《吉星医娘》 第01章 【序言 追爱的勇敢】 看剧或者看小说,如果出现记忆相关的梗,不管是单纯失忆,或者重生,又或者是失智,总是让人揪心的想,如果记忆失去了,人还是你心爱的人吗?面对把你当做陌生人的他,还有勇气再爱一次吗? 故事中的女主角,上辈子穿越成了个丫鬟,所有人都反对她跟位高权重的男主角徐凌澜的感情,最后她甚至因为这份爱而被沉塘,徐凌澜也孤独一生。 这一世,她重生成为了国相的千金陆宛飞,还提早十七年与徐凌澜相遇,这下年龄相当、家世匹配,显然是一手好牌。 可是呢,虽然拿到好牌,心上人不配合也实在让人气得牙痒痒啊! 年轻时的徐凌澜彷佛变了一个人,不只对陆宛飞说他有深爱的人,还说成亲当日他要同时迎娶平妻、纳妾…… 陆宛飞没用针灸金手指把徐凌澜戳成不举,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误)。 「重生之后有前世记忆的她是弱势的一方,而没有前世记忆的她家大人是占有优势的一方,无论发生什么,痛苦的,只有她一个人……」 看到大半本书中一直大胆直率不断追着徐凌澜跑,时而俏皮时而无赖,像太阳一样的陆宛飞在书里发出这样的喟叹,反而更让人为她感到心酸。 然而陆宛飞的勇气,让她没有就这样被打倒,让生活变了调。她斗斗恶毒继母,治治坏心妹妹,还替老爹找了第二春,她没有一蹶不振,让故事整体开朗而明快。也是这份勇气,让她等到了徐凌澜的恍然大悟,确信她就是他等待的女人。看到这里,细心的读者肯定有疑惑:等等,徐凌澜在等的女人?这不就表示他有前世记忆吗?那他干么还要娶那么多女人?这背后的原因就留待故事揭晓,让我们翻开书,看看这对为了爱情做尽傻事的男女,也汲取他们追爱的勇气! 【第一章 借屍还魂】 天地为证、日月为监!下一世,我花萸一定要和大人身分匹配,不再叫大人承受外界的污言秽语! 「姑娘!您到底在说什么啊?真是急死奴婢了!」多莲看着主子不停呓语,恨不得贴到主子嘴边听个明白。 「你这是在做什么?」清霜蹙着眉将多莲拉开,拧了条布巾仔细的给主子净面和擦手。 「清霜,你听姑娘好像一直在说什么大人大人的?是要找咱们家大人吗?」多莲忧心忡忡的看着主子。 「怎么可能?」清霜头也不抬。「你何时看过姑娘找大人了?」 多莲咬着下唇,终于静了下来。是啊,姑娘和老爷向来不亲,遇到什么难题总是自个儿解决,从未去劳烦过老爷,又岂会在呓语之中提到老爷。 「那姑娘口中的大人到底是谁?」多莲不解的问。 「姑娘作梦说的话,你当真做啥?」清霜把布巾递给多莲,忧心道:「姑娘的手比昨儿凉了一些,可又没有退烧,究竟怎么回事请来的大夫也总说不明白,开的方子喝了跟没喝一样,咱们又人微言轻,不能说什么,再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多莲嘴快道:「我就说那几个大夫都有鬼,你却说什么先不要抱着成见,看吧!姑娘都发烧昏迷了一个多月,灌了多少汤药都不见起色!」 清霜终于转头抬眼看着多莲,「难不成咱们能跟老爷、夫人说夫人请的大夫都有鬼?」 「说啊!」多莲理直气壮道:「老爷又不是不疼爱咱们姑娘,有什么不能说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清霜直勾勾看着床上的姑娘,瞬间一层心酸的雾气涌了上来,让眼前变得模糊,「不是不疼爱,只是不亲,不是吗?」 多莲泄气了,认同了这个事实,「咱们姑娘真是可怜,明明是陆府嫡出的大姑娘,却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先夫人生下姑娘就撒手人寰,都不知道自己怀胎九月生下的心肝宝贝过这样的日子。」 清霜斥道:「说了多少次小心隔墙有耳,若这番话传到夫人耳里,有你受的。」 多莲却是不怕,哼道:「难道夫人能把我发卖?我可是打小就伺候咱们姑娘的,谅她也没那个胆。」 清霜摇头,「说你天真你还真是天真,夫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总之,姑娘只有咱们两个心腹了,一个都不能少,你自己当心,莫要让人抓着把柄把你赶出去。」 多莲扁着嘴,「知道了,我会当心,行了吧?」 床上的花萸听到这两个忠心丫鬟一人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她这才动了动眼皮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燕朝国相陆祥熙的嫡女陆宛飞,她可真是得偿所愿,拥有了足以和她家大人匹配的身分。 她从现代穿越而来后,因为身分差异,爱上了不能爱的人,被沉塘惨死。但她在燕朝阳寿未尽,死不瞑目,魂魄可怜兮兮地在世上徘徊了数年,看不下去的阴间使者来引渡她,且答应她,下一世会让他们再相遇,她会带着金手指再次为人,没想到竟然是借屍还魂,重生成为相国的嫡女…… 「姑娘?姑娘睁开眼睛了!」多莲瞠目结舌的指着主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霜整个人一震,「姑娘!姑娘您醒了?」 「嗯……」花萸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扶我坐起来。」她觉得头晕,坐起来应该会好一些。 清霜连忙将主子扶起,多莲迅速塞了个引枕在主子腰后,让她坐得舒服点。 「行了。」花萸自行调整一下,找到最舒服的姿势,揉按着太阳穴,脑子渐渐不晕了。 清霜不放心地看着主子,「姑娘,您没事了吗?您还在发烧。」 第02章 「无妨。」花萸眼皮微抬。「倒杯茶给我。」 「奴婢糊涂!」多莲回过神来,连忙去倒水,主子昏迷了一个多月,都没沾过水,肯定是渴极了。「姑娘,水!」 多莲将水杯送到主子面前,花萸一口气喝下,将水杯交还给多莲,「还要。」 多莲忙不迭又去倒水,花萸一连喝了三杯水才止住口渴,魂魄在人间徘徊了数年,她已数不清多少年没喝过水了。 久旱逢甘霖,花萸觉得这水特别的好喝,豪爽喝水的举动让清霜、多莲看得目瞪口呆,想着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再渴也不能一口气把水喝下啊,叫人看到还得了,要被说没教养了…… 「姑娘肯定也饿了,奴婢去熬粥!」清霜猛地回神,说着就要起身。 花萸摁回了清霜说道:「我不饿,晚点再熬。」 清霜总觉得要做点什么,又道:「那奴婢去将姑娘的汤药温上……」 「那汤药不喝也罢。」花萸神色淡淡。 多莲嘴快,脱口问道:「姑娘是不是知道什么?您会突然生了重病,是不是有人搞鬼?」 花萸抿了抿唇,她继承了一部分原主的记忆,加上阴间使者还让她知道额外的情报,她很有理由怀疑那位夫人已经暗中搞鬼,但她没证据,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暂时保持沉默,等有了证据再说。 「有没人搞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醒了。」花萸神色坚定。「派个人去上房知会一声,就说我醒了。」 「是!」多莲跑出去。 她本来要让小丫鬟去传话,但想到夫人知道姑娘清醒了,不知道有多呕,她就很乐,不想派小丫鬟去传话了,她决定自己去传话,亲眼看看夫人扭曲的表情,哈哈。 寝房里,清霜担心的看着主子,「姑娘不喝汤药固然是对的,可高烧不退也不是办法。」 「我很快就会没事的,你不必担心。」花萸轻轻拍了拍清霜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话很自然的就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清霜仍是秀眉紧蹙,「打从姑娘的亲事定下来,夫人就一直想方设法的要搅黄这桩亲事,奴婢怎能不担心?」 花萸吓了一大跳,「我的亲事?我订亲了吗?」 这怎么行?她这一世是为了和她家大人重逢才重生的,她怎么可以订亲,怎么可以成亲?她还要去找她家大人哩…… 「姑娘这是忘了吗?」清霜很是讶异,订亲这等大事,居然会忘记? 「呃……有点……」花萸含含糊糊的糊弄过去,「不如你给我说说,帮助我恢复记忆。」 清霜清秀的脸上更添忧色,「姑娘肯定是昏迷太久了,久到连自个儿定了亲都忘了,别的事莫不要都忘了才好……」 花萸企图四两拨千斤,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跟我讲讲,我就都会想起来。」 她此时的身分、姓名、处境,她一醒来就知道了,但订亲这件大事,她就不知道,阴间使者也真会整人,干么不让她什么都知道,不让她带着原主完整的记忆重生,这样吊人胃口好玩吗?可惜她没机会再见到他了,不然非要他说清楚讲明白不可。 「姑娘……可知道自己的姓名、身分?」清霜润了润唇,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主子连这个都不知道。 花萸叹了一声,「我是相府嫡女,我叫陆宛飞,我爹是国相陆祥熙,没错吧?」 清霜松了口气,「不错,姑娘是相府嫡女,也是唯一真正的陆府嫡女!」 后面那句她说的有些激动,花萸知道是为什么,这部分原主的记忆她有。 原主的娘亲名为杨琇瑛,是大户人家的嫡出闺秀,她的嫡妹杨琇锦因为爱慕陆祥熙,不惜在杨琇瑛生产时,设计让杨琇瑛难产而死。 刚出生的原主没了娘亲,陆家也没了主母,杨家此时提出让杨琇锦当陆祥熙的继室,填补杨琇瑛留下的主母空缺,陆祥熙认为杨琇锦是原主的亲姨母,肯定会善待她,便娶了杨琇锦为继室。 杨琇锦进门后很快怀上了,生下一女陆宛霖,与原主相差一岁,后来肚皮再也没动静,想为陆祥熙生儿子的她,也只能暗自饮恨。 而清霜、多莲偏心原主,都没把杨琇锦所出的陆宛霖当嫡女,认为只有自己主子才是真正的相府嫡女! 不过原主自然是不知道自己亲生娘亲是让杨琇锦害死的,阴间使者让她知道这个肯定是有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依阴间使者会同情她的心软性格,想来是要她为原主母亲报仇。 好吧,既然她借用了原主的身体,为原主娘亲报仇也在情理之中,这任务她接下了,也一定会设法完成,虽然原主娘亲之死已事隔十多年。 这回她总算有身分、有地位,有点人权了,虽然她还是个古代女子,可身为相府千金的她,不必再五更天起床,不必再打水、洒扫地伺候人了…… 但当务之急,她要找到她家大人…… 想到这里,她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国相的千金,那她家大人呢?她记得前世她家大人官至国相,现在既然不是,那他会是什么身分?人海茫茫,她要去哪里找她家大人? v第03章[02.08] 她颓然的看着清霜,沮丧的问道:「清霜,你听过徐凌澜这个名字吗?」 清霜看着丧气的主子,又惊讶又不解的说:「徐大人就是姑娘的未婚夫,姑娘忘了订亲之事,却还记得徐大人?」 花萸瞪大了眼睛,心跳差点停止,「你说什么?徐大人是我的未婚夫?」 清霜点了点头,「是啊,三个月前定的亲,婚期在三个月之后。」燕朝的风俗,没特殊情况的话,备嫁期都在半年之中。 花萸呼吸瞬间急促,心口发热,他是原主的未婚夫?怎么会这样? 前世直到与她相遇前都没成亲的他,竟然订亲了? 她眼前蓦地闪过阴间使者保证会让他们再相逢时,闪亮亮的眼神和嘴角微微翘起的诡异表情……原来那家伙不安好心! 花萸气急败坏的掀开被子,她整个人都气到热了! 「姑娘……您怎么了?您还好吧?」清霜看着主子的反应,很是不安,主子到底怎么了?一会儿惊喜,一会儿咬牙切齿…… 花萸瞪眼,「清霜!徐大人是何官职?」 清霜都称他大人了,可见已经在朝为官。 清霜见主子严肃起来,连忙道:「徐大人在殿试让皇上钦点为状元之后,便入了翰林院,是从五品侍读学士。」 花萸神情激动了起来,心潮起伏。原来她回到了她家大人二十岁的这一年,他刚高中状元,文采深受皇上青睐,将来前途无可限量,日后他会升为正三品的太常寺卿,一步步高升,最后位居高位,坐上国相的位置,受到皇帝重用,握有实权…… 想到这里,她的心紧紧一缩。 前世的他位高权重、光风霁月,品格高洁,嶔崎磊落,拥有逸群之才,受皇帝倚重,受文武百官推崇,受天下百姓信赖,还拥有神仙颜值,两人相遇时他已届中年却还是风姿潇洒、翩然俊雅。 而她,虽然在另一个时空是女装电商小组长,外型亮丽,年轻又充满干劲,一天只睡五小时,南征北讨,不知道什么叫休息,为公司立下许多汗马功劳,不到三十岁就年薪三百万,住小豪宅、开名车,意气风发。 但穿越后的她不过是个身世不详的弃儿,流浪街头乞讨,让人牙子拐骗,卖进徐府为婢……当初她疲劳驾驶自撞安全岛,醒来成了个签了死契、没人权的小丫鬟,她当真觉得是青天霹雳,比死还难过。 她不懂老天让她死就算了,为何要让她穿越,让她变成一个身在古代,全然不能由自己做主的小奴婢? 前世他们身分悬殊,年龄也悬殊,前世的她才十四岁,而他已三十七了,他受到她的吸引是因为穿越前的她是干练的轻熟女,对于治理国家方针,许多想法上与他不谋而合,她给他讲述另一个时空的经济社会等等概念,他听得专注,常要她多讲一些,而她也为他的人品、学问、风采所折服,前世没时间谈恋爱也不想谈恋爱的她,瞬间掉进了爱河,深深为他心折。 那时她还不适应自己小婢女的身分,脑子里哪里有身分配不配的问题,一头栽进了情网里,还觉得聪颖伶俐的自己配得上他。 他们相爱,他不愿她为妾,欲娶她为妻,她不晓得大祸临头,还喜孜孜的以为老天安排她死后穿越是让她来遇上真爱的,也埋下了悲剧的种子…… 想到前世是如何惨死的,她瞬间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了,那种窒息的感觉清楚的浮现,她惨死的场景历历在目,池塘里的泥沙淹进了她的口鼻,凌迟着她,让她清楚的感受着死亡的逼近…… 「姑娘……」清霜眼里有掩不住的担心,今天的主子太奇怪了,是昏迷的后遗症吗? 「无事。」花萸……此时她该适应陆宛飞这个名字了,她看着清霜,眼神坚定,「我饿了,传膳。」 多莲回来禀报已经都通知了,不到半个时辰,陆宛飞的松龄院就来了好些人,陆家家主陆祥熙、陆老夫人、陆家主母杨琇锦、陆家二姑娘陆宛霖,以及陆祥熙的两名小妾——桂姨娘、月姨娘。 桂姨娘、月姨娘原来都是杨琇锦身边的大丫鬟,在杨琇锦生下陆宛霖就再也无法怀上孩子时,陆老夫人出面以死威胁,杨琇锦才将两人给陆祥熙为妾,陆祥熙也不敢违逆母亲,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谁知道十多年过去了,两人也是没怀上。 陆家无后,这成了陆老夫人心中的痛,她想再物色几名小妾给陆祥熙,陆祥熙却是再也不愿了,说陆家无后是命中注定,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不强求,也要陆老夫人莫再强求。 陆老夫人虽然放不下,也只能暂时消停,但还是暗地琢磨着再给他物色人选,她就不信陆家会断了香火! 「祖母、父亲、母亲,只是让丫鬟去通传一声宛飞无恙了,你们怎么就都来了?实在让宛飞又感动又不敢当。」 陆宛飞示意清霜、多莲一左一右扶她起来施礼,孱弱的模样我见犹怜,清霜、多莲想到适才还坐在桌前气定神闲用膳的主子,吃了满满一碗饭,又喝下满满一碗鸡汤,看起来康健的很,而现在这有气无力的模样是……两人脑子里顿时冒出好多疑问。 「不必施礼了,快躺下。」陆祥熙蹙眉,对于这个女儿,说到底他是感到亏欠的,虽然锦衣玉食,可他给的关怀太少…… 「多谢父亲体恤,那女儿就失礼了。」陆宛飞从善如流,又极为弱不禁风地躺了回去,嘴角挂着感激的微笑。 论心机,在穿越前她是女强人,跟厂商谈条件、跟竞争者周旋、跟消费者谈感情,这些都是她的强项,而前世她成了后宅的小丫鬟,更是看了许多宅斗手段,她都铭记在心,这点示弱以削减敌人戒心以及博取同情的手段,她应用起来得心应手。 「宛飞能醒来太好了,这些日子以来,我天天向菩萨祈求,皇天不负苦心人,菩萨果然听到我的诚心,让你醒来。」杨琇锦一脸的慈爱,心里却大为震惊的想,怎么回事?向来沉默寡言,可以半天不说一句话的小丫头怎么突然嘴甜了起来?还有,她都让那些大夫开些无关紧要的药方了,怎么她还会醒过来?这不可能啊,太蹊跷了…… 「醒来就好,不然咱们可不知如何向徐家交代。」陆老夫人撇了撇嘴,对于孙女从鬼门关捡回一命,没太大情绪。 陆宛飞看了眼严肃的陆老夫人,她知道陆老夫人不喜欢她,因为杨琇锦从中作梗,才让陆老夫人打从她一出生,便不喜她这个嫡亲的孙女。阴间使者可真是周到,让她连这些细节都知道,摆明了要她消除陆老夫人对原主身世的怀疑。 「姊姊突然病倒,把我们都吓坏了,如今能醒来,真是可喜可贺。」陆宛霖庆幸地道。 v第04章[02.08] 陆宛飞朝陆宛霖柔柔一笑。「让妹妹担心了。」 陆宛霖殷切道:「姊姊知道就好,姊姊要快些好起来,让祖母、父亲母亲都放心才好。」 陆宛飞又朝陆宛霖感激一笑,「妹妹说的是,我这一病,当真不孝,我会努力好起来,不再叫祖母、父亲、母亲担心。」 适才她让清霜给她梳头时已看过她如今的样貌,清丽无双,叫她十分惊艳,说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那不牢靠的阴间使者这部分还真是够意思,让她在这样一个大美人身上借屍还魂,而她眼前的陆宛霖就逊色她太多了,再往旁边一看,陆宛霖和杨琇锦还长得真像,不愧是母女。 这么说来,她应该是长的像她的生母,她的生母一定是个大美人,美人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死了,想来那美丽的容颜肯定长久以来都烙印在陆祥熙心中吧? 她要怎么唤起陆祥熙对杨琇瑛的记忆,然后揭穿杨琇锦的坏心肠,把杨琇锦赶出陆家呢?她得要做到这一点,才能还借用原主身体的人情…… 「好了好了,都出去吧,让宛飞丫头好好休息。」陆老夫人发话了,蹙着眉,神情有丝疲惫。 杨琇锦巴不得快点离开好去详查陆宛飞会清醒的原因,她连忙附和道:「老夫人说的是,宛飞大病初癒,是该好好休息,咱们都出去吧。」 一行人鱼贯出了寝房,陆宛飞才坐了起来便听到陆老夫人哎哟一声,跟着是众人大惊失色跟一阵手忙脚乱的动静。 陆宛飞心里一动,吩咐道:「多莲,去看看!」 「是!」接获主子下令,本来听到骚动后就蠢蠢欲动的多莲马上眼睛闪亮的奔出去。 清霜往外头张望,蹙眉道:「老夫人会不会是又跌倒了?半年前才跌倒一次,好不容易才好起来……」 陆宛飞没多加臆测,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她表现的机会来了。 没一会儿,多莲跑着回来了,「姑娘,是老夫人给一只花猫吓到,整个人往后栽,跌倒了,好像扭伤了哪里,此刻正抬回松吹院!」 多莲回报时没多大担心,反而眼睛闪亮亮,隐隐有些兴奋,陆宛飞看得好笑,可见陆老夫人平时待她有多冷漠,才会陆老夫人跌跤了,多莲却是窃喜。 不过心里虽然好笑,她表面却是淡定起身,「去看看。」 她倒要看看阴间使者要给她什么表现的场子,她觉得就快知道阴间使者给她的金手指是什么了。 第二章 展露医术 松吹院,陆老夫人躺在床上不断呻吟,陆宛飞主仆三人到的时候,大夫也正好到了,混乱之中,也没人注意她来了。 「孟大夫快请!」陆祥熙的焦急写在脸上,让出位置来,让孟大夫坐到床边。 孟大夫把了脉,细细诊查,在损伤部位找到明显的压痛点,再仔细推敲,一会儿严肃地道:「陆大人,老夫人这回是腰扭伤,比上回脚扭伤更严重。」 陆祥熙十分懊恼,「都怪我没注意到那只猫……有劳孟大夫诊治了。」 孟大夫慢吞吞的说道:「老夫人有年纪了,腰扭伤没那快好,要慢慢治疗,我先开一服舒缓疼痛的药,再给老夫人施针。」 一旁丫鬟送上笔墨纸砚,孟大夫很快写下药方,神情专注,嘴里跟着念道:「当归、大黄,赤芍、续断、骨碎补、桃仁、丹皮,制乳香、制没药、红花、芒硝,水煎分二次服,每日一剂。」说完,将药单交给一旁候着的嬷嬷,跟着取出针袋给陆老夫人针灸,针起针落,一边屏气凝神,娓娓念道:「刺肾俞、大肠俞、秩边、腰阳关、环跳、委中、次髎、阿是穴……」 然而当他收针之时,陆老夫人还是呻吟不已,甚至有些嚎叫了起来。 他咳了一声,严肃道:「我说了,扭伤腰要慢慢治疗,一时片刻见不到成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老夫人不必着急,耐心点,假以时日,一定会慢慢复元……」 倒也不是他学艺不精,而是燕朝的针灸之术尚不纯熟,汤药为主,针灸只是辅助,既是辅助,自然效果不大。 陆宛飞看了好一会儿,此时开口道:「孟大夫的银针可否借我一用?」 刚刚听大夫喃喃自语穴位,她居然有种直觉,觉得她可以治,她这才知晓阴间使者让她自带的金手指是医术。 不错嘛,倒是个很实用的金手指,送人自用两相……是救人救己两相宜。 「大、大姑娘……」孟大夫见她从人群里出来,吓了老大一跳,跟着便有些慌乱。 他收了丰厚银子,之前上门诊治时,给眼前这位陆大姑娘开了几次不痛不痒的药方,虽然良心过意不去,可谁也不会与银子作对,再说也不是他要害她,是给银子的那人要害她,他自认不干他的事。 毕竟他很确定,这位陆大姑娘得了无药可医的怪病,就算他好好开药方,她也没救了,肯定活不过三个月。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她竟然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见鬼了不成? 陆宛飞心里有数,孟大夫这心虚的反应说明了他也是给她乱开药方的大夫之一,不过,她不会追究这个。 「敢问大姑娘借银针要做什么?」孟大夫眼神惊慌,吞了吞口水问道。 陆宛飞轻描淡写的说道:「看祖母疼成这样,我实在于心不忍,想为祖母施针减轻疼痛。」 v第05章[02.11]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譁然。 陆祥熙脸色一正,斥道:「宛飞,你现在是在胡说什么?你要为你祖母施针?你又不会医术,怎可在孟大夫面前口出狂言?」 陆宛飞淡定地道:「父亲,女儿自小爱看医书,虽然没正式拜师,可有把握能为祖母削减疼痛。」 原主自小爱看医书,有习医的志向,也有天赋,只是医娘这职业,在燕朝的地位不算高,得不到陆祥熙的认同,原主没法正式习医,只能自修。 这样说起来,阴间使者让她带着医术这金手指也不算突兀了。 「宛飞,你要知道,爱看医书和医人是两回事,你只是平时看看医书就想医人,未免自大。」杨琇锦话说得义正辞严,对陆宛飞出头的行动很不以为然。 陆宛飞笑笑地看了杨琇锦一眼,「何不让我试试,一试便知。」 杨琇锦心里一跳,陆宛飞那嘲弄的一眼让她觉得自己低她一等。 奇怪了,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平时陆宛飞对她这个嫡母兼亲姨母总是毕恭毕敬的,从没让她有这么不舒服的感觉,适才她为什么会认为陆宛飞觉得她只是个妾,取代不了她亲生母亲的位置,究竟是为什么? 「让宛飞丫头试!」床上快痛死的陆老夫人嚷了起来。「只要能让我不疼,谁试都好!」 陆宛飞沉着地道:「既然祖母都同意了,孟大夫,就借您银针一用了。」 陆宛飞朝孟大夫伸出了纤纤玉手,那葱白小手似有令人无法违抗的力量,孟大夫又想到了自个儿对她做的亏心事,遂乖乖交出了针袋,还自动起身礼让床边的位置。 陆宛飞接过针袋,沉着地坐在陆老夫人床畔。 清霜和多莲对看一眼,两人心里都忐忑不安,虽然主子平常是有看医书的嗜好,可还不到可以行医的地步啊,况且对象又是老夫人,若是医出了什么问题可如何是好? 这时,陆宛霖状似关心地说道:「姊姊,你可要三思后行啊,不要为了求表现,伤了祖母,到时恐怕父亲无法原谅你。」 陆宛飞眉眼不抬,怡然不惧,淡淡地道:「多谢妹妹提点,可我心中并无求表现三字,我一心只想为祖母减轻痛苦,看到祖母如此疼痛,我心中不舍。」 陆宛霖涨红了脸,气得牙痒痒,陆宛飞言下之意好像在说时刻想要求表现的是她陆宛霖,真是死丫头! 杨琇锦面色微变,瞪了女儿一眼,示意她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多说多错。 见陆宛霖闭上了嘴巴,陆宛飞在心中冷哼一声。 好听话谁不会讲?讲好听话又不用钱,原主是太笨了,不肯嘴甜一点,才会搞得自己在府里没地位。 她不再理会四周的动静,垂下了视线,当她拿起银针之时还有些犹豫,她真的会针灸吗?可银针一到她手里,她便鬼使神差的开始给陆老夫人施针,她自己都啧啧称奇,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阴间使者太强了。 陆老夫人的呻吟慢慢弱了,当陆宛飞收针时,她已经感觉不疼了。 陆宛飞将陆老夫人扶坐起,温温婉婉地问道:「祖母还有哪里感到不适吗?」 陆老夫人吁出一口气,「没有,不疼了,都不疼了。」 孟大夫揉眼,他什么都没看清楚,怎么就施好针,而且不疼了? 「祖母安好,孙女就安心了。」陆宛飞将针袋还给孟大夫。「多谢孟大夫相借。」 孟大夫接过针袋,忍不住问道:「大姑娘适才是如何施针的,何以能为老夫人解除疼痛?施的是哪些穴位?」 陆宛飞似笑非笑地睇着孟大夫。「孟大夫这是要拜我为师吗?」 要知道,药方、施针的手法、穴位都是各个大夫的看家本领,若非有师徒关系绝不会传授他人。 孟大夫一噎,困窘地道:「恕老夫唐突了。」 徐府,步月轩。 端砚匆匆进入书房,见主子正在读书,怕扰了主子他本欲退开,却让他家主子给出声叫住了。 徐凌澜的视线没有离开手中书卷,只淡淡的问道:「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端砚搔了搔头。「小的听说陆大姑娘醒了。」 徐凌澜微微搁下了书卷,「哦?醒了?」 这么说,陆宛飞不是在这场大病中死的? 看来,陆宛飞还不到死的时候,那就再等等吧,她总会死的。 v第06章[02.14] 他知道陆相的嫡长女会红颜薄命,因此他才会点头答应这门亲事,目的是要博一个克妻的名声。这一世,他要将自己的名声搞臭,不再保持着高洁的形象,即便因此当不上国相,他也不在乎,只要能与花萸再续前缘就好。 前世他是三十七岁那年遇到花萸的,她被卖进徐府为婢,他却对见解不凡、古灵精怪的她所着迷,她是他第一个钦慕的姑娘,也是唯一一个让他产生要白首偕老、厮守终身想法的姑娘,他不顾一切要娶她为正妻,可他的爱却将她害死了…… 半年前,他重生了,重生在自己二十岁的这一年,当时他便做了一个决定,他接下的形象要有别于前世的自己和这一世前二十年的自己。 距离花萸走进他的生命还有十七年,他决心静待岁月流逝,并用十七年的时间将自己塑造成一个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并决心要表现出一些令人无法亲近的怪癖,如此待他与花萸相逢时,外界的阻力便不会那么大了…… 「备份厚礼送到相府,祝贺陆大姑娘康复。」说着,他那俊雅的面孔上神色淡淡,令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自己答应这场婚事心思不纯,对她好些也是应该的,听闻她在相府并不受宠,他的厚礼或许能让她在相府得到好一些的待遇。 「是!小的马上去办!」端砚得到想要的答案,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他还以为主子只是虚应这桩婚事,又会像过去那样对女人的事漫不经心,只把精神放在学问上,没想到主子这回是真的有看中陆大姑娘,不是随口应允了婚事而已。 看来主子成亲后要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再生几个小主子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端砚一想到这里,脚步更轻快了。 徐府,春明轩。 颜氏优雅地端起茶盏,杯盖轻轻在茶盏上错了几下,她低首啜了口香茗,这才慢条斯理的问道:「你说陆大姑娘醒了?」 颜氏的心腹嬷嬷余明俏笑吟吟地应道:「几个大夫都说没救了,却硬是转醒,可见那陆大姑娘是个有福的,尤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福气会随着她嫁进来咱们府里,福旺咱们徐家。」 颜氏撇了撇唇,「醒了就好,要不然凌澜好不容易点头的亲事若这样无疾而终,下回要他再点头又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 余明俏附和道:「二少爷这回点头,奴婢也是好生意外,从前连个通房都不要,夫人给说的几门亲事都二话不说的推掉,这回说也奇怪,答应得特别爽快,想来是体会到夫人的苦心了。」 「说起陆宛飞那个孩子,我是满意的。」颜氏不紧不慢的说道:「大家闺秀,知书达礼,肯定极好拿捏。」 余明俏嘿嘿一笑,「不好拿捏又如何?嫁进来咱们徐府,自然一切要遵照夫人的意思。」 颜氏甚是满意地翘起唇角,想到可以折腾一个什么都不懂、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她的眼里闪过一道光,不由得兴奋起来。 「表姨!」一个绿衫姑娘欢快的奔了进来,一张圆圆的脸,稍微有些大,倒是五官的组合颇为讨喜,身上的衣裳和首饰都是名贵的上等货。 她是颜氏娘家表妹的女儿,算是外甥女,称颜氏一声表姨,名叫姜葆儿,住在益州,一个月前才来京城做客,客居在徐府。 颜氏颇为喜欢这个长得可爱又嘴甜的小姑娘,可惜身分不高,只是商家之女,不能做为她的儿媳,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奴婢给表姑娘请安。」余明俏很有眼力,知道姜葆儿得颜氏欢心,便也对她很客气。 「天气这么热,怎么过来了?」颜氏笑着示意姜葆儿坐下。 姜葆儿笑容可掬地道:「就是天气热,葆儿这才给表姨做了冰碗,赶紧送过来,表姨尝尝可喜欢,糖水是用我自个儿酿的桂花蜜做的,上头果丁是南国的蜜果和蜜桃,连宫里都吃不到。」 姜葆儿的丫鬟玲兰端上冰碗,颜氏笑睇着姜葆儿,「你有心了。」 姜家是大海商,一些海外的新鲜的昂贵玩意儿别处见不到,在姜府是挥霍着用,姜葆儿用的胭脂水粉都是海外的,也常送给她,不但包装精美,也特别好用。 「我当表姨是自己娘亲一样,有好吃的,自然第一个想到表姨了。」姜葆儿笑道。 颜氏特别喜欢她这心无城府的样子,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姜葆儿,皮肤水嫩,吹弹可破,身材玲珑,胸前丰满,小小年纪发育得极佳,已是前凸后翘,加上精致的打扮,足以补足容貌上的不足。 颜氏不疾不徐的说道:「这么好吃的冰碗,不要只送给我一人,也给你凌澜表哥送去,你主动些,多亲近亲近,将来等你表嫂进了门,怀了身孕不好伺候时,再让你伺候你凌澜表哥,到时等你怀上了,再给你一个贵妾名分也是理所当然。」 姜葆儿眼睛亮了起来,顿时双颊绯红。 这意思是——让她嫁给她的凌澜表哥?而且是贵妾? 她很是心慕她的凌澜表哥,在来京城做客之前,她娘亲和嫂子千交代万交代,要她设法爬上凌澜表哥的床,不当正妻无所谓,有个姨娘名分就足够了,到时他们姜家的生意不愁没人关照,不说凌澜表哥仕途一片看好,就说徐家家主表姨丈徐观修好了,可是官拜大学士,书香门第,地位多崇高啊,能和徐家结为亲家,姜家要取得皇商的资格那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 那些官商之事她不懂,也不想懂,她只想着她的凌澜表哥,想到他那俊雅的容貌,如谪仙般的气质和叫人崇拜的学问,能躺在他的怀里,即便不是贵妾也无妨,只要能做他的人,她都心甘情愿! 「葆儿明白表姨的意思了,葆儿会照着表姨的意思去做。」姜葆儿羞答答的说道,满脸红晕。 「今天晚上就去,给你凌澜表哥炖些消夜,最好留下来陪陪他,给他暖暖床,他尚未娶妻又无通房小妾,不免寂寞……」 颜氏说的轻描淡写,姜葆儿的耳朵却几几乎要烧起来。 她没有听错吧?表姨这是在鼓励她给凌澜表哥暖床?表姨出身官家,可是大学士的夫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匪夷所思啊! v第07章[02.17] 不过,有了颜氏的鼓励,姜葆儿的目标更明确了,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日,夜深人静时,姜葆儿便将亲手炖的燕窝送到了步月轩,守门的端砚见她独个儿上门来,连个丫鬟也没带,不免奇怪。 「表姑娘这是?」端砚打量着她,眼里带着不解。 姜葆儿露齿一笑,「表姨让我给表哥送消夜,这个点,表哥肯定是饿了,那我就进去了。」 抬出了颜氏,端砚也不敢直接阻拦,可若放人进去,保证被主子骂死,主子对表姑娘向来不假辞色,哪里会吃她送来的消夜?主子三个月后就要成亲了,夫人让表姑娘这么晚来分明存心添乱…… 见姜葆儿说着便要进书房,端砚连忙陪笑,「表姑娘留步,小的去看看少爷歇下了没,前几日,少爷事务繁忙累坏了,怕是早早就歇下了……」 姜葆儿也不好硬闯,但让个下人拦住又不爽,没好气地道:「好吧!你快去问,我端着燕窝可累了。」 「是!小的会快去快回!」 端砚一溜烟的进书房,一口气将来意说明,闻言,徐凌澜眼里波澜不兴,只微微露出了一丝冷笑。 前世他便对母亲颜氏极为不满,这一世自然是延续了那股恨意。 若不是颜氏,花萸也不会惨死,颜氏口口声声说是为他好,却把他最爱的女人沉塘惨死,还将泡了三天池水的屍首抬到他面前给他看,痛苦扭曲的五官、发白肿胀的屍体,存心要吓唬他,让他心生恐惧、让他对花萸再无留恋,如此恶意歹毒叫他如何不恨? 再者,自小到大他从未在颜氏身上感受到一丝母爱和关怀,有的只是无止境的要求和威胁,颜氏曾痛心疾首的说,对他严格是为了他好,为了让他考取功名,为了让他一帆风顺,可是他却隐隐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若是发自内心的想为他好,他自然能感受到母爱,就如同花萸对他的爱和关心,他能感受到她的真心一样,若是母亲真的爱他,真的是为了他好,他又如何感受不到? 不过,明知道他要成亲了,却别有心机的派了姜葆儿来,倒是帮了他的忙,他正愁没有迅速破坏名声的方法。 他眨了眨眼,淡淡的说道:「让她进来。」 「啊?」端砚惊得下巴快掉了。「您是说,让表姑娘进来?」 徐凌澜抬眼,「我口齿不清吗?」 端砚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小的是意外,您不是一向不喜表姑娘……」 徐凌澜眼神悄然变幻。「凡事都有第一次,不喜,不代表不能利用。」 端砚明白主子的心思不是他能揣度的,主子的话他虽然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可他没有再问,反正再问他还是听不懂,那又何必问? 端砚出去请姜葆儿了,没一会儿,徐凌澜就看到姜葆儿款款而入,肤色莹白,唇色娇艳,显然是刻意打扮了,面上喜孜孜的像中了发财票,徐凌澜如墨的眼眸转为轻蔑。 在燕朝发财票都是民间私贩的,金额也不大,奖金顶多一千两银子,但前世花萸说她听说过有个地方发财票是朝廷发售的,中头彩者能一夜致富,人人争买,朝廷也靠发售发财票得到大笔金钱挹注国库,做为帮助贫病百姓的基金。 他觉得那肯定不是花萸听到的,是她自己的想法,她的想法总能让他耳目一新,甚至常常感到崇拜。 当时他已是国相,却折服在她超乎常人的思想里,每每与她轻松的躺在草地上,望着星空彻夜畅谈时,他都觉得她绝对不只十四岁而已,她从来不自卑,身为签了死契的奴婢对她毫无影响,她自信,手里像握着千军万马,有着源源不绝的点子,他常觉得她的身体里面肯定住着另外一个人,那才是真正的她,她才会有那些不凡的见解和思想。 总之他的花萸,他聪慧的花萸是无可取代的,世上没有任何姑娘能与她一样聪慧,一样反应敏捷,一样的能够举一反三,她是独一无二的,是他最珍贵的宝贝,能与她相遇相爱,是他来到世上之后最快乐的事,他的生活不再只有枯燥的公文和学问,她总是能让他放下笔,跟她去郊外走走,春天看花,夏天游湖,秋天赏枫,冬天玩雪,万事万物落在她眼里都有意思,而那样的她在他眼里独特而耀眼…… 「表哥,你这么看葆儿,葆儿会害羞。」姜葆儿受宠若惊,被那样蕴含柔情的眼神盯着,她又喜欢又紧张。 难道他真的只是表面上装得对她冷淡,其实对她有意思?而表姨早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大胆地暗示她来? 「把托盘搁下。」徐凌澜勾唇吩咐。 姜葆儿垂眸,柔情万千地道:「好的,表哥。」 托盘放下之后,她两手就空了,可以做别的事,她要不要听她娘和嫂子的建议,去他腿上坐着?她娘说的,男人都抗拒不了美人儿的投怀送抱,她主动送上门,他还能坐怀不乱不成?何况对男女之事,她又不是没经验…… 「表哥……」姜葆儿眼波流转、羞答答的轻唤,她正芳心难耐,要不管不顾的奔过去坐上徐凌澜的大腿时—— 「坐下。」徐凌澜微抬下颚示意,「看到你面前的纸了吧?旁边有字帖,你照着写一遍。」 姜葆儿停住了脚步,愣住,茫然地看着徐凌澜,「啊?」 徐凌澜微蹙眉头,「你不是没习过字?」 姜葆儿茫然的看着突然露出嫌恶神情的徐凌澜,样子很呆。 她是没习过字,一来她没兴趣,也没天分,二来她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辈子她跟才女无缘,但将来会给她很多嫁妆,她只要学会怎么管好银子就行,其他的没必要学,因此,她也就不学了。 「知道我是圣上钦点的状元吧?」徐凌澜又突然开口问道。 v第08章[02.20] 这题她会!姜葆儿连忙点头,「当然知道!」 他游街那日,她还特地包下点水阁视野最好的厢房来看他的风采,虽然花了她大把银子,可很值得。 徐凌澜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要待在我身边,连个字都不会写,你觉得可以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姜葆儿恍然大悟,「当然不可以!」 她明白凌澜表哥的苦心了,自古才子配佳人,虽然她是佳人,可不是才女也配不了状元郎,做为凌澜表哥的女人,要是让人知道她目不识丁,凌澜表哥可要遭人取笑了。 「明白了就坐下,开始吧!」徐凌澜缓慢的说道,自己重拾起书卷,不再理会她,但不经意间,看到了她战战兢兢开始写的第一个字,不由得挑眉。 太差了,写的字差花萸太多了,花萸同样未曾读书习字,可天资聪颖,他手把手的教她,她很快学会了认字和写字,不到一个月就写得一手好字,几乎与他笔迹一模一样。 他的花萸,前世他亲手将她埋在花树下,愿她转世投胎,投生到好人家,不必再受污辱和苦难。 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会重生,而现在距离再见她还有十七年,此时的她还尚未出生,他即便想找也无从找起,但他很确定,他脑中关于两人的快乐回忆足够他撑过漫长的等待…… 这一晚,姜葆儿写了两个时辰的毛笔字,累得她想投降叫救命,直到夜已深沉,她频频呵欠,徐凌澜总算开口叫她回去歇息。 姜葆儿脚步虚浮的回到自个儿的院子里,玲兰忙不迭迎上来扶住她。 「姑娘这是怎么了?不是去给表少爷送消夜?怎么去了那么久,还看起来那么疲累?像去做了苦力似的。」 姜葆儿撇了撇唇,「什么做苦力?你会不会说话?表哥留我谈心,我一直在书房书陪他陪到现在。」 姜葆儿避重就轻,把自己在步月轩书房里和徐凌澜独处两个时辰的事透露,玲兰听得一愣一愣。 怎么可能,表少爷一向对自家姑娘冷冰冰,怎么可能跟她谈什么心? 玲兰不相信,但有其他丫鬟婆子听去了,急忙奔相走告。 于是第二日姜葆儿待在步月轩陪伴徐凌澜,甚至她伺候了徐凌澜的谣言不胫而走,人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同了,更重要的是,徐凌澜并没有出面否认谣言。 接下来几日姜葆儿在徐府里是翘着尾巴走路,彷佛她已经是徐家未来的主母。 第三章 乐当医娘 午后,陆宛飞在榻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恶补的医书,虽然金手指会直接牵引她,让她的手自动下针,但她总要知道一些药理医理,才不会解释不出自己是如何判断病况,让旁观者觉得好生奇怪。 梦里窗子敞开,外头是盛开的荷花池,她家大人握着她的手在教她写字。 他盛赞她有天分,才学了一天已会写字,殊不知她压根不是那身世悲惨、大字不识一个的可怜丫头,在现代她好歹是名牌大学毕业生,也写得一手好字,只是在他面前不能展现,便佯装跟他习字。 其实她有好几次想要告诉他自己的来历,可又怕吓到他,一直想着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说的,没想到她会那么快死,许多话都来不及说了。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他,死后徘徊在世上的那几年,她一直在他身边,看尽了他的痛苦难受,巴不得自己能显灵,给他留下只字片语,让他不要那么难过。 她被阴间使者接走的那一天,她一直巴着不想离开,因为一离开,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她哭得嘶哑,痛苦得几乎魂飞魄散,直到阴间使者叹了口气,承诺会让他们再相见,她才一步三回头的让阴间使者带走。 现在她又重生了,既然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夫,知道他人在哪里,她可等不到成亲那日再见他。 「姑娘在说什么?」听完陆宛飞淡定宣布的事,清霜、多莲面面相觑,怀疑她们听错了。她们都以为主子是瞎猫碰上死老鼠,误打误撞医好了老夫人,可主子适才说要上街买银针?难道主子还要施针? 陆宛飞觉得自己又没说什么,怎么两个丫鬟一副愣住的样子?她笑了笑说道:「我说,我们去街上走走逛逛,买副银针,再吃点好吃的,你们有建议的饭馆或京城必吃美食吗?」虽然打着买银针的名义,但她想晃到徐府周围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碰到她家大人。「姑娘买银针做什么?」清霜勉强笑了笑问道。 陆宛飞呵呵笑,「不能拿来吃,当然是救人,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清霜看着说笑的自家主子,当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多莲呆呆地道:「可是姑娘,您真的懂医术、会针灸?」 陆宛飞闻之失笑,「你们不是亲眼看到我给祖母施针了?难道还会有假?」 多莲苦着脸,「可姑娘,您哪来的医术啊?您根本不会啊!」 陆宛飞耍起无赖的说道:「反正我现在就是会了,信不信随便你们,要不要跟我出府也随便你们,反正我是出门定了。」 主子这一副赖皮的样子实在和过去相去甚远……清霜、多莲不由得头大。 最终,她们还是随陆宛飞出府了,总没有叫主子一个姑娘家自个儿出门的道理。 对于京城,陆宛飞自不陌生,大街小巷的格局和前世相去不远,只是饭馆、酒楼等等店铺的变化比较大,有许多她前世没见过的铺子,她逛得津津有味,尤其是书铺,她买了好些风月小说让伙计送到相府,古代没什么娱乐,未出阁的姑娘能去的地方不多,用小说来打发时间最好不过。 v第09章[02.27] 可是两个丫鬟对她买的书又有意见了,多莲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嚷道:「姑娘!您怎能买这些书?」她识一些字,也在其他丫鬟房里看过这种类型的书,认得那些书都是不入流的风月话本! 「难道我买不起吗?」陆宛飞奇怪的看了多莲一眼。 多莲磨了两下牙,「不是那个问题!」 陆宛飞挑眉,「不然?」 多莲义正辞严的道:「您怎么可以看这些书?这些都是教坏闺阁姑娘的书!」 陆宛飞笑道:「是吗?那正好,我正好想看一些教坏我的书,我看了再告诉你们书里是否有教坏姑娘家的内容。」 多莲快昏倒了,「姑娘!要是让夫人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陆宛飞气定神闲道:「所以不要让她知道不就行了,平时你们要藏好,千万不要让人看见了。」 两人见阻止不了,也只能瞪眼睛,祈祷主子看的时候不要让院子里哪个多嘴的看到了去夫人面前嚼舌根。 主仆三人又在街上逛了许久,问了路人之后,在一间隐蔽的老药铺买到了陆宛飞合意的银针,那副银针的针囊十分精巧,她也很中意,付了银子立即收进袖袋里,感觉更有底气了,两个丫鬟却是苦着脸,忐忑不安,怕冒充会医术的主子有了银针,将来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腿酸了,到茶栈歇会儿。」 陆宛飞率先走进一间古朴雅致的二层茶楼,地方很大,客人来来往往的,伙计卖力招呼,看得出来生意很好。 三人在临窗位子坐下,原本清霜、多莲不肯坐,陆宛飞说什么都要她们坐下歇歇腿,她们才勉为其难坐下,可两人都只敢坐长板凳的一半,不敢坐全,以免失了规矩。 陆宛飞随意点了蜜香茶和几样茶点,眼阵一直往外头溜去,这里距离徐府用跑的只要十分钟,但她如果突然跑过去,准会吓死清霜、多莲,假装散步,慢慢地晃过去比较可行……「待会儿咱们不如到贵金巷走走。」她若无其事的提出计画。 两个丫鬟不约而同抬头瞪着她,清霜劝道:「这不太好吧,姑娘……」 多莲沉不住气,忍不住开口,「姑娘,贵金巷只有徐大人的府第,咱们没事去那里走,万一遇到徐府的人,又将姑娘认了出来,会怎么看姑娘?」 言下之意,一个姑娘家跑去看未婚夫的住所,这多不恰当啊!好像多恨嫁似的,要叫人瞧不起的。 陆宛飞蹙眉,她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一心只想与她家大人巧遇。 她想了想后说道:「待会儿出去买三顶帷帽,咱们一人一顶,那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两个丫鬟险些让口水给呛着,主子这方面倒是脑子转的很快,让她们没有反对的余地。「姑娘是想见见徐大人吗?」清霜试探地问。 「不错。」陆宛飞爽快承认了。「去看看日后咱们要住的地方,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徐大人,看看他的容貌俊不俊。」 她知道自然是俊的,只是前世她识得她家大人时,她家大人已是熟男,而古人又没有照片可以看,她很想知道年少的他是何模样,肯定别有一番俊雅。 「这种话姑娘千万不要让别人听到,据闻徐大人极不喜被人评论容貌。」清霜正色道。陆宛飞微妙地一笑,「我知道。」 他不喜人们讨论他的外貌胜于他的学问,不喜人们将他与燕朝史上那些祸国殃民的男祸水相提并论,偏偏他的俊美让人无法忽视,他是京城贵女最向往的男人,是个香脖饽。 想到这里,她将两指搁在左右嘴角边,往上提了一下,做了个笑脸。 这是她在现代感觉到疲累时,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方法,后来演变成想到开心的事也会做这个动作,已经是她的习惯动作了。 角落的雅座里,徐凌澜浑身一震。 方然看到好友明显被什么惊吓的反应,也回头看了一下,不过他没看到什么能吓到人的事,于是问:「怎么了?让你吓一跳。」 徐凌澜定了定神,「没什么,我看错了。」 方然是他的好友,前世与这一世都一样,但他也无法对方然说出自己重生之事,而前世即便是方然也反对他娶花奥为正妻,认为他一时被情爱冲昏了头,将来势必要后悔,若娶了花萸会被满朝文武嘲笑,也会让徐家因他蒙羞。 说也奇怪,前世唯一支持他的竟然是他那向来严肃古板、不苟言笑的父亲和他的近身侍卫武录,他父亲甚至语重心长的要他活在当下,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争取自己所爱,莫要虚度了岁月。 「你最近怎么回事,常常走神。」方然一脸的调侃。「还有,我听到的那个传闻是真的吗?你那个什么表妹,已经伺候你了?」 徐凌澜一直对女色毫无兴趣,他们更年少时,自己和几个好友要去花街柳巷开荤,他都不愿同去,现在其他人都有妻有妾、有儿有女了,他还是一个通房都没有。 因此他会首肯陆家的亲事叫他极为意外,而这几日传出的表妹暖床之事,就更叫他惊掉下巴了。 「你需知道一件事,待陆宛飞进门后,我会纳姜葆儿为妾。」徐凌澜啜了口茶,收回了视线,适才一定是他眼花了,一定是日有所思才会在别的女子身上看到了花萸的习惯动作。 方然瞪着好友,「什么?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徐凌澜唇角微微一翘,「自然是真的。」 v第10章[03.01]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方然蹙眉,不解地问道:「你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中邪了不成?」 「原因你不需要知道。」徐凌澜的阵子变得幽深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方然狐疑的盯着徐凌澜。「今天若你不说个明白,休想要走。」 徐凌澜淡定一笑,「我是可以不走,你呢?你夜不归营,你夫人会放过你?」 方然一噎,「那你就随我回府,说明白了才放你走。」 两人正僵持不下,外头一阵骚动,紧跟着传来惊呼,方然坐不住了,拽着徐凌澜去看热闹,徐凌澜对此失笑摇头,方然这爱凑热闹的性子,哪时会改? 茶楼前,一名脏兮兮的乞儿躺在地上,还有苍蝇在他身边绕,可见多脏。 多莲捏着鼻子阻止主子,「太脏了,不知道身上有什么病,姑娘,咱们快走!」 刚才有人惊呼时,主子就不由分说的出来,她们只好跟出来。 「安静。」陆宛飞看他捣着胸口,猜测这乞儿是心疾,她立刻取出银针。 清霜、多莲看得着急,异口同声的阻止道:「万万不可以啊姑娘!快点把银针收起来,咱们快走!」 陆宛飞头也不抬的说道:「身为医者,怎可见死不救?」 清霜、多莲一阵头昏,主子这乐当医娘的架式是怎么回事啊?她们还没去买帷帽,若是给人认出主子来该如何是好? 「好个水灵的医娘,当医娘未免可惜。」方然低声对徐凌澜赞道。 徐凌澜认出那自称医者的人是适才他眼花以为看到她做出花萸习惯动作的姑娘,他也认同方然说的,她确实美丽不可方物,但那又如何?在他心中,世上最美的姑娘是花萸,别的姑娘再美,也只是形貌美,都是红颜枯骨,只有花萸是独一无二的。 「你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陆宛飞轻声安慰,针起针落,没一会儿,乞儿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也不再呻吟了。 「小娘子真是神乎其技啊!」围观之中有人赞叹,更多的人鼓起掌来,纷纷叫好。 「多谢娘子救命。」乞儿连忙起来给她磕头,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痩得双颊凹陷。 陆宛飞看着瘦骨嶙峋的少年,动了恻隐之心,她让清霜拿十两银子给他,说道:「你的心疾只是暂时缓解,还是得去医馆让大夫看看,也去吃顿好的,洗个澡,天无绝人之路,坚持住,总会拨云见日。」 那乞儿眼中泛泪,频频道谢。 而一旁围观的人群之中,徐凌澜听得恍惚。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是句再普通不过的劝世语,可却是花萸常挂在嘴边的句子,她常说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只是巧合吗?他先在她身上看到花萸常做的微笑动作,又听到她说花萸常说的句子……要命!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又不可能是花萸,他怎么可以因为两个小小的巧合就胡思乱想,在意起一个陌生女子? 「老实说,你是不是也觉得那医娘很美?不然你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看?」方然打趣的问。 徐凌澜被从恍惚中拉了回来,心中瞬间的疑惑迅速不见,他缓缓道:「不要以为世上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样。」 方然一哼,「不然你做什么盯着人家姑娘看?」 徐凌澜撇了撇唇,「你不需要知道。」 方然不服气了。「你知道你这阵子常讲这句话吗?『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突然有那么多我不需要知道的事?」 他神色不变,淡淡的回道:「你不需要知道。」 又是这句!方然为之气结。「徐凌澜,你真的要这样吗?咱们六岁相识,多少年的生死交情了?你现在贵为状元郎就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瞧不起我连个举人也考不上是不是?」 徐凌澜总算露出了微笑,一个叫人看了会不爽的微笑。「原来你也知道丢脸。」 「徐、凌、澜!」方然吹胡子瞪眼睛,要把帐算个分明! 两人正要离开人群,一个姑娘在旁人的推搡间撞了过来,正巧撞在徐凌澜身上,她极快的扯掉了徐凌澜系在腰间的香囊,徐凌澜本能扶住了她。 「多谢公子。」夏兰期站好了,盈盈施礼,艳丽的脸上满是感激。 「举手之劳。」徐凌澜微一颔首,越过夏兰期,方然忙跟上去。 「小姐您没事吧?」芙儿过来了,她原是跟在主子旁边的,主子走着走着突然加快了脚步往那公子身上不偏不倚的撞过去,吓她一大跳。 「没事。」夏兰期瞬也不瞬的看着徐凌澜离开的挺拔背影,这个男子将来贵不可言,所以她才会故意去撞他,制造机会。 v第11章[03.04] 芙儿看主子一直盯着那人背影便道:「小姐刚刚撞到的那公子好像是状元郎徐大人……」 夏兰期马上转头看着芙儿,「你说谁?」 芙儿被主子的反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就是今次科举的状元徐凌澜徐大人啊,奴婢也是刚听有人在说的。」 夏兰期心底一阵激动,原来是受到圣上赏识的新科状元郎啊!难怪气质不同,其他人相形之下都不值一提。 她看到了徐凌澜的将来,他会平步青云,还会受到将来继位者的重用,成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国相,皇上什么事都会与他商议,九成都会听他的。 太好了,就是这个人了,她要依靠一生的男人。 「那医娘呢?」夏兰期笑着一回身,人群还在,却已不见方才引起她注意的另一人。 适才那医娘的针灸之术,她瞧着很是古怪,怎么也看不懂她走了哪些穴位竟然能医好了那小乞丐。 芙儿摇头,「奴婢没留意。」 夏兰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个小小医娘,不足以让她挂心,她急着回府,回府去安排她自己的终身大事。 芙儿见主子神色急迫,便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她很有眼色的保持安静,不敢打扰主子沉思,主子一向心思深沉,不是她能懂的,她向来是听命行事,不敢多嘴多问。 夏兰期一回府便匆匆去见她父亲,其父乃是礼部尚书夏钦,夏钦的夫人汤氏亦在场。 汤氏见到女儿,和顔悦色的问道:「不是要去玉轩斋挑些首饰送给月中及笄的章府千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这个女儿打小聪敏过人,七个月便开口说话了,被亲朋友好喻为神童,二岁会认字写字还会画画,长大之后越发伶俐,无师自通的会做药膳,让她病了都不需找大夫,只要女儿熬一锅药膳便能痊癒,还时常炖药膳给她补身子,让她终年气色红润,叫她不疼都难。 「父亲、母亲,女儿有一事要请两位做主。」夏兰期一脸娇羞的开口,他们末世巫族的人是不懂娇羞的,装娇羞是她穿来之后才学会的把戏。 汤氏不以为意的笑问:「什么事让我跟你爹做主啊?」 夏兰期羞涩地道:「女儿今日在街上与新科状元徐凌澜大人有一面之缘,徐大人风采过人,女儿当下便觉十分倾慕,还请父亲母亲设法为女儿促成婚事。」 夏钦和汤氏一愣,两人对看一眼,夏钦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兰儿,徐大人已经订亲了。」 夏兰期脸色一变,「已经订亲?」 汤氏点头,「是啊!三个月前定的亲,对象是陆相府的大姑娘。」 夏兰期满脸的失望,「女儿晚了一步。」 夏钦安慰道:「你也无须太过失望,京城才子权贵众多,你又色艺双全,为父一定帮你挑个好对象。」 夏兰期福身,幽幽道:「多谢父亲,那女儿回房歇息了。」 一出上房,夏兰期郁郁寡欢的表情消失,面容转而布上一层寒霜,芙儿跟在主子身边久了,对主子的瞬间「变脸」早见惯不怪,她也习惯少问少错,这都是因为很久之前,她不经意问了一句,也不知是哪里惹主子不高兴了,主子顿时变脸,面色十分狰狞可怕,令她余悸犹存,再也不敢造次。 「竟然已经订亲了?」夏兰期袖里的手握成了拳,嘴里咬牙切齿,双耳因怒气涨红,似要滴出血来。 她可是最出色的巫族人,她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的,她要的,都要弄到手,以证明他们巫族的不凡和杰出! 夏兰期回到房里,吩咐芙儿沏了杯茶,正在构思她的计画时,汤氏来了。 汤氏见夏兰期闷闷不乐,温言劝道:「兰儿,徐大人已订亲,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你也不要太失望了,诚如你爹所言,京城什么没有才子最多,你爹肯定会为你找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自然也会是人中龙凤。」 夏兰期转念一想,不如从宠坏儿子的汤氏身上下手,于是正色地看着汤氏说道:「娘可知那徐大人是什么人?」 汤氏吓了一跳,心脏不自觉的评抨跳,「是什么人?」 夏兰期深不可测地说道:「是将来贵不可言的人。」 汤氏连忙问道:「你能看到?」 她这个女儿,自小聪明过人,恍若能看到别人不能见之事,为夏家避过了许多祸事,隐约之间也会指点方向,让他们去讨好那些位高之人,夏钦能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夏兰期功不可没。 「不错。」夏兰期瞬也不瞬的看着汤氏。「女儿看到了徐大人将来贵不可言,除了皇帝之外,他将是燕朝最有权势之人,甚至皇上也要听他的建言来治理燕朝。」 汤氏深吸口气,小心询问道:「你想怎么做?」 夏兰期就知道汤氏说的通,她唯一的兄长夏彦期十分纨裤,汤氏自然希望她能嫁一个将来能帮助夏家、帮助夏彦期的人。 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只要陆相府的大姑娘出事就可以了,她出事了,没了新娘子,自然没法履行婚事。」 v第12章[03.10] 汤氏顿时惊恐不已,「兰儿,你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不能做啊!」 「娘想到哪里去了?」夏兰期责怪的看了汤氏一眼,拿起杯盏啜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女儿的意思是,只要让陆家姑娘无法成亲就可以了,具体要怎么做,女儿还未想好,若想好了,娘可要助女儿一臂之力。」 汤氏松了口气,「只要不杀人放火,不伤天害理便行,娘是一定会帮你的。」 夏兰期循循善诱道:「只要娘帮了我,将来我不会忘记提携哥哥的。」 汤氏等的就是这句,连连点头道:「娘只有你们这两兄妹,你们将来自然要互相帮衬,让咱们夏家好还要更好。」 夏兰期此时的心境已与初闻徐凌澜订亲时的截然不同了,她自信的一笑,「娘放心好了,女儿明白。」 第四章 她家大人 徐凌澜听到端砚来报有人上门拜会,事先并无先送拜帖,来者又是礼部尚书府的千金,怎么听都是件挺无廉耻又有损闺誉的事。 「我认识她吗?」徐凌澜挑眉问道。 端砚摇头,「肯定不认识,小的从未听您提起过夏家姑娘。」 这类不请自来的厚颜女子,徐凌澜前世见多了,尤其在他成为国相后,各方角力为争取他的势力,暗中送来的女子之中不乏官家千金,为了仕途不惜把自己女儿送给他暖床,这种大官的嘴脸他也看遍了,故此他俊脸显现一抹鄙夷,问道:「来人可有说要见我的原由?」 端砚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夏姑娘说有事要当面向您道谢,至于什么事,夏姑娘只是浅笑,并未告知……不过,夏姑娘怎么说也是礼部尚书夏大人的千金,您若置之不理,怕是会叫老爷为难。」 徐凌澜忽地起身往外走,端砚一阵愕然,「您这要去哪儿啊?」 他双手负在身后,回阵,神情微冷,「不是你说的,不见会叫老爷为难?」说完,那修长的身躯便往前厅而去。 端砚看着长廊前方出尘飘逸的主子,更加错愕了,他说的话几时那么有分量了? 他总觉得主子近来有几分怪异,他是自小伺候徐凌澜的,他很清楚,主子向来心无旁骛,心思全放在学问上,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天大的事都入不了他的耳,整个人像是清澈的溪水一般,看得懂他的心思。 可是好像是自从半年前开始,主子有些不同了,眼神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经常一个人驻立在书房窗子前,看着窗外的修竹,一看半个时辰那是常有的事,谁也看不出主子在想什么,又有什么可想那么久的。 主子如今担任侍读学士一职,压力并不大,最主要的工作是给太子授书讲学,端正太子的品性,并不是说太子的品性有多差,太子就是给皇后不知怎么教的,莫名的有几分江湖气息,喜欢讲义气。 要知道,在宫里讲义气是行不通的,将来登基治理天下,更不能靠讲义气。 皇上钦点主子做状元郎,其实是为了太子而钦点的,好让主子从旁辅佐劝导太子,毕竟两人同龄,还原来就是朋友。 两人有交情,一起读书基本上气氛很轻松,所以他搞不懂主子经常心事重重是为何?有时还会流露出几分不耐,好像做什么都是多余,做什么都不耐烦,沉不住气,巴不得时间快点过去似的,从前的主子从不曾这样啊! 在端砚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徐凌澜来到了厅堂。 他来,自然是有其他目的,重生之后,他的思维已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他不会再考虑别人,他只考虑自己,为了达成目的,他会做任何事。 他视线一扫,见厅里他母亲还有他大嫂罗娟玫都在,顿时想,她们这是听闻来者是礼部尚书的千金,所以特地出来招待是吧? 徐凌澜心中嗤之以鼻,除了身分地位,她们还能看到什么?俗不可耐! 「小叔子,你怎么这才来,可让夏姑娘久等了。」罗娟玫一见到他就热络的说道。 夏兰期浅浅一笑,着迷地看着墨发玉冠、面容俊逸的徐凌澜,忽略了他眉眼间的几分冷戾。「不打紧,是我冒昧造访,徐大人百忙之中肯见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罗娟玫一脸的笑意,讨好地道:「怎么说话也这么好听,夏姑娘真真是一点官家千金的架子都没有。」 她不过是太医院一个小小太医的女儿,在高官千金的面前,她自然而然的就矮了一截,这都怪她嫁了个没用的男人,徐进思和徐凌澜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际遇却不大同,一个像即将升起的太阳,一个是让人踩在脚下的尘土。 当初她会嫁给徐进思是看他有青云之志,又有其父的帮衬,若是他能有什么战功,她就有个诰命夫人可做。偏偏徐进思雄心万丈从了军,却在沙场上摔断了腿,如今靠关系在工部供职,只是个六品的小官,还瘸了腿,什么凌云壮志都通通不见了,叫她有苦无处说。 「凌澜,你何时结识了夏姑娘,怎么都不说,若不是夏姑娘今日来访,还不知你们相识。」颜氏脸上带着微微笑意说道,似乎看出了夏兰期对儿子的心思,很乐见其成。 「不说母亲不知我与夏姑娘相识,我也不知我何时识得了夏姑娘。」徐凌澜嘴角微勾,看着夏兰期。「你我素不相识,不知夏姑娘找徐某人何事?」 他说得直白,叫在场三个女人都尴尬了,夏兰期微微变了脸色,袖里的纤纤玉手再度握紧了。 徐凌澜也太无礼了,即便他们确实不相识,他也可以客气些不是吗?难道他的修养、涵养都是传说?他本人像带着刺,俊雅的外貌变得格外刺眼,让人想打几巴掌。 不过为了她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受人艳羡的一生,她是不会打退堂鼓的。 夏兰期恢复了笑容,温声道:「徐大人忘记我了?这可真叫人难过,昨日大人好意相扶,不叫我在众人面前摔倒难堪,让我好生感激,回府之后发现自己扯断了大人的香囊,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连夜亲手绣了个香囊要送给徐大人当做赔礼和谢礼……」 芙儿抖了下,主子叫她连夜绣的香囊原来是要送给徐大人啊,主子这谎话可说的真是自然,脸不红气不喘的…… v第13章[03.14] 「原来是这样的缘分啊!」罗娟玫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心里有数,若不是这夏兰期看上了徐凌澜,何以大费周章的跑这一趟? 徐凌澜不动声色地低头抿了口茶,「我都不知道香囊掉了。」 掉了都不知道,可见是个无足轻重之物。 正当颜氏、罗娟玫都这么想,认为没戏唱时,却听徐凌澜嘴角微勾地道:「端砚,还不把夏姑娘送的礼收下。」 端砚愣了下,连忙接过芙儿匆忙递过去的锦盒,想着主子这忽冷忽热的是哪招?实在叫人猜不透…… 「小叔子,来而不往非礼也,夏姑娘都特意送礼来了,不如请她留下用膳。」罗娟玫笑道。 夏兰期唇边扬起一抹笑容,「原本就是我粗心大意扯掉了徐大人的香囊,怎好意思因此留下…… 她还以为他不会收她的礼,他竟收下了,让她十分意外,也给了她勇气,觉得应是自己的美貌加了分,没有男人抗拒的了美人,徐凌澜想来也不例外,虽然表现得一副不将她看在眼里的样子,却是暗地对她上了心。 「凌澜,你嫂子说的不错,是该请夏姑娘用顿便饭。」颜氏也推波助澜。 徐凌澜眼底有道冷光闪过,表面上却是浅笑说道:「母亲和嫂子所言有理,还请夏姑娘留下用膳,让徐某聊表谢意。」 前世他就有这种感觉,颜氏彷佛以让他为难为乐,就像现在,明知夏大小姐跑来别有用心还帮一把,似乎就要看看已有婚约的他要如何处理。 夏大小姐是尚书府的嫡女,身分高贵自然不能做妾,即便是平妻或贵妾都委屈了她,今日她上门来,风声必定很快在京城传开,这便算是损了闺誉,而颜氏明知这一点却不挡着,反而让人通报他有访客,让他们见面,居心叵测。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他自身偶尔浮现的感受,是不太舒服,可颜氏毕竟是他的母亲,除了这种小恶趣味,颜氏未害过他,前世阻挡他娶花萸为妻,也是为了他的名誉,他也挑不出颜氏的错处来。 「夏姑娘,还请你让我们招待一回吧。」罗娟玫笑逐颜开的说道。 夏兰期对这结果暗自满意,她落落大方地一笑,「徐大人以礼相待,兰期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芙儿在一旁看得心惊胆跳,不知主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昨日主子与夫人说话时并没有避着她,主子说要让徐大人的未婚妻无法履行婚约,她听得不安,今日主子又主动上门来套关系,难道主子真的想取代徐大人的未婚妻,想当徐大人的正妻? 夏兰期在徐府用过午膳之后,愉快的告辞了,这只是开始,当然不好叨扰太久,她已经知道徐夫人和徐大少奶奶都很欢迎她,日后她会常拜访她们的。 「小姐,奉三来了。」回府没多久,芙儿就回报。 奉三是汤氏的陪房吴阿蒙的儿子,身手俐落,时常给夏兰期跑腿,昨日夏兰期把奉三叫来,给了他一个任务,叫他找个人。 「让他进来。」夏兰期还沉浸在徐家人对她的善意之中,眉眼间尽是愉快。 奉三拿了幅画像进来,「这是小姐所言之人的画像,但是是小的收买了个粗使婆子打听来,再描述给画师画的,约莫只有五六分相像。」 夏兰期点头,「你可以出去了。」 奉三出去后,她展开画像,芙儿挪动身子,很自动的靠过去,看到画上是一名女子,面容倾城,俏丽若春花,重点是还很眼熟…… 芙儿讶然失声道:「小姐!这不是昨日那个医娘吗?」 主子竟然特别派了奉三去找那医娘,画了那医娘的画像来,这是为何? 夏兰期眼阵乍冷,握着画像的手骤然一紧。 原来那医娘就是陆宛飞! 她叫奉三去打探陆宛飞的事,若能弄到画像最好,不料那陆宛飞竟然生得如此之美,饶是她自负美貌,也不得不承认陆宛飞的美胜她三分! 不行!她的计画得加快脚步! 瞧昨日的态势,徐凌澜并没见过陆宛飞,不知那是他的未婚妻,也或许他心无旁骛,根本没注意那医娘生的是何模样。她绝不能再让他们两人见面,不能让徐凌澜对陆宛飞惊艳!夏兰期胸口燃起了一把烈火,她眨了眨眼阵,冷声道:「再把奉三叫来!」 「我识得这位礼部尚书府的夏姑娘吗?」陆宛飞收到邀请函之后,询问清霜、多莲。夏兰期邀请她五日后在云雀楼品茗赏画,她实在不是很有兴趣,这种文青活动她通常会梦周公。 清霜道:「姑娘与夏姑娘并无交情,可同辈的官家小姐之间互有往来也是平常之事,夏姑娘礼数周到,这次的品茗赏画会,将京城各府尚在闺中的嫡出姑娘都邀请了,想来是因为如此姑娘才会收到邀请函,而二姑娘就没收到请帖,毕竟二姑娘是继室所出。」 陆宛飞挑眉,「这么说,我不去不是很没有礼貌?」 清霜回道:「姑娘还是赴约为好,不然外头会说夫人没有将姑娘教好,姑娘才会连基本礼数都不懂。」当然更重要的是姑娘自己的名声。 多莲嘴快道:「那姑娘应该别去!」 清霜瞪了多莲一眼,陆宛飞却是浅浅一笑。 「我听多莲的。」 第14章[03.18] 「姑娘!」清霜头疼,「姑娘就快嫁人了,日后便是徐府的少奶奶,而那些受邀请的官家千金未来许配的也一定是与徐大人等级相去不远的青年才俊,都可能是徐大人未来的同僚,姑娘先去认识那些人,对徐大人有益无害。」 清霜这么说就有说服力了,帮她家大人先打好人脉关系,这件事她愿意做。 陆宛飞于是改口道:「好吧,回帖说我会去。」 清霜这才松了一口气。 事情定下,陆宛飞自然要去告知杨诱锦自己要出门的事。 杨诱锦虽然厌恶陆宛飞,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陆宛飞若寒酸的出门,被批评的是她这个嫡母,于是陆宛飞获得了一套簇新的衣裳和一套精致的头面,出门赴约这日,杨锈锦还派了府里最豪华的马车送她去。 云雀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风雅茶楼,楼高七层,当真可望到云中之雀,景色宜人,可偏偏位在闹市的一条清幽窄巷之中,巷子极窄,马车无法通行,因此无论来客是何身分,都要将马车停在巷口再步行过去。 陆宛飞下了马车,清霜、多莲跟在身后,多莲手上捧着一幅画,是陆宛飞让多莲去她的库房里随便挑幅画好参宴,多莲就乱挑了一幅山水画。 「一点都没有变,只是比较新……」陆宛飞凝望着眼前高耸的楼阁,眼神带着怀念。 前世她所知道的云雀楼依然是文人墨客喜欢聚会的场所,或咏诗、或对弈,也是权贵宴席的首选,她家大人也喜欢云雀楼,好几次不顾旁人的眼光,带她来这里品茶。 她不懂茶,可她喜欢趴在大窗子上眺望风景,他总说太危险,总会由身后搂着她。 「姑娘在想什么?那个……后面很多人。」 多莲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陆宛飞的思绪,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停了下脚步,后面塞车了,因为窄巷只容两人并肩而行,若后方来人同样有教养,就不会掠过她而行,形成了塞车的局面。 回神后,她加快了脚步,不想一个脏兮兮的男童匆匆自对面奔来,撞到她之后自己摔倒了,陆宛飞本能伸出手去扶他。 清霜、多莲本来要上前扶人,此刻见状都很讶异,主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怕脏的?上回救治乞儿也是,二话不说就动手,以前主子明明有洁癖…… 「小朋友,你没事吧?」陆宛飞看男童约莫七、八岁,非常的瘦,像营养不良,担心他会骨折。 「医馆?哪里有医馆?」男童一抬眼便焦急的询问,说着眼里已蓄着泪。「我娘病得很重,快死了,我要找大夫……」 多莲忍不住插话道:「孩子,这一带的医馆都是名医,诊金都很高,你有银子吗?」男童打开紧握的拳头,里面有十文钱,「这些够吗?家里只有这些铜钱了……」 陆宛飞知道那点钱根本请不动大夫,她直接了当的问道:「你家在哪里?」 清霜蹙眉,「姑娘,给他一点银子让他去请大夫便是,您还要赴约,今日宾客众多,迟到了不好,落人话柄。」 陆宛飞却是义正辞严的说道:「你没听他说他娘快死了,请的大夫未必能医好他娘。」清霜无奈,「难道姑娘就有十足把握?」 陆宛飞不加思索的点头,「嗯,我有十足把握。」 主子都这样说了,清霜还能说什么? 陆宛飞对那男童和善地说道:「你快带路吧!我是大夫,能医好你娘!」 她吩咐多莲先拿着画进云雀楼候着,免得拿着画跑来跑去的,一方面会很累,一方面路上碰坏了可不好,她自己带着清霜随那男童而去,穿过了好几条无人的小巷子,都已不认得来时路了,这才到了男童的家。 男童走得急,陆宛飞一心救人也步履如飞,清霜跟得喘吁吁,三个人都没注意到有人推开了一扇后门走出来。 方然看着匆匆走过去的三个人,讶异道:「那不是那个漂亮医娘吗?」 徐凌澜眼力极佳,自然也看到了,他没忘记那个医娘与花萸相似的微笑动作。 方然一个拍额,「哎呀,我怎么没想到,李修病得这么重,正好请那医娘来看看!」 徐凌澜看着三人消失在巷子前方,不知在想什么,慢腾腾地说道:「未尝不可。」 李修是个落魄书生,他来京城参加科考,盘缠用尽,又榜上无名,偏偏还病了,两人和他在考前的几场文会上认识,结下了情谊,听说此事后就来探病,没想到李修病得比他们想像的还重,几乎是无法下床了。 「那还等什么?」方然很兴奋的一拍徐凌澜的肩。「走,快点请大夫去!不然让大夫跑了可就不知道要上哪里去找人了。」 徐凌澜知道方然别有用心,他更知道自己心底隐隐想再求证一次,想知道那医娘按着嘴角提微笑的动作是偶然还是她的习惯动作? 两人快步跟上,还没找到人,却听到一声惊呼。 徐凌澜立即摁住了吓一跳的方然,示意他安静,莫要打草惊蛇。 方然瞪大眼,捣住自己的嘴,点了点头。 徐凌澜听声辨位,慢慢的靠近一扇后窗。 第15章[03.23] 前世他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保护深爱的女人,那种武到用时方恨少,痛恨自己没用的感觉深深烙在他心底,所以重生后他不只随身带着防身武器,也暗中让武录教他武艺,经常在无人之时苦练,虽然只练了半年,身手却已与前世不同了。 方然看好友贴近窗子的动作俐落,步履轻捷,方才按住他的反应也很快速,不像是个寻常文人,虽然不知道徐凌澜是何时习武的,但他很乐意让好友先去,他留在原地。 徐凌澜以指沾涎戳破纸窗,凑眼望去,见到陆宛飞和丫鬟已被绑在椅中,嘴里都被塞了布条,除了先前领路的小男童,屋里还有两名蒙面人,手里执着明晃晃的刀。 「你可以走了。」其中一人把一个钱袋丢给男童。 「多谢大爷!」男童笑嘻嘻地接过钱袋,吹着口哨走了。 蒙面人道:「这小娘子美如天仙,竟是要让我们随意享用,咱们可真是好福气,有得快活又有钱银好拿。」 另一人道:「别说废话了,我去把风,你弄好了换我,动作快一点,免得有人发现不对来找人。」 窗外的徐凌澜屏住气息,轻扣臂上箭筒机括射出袖箭,射出的箭不偏不倚,正中在说话那人的肩膀。 「哎哟!」中了袖箭的蒙面人之一嚎了起来。 徐凌澜又发了一枝袖箭,这回目标是另一人,他并不打算硬碰硬,只想给点教训让他们自行走人。 「哎哟!」另一个中了袖箭的人也嚎了起来。 两人捣着伤口,左右张望,想找出到底是谁发现他们要作恶,在放冷箭,但却没有看到人,这时又是一枝箭飞来,正好擦过其中一人的脸侧,钉在窗框,威吓之意浓厚。 两人其实也只是寻常的地痞流氓,接下这桩差事时可没做过丢了性命的准备,被袖箭划过脸的那人忙道:「有人搞鬼!咱们快走!」 「这两个娘们怎么办?」 「管她们怎么办,保命要紧!」 两人害怕的跑走了,徐凌澜示意方然可以靠近了,两人迅速找到正门,推门而入。 陆宛飞瞬也不瞬的看着推门而入的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好年轻……好年轻的大人……她认得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汹涌而出的泪水被徐凌澜解读为害怕的泪水,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害怕也是自然的。方然也是如是想,出声安抚道:「你们不必怕,我们是好人,是来救你们的……」 陆宛飞看了眼方然,方然和她家大人果然是好朋友,只不过前世她家大人执意要娶她为妻时,他也反对,理由同样是不想她家大人遭人非议。 她并不怪方然,相反的她很感激方然的存在,前世她死后是方然一直在她家大人身边照看着,大人才不至于出什么事,说是一辈子的挚友,当之无愧。 一旁的清霜咿咿啊啊的挣扎着,像要讲些什么,方然很自然的先走到清霜面前,取下她口中的布条,徐凌澜则在陆宛飞面前蹲下,嘴角微微勾起,取下了勒住她嘴巴的布条。 陆宛飞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他们竟然在她这么狼狈的情况下重逢,有够难看……两人分别把两个饱受惊吓的姑娘扶起松绑,方然忍不住奇怪地问道:「你们不是跟着个小男童来的,怎么会被绑了起来?」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清霜余悸犹存地颤声道:「那孩子说他娘亲病重,将我们引来,一进来便让那两人给挟持了,见到他们给了那孩子银钱,才知道我们上当了,若两位没有仗义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那两个男人的污言秽语,清霜犹自害怕,陆宛飞则是一颗心全系在久违重逢的她家大人身上,对于自己差点失去清白,并没有想法。 「你们可有与人结仇?」方然热心的问道,其实他的志向是捕快,但出身书香世家,由不得他做个捕快。 「没有。」清霜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是悄然看了主子一眼,想着难道是夫人搞的鬼?可派人毁了主子清白,对夫人有何好处?主子婚期已定,若因此无法顺利出嫁,第一个被责怪的肯定是夫人,所以说不通,主谋应该不是夫人……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人?」方然察言观色,追问道。 清霜吓得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想那两个人是什么人罢了……姑娘,咱们是不是要去云雀楼了?」这个地方好可怕,她想赶快离开! 「等等再说。」陆宛飞没看清霜,她看着徐凌澜,眼里也只有徐凌澜。「两位怎么会到这里来?又如何知晓有人被绑架?」她们被捣着嘴,那两个蒙面人又没弄出什么大动静来,他们怎么会知道屋里有人遇到危险? 方然抢着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曾在街上看到小娘子行医,一刻钟前看到你们和那男童匆匆经过,我们有个朋友重病,想请小娘子去看看,就跟了过来,幸好我们有跟过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后头强调了他们是她们救命恩人的身分。 「有人病重?那现在过去看看吧!」 她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立刻去,主要是她现在还不想跟她家大人分开,能多在一起一秒是一秒,他们已经分开太久了,前世甚至没好好道别,她就被人沉塘了,她现在只想再好好看看她家大人,任何人都别想叫她现在走。 「小娘子真是爽快!」方然赞赏地竖起了大拇指。 徐凌澜若有所思,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眼前这姑娘的眼神和对待他的态度,都不像是对陌生人的态度,他肯定自己与她素昧平生,她为何像是认识他许久似的? 陆宛飞因为前世经历把两人当成熟人,忘了她借屍还魂后今天才初相识,对他们十分信任,甚至连问问两人来历的想法都没有,这种态度落在清霜眼里就觉得不妥。 对清霜而言,虽说这两人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可毕竟素不相识,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就算他们真是好人,也还是两个外男,同行的事若让人知晓只怕是有损主子的闺誉。 第16章 只是当着徐凌澜两人的面明晃晃的说出怀疑,实在失礼,清霜只能用眼神示意主子,想劝阻主子,但陆宛飞哪里懂她的担忧,而且也一眼都没看她。 她只能无奈地跟着主子,想着这回若有万一一定要让主子赶紧跑。 走了一会儿,四人来到李修家,就见李修依然卧病在床,脸色灰败,小口喘着气,满屋子都是药味还不通风,空气很差。 「先把窗子打开。」陆宛飞吩咐清霜,又蹙眉道:「整天闷在屋里,没病都要病了。」李修的书童期期艾艾地道:「可大夫说公子染了风寒,万不可开窗……」 方然挥手嚷道:「开吧开吧,大不了不行时再关起来便是,这位小娘子医术高明,如今以小娘子的话为准。」 清霜迅速把窗子打开了,又迅速搬了张凳子到床边,陆宛飞落坐,取出袖里的针囊,先装模作样的把了脉。 徐凌澜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方然则急着问道:「如何?还有救吗?」 陆宛飞假意沉吟了会儿才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日夜苦读,积劳成疾,针灸之后便会好了。」 方然瞪大了眼。「真的吗?」 书童却在一旁拭泪,「娘子别安慰小的了,别的大夫都说没救了,要小的准备公子的后事……」 「那是他们不会医。」陆宛飞取出银针,任凭金手指掌控她的手,针起针落,李修的呼吸真的慢慢平顺了,还睁开了眼皮,她看着李修问道:「如何?是不是感觉好多了?胸口不闷了?」 李修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书童蓦地哇声大哭,「公子醒了,公子您终于醒了……」 方然愣了会儿,啧啧称奇,「我们来的时候李修还昏迷着呢,几针下去竟然醒了,这可真是神了。」 陆宛飞吩咐书童,「去熬些清粥,病人肯定饿了。」 她又给李修针灸了一会儿,李修竟说要坐起来,让书童十分激动。 几个人又在屋里待了半个时辰,看着李修喝下小半碗粥,确定他无事,方然给书童留下三十两银子,让他好生照顾李修,几人这才离去。 「小娘子真是医术精湛啊!」方然一路赞不绝口,「这诊金要怎么算?救回了李修一条命,多少诊金都是合理的。」 陆宛飞视线一直追随着徐凌澜,敷衍地道:「不必了,就当做报答两位对我们的救命之恩。」 方然欢快地道:「那不如我们请你们吃饭吧!现在也快中午了,大家应该都饿了。」 清霜和陆宛飞同时开口—— 一个说:「不行,我们还有约。」 一个说:「恭敬不如从命。」 答应的人自然是陆宛飞,她还不想和她家大人分开。 清霜听主子欣然答应,好像浑然忘了她们此行出来的目的为何,脸都绿了,忍耐不了的小声道:「姑娘,多莲还在云雀楼等我们……」而且不好放夏大小姐的鸽子啊! 陆宛飞知道她忧心的是什么,思索了一下道:「我知道,那里很安全,让她等会儿无妨,回府之后再派人去通知她回府即可,其他的事我也会做好安排。」 她好不容易见到了徐凌澜,再也没心情参加什么赏画品茗会了,她去了也是人在心不在,只能事后向那位夏大小姐致歉了。 清霜见主子一意孤行,只好妥协,但她很不安,虽然救她们的这两个人不像坏人,可终究是陌生男子啊,男女有别,跟他们一起去吃饭妥当吗?要是让人看见误会了…… 第五章 滴血监亲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欢喜的是陆宛飞和方然。 陆宛飞因为能和她家大人一块儿用饭,感觉像作梦一般,一直眉开眼笑,方然则是因为能请佳人吃饭而雀跃不已,席间话很多。 饭吃完了,没理由留人了,方然索性死皮赖脸的问道:「二位姑娘住在哪里?我们送二位姑娘回去。」 清霜开口就要拒绝,不可以让他们知道主子的身分,今日被绑之事若走漏风声,后果将无法收拾,不料陆宛飞又一次做出让她目瞪口呆的回应—— 「有劳两位了,我们住在陆相府。」她现在就要她家大人知道她的身分,记住她的脸,从现在开始培养感情,这一世,她会成为他的妻,与他白首偕老,永不分离。 「陆、陆相府吗?」方然眼珠子快掉下来,脱口问道:「可以请教姑娘闺名吗?」 「不可以!」 「陆宛飞。」 主仆两人又是同时开口,清霜快昏倒了,主子怎么可以随便把闺名告诉陌生男子,就算他们不是坏人也不可以说啊! 第17章 「陆相爷的……嫡长女,陆宛飞?」方然结结巴巴的指着她。 陆宛飞微微一笑,「原来小女子这么有名。」 方然回过神来摇摇头,「非也,并非小娘子……呃,并非陆姑娘有名,是因为他,他……他是你的……」 「在下徐凌澜,幸会。」徐凌澜讶异不亚于方然,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这个医娘居然就是陆宛飞?眼前这姑娘与他知道的陆府嫡女相去甚远,单是她会医术,且医术不凡这一点就叫他惊讶。 陆宛飞早做好了准备,一听徐凌澜自报身分便故做讶异,杏眼微睁,「原来是徐大人!」 「哎呀,搞什么,你们两人原来是未婚夫妻啊!」方然乾笑两声,自我调侃道:「那我真是献错殷勤了。」 对于这一转变,清霜也是看傻了眼,这人是准姑爷…… 如此一来,徐凌澜送她们回府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马车里,知晓了陆宛飞身分的方然换了一个人,从献殷勤的登徒子变成了谈吐风雅的翩翩君子净说些琴棋书画的事。 陆宛飞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在专心听方然讲什么,她忍不住一再偷看她家大人,脸上溢出柔柔的笑意。 长眉入鬓,美如冠玉,风姿不凡,如此年轻的大人,她觉得有趣,也希望马车走得慢一点,让她可以跟她家大人相处得久一点。 不过马车走得再慢陆府还是到了,一等陆宛飞主仆下马车,方然就立刻现出原形,挪到徐凌澜对面一屁股坐下。 「好家伙,你捡到宝了你!未婚妻美如天仙,又医术高明,日后你生病不用愁了。」徐凌澜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放心,你生病我也会让她去帮你诊治。」 「呸!」方然啐了一口。「居然诅咒我,亏我还帮你们夫妻相认。」 「你是帮我吗?」徐凌澜似笑非笑。 方然自知理亏,不过不知者无罪,他是不知道她的身分才有了非分之想,若知道自然不会起心动念。 「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方然脸色忽然严肃起来。「怎么她们两人会被人绑架,还利用小孩子去引她们上勾,让她们没有戒心,这分明是有计画的犯案。」 徐凌澜眼神微凝,他当然起了疑心,诚如方然所说,这件事是预谋犯案,且是知道陆宛飞的行踪才制定的计画。 那两个蒙面人分明是拿钱办事,而指使他们的人,意图要毁了陆宛飞的清白,若他没有出现救了她,现在会是什么情况?是否她已惨遭辣手摧花? 失了清白的她会怎么做?发疯?因没脸见人而自缢? 对一个女子而言,清白是最重要的,今天这件事,是有人不想陆宛飞嫁给他,还是单纯的要对付陆宛飞? 无论如何,此事的主使者都甚为歹毒,虽然没有取她的性命,却要叫她承受比死还难受的巨大痛苦。 他与陆宛飞订亲之事,京城人人知晓,明知道陆宛飞是相府千金,是他徐凌澜的未婚妻还敢下此毒手,对方不是胆大包天,就是不把他和相府放在眼里。 虽然他和陆宛飞订亲为的就是一个克妻之名,却也没有冷酷到能看着一个无辜女子遇上生不如死的劫难,尤其这件事还可能跟他有关。 回到府里,他立即让武录去调查,他的袖箭上抹了特殊粉末,袖箭射到了那两人身上,自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同一时间,陆宛飞也在想同一个问题。 回府之后,她先派人去通知多莲和车夫回来,并让那人送了份礼向邀请她的夏兰期赔罪解释,跟着便试图将今日之事厘清。 她把那两个歹徒的对话听在耳里,知道今日之事是有人指使,知道她今日要去云雀楼的人很多,这些人都有嫌疑,而会想害她,不是因为能得到利益,就是有仇怨…… 陆宛飞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清霜,我过去没有得罪什么人吗?」 清霜蹙眉摇头,「姑娘一直安分守己,甚少出这个院子,也未曾与外人走动,怎么会去得罪人?」顿了顿,她又说:「姑娘,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可藏着掖着,定要禀告老爷才是。」两个蒙面人的话让清霜耿耿于怀,她忧心忡忡,担心会有下一次。 陆宛飞顿了下,「先不要跟老爷说,我想徐大人自然会去查,等他查出来再说。」 清霜不解了,「姑娘怎么肯定徐大人会去追查?」 「他的性格是如此……」陆宛飞差点说溜了嘴,她迅速转移话题。「我饿了,帮我弄些点心来。」 清霜有些无奈,「奴婢这就去准备点心,姑娘不要再说弄了。」 陆宛飞一笑,「知道了。」 她偶尔会说些现代用语,清霜都觉得很粗俗,很受不了似的。 清霜去准备点心的时候,多莲进来了,有气无力的说道:「姑娘,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请姑娘过去,说是有话要问姑娘。」 第18章 她今天也是一整个莫名其妙,主子让她抱着画去云雀楼等着,她左等右等,等了老半天不见主子和清霜回来,一直等到过了晌午,都快累死饿死渴死了,才有人来告知她跟车夫说是主子已经回府了,让他们也回府。 回了府,她问清霜发生什么事了,清霜含糊其词的只说主子突然不想去云雀楼,所以她们就先行回来了,这说的通吗? 她直觉清霜有事瞒着她,这点让她闷闷不乐,好像被主子和清霜排挤在外似的,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让她知道? 「还在不高兴?」陆宛飞看多莲还在嘟着嘴,便道:「你也别埋怨清霜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多管闲事却被骗了。我们跟着那孩子走,确实见到了一个病重的妇人,那妇人病得太重,便和清霜留在那里照看,给了银两叫那孩子去抓药,谁知那孩子一去不回,我们才惊觉事情不对,问了邻居才知那妇人根本没孩子,那里也不是那孩子的家,那孩子一直靠这招在拐骗钱银。 「而那妇人是病得重,但有家人照顾,只是家人都去干活了不在家,才让那孩子有机可乘,我和清霜只好自认倒楣地离开。谁知回程时我不小心在暗巷里滑了一跤,浑身都沾了污水,实在不能见人,这才匆匆叫了辆马车回府洗漱。」 不管是现代或古代,流言蜚语的杀伤力都是很强大的,捕风捉影也可以杀死一个人,清霜原来就性格谨慎,不必多交代她也知道要严守口风,她却不能冒险再让多莲知晓。 不是说多莲会出卖她,而是多莲心直口快,要她守着秘密,她反而容易露出马脚,不如不要让她知道。 「有这种事?」多莲听得目瞪口呆。「那清霜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宛飞笑了笑,「是我不让清霜说的,我嫌丢人。」 「哪里丢人了?」多莲愤愤不平的嚷了起来。「是那孩子心眼太坏了,竟这样骗人!」 「就是说啊。」陆宛飞见多莲信了,她暗地松了口气,起身道:「走吧!去见祖母。」两人到了松吹院,发现陆祥熙、杨诱锦、陆宛霖都在场,一派要公审她的架势,让她提高了警觉,紧接着陆老夫人把所有下人,包括多莲都赶出去的举动更让她确信有状况发生。 「见过祖母、父亲、母亲。」她淡定的施礼。 陆老夫人板着脸问道:「听说你今日并没有到云雀楼赴宴,可有此事?」 陆宛飞见陆宛霖一下摸发一下看别处,便知道是陆宛霖打的小报告。 「回祖母的话,确有此事。」陆宛飞爽快承认了,看到陆宛霖露出了得意神色,蓦然感应到原来陆宛霖竟想取代她嫁给徐凌澜。 她猜这也是阴间使者给她的好处,并没有多想,只想着既然陆宛霖想取代她,那么绑架会不会是杨锈锦指使的?毕竟杨锈锦只有这唯一的女儿,平常也十分疼她…… 可是,她看向杨诱锦,并没有在杨诱锦身上感应到蛛丝马迹。 这让她疑惑了,绑架她究竟是谁指使的?不知她家大人着手去查了没…… 「胡闹!」陆老夫人板着脸。「不但失约,没知会主人家,还有人看到你与男子在酒楼里用膳嘻笑,可是真的?」 「不知祖母从哪里听来这些事?」陆宛飞不答反问,眼神添了几分淡漠。 陆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沉声道:「不要管我从哪里得知,总之你据实以告就是!」 陆宛飞脸色沉凝,缓缓说道:「孙女到了云雀楼却感到身子不适,难道也要勉强赴宴,不能先回府休憩吗?未知会宴席主人确实是孙女的错,只是当时孙女身子极为不适才未顾及到那么多,事后已补了份礼送到夏尚书府赔罪,夏大小姐也接受了孙女的歉意。」 「事后赔罪是有什么用?」陆老夫人眼里闪过一抹厉色。「而你说你身子不适,那为何有人看见你跟陌生男子在酒楼用膳说笑?」 陆宛飞眼神比之前更为清冷,「那男子说来祖母应该也知晓,并非全然陌生。」 陆老夫人哼道:「少胡说八道,我怎么会知道你见的人是谁,这种败坏风俗的事,你终归是无法抵赖是吧?」 陆宛飞脸上故意装出几分严肃来,一字一字的说道:「那人是孙女的未婚夫徐凌澜徐大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均露出了惊讶之色,尤其是陆宛霖更是惊得久久阖不上嘴巴。 她之所以会知道陆宛飞的行踪是因为她派心腹嬷嬷跟着陆宛飞一行人,因为她气不过,她也是陆府嫡女,她母亲的身分跟陆宛飞的生母一样,都是杨府嫡女,论出身她没有一点输陆宛飞的地方,凭什么夏兰期却忽略她只给陆宛飞发帖子? 所以她便派了奶娘吴嬷嬷跟着,想看看那个名为品茗赏画会在做些什么,想不到却让吴嬷嬷看到了惊人的一幕,陆宛飞竟然和陌生男子幽会! 吴嬷嬷说,原先她跟着陆宛飞等人在窄巷外下了马车,走到了云雀楼之前,可是陆宛飞突然让一个孩子撞了,那之后陆宛飞竟跟着那孩子飞也似的走了,他们走得很快,她没追上便在城里绕了好一阵子找人。 后来没找着人,她又回到云雀楼,发现只有陆宛飞的丫鬟多莲,显然陆宛飞没回到云雀楼,她便又去街上找,找了许久,她腿疼了,便找眼前的一间酒楼想歇歇腿,却让她看到陆宛飞和两个陌生男子在酒楼里用饭,清霜在一旁伺候,陆宛飞跟那两人谈笑风生,还一直看着两个男子之中较为俊美的那一个,眼神很不寻常。 吴嬷嬷说陆宛飞跟那男子之间一定有鬼,一定要禀告给老夫人和老爷知道,陆宛飞不守妇道,跟徐凌澜的婚事就悬了,于是她便越过了她父亲母亲,直接找她祖母禀告了…… 陆宛霖想到自己自作主张,心虚的看了眼自个儿母亲,就见杨诱锦沉着脸、蹙着眉,眼神阴冷,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自个儿母亲了。 「你说那男子是徐家哥儿?这怎么可能?」陆老夫人的脸色瞬息万变,声音都尖利了。 陆宛飞波澜不惊的看着失态的陆老夫人,「祖母若不相信,可派人上徐家求证便知真假。」 陆老夫人喘了几口气,继续问道:「好,你说那人是徐家哥儿,那么你们为何会相约见面?」 陆宛飞神色淡淡,「并非相约见面,孙女是身子不适,几乎要昏倒在大街上,恰好徐大人经过,认出了孙女,好心建议孙女进酒楼歇会儿,孙女不过是接受了徐大人的好意罢了,哪知被有心人说得如此不堪,祖母还信以为真。」 第19章 她并没有和她家大人套好说词,但她认为陆老夫人不会真派人去徐家求证,毕竟这件事的重点在她同桌吃饭的男子不是陌生男子,而是徐凌澜,这样其他人就无话可说。 燕朝的风气虽然不是十分开放,但未婚夫妻之间相约出游还是许可的,也并没有在成亲之前不得见面的习俗。 「你说徐家哥儿认出了你?」陆老夫人有些愣住。「他为何会认得你?」 陆宛飞慢条斯理的说道:「或许徐大人暗中查访过孙女的容貌吧,怕娶到个无盐女,这也无可厚非。」 陆祥熙一直一语不发,此时终于咳了一声,「宛飞言之有理,且此事可向凌澜求证,宛飞也不至于胡乱编造。既然是误会一场,母亲不必再追究了。」 陆老夫人总算沉默了,可陆宛飞并不打算让事情就这样过去,她要乘胜追击。 「孙女过去便隐隐觉得祖母并不喜欢孙女,往往只听某些人的片面之词,比如宛霖妹妹的片面之词,便对孙女产生怀疑,实在叫孙女无法服气。」 陆宛霖突然被点名,暗自心惊,不解怎么一会儿功夫,陆宛飞就知道是她来告状?陆老夫人心思被当面点破,有些惊慌失措,但她随即又故做镇定的说道:「我哪有?一样是我的孙女,我一视同仁。」 「是吗?」陆宛飞直盯着陆老夫人,语气强而有力,「那么祖母何以不先问原由就先定了孙女的罪,让孙女怀疑是否有人从中作梗,在祖母面前搬弄口舌,让祖母先入为主,让祖母打从孙女一出生便不喜孙女。」 听到这里,杨诱锦脸色微变,手紧了紧。 陆宛飞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冷笑了下,原主即便知道真相也不会点破,她就要来个正面突破,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看他们一个个慌了手脚,正是她要的。 「你这是在说什么?」陆老夫人心惊了下,逞强的道:「哪里有人在我面前搬弄什么?我又哪里有不喜你了!」 陆祥熙跟着斥道:「宛飞,不得无礼!不许这样跟你祖母说话!」 陆宛飞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父亲有所不知,有人在孙女一出世便跟祖母嚼舌根,说孙女并非父亲的血脉,说娘亲不页,导致祖母一直心存芥蒂,一直不喜孙女!」 陆祥熙瞬间脸色大变,「你、你说什么?谁?是谁胆敢无中生有,造这种弥天大谎?」陆老夫人却是涨红了脸,拍着扶手喊道:「住口!你给我住口!」 「父亲,那人是谁,祖母心里清楚,就请祖母亲口说出来吧!」陆宛飞轻松的把球丢给陆老夫人,就看陆老夫人要怎么过这关。 「母亲,宛飞所言可是事实?」陆祥熙虽然这么问,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事母至孝,也因此他很清楚他母亲的性格,若女儿的指控不实,他母亲的反应绝不是如此。 「你别听宛飞丫头搬弄是非!」陆老夫人急切的说道:「根本没那回事……」 「母亲!」陆祥熙语气凌厉,他身为当朝国相,自有精明的一面,后宅的事他虽然不过问,此刻也已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陆老夫人有些颓丧,她知道不可能蒙混过去,儿子的性格她很清楚,一旦起疑,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而她只有这么个嫡子,还要指望他来奉养,可不能让这唯一的儿子离了心。她靠向倚背沉淀了下情绪,垂下了眼阵,慢吞吞的说道:「是诱锦,是她对我说的。」杨诱锦脸都绿了,她没想到陆老夫人那么轻易就供出她,这死老太婆,枉费她进门之后十多年来一直处处捧着她,将她当太后伺候,现在竟然陆祥熙一问就把她卖了。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陆祥熙看向妻子,表情愤怒,气势惊人。 杨诱锦心里暗恨,但她眼里立刻蓄上了泪,委屈地说道:「是姊姊亲口对我说的,因为宛飞是不足月出生,姊姊害怕老爷会怀疑宛飞的身世,便先跟我吐实了,要我帮她设法瞒着,那人……姊姊的情夫,是府里一个小厮,老爷公务繁忙,那小厮又极会讨姊姊欢心,姊姊才会鬼迷了心窍,做出对不起老爷的事,事后姊姊怕东窗事发,已将那小厮发卖了,可是……却发现自己怀了孩子……」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陆宛飞脸上冰冷的表情让人望而生畏,「抬头三尺有神明,我娘亲的魂魄也在看着,你再污蔑她,小心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杨诱锦内心抖了下,强做镇定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怕姊姊来找我……」 「是吗?」陆宛飞冷笑。「那我一定要让娘亲去找你,你好生等着。」 见陆宛飞说得有模有样,似乎真能与往生者通灵,杨锈锦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说下去。杨锈锦那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陆祥熙心里有数,不想再追究,只看着陆老夫人问道:「既然母亲有所怀疑,为何不早让儿子与宛飞滴血监亲?如此便可真相大白,消除母亲的芥蒂。」 「怎么能啊!」陆老夫人一脸沉痛。「当时你仕途正好,若让人知道宛飞丫头不是你亲生,岂不让你成为众人笑柄?即便是你亲生,监亲之举也够让人议论的了,我怎么能看你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是母亲对他这独子的爱,陆祥熙虽感无奈与荒唐,却也一时无话可反驳。 杨诱锦见事有转圜余地,悄悄开口道:「都是我不好,这种事我一人知道就好,不该告诉母亲造成纷扰,都怪我……如今事已境迁,不如就此揭过……」 陆宛飞可不会让这场好不容易开锣的戏就此落幕,她骤然朗声道:「有人就是利用了家丑不外扬这一点,撒了这弥天大谎,在我一出生便造成我与祖母的疏离,让妹妹独享了祖母的爱护,又有意无意的离间我和父亲的感情,至今还死不认错,有这种人做为陆家主母,实为陆家不幸!」 她虽没有指名道姓,但字字句句冲着杨锈锦而来,所有人都听得明白,这也是对杨诱锦的最高污辱。 陆宛霖不甘自个儿母亲受辱,脱口道:「那么现在验验姊姊是不是陆家的种不就得了?若证明了姊姊不是陆家的骨肉,那也就证明了当年我娘亲并没有搬弄是非,只是不忍心欺骗祖母而据实以告,要说有错,是偷人的姨母罪大恶极,与我娘亲有何干系了?」 这个笨丫头!杨诱锦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陆宛霖的话大家都听见了。 「极好!」陆宛飞拍起手来,她不给杨诱锦挽回的机会,顺势说道:「请祖母立即派人将孟大夫请来!」 在燕朝,滴血监亲必须由通过医举的大夫来做,而孟大夫便是符合资格的大夫。 反正话都挑明了,陆老夫人也想解开十多年来的疑惑,马上让人去请孟大夫。 当年,她轻易就相信了杨锈锦的话,对出生的陆宛飞非常厌恶,脑海里总想着这是杨诱瑛背着她儿子跟奸夫苟合生的种,极为肮脏,深深为自己儿子抱不平。 第20章 而她会如此信赖杨诱锦,主要是因为杨诱锦还没过门前就待她十分的贴心。 当初还在闺中的杨锈锦经常上门陪杨锈瑛,说是陪杨诱瑛,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陪着她,亲手为她做好吃的,还给她裁衣纳鞋,身子不舒服时伺候她汤药,陪她上街,讨她开心,像是她另一个女儿一样。 在杨诱锦刻意的讨好下,她没有半分怀疑杨诱锦的话,何况杨锈锦还极为她的儿子着想,说是这秘密她们两人知道就好,不要告诉陆祥熙,免得打击他,伤他男人自尊。 可是现在想想,这一切确实都是杨锈锦的一面之词,让她不安了起来。 「不需做滴血监亲,儿子相信锈瑛,她绝不会做背叛儿子之事,请母亲收回成命。」陆祥熙义正辞严的说道。 陆宛飞轻轻开口,「父亲,女儿知道您信任娘亲,女儿也同样信任娘亲,但为了女儿,请您做滴血监亲,女儿想堂堂正正的从这个家出嫁,更想消除祖母对我娘亲的怀疑,这是女儿唯一能为含冤过世的娘亲做的。」 陆祥熙原是不想做滴血监亲让女儿和亡妻遭受非议,但听陆宛飞此言他终究同意了,「既然是你希望的,那就依你,但你要记住,为父从未曾怀疑过你娘亲。」 陆宛飞动容的点了头,「女儿明白。」 孟大夫很快来了,知道要做滴血监亲,他虽然十分惊讶,但高门里水深脏事多,他见惯不怪,也没露出半点异样,开始做滴血监亲。 陆宛飞知道滴血监亲没有科学根据,但古人就吃这一套,伸出手来让孟大夫取血,孟大夫从陆祥熙与陆宛飞手上各采了一滴血,滴进了碗里。 陆老夫人见到两滴血融合在一起时,她哭了出来,跌跌撞撞的起身抱住了陆宛飞,激动的喊道:「我的心肝宝贝啊!祖母糊涂,竟听信他人谗言,眼瞎心盲,都是祖母的错,原谅祖母……」 陆宛飞一下一下的拍着陆老夫人的背,做为安抚,一边和陆祥熙扶她回去坐好,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孙女从未怪过祖母,如今真相大白,也希望祖母消除对我娘亲的怀疑,让娘亲安息。」 「这个自然……」陆老夫人不断点头,哽咽道:「明日我就开祠堂,给祥熙媳妇儿祭祀,我要亲自向她说声对不住。」 陆祥熙看着那碗血水,心里五味杂陈。虽然他没怀疑过宛飞的身世,可十多年来,他受杨锈锦有意无意的挑拨,加上公务繁忙,确实对这个女儿不太关心,他感到十分惭愧。 「祖母、父亲,这阵子女儿思前想后,又请教了几位老大夫和稳婆,总觉得娘亲之死并不单纯,毫无道理的产后失血,当年的大夫都查不出原因,这没道理。」 杨诱锦吓了一大跳,她以为滴血监亲是最后了,没想到陆宛飞还有后招,居然提起了当年杨诱瑛之死。 「你竟对你娘亲的死有所怀疑?」陆祥熙诧异的问道,眼神也变得锐利了些。 「不只如此。」陆宛飞担忧的看着陆祥熙。「打从妹妹出生后,母亲没再怀上孩子,竟连月姨娘、桂姨娘也没怀上,父亲不觉得事有蹊跷吗?会不会是有人自己怀不上,也不让其他人怀上,怕有人先怀上父亲的长子?」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陆祥熙脸色阴沉如墨,本能的往杨诱锦看了一眼。 因为他母亲急于抱男孙,在房事上他也算尽了力了,三名妻妾都没怀上他只认为命中注定,没想太多,但如今一想,确实不太寻常。 难道真会像宛飞所臆测的,杨诱锦自己怀不上,所以也不让两个姨娘怀上? 陆老夫人也听出端倪来了,她瞪着杨诱锦,愤然地道:「若真有这种事,我第一个不饶!」 杨锈锦听得呼吸一窒,死丫头怎么会连这个都想到了,是换了个人不成? 陆宛飞见杨诱锦神情更加惴揣,知道达到效果了,又见陆祥熙神色怀疑,看来是将此事记在心上了,就不再多说,因为陆祥熙自然会去查个水落石出。 第六章 大出风头 鸡鸣破晓,徐凌澜缓缓醒来。 他又作同样一个梦了,这几日,他天天重复作同一个梦。 梦里,花萸和陆宛飞提微笑的动作重叠,最后合成了一个人,让他分不清楚谁是花萸,谁是陆宛飞。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对于自己在梦里将花萸与陆宛飞重叠一事,他对花黄感到抱歉,他怎么可以把另一个女子和花萸相提并论,甚至把他们当成同一人,他的花英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花舆若知道,该要不高兴了…… 不说花萸会不高兴了,徐凌澜这个始作俑者都很不高兴,他埋怨自己心底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这样的事和背叛花萸没有两样,向来只住了花萸一人的心房竟溜进了另一个女子,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终日板着脸。 「大人,有您的请帖,是陆姑娘派人送来的。」端砚送信进书房,搁下前又硬着头皮加了句:「就是您未婚妻的那位陆姑娘。」 主子这几日阴阳怪气的,他也不知道主子有什么事,他们做下人的只能小心伺候着。 「看看帖上说什么。」徐凌澜蹙眉,觉得陆宛飞的请帖有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感觉。 端砚奉命开了帖,说道:「陆姑娘邀请您二日后到玲珑阁看画展。」 画展是燕朝很寻常的文人活动,玲珑阁更是极负盛名的画廊,阁主欧阳泉是当今名士、京城的文人之首,创办了「攀云社」,以文会友、学习经文、诗酒唱和、提倡风雅,但凡文人都想得到他的赏识,只要得到了他的赏识,等于在京城的文人雅士里站稳了脚步。 「要回帖吗?」端砚小心翼翼的问道。 徐凌澜此时颇有提到陆宛飞便心烦的情绪,一种对不起花萸的感觉纠结着他,他直觉便要说不去,可话到嘴边又顿住。 第21章 他很清楚,他不能避着她,他应该和她正面接触,如此他才会清楚的看到她与花萸的差别,才会破解那个老是出现的怪梦。 况且,他要的风流倜傥的名声也要传出去,在成亲前和陆宛飞相约在玲珑阁见面,这应该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他高洁的形象肯定会被打破。 徐凌澜点了头,「回帖。」 今日的玲珑阁很热闹,不只徐凌澜和陆宛飞,夏兰期也来了。 芙儿对主子的行动越来越不解了,主子派人暗中监视陆大姑娘,知道陆大姑娘给徐大人送了帖子,打听出来两人相约在玲珑阁见面,她便也来了,她实在不知人家未婚夫妻见面,主子凑什么热闹。 玲珑阁阁主欧阳泉亲自相迎,他也不是什么人都见,但来人一个是当今状元郎徐凌澜,一个是相府千金,一个是礼部尚书府千金,都是有来头的贵客,他自然要以礼相待。 夏兰期有备而来,送上自己的六幅作品做为见面礼,她早一步先到,好整以暇的等候她的猎物到来,等到徐凌澜和陆宛飞都到了,她这才呈上画作,存心要他们刮目相看。 夏兰期的自信不是没道理的,果然,欧阳泉一见便惊艳了。 「夏姑娘的画作实在出彩,风格前所未见,叫老夫大开眼界。」 夏兰期露出了含蓄的笑容,这是自然,他们巫族人样样出色,几幅画作根本不算什么,她一个时辰便可以完成。 芙儿很是知道主子作画的速度有多快,只是她不知道那些在她眼里看起来乱七八糟的画作会得到欧阳阁主的大力赞赏,那些画真有那么好吗?她还以为主子是乱画一通,看来是她没眼光,不懂得欣赏主子的画。 「先生若是喜欢,改日我再送几幅画过来,这些都是随笔之作,蒙先生赏识,实在惭愧,能放在先生的画室,是小女子的荣幸。」 夏兰期虽然说着谦虚之言,但陆宛飞看她的神情分明不是如此,陆宛飞也打量了那些话,看出那些画照现代的说法就是抽象画,虽不知道欧阳泉这个古人怎么会欣赏抽象画,但她是欣赏不来,要她夸奖,她是夸不出口的。 「老夫曾在越国看过类似的画作。」欧阳泉抚着胡子说道:「可惜无法购得,一直深以为憾,想不到今日却一口气得到六幅,心中的欢喜笔墨难以形容。」 夏兰期不经意的挑起了眉,在越国看过?那或许是他们巫族的人也不一定,她坚信普通人是画不出类似的画的。 不过,她展示这些画可不是为了博得欧阳老头子的赞赏,她是为了徐凌澜而来的,今日主要目的是在徐凌澜面前将陆宛飞比下去。 说起来都怪那两人没用,办事不力,若是那事成功,此时的陆宛飞根本不会在这里,或许早已羞惭的去跳湖了。 她大费周章办了品茗赏画会,广邀京城闺秀名媛,就为了在陆宛飞遭人侮辱时不让人怀疑到她头上,不料那两个家伙却拿了她的钱银不办事,说什么有人暗中保护陆宛飞,攻击他们,他们逃之夭夭,让陆宛飞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一次失败恐怕会让陆宛飞有所警戒,下次要再布局便没那么容易,若是陆宛飞心生畏惧,安排了护卫,到时逮到她派去的人,抖出她来,那可就不能收拾。 所以,她暂时打消了绑架陆宛飞的心思,决定从徐凌澜身上下手,若她以平妻身分进门,那也算与陆宛飞平起平坐,等她进了徐家大门,到时再找机会弄死陆宛飞就可以了,她一样可以稳坐正妻位置。 「徐大人觉得小女子的画作如何?」夏兰期落落大方的看着徐凌澜,笑吟吟地问道:「可还入得了徐大人的眼?」 陆宛飞拉长了耳朵,想知道她家大人如何评论夏兰期的画,万一她家大人很欣赏抽象画,自己却看不懂,聊不起来,今天看画约会就有点尴尬了。 「徐某不懂画,不好评论,但欧阳先生说是好画,那肯定是好画。」徐凌澜不冷不热的说道。 陆宛飞放心了,原来她家大人也看不懂夏兰期的画……等等,这名字怎么好生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疑惑地悄悄问了清霜,清霜有些无奈,她就知道主子忘了,连忙附耳过去,提醒道:「云雀楼!」 陆宛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邀请她去云雀楼的那个夏大小姐啊! 夏大小姐并没有跟她打招呼,看来并不识得她,那天恐怕纯粹因为她是相府千金才邀请她的,想来那日的品茗赏画会少她一个夏大小姐也没发现,她根本不重要,且事后她又送了赔礼,也算礼数到了,现在就继续当不认识吧。 她没有藉此机会和夏兰期交朋友的想法,直觉告诉她,夏兰期不是能交心的人。 「徐大人太客气了,徐大人怎么会不懂画?」夏兰期不死心,说道:「不如我送幅画给徐大人,徐大人挂在书房里,朝看夕看,便能看出画中之意来了。」 她说的暧昧,好像要藉画传情似的,令陆宛飞蹙起了眉。 若夏兰期送了画,她家大人岂不是要礼尚往来,然后夏兰期再回礼,换她家大人回礼,一来一往,没完没了…… 「咳——」她硬生生的咳了声引起注意,开口道:「不如夏姑娘将画送给我吧!我很欣赏夏姑娘的画,一定将之挂在书房里,朝看夕看,直到看出画中之意为止。」 徐凌澜顿觉颈后寒毛根根竖起,这不正经的说话方式太像花萸了,初时他便是被花萸说话的方式所吸引,与其他女子全然不同…… 「原来陆姑娘对我的画那么欣赏,我都没留意到,真是失礼了。」夏兰期的表情很冷淡,显然连虚应故事都懒。 她讨厌陆宛飞的美貌,他们巫族人的相貌原来个个都是佼佼者,要怪只能怪她寄宿的这副躯体不够完美,不过这也不妨碍,她每日要喝的保体药膳有美容的效果,日复一日,她会越来越美,会成为京城第一美人。 听到夏兰期直接称呼她为「陆姑娘」,陆宛飞明白了,对方不是不认得她,而是蓄意忽视她,这更显示出夏兰期对徐凌澜的企图。 确定对方的情敌身分,陆宛飞迅速地调整了心态,随时备战。 第22章 「既然三位都对画作有兴趣,不如到晓月廊看看老夫新得到的画作吧!」欧阳泉笑吟吟的说道。 他很敏锐,嗅到了不寻常的火药味,虽不知这两位姑娘怎么会有火药味,但他先下手为强,打了圆场。 三人从善如流,随欧阳泉到另一头的晓月廊赏画。 陆宛飞有意无意的跟在徐凌澜左右,夏兰期也是同样心思,形成了二女争一男的画面,三人的丫鬟小厮看着心里各有想法。 端砚觉得主子真吃香,不只未来的少奶奶对主子有意思,夏姑娘也对主子有意思。 清霜则是快昏倒了,主子对准姑爷的这番举止,一点大家闺秀的教养都没有,一直黏在徐大人身边算什么事啊? 芙儿是暗自吃惊,她知道主子对徐大人有意,可人家的未婚妻在旁边,还表现得如此露骨,这样好吗? 「这是仪朝名家宋十开的画作,千金不卖,是老夫连赢了他十局棋,他才相赠予老夫的,三位觉得如何?可是气度恢宏,不同凡响?」欧阳泉得意的问道。 陆宛飞看到画上磅礴的瀑布,十分壮观,随口吟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是李白的诗句,在现代她爷爷奶奶家的客厅有幅山水画,旁边就提了这首诗,她自小看,自然就背起来了。 她爷爷是中文系教授,爱叫他们这些子孙背诗词,背对了有零用钱,所以她会背的诗词还满多的。 此时,她吟的轻巧,欧阳泉和徐凌澜却都大大震动了,他们两人都是才子,自然知道陆宛飞吟的诗有多精妙。 欧阳泉回过神来,忙问:「这是陆姑娘适才看到画想出来的诗句吗?可否再吟一遍?」 其实他听一遍已记起来了,但他惊为天人,想再从她口中听一遍。 陆宛飞从善如流的又吟了一遍,这次欧阳泉忍不住拍案叫绝,赞道:「妙啊!真是绝妙好诗!老夫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好的诗句了!」 陆宛飞浅浅笑了笑,「先生过誉了。」谢谢李白大师了,让她受到夸赞。 「那么这一幅呢?」欧阳泉兴冲冲的指着下面一幅画。「这幅画陆姑娘是否有灵感?」陆宛飞见画上是几枝梅花,她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有。」 关于梅花的诗词,她背的可多了,考不倒她。 欧阳泉急切的问道:「姑娘可否为这幅画作一首诗?」 陆宛飞吟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欧阳泉惊叹不已,「姑娘实在太有才了,老夫佩服!」 陆宛飞看到下一幅是荷花,巧笑倩兮地道:「这幅我也有灵感,要不要吟给您听?」 「老夫洗耳恭听!」欧阳泉满脸的郑重,彷佛将陆宛飞奉为了大师。 陆宛飞装模作样的看着荷花画,摇头晃脑的吟道:「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欧阳泉迫不及待的赞道:「好啊!真是好诗!」 夏兰期神色很是纠结,她不信陆宛飞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做出这样的绝妙好诗,可她又做不出来,她更不信的是他们巫族人竟然没有七步成诗的本领,这怎么可能?她身为拥有金手指的穿越女,怎么可能被陆宛飞抢了风头? 而徐凌澜听着,好看的唇紧抿着,心却是毫无章法的乱跳。 花萸也很擅长做诗,他常会折服在她随兴所做的诗词之下,而花萸做诗的风格就和眼前的陆宛飞很像,不拘一格,妙在意境。 「老夫今日真是大饱耳福,不知老夫能否将姑娘做的这些诗抄录下来,也让其他人欣赏,啊……」 欧阳泉还没说完,突然脸色发白,倒了下去,小厮连忙扶住了他。「先生!先生!」 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都吓到了。 「是胃疾!」陆宛飞看一眼,在金手指的指引下便知是胃痉挛,她取出银针,手自有意识的起落。 夏兰期瞪视着陆宛飞手里的银针,与上次一样,她仍然看不懂陆宛飞银针走的穴位,太古怪了,实在太古怪了。 虽然她看不懂,可是欧阳泉慢慢恢复了血色,显然已缓解了疼痛。 「姑娘居然还懂医事……」欧阳泉小口小口喘着气。「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老夫实在感激……」 「小事不足挂齿。」陆宛飞严肃道:「先生的胃疾可不轻,平时应是经常打嗝、感觉胀气,伴随着腹泻和胸闷的病症。」 欧阳泉频频点头,「确实如此。」 第23章 陆宛飞叮嘱道:「先生需得少食生冷食物,可多食葱姜,葱姜可温中散寒,亦可用刮痧疗法疏通经络、运行气血,使胃疼缓解。」 欧阳泉一脸信服。「老夫一定照做!」 夏兰期很是憋闷,她也会治胃疾,只是她做药膳需要花点时间,不像针灸可以随时出手。 「既然先生身体不适,应当好生歇息,我等就不打扰了,告辞。」 徐凌澜要走,雨个姑娘自然也不想留下来了,纷纷告辞。 陆宛飞在玲珑阁前廊追上了徐凌澜,停在他的面前,素白的小手将他拦住,不畏他身上有股凛然难犯的气势,她脸上笑意盈然,看起来心无城府。 「徐大人留步!」 徐凌澜见她竟追了上来,眼瞳几不可见的缩了缩。 为何她能三番两次的扰乱他的心?为何她一再让他想起花萸? 「徐大人。」陆宛飞看着他,很自然的做了个提微笑的动作,说道:「我准备了一些吃食,想邀请徐大人一块儿踏青。」 徐凌澜看着她,心狠狠一震,又来了,那种彷佛看到花萸的感觉又来了。 因为她做的诗词,他心里很乱,原想回府里沉淀沉淀,但现在他莫名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那便是花萸或许也与他一样重生了…… 虽然这个时间花萸还没出世,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花萸重生在了别人身上?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假设,兹事体大,他得小心求证…… 「徐大人,赏脸吗?」陆宛飞再一次巧笑倩兮地问,美目流光溢彩,心中却有点疑惑。她看到她家大人适才整个人一震,好像被什么惊吓到似的,她有对他怎么样吗?他怎么那么震惊? 对了,她做了个提微笑的动作,那是她在现代和前世都习惯做的动作,为自己新的一天加油打气,鼓励自己微笑面对挑战。 照理来说,站在她眼前的大人根本还不识得身为花萸的她,而且真正的花萸这时候也还没出生,他不可能对她的提微笑动作有反应的。 除非……她家大人也重生了? 这个念头才冒出,她又自己否决了,唉,一定是她想太多了,她一直渴望他也是重生而来,一直希望他能认出她,所以才会认为他的每个反应都有深意,可能他根本什么反应都没有,是她的幻觉,是她眼花…… 「这时节正适合踏青,陆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也一起去吧!」夏兰期冷不防出声道,脸上挂着笑容。 陆宛飞回过神来,飞快朝夏兰期一笑,「我介意!且我准备的吃食也只够两人吃,夏姑娘同去,我们可就要饿肚子了。」 这女人拒绝的理由实在不像话,说得像她要去抢食似的。 夏兰期嘴角抽抽,美丽的脸孔瞬间冰冷,她撇了撇唇,「当我没说。」 遭拒的夏兰期懒得说客套话,直接掉头走人,连跟徐凌澜道别都没有,此时的她满腔怒火,没出手伤人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上礼数? 巫族之人,心高气傲,哪容得了他人的出言不逊,她很想打掉陆宛飞的笑容,因为在徐凌澜的面前,她才勉强忍住。 第七章 真相大白 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声响,陆宛飞亲自在林子里铺上一大块乾净的布,清霜把食篮里油纸包的点心一一取出来之后便照陆宛飞的吩咐退到了三株树之后,端砚则是自动自发退得远远的,不打扰主子与未来少奶奶培养感情。 「徐大人请坐。」陆宛飞率先坐了下来,她的坐姿并不像一般闺秀似的文雅含蓄,而是坐下来之后把腿曲起。 徐凌澜看着她的动作,眸子里闪过各种情绪,面上努力镇定的面不改色。 花萸一向随兴,也会有这样的坐姿,她还会与他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告诉他星子的名字,那些名称与他知道的星宿名称大不相同,她说,代表她的星座叫双子…… 徐凌澜坐了下来,动作悠然,此时风吹花落,粉嫩花瓣由他肩上飘落,衬着他俊美的脸庞,煞是好看,陆宛飞看得目不转睛。 她家大人颜值高,不管是现在还是十七年后都同样好看,岁月极为优待他,只在他身上增添了成熟的魅力。 前世相遇时,她正百无聊赖地拿着竹枝在泥土地上胡乱写字,写的是英文,一边想念她的现代生活,他突然出声问她写的是何文字,吓了她好大一跳。 当时她不知道他是谁,完全是看他颜值高才回他话,她煞有介事的教他英文,告诉是西洋文字,后来才知道他是主人,是堂堂国相,是大家口中的「大人」,是燕朝学识最渊博之人,还曾是帝师——据说他少年时教导过太子。 知道他身分之后,她后悔莫及,生怕自己暴露穿越人的身分,生怕被当成怪物,几个夜里辗转反侧。 几日后,她被叫到了他的书房,她忐忑不安以为大祸临头,没想到他却是要她教他英文,那之后她就成了他的英文老师,两人渐渐亲近后,她还说笑道,他是帝师,她是他的老师,那皇上岂不要尊称她一声太师父了? 那时真是他们最好的时光,旁人还没发现他们的感情,他们朝夕相处,总有说不完的话,他们的第一次接吻是她主动,他则像被定格了似的不会动弹,任由她吮他的唇…… 第24章 想到这里,陆宛飞不由得往徐凌澜的唇看去,他们分开了太久太久,有好长一段时间,身为鬼魂的她只能看着他,却触碰不到他,现在好不容易终于能用肉身面对面了,她发现自己想将他压倒在地,不管不顾的吻他…… 三株树之外的清霜悄悄偷窥着,见状手伸出去不断挥舞绣帕想叫主子回神。 主子这是在看哪里啊?怎么可以一直盯着徐大人的唇看,太放浪了,太不成体统了……陆宛飞压根没看到贴身丫鬟劝谏的目光,她的心思全在徐凌澜身上,她没再盯着他的唇看,为他斟了杯茶,这是最普通的绿茶,他素来不喜欢那些名贵的茶,也不喜欢茶泡得太浓,她以前常陪他喝,也习惯了这样的味道。 徐凌澜浅啜一口茶,问道:「陆姑娘是几岁开始做诗的?」 他先从她的诗旁敲侧击,因她做诗的风格和花萸太像了,总是看到什么景物就能不假思索的吟出一首诗,像是早就背下来一般…… 「大人呢?」陆宛飞吃了块绿豆糕,不答反问:「大人是几岁开始做诗的?」 「我吗?」徐凌澜被她问得一愣,一会儿才道:「徐某七岁做了第一首诗。」 「七岁吗?」陆宛飞点点头,「那我也差不多,也是七岁开始做诗。」她就喜欢和她家大人这样胡诌瞎掰,他总爱敲敲她的头,笑骂她不正经,可偏又爱和她抬杠。 「陆姑娘也是七岁会做诗?」徐凌澜的眼阵微微睁大,握着杯盏的手紧了紧,明白她是在胡诌,要是她有这等才华,京中早就满是她的美名,不过,她这种不正经,不好好回答的调调和花奥真像,叫人好气又好笑,问不下去…… 「大人,您爱过人吗?」陆宛飞蓦地轻扬长睫,灵透的双阵,瞬也不瞬的看着徐凌澜。 徐凌澜心忽然一跳,想起前世花萸也问过他一样的问题,当时他说「未曾,但我现在开始爱上了一个小姑娘」…… 他深吸了一口气,「徐某深爱着一个人。」 陆宛飞顿时方寸大乱,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深爱着什么人?他唯一爱过的人不是她吗? 她无法掩饰排山倒海的情绪,直直瞪着徐凌澜,胸口起伏,呼吸急促的问道:「那么徐大人为何会答应与我成亲?为何不与那人成亲?」 她的语气已经近乎尖锐了,而且脑袋一片空白,他说他深爱着一个人的那句话让她彷佛瞬间跌入了深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前世漫长的等待在一秒之间失去了意义…… 徐凌澜紧紧攥起了拳,哑声道:「她死了。」 是的,她死了!前世他的爱害死了她!若不是他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她,她不会死,不会死的那么凄惨。 「你说……死了吗?」陆宛飞没料到是这个答案,一时之间有些怔忡。 然而看着他隐忍的动作,她死了那三个字像从他胸腔蹦出来似的,彷佛提起那件事是在割他的肉、挖他的心,她从来没有在她家大人身上看到这种深沉的痛楚。 所以,是真有其人了? 那么,他说的是谁?难道前世他是骗她的?他在年少时曾有过爱的人,因为死了,因为那人出现在她之前,与她没干系,所以乾脆对她说未曾爱过,说只爱过她一个…… 饶是如此,她也无法心平气和,从心底冒出的一股酸气,让她再也坐不住了。 陆宛飞蓦地起身看着树梢,因为她想哭,她怕眼泪滑下来。 「怎么死的?」她不死心的又问道。 徐凌澜被她勾起了内心深处最沉痛的记忆,他一股脑的将火气全迁怒到她身上,他的眼里划过一抹厉色,「跟你有什么相关?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的心被狠狠地刺伤了,她自嘲地说道:「是啊,是与我无关,我问什么问呢?我有什么资格问?真是自讨没趣,是吧。」 「你知道就好!」徐凌澜厌烦的说道:「即便成亲了,你也永远别想取代她的地位!」 陆宛飞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笑话,我有说想取代她吗?我才不希罕!」 才怪,她希罕,她在和一个死人吃醋,也为了他前世隐瞒她而生气,更因为现在无法找他算帐而闷得不得了,她怕自己再跟他相处下去会忍不住将一切吐实,大声地说她是他前世爱过的花萸,然后被他当疯子…… 她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接那并不存在的雨丝,自言自语的说道:「好像快下雨了,我先走了。」 她说走就走,走之前还不忘带走清霜,徐凌澜定定地看她,若有所思。 情况瞬息万变,端砚连忙过来查看,「大人!陆姑娘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走了?你们吵架了吗?」 徐凌澜不回答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他起身,神色波澜不兴,「回府。」 陆宛飞的反应太过激烈,就像是感觉被欺骗,对他有一个深爱的人感到难以置信,彷佛他不应该说出这个答案,在那次意外前连面都没见过的陆宛飞,不应该有这样的举止…… 随着这次的试探,徐凌澜心中的疑云扩大。 他本来一直很害怕自己的重生会不会改变了花萸的命运,让他们这一世无法相逢,甚至导致花萸无法出生,可是如果她也回来了,那真是……老天给的奇蹟。 另一边,在马车里,清霜看着彷佛随时会哭的主子,忧心忡忡。方才主子大步走过来,拉了她就走,一路不回头的走到了玲珑阁大门前,直接上了马车,她也来不及拿食篮,但看主子这副模样,食篮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她只担忧主子,但又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25章 马车走了几条街,清霜终究忍不住了,润了润唇,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可是和徐大人言语不合?」 陆宛飞掀起了车帘一角,看着窗子外头,闷闷不乐地道:「没有。」 她好像太自信了,对他们的感情太自信了,她在现代没谈过恋爱,穿越后一下便掉入徐凌澜的情网里,都没怀疑过他说的任何一句话,若不是再重生一世,她永远也不知道事实的真相,原来在她之前,他爱过别人,而且看他的样子,他们爱得很深很深…… 阴间使者在哪里?他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才说也许她会后悔重生再与徐凌澜相遇? 他骗得她好苦……虽然他不是劈腿,但她还是觉得很在意,原本自信满满她是他的唯一,结果现在有个在她之前就与他深深相恋的女子,还死了……这种遗憾的结局更叫人难以忘怀不是吗? 所以前世他抱着她、吻着她的时候,有把她当成那个女子吗?或者,她根本是那个女子的替身? 「啊啊啊啊啊——」她突然双手围在嘴边,对车窗外大叫了几声,释放情绪。 清霜看得呆了,主子这是……这是疯了吗?怎么会对着大街大叫…… 陆宛飞深吸了几口气,回头看到惊吓的清霜,瞬间想起自己现在的身分有诸多拘束,更闷了,苦涩道:「我没事,就是……想叫几声。」 清霜更加小心地道:「姑娘有什么事,可以对奴婢说。」 陆宛飞摇了摇头,心里沉甸甸的,「你不会了解的。」这种感受,她理智的一面都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怎么跟别人说? 好不容易,陆府到了,主仆两人很快察觉到府里很不对劲,山雨欲来的气氛显而易见。 回到松龄院,多莲忙迎上来,劈里啪啦的说道:「姑娘快去松吹院看看!老爷找到当年给大夫人接生的稳婆了!人刚刚带来了,正在老夫人屋里!」 闻言,陆宛飞精神一振,暂时将从徐凌澜那里受挫的心情搁在一边。 陆祥熙果然放在心上,还迅速找到了人,可见过去他是没疑心过,一旦起了疑心,要查也是查得到。 陆宛飞风风火火的到了松吹院,屋外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地做事,不敢凑到厅堂外,守在门口的人也是神色凝肃,见到她来赶紧通传,让她进去。 一个六十多岁的婆子站在厅堂中央,头垂得老低,搓着双手,不知所措。 陆宛飞看向杨诱锦,就见她神色淡然,彷佛跟她半点干系都没有,可见她觉得当年她做的滴水不漏,不可能查到她身上。 再看陆祥熙坐在陆老夫人下首,脸色沉到发黑,陆宛飞心想,难道已经问到什么了?「陈婆子,当年的事情不是一句你不知道便可以解决的!那老大夫已招了,毒害内子,你是他的共犯!」 陆祥熙一字一句说得气势汹汹,陈婆子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您说……屈大夫招了?」 陆宛飞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她的便宜爹不愧为一国之相,审起案子果然有模有样。 「不错!」陆祥熙凌厉的看着那婆子,字字挟带着雷霆之威,「自首从宽,若你抵死不招,本官只好将你送到大理寺严审了!」 陆宛飞自然知道不可能送去大理寺,在燕朝大理寺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掌管刑狱案的审理,哪会审这种十多年前、没有明确证据的小案子,但恐吓这招是有效的,尤其对无知妇人。 果然,陈婆子一阵心惊,连忙喊冤,「明明是屈大夫吩咐我做的,还让我守口如瓶,如今都过了十几快二十年,却反过来招了,这算什么事啊?」 陆祥熙面色益发黑沉,沉声道:「本官不管你们是如何密谋犯案的,你们谋害了我亡妻是事实,即便要开棺验屍,也要将你俩定罪,以告亡妻在天之灵!」 陈婆子蓦地扑通跪在陆祥熙面前,哭着磕头道:「大人饶命!我只是听命办事,当时上有公婆要奉养,夫君早亡,还有小姑小叔和三个小孩,张嘴就要吃饭,不得已收了屈大夫的银两,做了违心之事,这十多年来,我也是日日难安,求大人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 陆祥熙对她的推托之词十分厌恶,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你说,你是如何下毒害人?」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陈婆子连忙抹了泪说道:「尊夫人产后,屈大夫给我一粒药丸,要我喂夫人,我当时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还以为是补身益气的药丸,便喂了夫人吞下,哪知夫人吞了药不到一刻钟就开始失血,血流个不停,我慌了,屈大夫塞给我一张银票,要我什么都别说,后来夫人血崩,屈大夫假意救治,却只是随便针灸一下,没到一炷香的功夫,夫人就……就因为失血而断气了。」 听到这里,陆老夫人惊恐得几欲晕厥,后宅发生过这么可怕的事,她竟全然不知情?连陆宛霖和月姨娘、桂姨娘都吓得不轻,只有杨诱锦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彷佛事不关己。 陆祥熙气得手都在发抖,他紧紧握着拳,咬牙道:「目无法纪!道德沦丧!你们居然如此谋害一个人,还是刚生了孩子的产妇……」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陈婆子连连磕头,都快磕出血来了。 陆祥熙双眼冒火,怒视着陈婆子,「屈大夫没理由谋害内子,他已全盘招供,此事尚有一幕后主使,他也已说出幕后之人,若是与你供出的人相吻合,那么本官就相信你俩的供词,若不吻合,那么本官便将你们送往大理寺严审,定要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陆宛飞判断,陆祥熙十之八九没有找到那姓屈的大夫,若是找到了屈大夫,那么肯定也会带来两人对质,他是在套话,目前知道实情的只有陈婆子一人。 「我说……我什么都说……」陈婆子转头,哆嗦的指着杨锈锦。「屈大夫告诉我,他也是不得已的,他是受了当时夫人的嫡亲妹子的指使,我适才进来时也认出来了,就是她……」 杨诱锦不淡定了,该死!她千交代万交代,下毒之事只有她和屈大夫能知道,屈大夫竟然告诉了陈婆子? 她方才之所以八风吹不动,是因为她早在十多年前派人将屈大夫灭口了,断定陆祥熙是没法找到人证的,没想到屈大夫还留了后手,真是该死! 第26章 「你在说什么?」杨诱锦立即死死的瞪着陈婆子,像要把陈婆子瞪出窟窿来似的,她冷冷的说道:「本夫人是何人,你可知道?随便诬陷本夫人的罪名,你承担得起吗?」 「就是说!」陆宛霖愤愤不平的站了出来,她愤慨的指着陈婆子道:「死婆子,你看清楚,我娘可是有一品诰命的丞相夫人,你现在是在说我娘教唆你和那个什么大夫谋害了我姨母吗?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娘和姨母姊妹情深,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还做这种事才令人发指。」陆宛飞冷冷的说道。 陆宛霖瞪大眼睛嚷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不要血口喷人!」 「事实很清楚,有人为了抢亲姊的位置,谋害了亲姊,果然如愿以偿的取而代之。」陆宛飞看着陆宛霖,语气轻佻地道:「跟着生下了你。」 陆宛霖气炸了,「你说什么?」 陆祥熙自从起了疑心之后,辗转反侧的想了几日几夜,对前因后果也大致心里有底了,对陆宛飞的话并不意外,也知道杨锈锦不会轻易认罪。 「都给我安静。」陆祥熙冰冷的眼神扫了一眼杨诱锦,又回到陈婆子身上。「陈婆子,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是了,没有证据,屈大夫都死了十多年了,哪里还会有证据? 杨诱锦顿时松了口气,安心了,没想到陈婆子颤抖着由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这是……这是屈大夫找人画的银票……就是当时他从夫人妹子那儿收到的银票,说起来,他是不得已才收了那人的银票,听命办事的,他告诉民妇,那人抓到了他和某位官夫人私通的据证,威胁要抖出来,他怕那位官夫人因他丧命只好乖乖服从,可是他良心不安啊,又害怕自己也遭遇不测,所以兑现银票之前,找人画了下来,交给了民妇保存。」 看见那张临摹的银票,杨锈锦的眼睛倏地睁大。 这年头银票上都会有各家钱庄的编号,尤其大额银票的进出,钱庄还会有记录可查,以防有人作假,她不是没想过她交给屈大夫的银票会成为把柄,所以她一直等到确认屈大夫兑现了银票才找人灭口,想不到百密仍有一疏…… 「这便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陆宛飞出声赞道。 「这银票编号只要一查便知道来源,杨氏,你可还要抵赖?」陆祥熙面容冷淡,看杨诱锦的眼光彷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老爷我错了……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迷恋老爷,才会铸下大错……」杨锈锦没再挣扎,泪流满面的也跪了下去。 她知道查出银票来源只是时间问题,不如从陆祥熙下手,都已事隔十多年了,杨诱瑛也人死不能复生,她又为陆祥熙生下了女儿,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只要她低声下气求情,只要陆祥熙心软,就还有余地,她若死不认错,反而会惹怒陆祥熙,何况她的出发点也是因为爱上了他,他总不会对她太狠心的…… 「你这个心肠歹毒的恶妇!你终归是承认了……」陆祥熙咬着牙,痛心得无以复加。当年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宛飞她娘死后娶了这个害死她的女人做继室,让这毒妇执掌中馈,他多糊涂啊,将心思都放在了公务上,宅子里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他不可以再糊涂下去了…… 「来人!将这个恶妇送到衙门!杀人偿命!不管是谁,都必须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杨锈锦脸色发白,她没想到陆祥熙会那么狠心,竟会开口要马上将她送官严办。 「等等!」陆老夫人起身阻止。「你不想想你的身分,你想成为同僚的谈资吗?最重要的是,宛飞婚期在即,这家丑若宣扬出去,要她日后如何在夫家做人?况且宛霖也还没议亲,宛霖有什么错?宛霖丫头同样是你的女儿,你要她遭受非议,嫁不出去吗?」 陆祥熙双手握得死紧。「难道要放任这个恶妇继续在咱们陆家为非作歹、兴风作浪?」 「当然不是。」陆老夫人劝道:「为娘知道你心有不平,你先想想你的两个女儿吧!暂且先将这个贱妇关在祠堂,每日让她跪着抄经书烧给宛飞她娘,一日只给她两顿饭,也不许有人伺候,直到两个丫头都出嫁了,到时要如何处置,就由你来决定,为娘绝不干涉。」 陆宛飞知道陆祥熙心里过不去,也肯定对她很抱歉,但又知道老夫人说的有理,要顾忌她们两个女儿,现正天人交战着,她既然代替原主当了他的女儿,也该为他着想。 她于是出言道:「祖母说的有理,父亲,您的名声不能被抹黑,我娘在天之灵也不会乐见如此,就让杨氏在祠堂抄经吧,只是……每日要抄多少经书才能用饭,女儿希望父亲能让女儿来管理。」 杨锈锦悔到肠子都青了,她不该太快承认的,这个死丫头看来是存心要整死她…… 陆祥熙心口压抑,他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才道:「好,就由你来管这恶妇。」「多谢父亲。」陆宛飞故意别有深意的看了杨璨锦一眼,眼睛眯了眯。 她已经想好了,只抄经书怎么够?她要夜夜找人去祠堂扮鬼吓杨诱锦,将她吓得魂不附体,让她尝尝被原主母亲做鬼也不放过的滋味。 「想必月姨娘、桂姨娘为何没能怀孕,父亲也查清楚了吧?」陆宛飞乘胜追击,淡淡的问起。 杨锈锦又慌了,怎么会忽然说起这个来? 陆祥熙咬牙,瞪了杨诱锦一眼,「也是这个恶妇下的手,她给她们下了绝育药。」两个姨娘同时惊呼一声,捣着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夫人太过分了!」两人都啜泣了起来,她们多盼望有自己的孩子,还以为自己身子有问题,原来是被下了药,以后她们也不可能有自己孩子了。 「以后她不是夫人了,两位姨娘不需称她夫人。」陆宛飞眼也不眨的吩咐,「将杨氏带去祠堂严加看守,没我发话,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两名粗壮的婆子立即上前押人。 陆宛霖遭受的冲击过大,这才回过神来,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冲上前去抱住杨锈锦,拼命挥开那两名婆子。 「放开我娘!不是我娘做的!不许你们带走我娘!」 杨诱锦心疼宝贝女儿,连声在她耳边低声哄道:「霖儿你乖,娘不会有事的,等风头过了,娘还是这个家的主母,娘还会帮你达成你的心愿,他们太小看娘了,所以不要哭了,很快就会什么事都没有……」 第27章 陆宛霖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哭闹不休,「我不要娘被关起来,我不要……」 陆祥熙厌恶地道:「你再胡闹,连你一起关到祠堂!」 陆宛霖从没看过她爹对自己露出这种神色,吓了一大跳,不敢再阻止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娘被押走,而杨锈锦也没再为自己求情,乖乖跟婆子走。 陆宛飞若有所思的盯着杨诱锦,如此乖顺不像杨锈锦的作风,莫非,她还有什么诡计? 第八章 黄雀在后 徐凌澜直到回到府里,都没再开口说一个字,看得端砚也小心翼翼,生怕惹到主子。主子一向寡淡,没太多情绪,可这半年,主子变太多了,除了会经常蹙眉沉思在自己的世界里,情绪起伏也变大,有时他会无法招架主子的时晴时阴时雨。 徐凌澜匆匆回到步月轩,这里是拥有他和花英最多回忆的地方,在这里,他不由得又细细比对她跟陆宛飞,越想越觉得两人相像。 他沉思着该如何验证自己的想法,无论结果是否如他所想,他都必须有个答案,才能扫除心中的纠结。 端砚不敢打扰他,直到武录回来,他才禀报了主子一声。 徐凌澜让武录入内,武录二话不说,直接回报情况。 「大人,查到了。」 徐凌澜挑眉,「什么人做的?」 武录禀道:「可能是礼部尚书府的人。」 「礼部尚书府?」徐凌澜颇为诧异,因为他记忆中礼部尚书跟陆相并没有什么过节,他思索了一会儿,紧接着就想到他今天才见过的夏兰期,沉吟的问:「你确定?」 「属下顺着袖箭的特殊粉末找到那两个地痞,也找到了拐骗陆大小姐的男童,两边的证词相同,确定是尚书府的人所为,只是线索到此断了,无法潜入尚书府,追查不出主谋。」徐凌澜微微挑眉,淡声道:「不需再追查了。」 「是。」 武录退下了,徐凌澜负手走到窗边,窗外,一轮红日将沉。 夏兰期想做什么?为何要派人绑架陆宛飞,欲毁她清白? 前世他根本不认识这个礼部尚书府的千金,也素无往来,如今她却频频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端砚进来之时,便又是见到主子这副样子,他在心中忍不住哀叹一声。 「大人,夫人找您。」端砚小心翼翼的禀道,他有种感觉,主子不知何时开始对夫人变得很冷漠,有意无意的疏离。 果然,闻端砚之言,徐凌澜的嘴角微微扯了扯。 经历了前世,如今的他,对待自己嫡亲的母亲已不能再像前世那般的以平常心看待,每每只要去见她,他的表情自然而然便会浮现一抹冷漠,还隐藏着一股恨意。 「可知何事?」这一世,他已打定主意与他母亲井水不犯河水,若她不来干涉他,他也不会有所动作,若她像前世一般干涉太多,他不会客气了。 「小的不知。」端砚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只要夫人派人来请主子,他都会看到主子一脸冷漠,态度防备,这没道理,让他很想问主子原因,却又不敢问。 「走吧。」徐凌澜神色莫测,率先提步。两人一路往春明轩走,但跟在后头的端砚却觉得怪怪的,主子怎么走走停停,不时停下来赏花,从步月轩到春明轩,竟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怪哉,府里的花草几时那么得主子的青眼了? 春明轩,颜氏一口一口的品着上好的茶,姜葆儿、罗娟玫都在,她们平日以讨好颜氏为重心,自然经常过来。 「我这几日头疼,服了你那药丸倒是奏效。」颜氏放下了茶,轻描淡写的对罗娟玫说。 罗娟玫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她也不会忘记要邀功,「回头我让父亲再送些来,清脑丸用的药材昂贵,在宫里也是琳妃娘娘独用的,琳妃娘娘早晚服用一粒,多年头疼都痊癒了,对家父的医术赞不绝口。」 姜葆儿兴致勃勃地接口道:「说起来,嫂子的父亲深受琳妃娘娘重用,在太医之中可是头一份的,如今皇上又宠爱琳妃娘娘,只要琳妃娘娘美言几句,罗太医在太医院要升官可说是指日可待。」 罗娟玫微微一笑,「家父素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升官向来不在他的度量之中,但能得琳妃娘娘信任,自然感到十分荣幸。」 罗娟玫地位低微,对这种吹捧她的话最为受用,何况这姜葆儿很有自知之明,只求妾室的位置,和「那一位」并无冲突,且姜葆儿又是得颜氏欢心的人,她没必要与之为敌,自然是相处和乐最好。 「我说明俏,都过了多久了,怎么还不见凌澜身影?你确实将话传到了?」颜氏蹙眉问。 余明俏有一张长长的马脸,三白眼、驼峰鼻,腮骨突出,生就一副刻薄相,但她很会献计,深得颜氏信任,听颜氏问起,她连忙说道:「奴婢确实将话带到了,端砚说少爷在书房里,也即刻去禀报了,奴婢也不知少爷为何这么久还没来。」 这时,说人人到,徐凌澜迈进厅来,那锦衣玉带、令人心折的身影立即吸引了姜葆儿的视线,她始终看着徐凌澜,芳心颤动,想要被他拥抱,做他女人的欲望更为强烈。 身在商家,看的事多,也没那么多规矩,家里常有歌妓舞娘往来伺候家里的客人,她于是很早便识得了情滋味,十三岁便和帮她父亲跑腿打杂的少年小安子看对眼。 小安子十六岁,他们彼此喜欢,她还以身相许,发现自己不小心有了身孕后,她一心想嫁给小安子,但这事被她娘发现,不但无声无息的把小安子打发走,还逼她打胎,她娘让心腹嬷嬷给她灌药,她哭得昏天暗地,胎是落了,从此也没再见过小安子。 第28章 她哭了十几天,一直闹着,说要自尽,直到她娘要她有点出息,要嫁就要嫁一个能帮家里生意的大人物,贪恋那种只会干体力活的小伙子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帮她父亲跑腿的小厮,要是被她爹知道她干了浑事,小安子准被她爹打死。 现在证实她娘的话是对的,在玉树临风的徐凌澜面前,小安子那黑黑瘦瘦的少年根本什么都不是,她很庆幸她娘让她悬崖勒马,她才有机会可以做徐凌澜的女人。 「做什么去了?怎么许久才来?」颜氏语带不悦。 她不是没感觉到徐凌澜的变化,不知何时开始,他来见她时,总带着一种压迫人的强大气势,可她没放在心上,他怎么变也变不出她的手掌心,她可是他娘,他是她的儿子,这点不会变,他永远要对她唯命是从,他是她能荣华富贵一生的大树,她得牢牢攥在手中。 「看见园子里花开得正好,便赏了赏。」徐凌澜回答得漫不经心,然后慢条斯理的问道:「母亲找我何事?」 他知道颜氏最是不耐烦等,故意三步一停、五步一顿,让颜氏心焦。 「夫人最不耐烦等人了,少爷下回可不要再这样了。」余明俏插嘴说道。 徐凌澜眸色一冷,沉声道:「我在说话,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余地?」 这位余嬷嬷是前世极力分开他和花萸的人,便是她向颜氏献计趁他不在时将花萸沉塘,在将花萸沉塘之前,她还拔了花萸十指指甲,打断了花萸双腿,心肠恶毒,重生之后,每每见到她,他都恨不得杀了她。 「奴婢……奴婢就只是说说。」余明俏缩了缩肩膀,不敢再开口。 少爷几个月来对她态度都很差,她也不知道哪里惹到少爷了,总之她们下人就是命苦,面对主子只能逆来顺受,奴婢这一行,真不是人干的,幸好顔氏对她言听计从,她手上又握着颜氏的把柄,即便少爷针对她又如何?总不能把她发卖出府吧?她可是有靠山的。 「还敢狡辩?」徐凌澜心头蓦地涌起一股火气,他很想当场掐死余明俏,用尽全力才能压下杀意。 颜氏蹙眉,「好了,跟一个下人计较做什么,也不怕失了你的身分,还是说说今日在玲珑阁的事,陆家丫头救了欧阳阁主一命,可是真的?」 徐凌澜深知京城里没有秘密,尤其是这么大的事,不消半日便传开了,对于颜氏知道他不意外,不过这与颜氏何干,还特地找他来问话? 「不错。」徐凌澜微微挑唇,并不主动询问顔氏的意图,从表情难以辨识他的心思。 罗娟玫接口道:「陆姑娘怎么会医术了?没听说过她会医术,家父是太医,我对医术略懂皮毛都不敢随意帮人看病了,陆姑娘怎么这么胆大包天?也不怕看出问题来,何况对方还是玲珑阁主。」 颜氏眉头微皱,「妇道人家,无须出风头,让她收敛点,咱们徐家的媳妇,不许在外头抛头露面。」 徐凌澜对颜氏的话反感,语气不善地道:「陆姑娘现在还不是徐家媳妇,儿子也管不着,若母亲不喜,自己找她来训话便是。」 颜氏差点呛到,「什、什么?」他竟然顶撞她?还当着众人的面?要她面子往哪里搁?「哎哟,小叔子,该不是陆姑娘要你这样顶撞婆婆吧?」罗娟玫火上浇油,「还没过门就懂得兴风作浪,过了门还得了?岂不是要跟婆婆抢主母位置了?」 「我看是嫂子想抢主母位置吧?」徐凌澜神色莫测的看着罗娟玫,看不出喜怒。「眼下母亲身子还安康的很,主母的位置能坐得长长久久,不劳嫂子操心。」 前世罗娟玫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嫌他大哥腿瘸,背着他大哥与人通奸,生下两个不是他大哥的种的孩子,他大哥知道真相之后,愤而杀了这对奸夫淫妇之后自杀却没死成,后因杀人罪入狱,死在牢里,即便当时他位高权重,也救不了他大哥。 这一世他一定会设法扭转大哥的命运,让这个女人自食恶果,要为他大哥另谋幸福! 颜氏眼神奇怪的看了罗娟玫一眼,好像真怀疑起她的用心,看得她头皮发麻,连忙喊冤,「小叔子可别冤枉好人!我哪里是对主母位置有心思,我是怕陆姑娘过了门会欺到婆婆头上。」 「好人?」徐凌澜一双黑阵直视着罗娟玫,唇角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弧度。「是好人还是贱人,时间会说明一切。」 罗娟玫脸色微变,那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什么? 颜氏撇了撇唇,没为大儿媳妇说话,只道:「总之,我不喜欢我的媳妇儿让外人议论,也不喜欢有个好出风头的媳妇。」 姜葆儿细声细气地落井下石,「表哥,我也觉得姑娘家太爱出风头不太好,太野了,我娘时时提醒我要收敛锋芒,我一直谨记在心,向来不往人多的地方去。」 罗娟玫蹙眉,这个小丫头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徐凌澜蓦地看向姜葆儿,她心中窃喜,脸颊染上了两团粉红,羞答答的问道:「表哥为何这样看我?」 徐凌澜唇角浮现一抹嘲弄的笑意,说道:「我在想,你娘为何认为你有锋芒可收敛,实在叫人百思不解。」 姜葆儿再笨也听懂了,可要她辩解,她口拙,又无从分辩起,只能一脸的泫然欲泣。 徐凌澜不耐烦与这三个讨厌的女人纠缠,她们喜不喜欢陆宛飞的作风干他何事?他有必要听她们说吗? 一瞬间,他英俊的眉目恢复一派清冷,极是冷淡的说道:「若没别的事,儿子还要准备明日为太子讲学,先告退了。」 他虽然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加上他又搬出太子来,顔氏也不敢阻拦,只好让他走。 徐凌澜步履从容的出了厅堂,神情看起来极冷,端砚不敢多言,低眉顺眼的跟在主子后头,不过他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主子对夫人为何如此不客气,不客气到近乎无礼了。 徐凌澜走了几步,头也不回的吩咐端砚,「等会让武录过来见我。」 他很是不解,为何最近的事都和陆宛飞搅在一起?是因为他答应了与她的亲事吗? 第29章 前世他的世界里根本没她这个人,近来却频频见到她,甚至将她与花黄联想在一起,而礼部尚书府的人找人绑架她,这件事更是疑点重重。 他并非认为不是礼部尚书府所为,而是不解为何要绑架她,要毁她清白? 若是如他臆测的,是夏兰期所为,夏兰期又为何要对陆宛飞做这种事? 她们两人都是前世不存在他周围的人,如今却跟他有了牵扯,这个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变化,会不会让日后的事有所改变? 不管如何,他都必须查清楚绑架陆宛飞的主谋是谁,又有什么目的,毕竟陆宛飞不只是相府的姑娘,还是他的未婚妻…… 宝轩斋是京城知名的首饰铺子,光是高门大户的生意就做不完了,从不接待平头百姓,罗娟玫从前是没资格踏进宝轩斋的,她嫁进徐家之后,托了她那位大学士公公的福,今日得以踏入了过去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只不过,她依然不能尽情购买首饰,掌中馈的是颜氏,她能用的就是属于她的月例银子,在颜氏的眼皮底下,她不敢偷偷搜钱。 她在宝轩斋得到了上宾的待遇,不说她公公徐观修是大学士,她小叔子徐凌澜还是皇上看中的青年才俊,眼下将他放在东宫,更说明前途不可限量,冲着这一点,宝轩斋的白掌柜亲自接待,将她奉为贵宾。 「这支珍珠凤凰发簪实在精巧。」罗娟玫对一支发簪爱不释手。 白掌柜巴结的笑道:「少夫人喜欢,打个折扣,收您五十两银子就好。」 罗娟玫一阵愕然,五十两?开什么玩笑,她的月例只有二十两,胭脂水粉开支原来就大,娘家又没有补贴她,她哪来的银子买一支五十两的发簪? 不过,一支看起来不起眼的发簪竟也要五十两银子,这宝轩斋果然名符其实,以贵闻名,一支发簪都这么贵了,何况其他首饰? 如果她空手而回,岂不是会被人当成笑柄,说她堂堂徐府的大少夫人,连支发簪都买不起,可要她花五十两买一支发簪,她又实在肉痛…… 「这不是徐大少奶奶吗?」一个惊喜的女子声音说道:「这么巧,在这里遇到。」 罗娟玫回头,看到笑吟吟的夏兰期,忍不住在心中哀鸣一声。 怎么偏偏遇到了夏兰期?这下她不买发簪会不会被看破手脚,认为她穷酸?像夏兰期这样的高门贵女,肯定不会把五十两银子看在眼里。 她勉强露出笑容应酬道:「夏姑娘也来看首饰?」 「来选族妹的生辰礼物。」夏兰期看着罗娟玫手中的发簪,凑趣道:「大少奶奶挑中了这支凤凰发簪是吗?果然好眼光。」 罗娟玫忙将发簪放回锦盒里,勉为其难的笑了笑。「只是随意看看,还没决定。」白掌柜看到真正的贵客来了,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接待,「昨天到了几套红宝石头面,夏姑娘要看看吗?」 夏兰期随意的点了点头,「拿给我看看。」 白掌柜取出五套用锦盒装着的头面,一打开,那璀璨的宝石令罗娟玫眼里都冒光了。这要多少银子才买得起啊?这一套要上百两吧? 然而,夏兰期只看了两眼,便随意指着其中两套道:「就这两套吧!老规矩,到府里帐房收帐。」 「当然,当然。」白掌柜笑吟吟的让伙计去包装,取出字条来给夏兰期画押。 罗娟玫羡慕极了,如果她也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通通到徐府的帐房去收款该多好,这目前徐府里只有颜氏拥有这项权利,若是日后换她当主母…… 等待的期间又有贵客上门,指名要白掌柜招呼,白掌柜道了声失陪便离开了,伙计殷勤地奉上热茶和点心,罗娟玫有些坐立难安,因为她适才看的那支发簪被伙计收起来了。 伙计没问过她,表示也知道她不会买吧?连个伙计都看得出来,那夏兰期又会怎么看她?罗娟玫越想越坐不住。 她蓦地起身,原想藉口还要去帮颜氏办事先走,不料伙计用托盘摆着用金色绸缎包装好的两套首饰出来了 夏兰期取下一套首饰,双手送到了罗娟玫面前,浅浅一笑,「上回我空手到府上拜访,实在过意不去,这套头面便当做我送给大少奶奶的见面礼,大少奶奶若是给我几分薄面便千万不要推辞,若是大少奶奶推辞了,我会当做大少奶奶不愿结交我这个妹妹。」 罗娟玫吓了一大跳,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她润了润唇,嗓音微哑地问:「夏姑娘是说……送给我?」 夏兰期嘴角勾起明媚的笑容来,「是我的一片心意,兰期有心结交大少奶奶,还望大少奶奶给我个机会。」 罗娟玫先是意外,接下来就明白对方的用意了,也不客气推辞,笑着接过那份厚礼,「夏姑娘都这么说了,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啧啧,她万万没想到夏兰期喜欢徐凌澜到这程度,堂堂尚书府的嫡女,竟用一套要价不菲的首饰来巴结她,一个姑娘家怎么那么不知羞耻,倒追男人…… 不过,能够白白得到一套首饰,她自然没有推开的道理。 夏兰期满眼真诚的看着她,「大少奶奶叫我兰期就好。」 罗娟玫顺着她的心意说:「那你也叫我嫂子吧,这样亲近些。」 夏兰期露出几分欢喜和羞意,从善如流地叫道:「嫂子。」 罗娟玫拉着她的手笑道:「兰期,希望咱们能成为真正一家人。」 夏兰期如愿听到她想听的话,也不避讳的问道:「徐大人近日可好?」见她摇头叹息,夏兰期不解的问道:「嫂子的意思是?」 第30章 「依我看,陆姑娘虽然尚未过门,可小叔子倒是挺站在她那一边的。」罗娟玫装出一脸的无奈。 夏兰期本是个没耐心的人,对于罗娟玫这套吊人胃口的说话方式十分厌恶,面上仍装得温婉地询问道:「怎么说?」 罗娟玫挑了挑眉:「前几日我婆婆因玲珑阁之事数落陆姑娘几句,小叔子竟然顶撞我婆婆,看似对于陆姑娘爱出风头之举没啥意见……陆姑娘在玲珑阁救了欧阳阁主,据说还当场做了几首诗,令欧阳阁主赞不绝口,这事传了出来,搞得许多人去探问那诗句的内容,真是好笑。」 夏兰期袖里的手紧了紧,装得若无其事地道:「陆姑娘的行为确实不妥,也无怪乎徐夫人会提点几句了。」那日在玲珑阁她落于下风的仇,她记在陆宛飞身上了,她一定会讨回来,徐凌澜正妻的位置,她抢定了。 「唉,陆姑娘性子张扬,过门之后肯定会将府里闹得鸡犬不宁。」罗娟玫拉过夏兰期的手,亲昵的捏了捏。「照我说,像你这样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端庄大方的姑娘才配做我小叔子的贤内助。」 「多谢嫂子夸奖。」夏兰期低眉顺眼地道:「若是嫂子愿意帮我,就请嫂子在徐夫人和徐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将来若咱们成了一家人,兰期一定不会忘记嫂子的恩惠。」 罗娟玫大方地允诺道:「你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需要我出力的时候,随时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反正允诺又不用出银子,也不必拿出什么实质的东西,若未来陆宛飞同样大手笔讨好她,甚至出手超过夏兰期,她随时可以转向不是吗? 看来有了徐凌澜这个香脖饽小叔子,未来她好处很多哩! 寂静夜里,陆府火光冲天,仔细一看,火光竟是来自陆宛飞居住的松龄院,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失火的,高喊着走水了,顿时里里外外乱糟糟,所有人都跑来救火。 「大姑娘在哪里?」陆祥熙接到消息便冲过来了,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显见他的焦急。 大总管上前禀道:「还未找到大姑娘。」 他面色铁青,「起火原因为何?」 大总管凝重道:「眼下火势过大,恐怕要等火势灭了才能详细调查。」 陆祥熙沉下了脸,怒喝,「快点加派人手,立即把大姑娘找出来!」「老爷……」大总管却是欲言又止。 陆祥熙皲眉。「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有话快说!」 大总管道:「老爷,有件事很奇怪,火这样大,松龄院却无一人跑出来,即便所有人都睡了,可救火的动静这样大,不可能所有人都没听见……」 陆祥熙心一沉,「你的意思是,所有人都烧死了?」 大总管浑身一震,吓得连忙摇头,「不,不是,老奴就是认为不大对劲……」 这时,好几个意外的声音同时喊道:「大姑娘!」 陆祥熙看过去,陆宛飞好端端的正走进院子里来,身边还跟着她两个贴身丫鬟。 他松了口气,疾步过去,「你去哪里了?无事吧?」 陆宛飞神情淡定地回道:「女儿去散步,看见火光连忙过来,想不到竟是我的院子起火了。」 今天下午,她隐隐听到有个声音……好吧,是阴间使者的声音在提醒,她会遇上火灾,要她半夜出去散步。 好不容易能重活一世,她不想莫名其妙的死了,决定宁可信其有,所以她就真的带上了清霜、多莲,大半夜的到荷花池畔去散步,同时也清空了松龄院,让其他下人们自己去找地方蹭一晚,天亮了再回来。 这时几个下人过来向大总管禀道:「火都扑灭了,可屋里却找不到任何人。」 陆祥熙疑心顿起,他瞬也不瞬的看着陆宛飞,「怎么回事?你屋里人呢?都去哪里了?」 陆宛飞早就想好了理由,说得镇定,「女儿连续多日看到有影子在松龄院徘徊,原以为是多心,不料今早那人大胆的潜入屋里,女儿看到他后,他便跑了,女儿有所警偈,便让众人去别处休息,唯有一部分下人躲在暗处监视,若是无事最好,若是有事便能一举成擒,想不到真的出事。」 「有这种事!」陆祥熙震怒,「陌生人潜入府里,兹事体大,你为何没告诉为父?」 「女儿以为是一般的宵小,料想不到是纵火。」陆宛飞一脸平静的说道:「看来,这火是冲着女儿而来,目的是想烧死女儿。」 陆祥熙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你有怀疑的人吗?」 「这不好说,不能未审先判,总要抓到人才能定罪。父亲放心,我安排的下人很是机灵一定然会抓住线索,纵火之人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很快便能抓到人。」 很快的,在天亮之前,松龄院起火事件是有人存心要置陆宛飞于死地的消息已经飞快的传开了,而陆宛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也传了出去,只不过众人不知道的是,在天亮之后,陆宛飞悄悄去了趟书房找陆祥熙。 「请父亲派人盯着杨锈锦母女的动静,若女儿猜得没错,今日她们必有行动。」 陆祥熙蓦地起身,满眼的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她们做的?」 陆宛飞阵色深了深,「事实上,女儿安排的下人发现火起救火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心思去追纵火的人?女儿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想诈一诈纵火之人以及幕后主使,那些人听了定会想要毁灭证据,或者逃跑。再者,相府之中谁与我有仇怨,父亲也心知肚明,所以女儿才请您盯着杨锈锦母女。」 虽然她面对便宜爹没有把话说死,但实际上,她靠着那异常灵敏的直觉,已经很肯定是杨诱锦母女干的,为了引蛇出洞,她还特地放松了祠堂的守备。 第31章 陆祥熙顿感深深的无力,跌坐椅中,喃喃道:「杨氏真的会如此丧心病狂吗?竟然想烧死你?」 「女儿也不愿意相信是真的。」陆宛飞幽幽地说,「不过,若真是杨氏所为,这种可怕之人便不能让她再留在陆家,为害陆家,不是吗?」 第九章 自露破绽 陆宛飞暂时搬到距离松龄院不远的松月院,跟着她逃过一劫的下人们现在都对她奉若神明,更加忠心,若不是大姑娘神机妙算,他们可能早成为焦屍了,大姑娘没只顾自己的死活却不管他们,这令他们感恩戴德。 昨夜陆宛飞叫多莲出去散步时,多莲还颇有微词,认为主子在无理取闹,可如今看到主子逃过一劫还受到爱戴,她又喜得不得了,整日都在哼歌。 「姑娘还在写字啊?」多莲进来,看到陆宛飞跟一个时辰前一样坐在书案之前练字,她便一副要昏倒的样子。 说起来,主子的字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以前主子的字很是秀气典雅,一排排的很是工整,如今的字迹有股潇洒味儿,看着舒心,她比较喜欢主子现在的字。 「有事?」陆宛飞头也不抬,专心致志。 她练字是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静候陆祥熙的消息,另一方面是只要一空闲下来,她便会回想徐凌澜说的话,他深爱着一个人,那个人已经死了…… 等等!她猛然察觉一个疑点,手停住了。 他怎么不是说他深爱过一个人,而是深爱着一个人?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么就该是过去式而不是进行式啊……他肯定还有隐瞒的事,是什么事?现在他们俩还不熟,她去找他追问,他也不会告诉她吧,还可能对她提防起来…… 想到他说的可能不是事实,她便静不下心的,想着该怎么知道真相。 「姑娘怎么了?」多莲见主子忽然停下了动作,墨汁都滴落纸上,奇怪的问道。 陆宛飞回过神来,换了一张纸,「没事,倒是你,找我有事吗?」 多莲看了眼窗外渐黑的天色道:「到用膳的时辰了,想问问姑娘要传膳吗?」 陆宛飞点头,「当然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多莲瞪圆了眼,「打什么仗?如今天下太平,姑娘为何要去打仗?」 陆宛飞的注意力回到宣纸上,气定神闲地道:「晚点你就知道了。」 果然,用过了晚膳,陆祥熙就派人来传话了,要她去松吹院。 陆宛飞带着多莲到了上房,看到陆老夫人神色严肃,陆祥熙面容比阴天还阴,杨诱锦跪在地上,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陆宛霖同样跪着瑟瑟发抖。 屋里还有张耀,他是平时帮陆祥熙办事的人,做事缜密细心。 陆宛飞心里有数,想必已经抓到纵火之人,那人也供出杨诱锦来了。 「你料想的不错,果然是这个毒妇所为,她竟然真的如此恶毒无耻!」陆祥熙恨恨的扫了杨诱锦一眼。「我陆家再也容不下她!」 简「还有你!」陆老夫人指着陆宛霖痛心疾首的说道:「宛霖丫头,你太叫祖母痛心了,居然帮着你娘干这等坏事,你小小年纪就心如蛇蠍,做出放火杀人之事,若是传了出去,谁还敢上门议亲?」 陆宛霖吓得哭了出来,「祖母……我只是照娘的话做,只是送信给舅舅而已,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今日她听说守祠堂的两个人都染了风寒,陆宛飞另外派了个婆子去守祠堂,那婆子原来就是她娘亲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她塞了一两银子给那婆子,那婆子便通融让她见她娘了。 见到她娘之后,原本她就要讲松龄院失火之事,没想到她娘先问起了,好像事先早知道一样,她娘得知陆宛飞毫发无伤便急了,这才说是她安排的局,没想到被陆宛飞逃过一劫。 闻言她吓了一大跳,连忙说出陆宛飞还安排了人手守株待兔,要抓纵火犯。 这下,她娘镇定不了了,立即写了信要她送去给她舅舅,让她舅舅先下手为强,要灭那纵火犯的口。 她就只是帮忙传信罢了,岂料适才她爹却派人将她押来,当她是犯人一样,还让她跪下,她祖母还直指她放火杀火,根本是欲加之罪…… 「不要为难霖儿了,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杨诱锦泪水涌上来,哀哀地道:「老爷如今受人挑拨,将罪名加在妾身身上,妾身认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至于我可怜的霖儿,求你们放了她……」 「不是你认了,事实就是你所为!」陆祥熙忍无可忍的说道:「张耀,你说!让这贱人心服口服!」 「是。」张耀沉声道:「属下今日跟着二姑娘出了府,到了三月胡同舅老爷家,二姑娘离去没多久,舅老爷家就出来了两名行迹诡异的人,属下一路跟着,那二人到了十三巷,潜入一户人家,欲杀一人,属下于是救了那人,也制服了那两名杀手,三人口供一致,夫人收买了那人纵火烧松龄院,那两名杀手受舅老爷指使,要杀了那人灭口,如今三人都在柴房里,随时可对质。」 杨诱锦听得心惊胆跳,乾脆假装晕了过去。 陆宛霖扑了过去,哭道:「我娘晕倒了、我娘晕倒了!快叫大夫啊!」 杨诱锦暗自得意,如此一来会将她抬回房了吧?只要她死不承认就行了,他们碍于面子也不会将她送官严办…… 「来人!将这贱人拉到柴房,派人日夜看守,一日只需给她一顿饭,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她!」 第32章 陆祥熙火大说完便拂袖而去,陆宛飞看着装晕的杨锈锦被两名粗壮的婆子拉走了,心里想着,如此可以告慰原主之母在天之灵了,只不过这样好像还不足以让杨锈锦离开陆府,有条毒蛇在旁,总是让人心惊胆跳。 陆宛霖还在哀哀的哭求着陆老夫人放过她们母女,陆老夫人头疼,又气恼陆宛霖搞不清楚状况,让下人把陆宛霖带回她的院子看管,然后劝慰陆宛飞。 陆宛飞自然不会表现得要赶尽杀绝,劝陆老夫人回屋休息,自己也带着丫鬟离开。 「原来这就是姑娘说的打仗……」 多莲太震撼了,久久回不了神,直到此刻走在回松龄院的路上,她才喃喃感叹。 她们都知道夫人是坏女人,只是没想到夫人会坏到这种程度,竟然想烧死主子,还要松龄院所有人陪葬,若是姑娘没有早一步料到,那是多少条人命啊? 想到这里她便不寒而栗,不懂做了这种事的夫人怎么还有脸装晕想蒙混过去? 陆宛飞抬眸看着一轮明月,轻轻呢喃,「府里接下来能平静好一阵子了。」 而她,心里却是极不平静啊…… 陆宛飞下了马车,前方是碧瓦红墙的三层楼院,檐廊下的木匾写着「玲珑阁」三字,前方是托紫嫣红的花圃,明灿的阳光令她眯起了眼,她秀美的眉头微蹙,出起神来。 眼前的景色让她想起那日与徐凌澜野餐时交谈的对话,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为何会说他爱着一个人? 她要把他约出来试探一二吗?若他说只是口误,她岂不是自讨苦吃? 重生之后,她原是满心期待地等着要嫁给他,等着要改写前世的悲剧,可如今她却极为消沉,她想知道他口中说的爱的人是谁,又怕知道是谁,她怕自己会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当她不再是他的唯一,她或许会后悔重生…… 「姑娘,天气热,进去吧,别晒伤了。」清霜轻声提醒,主子望着玲珑阁发愣已经好一会儿了,让她不由得想到上回主子跟徐大人不欢而散的事,就怕主子又难过起来。 「嗯,进去吧。」陆宛飞叹了口气,抬步进了玲珑阁。 清霜看着主子忧郁的样子,也不自觉的跟着叹了口气,心跟着莫名揪起。 原以为杨氏得到报应,主子会开心,可主子这几日反而郁郁寡欢,常常幽幽的叹息,有时站在窗子前看被雨水打湿的花木,还会一脸的失魂落魄,看起来无比的寥落。 昨日,欧阳阁主来帖,邀请主子赏画,她原以为主子会没心情出门,想不到主子倒是应允了,幸好主子还肯出门…… 她忽然想到,主子以前没那么爱出门,就连逛香粉铺子也没兴趣,如今这没事出门逛逛书铺、茶楼似乎是主子病癒之后才养成的习惯。 「陆大小姐大驾光临,真真是蓬荜生辉!」玲珑阁里,欧阳泉笑容满面的相迎,脸上的欢迎很真诚,他看起来神清气爽,显见有在用心养生。 陆宛飞浅笑,「先生说笑了,小女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何以让蓬荜生辉,况且玲珑阁也不是蓬荜。」 欧阳泉一拈胡子,「姑娘在老夫心中,是京城第一才女……不不,说是燕朝第一才女也不为过,有这等才情,自然是大人物,是老夫心目中的大人物。」 见欧阳泉说的无比真诚,陆宛飞心虚地低头,「先生抬爱,小女子愧不敢当。」 她是真的愧不敢当啊,都是借文豪们的智慧财产,汗顔,汗颜…… 「哎呀,姑娘实在太自谦了。」欧阳泉对她的态度益发激赏,要知道,在人才辈出的天子脚下,没有文人不想出头,稍微有两把刷子的人都忍不住到处卖弄,想当高门的食客了,而陆大小姐若不是博览群书,又岂能诗词信手拈来,可她却一直没显露出来,也不去博个才女封号为自身添身价,真是极为难得。 「先生的胃疾还好吧?」陆宛飞笑着问道,赶紧岔开话题。 「姑娘的妙方果然有效。」欧阳泉眉飞色舞地夸道:「老夫照姑娘的方法将养着,果然近日都没再犯病了,姑娘不但是才女,还是神医啊!」 陆宛飞谦道:「说神医还才女的真是折煞小女子了,不过略懂皮毛罢了,当日先生信任,肯让小女子医治才是真有勇气。」 「呵呵呵,是老夫要谢姑娘,姑娘怎么反倒谢起老夫来了?」欧阳泉兴致高昂地道:「老夫设了茶宴,咱们边喝茶边说。」 欧阳泉引路,所经之处,亭台阁榭都极为精巧,茶宴设在兰室,四面大大的木窗透进光线,薄薄纱帘随风微拂,四周飘散淡淡的竹香,外面是莲池,檀木香几摆着一壶两杯和时令果品,欧阳泉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倒茶给陆宛飞。 陆宛飞自然知道这是十分礼遇她,她慎重的品茶,见茶盏中的茶汤色泽清亮,加上茶香宜人,便知不俗,只是她不懂茶,只爱咖啡,好茶给她喝是可惜了。 两人在和煦的微风下品了一盏茶,欧阳泉这才笑吟吟的说道:「老夫今天邀请姑娘,其实是别有目的。」 陆宛飞也猜到了,总不会特意请她来品茶,她浅浅一笑,「先生请说。」 「那老夫就不拐弯抹角了。」欧阳泉呵呵笑道:「老夫是想将姑娘当日随兴所做的诗句抄录下来,在阁里做个诗展,好诗共赏,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陆宛飞啜了一口,抬起阵来,眼神明亮的说道:「不如小女子亲自将诗句写下来如何?」 与其去试探她家大人,不如让她家大人来怀疑她,待她家大人看到她的字,总会惊讶,也是为日后她向他吐露他们两人前世之事做铺垫,不会让他以为她是疯子,当然了,若日后加以试探,发现他压根不信前世今生之说,她也就不会再提了。 事实上,照她此刻难耐的心情,她恨不得直接冲到他面前将他们前世的事说出来,可是就怕他当场退亲,觉得她疯了…… 第33章 她开始对阴间使者不满了,让他们重逢,却不让她以花萸的面貌重逢,也不让她家大人带着前世的记忆,这样他对她根本没感情啊,变成她一头热,一个人在唱独脚戏! 想到她就呕,怀疑阴间使者在整她,也不提醒她这些眉眉角角,让她空欢喜一场,以为重生来过就一切妥当,没想到阻碍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就是她家大人…… 「喂,小姐,是你自己说只要与你家大人年龄相当、身分匹配即可,你又没说你要长得怎么样,还怪我咧!身分不同了,长相怎么可能一样,况且我还让你现在的容貌美如天仙,居然还被你抱怨?重生本来就不可能十全十美,你当重生都是量身订做,都能顺风顺水啊?你错了,多少人即便重生了也是会走老路,会不由自主的做同样选择,也会重蹈覆辙,犯上一世犯过的错,而且,我不是神,我只是个小小的阴间使者,力量有限,不能做到让你满意,抱歉厚……」 听到蓦然冒出来的声音还酸溜溜的,陆宛飞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叹气。这个阴间使者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她才小小抱怨一下,居然就来给她魔音传脑了。她于是在心里回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念行了吧,你快走吧,你再干扰我,难保不会被别人发现你的存在…… 「姑娘当真?」欧阳泉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脸上浮起了热切的笑意。 陆宛飞确定阴间使者已经离开了,这才饶有兴味的说道:「小女子十分乐意,能在玲珑阁办诗展,是小女子的荣幸。」 「姑娘可不能反悔!」 欧阳泉大喜,连忙叫书童准备文房四宝,又抬来一张好写字的矮桌,待一切摆周全了,陆宛飞落坐,她落笔从容,气定神闲。 「没想到姑娘除了诗做的好,也写了一手好字啊!」欧阳泉万分惊讶,看得频频点头,但半晌之后,他疑惑的说道:「不过,姑娘的字怎地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陆宛飞一边落笔,微微抬了抬眼皮,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嘴角,「是吗?」 这就对了,欧阳阁主当然要感觉像才行,不然她就没戏唱了。 「是啊,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欧阳泉陷入了苦思。 陆宛飞笑了笑,装作没当回事,继续将诗句逐一写下来。 从玲珑阁离开之后,陆宛飞一番挣扎,终究还是敌不过内心的渴望,命车夫到徐府外绕清霜在心里摇头,看来姑娘对徐大人的迷恋已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竟然想来徐府外巧遇,可若是真遇到了徐大人,她们要说她们来人家大门口做什么?没事会逛到这里来吗?就怕徐大人觉得自家姑娘太不矜持。 幸好,马车在徐府外绕行了三圈,大门都没开关过,没人进去,也没人出来,陆宛飞总算死心了,叫车夫回府。 马车蓦地慢了下来,陆宛飞示意清霜,清霜扬声问车夫道:「柳大哥,有什么事吗?」马车已经完全停了下来,车夫柳元道:「路边倒了两个人,像是一对母子……」 马车早就停稳了,陆宛飞闻言,立即跳下了马车,清霜连忙跟上。 姑娘这身手俐落的不像大家闺秀,也不知姑娘这跳马车的行为打哪学来的,以前都要她们先下马车搬小凳子或搀扶,现在到了目的地,动不动就自己一马当先跳下去,叫她们很是头疼,以后嫁进徐府还这样怎么得了…… 而且姑娘忘了吗?上回他们才因为多管闲事被人绑架,这回怎么也没谨慎一点? 照她说,姑娘应该快点派人去查是谁绑架了她们,还想毁了姑娘的清白,可她却好像不当一回事,还说徐大人会去查,这是有什么根据啊?姑娘怎么就有把握徐大人会去查了?清霜想着,赶紧走到陆宛飞前头,想着万一有什么事自己还可以拦一拦。 「姑娘不要碰他们,可能死了……」清霜看到倒在草丛边的两个人都脸色发白,动也不动,急忙阻拦陆宛飞,然而陆宛飞还是走上前,伸手去探他们鼻息,她看得差点昏倒。姑娘怎么又不管自己身分了,像这种事,可以叫她做啊……「还有气息!」陆宛飞直接对车夫指示道:「柳元,你把他们两人抱到车里!」 「是!」柳元人高马大,抱起一个弱女子和一个男童轻而易举。 陆宛飞回到马车里,先给女子施针,再给男童施针,没多久,两人都缓缓醒来,女子看清自己身处在豪华宽敞的马车里,满眼惊讶,男童则紧紧靠着她。 陆宛飞友善温和的说道:「你们别怕,你们昏倒在路边,我行经此处,略懂医术,便先帮你们施针了。」 女子感激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陆宛飞说道:「你们没什么大碍,就是体虚无力昏倒了,你们是不是很久没吃饭了?」 女子有几分羞愧,垂下了眼眸低声道:「盘缠用尽,流落街头,前先又淋了场雨,这才再也没力气支撑,晕了过去,没遇上坏人,遇上姑娘这样的好心人,真是万幸。」 陆宛飞听她言谈文雅,容貌楚楚动人,若是好好妆扮,肯定十分明艳,她心中蓦然有了个主意,「不介意的话,我能知道你们为何会流落街头吗?」 女子轻轻点头,柔声道:「我叫楚玉娘,这是我儿子,名叫朗儿,我们原来住在芳州,夫君是教书先生,遇上了水患,夫君死了,我们孤儿寡母没一技之长,又无田地,在村子里生活不下去,原想来京城投靠兄长,却不料几年没连络的兄长已搬走了,也不知晓搬到何处,我们找了几日,找不到人,盘缠也用尽了,在京城又无相识之人,才落得如此境地……」 陆宛飞看着他们,原来是相依为命的孤儿寡母啊,孩子倒是生得眉清目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很讨人喜欢。 她在房里看过原主母亲的画像,倒是和这位楚玉娘有五分相似,眼前的楚玉娘约莫二十八、九岁,正是女子最有韵味的时候。 她和善的说道:「你们身子尚且虚弱,不宜再餐风露宿,不如随我回府休养几日,家父还有些人脉,可以帮忙打听令兄下落,楚娘子意下如何?」 楚玉娘满眼的感激,「姑娘能收留我们母子几日,玉娘感激不尽!」 清霜疑惑的看着主子,对她的做法无法理解,给他们一些银子打发便是,为何要把不知根底的人带回府,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赖着不走,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算了,反正打从姑娘痊癒之后,许多作为她都看不懂,她也不需要懂,尽力帮着姑娘就是,这是她做为下人的本分。 第十章 一模一样 玲珑阁原来就是徐凌澜经常走动的地方,他为太子招揽人才,而玲珑阁正好是最多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再上欧阳泉对于一个人的评价总有独到见解,他会来吸取经验——以上说的是他的前世。 第34章 他前世确实藉由在玲珑阁走动为太子网罗了众多人才,可经历过前世,他已经握有一份前世的名单,根本不需要慢慢接近,试探调查,他如今已经开始在跟他名单里的可用之材打交道了,有些人现在还是不起眼的小官,将来会一飞冲天,那些他都在铺路了。 而太子将来会坐上龙椅,这也是笃定之事,不需要额外的助力,他如今拉拢的是将来太子成为皇帝之后要用的人才,而那些前世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两面倒,表面上还假装是太子党的小人,他自然已所有防备,不会再让太子犯前世犯过的错误。 他可以预期,这一世他的仕途依然会像前世那般的顺风顺水,若说可能会有什么变化,便只是他的名声问题罢了,他刻意要弄臭自己的名声,外界对他的评价自然不会如前世一般高,这他也有准备了,不管旁人对他如何评断他都不在乎,若是能毁誉参半那就更好了,那正是他要的。 今日徐凌澜来是因为欧阳泉说要让他看几幅字画,还说他看到一定会大大惊讶,甚至说出若他不惊讶,便将玲珑阁一幅千金不卖的字画送给他,他这才来了,来看看一定会让他大大惊讶的字画是何模样,何以让欧阳先生夸下海口。 晓月廊里整整齐齐的挂了三幅字画,徐凌澜只看了一幅便变了脸色。 这不是他的字吗?他何时写了这几幅字? 「看吧!老夫就说徐大人会大大吃惊。」欧阳泉得意的说道:「当日老夫想了好久,这才想起这字跟徐大人的字十分相似。」 「这是谁写的?谁临摹了徐某的字?」徐凌澜相当不悦,不是相似,根本一模一样! 「非也,非也,不是临摹。」欧阳泉摇头晃脑的说道:「若老夫没在一旁看着,也会以为是有人临摹了徐大人的字,可老夫全程观看,所以知道并非特意临摹,而是有人写的字刚好和徐大人一样,是不是太有趣了?」 徐凌澜断然道:「不可能!」 「老夫就知道徐大人不会信。」欧阳泉不以为忤,继续抚着胡子笑着说:「当日陆姑娘在老夫面前一字一字的写下,根本谈不上临摹了徐大人的字,陆姑娘落笔轻松无比,绝无可能是特意学了别人的字。」 徐凌澜一时微怔,「先生说……陆姑娘?可是相府的陆大姑娘?」 「就是徐大人的未婚妻陆姑娘啊!」欧阳泉笑道:「徐大人和陆姑娘真是郎才女貌,两人都才貌双全,真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徐凌澜胸口起伏不定,没将夸赞听入耳里,只感觉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音乾涩地问:「先生确定这三幅字画均是陆姑娘所书写?」 「老夫非常确定,就是在老夫跟前写的……」 「徐某告辞!」 不等欧阳泉说完,徐凌澜仓促离去,他呼吸急促,指尖也在颤抖。 花英的字是他手把手教的,她聪明伶俐又勤于练习,外人分不出他俩的字迹,他自然分得出来是他写的还是花萸写的,而适才那三幅字画便是花萸写的,绝对是出自花萸的手没错…… 徐凌澜上了马车,一叠声吩咐去相府。 端砚被主子这心急火燎的态度吓了一跳,他咽了咽口水问道:「爷这是要去拜访陆姑娘?」怎么看都不像要去拜访,哪有人拜访这样气势汹汹的,何况又没提前递帖,忽然上门又这样严肃,根本像去兴师问罪的。 自然了,这种话他只敢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 徐凌澜心中波涛汹涌,他紧抿着唇,紧蹙着眉,一语不发。 陆宛飞的字居然和花萸一样?这已经不是巧合可以解释,天底下也没有这等巧合! 端砚见主子理都不理他,心里益发胆战心惊,主子这般怒火攻心的气势,不要去人家相府惹出什么祸事来才好…… 端砚祈祷着相府慢点到,可相府终究是到了。 接获门房通知,大总管立即出来相迎,对于毫无知会便上门的准姑爷,他不敢怠慢,慎重的请进府里,命人奉上好茶。 「徐大人,我家相爷眼下不在府中,您……」 徐凌澜并没坐下,他的眉眼覆了层冷意,「徐某要找陆大姑娘,烦请陆大姑娘出来一见。」 见徐凌澜面色凛冽,大总管不敢多问来意,命小厮快去松月院通知大姑娘。 徐凌澜登门造访,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府中,陆宛飞还没出来会客,陆宛霖已不顾一切的冲到了前厅,后头跟着追得辛苦的丫鬟小翠。 大姑娘的准姑爷上门,自家小姐在急躁个什么劲?她都说了让小姐不要去,不关小姐的事,可小姐当耳边风,硬是跑去了前厅,她只好跟着跑来,真的是累死她了。 「二姑娘?」大总管讶异的看着不请自来的陆宛霖,皱起了眉头,老爷禁足了二姑娘, 让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反省,她却不管禁令的跑了出来,其作为叫人摇头。 「宛霖见过徐大人!」陆宛霖行一个福礼,脸上带着假意的羞涩,内心是真的倾慕。 真是老天帮她,她终于得以在徐凌澜面前露脸了,她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将徐凌澜给抢过来! 如今的她已和以往不同,不再天真,不再幼稚,她知道自己处境艰难,娘亲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柴房里,不管她如何求情,她爹和祖母都说没将她娘亲送官严办已是仁慈了,要她不许再为她娘亲求情,所以她已不能再寄望于她娘亲身上,相反的,现在要换她为她们母女谋求生路! 过去她不懂事,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倚靠她娘亲,娘亲先前还说,陆宛飞会死,死了她就有机会嫁给徐凌澜,她会为她备好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第35章 以前她备受她爹娘、祖母的疼宠,下人都争相吹捧着她,官家千金也都乐于与她结交,她比陆宛飞那个嫡长女还风光。 可如今一切都变调了,下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即便她娘亲做的事没有传出去,可她娘亲被关在柴房是事实,任何人都知道她们母女落魄了,连她的膳食都比从前差了,这都要怪陆宛飞那个贱人,所有的祸端都是由陆宛飞而起,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这几日,她思前想后,更加坚定她要抢夺陆宛飞亲事的想法,她要取而代之,待她与徐家亲事定下来,成了徐府的准儿媳妇,她爹与祖母还能不放了她娘吗? 她祖母一向把颜面摆在第一位,若是到时再将她娘送官严办,她们在徐家面前如何抬起头来?为了掩盖家丑,她相信她祖母绝不会坚持将她娘送衙门,而她爹事母至孝,最后也会妥协的。 退一万步想,即便抢不成,她也要让陆宛飞嫁不成,她得不到的,陆宛飞也休想得到! 陆宛霖算盘打得劈啪响,可真正面对面见到徐凌澜时,她发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太简单了,徐大人在传言中是个谦谦君子,如今她态度友善、言笑晏晏的向他问好了,他怎么一句话都不回?这是不是太无礼了? 确实,徐凌澜只冷淡的扫了陆宛霖一眼,连句应酬话都没说,彷佛眼前的女子不存在。 端砚看得头皮发麻,极小声地提醒,「大人,陆二姑娘在跟您说话……」人家好歹是陆府的姑娘,是主子未来的小姨子,如此不理不睬的也太失礼了。 徐凌澜投去冷漠的一眼,眼里写着「要你多嘴」,端砚立即噤若寒蝉的闭嘴了。 「徐大人,小女子在向大人请安,大人没听见吗?」陆宛霖扬起一抹假笑,不死心的继续问道,如今的她已经没有退路,自尊又算什么? 徐凌澜嘲弄地勾起唇角,一脸嫌弃的回道:「徐某不是来找二姑娘的,请二姑娘不要来打扰徐某。」 闻言,陆宛霖心中那份钦慕顿时碎了,她想尖叫想砸东西,她何时受过这种气了,他是知道什么所以看轻她吗? 陆宛霖双拳紧握,赌气的说道:「素闻徐大人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今日一见真是意外。」 徐凌澜垂敛着眼阵,这回连一个字都不回应她了。 大总管急得额上冒汗,一方面是觉得徐凌澜太不客气了,一方面又生怕陆宛霖出言不逊,他伸长脖子张望,暗自思忖大姑娘为何还不来? 这时,众人总算又看见一个人影踏入厅堂,不过不是陆宛飞,而是多莲。 多莲朝徐凌澜福身道:「徐大人,大姑娘请大人移步到兰曝圜的凉亭里喝茶叙话。」徐凌澜点头,「劳烦领路。」 他也不想在众人面前询问她,她要求私下谈,正中下怀。 兰曦园是陆府景色最宜人的花圜,高高矮矮的花木环绕,四季都有花香,又有几处山石包围,极具隐密性。 陆宛飞在凉亭里候着,清霜已沏好了茶退到一边。 她知道徐凌澜为何而来,她设下的陷阱发挥作用了,他一定很震惊,天底下有个人写的字与他一模一样。 陆宛飞淡然的凝视着疾步走来的徐凌澜,领路的多莲像被他追赶脚步似的,越走越快,看了有些好笑。 徐凌澜由青石板小路步入凉亭,多莲、清霜早得了主子吩咐退得远远的,退到听不见他们说话的距离,跟着徐凌澜而来的端砚当然也只好止步。 「真想不到徐大人会特意来找我。」陆宛飞起身行礼,故意说道,脸上浮现笑意。 今天她一身浅杏色衣裙,更显肌肤赛雪,头上仅一支茉莉簪子,淡雅脱俗。 徐凌澜蹙着眉心,探究的打量着陆宛飞,「冒昧造访,失礼了。」 「咱们是未婚夫妇,也无须太过拘泥礼数。」陆宛飞看着他,眼底闪烁着点点星芒,「徐大人看起来似乎很急,不知有何急事?」 若是他也是重生而来该多有好,若是他也带着前世记忆该有多好?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即便这一世她同样是花契也没有用,他不会认得她,她对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想到这里,陆宛飞脸色瞬间一暗,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先行落坐,「徐大人请坐。」 徐凌澜没忽略她眼底适才滑过的一抹寂寥,他阵光微闪,突然觉得那神情也很像花萸……虽然他心中有所猜测,但今天他是来求证的,不能先入为主有了结论才是。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沉沉开口,「徐某在玲珑阁看到三幅姑娘的字,字迹与徐某的一模一样,据欧阳先生所言,那三幅字乃是姑娘亲笔所写。」 若不是太多巧合,他也不会产生疑窦,在今天看到字迹之后,那个花萸也重生了的想法越发强烈,但是他要如何确定是或不是?他又要如何做,她才会对他吐实? 当然了,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实情,一切都是他想太多,是他太渴望花萸也与他同时重生了,所以才会做过多的联想…… 「有这种事?」陆宛飞慢条斯理的啜了口茶,抬阵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当时欧阳先生一直说我的字眼熟,原来是与大人的字迹相似啊,看来大人与我是姻缘天注定?」徐凌澜不悦的板起了面孔,这等轻佻的语气,她这是在调戏他吗? 他放下杯盏,面色沉了下来,「难道陆姑娘对我们字迹相同一事,不感到惊讶吗?」陆宛飞笑了笑,「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天底下当然也有字迹相同的人,只不过刚好我和大人相识罢了。」 徐凌澜的心一跳,这赖皮的语气和逗弄他的态度……他又要想起花萸了,她也总是爱逗他,令他拿她没办法。 「大人就是来问我字迹之事吗?」陆宛飞把玩着空杯盏,眼眸看着他,笑了笑。「不知大人对我的回答可满意?」 第36章 徐凌澜无法反驳她的说法,虽然他不满意这个答案,可看来今天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他再坐下去也没意义…… 「姑娘言之有理,是徐某唐突了,徐某告辞。」 陆宛飞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大人留步。」 「姑娘还有事?」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大人。」陆宛飞脸上一派的平静。「先前大人说,深爱着一个人,又说那人已死了,若是如此,你该说深爱过而不是深爱着。」 徐凌澜一僵,他内心认定花英会在十七年后与他相逢,这么一来,花萸就不算死了,他才会不自觉的用了深爱着,没想到陆宛飞会察觉到两者的不同。 「逝去之人,未曾遗忘,刻在心上,便是一直深爱着。」徐凌澜眸光晦暗不明。「陆姑娘还有问题吗?」 陆宛飞感觉到自己的心正迅速的裂开,她强忍着情绪,却不由得吸了吸鼻子,「没有了,大人请便,不送。」 徐凌澜对她强忍泪意的神情有些在意,但他仍是走了,头也不回。 她坐在亭中,眼角余光看到清霜、多莲走过来,她大喊一声,「不要过来!」 两人吓得不敢动,只能忧心地看着她,她们都听出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宛飞双手紧紧揪着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阵阵收缩,好痛、好痛。 他爱着的人到底是谁?那个人到底是谁! 徐凌澜回到府里,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极不舒服,陆宛飞所提的问题和她最后流露出的表情都让他无法不在意。 她为何露出心痛的表情?他们只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只是初相识,未曾有感情,她为何会在意他心中所爱为何?更要命的是,他不由自主把她想成花萸,想着若她是花萸,误会他另有所爱会有多痛苦? 他回到步月轩,原想一个人静一静,却不料顔氏竟在暖阁里等他,此时此刻看到颜氏,他就想到前世颜氏把花萸沉塘的举动,真是厌烦至极,等到瞥见站在颜氏身后的余明俏,他的神情更是冷若冰霜。 「主人不在,母亲在此不觉得不妥吗?」徐凌澜严肃的问道,就好像颜氏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余明俏第一时间陪笑道:「哎呀,少爷怎么这样讲话,夫人又不是外人,在少爷房里等少爷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 颜氏也不悦地道:「你一回来便会往书房里钻,又不会上春明轩去向我请安,我要见你还要三催四请,不如自个儿过来等着。」 「母亲又有何事?」徐凌澜笔挺的站着,表情仍是一丝柔和都没有。 「今天夏姑娘来了。」颜氏难掩高兴的说道:「她给我配了几帖药膳方子,我吃了之后,脑子真的清楚多了。」 徐凌澜唇边泛出一抹嘲弄的笑容:「难道母亲的脑子过去都不清楚?才会受人教唆。」「你在说什么?」颜氏皴眉。「我在跟你说夏姑娘,你扯到哪里去了?」 徐凌澜态度依然带了丝嘲讽,「夏姑娘给您做了药膳,然后?」 颜氏从容地说道:「我是想,既然夏姑娘这么有心,又对你极为倾慕,若你要娶她为平妻我也不会反对,你爹那里由我去说。」 徐凌澜冷冷地道:「母亲想得真远,儿子正妻还未过门,母亲就想到平妻去了,是唯恐天下不乱,要看儿子摆不平两个女人有多烦心是吗?」 颜氏的脸立即垮了下来,「说的好像我要害你一样,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夏姑娘的父亲是礼部尚书,若你娶她为平妻,丞相和礼部尚书都是你的岳父,加上你爹的帮衬,你的仕途能不光明一片吗?」 他缓慢地说道:「儿子不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也能仕途光明,母亲不必再为儿子着想了。」 之前他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的名声弄臭,才会营造他对其他女子有意的假象,可现在,他的心境已有所改变。 他不会承认那是因为陆宛飞的缘故,偏偏这是事实,即使他不喜欢自己被陆宛飞牵动思绪,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受到她的影响。 陆宛飞光是听到他有一个深爱的女人,而那人已经死去就如此心痛,若他后院还有其他人,她岂不是会伤心欲绝? 加上他知道了夏兰期可能是绑架陆宛飞的主谋,他就算要把自己名声弄臭,要找女人,也不会找夏兰期那个女人。 「皇上交代我研拟解决波州长年乾旱的法子,明天要交出完整的奏折,儿子现在需要专心一致,母亲既然已经说完了事情,就请您回去歇息。」 徐凌澜下了逐客令,且又是搬出皇上当理由,顔氏只好不悦离去。 出了步月轩,月色下,余明俏观察着主子阴沉的脸色,故作犹豫地道:「奴婢多嘴一句,少爷这番转变会不会是受陆姑娘影响了?奴婢听车夫说,今儿个少爷去相府见陆姑娘,回来便对夫人这个态度,说不是陆姑娘叫唆他来反抗夫人,谁会相信?」 颜氏恨恨地道:「原以为陆宛飞这个名声不显,听说还被继母和妹妹吃得死死的相府千金会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还没过门就让我和凌澜产生嫌隙,此桩婚约,莫非是要引狼入室了?」 颜氏喜欢的是事事顺从她意,以及明摆着讨好她的姑娘,比如像姜葆儿和罗娟玫那样的,陆宛飞这阵子的作为全都惹她不喜,相较之下,夏兰期可是会做人多了,也是因为这样她今天才会来提平妻之事。 余明俏循循善诱地说道:「依奴婢看,夏姑娘才是少爷的良配。」 第37章 夏兰期每回来都会让贴身丫鬟送个精致的小礼物给余明俏,这样大方的人谁不喜欢?何况那丫鬟还暗示若是夏兰期能嫁进徐府,将来好处不止一点,冲着这点,她自然要帮了。 看出颜氏有些动心,余明俏加把劲再说:「老爷或许不会同意退亲,可若是少爷再娶一房对其仕途有助益的平妻,老爷定然不会反对。」 颜氏白了余明俏一眼,「你不是也听见了,那小子说他的仕途不需借助妻家之力。」余明俏笑得意味深长,「若是木已成舟,将生米煮成熟饭,少爷不想也得想。」 颜氏眯起了眼,「你的意思是……」 余明俏点了点头,主仆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十一章 为父谋福 陆宛飞特地请了陆祥熙到松月院用膳,父女俩许久没单独用膳了,没有闲杂人等,父女和乐融融,感觉格外安然舒畅。 「再几日等松龄院修葺好,你便可以搬回去了,这里虽然好,可毕竟地方太小了。」陆宛飞微笑道:「再过两个月女儿便要出嫁了,实在没必要为了女儿大肆整修松龄院。」 陆祥熙不赞同地说:「什么话?你虽出嫁了,也永远是我陆家的女儿,随时可以回来小住,自然要好好整修一番。」 她知道这是陆祥熙的一片爱女之心,便不再说什么了,转而替他夹了一块鱼肉,「爹,您尝尝,这道清蒸鱼蒸的火候恰到好处,鱼肉极为鲜甜。」 陆祥熙尝了一口,也是惊艳,「这是大厨房做的菜吗?今日味道特别爽口。」 「这是女儿的小厨房做的,大厨房做的菜有些油腻,女儿不大喜欢,便自行开伙了。」陆祥熙赞道:「你找的厨子倒不错,虽然是家常菜,但做得极好,咸淡适中,令人胃口大开,事实上为父也觉得大厨房做的菜口味过重了些。」 她笑吟吟的说道:「说起来,那厨子也不是女儿找的,是女儿捡的。」 「捡的?」陆祥熙难得说笑,「上哪去捡到这么好的厨子,为父也去捡一个。」 「真是女儿捡的。有一日,女儿外出回府的路上,看到一对母子昏倒在路边,便为他们针灸治疗,随后得知他们无家可归,便让他们暂时在府里住下。」 「有这种事?」陆祥熙先点了点头,接着蹙眉叮嘱,「你有善心是好事,不过不知根底之人,还是小心为好,尤其咱们又不是普通人家,更要小心被人利用。」 陆宛飞颔首,解释道:「女儿已打听过了,那对母子名为楚玉娘和程朗,是一对孤儿寡母,楚娘子的夫君乃是教书先生,在芳州的水患中不幸丧命,她便带着儿子来京城投靠兄长,谁知她兄长也搬走了,不知去向,这才盘缠用尽流落街头,女儿意外发现楚娘子的好手艺后,索性就留下他们,天天有口福。」 陆祥熙点点头,「既然你已详细打听过没有问题,为父就不插手,若是那楚娘子的手艺合你胃口,将来你带着嫁到徐家便是,自己想吃什么也方便。」 这时,楚玉娘娉娉婷婷的进来,手里端着饭后甜汤,这是陆宛飞交代的,前面的菜都由丫鬟上,甜汤一定要楚玉娘自个儿端进来。 「楚娘子,这是家父。」陆宛飞笑吟吟的介绍。 楚玉娘放好甜汤,赶紧对陆祥熙一福,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玉娘见过相爷。」 陆祥熙想像中女儿收留的厨娘就是个五大三粗的大娘,没想到竟是个楚楚动人的美人儿,还有几分像他的亡妻,他一时间看得失神,不由得虚扶一把道:「娘子不必多礼。」 陆宛飞看着他们的互动,第一时间便知道她爹触电了。 当初把楚玉娘母子带回府,她虽然就有替她爹找个对象的想法,可是兹事体大,所以她经过了一段日子的相处,加上她已经让人把楚玉娘在芳州的事情打听清楚,确认这个女子品性不错,性格温和,这才付诸实行。 说起来,她这个便宜爹爹算是中年美男,又官至国相,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后院除了两个姨娘之外,没有其他的女人,不是个好色之徒,对楚玉娘而言,应该有加分效果。 而楚玉娘呢,她照着原主母亲的画像,又向府里的老人打听了原主母亲平日的穿着打扮,特地让楚玉娘学着打扮,乍看之下,两人已有五分相似,应该会让她爹下意识的注意。 她再下一城的说道:「楚娘子,家父适才称赞你做的菜咸淡适中,令他胃口大开,若你得闲,隔三差五便劳烦你做几样小菜送去,家父平时公务繁忙,饮食不规律,暑季更是没有胃口,若是你的手艺,定能让他多吃一些。」 楚玉娘温婉如水的眼波落在陆祥熙身上,柔声道:「玉娘笨拙,只要相爷不嫌弃,玉娘自当效力。」 大姑娘先前已跟她说明白,想让陆相爷纳她为妾,她是为了相爷还有陆府子嗣着想,但对她也并非没有好处,如此她与朗儿有了栖身之所,往后的日子不用愁了,甚至朗儿要踏入官途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做妾的名声不好听,可在这世道,她一个孤身女子带着孩子也是难以生存,尤其她又长了这副模样……她思前想后,最终下定决心为自己跟朗儿谋个衣食无缺的将来。 于是她听从大姑娘的话,照着相爷亡妻的模样装扮,也听大姑娘说了陆家的事,得知现在的相爷夫人的作为,还有各种恩怨情仇,她心中有底,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就希望能够成功到相爷身边。 「岂会嫌弃,就怕累到娘子了。」陆祥熙也不知胸口那股骚动是怎么回事,他已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心跳加速。 楚玉娘唇畔露出温婉浅笑,「相爷叫我玉娘就好。」 陆祥熙自动自发的关切道:「听说娘子家乡在芳州,家人因遭逢水患不幸过世,可据我所知,朝廷早拨款数百万两用于芳州治洪,难不成治洪无效吗?」 楚玉娘垂眸隐讳的说道:「兴许那些银两都没有用于治洪吧,玉娘是妇道人家,不懂那些,不过听村里人说,似乎巡抚大人连洪区都没去过,只派了一两名官员到场巡视,究竟做了什么没人知道,当洪水一来什么都被淹没了,那时官兵倒是来得很快,一队又一队的人马,急着将屍首抬走,想掩盖什么,没人知晓。」 陆祥熙面色凝重起来,「有这等事?娘子可否详细告知所见所闻。」 楚玉娘口齿清晰的述说,陆祥熙蹙着眉,专心一致的听着。 第38章 陆宛飞看着他们,深觉有谱了,她不会看错的,她的便宜爹肯定对楚玉娘有意思,他都不自称本相爷了,看玉娘的眼神也不是看下人的眼神,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发酵,肯定会天雷勾动地火。 陆宛飞料想的不错,陆祥熙和楚玉娘的进展一日千里,陆祥熙见了朗儿,朗儿相貌清秀,资质聪敏又懂礼数,很得他的眼缘,他甚至还亲自教朗儿读书,楚玉娘为他们准备点心,看起来就像一家人,其乐融融。 同时,楚玉娘在陆宛飞的提点之下,没日没夜的赶工,给陆祥熙做了一套衣裳和一双靴子,名义是感激他收留了他们母子。 陆祥熙收到礼物后,大大的感动了,杨诱锦有多久没为他做衣裳了?打从她执掌中馈以来,他的四季衣裳都交给绣娘代劳,她连个荷包都没再为他做过。 如今,看到楚玉娘眼下那淡淡的乌青,便知她熬了夜,他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又见她一副担心他不喜欢的忐忑神情,他发现自己恨不得将她揽入怀中,狠狠的、狠狠的吻她那樱桃小口。 又过了几日,他应酬归来,喝了点小酒,感觉格外寂寞,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更觉长夜漫漫。 陆宛飞早在陆祥熙身边安排了眼线,得知他饮了酒回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立即给楚玉娘通风报信,让她表现一下温柔体贴。 于是,楚玉娘藉着送醒酒茶的理由到了陆祥熙房里,听着她温言软语的抚慰,陆祥熙心都热了,再也压抑不住情感,一把搂住了她。 楚玉娘半推半就,而陆祥熙藉酒壮胆,将早就令他心动的佳人变成了自己的女人,两人恩爱缠绵过了一夜。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 蓦然,陆祥熙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但那想法就是冒出来了。 「玉娘什么都不求,只求留在相爷身边。」楚玉娘依偎着陆祥熙,她能感受到他的情意,对于他的怜惜她很感激,她已决定要好好爱这个男人,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原来很是寂寞。 陆祥熙将楚玉娘搂进怀里,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他温柔说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自然要留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楚玉娘伺候了陆祥熙的消息,很快在多嘴丫鬟的传播之下,传遍了府中,众人这才纷纷打听楚玉娘是何人? 得知原来是陆宛飞收留的那对孤儿寡母里的楚娘子,不由得议论纷纷起来,都说这个楚玉娘好本事,才来没多久就爬上了相爷的床,也着实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竟有这等本事这等心机。 不过这些议论很快就消失了,因为陆宛飞自己受过这种恶意评论的苦,而陆祥熙也不愿自己心爱的女人被谣言所伤,两个主子出手,下人们也只敢在心底嘀咕了。 而陆宛飞眼看着她爹对楚玉娘的爱护,觉得是时候将杨诱锦放出来气气她了。 她特意找了陆老夫人在的场合开口,毕竟杨诱锦进门后在老夫人身边伏低做小的服侍,曲意承欢了十多年,老夫人对她还有一点情分。「孙女婚期只剩月余,是该将杨氏放出来了,当日杨氏还需坐在嫡母的位置,也不好太憔悴了,恐会叫人猜疑。」 打从她知道她家大人另有所爱之后,她就不再主动出击,也不多提他,有几分冷战的味道,然而可怜的是,冷战是她单方面的,她知道她家大人一点感觉都没有,他肯定照常过日子,时间到了便会来迎娶她,是她内心戏多如滔滔江水。 她很想不这样小里小气的跟个死人计较,可是她做不到,她就是会时时想到他过去和他爱的姑娘会是怎么相处,那些想像令她受不了。 自欺欺人地说自己对他的情冷却了,其实却是更浓烈了,一颗渴望见到他的心益发难以压抑,只能藉由旁的事情来分心,比如恶整杨诱锦。 「宛飞丫头说的有理,杨氏也需时间将气色养回来,依我看,就放了她吧!」陆老夫人一边说道,一边觑着陆祥熙的反应,深怕他反对。 陆祥熙没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一切听母亲的安排。」 陆老夫人很是意外他这么平静,陆宛霖却是没有多想,欢呼一声,「多谢祖母!多谢爹爹!」 她飞也似的带人去将杨诱锦由柴房放出来,见自己娘亲瘦了一大圈,面容蜡黄憔悴,像是老了十岁,她又惊讶又心疼。 这些日子以来,她爹不许任何人接近柴房,她不知她娘亲的变化。 「走吧,娘,得去谢谢祖母和爹!」 杨诱锦摇了摇头,「不,先让我去你房里梳洗打扮一番,我这副模样,不能见你爹。」 她在柴房里虽然没有镜子,可也知道自己约莫变丑了,她还想在府里东山再起,不能让陆祥熙看到她的丑样子。 陆宛霖也觉得自己娘亲太过狼狈,便同意了先回她房里梳洗。 杨锈锦速速洗漱,换了乾净衣裳,梳了个整整齐齐的髻,插上发簪,加之施了脂粉,看起来气色总算好多了。 母女俩到了前厅,杨诱锦先跪了下去,急切的说道:「罪人杨氏给老夫人、老爷请安,多谢老夫人、老爷放我出来,从此尔后,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再叫老夫人、老爷痛心。」 陆老夫人咳了声,「你自己说的可要做到,若再犯错,可是绝不饶恕。」 杨诱锦不断点头,哽咽说道:「明白、明白,我一定不会再犯错……」 陆祥熙却是站在一旁,眼神落在别处,抿着唇不表示任何意见,像是没看到杨锈锦似的。 陆宛霖扶母亲起来,杨诱锦看到似笑非笑的陆宛飞连忙说道:「宛飞,听霖儿说是你帮我求情的,我也要谢谢你,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还为我说话,实在叫我惭愧。」 陆宛飞知道杨锈锦讲的是违心之论,便懒得理她,做了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让杨诱锦暗自恨得牙痒痒。 第39章 陆祥熙等厅内安静下来才道:「母亲,儿子有一事告诉母亲。」 陆老夫人想营造府里和乐融融的氛氛,便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哦?什么事,你说。」 「儿子与玉娘情投意合,欲纳玉娘为妾,给她姨娘名分。」 关于楚玉娘的来历和她伺候了陆祥熙之事,陆老夫人也有所耳闻,儿子主动要纳妾是破天荒头一回,月姨娘、桂姨娘都是她硬塞给他的,这十多年来,他都不肯再纳妾,如今他主动要纳妾,传承陆府香火有望,她当然肯了,一百个肯。 「都是你的人了,给她个名分自然应该,这事无须问我,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想给她个贵妾名分,我也没意见。」 其实以楚玉娘寡妇的身分当贵妾是太出格了,然而她心怀期盼,楚玉娘若能生下一男半女就太好了,整个陆家只有两个女孩儿,人丁实在单薄,而且没有男丁延传香火是她心里过不去的结。 「怎么回事?」杨锈锦扯扯身边陆宛霖的衣袖,拼命使眼色,怪她怎么没将陆祥熙身边有女人的事告诉她。 陆宛霖安抚她娘,说回去再说,她对这件事根本毫不在意,她爹有个女人暖床又怎么了,不过就是个卑贱的厨娘,被她爹看上了春风一度,日后也只是个妾,微不足道。 可是陆宛霖不急,杨诱锦却急了,她急于知道爬了陆祥熙床的女人是哪个贱货,恨不得弄死对方。 陆祥熙继续说:「另外,儿子要认朗儿为义子,若将来陆家无人延续香火,便由朗儿做为陆家的长子。」 杨锈锦急得忘了处境,气急败坏地道:「老爷在说什么?那朗儿是何人?分明没有血缘,有何资格当陆家长子?」 陆祥熙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冷飕飕地道:「你若再说一个字,便回去柴房里。」 看到这个情况,陆宛飞差点幸灾乐祸起来,但终究克制住心情,微笑着支持她爹,「朗儿懂事聪明,资质不俗,配得起陆家长子的身分,父亲果然好眼光。」 杨诱锦很想再开口,但碍于陆祥熙的警告只能忍着,感觉有一团火在胸口烧。 陆老夫人蹙眉沉吟半晌才说:「你和那孩子投缘要认他为义子,我没有意见,可要做为咱们陆家的长子,那就得从长计议了,兹事体大,还要与你叔公等长辈商议。」 楚玉娘做为贵妾,若能生下一男半女,倒也无妨,可那叫程朗的孩子,与陆家毫无血缘,做为陆家长子,她不能认同啊! 陆祥熙也不急于一时,退一步道:「那么,儿子就先将玉娘纳为贵妾,认朗儿为义子。」他原本就想纳楚玉娘为贵妾,考虑到他娘会反对,这才不提,没想到他娘先提了,他就顺水推舟了。 「祖母,如今楚娘子搬到了松柏院伺候父亲,杨氏不能继续住在松柏院,就让她住到松林小筑去吧?那儿僻静,很适合让她好好反省。」陆宛飞询问的看向陆老夫人,但心里很确定陆老夫人不会反对。 杨诱锦瞪大了眼,似要喷出火来。松林小筑!那是离主屋上房非常远的一处水榭,分明是要将她隔离……而且,那个叫楚玉娘的贱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还胆敢搬到松柏院?那可是她的处所! 「一个罪人又岂能住在正院?」陆祥熙目光冰冷的盯着杨锈锦,「母亲,就依宛飞之言做安排吧。」 杨诱锦咬着唇、攥着手,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几欲发狂,今日的打击一桩又一桩。 「不如让娘跟我住……」陆宛霖试着求情。 「你听好——」陆祥熙又出招,压低声音警告的对陆宛霖说道:「你娘如今被放出来,不代表赦免了她的罪,只是因为我婚期在即才会让她出来,若你们母女再图谋不轨,我绝不姑息,你再求情,你也住到松林小筑去!」 陆宛霖不敢再求情了,她见她娘崩溃的模样,再看向陆宛飞惬意的模样,这才恍然大悟陆宛飞主张将她娘放出来是不安好心! 该死的陆宛飞,以为做了这些还能安然无恙的嫁到徐家去当少奶奶吗?她不会让陆宛飞称心如意,她要为她娘出这口恶气! 午后,陆宛飞悠闲的在房里看着医书,一边啜饮着桂花冰酿,突然,多莲来报。 「姑娘,二姑娘来了,说要见您,奴婢已说姑娘在午睡,二姑娘竟然说要等您醒来,赶也赶不走。」 陆宛飞却不意外陆宛霖会来,她刻意针对杨锈锦使坏,又威胁了陆宛霖,依照她们的心性,不使坏怎么可能? 只是她们做坏事的效率也算快了,杨诱锦是早上放出来的,现在才过了几个时辰,就已经安排好计画了。 「让她进来。」她气定神闲的吩咐多莲,「还有,对二姑娘客气点,虽说咱们关系不好,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噢!」多莲翻了个白眼,出去喊人了。 没一会儿,陆宛霖进来了,满脸的笑意任谁看了都觉得虚假,杨璨锦会被打入冷宫,她可谓是始作俑者,陆宛霖想掐死她都来不及了,哪还可能跟她姊妹情深。 「姊姊,我可是扰到你了?」陆宛霖笑吟吟的进来,小翠提着食盒跟在后面。 陆宛飞搁下医书,含笑说:「哪里的话,你来我自然欢迎,快坐,你的丫鬟提的是什么?可是吃食?」 陆宛霖忙叫小翠取出食盒里的点心,「我让小厨房蒸了几样点心,做得还不错,特意拿来给姊姊尝尝,前阵子的事,对不起姊姊了。」 她话中示好之意明显,陆宛飞瞥了她一眼,慢慢地拿了块糕点品尝,还满足地眯起了眼,「确实不错。」 姊妹之间的氛围此刻竟然有些和乐融融,明明上午还剑拔弩张,双方也都知道对方在演戏,偏偏还要继续演,陆宛飞暗自好笑。「来,喝口茶。」陆宛飞亲自给陆宛霖斟茶,表示友好之意。 第40章 陆宛霖从善如流的抿了口茶,微笑道:「我想给姊姊添妆,又不知姊姊喜欢什么,不如明日咱们姊妹一块儿去宝轩斋挑首饰可好?」 陆宛飞故意道:「妹妹有这份心意,做姊姊的我自然好,只是要叫妹妹破费了,我可是要挑贵的买哦!」 陆宛霖乾笑一声,「是为姊姊添妆,当然是姊姊挑中什么就买什么,谈不上破费。」反正这死丫头不管挑中多贵的首饰也戴不上了,就让她挑贵的。 她也许看出来自己刚才都是在演戏,可她要做表面功夫,答应跟自己去宝轩斋这就够了,她不会知道自己和娘安排了什么。 陆宛霖前脚一走,多莲立即扑到陆宛飞跟前,瞪大眼睛问道:「姑娘真要跟二姑娘去宝轩斋?奴婢觉得有诈,姑娘还是爽约的好!」 陆宛飞在书案前坐了下来,动手磨墨,她来自现代,这一世虽然身为千金小姐,但许多小事还是习惯自己来,不习惯事事使唤下人。 她一边磨墨一边道:「我也知道有诈,所以,你等等把这封信送去给徐大人。」 当日黄昏,徐凌澜收到了一封没有属名的信,上面只写着明日午初二刻,宝轩斋外。信里并没有写约他的目的,但熟悉的字体令他难以忽视。 打从发现他们字体一样,却又从她那里打探不出什么时,他心里便聚积着一股恼火,虽然她的话没错处可挑,可他总觉得她在敷衍他,没有说实话。 知道她在扯谎却又拿她没办法,这种处于劣势的感觉让他来气了,甚至已打算在成亲之后对她极尽所能的冷淡,以示对她的惩罚。 不错,他幼稚,他承认。 这一世的他是比较沉不住气,前世他少年老成,八风吹不动,鲜少动气,即便前世母亲再怎么想控制他,再怎么蛮不讲理,他都能冷静自持,云淡风轻的带过,可如今他的情绪却是时常大起大落,尤其是在面对陆宛飞时…… 就像前世他遇上花奥之后,他的情绪总是被她牵引。 打从陆宛飞这个前世未曾出现过的人物出现在他生活中时,他就觉得有什么在失控了。 而现在她送这封没头没脑的信是想做什么?以为不明不白的捎来一封信,他就会理会吗?那她还真是小看了他徐凌澜,她以为他是她可以操控的人吗? 「那好像是陆姑娘来的信,送信来的是陆姑娘的丫鬟……」端砚小心翼翼地道,主子那日从陆家拂袖而去,陆姑娘的名字就成了禁忌,也不知那日他们在凉亭里谈了什么,惹得主子如此不快。 徐凌澜面沉如水,点了烛火,当面将信给烧了,端砚登时目瞪口呆,想着主子居然看陆姑娘不顺眼到这地步? 他不敢再多言,吞了吞口水道:「小的去传膳!」 可是他回来时就见他家主子仍是一脸不悦,盯着书卷半晌也没翻页。 知道主子心不在书上,他识趣,默默叫丫鬟布好菜退下,为了缓和气氛又说道:「小的适才在大厨房里听说今日的汤是夫人亲自给少爷烫的,炖了一整日,少爷可要多喝点。」 他也不明白主子对夫人现在态度为何那么差,不过夫人疼爱主子的心不容置疑,有时候他觉得主子也太不孝了,事事故意顶撞夫人,幸好夫人不计较。 「你说汤?」徐凌澜抬起阵来,眸里一抹精光闪过。 端砚见引起主子兴趣了,连忙兴冲冲的说道:「是啊,小的刚端汤时都觉得香气扑鼻,口水直流,夫人不知用了多少珍贵药材,下了重本要给少爷补身子。」 徐凌澜起身,走到饭桌前,盯着那盅香气四溢的汤,瞬了瞬眼眸,「你喝。」 「啊?」端砚一愣。「让小的喝吗?」 徐凌澜阴沉的点头,「马上喝。」 端砚只好端起碗来,他正好饿着,很快将一碗汤喝完了,喝完了还舔舔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这汤真是好喝,少爷也喝吧……」 徐凌澜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端砚,直到端砚脸色开始泛红、出汗,眼神迷茫,下身也出现了异状。 他母亲不是会亲自熬汤的人,这种行径前世也发生过,那盅汤有问题,所以听端砚那么一说,他有了怀疑,又知道他母亲不可能会毒死他,才把汤给了端砚,果然…… 徐凌澜喊来武录,「用最快的速度将端砚送到媚香楼,找个花娘伺候他。」 武录没多问什么,只很快带走了端砚。「孟安!」徐凌澜又喊了个小厮进来,冷冷的吩咐,「速速去向夫人传话,说端砚喝了夫人炖的汤,浑身不舒服,已派人将他送到媚香楼。」 孟安领命而去,徐凌澜盯着那盅汤,一股怒火从他心里升腾。 前世颜氏和余明俏也耍过同样的伎俩,因他坚持要娶花萸,她们骗他喝下加有媚药的茶,令他迷失了心智,安排户部侍郎千金来与他欢好,那时户部侍郎涉嫌贪墨,有求于他,因此他的女儿甘心委身,颜氏想来不知此事,不然一个罪臣之女哪入得了她的眼。 然而意识到中计后,他抵死不从,狠狠的撞击墙面昏了过去,甚至还出了血,她们吓到了才作罢。 不想,这一世她们竟然又故技重施,要让他喝加了媚药的汤。 这一次,她们又安排了哪个女人? 但这次事件有个地方令他不解,陆宛飞是相府嫡女,又是颜氏亲自谈的亲事,她在不满意什么?为何在他即将成亲要设计他与某个女人苟合? 第41章 春明轩里,孟安一字不漏的如实传完话退下,颜氏脸色铁青,一旁伺候的余明俏则显得十分紧张。 「夫人,二少爷好像识破咱们的计画了。」 「不是好像,是已经识破。」颜氏紧紧攥着椅子扶手,心跳得极快,还隐隐有些头晕。 该死的,她已请夏兰期前来做客,等会儿人就会到了,原是要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没想到竟被他识破……他为何会对她炖的汤起疑?还故意派人来传话,分明是警告她。 「那现在怎么办?」余明俏小心翼翼的问道:「夏姑娘快到了……」 「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顔氏眼睛瞪得浑圆,迁怒道:「还不快派人去通知夏姑娘说我身子不适,改日再叙话,我现在没体力应酬她!」 「是!」余明俏连忙去办事,她也不想留在颜氏身边受罪。 颜氏心潮起伏不定,她不敢去质问徐凌澜是什么意思,可是她闷不吭声,不就是默认她在设计他? 若不是算命大师说他命带富贵,且贵不可言,她又何需受这种气? 看来她得安分一阵子了,纵然再不满意陆宛飞也得让她进门,不然徐凌澜肯定要对她更加不满。 第十二章 母女下场 徐凌澜在午初二刻到了宝轩斋之外,他隐身在巷弄里,并没有现身,视线正好能清楚的看到宝轩斋大门,想看看陆宛飞约他来是想耍什么把戏。 宝轩斋门口停了两辆马车,都有着相府的徽记,可见陆宛飞已在宝轩斋里,说起来她写的是「宝轩斋外」,这点也很诡异。 为何要约他在宝轩斋外见面,而不是在宝轩斋里见面? 燕朝的风气,即便未婚夫妻在银楼见面,互相给对方买些饰物也是平常之事,不懂她为何要约在外头见面? 然而他还没看到陆宛飞出来,就先看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走过来,一人迅速掩住了其中一辆马车车夫的口鼻,那车夫瞬间昏了过去,有个身材差不多的人换上那车夫的外衣,戴上那车夫的帽子,扮做了那车夫,跳上了马车,另外两个人抬着昏迷的车夫很快消失。 他顿时明白陆宛飞约他过来的目的了,她知道有人要害她…… 说人人到,那两个人抬着车夫一消失,陆宛飞一行人就由宝轩斋出来了,他看到同行者是陆宛霖,姊妹两人各自上了各自的马车,而陆宛飞和她的丫鬟上的果然是车夫被掉包的那辆马车。 马车里,陆宛飞一上马车便敛起了笑容,她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很危险,也不知她家大人来了没有?若是他还在赌气没来,那她就失算了。 不过为了预防这种情况,她也做了万全准备,即便他没来她仍然可以自救,只是,她还是希望他来。 她很了解她家大人的个性,自然知道上回在凉亭她那番轻佻的回答惹怒了他,可能他还想好了要惩罚她的方法,所以她送信的时候其实也没有把握,只是姑且一试。 她是故意给她家大人送信的,她知道他看到她的信、看到她的字迹会有多不舒服,逼他不得不再度想起可恶的她来。 可是,他再气会有她气吗?现在才得知他爱过别的女人,她又不能找他质问,也不能找他算帐,此刻的他记忆中根本没有她,她胸口的气闷又该如何解开?多少个夜晚每每想到这个,她就彻夜难以成眠,心里有如尖锥在刺。 「姑娘,您挑了一套宝轩斋最贵的头面,奴婢看到二姑娘脸都绿了,哈哈。」多莲开心的说道。「说起来宝轩斋可是京城最高档的银楼,谁让二姑娘要挑这里,真是自讨苦吃。」陆宛飞淡淡地道:「她自己要送上门来的,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让她出点血。」 多莲欢快地笑道:「昨日姑娘答应邀约时,奴婢还担心着哩,没想到姑娘是打着狠狠敲二姑娘一笔竹杠的想法……咦,姑娘,好像有点不对,马车怎地跑这么快?柳大哥搞什么鬼?都快出城门了。」多莲掀起车帘看了眼,连忙告知主子。 陆宛飞相对淡定,「你好好抓稳就是了,不要问那么多,不然你会怕。」 多莲连忙抓紧,「什么啊姑娘,您这样说一半,奴婢更怕!」 陆宛飞叹了口气,「那我就全部告诉你,看你会不会比较不怕。」 多莲一脸惊恐,「姑娘您快说啊!奴婢好怕!」 陆宛飞慢悠悠的说道:「车夫被掉包了,咱们被绑架了,这会儿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什么?姑娘明知道还上车?」多莲惊呼了起来。「所以,二姑娘的目的就是这个?把姑娘骗出来,绑架姑娘?」 陆宛飞赞道:「聪明!你做丫鬟可惜了。」 多莲忍不住看向主子,满脸惊慌,「哎哟姑娘!您这时候夸奴婢,奴婢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现在怎么办?」 陆宛飞从容地道:「你不用担心,若不是有万全准备,我也不会带着你冒险,你放心,不会让你送命。」 多莲咬着唇,忍着惧意英勇的说道:「奴婢不怕送命,只要姑娘好好的,奴婢怎么样都无所谓!」 说时迟,那时快,多莲说话的同时,马车已经失速翻覆了,两人失声大叫,饶是陆宛飞再有准备,也忍不住惊吓,不知马车撞上了什么才停止,两人摔得眼冒金星,还没回过神来,已被人拖出了车外。 「姑娘……姑娘没事吧?」多莲摔得较重,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第42章 「我没事。」陆宛飞镇定下来,连忙与多莲靠在一起,看清了她们在树林里,还有浓浓的雾,估计驾车的假车夫是因此看不清路况才翻覆的。如此一来,她也不知道她家大人到底有没有来……不,他可能没来,如果他跟来了,应该早就现身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围住她们的五名蒙面黑衣人,「你们过来一点,聚拢一点,这样我才好对付你们。」 一名黑衣人大笑了起来。「听听这娘们说什么?对付咱们?凭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也想对付我们?」 陆宛飞嘴角轻扬,「不信的话,你们就聚拢一点,验证我的话可不可信。」 「好啊!我们就靠近一点,看你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蒙面人笑嘻嘻的朝她们靠近,陆宛飞眸光一转,在他们靠近时撒出了一把粉末,他们被这不明粉末吓得倒退了几步。 「臭娘们!你撒的是什么?」 陆宛飞温和的回道:「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他们果然很快就知道了,因为他们浑身痒了起来,痒得满头大汗,抓完了脸抓脚,即便隔着衣物,粉末依然渗进了皮肤里,痒到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多莲靠着陆宛飞有气无力的问道:「姑娘……咱们也吸到粉末了,咱们怎么不会痒?」「早上我给你喝的那杯梅子茶里放了解药,所以我们不会痒。」 多莲放心了,「原来如此……」她头好晕,想吐又想睡。 陆宛飞藉由金手指察觉多莲好像有轻微的脑震荡,忙取出银针给多莲施针,正在拼命抓痒的蒙面人见状,急喊了起来。 「臭娘们!你会针灸,快给我们止痒!」 陆宛飞头也不抬的说道:「第一,我不是臭娘们,第二,我又不是疯了才给你们止痒,你们就继续痒吧,我告诉你们,你们身上会非常痒,会痒死!」 他们虽然气愤,却完全没余力来对付她,为了抓痒,还把面罩拿下来,暴露了长相。 陆宛飞看了看四周,虽然浓雾渐淡,蒙面人自顾不暇,没时间来抓她们,可她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走不回去。 正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时,蓦地,一抹人影从迷雾里走了过来,陆宛飞心里一震,她眯起眼,想要看得仔细点,看那人是谁。 一袭月白长衫,发束玉冠,气质高贵出尘,正是她心底期盼的那个人——徐凌澜。 陆宛飞有一瞬间的恍惚,想着若是他带着前世记忆该多好,那么此刻他们就会激动的相拥了,然而对于没有前世记忆的他而言,她只是个麻烦鬼、惹祸精,上次被绑架,这次又被绑架。 果然,她听到缓步走近的徐凌澜冷冷的说道:「既然有所防备,又何必给徐某人送信,增添麻烦。」 陆宛飞冷哼一声,「万一对方有二、三十人呢?我的粉末不够用啊,大人都不会担心我的安危吗?好歹我也是大人的未婚妻。」 他就不信她把事情告诉陆相,陆相会不派人保护她,她分明就是要藉此引他出面,偏偏他还上了勾。 想明白陆宛飞的心思,徐凌澜不理会她,注视着那几名蒙面人暗忖着这回难道又是夏兰期做的好事?她何以一再针对陆宛飞?若说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之前在玲珑阁时又看不出来。 「救……救命……」蒙面人已经都倒下了,无力再抓痒了,只能睁着眼睛求助的看着陆宛飞,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身子缓缓的扭动,就像是虫子一般。 陆宛飞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忘了告诉你们,越抓就越会毒气攻心,等到毒气完全在体内扩散,那你们就是死路一条。」 雾渐渐散了,三辆马车由远而近,徐凌澜见陆宛飞警戒了起来,便道:「是我的人。」 马车停了下来,武录由其中一辆马车车辕跳下来,快步来到徐凌澜面前施礼,「大人!」 陆宛飞看着武录,甜甜的笑了起来,眼神变得温暖,前世武录大叔是少数不反对她跟徐凌澜的人,对她也十分照顾。 想起前世武录一直为风湿所苦,影响他每日练功,遍寻名医皆无用,她噙着微笑说道:「武大叔,我帮你施针,保管你风湿不会再犯。」如今她的「医术」可高明了,肯定能治好武录大叔的风湿。 见她话一出口,徐凌澜、武录皆讶异的瞪着她,她这才惊觉到自己见到故人太高兴竟然失言了,老天,这该怎么办才好? 徐凌澜不给她思考如何扯谎的机会,他人一晃便来到了她面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直勾勾瞪视着她,锐利的阵光彷佛能看见她的灵魂,「你究竟是何人?」 陆宛飞心跳飞快,她强做镇定的与他对视,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陆、宛、飞。」 要命啊!现在的武录还年轻,她要喊也是喊武大哥,武大叔是她前世对武录的称呼,再者,这一世,她跟武录是第一次见面,她不该知道他是谁! 「那你为何识得武录?」徐凌澜咄咄逼人地追问,「且还喊他武大叔?」 在他的记忆中,喊武录大叔的只有一个人——花萸。 陆宛飞知道混不过去,不要脸的用起了拖字诀,「想知道吗?成亲那天我就告诉你,现在你怎么逼我也没用,我不说就是不说。」 徐凌澜眼里泛出怒意,「你现在就说!」 第43章 「不说!」她倔强的迎视着他凶狠的眼神。 徐凌澜眼神凌厉,狠狠的放话,「信不信我掐死你?」 她点头,「我信!」 徐凌澜的手攥得死紧,脸色阴晴不定。 「大人……」武录摇了摇头,走向前隔开对峙的两人,他家大人怎变得如此幼稚,还有这位陆姑娘也是,一再故意挑衅他家大人。「大人,不如先处理那几名黑衣人,依属下看,他们几个时辰之内就会丧命,是否先送到衙门审问,需知幕后主使是何人。」 「武护卫。」陆宛飞改口了。「不用送到衙门,送到我府上,我知道主谋是谁。」 武录讶异了,「姑娘知道主谋?」 陆宛飞飞快点头,「我确定!」她趁机离开徐凌澜的箝制,跑过去扶起无力的多莲,扬声对武录道:「武护卫,我们跟你同马车!」 不等武录回答,她便火速扶着多莲往适才武录跳下来的那辆马车走去,期待徐凌澜会不追她这个穷寇。 幸好徐凌澜暂时放过她了,马车就坐了她们主仆俩。 「姑娘……咱们现在安全了吗?」多莲半睁着眼,有气无力的问道。 陆宛飞轻轻拍着多莲的手,「安全了,很安全,你累了歇会儿吧,到了我再叫你。」多莲闭上了眼,「好,姑娘,那奴婢就先睡了……」 这片树林其实离城门并不远,出了树林马车走半个时辰后就已经到陆府了。 陆宛飞与多莲下了马车,她左看右看,并没有看到徐凌澜,却还是不放心,想着他不会从哪里冒出来又追着她拷问吧? 武录见了莞尔道:「大人已先行回府了。」 陆宛飞这才松了口气,「有劳武护卫的人帮我把这五个坏蛋押到正厅。」 武录点头又道:「姑娘的车夫已送回来了,他中了迷药,稍晚应会醒来。」 等柳元醒来,肯定吓得不轻,幸好武录他们有出手相助,陆宛飞女侠似的拱了拱手,「多谢武护卫,那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武录见状表情极为微妙,因为他越看越是好笑,他万万没想到未来的二少奶奶是这样的女子,不像个相府千金温婉文雅,反而挺豪迈爽朗的,他直觉会和清冷的主子很相配,因为互补。 陆府大门一打开,门房就急忙去通报主子们说大姑娘平安回来了,稍早前本该一起回府的两位姑娘,只有二姑娘回来了,让相爷心急火燎地要带府中侍卫出去寻人,但后来陆府的人来送信,说姑娘平安无事,又送了五名黑衣人来,才没有出门找人。 陆宛飞将多莲交给府里下人送回松龄院,自己则风风火火到正厅去,想必接到通知的陆老夫人和陆祥熙一定吓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陆祥熙果然是惊诧万分。 五名黑衣人分别被绳索绑着,不断的小声嚎叫,又不时蠕动着,面部表情扭曲诡异。 陆宛飞看他们凄惨的样子,心中咋舌,想不到这毒粉的配方那么厉害,她不过是在小厨房里心里想着要调配一种让人生不如死但又不能真的死掉的毒粉,她的双手就有意识的调配出来了,虽然成分不过是面粉、红糖和几撮盐,可经由她的手撒出去,功效便卓绝了,这金手指简直就像是只有她能用的魔法。 「祖母,父亲!」陆宛飞神色凛然道:「这五人今日在宝轩斋外迷昏了柳元,伪装成车夫,将女儿绑架到林里,意图对女儿下毒手,幸而得到路过的徐凌澜大人和他的随从等人相救,女儿这才能平安无恙。」 「这都是什么事啊?」陆老夫人揪着衣襟,吓得颤声道,她年纪大了,禁不起刺激,这阵子的刺激太多了,她有些承受不住。 陆祥熙气急败坏的问:「可知这些人为何要对你下毒手?」 陆宛飞表情沉痛的说道:「今日若不是妹妹约女儿去宝轩斋,说要给女儿添妆,女儿也不会出门,若说妹妹记恨女儿使杨氏获罪而设计了女儿,并非没有可能,自然了,妹妹一个闺阁弱女是无法安排这些,肯定有人帮她。」 陆祥熙已经将话听明白了,他的脸色很难看,「来人!将杨氏和二姑娘带来!」 陆老夫人顿时气得槌胸顿足。「宛霖丫头怎么又犯事?太糊涂了!实在太糊涂了!」 陆祥熙沉着脸,「等会儿母亲不要再为宛霖说话,若她不受到教训,永远不会学乖。」 陆老夫人沉沉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不会为宛霖丫头求情,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都听你的。」 杨诱锦和陆宛霖到了,首先看到了安然无恙的陆宛飞,她们心里同时一惊,不由得看了对方一眼,殊不知这做贼心虚的反应已落入所有人的眼里。 「跪下!」陆祥熙毫不留情面,他寒着脸亲自走到她们身后,重重踢了她们膝后两脚,喝令她们下跪。 两人对他这举动均是感到惊慌失措,不可思议,因为陆祥熙是温文出了名的,怎会对她们这么粗鲁冷酷?不过,这也说明了他有多火大,想到这里,杨诱锦母女心里更是胆战心惊,也不知道陆祥熙知道了些什么。 陆宛霖吓得眼里泛泪,「爹您这是做什么?霖儿好怕……」 陆祥熙眼冒火光的向她瞪去一眼,「你教唆人绑架你姊姊时就不怕?不过是下跪罢了,有何好怕?你是这样弱不禁风的姑娘吗?弱不禁风还会教唆绑架?」 第44章 「您在说什么啊爹!」陆宛霖心头猛地缩紧,激动的喊冤,「霖儿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我何时教唆人绑架姊姊了?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可怕的事?祖母,爹在说什么?孙女为什么不懂?」她两眼略带乞求的看着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别过头去,避开了陆宛霖求助的眸光,重叹了一口气道:「家门不幸。」 「你也知道可怕?」陆祥熙寒着脸,眼露戾气。「那你怎么还做得出来?」 陆宛霖的心突突直跳,手心直冒冷汗,毕竟涉世未深,她被陆祥熙的眼神逼得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老爷……您不要再逼霖儿了!霖儿什么都不知道!」杨锈锦怕女儿会吓得招供,连忙哭天抢地的喊。 「好!」陆祥熙转而逼视着发话的杨诱锦,脸色冷若冰霜。「她不知道,你应该什么都知道是吧?你将诱瑛害死了还不够,现在连诱瑛唯一留下的骨肉都不放过,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恶妇,你就不怕遭天谴?」 杨诱锦激动叫道:「老爷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母女做的?难道随便抓了几个人便将脏水泼在我们可怜的母女俩身上?」 「可恶还是可怜,自有公断。」陆祥熙眼神黑沉不见底,定定看着她。「我会把这些歹人通通送进府衙,想必府衙能把一切查得清清楚楚。」 杨锈锦脸色一白,不敢再喊冤了,若真将把人送到府衙拷问,那些人肯定会招认的,顺藤摸瓜,她跟宛霖还能逃过吗? 「你这是承认了?」陆祥熙字字森冷,「怪我瞎了眼才会娶你进门,我怎么会被你蒙蔽了?」 杨锈锦立即认错,伏低做小,「我知道错了,老爷,我会好好反省,等宛飞的大婚一过,我会早晚都抄经书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她还有最后的王牌,就是老夫人爱面子,现在她还是丞相夫人,老夫人不可能让家丑外扬,还有陆宛飞的大婚之日也需要她坐在主母的位置上,加上宛霖的亲事未定,老夫人不会赶她走的。 谁知,在她信心满满之时,就听得陆祥熙说道:「杨氏听好,宛飞的大婚你也不用出现了,到时你的位置会由玉娘填上,我会休了你,择日将玉娘扶正,你的后半生将会在莲花庵里度过,即便你不反省也无所谓,相信你在庵里再也翻不出浪来,若你认为你被休了便不是徐家人了就不去庵里,那我就将你交给衙门审理,相信你的罪行足够将你问斩了。」 杨诱锦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得苍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要休了她,把那来路不明的寡妇扶正?荒唐,他可是堂堂一国之相,怎可扶正一个寡妇为正室?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情急的看向陆老夫人,盼着陆老夫人会发话,会出来主持公道,可是陆老夫人却像没听到似的,一个字都不吭。 一股寒意从她骨子里渗出来,难道,她真的要被休了?她一品丞相夫人的位置要不保了?要被送去城外的莲花庵了?若是不去,就要被送去衙门问斩?「至于你——」陆祥熙转而看着陆宛霖,眼里有着决然。「既然你那么听你娘的话,万事都依从你娘的意思,不把我这个爹和你祖母摆在眼里,意图加害你姊姊,那你就随你娘去庵里,相府不会出面为你议亲,把你嫁出去是害了别人家。」 言下之意是要她一辈子不嫁人,住在莲花庵,与青灯古佛相伴。 陆宛霖瞬间大哭了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陆祥熙硬起了心肠,「由不得你要不要,只要你胆敢从莲花庵踏出一步,守在那里的人就会打断你的腿,所以不想变瘸子的话,你好自为之!」 听到这里,陆宛霖绝望的伏地痛哭,而杨锈锦眼前一黑,身子一歪,这次是真的昏死了过去。 陆宛飞看着这一幕,想着如今杨锈锦可真是活着比死了难受了。 杨诱锦和陆宛霖被永远的隔离在京城之外,陆祥熙身边有玉娘伺候,即便陆祥熙最后碍于世俗议论没能将玉娘扶正,有个贵妾名分也很好了,若是运气好,保不定玉娘还能生出个儿子来哩!到时就真可说是十全十美了。 第十三章 手工饼干 内阁大学士徐观修的母亲七十大寿,原订在府里摆三十桌寿酒,请帖都发出去了,却临时取消,理由是徐老夫人染了风寒,无法出席寿宴。 正阳院的寝房里,徐府的主子们都在,徐老夫人的咳声不断,刘太医诊脉开方之后告辞,然而服了药的徐老夫人却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咳咳咳咳咳……你老娘就快断气了……咳咳……你这个做儿子的不想想办法吗?你太不孝了……咳咳咳咳咳……」徐老夫人声声指责。 徐观修不发一语,紧蹙着眉,也没回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顔氏不以为然的挑着眉,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来过了,还想怎么样?这个老太婆真难伺候。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想看着我死……」徐老夫人又不满的发话了,剧烈咳嗽也无法阻止她数落儿子。 原本沉默的徐凌澜冷不防开口说道:「父亲,请相府陆大姑娘来为祖母针灸吧,儿子看过陆大姑娘的针灸之术,次次都是针到病除,或许能减轻祖母的不适。」 「陆大姑娘竟会针灸?」徐观修总算有所反应了。 徐凌澜点头,「是的。」 罗娟玫插嘴道:「照我说,请陆姑娘不如请夏姑娘,夏姑娘的药膳才真是绝妙,不管是我还是母亲染了风寒,喝过夏姑娘的药膳总能很快痊癒,再说了,陆姑娘不日便要出嫁,不要过了病气才好。」 徐凌澜嘴角带着冷笑,嗤之以鼻道:「原来嫂子身为太医之女,不信任自己父亲,倒是相信区区药膳,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罗娟玫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徐凌澜对她不善,她早察觉到了,但这么当众给她难堪是什么意思?太气人了。 徐进思打圆场道:「凌澜,你嫂子也是一片好意,大家都是为了祖母好,谁的医术高明就请谁。」 「要吵就都出去!」徐老夫人听得烦躁,边咳边啦哮道:「咳咳咳咳咳……当我是死了吗?要是为了我好,用哪种方法不成,有什么好吵的……」 第45章 全部人退到了寝房之外的廊下,颜氏一槌定音道:「就请夏家姑娘来吧,她的药膳确实有效又温和,适合老夫人。」 徐观修这才慢吞吞的问道:「夏姑娘是什么人?哪家的姑娘?」他一向对后宅之事不关心,全权交由颜氏处理。 「是礼部尚书夏钦大人的嫡女。」颜氏抓住了机会说道:「一个端庄大方,秀外慧中的好姑娘,一手药膳绝妙无比,谁能讨到她做媳妇儿是谁的福气。」 打从她给徐凌澜下媚药失败,虽然两人没有当面说破,可她终归是站不住脚,她与徐凌澜之间的距离更遥远了,见了面总是气氛凝滞,叫人透不过气来,她会不自觉的回避他的视线,深怕他审问媚药之事。 另一方面,夏兰期动不动就过来示好,又是各种药膳又是名贵药材的,有时还让第一绣庄送最好的布匹过来,她真是越看越满意,比那个都快成亲了还没过来问过安的陆宛飞强一百倍。 她是属意换媳妇儿,可当事人不动如山,她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尽量争取让夏兰期在徐家露脸了,若能博得徐老夫人的喜欢,那就又多了一票。 「夏大人的嫡女?」徐观修沉吟。「我与夏大人并无交情,请夏姑娘来为母亲治病是否不妥?夏姑娘又不是医娘,请来府里看病不成体统。」 罗娟玫热切的说道:「那是爹不知道,夏姑娘跟我们可熟了,为人和善,平易近人,若请她帮忙,她肯定不会推辞。」 徐凌澜讽刺道:「嫂子不知收了夏姑娘多少好处,拼命为夏姑娘说话,这份心意,实在感动天地。」 罗娟玫勉强笑道:「小叔子真是会说笑,我哪里有收夏姑娘的好处,是夏姑娘为人真诚,让人愿意与她结交。」徐凌澜时不时便针对她刺两句,她真的快受不了了,不知道他在不满意她什么。 「和你们很熟是吗?」徐观修思索了一会儿,点头了,「好吧!就请看看夏姑娘会不会来吧,若夏姑娘不来,再想别的法子。」 罗娟玫欢快地道:「夏姑娘肯定会来,我这就派人去送帖子!」 翌日,夏兰期果然到了徐府,她亲自给徐老夫人炖了一盅药膳,徐老夫人喝下之后真的不再咳了。 徐老夫人身子好了,精神来了,也有力气说话了,她拉着夏兰期的手,疼爱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聪慧?竟然还懂得医理,谁娶了你谁有福气,可已经订了人家?」徐老夫人和颜氏很像,都想要牢牢掌控自己的儿子,当年拆散了徐观修和他喜欢的姑娘,要他娶世族大家出身的颜氏,对于孙儿的婚事,也认为自己有权力干涉。 「兰期还未议亲。」夏兰期羞涩的说道。 徐老夫人笑咪咪的问道:「可有中意的郎君?」 夏兰期眼里滑过一抹落寞,「有是有,可惜晚了一步,对方已订亲了。」 罗娟玫故意开玩笑地说道:「你属意的人选不会是我家小叔子吧?」 夏兰期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正是徐大人不错。」 徐老夫人恍然大悟。「原来你看上的人是我家澜哥儿啊!确实有眼光,可惜澜哥儿和陆家姑娘订亲了。」相府嫡女,这桩亲事门当户对,她没拆散的理由。 罗娟玫有意无意的说道:「其实,小叔子大可同时迎娶两妻进门,我朝也不是没有先例,陆姑娘为正妻,兰期为平妻,如此也能多多为徐家开枝散叶。」徐老夫人听到开枝散叶便开心了,多子多孙多福气,可惜颜氏只生了两个儿子,徐观修又不纳妾,导致徐家人丁不旺。 她点了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罗娟玫打铁趁热的说道:「小叔子固执,怕是要祖母亲自说服他才说的动。」 徐老夫人看着含羞的夏兰期,笑吟吟的问道:「若是平妻,可会委屈了你?」 夏兰期柔笑着摇头,「只要能待在徐大人身边,兰期就心满意足了,不论正妻或平妻,对兰期来说都是一样。」 徐老夫人很满意夏兰期这种把她孙子当成天的说法,她拍了拍夏兰期的手道:「如此,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于是稍晚徐凌澜来探视徐老夫人时,她便轻描淡写的提起,「我瞧着夏家姑娘挺不错,语气里透露着对你的爱慕之意,又甘为平妻,不如你迎她为平妻,有两个可靠的岳家,对你有益无害。」 徐凌澜已猜到他祖母会说这些事,他沉吟了一会儿,淡淡地道:「但凭祖母做主,我没意见。」 徐老夫人欢天喜地的说:「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要派人上夏家提亲了。」 她不知道徐凌澜另有目的,暗自窃喜孙儿很听她的话,她很安慰。 第二日,徐老夫人打铁趁热,叫颜氏派人上夏府提亲,在那之前,她已派心腹嬷嬷先向夏兰期通风报信了。 徐观修原以为是他母亲自做主张,待他得知是经过徐凌澜的首肯之后,他也无话可说了,他为人一板一眼,一向不知道如何与儿子亲近,不会表达感情,若是儿子不愿意,他会叫他母亲不要插手,可如今是儿子愿意,他也就给予尊重。 夏兰期接获了徐凌澜终于要娶她为平妻的消息之后,自是喜出望外。 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徐凌澜竟真的被徐老夫人给说服了,她得偿宿愿,喜笑颜开,虽然夏钦对女儿做平妻颇有微词,可汤氏力挺,再说他也实在认同徐凌澜的人品,便也同意了。 很快的,徐凌澜要迎娶平妻的消息就在府里传开了,姜葆儿冲到颜氏的跟前,气急败坏道:「表姨!凌澜表哥要娶夏家姑娘为平妻,那我怎么办?」 颜氏安抚道:「反正你是商户之女,在徐家这样的人家就只能做妾,不管凌澜娶什么人做平妻也影响不到你。」 其实她很惊讶徐凌澜为何会同意娶夏兰期为平妻,他是终于开窍了不成?还是徐老夫人说服人的功力那么强? 第46章 「表姨,您不是说过我要成为凌澜表哥的贵妾也是可能的吗?」姜葆儿不管不顾的央求道:「表姨,您让凌澜表哥也纳我为妾,就算做姨娘也好,只要能在凌澜表哥的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您去说说,若是事成,我爹娘一定不会忘了表姨的功劳……」 既是「功劳」,那就铁定要有「报酬」是吧?颜氏思绪流转,听懂了姜葆儿的意思,立 即起身,假意语带无奈的说道:「好吧!我去说看看,可不保证一定成。」 她知道若叫徐凌澜来见她,可能又要等上几个时辰,近来他老是跟她唱反调,不如她自己过去比较快。 姜葆儿心急道:「我一块儿去!」 两人到了步月轩,也顺利见到了徐凌澜,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们会来找他,搁下手中的书卷瞧着她们俩,神色莫测。 「有事?」 颜氏暗自恨他连坐都不请她坐,连杯茶也没有,可她是来对他动之以情的,又不能对他发脾气,只好咬牙吞下。 「听说你答应要娶夏家的姑娘为平妻?」颜氏因不受尊重,语气冷了几分。 徐凌澜点头,「不错,母亲有意见?」 顔氏撇撇唇,「既然平妻都要娶了,不如也纳葆儿为贵妾,你们不是还一起过夜了?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人了。」 徐凌澜没反驳那句「她也是你的人了」,他只凉凉地说道:「母亲做主吧。」 姜葆儿几乎要跳起来欢呼,她瞪大了眼,喜出望外的问道:「真的?表哥真要纳我为贵妾?」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还要读书,没别的事,你们可以出去了。」徐凌澜脸上的表情没人看的懂,说的话又像有玄机,但整体上来说算是淡漠至极。 颜氏、姜葆儿得到他首肯,深怕他会反悔,连忙走人。 两人一走,端砚便犹豫地道:「少爷,您为何答应又是平妻又是贵妾的,不怕陆姑娘不高兴吗?」 徐凌澜微微挑唇,眼底情绪让人琢磨不透,「我就是要她不高兴。」 她说大婚那日才要告诉他为何会喊武录为武大叔,他就给她送份大礼,谁叫她激怒了他?本来他还因为在意她的心情,又顾忌她和夏兰期的纠纷,打算改变一下计画,不让夏兰期入府,然而现在谁还理她…… 打从重生后,他就打定主意要弄臭自己的名声,所以有多少妻妾都无所谓,反正他都不会碰她们,若她们有脸将自己独守空闺的事传出去,那他也不介意被误会为身体有疾。 说不定这样更好,任何人嫁给一个不举的男人都是委屈了,届时若有个女子愿意跟他在一起,谁又会反对? 不论是两个也好,三个也罢,那些女子都只是他利用的对象罢了,为了将来能顺利迎娶花萸,再卑鄙的事他都能做。 徐凌澜要在同一日迎娶二妻一妾的事在京城炸锅了,陆宛飞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她还没有做出反应,多莲就第一个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真看不出徐大人是这种人,是没碰过女人吗?一次娶三个,他不怕身子受不了?」清霜皴眉斥道:「别口无遮拦了,徐大人岂是你可以批判的?」 多莲非但没有住嘴,还继续怒火中烧地说下去,「怎么就不能批判了?做错事的人当然要批判,虽然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可也要给正妻该有的体面啊,哪里有妻妾一起过门的道理?那将来若那两个女人先怀上孩子怎么办?置咱们姑娘于何地?」 清霜蹙着眉,低低劝说:「不要再说了,惹得姑娘心烦。」 陆宛飞又岂是心烦而已?她觉得她家大人完全不像前世她所认识的那个人,先前说他爱着一个人,今日又抛出个震撼弹。 那个姜葆儿,她在前世略有所闻,是颜氏娘家表妹的女儿,但前世姜葆儿是嫁给宜州大布商的次子,后来还因无所出而和离了,二嫁则是嫁给坊城的商人做续弦,八竿子跟她家大人打不上关系。 不过前世她知道姜葆儿这个人时,姜葆儿已三十多岁了,当时姜葆儿是与随夫婿来京城,顺道探望颜氏,她没打听过姜葆儿年轻时是否心慕她家大人…… 至于夏兰期,那个女人在玲珑阁时对她家大人的觊觎之意就很明显,但那天她家大人对夏兰期说不上友善,为什么如今却要让她当平妻?难道夏兰期这么厉害,这么短的时日就掳获了徐凌澜? 前世他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如今一过门就要和两个女人分享他,她承受的住吗? 这一世他为何变得如此?是因为她重生在不同的人身上而产生的蝴蝶效应吗? 前世他未曾娶妻,这一世他与她订下了婚约,一切都改变了,所以跑出第二个女人、第三个女人也是可能的。 那么她想与他琴瑟和鸣、朝朝暮暮的理想婚后生活岂不要变调了? 有两个争宠的女人,他们如何琴瑟和鸣,朝夕与共?他势必要雨露均沾,他会去夏兰期、姜葆儿房里,而那时她就会独守空闺,整夜在想他和她们翻云覆雨的画面,即便他人在她房里,与她亲密时,她也会想像他与其他女人亲密的情况,那些想像肯定会逼疯她,也会减少她对他的爱意,她更有可能开始恨他,恨他的滥情…… 这么一来,她的重生有何意义?她是重生来爱他的,却变成恨他,对他充满了怨念?若是那两个女人分别生下他的孩子,那么困在后宅上演一出出勾心斗角的戏码就免不了,她的生活哪里还有开心、幸福可言?她哪里会想与他白头偕老? 陆宛飞秀气的眉头慢慢的皱起,「你们都出去,我想静一静。」 清霜赶紧推着多莲出去了,屋中只剩陆宛飞一人。 第47章 陆宛飞知道这件事情很严重,她必须正视,可她不想面对,因为除了退亲之外,没别的办法,她又不想退亲,只能做只鸵鸟。 没错,就算她家大人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她还是不想退亲,若是退了亲,她与他就再没有交集,没理由见面……不,是不能见面,而她还会被迫另择亲事,这些都是她不愿意的。若是不在他的身边,她重生便没有意义,他就算要同时娶十个女人,她也得接受……老天虽然给她一次机会,却也是残忍的,重生之后有前世记忆的她是弱势的一方,而没有前世记忆的她家大人是占有优势的一方,无论发生什么,痛苦的,只有她一个人…… 陆宛飞越想越难受,半晌,她从榻上起身,唤来清霜,让清霜帮她做男装装扮,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再告诉自己要心如止水,不要再想她家大人的事了,唯有如此她才能坚持下去,才能挺到出嫁那一日。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清霜看着主子清澈的阵里有着不寻常的毅然决然,她不安了起来,「不如奴婢也去扮做小厮……」 「不。」陆宛飞摇了摇头。「我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就这一次顺我的意,回来我就没事了,好吗?」 清霜发现自己说不出不字来,因为主子的眼神近乎悲壮,她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 在清霜的掩护下,陆宛飞带上了一包早上她亲自烤的饼干由后门悄悄离了府,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胡乱逛着,最后她的双腿自有意识的来到了城郊的贫民区。 虽然是天子脚下,贫富的差别仍是甚为巨大的,在永珍巷里,有许多吃不饱或生了病没钱请大人的穷苦百姓,数十口人挤在一座小院里,茅房是公用的,要走很远。 前世,她家大人虽然贵为国相却也无力缩小这种差距,于是他们便时常一块儿来这里发粮,看着老百姓们拿到米粮的满足神情,他们相视一笑,辛苦是值得的。 这一世她来不发粮而是来义诊,不只治疗真正生病的人,没生病但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她的金手指也能减轻老化带给他们的痛苦,还能为孕妇安胎。 这里的百姓虽然贫苦病,但他们很善良,对她这个外来者没半点怀疑,当她说要义诊时,有人热心的搬来桌椅搁置在树叶茂密的大树下,让她不必晒太阳,有个小朋友怯怯地端来一碗水要给她喝,她摸了摸那小朋友的头,灵机一动,将怀里的饼干递给了那小朋友。 「这叫饼干,跟你朋友分着吃。」 那小朋友明澈的眼睛看着她,用力点了下头,欢快地去分享饼干了。 烤饼干原是她带着当零食的,因她发现原主若是饿过头会心悸无力,她怕身子不舒服时周围没吃的,所以带上。 而烤饼干则是在现代时厨艺不怎么样的她,少数会做的点心,前世她也经常做,会做动物形状,小兔子、小羊、小狗、小猫,她家大人很喜欢吃,还不许她分给别人吃,说是他专属的点心,有够霸道幼稚。 美好的回忆令她扬起了唇角,针起针落,坐在她面前的老太太忽然惊喜地说道:「我的腿不疼,真的一点儿也不疼了。」 一旁的媳妇儿睁大眼睛,「真的吗?娘?」 老太太点头,「真的都不疼了……」 那媳妇儿感激涕零地对陆宛飞道:「我娘上个月跌了跤就一直喊腿疼,可我们没钱银请大夫,即便有诊金,大夫也不肯来这里,我娘又走不了去医馆的路……亏得姑娘妙手,治好了我娘的腿疾,真不知要如何谢谢姑娘才好。」 虽然她做男装打扮,可纤细的身材、美丽莹白的面孔和耳洞,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子,她也没有否认,认了自己是女儿身。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没半个时辰,陆宛飞桌子前已排了长长的人龙,没有人不耐烦,也没有人闹事或插队,每个人都乖乖的等候。 同一时间,永珍巷的另一头走来一个人,徐凌澜做布衣打扮,只身来到贫民区。 前世他便很关心永珍巷的贫苦百姓,如今奉太子之命走访民间,太子有意出钱帮助过不去的贫苦百姓,他当然第一个想到永珍巷里的百姓,因为这里是真正的贫苦百姓,不像街头里那些假乞丐。 花萸说过,有些乞丐是由帮派操纵的,有的是假装断手断脚博取同情,将骗到的钱银交回帮派里,有的甚至为了骗取更多的钱银,会真的打断乞丐的手脚、戳瞎他们的眼睛,极为残忍,人们的善心助长了帮派的猖獗,这些事连他都不知道。 花萸虽然年纪小,可见识多,经常能说出一些他也想不到的理论和见解,与她在一起,他从来感受不到年龄的差距。 这里,有太多他和花萸共同的回忆,花萸热情、善良,他第一次带她来时,她不但不嫌脏,还主动要求要跟他一块儿发粮,第二次来时,她便自己烤了饼干来分送给小朋友。 她的烤饼干是独一无二的,谁都学不来,他说烤饼干是他的专属,不能给别人吃,但这里的孩子除外,只有他和这里的孩子可以吃她烤的饼干。 「这叫饼干,好吃吧?」 徐凌澜听到小孩稚嫩的声音在这么说,一时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饼干?饼干只有花奥出现之后才有,只有她一个人会做,贫民区怎么可能会有饼干…… 徐凌澜循声找到了说话的小朋友,是个小女孩,她的身边还有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块饼干,有小狗、小猫、小羊、小兔子,各种动物的模样…… 蓦地,他一阵晕眩,这是花萸烤的饼干!这绝对是花萸烤的饼干! 「小朋友,这饼干是哪里来的?」他情急的问那些小朋友。 所有的小孩都指着同一个白白净净,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是星儿给我们的。」徐凌澜蹲下去急切的问道:「你的饼干是谁给你的?」 星儿眨了眨眼,天真的问道:「大哥哥也想吃吗?」 徐凌澜心乱如麻,点了点头,「嗯!大哥哥也想吃,你可以告诉大哥哥是在哪里拿的吗?」 星儿心无城府地道:「是一个漂亮姊姊给星儿的。」 第48章 徐凌澜的心咚地一跳,漂亮姊姊?花臾是很漂亮没错…… 「那漂亮姊姊在哪里,星儿可以带大哥哥去找她拿饼干吗?」 星儿很大方的点头,「好,星儿带你去。」 星儿带路,孩子们起哄也欢快的跟着她,徐凌澜走着感觉心跳加速,如梦似幻,觉得自己在作梦。 他真的在贫民区看到花萸做的饼干了吗?不会醒来是场梦吧? 「这里!」星儿指着大树下长长人龙的尽头。 徐凌澜看着长长的人龙,思忖着是有人来发粮吗?前世除了他之外,也有些善心人会定期来发粮。 「大哥哥,星儿带你去找漂亮姊姊!」星儿牵起徐凌澜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大树底下。徐凌澜的心跳越来越强烈,他希冀着他会见到花萸,想着待会儿走近了,他会看到花萸正在带着浅浅的满足微笑在发粮…… 距离大树下只剩五六步远时,星儿蓦地松开了他的手,奔向坐在桌后的一个人,清脆地喊道:「漂亮姊姊,大哥哥要找你拿饼干,他也想吃!」 徐凌澜缓缓走近,陆宛飞恰恰听到星儿的话抬起眸来,两人四目相接…… 第十四章 惊天一吻 蓦地,一阵雷响惊动了怔忡的两人,徐凌澜脑中一片空白,这与他预想的不同,怎么不是花萸,怎么会是陆宛飞? 陆宛飞万万没想到自己为了散心跑来城郊却还是遇上了徐凌澜,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这是冤家路窄,还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天迅速黑了一半,不知道是谁在嚷道:「要下大雨了,大家先回屋里躲雨吧!」 人群因阵阵轰隆雷响和交错的闪电而纷纷奔回各自的屋里,有人好意地道:「姑娘到我家里避避雨吧!」 陆宛飞怔怔的看着徐凌澜,耳朵是听到了声音,可她无法动弹。 徐凌澜几个箭步向前拽起了陆宛飞的手,拉着她躲到了一幢屋子的门檐下,里面的屋子是空着的。 他身上有着熟悉的淡淡檀木香气,她瞬间有丝恍惚,好像回到了前世。 她知道这个地方,前世,她也和他在这里避过大雷雨…… 天完全黑了,顷刻间,雨像用倒的从天而降,雷声隆隆,雨声淅沥,旁边的水流都快汇成小河了,适才她在大树下给老百姓针灸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才片刻光景全然不同。 「你怎么会在这里?」徐凌澜不管电闪雷鸣,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她是相府千金,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人带她来这种地方,她在这里出现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我来义诊,不行吗?」陆宛飞赌气回道,口气不佳。 徐凌澜咄咄逼人的继续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义诊?你为何知道这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大人?」她没好气的迎视着他。「只凭大人是我的未婚夫吗?我那同日要娶二妻一妾的未婚夫?」 徐凌澜眼神微闪,「不满意的话,你大可以退亲。」 陆宛飞气结,大声的说道:「我很满意!谁告诉大人我不满意了?」 「那就行了,没必要再对这件事讨论下去。」徐凌澜目光炯炯。「现在你告诉我,饼干真是你给孩子们的吗?」 「是我给的,如何?不行吗?」她的语气很冲。 徐凌澜的心跳隐隐地加快,他顿觉口乾舌燥,「那些饼干是从哪里来的?」 「我做的!」陆宛飞眉梢微挑。「大人有意见?」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脸色变得苍白,「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做饼干?」 陆宛飞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瞬间她明白了,他也是重生而来,不然他绝不会逼问饼干之事,若他没有前世记忆,饼干不过是种没见过的糕点罢了,不会特意拉她来这里逼问,又在得知是她做的时脸色大变…… 但是如果他真的带着前世记忆,不是应该等她出现吗?又为何要与原主订亲?为何要同时娶夏兰期、姜葆儿? 她困惑不已,心乱如麻,直觉就想要走,没想到被徐凌澜一把拉住。 「我还没问清楚,你休想走!」 徐凌澜用力过猛,她贴到了他胸前,她心跳加速,悄然抬眸。 第49章 他看到了熟悉的眼神,虽然样貌不同,但那看着他的眼神却是他所熟悉的,是他的花萸……他情不自禁的攫住了她柔嫩的唇,用力的吸吮。 陆宛飞无法推开他,也不想推开,她等待这个吻等得太久,等他的怀抱也等得太久。 最后是徐凌澜恍然回过神来推开了她,他的神情很惊慌,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蹙着眉,疾步冲入雨中,很快消失在她视线之中。 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陆宛飞心脏阵阵紧缩,她的身子是冷的,可她的灵魂彷佛被点燃了,她还沉溺在他的吻里无法自拔,他却莫名其妙的丢下她走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究竟有没有认出她……是因为是她才吻她吗? 伫立了许久,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里,狼狈的样子吓到清霜、多莲,两人忙上前扶住她,让她在床上坐下。 「姑娘这是怎么了?」 陆宛飞吸了吸鼻子,委屈使她落下豆大的眼泪,「我没事。」 他竟然吻了她又把她一个人丢下,不顾她的感受也不顾她的安危,可恶,太可恶了……「怎么会没事?姑娘您都哭了……」多莲嚷道,急得跳脚。 清霜脸色凝重,「别说了,快为姑娘更衣吧!」 都怪她不好,她不该让主子一个人出去的…… 两人连忙为陆宛飞更衣,又提来热水让她泡澡,又急忙去张罗驱寒的姜茶,而陆宛飞坐在浴桶里,身子是热了,可她的心却变冷了。 他猜到她是花黄了吗?若是猜到了,他怎么会撇下她自己走掉? 她原是带着雀跃重生而来,然而一切却与她预想的不同。 前世她死后,灵魂一直在世上游荡,他的孤独生活一直令她心痛万分,她想要他感受婚姻的幸福喜悦,她也确信自己会做到。 可现在她没有信心了,自己是否能照自己的重生计画走下去?而他心里又在想什么?重生后的他变化怎么这么大,他已不是前世那个徐凌澜了吗? 种种疑问堆叠,陆宛飞病了,病得不轻,表面上是因为淋了雨,染了风寒,事实上她知道自己是心病,即便金手指再高明也无法医好她的心。 现在她有些怕婚期的到来,若她家大人已不是前世的那个大人,她还有信心与他相处,与他共度白首吗? 徐凌澜听闻了陆宛飞病了的消息,十分的气自己,当日在永珍巷,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她丢下自行离去。他还没确定她就是花萸,怎么可以一时意乱情迷就吻她? 当时他从那个吻中回神,第一个浮现的想法就是这个,于是他推开了她,还很没风度自己走掉,放她一个人置身狂风暴雨中的永珍巷。 现在,她肯定恨死他了…… 回府后,他细细思索,再三推敲,种种证据都显示她是花萸没错,只是她重生了在陆宛飞身上,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带着前世记忆,如果没有,他这个人对她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她的未婚夫罢了。 虽然如此,可他对她的心意是不变的。 想到了前世的陆宛飞红颜薄命,听说她现在卧病不起,他开始害怕了,他怕命运会照着前世的轨迹走,害怕现在变成陆宛飞的花英会早早香消玉殡。 如今花萸已经藉着陆宛飞的身体重生,十七年后恐怕也不会有一个花萸,如果现在的她死了,他就再也遇不到她了…… 所以他必须设法让陆宛飞活着,她不带着前世记忆也好,认不出他来也罢,他都要她好好活着!在他身边活着!他要娶她,他要让她过上幸福的日子,他要好好补偿她,他要尽一切来爱她、护她,这一生,他要做她的守护神! 「去将我库房所有珍贵药材都送到陆府给大姑娘。」 端砚傻眼了,库房里所有的珍贵药材?包括那些百年人参、千年灵芝、天山雪莲吗?那些可都是御赐的,主子可知道那些值多少银两?原来主子对陆大姑娘那么有心,怎么之前他都没看出来…… 「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是!」端砚飞也似的跑出了书房。 他光是清点库房里的珍贵药材送去陆府已累得半死,办好差事,一回到步月轩覆命,徐凌澜又交给他第二项任务,给了他一张画了设计图的纸。 「找京城最好的工匠来重新改造步月轩,照图纸来做,不明白的地方再来问我,花多少银两无所谓,多找一些人来施工,尽速完工。」 他画的是花萸喜欢的设计,前世她提过,她喜欢院子里有大大的秋千,座椅里铺上软垫,可以赖在宽宽大大的藤椅里看书过一下午,她喜欢净房连着寝房,要盖一个像温泉池那样能够伸直了腿舒服泡澡的浴池,茅房也不能远,要大要乾净,周围还要种一排花,床要够大,要能让她滚来滚去,帘子都要换成她喜欢的浅绿。 「这是多大的工程,要花多少银两啊……」端砚看着偌大的图纸傻眼了,这简直是要把步月轩拆掉重建。 「让你做你就去做。」徐凌澜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虽然此刻的他才踏入仕途不久,俸禄还不多,可他是重生而来,靠着知道京城地价的涨跌做起这方面的买卖,其他粮食、民生用品也是一样,知道大豆会因害虫而涨价,他便买下简仓库先购入屯积,知道京城权贵会有一阵疯马潮,他便先买进名种幼马培育,高价出售,如此这般赚了不少钱。 原先他累积财富是为了日后能与花萸双宿双飞,因前世惨痛的教训,他老早打定主意,若败坏自己的名声仍然无法得偿所愿,那么待花萸与他重逢后,他便辞官,带着她远走高飞,走遍天下,游山玩水,逍遥自在。 第50章 要达成这个目的,他需要充足的银两,而今那些累积的身家派不上用场了,用在改建步月轩和聘礼上头刚好。 紧接着他又唤来武录,「安排人手在陆姑娘周围,只要她一出府便跟着她,不可让她察觉,暗中保护她。」光他所知道的,她已两次遇险,不是每次都能幸运,他绝不让她再身处险境。 「大人可知道陆姑娘为何识得属下了吗?」武录随口问道。 徐凌澜的眼眸蓦然流露出一抹令武录极为诧异的温柔,「大概知道了。」 如今已不需她来告诉他了,她脱口叫武录大叔,这更佐证了她是花萸,前世她一直喊武录大叔,那时的武录已步入中年。 花舆对武录热情,想来是因为他和父亲是唯二站在他们这边的人,武录甚至也说若他放得下京城的一切就带着花萸远走高飞吧,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岁月静好的日子,当看到花萸极惨的死状时,武录的悲痛不亚于他…… 慢着!她既然认得武录,这表示她有前世记忆,不是吗? 她提微笑的习惯动作,她会即兴做诗、她会做饼干,这些都可以说是出自她的本能,有没有前世记忆都不影响,唯独她认得武录,还有她写的字跟他一模一样,若她没有前世记忆,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蓦地起身,呼吸急促,双阵绽放着异常的光芒。 老天!花萸人就在他的面前,明明已露出了那么多破绽,可是只因换了张面孔,他就没有把她认出来! 想到这里,徐凌澜匆匆往外走。 「大人——」武录讶然不已。 「有事回头再说!」他头也不回地说。 他要亲自为花奥置办一切,只要是前世她喜欢的,他都要办齐! 徐凌澜不同于以往的异常行为引起了颜氏的注意,狐疑地问着余明悄,「你说,凌澜到各大银楼,还去绣庄、布庄?」 余明俏加油添醋的说道:「是啊,不但如此,步月轩在改建,每日进进出出的工人上百名,移入的树木花草多不可数,不知要建成什么样哩。」 颜氏沉吟了起来,大总管是向她禀报过步月轩要改建之事,她以为只是因应陆宛飞、夏兰期和姜葆儿要住进去而做小小更动,因此没放在心上,任由他们动工,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工程……奇怪了,如此规模,又没向帐房支银子,他哪来的钱银? 「他去银楼都买了些什么?」 余明俏道:「听说好像都是订制一整套的头面,因为数量太多,单一间银楼无法负荷,因此京城里知名的银楼都接到生意了,还在龙记玉器订制了许多玉器,城里都流传二少爷是在办聘礼,十分隆重。」 颜氏细眉一挑,「聘礼?」 徐凌澜的聘礼理当是由公中支出,但也不会太多,礼数到便是。 徐观修为人清廉,收入就是他的俸禄罢了,这回徐凌澜一次迎娶正妻与平妻,两家姑娘都是出自高门的嫡女,因此谁的礼数都不能少,她已打算咬着牙再多支出一份聘礼了,若是他自己备齐了,那倒是省了一笔银子。 想到这里,颜氏决定不过问徐凌澜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他的好友方然是世家子弟,家里拥有大片祖产,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徐凌澜打肿脸充胖子,先向方然支借也不一定,当然了,将来也是他自己要设法归还,她是不会插手的。 「夫人,您不觉得事有蹊跷吗?」余明俏转着小眼睛,不怀好意的说道:「二少爷哪来那么多银子可以办事?」 颜氏淡淡地道:「不需要管那么多,他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只要不是来向我支银子便好。」徐观修收入不丰,她掌家不易,徐凌澜有本事弄钱,她乐得轻松。 余明俏闻言,强笑道:「夫人心可真宽。」 徐凌澜依然在忙着做迎接陆宛飞入住的准备,他忙得起劲,忙得精神抖擞,脸上时时挂着笑容,他甚至亲自上布庄订做了二十套四季衣裳,披风、短袄、毛裘,手套、绣花鞋、轻纱帷帽,一样不少,裁冬装选的都是最好的皮毛料子,又上京城各大知名的银楼订制了三十套头面首饰,要求尽速完工。 前世花萸喜欢看书打发时间,她爱看风月话本和游记野史,他便上书铺买了满满一架的她爱看的书,又因如今的她会医术,他连医书都买了,真真是万事倶备,只欠佳人了。 正当徐凌澜在如火如荼筹备婚事的时候,泉州传来了爆发时疫的消息,而且太子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然在早朝时说要为皇上分忧解劳,自请到泉州疫区赈灾。 这是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太子却自揽上身,皇上虽然也不愿意自己的宝贝儿子去疫区涉险,可太子先请命了,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上也不好驳了他的请求,不然要被人说是偏护太子了,更甚者若派别人去,便会传出太子的命才是命,别人的命都不是命的难听流言来,有损君威。 因此皇上想了又想决定派徐凌澜随同太子去泉州,太子性格容易遭人起哄意气用事,有沉稳的徐凌澜看着他才能放心。 「朕知道十日后你便要成亲了,这一去一回,至少要三个月,你就委屈一点,将婚事延期,想来丞相识大体,不会怪罪于徐卿。」 徐凌澜脸都绿了,他忍着相思之苦,急办各项杂务,便是等着大婚那日与陆宛飞相见时告诉她一切,告诉她自己也是重生而来,他们对彼此不需要隐瞒,往后等着他们的只有幸福快乐的日子……而今却是青天霹雳! 徐凌澜从朗政殿出来,寒着一张脸,直接去了东宫。 太子陪小心地道:「抱歉连累你了,我也不知道父皇会派你跟我一道去,让你延期婚事对不住了。」 徐凌澜面容深沉,「殿下是要逃避选太子妃才自告奋勇到疫区的吧?」 太子呵呵一笑,「知我者,凌澜也。」 第51章 「臣有个请求。」徐凌澜敛了敛眸,「臣的未婚妻精通针灸之术,医术十分高明,臣请求将她纳入此次的太医院随行的太医之中。」 他想过了,他绝不能让陆宛飞单独待在京城三个月,他不放心,必须将她带在身边看照着才能安心。 「陆大姑娘精通医术?」太子目光里露出一丝怀疑。「我怎么没听说过?」 徐凌澜淡淡地道:「此事知道的人众多,兴许是殿下长居宫中才不知情。」 「我准你的请求就是,至于拐弯抹角的说我孤陋寡闻你才高兴吗?」太子哼道。「话说回来,去疫区有一定的危险,你放心让陆大姑娘一同前去?」 徐凌澜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臣自会好好看照自己的未婚妻,不劳殿下操心。」疫区虽然危险,但他可以让她待在驿馆里,只要她不出驿馆就不会有事,他不是真要叫她去医治病患。 「看来你真是极为心慕那陆大姑娘是吧?」太子打趣了句,接着长长一叹,「我真是好生羡慕你啊,若是我身边也有这样一个姑娘,也不至于要逃去泉州了。」 太子下旨征召陆宛飞随行,加入太医队伍,南下泉州,闻讯,陆府众人一阵错愕,却也无法拒绝。 陆宛飞会医术是事实,若是否认,便成了欺君之罪,若是承认,便要入医疗团去疫区涉险,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 「这都是什么破事啊!」多莲气炸了。「姑娘就快成亲了,怎么可以这时候叫姑娘去泉州,而且那地方还爆发时疫!」 相较于多莲,陆宛飞相对镇定。 深入疫区,她是不怕,她有金手指,染上了时疫也能治好,她只在意态度反覆不定的她家大人,那男人吻了她走掉,回头又送她一车的珍贵药材,听说徐府步月轩在大兴土木,他还亲自在置办丰厚的聘礼,她实在不懂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已知道他带有前世记忆,而他也肯定认出她就是花萸了,她以为他会冲到她面前问个清楚,但他却是按兵不动,让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数着日子,等着成亲那日与他面对面,问清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为何带着前世记忆还要招惹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是已将她从记忆中抹去了吗?抑或是他重生后想过不一样的人生? 若是他的心已变了,不是前世的那样,那么她便也不会再有任何留恋,她会自请下堂,从此各走各的阳关道,与他形同陌路,他爱着的那个死去的姑娘是谁,她也不必追问了,对她已没有意义! 陆宛飞不把去疫区的事情放在心上,陆祥熙却是气急败坏,下了朝立即寻到松龄院来。 「岂有此理!你不须害怕,爹去向皇上说明,这是太子下的旨意,只要皇上开口收回成命,太子也不能如何,相信皇上无论如何会卖我这个面子,不会让你去涉险!」 陆宛飞却是摇头,「不,爹爹,不需去找皇上理论了,女儿愿意去。」 陆祥熙很是错愕,眉头皱起来,「你在说什么?你可知疫区多危险?」 陆宛飞不疾不徐的说道:「女儿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父亲不是也看见了吗,女儿的针灸之术确实高明,女儿想去疫区解救染病的百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以为祖母和父亲积福,何况有徐大人同行,又有其他太医,女儿会好生照顾自己,父亲无须担心。」陆祥熙还想再说,陆宛飞却是十分坚定,再三保证会完好无缺的回来,陆祥熙说不过她,看她心意已决,摇头离去。 陆祥熙一走,清霜、多莲见主子确实心意坚决,异口同声道:「奴婢跟姑娘一块儿去——」 「来来来,你们都过来,我给你们把把脉,看看你们身子骨如何,可抵挡得住病毒。」虽然听不懂什么是病毒,不过她们两人也没多问,依序让陆宛飞把脉,结果决定底子较好的多莲跟她一块儿去。 清霜听到她这么说,立刻一再恳切地表明她也想去。 陆宛飞笑道:「没有人去疫区还带上两名丫鬟伺候的,你是存心让人非议我,说我娇生惯养,做不了事吗?」 清霜咬着下唇摇头,「奴婢只是担心姑娘,多莲莽莽撞撞……」 多莲忙打断她,辩驳道:「我哪里莽撞?」 陆宛飞噙着微笑开口,不让两人争执,「我保证平平安安的回来,你待在府里帮我多绣些嫁妆,你也知道我对绣活没啥兴趣,你能代劳那就再好不过了。」 主子都已经拍板定案,清霜再不甘愿也没法再多说什么,只想着要好好帮主子打点行装,并且仔细交代多莲各种事情。 因五日后便要出发,行前准备是刻不容缓。 另一边的夏府,太子率领徐凌澜以及一干太医要赴泉州疫区之事,自然也传到了夏兰期耳里。 先是夏钦对她说了这件事,随即徐府便来人告知了婚期延宕之事,虽然她不乐意,可也是没办法的事,皇上下了旨要徐凌澜跟太子一起去,谁能有意见? 真正让她不舒服的是陆宛飞,太子竟然要陆宛飞加入太医队伍,这样陆宛飞和徐凌澜岂不是有三个月朝夕相处的日子了?万一他们发展出男女之情,她便要落居下风了。 不行,她绝不能坐视他们两人一块儿到泉州去,光是想像他们一路上会有什么互动就让她坐不住! 于是,她悄悄到征召去泉州义诊的大夫的衙门报了名,不着痕迹的收拾箱笼,待出发时,夏钦和汤氏想阻止她也来不及了。 第十五章 误会冰释 赈灾的钦差队伍浩浩荡荡地在东门城准备要出发了,坐骑之上,徐凌澜板着面孔,透露着他对此行的不悦。 「臭小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着喝你喜酒。」方然也来送行,眼眶都红了,哭得好像徐凌澜要去刑场送死一般。 第52章 后面的马车队前,陆宛飞和多莲做了最朴素的装扮,两人带了两只箱笼,行李已经算少的了。 「姑娘,有个姑娘一直在看你。」多莲挤眉弄眼的说道。 听到多莲的话,陆宛飞看过去,在队伍里看到夏兰期和她的丫鬟,十分惊讶,太子征召的只有她一人,夏兰期怎么也来了?难道是徐凌澜叫上了她? 「陆姑娘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夏兰期主动过来寒暄,笑意盈盈。「我略懂医理,也想为这次在疫灾在受苦的百姓尽棉薄之力。」 陆宛飞点了点头,客套的道:「夏姑娘情操过人,令人敬佩。」 陆宛飞本来想着跟对方保持距离,可不走运的是,她们被安排在同一辆马车里,因为挂医娘名称的只有她们两人,其他妇女都是负责煮食洗衣的,多是六七人一辆马车。 「说起来,咱们也真是有缘。」马车里,夏兰期先开口搭话。「未来要伺候同一个夫君,进同一家门,不如现在就姊妹相称吧?」 她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惹怒陆宛飞,她要设法让陆宛飞在徐凌澜面前失态,最好能叫徐凌澜不喜,自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的话,陆宛飞听了十分反感,但也不愿在情敌面前被逼得失态,便淡淡的道:「未来的事还很难说,还是成定局再说吧!」 她这算给了夏兰期一个软钉子碰,夏兰期却是不以为意,笑了笑,说出的话依然惹人厌,「想来是陆姑娘没信心,怕最后进不了徐家大门吧?原本就是世事难料,这点我可以理解。」 多莲蓦然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姑娘,怎么有只鸡在叫,一直咕咕咕的,好吵啊,奴婢想补个眠都不成。」 陆宛飞看到夏兰期脸色一变,忍住笑意,一搭一唱起来,「哪来的鸡叫,你就睡吧!」 夏兰期抿着唇,总算不再开口挑衅。 幸好,等到了驿站,寝房是一人一间,不必跟夏兰期同房,这令陆宛飞稍微可以缓口气,不必再紧绷着神经。 她当然感受到了来自夏兰期的敌意,她没想到此行还要应付这个情敌,她把这笔帐也算到徐凌澜头上了,若不是他招惹了夏兰期,自己何必应付对方? 多莲也对夏兰期很反感,一到房里便连声抱怨,「那个夏姑娘好讨人厌,她为何也会来?她会什么医术了,真是莫名其妙,难不成是徐大人找她来的?」 陆宛飞打从心底希望不是如此,否则她会很难受的。 这一夜,虽然白天赶路很是疲惫,可陆宛飞却了无睡意,心中想着徐凌澜在做什么?她今天直到傍晚抵达驿站时才见到徐凌澜,只是他忙着安排与调度人手,并没有与她说上话,而用膳时也不见他的人影,好像很忙…… 这时的徐凌澜正在被太子骚扰。 「好啊!真是有你的,将两个未婚妻都弄来了,大享齐人之福。」 太子知道陆宛飞、夏兰期都来了之后便一直调侃徐凌澜,让他很不高兴。 「夏姑娘并非臣弄来的,是她自己来的。」 太子暧昧说道:「那她也是为你来的,因为你而甘心冒险,对你一片痴情啊!」 徐凌澜皱眉,「殿下可以出去了吗?明日还要赶路,臣要歇息,您也早点歇息。」 「好吧。」 太子意犹未尽的走了,徐凌澜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些,心中却是烦躁不已。 当他发现夏兰期也在名单中时,已来不及将她除名,他也是在那时才想到自己闯下了什么祸,对于同意娶夏兰期为平妻,纳姜葆儿为妾的事,如今他真是后悔莫及。 对于他同时要娶三个女人的情况,陆宛飞不知有多恼火?她会怎么看他? 向她解释清楚他此举的动机是当务之急,同时必须要与夏兰期退亲,姜葆儿只是口头上答应要纳为妾,比较好解决。反覆思索该如何和陆宛飞说明自己的想法,又该如何处理与另外两人的婚事,徐凌澜几乎夜不成眠,第二日,俊颜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累。 可是接下来的半个月,徐凌澜一直找不到机会单独与陆宛飞说话,随时随地旁边都有大批人,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也只得忍忍,想着只要进了泉州城,卸下行李,还要分配差事,到时便一定有机会。 今晚是进城前的最后一夜,没有驿站,他们就地紮营,训练有素的士兵快速紮营,升起营火,厨娘们开始做饭,烟雾飘散在空中。 陆宛飞没什么胃口,催促多莲去用饭,她则在营帐外看夕阳,突然一只萤火虫吸引了她的视线,她不知不觉的跟着萤光走,待多莲用完饭发现她不见时,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犠,立即冲去向徐凌澜求救。 徐凌澜顿时惊跳起来,厉声质问,「什么时候的事?你们姑娘没去用饭吗?」 多莲急哭了,「姑娘说没胃口,要奴婢去用饭,当时姑娘只在营帐口看夕阳,奴婢用完饭回去时就找不着姑娘了,整个营地都找遍了也没见到姑娘!」 徐凌澜冲出去,心里又急又恼,这个丫头定又被蛋火虫吸引去了,前世她就爱跟着萤火虫乱走,还有一次迷了路,让他狠狠的训了一顿,想不到这一世她还是学不乖。 他往山里寻去,树林郁郁苍苍,一眼望不到尽头,过了半个时辰还是没见到她的踪迹,天色却已然暗沉,天际又蓦然有大片乌云欺压过来,冷风呼啸着卷起泥地上的落叶,随即下起了滂沱大雨,这令他更加担心陆宛飞的安危,怕她抵挡不了寒意,也担心天雨路滑,山里又光线幽微,她不慎跌落山坡或者落入猎人的陷阱。 「陆宛飞!陆宛飞!你在哪里?」 第53章 倾盆大雨之中,徐凌澜边走边扬声呼喊,就怕她遇到了危险。 雨越来越大,他浑身都淋湿了,狂风也打得他脸颊生疼,这时总算听到微弱的呼救声。 「救命……我在这里……」 徐凌澜急忙循声过去,在大石缝里找到了瑟瑟发抖的陆宛飞,她被大雨浇得几乎要睁不眼睛,他研判她可能不慎滑倒,跟着便卡在大石缝里爬不起来,不过好在总算找到人了。 他急忙把手伸向她,「抓住我的手!」 陆宛飞想过多莲发现她失踪肯定会找人来找她,但她没想到来的人是徐凌澜,且他浑身都湿了,狼狈不亚于她。 她拉住了他的手,被他拉起,顺利脱困,徐凌澜仔细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一边蹙眉责备道:「不是让你不要再追着萤火虫走了,怎么老是不听?幸好我知道你的脾气,不然你要叫旁人去哪里找你?」 陆宛飞蓦地心脏紧紧一缩,感觉到一阵酸楚,心里同时又一片暖洋洋的,她颤声问道:「你真的是……大人?」明明早就知道了啊,但这样的对话仍是叫她感觉置身梦境,没有真实感,深怕醒来是场梦。 「我一直是。」徐凌澜叹了口气。「我的模样没变。」 陆宛飞知道他的意思,她下意识的摸摸脸庞,想缓和有丝心酸的气氛笑着说道:「我变更美了吧?」 徐凌澜见她如墨长发湿漉漉的垂在脸侧,一瞬间毫无违和的将这张脸和花萸的脸重叠在一起,他握住她贴在脸颊上的手,又是深深一叹,「虽然现在也很好,但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 陆宛飞心一紧,强颜欢笑地道:「没办法,我现在只能这样子,大人就将就着点吧!」徐凌澜责备道:「说什么傻话?将就什么,你是我的,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概括承受,即便你重生而来成了一只兔子、一只猫,我也会把你留在身边,与你形影不离,照顾你一辈子。」 陆宛飞倒是没想过自己会重生在动物身上,但若是重生在小猫咪身上,那倒是可爱,可以被他放在衣襟里,跟着他到任何地方。 「先不要回去,找个能遮雨的地方说话。」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片刻都舍不得放开。陆宛飞心中同样激荡,她的眸子灿若星辰,柔顺的点了点头。「好。」 他有多少话要对她说,她就有多少话要对他说,他们要对彼此说的话都有一箩筐,可能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雨势虽然变小了,但持续下着,山路难行,徐凌澜紧牵着陆宛飞,幸运的看到了一个山洞,两人进入一看,似乎是猎人暂时落脚的山洞,洞里乾净没有虫蛇野兽,还有火摺子和一徐凌澜生起了火,外头雨势又转大了,哗啦啦的倾盆而下。 陆宛飞啧啧称奇,「怎么大人连升火这等杂事也会做了?」 徐凌澜往火堆里加入树枝,淡淡地道:「我还习了武,为了能保护你。」 陆宛飞心中一荡,走过去由他身后揽住了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背,「我好想你……」徐凌澜心中一片柔软,待火烧旺起来之后,他转身将她纳入怀中,与她耳鬓厮磨地说道:「重生之后,我就打定主意等你出现,虽然知道岁月漫长,但我等得甘之如饴,如今提早与你重逢了,心中不知有多欢喜。」 「欢喜?」陆宛飞没好气的推开了他,「当真欢喜还会招惹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还会要同时娶三个女人?」 徐凌澜苦笑道:「这都是有原因的,你先别恼,听我解释。」 陆宛飞俏脸上已经一点柔情都没有了,「我就听你怎么解释。」 他将她牵到火堆前坐下取暖,将她冰冷的手包覆在掌心里,缓缓说道:「我原是打算尽可能的招惹女人,败坏自己的名声,最好搞到声名狼藉,待你出现时,我要娶你为妻便不会有那么多阻力,而你这副身躯的主人陆宛飞,前世红颜薄命,我会答应这门亲事也是想博个克妻之名。」 陆宛飞这才明白他用心良苦,她幽幽的说道:「大人,你真傻。」 前世她的死带给他多大痛苦啊,这一世他才会出此下策。「现在不恼我了吧?」徐凌澜忐忑地说道,伸手拢住了她的肩。「我爱的人,一直只有你一个,前世如此,今世也会如此。」 陆宛飞忽然想到他说过他爱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已经死了,她恍然明白了过来,他说的那个人是她……老天!她多笨,还跟自己吃醋。 要命,这种傻事可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他要笑她了…… 她连忙转移话题,「那现在怎么办?你已经招惹了,总不能退货,但我可见不得大人去别的女人的房里。」 徐凌澜柔情万千的说道:「你放心,我自会安排好,不会让你受委屈。」 「大人最好说的出做的到,不然哼哼……」陆宛飞握起粉拳挥扬。「我嫉妒心可是很强的。」 徐凌澜笑着揉揉她的头,满眼宠溺,「我知道。」 两人依偎着,十指交扣,似有说不完的话,徐凌澜蓦地想到一件事,「你怎么会医术?陆宛飞原来就会医术吗?」 陆宛飞不知怎么说明阴间使者的事,便简单的道:「原本的陆宛飞并不会医术,但我醒来后就发现十分玄妙的情况,即便我不通医理仍可为人针灸治病,而且都能见效。」 徐凌澜点了点头,又正色说道:「不管如何,疫区总是危险的,明日进入了泉州城之后,你就待在驿馆,一步都不要离开,医疗之事自有太医们会承担,你就在驿馆里看看书打 「哪有这样的?」陆宛飞奇道:「不是太子点我加入队伍吗?我又怎么能装死置身事外?这样别人不会说话吗?」 他解释道:「是我要求太子点你随行,我不放心让你自己一人待在京城三个月,时间太长了,需得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陆宛飞更不解了,「这又是为何?既然说疫区危险,你还让我来?」 第54章 徐凌澜面露凝重之色,「你两次遭人绑架,京城可能更危险,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陆宛飞沉吟一会儿后说:「第二次把我绑到树林的主谋是陆家主母杨氏,她已被陆相休了,送到莲花庵里,对我再也构不成威胁,至于第一次在云雀楼那附近设计我的人,大人应该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吧?」 「不错。」徐凌澜点了点头。「那个人你也认识。」 陆宛飞挑眉,「难道同样是杨氏母女?」 「不是,那人就在你的身边,这一路都与你同行。」 陆宛飞惊诧道:「夏兰期?」 她想到当日她会去云雀楼便是受夏兰期之邀,原来邀她去什么赏画品茗宴便是个陷阱。徐凌澜点了点头,「正是她,此行误打误撞让她与你同一马车,是我的失策,我也没想到她会来。」 她狐疑的看着他,「她应该不是大人叫来的吧?」 徐凌澜无奈地摇头,「我并不知情,不过她曾替我祖母看病,还曾为我母亲医治风寒,似乎真懂医术。」 「原来她还去过大人府上啊,我这一世还没去呢!」陆宛飞酸溜溜地道,「可是,她为什么要对我下手?我与她无冤无仇。」 徐凌澜微微挑唇,「我本来也不明白,但后来观察,她像是不择手段要嫁给我,我想她是因为我已与你定了亲,所以要除掉你这个绊脚石。」 「至于吗?」陆宛飞深感不可思议。「虽然你人才出众,家世不凡,但你现在只是个五品小官,这京城之中还有很多青年才俊,她为何一定要嫁你?而且为了嫁给你就要派人毁我清白,这实在不像堂堂礼部尚书府千金会做的事,她是什么流氓黑道吗?」 「总之,你提防点,不要小觑了她。」徐凌澜再三叮咛。 陆宛飞纤眉轻扬,「奇怪了,大人明知她这么可怕还向她提亲?」 徐凌澜表情尴尬,「当时我给你气昏了头,没考虑那么多,做了错误的决定。」 她歪着头看他,嗔道:「所以大人是怪我喽?」 徐凌澜宠溺的拧了下她的鼻尖,「怪我,都怪我,一切都怪我。」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各自述说重生之后的情况,他还一股脑将自己前世魂魄在他身边徘徊数年的事都告诉他,听得他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而外头的雨势也渐渐小了。 「大人,我们好像应该要回去了。」陆宛飞微感遗憾的说道,很想跟他独处久一点。徐凌澜望着洞外点头,「是该回去了。」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两人都明白若再不回去多莲恐怕会禀告太子,到时大队人马就会来找他们了,陆宛飞起身,却踉跄了一下,徐凌澜这才发现她的脚似乎扭伤了。 「下山的路更不好走,我背你。」 徐凌澜弯下身去,陆宛飞很自然的趴上了他的背,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衫,熟悉的感觉瞬间回来了,虽然此刻的他较为年轻,可他的背跟前世没两样,都宽厚有安全感,很舒服。 她进一步搂住他的颈项,不时亲亲他的颈侧,感觉他颤抖了下,身子紧绷,知道自己对他的影响还在,不禁偷笑,更加坏心的继续亲。 徐凌澜终于出声抗议,「别调皮了,小萸儿,我受不住。」她柔软的身子每走一步都磨擦着他的背,对他是莫大的煎熬。 陆宛飞知道他的意思,却没有就此打住,前世他们虽没有成亲,但已然有夫妻之实,她知道他的敏感带就是他的背,此刻她故意摸啊摸的…… 徐凌澜终于把她放了下来,很是无奈的看着她,「这下你高兴了吧?」 陆宛飞打量他下身一眼,忍不住扑哧一笑,「大人,你也太可爱了吧。」 「还敢说?」徐凌澜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只有你能让我失控!」 他狠狠的覆住了她的唇,辗转吮着,他的双手也火热的在她玲珑的身子上四处游移。 虽然前世他与她已有过肌肤之亲,但这一世年少的他还未经人事,格外受不得刺激,容易冲动,陆宛飞却还特意撩拨他,她热情的回应他的唇舌,忙碌的抚摸他的身体,甚至大胆的触碰他的昂扬…… 徐凌澜涨红了脸,抓住了她顽皮的小手,嗓音嘶哑地道:「不许再碰了,还不是时候,也不能在这里。」 陆宛飞来自现代,观念自然较为开放,奇怪的问道:「为何不能在这里?又没有人。」徐凌澜知道她向来行事由心,热情大胆,前世他们的第一次也是她主动的,他说不行,她还一直缠着问他为什么不行,说只要他们两情相悦就可以,最后便天雷勾动地火。 事后他深感懊悔也很自责他竟把持不住自己,因为她还小,也因为他们没有成亲,两人亲密后会为她惹来非议,她却很是高兴,说是终于成为他的女人了…… 甜蜜的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他深深凝望她,想着过去美好的日子这一世他们也快拥有了,前世未完成的事,这一世他都要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做…… 「多莲恐怕会再叫人来寻,你想遇到他们?」他把思绪拉回现实,实事求是地说道。 「好吧。」陆宛飞只好重新上了他的背。 徐凌澜又道:「日后我还是喊你现在的名字吧,免的被人起疑。」 这点陆宛飞没意见,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两人能够重生而来,难保别人不会也一样。他们回到营地,多莲果然已经等不下去去禀告太子了,太子正召集了一队人马要进山林去找他们,见他们无恙归来都松了口气。 第55章 夏兰期看到徐凌澜背着陆宛飞回来,感觉到十分刺眼,这个陆宛飞真是高招,竟有办法将徐凌澜单独引到山林里去独处,还让徐凌澜背着回来…… 她心里虽然恼得咬牙切齿,但却展现演技,一脸关心的迎上前去,「陆姑娘这是怎么了?唉呀,两位浑身都湿透了,怕要染上风寒了。」 她要在徐凌澜面前展现温柔体贴的一面,此行他都在忙,好不容易能和他说上话,她自然要想办法让徐凌澜对自己心生好感。 「陆姑娘扭伤了。」徐凌澜说完便掠过她,对焦急的多莲说道:「过来给姑娘更衣。」多莲忙跟过去,三人一起进了陆宛飞的营帐,随即徐凌澜出来,却迳自回去自己的帐棚内,没跟旁人多说话。 夏兰期彻底被无视了,她咬着牙,攥紧了袖里的手。 「姑娘,现在还不晚,咱们明日还是回京吧!」芙儿怯怯的说道,她根本不想来,是被主子强迫来的,还不许她泄漏口风,想到要去疫区她就头皮发麻。 「死丫头闭嘴!夏兰期声音很沉。「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有办法你就回去,你现在就给我走人!」 主子又发疯了,芙儿不敢再多话,暗自祈祷自己有命回京城。 另一边的陆宛飞换上了乾净的衣裳,开心的抱着被褥在小小的床上滚来滚去,甜蜜的回想在山林里的一切。 「姑娘到底是在高兴什么啊?」多莲实在摸不着头绪。 陆宛飞没回答她,还是开心的打滚着。 「陆姑娘。」 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帐外响起,陆宛飞呼地爬起来,眼睛发光,是她家大人! 「好像是徐大人,这么晚了,奴婢去就好,姑娘在这里待着。」 她今晚也是不得已才向徐凌澜求援的,要不然她实在对徐凌澜没好感,打从他要娶平妻开始,她就给他贴了个大大的薄幸两字。 「我也要去!」陆宛飞却是拒绝,才分开一会儿,她已经很想他了。 陆宛飞一马当先的穿鞋下床,撩开了帐门,多莲紧跟在侧。 徐凌澜亲自送来了姜汤,站在帐外严肃的说道:「趁热喝了,好好睡一觉。」 陆宛飞关心地问:「大人呢?大人喝了吗?要不要我为大人施针逼去体内寒气。」徐凌澜忍住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装作眼神也不曾波动,「我无事,明日便要进城了,你才要保重身子。」 陆宛飞甜滋滋地说道:「我知道,大人不必担心我,照顾好自己才是正经。」 对于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关心,多莲怎么看怎么奇怪,发生了什么事?主子和徐大人怎么变亲昵了,主子似乎关心徐大人比关心自己还多,这太奇怪了。 徐凌澜走后,陆宛飞一小口一小口将滚烫的姜汤喝得涓滴不剩。 多莲一直盯着她甜到出蜜的笑容,忍不住问道:「姑娘和徐大人在山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一下子变亲近了?」顿了顿,多莲犹豫地说:「姑娘还是要小心点,徐大人一次要娶妻纳妾,那样风流,想必很会讨女子欢心……」 陆宛飞郑重地道:「多莲,徐大人是个好人,大好人,是你未来的姑爷,不许你再对徐大人抱持偏见。」 这下多莲更加确定了,肯定有发生什么事,才让她家姑娘完全偏心徐大人了! 第十六章 玄妙针灸 翌日,赈灾的钦差队伍进了泉州城,陆宛飞已嗅到了萧条的气息。 据她所知,泉州知府在时疫爆发后便封锁了消息,生怕自己会被治一个不察之罪,因此百姓来不及得到救援大量死亡,直到纸包不住火,这才上报回京,可瘟疫已向周边城镇扩散,更多百姓染病,而那该死的泉州知府却在此时落跑了,目前不知去向,丢下废墟一般的泉州城成了人间地狱,只要染了病就要被烧死,真是个昏官! 车队进城前,陆宛飞和多莲戴上在路上缝的口罩,陆宛飞神情凝重,受到气氛感染,多莲也不像平时那么多话。 夏兰期冷眼看着她们主仆,戴那什么怪面罩,只露出眼睛,真是难看死了,哪像她,她是有备而来,和芙儿都喝了加料的药膳,现在她们百毒不侵,什么都不怕。 「陆姑娘的面罩真是别致,不知有何特别功效?」 陆宛飞知道夏兰期对她不怀好意之后便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淡,连表面的礼仪也免了,反正回京后,她将不会再与夏兰期有任何交集,何必对这个人客气? 此刻面对夏兰期的问题,她冷冷的道:「我戴着好看,夏姑娘觉得不好看吗?还是夏姑娘觉得好看?若喜欢,我可以送你一个。」 夏兰期乾笑两声。「确实好看,很配陆姑娘,陆姑娘留着自己戴吧!」 陆宛飞瞬也不瞬的看着夏兰期,「说起来,我和夏姑娘应该更早见面的,夏姑娘邀约我在云雀楼赏画品茗那一次我失约了,不然早见上面了。」 夏兰期心咚地一跳,怎么忽然提起那时的事,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夏兰期不动声色地笑答,「陆姑娘身子不适无法赴约,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我没放在心上。」 第56章 陆宛飞淡淡地说道:「我当日也不是身子不适,事实上,我是遇到坏人了,被人给绑了起来,以至于无法赴约。」 夏兰期表情讶异,「有这种事?」 陆宛飞犀利的目光盯着夏兰期,「事后我还猜测,难不成是夏姑娘将我引到云雀楼去,安排了人绑架我。」 夏兰期吓得不轻,心跳加快,她故做镇定地道:「陆姑娘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也没有理由那么做。」 陆宛飞想再吓吓她,轻描淡写的说道:「动机就是徐大人。」 夏兰期不由得慌张起来,「什么动机?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陆宛飞眨了眨眼阵,一字一句说道:「夏姑娘心慕徐大人,想要除掉与徐大人订亲的我,这就是动机。」 夏兰期脸上闪过一抹慌张,心虚地拔高了音,「根本没那回事,陆姑娘不要胡乱猜测,冤枉好人!」 陆宛飞笑了笑,「我说笑的,瞧夏姑娘紧张得好像真做了一样,着实有趣。」 见鬼的说笑!夏兰期按捺住要出口的脏话,勉强说道:「陆姑娘可真是与众不同,说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陆宛飞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管如何,陆宛飞对她起了戒心是真,她若想再对陆宛飞下手,可要小心再谨慎。 两人自此再也没有交谈,一路无语的到了驿馆。 一到驿馆,太子和徐凌澜以及几名太医就去商议事情了,她和多莲待在房里,很快有人送午膳过来,然后一直到掌灯时分,有两名粗使婆子抬热水过来给她们洗漱。 陆宛飞询问那两名婆子,「太子等人用晚膳了吗?」她真正关心的自然是她家大人。 一名婆子道:「太子殿下和其他人下午便出去了,还未回来。」 陆宛飞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已去巡视疫区了,而她真的被留在驿馆里不用出面,不知夏兰期是否也与她相同待遇? 抵达泉州的第一夜便这么悄悄的过去了,第二日,照例有丫鬟送饭来。 陆宛飞连忙又问道:「姑娘可知太子等人在哪里?」 那丫鬟忧心忡忡地说:「殿下等人用过早膳便出去了,好像是去榕树镇,听说那里爆发大规模疫情,真怕又会传到城里来。」 陆宛飞很挂心徐凌澜,也觉得自己不能再只顾着明哲保身,她有一手玄妙医术却不去救治正在受苦的百姓,良心过意不去。 下了决定,陆宛飞就开始准备出门。 「姑娘要去哪里?」多莲见主子换了轻便男装,很是惊讶。 「我去找徐大人他们,你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奴婢要跟姑娘一起去!奴婢不要跟姑娘分开!」多莲惊恐的喊道。 陆宛飞正色道:「你去了我反而要分神照顾你,若你被传染了,我同样要分神照顾你,不如你留在这里养精蓄锐,若有用上你的地方,我自然会带上你。」 多莲被说服了,她不想成为主子的拖油瓶。 陆宛飞请驿丞为她安排马车,马车是很快就安排好了,但说到要去榕树镇,车夫都不太乐意,她另外塞了一两银子才有车夫愿意送她去。 路上,陆宛飞掀开了车帘,看到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呼啸,令她想到了电影中的丧屍城,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怎么有这么吓人的想法?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前方路口有块写着榕树镇的界石。 陆宛飞下了马车,走了一段路便看到好几个简陋的茅棚,有人在走来走去,她连忙往茅棚走去。 走近之后,定睛一看,她发现那是简单的隔离场所,紧接着很意外地在茅棚里看到了夏兰期和她的丫鬟,她们正在给百姓分送汤药,夏兰期还一一为他们把脉,亲切的问诊,丝毫不怕被传染。 一旁,太子赞道:「夏姑娘人美心美,着实令我佩服。」 「这是小女子身为医者的本分,殿下过誉了。」夏兰期抬眸朝太子嫣然一笑,不期然看到了女扮男装的陆宛飞,她故意诧异提高了音量说道:「陆姑娘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待驿馆里躲着哩。」 太子见到她同样很惊讶,让她留在驿馆是他与徐凌澜达成的共识,她竟然自己跑来了。「见过殿下。」陆宛飞懒得与夏兰期抬杠,只给太子施礼。 这时远处的徐凌澜发现了她,立即朝她大步走过来,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到一旁,心里担忧,不禁语带责备地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待在驿馆里,为何不听我的话?」 陆宛飞恳求道:「大人,让我给百姓们针灸,我能治好他们!」 第57章 「那你能给自己针灸吗?」徐凌澜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若你染上了疫病,谁给你针灸?」 陆宛飞真诚地说道:「我会小心,我已做了万全准备,不会染上时疫,我服用了自制的解毒药丸,不会那么容易染上疫病。」 她原是想把解毒药丸也给钦差队伍所有人服下的,可她也是第一次制作防止疫病的药丸,不知成效如何,如果他们认为服了药丸便能防疫,进而掉以轻心,那便不好了。 再者,她的医术现在还没有获得认同,他们也可能不敢服用她的药丸,毕竟她出现在队伍里,那些太医就对年纪轻轻的她颇有微词了,怎么可能听她的话,服用她制的药丸? 「我不要你冒一丁点险。」徐凌澜这时后悔不该搬石头砸自己脚了,他不该把她带来。 「我的安危很重要,难道大人就忍心看百姓们送命?」她看着他,动之以情的说道:「如果他们是你的亲人,如果他们是我呢?有个人可以救你的亲人却冷眼旁观,有个人可以救我,他却置身事外,大人能够忍受吗?」 徐凌澜蹙着眉,看着那双注视着他的眸子良久,最终无奈地道:「你的口才一向好,如今又更厉害了。」 陆宛飞知道他这是被她说服了,连忙道:「哪里的百姓病得最严重,大人快带路!」 徐凌澜于是把她带到一个草棚去,草棚里的病患已经都奄奄一息,她二话不说,立刻开始替病患失针。 陆宛飞的针灸之术果然高明,经过她的针灸,染了疫病的人都止吐止泻,不再发热,为太过神奇,到最后,连原本不屑她医术的夏兰期都过来看。 「陆姑娘是怎么针灸的,怎么每回落针的穴道都不同?」她感到奇怪地问道,针起针落总有个脉络可循,可是陆宛飞没有。 「怎么,夏姑娘要拜我为师吗?」陆宛飞气定神闲,继续给病人针灸。「要拜我为师,喊我一声师父,我才能告诉你啊,乖徒儿,要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夏兰期被堵得无话可说,扭头去别处了。 可恶,这回让陆宛飞占了上风,她的药膳一定能发挥作用,只是起效较为缓慢,至少要一天的时间,因此服过药膳的人现在还不见起色。 而陆宛飞竟敢要她拜师?真是好笑,她夏兰期是什么人?她可是最聪明的巫族人,凭她还会看不出陆宛飞针灸的破绽吗?要她说,一定有鬼! 陆宛飞持续地给病人针灸,就算夕阳下山了,她仍旧没有休息,其他太医因为所用的药方并不见效,病人都要求给陆宛飞针灸,太医们只好自动降级为打杂的,帮忙记录病人是何时针灸的,何时止吐吐泻,做成医案。 「病患是救不完的,很晚了,今日就到此,先回驿馆休息,明日再来。」掌灯之后,徐凌澜匆匆过来说道。 他一直在与太子和真正肯做事的在地官员研拟防堵疫情外扩之事,等他得空才发现已过了数个时辰,天色都暗了,一问端砚,才知陆宛飞还在给病患针灸,一个病患至少要用上两刻钟针灸,不但没用饭,甚至连口水都没喝。 「大人,我现在还不能走!」陆宛飞恳求道:「还有人没针灸,他们正痛苦着,也都等了很久,我不能现在离开,我走了他们肯定会很失望,而且还要再痛苦一晚上。」 徐凌澜蹙着眉,眼神深沉,「用过晚膳再继续,若不听我的话,我立刻派人将你送回驿馆。」 陆宛飞知道这是他的底限,她也不多做争辩,匆匆去用了饭又回到棚子。 入夜了,天上星子闪耀,美丽的银河叫人禁不住仰望天际赞叹,可是也只有天上才平静,整个泉州府此时的平静只是假象,不知潜伏在哪个乡镇村落的疫病随时会爆发。 陆宛飞总算将棚子里所有的病患都针灸完了,徐凌澜再度过来,他让端砚盯着陆宛飞,一针灸完所有病患便通知他。 「走吧!一起回去。」他看到她脸色苍白,眉眼间有着深浓的疲惫,知道她真的累坏了。 陆宛飞起身伸伸懒腰,觑了觑徐凌澜左右,疑惑地道:「太子呢?」徐凌澜和太子好像一直是形影不离的,见到徐凌澜没见到太子很奇怪。 前世打从她有记忆开始,在位的皇帝便是此时的太子了,前世的皇帝相当倚重徐凌澜,时不时便召他进御书房议事,御赐之物更是不计其数,她不知道他们的交情原来是从年少就开始了,能简在帝心,难怪前世的她家大人是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有消息说泉州知府范文魁在城外出现,殿下说要亲自去抓人,留我在此坐镇……」徐凌澜住了口,蹙起了眉。「不要说太子了,你已经累坏了,先上马车歇着,到驿馆我再唤醒你。」 陆宛飞确实累了,金手指也不是万能的,用起金手指针灸极耗体力,每次都要全神贯注,并不像外人看着那么简单。 马车里只有她和徐凌澜两人,她安心的靠在徐凌澜肩上,连和他聊上一两句体己话的功夫都没有,没多久便沉沉睡去,有他在,她很安心,他是她的定心丸。 夜色深沉,到了驿馆,徐凌澜并未唤醒陆宛飞,直接将她抱下马车,在守门侍卫的侧目之下,抱着她进了驿馆。 重生之后他就打定主意要做一个与前世不一样的人,此出格之举也没什么了。 不巧的是,他在回廊遇到了夏兰期主仆。 夏兰期带着丫鬟正从厨房要回厢房,见到他抱着熟睡的陆宛飞,两人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夏兰期,一颗心顿时凉透。 「见过徐大人。」芙儿施礼。 夏兰期想着徐凌澜对她不假辞色,却对陆宛飞如此体贴,不禁不是滋味的说道:「徐大人此举不妥吧?驿馆里众目睽睽,应该把陆姑娘叫醒不是吗?」 徐凌澜抿着唇不置一词,冷然的越过她们而去,叩了陆宛飞的房门,多莲很快来应门,他抱着陆宛飞进去了。 第58章 夏兰期怒火中烧,双手紧握成拳。 徐凌澜这般无视她是不是太过分了?她也是他的未婚妻,他何以对她一句关怀都没有?今日在榕树镇,连太子殿下都赞扬她了,他却是好像把她当不存在似的,一句寒暄都没有,再加上今日让陆宛飞大出风头……她咽不下这口气! 「姑娘……您没事吧?」芙儿见主子气得发抖,很怕主子会当场发疯。 「我像没事吗?」夏兰期面色瞬间变得狰狞,她一定要报这个仇!非报这个仇不可! 陆宛飞这一觉睡的极好,直到隔日早膳时分才醒来,知道出发去榕树镇的时间快到了,她连忙洗漱,依旧做了男装打扮,匆匆用过早膳,留多莲在驿馆,自己与太子和徐凌澜他们一同出发。 这趟她和夏兰期及其他太医们同马车,也从太医们的闲聊之中得到一些讯息。 昨日太子不只把泉州知府范文魁抓住了,还逮到因时疫而趁机哄抬药草价格的不良黑心药草商。 那些黑心药草商趁着百姓人心惶惶,贩卖宣称能治疗时疫的药,开价一服药二两银子,另一种宣称见效更快的,一服药是五两银子,简直是天价,可还是有百姓抢买,他们太害怕得到时疫了,倾家荡产也要去抢买那些药,这时黑心药草商又提高了售价,卖出了几万服药,赚得盆满钵满,幸好太子将药草商给捉了,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受骗。 不只如此,还有一批又一批的毛贼趁火打劫,强抢民舍,连那达官贵人的府邸都敢闯入,可谓是胆大包天,全然没将律法放在眼里了,那批毛贼也让太子人马生擒活捉了。 「咱们太子殿下可真是英明神武,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将那毛贼们打得落花流水。」太医们说得口沫横飞,抢着赞扬太子的丰功伟业。 陆宛飞听着只觉功劳都在太子头上了,身边真正在做事的人都没人提及,这也是身为人臣委屈的地方,在现代又何尝不是如此?真正劳苦功高的第一线人员人微言轻,根本没人注意,她实在为她家大人抱屈啊。 「陆姑娘,昨日可真是辛苦你了。」一名太医突然注意到她,笑吟吟的说道。「有了陆姑娘的医术,想来很快疫情便能平息,咱们也很快就能返回京城了。」 陆宛飞连忙谦虚的说:「都是诸位太医一起帮忙才能成事,小女子一个人是万万忙不来的。」 太医们听了很是受用,其实昨天他们只能算是陆宛飞的帮手,他们的医术根本没派上用场,不过她不居功,他们听了便舒服,于是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赞扬起陆宛飞深藏不露、为人低调、医者仁心、妙手回春,最后连才貌双全、人美心慈的词都出来了。 夏兰期冷眼旁观,咬着牙隐忍妒恨。 这些可恶的老头子,昨日一开始也是跟着太子殿下一起赞美她的,今日却像墙头草似的倒向了陆宛飞那一边,她也要整整他们。 榕树镇到了,陆宛飞依序巡视昨日针灸过的病患,每个人都好了许多,她松了口气,又为四十来名新送进来的病患针灸,其中还有染了时疫的泉州五品官员,听说榕树镇这里的针灸有疗效,急忙让家人送来,陆宛飞忙得不可开交。 另一方面,徐凌澜随同太子去整顿泉州府的秩序了,先是开仓放粮、联合药铺来稳定民心,跟着审问那批毛贼,发现他们竟然与某些官员勾结。 乱象丛生,太子大大震怒了,誓言除了赈灾,非要将泉州府好好整顿一番不可。 徐凌澜蹙着眉,他知道太子通常只是说说,真正困难的事都交给他来做,太子说要整顿,但是如何整顿,太子是毫无想法的,要他来想。 他看到了陆宛飞针灸的成效后,原是想着若能早日平定疫情,他们便能早日返京成亲,可如今还要整顿泉州的贪官污吏,要调查的事情就多了很多,绝非半个月一个月能了事,铁定是苦差事。 这一日他忙得分身乏术,无暇再回去榕树镇,不知道榕树镇闹了个人仰马翻。 榕树镇里第一批针灸过的病患原本好端端的,却在过午之后又开始高烧不退、上吐下泻,陆宛飞一时也乱了方寸,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且更糟糕的是太医们也一个个的倒下去,似乎都染上了时疫,可看症状又有些不像,令她摸不着头绪。 她询问过看守的官兵了,在他们未到之前,病患都好好的,有些都可下床走动了,他们到了之后,她看过病患没问题,可以开始进食,他们也只是喝了点白粥而已,并未食用其他食物,而太医们在驿馆已用过早膳了,来到之后也只喝了茶水而已,而不管是白粥或茶,都是在隔离的厨房做出来的,绝不可能受到污染。 一时间棚子底下哀嚎声四起,陆宛飞想再为他们针灸减轻痛苦,他们却是再不敢让她针灸了。 就在这时,夏兰期一脸担心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幽幽说道:「我早说了陆姑娘的针灸有古怪,偏偏没人相信,大家不要再相信她了,不要再针灸了,由现在开始,我给各位配的药膳,一日两碗,明日便能见效。」 陆宛飞顿时明白了是谁从中搞鬼,肯定是夏兰期,只是她没证据,只能先忍着。 夏兰期和芙儿给哀嚎中的病患分发药膳,连虚弱的太医团也接受了她的药膳,深信不疑,一股脑的喝下。 夏兰期扬起了嘴角,很满意眼前的一切,再过不久他们就要转为对她歌功颂德了,太子和徐凌澜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他们要回来目睹这一切才算得上精采啊…… 陆宛飞不置一词的看着,压抑着胸口的怒火,阴间使者的声音蓦地冒了出来。 「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她是末世巫族人穿越而来,她能看穿未来,那些药膳也都是特制的,你是对付不了她的,有多远就闪多远吧,不要与她正面交锋……」 陆宛飞这才明白为何夏兰期的医术为何那般厉害,而她也肯定是看到了未来的徐凌澜只在一人之下、贵不可言,这才要与她抢夺正妻的位置,加害她不够,这次还拿百姓的性命来操弄…… 她深吸了一口气,快步朝夏兰期走过去。 阴间使者急了,「喂!你要干么?你到底要干么啦,我的天啊,我的祖宗,这个女人也太不受控制了……」 陆宛飞不理阴间使者的呼喊,她直直走到夏兰期面前才停下来。 第59章 夏兰期见到她,扬起了得意的微笑。「怎么,陆姑娘是来向我道谢的吗?谢谢我替你收拾残局……」 陆宛飞却是扬手给了夏兰期一耳光。 夏兰期捣着面颊,又惊又怒地吼叫,「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幕,不巧正好被归来的太子人马目睹,所有人都呆住了。 「问我做什么?你才要问问你自己在做什么!」陆宛飞寒着脸说道:「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让百姓受罪,若是疫情继续扩大,继续有人因染上时疫而死,你承担得起那些人命吗?你心里过意得去吗?你做的事是间接的夺取人命!」夏兰期脸色骞然涨红了,这死丫头是知道什么了吗?知道她在白粥和茶水里加了料吗? 同一时间,太子等人已下马快步走过来。 太子做起和事佬,「怎么回事?两位姑娘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动脚。」说着,还对徐凌澜使了使眼色,认为是两个女人在为徐凌澜争风吃醋,还打了起来。 夏兰期委屈的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陆姑娘突然走过来对我动手,是不高兴我医术比她好吗?我也只是想着救人罢了,没想到得罪了陆姑娘……」 她在对太子诉苦,眼阵却是时不时瞟向寒着脸的徐凌澜,心中想着,像陆宛飞这种泼妇,他还敢要吗? 太子纳闷的道:「是吗?陆姑娘为何动手,可否说个明白……」 徐凌澜这时已越过闲杂人等到了陆宛飞面前,一句责备都没有,只关切问道:「你无事吧?」 夏兰期气得咬牙,她会有什么事,被打的是我啊! 「我没事。」陆宛飞疲惫的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有些人实在太自私太可恶了,一时动了气。」 夏兰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是在说她吗? 「怎么了?别气了,气坏自己不划算。」徐凌澜说着,牵着陆宛飞到旁边休息。 徐凌澜竟然还护着陆宛飞?夏兰期以为昨晚在驿馆碰面已经叫做被无视,今天才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被无视。太子很是尴尬,看着远去的徐凌澜,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这小子,居然留下他…… 他硬着头皮安慰脸罩寒霜的夏兰期,「其中一定是有所误会,本宫认为陆姑娘不是随便动手之人,陆姑娘肯定是误会夏姑娘了,待误会解开便无事了,你也无须太过伤心了。」 他有些言不及义,但他实在也不会安慰女人,说完便藉故溜之大吉。 第十七章 平息疫情 夏兰期收到了陆宛飞的警告之后收敛了许多,不敢再在饮食中加料,而那些喝下她药膳的病患到了傍晚全都好了起来,少不得恭维她一番。 可深怕被陆宛飞识破手脚的她已无心听那些吹捧,她心里有些后悔担忧,匆匆丢下一句她累了便先行回驿馆了。 陆宛飞见到夏兰期近乎是落荒而逃的举动,更确信了她的猜测,夏兰期确实为了占上风而从中搞鬼,若是夏兰期就此收敛,她便揭过,若夏兰期不思反省,还要拿人命开玩笑,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气消了吗?」徐凌澜将陆宛飞带到远处的树荫下,让她暂时远离草棚,透透气。 陆宛飞闷闷不乐的说道:「大人怎么不问我与夏兰期发生了什么事?」 她确实是太冲动了,考量到她现今的身分,她不该动手的。 徐凌澜淡淡的说道:「不管是什么事,反正都是你对她错,我只听你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陆宛飞终于露出了笑容,「她若听到你这番话,肯定气得心肝疼。」她很明白,夏兰期不惜草菅人命,就是为了得到徐凌澜的关注。 「现在准备告诉我了吗?」他已准备好了一副倾听的耳朵。 「我怀疑夏兰期在白粥和茶水里搞鬼,让原先有起色的病患病情加重,太医们也沦陷,她再来展现她的医术,博取赞扬。」 「她竟敢如此大胆地罔顾人命?」徐凌澜脸色一寒,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明日开始,我便派人当她的助手跟着她,让她无法再做怪。」 陆宛飞很满意他的计策,笑道:「这真是个好方法。」 然而他们这边想出应对之法,第二日要出发去疫区时,夏兰期却没有出现,只让丫鬟传话她累坏了,要歇息一日。 而其他太医也还病恹恹的,太子于是也让他们留在驿馆将养一日,免得到了另一个染了时疫的乡镇又染病。 队伍里就剩陆宛飞一人可以出门了,她跟着太子、徐凌澜等人到了绿柳镇,这里因一开始的防疫没做好,几乎全镇的人都染病了,他们未曾听闻榕树镇的事,对陆宛飞的针灸都很信服。 这一日陆宛飞又是忙得脚不沾地,但看到病患能减轻病症,她就觉得自己忙得值得了。 第60章 徐凌澜虽想留下来陪她,但实际上却不行,他没在绿柳镇待太久,很快又和太子去别处办事了,听说朝廷派了新任的泉州知府来,他们便是前去府衙与新任知府会面,商量后续之事,避免酿成民乱。 要知道,百姓对于黑心药商被抓起来反应两极,有些人拍手叫好,有些人却怪钦差大人断了他们的生路,他们深信那些昂贵的药能治时疫,如今钦差抓了药商,却又提不出其他的治病药方,眼看瘟疫一直扩散,他们怎能不急得跳脚? 陆宛飞也听说了这情况,她虽然想帮忙,可是她的金手指不包含开药,她根本不知道哪些药草能治疫病,而她自己做的药丸,里头一味药材都没加,全是靠金手指的力量才有疗效,自然也不能把方子提供给徐凌澜。 她也只能尽力的用银针救人,期望多少能减轻徐凌澜的压力。 「姑娘该歇歇了,大人交代小的要盯紧姑娘用饭。」 晌午时分,端砚走过来说道,陆宛飞正好针灸完一名病患,闻言她收针起身,伸伸懒腰对端砚一笑。 陆宛飞知道徐凌澜将端砚留下来不只是为了盯着她吃饭,也是在保护她的安全,虽然有护卫队在维持秩序,可这里他们都人生地不熟,若有情况,两人也好有个照应。 「端砚小哥,咱们一块儿去用饭吧!用了饭再继续,也才有力气。」 在前世里,端砚是个忠心的,她对他印象很好,记得他后来成了徐府的总管,为徐凌澜打理府中大小事,娶的媳妇是个家生子,也很能干,夫妻俩有三子一女,十分美满。 端砚受宠若惊,未来主母邀他一块儿用饭,他焉有不同意之理? 两人用过饭后,下午仍是继续针灸,虽然绿柳镇民的症状没有榕树镇严重,可染病的人众多,其中还有不少孩童,孩子们受不了高烧不退的折磨,都在一旁哭泣吵闹,陆宛飞决定老人小孩优先,希望早点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一直忙碌到子时,陆宛飞已精疲力尽没法再施针了,其他病人只能明日再继续,而此时太子等人也回来了,徐凌澜让她上车,将她一块儿带回驿馆。 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陆宛飞靠在徐凌澜肩上,累得什么话都不想讲,徐凌澜也是四处奔波十分疲累,正闭目养神,两人用交握的手来传达彼此的心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到了驿馆后两人分开,徐凌澜回房洗漱完,正要熄灯就寝却听见叩门声,一开门,一股幽香扑入鼻中。 门外站着陆宛飞,她挽高了衣袖,像个农家姑娘似的,手里端着一小盆热水和一条布,看着沐浴后更显清朗儒雅的徐凌澜,她笑嘻嘻说道:「我来给大人热敷眼睛。」 徐凌澜想到前世每每他看卷宗看到乏了的时候,她总会为他热敷眼睛,他的面部表情瞬间变得柔和。 「进来。」 陆宛飞兴冲冲地道:「大人躺下。」她自己也很累,可只要是为她家大人做事,她就不感到疲累。 徐凌澜依言在榻上躺下,闭起了眼,还没开始热敷已感觉一阵放松,她就是如此,总是一心为他,能察觉到他没说出口的情绪和需求。 陆宛飞把温热的布巾覆在徐凌澜双眼上,他顿觉酸疼的眼睛一阵舒畅,她跟着为他按摩双手,让他发出一丝喟叹。 她看着他,眼底都是怜惜。来到泉州之后,他熬得太狠,听端砚说,他每日都熬到丑时,从早到晚的东奔西跑,整个人都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她实在看不下去才会过来给他保养保养。 「大人,看你眉心皱的,都快皱出皱纹来了,今日有什么棘手之事吗?」 「是有一件事很棘手。」徐凌澜也不瞒她,徐徐述说,「今日查出了那些黑心药商不只和泉州官员勾结,还和朝中官员勾结,其中涉及最深的是奇王。」 陆宛飞也讶异了,「奇王?」 奇王是皇上的异母弟弟,淑太妃所出,前世奇王身为皇叔,一直表现得忠页爱国,侄儿登基后他也一直力挺,平时喜欢莳花弄草,嗜吃美食,对名利并不执着。 「前世奇王一直活到寿终正寝,风评又一向很好,我得知此事时只觉难以置信,可黑心药商又有奇王的亲笔来往信函,证据确凿。查到这里太子也犹豫了,怕查下去会伤了皇上和奇王的兄弟感情,这件事很难办。」 陆宛飞沉吟道:「大人,前世这个时候没有泉州时疫之乱吗?」 徐凌澜不假思索地道:「没有。」 她不禁感叹,「看来是我们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事。」 他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陆宛飞蹙眉细思了起来,「我也记得奇王前世到最后是善终,会不会中间有什么误会?我是说,会不会有人要陷害奇王、嫁祸于他,不然哪有轻易招供出幕后主使的道理?还拿得出证据来?」 徐凌澜反握住了她的手,茅塞顿开,「是我当局者迷,小萸儿,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不是说不再叫我前世的名字了吗?大人又叫了。」陆宛飞笑说了一句,取下徐凌澜眼上的布巾再拧过热水。 当她再度要将布巾放在徐凌澜眼上时,他却一把将她拉近胸膛,低声道:「这里没有别人,可以叫。」 陆宛飞伏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紊乱的心跳声,半真半假的问道:「那我留下来过夜?」 徐凌澜苦笑,「又调皮了,我可要打你屁股了。」 第61章 很多时候,她总是有出人意表的大胆,每当那时候都会让他好奇她的勇气从何而来?她就是和寻常的姑娘家不同。 「大人明知道我是真心的,真心想留下来过夜,想在大人的怀里睡。」陆宛飞眼波流转,大胆的说道。 说起来,他们是互补,一冷一热,她主动他被动,所以前世对女色不动如山的他才会唯独招架不住她,换做别的姑娘,没有人敢碰他衣角一下,连看他一眼都像冒犯了他似的,哪里可能跟他四目相对,大胆和他说话,还说要教他英文? 也没哪个丫鬟像她这么不敬业,不认识府里的主子,反而让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还是快回房吧!」徐凌澜听得心里一热,他嗓音微哑缓缓说道:「我不想与自己的欲望搏斗,我怕战胜不了。」 她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故意逗他道:「战胜不了,何不投降?」 徐凌澜浑身紧绷,口乾舌燥,勉强稳住心神说道:「前世已对你投降过一次,这一世我要按规矩来,你不要撩拨我,好好地等我将你娶进门。」 陆宛飞在他胸口磨蹭,阵光柔媚如水,彷佛要将他溺毙,「可看眼下时疫的情况,恐怕要在这里停留更长时间。」她的针灸之术教不了别的太医,单靠她一个人的力量要治癒泉州的所有病患,旷日费时。 「所以由明日开始,得将针灸过的病患与其他人完全隔离开来,任何人都不得探视,以免好不容易治好的病人又一次病了。」 徐凌澜话音刚落,陆宛飞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说其实经过她针灸,那些人就不会再染病了,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姑娘!姑娘在里面吗?」 原来是多莲见主子太久没回去来找人了,她知道主子来找徐凌澜,可已经超过主子所说的时间,待得太久,为免闲言闲语,她只好来叫人。 「这丫头可真会煞风景。」陆宛飞不情不愿的支起身。「我说半个时辰回去,时间一过,她便来找人了,也太守时了点。」 徐凌澜蓦然握住她的肩,稍坐起身,闪电般的堵住了她的唇。 陆宛飞睫毛微微颤动,不管被他吻过几次,都还是一样心动。 「姑娘!」多莲突然大喊一声。 徐凌澜放开了她的唇,眸色深深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慢慢地道:「快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的丫鬟要拆门了。」 陆宛飞噙着笑意,一溜烟的下了床,她很快开门闪了出去,不让多莲瞥见房里的情景。「姑娘在里头,为什么不应奴婢一声,害奴婢提心吊胆,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多莲不太开心地嘟囔着。 「你这个没眼色的。」陆宛飞假意板起脸,手指轻点多莲额心。「我没回应,你就该自行走人,做什么还喊个不停?非把人喊出来不可。」 多莲理直气壮地道:「姑娘和徐大人还没成亲,两个人关在房间里成何体统,旁人怕要想入非非,尤其是夏姑娘,她要是知道肯定会小事化大,到处宣传、指责姑娘。」 陆宛飞听到夏兰期就有气,她冷笑,「笑话,我与徐大人要做什么,她管得着?我跟徐大人什么关系,我们两世情缘,她介入得了?何况她心思险恶。」 多莲听得云里雾里,「姑娘到底在说什么?姑娘和徐大人怎么就是两世情缘了?夏姑娘又怎么心思险恶了?」多莲说到此处想起一事,正色道:「说到夏姑娘,奴婢适才听到一件离谱的事,驿馆的人都在说姑娘昨日动手打了夏姑娘,徐大人却不分是非袒护姑娘,所以夏姑娘今天才会气得不肯去医治那些病患了。怎么会说姑娘打夏姑娘呢?你们都是千金小姐,又不是乡野泼妇,又岂会动手?」 「哪里离谱了?」陆宛飞直接承认。「我是打了夏姑娘没错,谁让她做了该打的事。」 「什、什么?」多莲彻底傻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就、就算夏姑娘做错了什么,也、也不该由姑娘出手教训啊。」 陆宛飞撇撇唇,「打都打了,我不后悔,若有人问到你这里来,你便说我说的,夏姑娘是因为欠打才被你家姑娘教训。」 多莲张着嘴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真的要奴婢那么说吗?夏姑娘可是礼部尚书府的千金,奴婢说夏姑娘欠打不妥吧?」 「要不,不要说她欠打,说她该打如何?」 多莲苦着脸,看不出来主子是认真的还是在胡说,「奴婢觉得没有比较好。」 所谓冤家路窄,就在陆宛飞主仆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时,夏兰期由长廊另一头而来,芙儿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怕成了主子迁怒的对象。 「是夏姑娘……」多莲步履下意识慢了下来。 陆宛飞一语不发,冷冷的看着夏兰期,心里酝酿了一堆骂人的话,想着若夏兰期再过来挑衅,她就用那些话骂回去。 谁知夏兰期却在看到她之后僵了下,随即掉头离去,还走得特别急特别快,活像有人在追杀似的,裙角都飘起来了。 多莲目瞪口呆的问道:「夏姑娘这是怕了姑娘,落荒而逃吗?」 「好像是。」 多莲讶异道:「姑娘究竟打的多狠啊,让夏姑娘怕成这样?」 陆宛飞高深莫测地回道:「还算不容易忘记。」 第62章 她那一巴掌,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但也没到令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的地步,夏兰期刻意回避,说明了怕她真的抖出她的所作所为。 会怕就好,短期间夏兰期应是不敢再做怪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采用了徐凌澜的方法,凡是针灸过的患者与还未针灸的患者完全隔离,他们的家属若有没染上时疫的,也不能随意移动,更加不能探望隔离中的病患,必须待在府衙安排的避难所,而陆宛飞施以针灸的地区也分轻重缓急,一区一区的移动。 太医们就负责照料针灸过的病患,观察他们复元的情况加以记录,因为如此,太医们又对陆宛飞恢复了信任,她的针灸之术能治时疫,这是无庸置疑的。 而夏兰期则像是怕太显露自己的本领会招来猜疑,那日开始便称小日子来了,身子不适,要在驿馆休息,从此再也没到过疫区,自然也没人理她小日子到底走了没,她成了个不重要的存在。 有了秩序,泉州城原先乱得像潭浑水,如今渐渐清明了起来。 陆宛飞每日早出晚归,由徐凌澜护送到疫区,有他坐镇,病患也较不敢起乱子,其间若徐凌澜有事必须离开,也会让新任知府顾安之到场监督,另外端砚则成了陆宛飞的小厮,照徐凌澜的吩咐,陆宛飞走到哪他跟到哪,即便她去如厕,他也在门外守着。 两个月过去,再也没有人因时疫殡命,太子和徐凌澜派人泉州、京城的来回奔波查证,也揪出了与黑心药商勾结的幕后人物,果然不是奇王,而是与皇上向来不对盘的荣王,皇上得到了太子的密函,严办了荣王,太子也因此大大松了口气,由徐凌澜口中得知是陆宛飞的提醒,对她的聪慧机敏大大夸赞了一番。 不过,好奇是人的天性,太子虽然贵为太子,也免不了这点,有事没事就缠着徐凌澜问:「究竟那日陆姑娘和夏姑娘因何大打出手?你当真不知道?」 徐凌澜对这个题目特别淡定,「并没有大打出手,不过是陆姑娘打了夏姑娘一耳光。」 「不过是?」太子啧啧啧的摇头。「你对陆姑娘的偏袒未免太明显了,还未过门就如此不公,过门了夏姑娘岂不是要受你冷落?」 「不会过门。」徐凌澜连眼神也不曾波动。 太子滑稽的一脸惊讶,掏掏耳朵,「什么?不会过门?我有没有听错?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娶夏姑娘?」 徐凌澜眉眼不抬,淡淡地道:「殿下听觉并无异常,不需怀疑自身的听力。」 太子威吓的扬扬拳头,「去你的!还有心情调侃本宫,你倒是说个清楚,你当婚约是儿戏,你说不要就不要,夏大人会放过你?」 徐凌澜一脸淡然,「臣自有方法,殿下不需为臣担心。」 「什么方法?」太子又好奇了起来。 「与殿下无关,殿下不须知道。」徐凌澜说完就要走。 太子追了上去,「徐凌澜!你真的要这样吗?真的不告诉本宫?你不讲义气!」 陆宛飞经常看到太子和徐凌澜在你追我跑的,看多了也不禁莞尔,她都不知道他们年少时是这样相处的,实在有趣,难怪前世无论谁弹劾了徐凌澜也撼动不了皇上对徐凌澜的信任,他们的友谊稳若磐石。 钦差队伍抵达泉州已满三个月,任务于今日正式的划下句点,疫情已全面平息,太子将乾净的泉州府移交给顾安之,整队返回京师。 先前得知钦差大人即将返京时,有百姓忧心若时疫再起该怎么办?他们又没可以治疗的时疫的法子,也不能再把陆宛飞由京城请来。 这忧虑一起,顿时搞得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怕二度染病。 陆宛飞无法告诉他们她施过针的人是不会再患病的,只要施过针就有了免疫力,这种说法太扯了,根本安抚不了惊弓之鸟的百姓。 没法子,为了安定民心,她跟太医们商讨过,弄出一种药丸子,用最便宜的药草搭配制成,要每个人服一颗,告诉他们,服下药丸身体便能抵抗时疫,不会再染病了。 相较于针灸,百姓似乎更信任自己吞下去的药丸,他们分得药丸之后各个兴高采烈的服下了,还有人说精神头都好多了,肯定不会再染病。 徐凌澜笑道:「亏你想出来这法子安定民心,否则泉州的百姓们肯定不会放咱们走。」 陆宛飞故意叹了口气,万般无奈的道:「我这还不是恨嫁恨到不行,想早日回京嫁给大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幸好蒙混过关,百姓们很是受用,我也能安心回京嫁给大人了。」 短短几句话,她就提了两次嫁给大人,让一旁伺候茶水的多莲猛翻白眼。 主子这是要丢人丢到什么程度,也不怕徐大人笑话,竟说的那样毫不矜持,完全不像个姑娘家,她都替主子感到汗颜了。 钦差队伍总算顺利由泉州城出发了,顾安之微笑领头,老百姓列队相送,口里高呼感激之情,甚至还有人跪了下去,对着经过的马车队伍磕头,涕泗纵横的感谢陆宛飞救了他一家老小。 马车里,陆宛飞一阵轻松,她掀开帘子一角,看着渐渐远去的城门,那飘着旗帜的城池已不是一座死城,她顿时有股成就感,告诉自己值得了,这阵子的辛苦都值得了。 可不是吗?她救活了整整一座城池的人啊!这些日子以来都数不清给多少人施针了,睡眠压缩到最少,三餐都吃得马虎,就是为了跟阎王抢人,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这时,她恍然明白了,原来阴间使者赋予她这项金手指不单是为了补偿她前世死的凄惨,还是因为知道泉州会有瘟疫,特意要她救人来着,那些人若都到了阴曹地府,可就要人满……呃,是魂满为患了。 换句话说,阴间使者这是要减轻他自己的工作才给了她针灸之术喽?好啊!真是个阴险狡诈的小子,她竟到现在才识破他的诡计,还对他感激涕零的…… 蓦然之间,夏兰期阴阳怪气的开口道:「我小日子不顺,多休息了几日,陆姑娘是明白事理之人,应当不会到处宣扬我没怎么去疫区走动吧?」 第63章 陆宛飞差点忘了她回程跟夏兰期同马车之事了。 听听她在说什么?她何止多休息了几日,她是整整两个月都躲在驿馆里纳凉啊!像特意来蹭住蹭吃蹭喝的,毫无贡献。 她冷淡的回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夏姑娘是身子不适,还是想逃避此行的责任,只有夏姑娘心里清楚了。」 夏兰期无意与之斗嘴,只道:「我就当陆姑娘不是那多嘴之人,不会到处宣扬。」 多莲气炸了,岂有此理,自己躲得远远的,还有脸说她家主子若宣扬就是多嘴! 她于是故意很大声的说道:「我家姑娘心善不宣扬,可其他太医大人会不会到处宣扬就不知道了,谁有做事,谁没做事,医案上清清楚楚的,抵赖不掉!」 夏兰期握紧了拳,暗自下了决心,将来她嫁进徐府后,不止要弄死陆宛飞,多莲这个嘴臭的死丫头也要弄死! 第十八章 设计退亲 钦差队伍行走了三日,好不容易到达驿站时,所有人都累坏了,徐凌澜却在此时传出高热不退的消息,有个太医自告奋勇去为他诊治,出来之后直摇头,说是身上长满了不明疹子,看起来不像疫病,却是比疫病更严重的麻疯病。 这一诊断结果吓坏了所有人,没有太医敢再为徐凌澜治病,也因为徐凌澜无法赶路,因此暂时在驿馆停留。 夏兰期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她仔细回想,好像从出发开始,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都没看到徐凌澜身影,他肯定是从那时开始便发病的。 「姑娘,徐大人犯病,您要不要去探望徐大人?以表关心。」芙儿试探地问道。 夏兰期回头瞪她,「你傻啦,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我急巴巴的跑去做什么?」她蹙眉撇了撇唇。「看情况再说吧!若有好转我再去探望。」 芙儿不敢说若无好转呢? 三日后,端砚红着眼眶来找夏兰期,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徐凌澜可从未派小厮给她传过话。 「大人想请夏姑娘诊脉开药膳方子。」 夏兰期反应很大,差点蹦起来,她不悦的板起了脸,「不是有陆宛飞在吗?为什么要找我?我充其量只是未过门的平妻罢了,徐大人身子不适,应由陆宛飞这个即将过门的正妻出面不是吗?而且她的针灸不是很厉害吗?连整个泉州城的人都能救活了,徐大人的病症对她来说应当也是小菜一碟!」 好啊徐凌澜,平常都护着陆宛飞,出了事才想到找她,而且要她治的还是可怕的麻疯病,真真是居心叵测! 「陆姑娘已给大人针灸过了,可是却不见效,因此大人才想请夏姑娘开药方,试试药膳方子,大人说的,夏姑娘好歹是自己人,定然不会像那些太医似的见死不救。」端砚频频拭泪,似乎极是忧心。 夏兰期义正辞严地道:「什么自己人,不要胡说,本姑娘还没过门,是清白之身,回去转告徐大人,男女有别,我不方便去为他诊治,请他见谅。」 这番话不只让端砚拂袖离去,连芙儿都想说,见谅个鬼,主子这分明是大难来时各自飞啊!真是绝情。 之后的几日,端砚又来哀求了几次,夏兰期仍是不为所动,她一次都没去探望徐凌澜,只听说他病得很重很重,可能会死。 芙儿听闻嘴快说道:「姑娘,若徐大人死了,那姑娘就成寡妇了。」 夏兰期像被针扎似的跳起来怒斥,「什么寡妇?本小姐又还没嫁给他,怎么能算得上是寡妇!」 这回可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她可不是穿越来做寡妇的,要她做寡妇,休想,她绝不做寡妇!真做了寡妇肯定会被其他族人笑死! 芙儿见主子面色阴晴不定,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倘若徐大人死了怎么办?姑娘即便不会成为寡妇,也会担了个克夫之名……」 夏兰期紧紧抿着唇,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寡妇?克夫?可恶!她要的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是这些可怕的标签!明明先前她所窥见日后的片段中,徐凌澜分明就会有一人之下的地位,深受将来的皇帝重用,怎么会成了短命鬼?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奴婢听说陆姑娘整日以泪洗面。」芙儿叹气道:「徐大人似乎真的病重得连陆姑娘的针灸也救不了,驿馆里还有人说要为徐大人准备后事了。」 夏兰期沉默了片刻,她连夜写了家书给她爹,她要退亲,让她爹立即上徐府去退亲!然后她派芙儿立即将此事告知给端砚,芙儿虽然不齿主子的行为而不想去,又不得不去传话。 芙儿将话带到后,换端砚去给徐凌澜传话。 小厅里,徐凌澜闲适的品着茶,哪有一丝病容? 端砚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达道:「大人,夏姑娘的丫鬟说,夏姑娘已和大人退亲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让大人有事莫要再找她,她担当不起。」 听完,陆宛飞粉嫩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方法还真有效,当真让她自己打了退堂鼓。」徐凌澜挑了挑眉毛,「相信她此后也无颜再来纠缠。」 钦差队伍班师回京,皇上论功行赏,除太子之外,陆宛飞是得到最多赏赐的随行人员,一时风头无人能及,人人都向陆祥熙道贺,言道他生了个光耀门楣的好女儿,跟着又向徐观修道喜,恭喜他得了个好儿媳,夏钦则是完全被朝中大臣孤立了,成了鄙视的对象。 因官媒大嘴巴,夏家主动退亲之事已传遍京城,原先人人还摸不着头绪,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夏家会先提退亲?以为是夏钦思前想后还是不愿女儿做平妻下的决定,这说法得到大部分人的好评,都是拇指一竖,称夏钦是个为女儿着想的好父亲,即便徐家门第再高、徐凌澜品貌再好、仕途再光明,也不愿女儿进门就被正妻压一头。 第64章 事实上,夏钦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夏兰期只留了封信说她要跟随钦差队伍去泉州医治时疫灾民,他们发现时已来不及阻拦,他和汤氏忧心忡忡,担心她染上疫病。 想不到夏兰期突然来了信,信上说徐凌澜得了不治之症,需得趁消息尚未走漏之前退亲,否则她可能会变成寡妇,若是他们没帮她退亲,她就要去寻短等等威胁。 无奈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请官媒去徐家退亲,退回聘礼,理由也说得不清不楚,只说他女儿不才,配不上徐家。 听说坊间臆测他是为女儿着想所以退亲,他也没出面反驳,毕竟真相不能说。 然而随着钦差队伍回京,纸终究包不住火。 钦差队伍里的人都说是因为徐凌澜在路上染了重病,夏兰期怕自己当寡妇或担了个克夫之名才赶紧退亲,非但如此,还深怕自己被传染,无情到一次都没去探望曾有婚约的徐凌澜,不管徐凌澜的小厮怎么哀求她,她都不肯去为徐凌澜诊治。 女儿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实在叫他脸面无光,人人都私下议论,他究竟是怎么教导女儿的,怎么会教出如此不贤的女儿来?见死不救,对方还是自己未婚夫,简直叫人发指。 这种种议论叫夏钦呕极了,也更加忧心,从此之后没人会上门提亲了…… 相较于夏钦的不堪处境,陆祥熙便显得十分的意气风发,陆宛飞在徐凌澜染病期间不离不弃的照顾,还为徐凌澜的身子担忧,哭倒在众人面前,场面令人动容,太医们赞颂她贤良淑德,大赞陆祥熙好家教。 「姑娘现在在京城可是人人赞、人人夸,而那夏姑娘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真是爽快!」多莲兴高采烈的说道,她现在最大嗜好就是收集人们对她家姑娘的赞美了。 「还有件喜事,姑娘听了肯定欢喜。」清霜笑吟吟的说道:「玉夫人有喜了,大夫诊了脉,笃定是男胎。」 楚玉娘虽然最后是以贵妾的身分被纳进府,但陆祥熙将中馈交给了她,表示了对她的重视,谁也不敢小瞧她,府里人人称她一声玉夫人,陆祥熙若有同僚应酬也带着她,光明正大的介绍是他妾室,并不会让她见不得光似的只能居于后宅,如今又怀上男胎,陆老夫人更是高兴得不得了,直说若顺利生下陆祥熙的长子,让她扶正也不为过了。 陆宛飞闻喜讯果然喜出望外,她立即备下了厚礼和补品去看楚玉娘,有了皇上大方的赏赐,她的库房可充足了。 陆祥熙修整了松暖院做为楚玉娘和朗儿的住所,松暖院的地理位置绝佳,冬暖夏凉,园子里繁花似锦,仅次于陆老夫人的松吹院,而现在的陆祥熙也长住在松暖院,足以说明他对楚玉娘的疼爱,朗儿和他也很亲,嘴甜的唤他爹爹,他对朗儿视如己出。 楚玉娘略微显怀,听闻陆宛飞来了,她喜出望外的亲自相迎,亲昵的挽着她到寝房里谈心,拉着她的手一起坐。 「姑娘总算平安归来了,虽然知道沿途会有徐大人照料,老爷和我还是十分担心。」 陆宛飞见楚玉娘脸色红润,气色极佳,显见过得很好,她笑吟吟的说道:「我这一趟远门回来,最开心的就是听到你有喜了,我就快要有弟弟了。」 楚玉娘脸颊微红,「能给老爷延续香火,是玉娘的福气。」 陆宛飞满脸的笑。「这回皇上赏赐了我许多珍贵补品,我全拿来了,你慢慢吃,几个月都吃不完,全都是保养身子的好东西。」 楚玉娘感动不已,「多谢姑娘。」 陆宛飞拉着她的手道:「不久我就要出嫁了,虽然杨氏已无法做怪,可难保她贼心不死,还会从中设计搞鬼,你需得有着防人之心,不可轻信旁人,最好将过去杨氏院子里的下人都打发出府,才能还府里一个乾净。」 楚玉娘慎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姑娘的意思玉娘明白,我会慢慢找理由将杨氏的人打发出去。」 陆宛飞殷切叮嘱道:「爹和祖母就有劳你了,我出嫁之后,有事随时派人到徐府传话,尤其是临盆时,由阵痛开始便让人去通知我,我来你身边守着,确保你顺产。」 楚玉娘被她这一番发自内心的叮嘱感动了,眼眶微红地说道:「玉娘不知如何感激姑娘才好,姑娘善心,改变了玉娘和朗儿的人生,若不是姑娘,我们母子还在四处流浪。」 陆宛飞促狭地眨眨眼,「是你和朗儿有福气,你和我爹有缘,若我爹不喜欢,我怎么牵线都没有用,不是吗?」 楚玉娘羞涩道:「老爷确实对我很好。」 陆宛飞叹息道:「我爹是个可怜人,被杨氏蒙骗了近二十年,如今有你在他身边,我很放心。」 楚玉娘反手握住了陆宛飞的手道:「姑娘放心,玉娘如今已把这里当家了,必定竭尽所能守护陆府、守护老爷。」 陆宛飞这厢和乐融融,另一边的徐府却是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徐老夫人得知了夏家退亲的理由,顿时气得心肝疼,直嚷着岂有此理,要去找夏家理论! 徐观修难得有情绪,沉着脸色劝阻道:「母亲无须动怒,小心身子,如今都已退亲,两家已无干系,理论再无意义。」 「我真没想到夏姑娘是这种人,贪生怕死,太可耻了。」罗娟玫这会儿也后悔先前一个劲儿的帮夏兰期,如今搞得她里外不是人。 这么容易放弃,她就不明白当初夏兰期那么积极做什么了,不惜送她昂贵的饰品,又勤来走动,讨好了徐老夫人和颜氏,费那么大的功夫,却只因为徐凌澜染了病就打堂鼓,陆宛飞都打死不退不是吗?又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瞧瞧,现在徐凌澜活蹦乱跳的,夏兰期逃得那么急像话吗?她怎么不学学陆宛飞那份不离不弃的精神?活该现在人人瞧不起她。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那种女人不要也罢,若进了咱们徐家也是丢咱们徐家的脸罢了。」颜氏话锋一转,说道:「既然和夏家解除婚约了,那现在好办了,赶快再和陆家把婚期定下来,当日一并纳葆儿为妾。」 原先的婚期已因泉州之行错过了,要重新看吉日,因为姜葆儿要给徐凌澜做妾,姜家送了十万两的银票过来,手笔之大,让颜氏很是满意,银票都收了,自然要快点让姜葆儿有个名分好对姜家交代了。 「婚期已定,便是在五日之后。」徐凌澜冷不防的说道。 第65章 「五日?」所有人都惊呆了。 徐凌澜淡淡说道:「婚事一切均已备妥,若不是遇上泉州疫病,我和宛飞早已成亲,如今速速将她娶过门才是正理。」 颜氏随即附和,「也好,就这么决定,你说的不错,什么都是现成的,只要人进门就行了,三日回门,你理当陪宛飞回去,不过也要照顾到葆儿的心情,待你们回来之后你就陪葆儿回门,以示公平。」 徐老夫人斥道:「不要贻笑大方了,哪有陪一个妾回门的道理?」 颜氏当然知道没这个理,可姜家正兴冲冲的翘首以盼的等着接待徐凌澜这个乘龙快婿,要引见给亲友好友炫耀炫耀,还预计要摆个流水席,大宴宾客,所以她非得促成此事不可!不然十万两银票可要打水漂了。 颜氏不以为然的哼道:「即便是律法也能通融人情,何况葆儿又不是别人,是自己人,凌澜若要陪她回门,旁人又能说什么?」 徐老夫人一拍桌子,喝斥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有我在的一天,绝不容许这么荒谬的事!」 徐凌澜勾了勾唇角,懒洋洋的说道:「祖母无须和母亲争执,孙儿只会娶宛飞一人为妻,不会纳妾,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这一生,只有宛飞一人。」 颜氏惊诧道:「你在说什么?你答应了要纳葆儿为妾,这事说定了,怎可反悔?」 他神情淡然的很,「口头之说,未曾下聘,不成约定。」 顔氏急了,是没有下聘,可她收了人家的「聘金」啊,那笔银两形同是卖了徐凌澜。 「你们不是已经……已经有夫妻之实了,单凭这一点,你也要对葆儿负责!」她急到口不择言。 徐凌澜神情冷然,「我与姜葆儿清清白白,母亲可验身姜葆儿。」 颜氏脸都绿了,那为什么当时府里盛传姜葆儿伺候过他时,他却不否认,让府里人人都以为他和姜葆儿睡过了?而葆儿那丫头也没老实说,每回她问,葆儿就娇羞的笑一笑,让她也误以为他们有关系。 「我不管,你非纳葆儿为妾不可!」颜氏气急败坏的说道:「这事已成定局,没得商量!」 徐凌澜敛了敛眸子,掩住里头的冷意,「母亲急于促成此事莫不是收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他早已查出颜氏趁他不在时收了姜家十万两,这种人是他母亲,实在令他汗颜。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颜氏。 颜氏涨红了脸,争辩道:「我哪有?哪会有什么好处了?我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此反覆有损葆儿闺誉,所以才一定要他负起责任来!这也是为了他的声誉诚信着想,说我收了好处,真是天大的笑话!」 徐老夫人一听就皱了眉,「凌澜都说了不要,你这个做娘的是怎么回事?硬要塞人给他?再说纳个商户之女进门本来就不妥当,不要忘了咱们徐家可是书香门第!」 她自觉对徐凌澜有愧,此时才一再替孙子说话,当初是她怂恿他娶夏兰期为平妻,他也给她面子答应了,想不到夏兰期却弄出退亲一事,还在徐凌澜染疾时对他不闻不问,让她懊恼自己有眼无珠。 「总之,无论谁说什么,五日后我只会娶宛飞一人。」徐凌澜眼神深幽的看了颜氏一眼,缓缓说道:「要有什么人敢进来搅和闹场,我绝不放过。」 颜氏心里一震,竟是有些怕他了。 姜葆儿得知她的小妾之梦泡汤,立即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是假意上吊自尽的她当然没死成,很凑巧的被回到房里的丫鬟玲兰救了下来,立即奔去请颜氏做主,顔氏得了鸡毛,立即当成令箭,风风火火的到了步月轩。 不巧徐观修也在步月轩,父子正在讨论一宗近日发生的官员贪墨案,因牵涉极广,两人正在推敲细节,颜氏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闯进来,对着徐凌澜开火。 「看看你做的好事!葆儿因为你都不想活了,这会儿上吊自尽呢!你不过去看看吗?若葆儿因你而死,你良心过得去吗?」 徐凌澜尚未开□,徐观修已经蹙眉,「凌澜婚期在即,不是让你将葆儿送回益州?为何还让她留在京城?」 颜氏对这指责愤愤不平,嚷了起来,「老爷!现在是凌澜出尔反尔,葆儿正伤心着,怎么可以硬把她送走?这可不是做人的道理!」 徐观修沉着面孔,不发一言。 他从没喜欢过顔氏这个女人,二十年来,两人一直貌合神离,他不想儿子也把一个根本不喜欢的女人放在身边,相看两生厌。 徐凌澜蓦地看着颜氏,「若是姜葆儿有过男人,母亲还要将她推给我吗?」 颜氏反应很大,第一时间斥道:「你胡说什么?葆儿一个清清白白养在深闺的女孩儿姑娘家,怎么会有男人?你这是要推卸责任,不惜诋毁葆儿清誉,把自己食言的责任赖在葆儿头上!」 徐凌澜黑眸扫了颜氏一眼,「是谁想要赖谁,很快就能见分晓。」 算算时辰,那人也该到了,他就是为了防止姜葆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死赖活赖,老早就派人将那人找了出来,如今果然派上用场,相信不久她就会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去益州了。 「老爷、夫人!外头有人要见表姑娘,说是表姑娘的夫、夫君……」二等管事潘原奔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还一脸难以启齿的禀告。 府里上下都知道,表姑娘之前是要给二少爷做贵妾的,冒出个夫君来是怎么回事? 「疯子。」顔氏蹙眉。「把人打发走就是。」 第66章 潘原正要领命,徐凌澜却开口道:「让他到正厅里候着,去请表姑娘也到正厅,祖母也一块请去更好。」 前世姜葆儿经常主动到徐家做客,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对他频频示好,他不为所动,对她这样的草包没半点兴趣,她自讨没趣几回就失了兴趣,再也不来徐家玩了,后来嫁给了宜州布商之子,却因宫寒无所出和离,过了一年二嫁,嫁给已有众多子女的坊城商人做续弦。 以上这些是人人知道的事,还有不为人知的事,就是姜葆儿为何会得宫寒之症。 有一回,姜葆儿来做客时,她母亲刘氏也跟着来了。 母女俩散步谈心,刘氏一再叮嘱姜葆儿要日日不漏的喝药,那是治疗她的宫寒之症,不想将来成为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就乖乖的喝,跟着又责备起她过去不懂事,竟与一杂役暗结珠胎,伤透她心,日后万不可再如此这般,趁在京城期间多多结交一些权贵子弟,若能入徐家之门自然是最好,能在徐家争个姨娘名分就是给姜家争光了。 姜葆儿也都一一应承,允诺刘氏她已痛改前非,过去是她还小,不会想,如今再也不会了,而这些母女之间的私密交谈都被隐身在假山之后的他给听到了。 所以从泉州回京之后,他便派武录暗中打听和姜葆儿暗结珠胎的那名杂役,有钱能使鬼推磨,人找到了,自然也收了银两愿意前来…… 「你这是做什么?」顔氏见徐凌澜吩咐完潘原便往正厅去,气急败坏的追上去问。 徐凌澜头也不回地说:「母亲跟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何须恼火?此情此景,倒像姜葆儿是母亲所出,而我反倒不像母亲所出。」 颜氏心一跳,下意识蹙眉抿唇,不再多说了,她默默跟在徐凌澜身后,而他们身后,徐观修一言不发的跟着。 他始终有个想法,家宅不宁,都是因为娶错人的关系,多年来他在府里始终得不到平静,跟颜氏有很大的关系。 正厅里,一个高瘦黝黑的年轻人张大眼睛四处看着,口中还啧啧称奇,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徐老夫人坐在上首,徐凌澜、顔氏、徐观修到了之后,姜葆儿才由玲兰扶了出来,模样十分娇弱。 看到徐凌澜,姜葆儿落下两行泪来,楚楚可怜的说道:「葆儿对表哥痴心一片,只心慕表哥一人,可表哥不喜葆儿,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葆儿原想一头撞死,永远不出现在表哥面前,让表哥宽心,可阎王不收人,葆儿才又回来了……」 正在她发表动人演说时,一道惊喜的声音扬起,「葆儿!」 姜葆儿蓦然在徐家看到小安子,吓得像见到鬼,她脑中一片空白,泪水戛然而止,脱口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小安子快步走到姜葆儿面前,欢快地说道:「当日夫人好狠的心,把我连夜打发走,害我流落街头,还警告我不许再靠近你,否则就要打断我的腿,要我的命。」 姜葆儿一时慌了手脚,结结巴巴的问道:「是、是吗?那你、你还好吧?无事吧?」 说也奇怪,她以为自己迷恋徐凌澜,可小安子一出现,昔日的甜蜜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她还没仔细想过,她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又分开得突然,至今还刻骨铭心,她以为对徐凌澜的爱慕原来只是心慕他的家世和为官的风采。 「咱们的孩子呢?」小安子拉着她双手,热切的看着她。「平安生下来了吗?」 姜葆儿吸了吸鼻子,委屈地道:「没有,娘逼我打掉了,我哭了好久……」 徐老夫人瞪大了眼,徐观修不发一语,颜氏气得脸色铁青,再也听不下去。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颜氏的大吼令姜葆儿吓了一大跳,顿时被拉回了现实,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表、表姨……」 颜色拧着眉,「不要叫我!」 小安子捏捏姜葆儿的手,柔声道:「不要怕,你去收拾包袱,咱们走,去我落脚的客栈,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 姜葆儿已是他的囊中物,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姜葆儿只能嫁给他,而他成了姜家女婿,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了,真是爽快,想到到时刘氏知道时的反应,他就痛快。 姜葆儿真听小安子的话去收拾包袱了,还破涕为笑,带着一丝丝的喜悦。 「不知羞耻,真是不知羞耻!」徐老夫人连连摇头,责骂颜氏道:「你这糊涂妇人,竟还要这种寡廉鲜耻的人给凌澜做妾?你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颜氏暗自咬牙,「媳媳儿有眼无珠,识人不清,请母亲息怒。」 徐老夫人气恼道:「快点把他们打发走,不要污了咱们徐家。」 颜氏头垂得低低的,「是。」 她这才恍然明白,夏兰期和姜葆儿的退亲都是设计好的,这都是徐凌澜为了要独宠陆宛飞一人所做的事。 第十九章 大喜之日 五天后,徐凌澜总算将陆宛飞娶进门了,完成了他上辈子的心愿和这辈子的心愿。 烛光幽柔,陆宛飞坐在喜房里,她已卸下钗环和凤冠,所有人都退下了,房里落针可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终于——她终于嫁给她家大人了。 第67章 「恭喜你了小萸儿。」阴间使者的声音冷不防的冒了出来,谢谢你救了泉州百姓,你把救人摆在自身之前,叫人肃然起敬。」 所以呢?她不相信阴间使者是特地来向她表达崇敬之意的,一定还有目的。 「今夜你要好好看着你家大人的身子,看的仔仔细细,仔仔细细的看,一处都不能漏掉。」 陆宛飞蹙眉,这小子到底在说什么啊?这么下流! 阴间使者一说完,无论她怎么在心里发出疑问,她都再也听不见阴间使者的声音。半个时辰之后,徐凌澜进来了,虽然为敬宾客饮了酒,但陆宛飞知道他酒量不差,肯定只有三分醉意,且他酒品很好,前世他即便是醉了也是绅士的,总是噙着笑意,倒头就睡,绝不废话,也绝不失态。 「客人都走了吗?」陆宛飞浅笑问道,素白纤细的小手交叠在膝上,看起来格外乖巧。 徐凌澜没回答,他站在原地,眼眸灼灼,瞬也不瞬的看着陆宛飞。 这是他朝思暮想,从前世爱到今生的人儿,他们居然能够以这种方式再续前缘,他要感谢老天,虔诚的感谢,他终于得偿所愿,娶她为妻。 他的心跳瞬间加快,朝陆宛飞走过去,瞬间欺身而上,将她压在床上,不由分说开始亲吻她的颈子。 陆宛飞被他亲得很痒,笑着要推开他,「什么啊?这么突然?大人是吸血鬼吗?专吻人家脖子?」 前世她对他说过许多吸血鬼题材的小说故事,他都听得津津有味,还赞她比说书先生说得精采数百倍,自然能懂她的比喻。 「我若真能吸你的血,那就真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徐凌澜厮磨着她耳鬓说道。 陆宛柔语调轻柔地道:「以后我生一个大人的孩子也是一样的,我们的孩子揉合了我们的骨血,也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徐凌澜听得痴了,他蓦地解她的衣襟,嗓音透着沙哑,「事不宜迟,快来生孩子吧!」 陆宛飞心里瞬间如战鼓擂响,前世他们有过肌肤之亲,这一世还是第一次…… 她在徐凌澜的诱导下已起了一层香汗,徐凌澜精壮的身子悬在她上方,他的双眼彷佛黑夜一般的幽深,往下看,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陆宛飞敞开自己迎接他的进入,在他的撞击中载浮载沉,几次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又活了过来,他控制着力道,一次次的让她攀上高峰,说她欲仙欲死也不为过,终于在这一世又成了他的女人,她很满足。 精疲力尽,困意来袭,徐凌澜闭上了眼,他将陆宛飞纳在怀中,先行沉沉睡去,没发现陆宛飞还醒着。 她没忘记阴间使者的话,在她家大人熟睡之后,将他身子翻来翻去看了遍,除了后腰有个下弦月形状的胎记之外,没什么发现。 而那胎记她前世在亲吻他身体时早就发现了,并不稀奇,倒是他本人并不知道,一般人根本不会特地扭头去看那个位置,还是她跟他讲,他才知晓的。 所以到底叫她看她家大人的身子做什么?是变态吗?这阴间使者装神弄鬼的,爱吊人胃口,有话不讲清楚,这种鬼怎么会有鬼爱啊?注定他要当一辈子的单身鬼! 徐凌澜身子沉,陆宛飞检查完他的身子也累了,她躺回徐凌澜怀里,将他的手往自己腰际搁,布置成完事之后他们入睡的样子,自觉满意时,忽然徐凌澜带笑的嗓音由她头顶上方传来—— 「我喜欢你那样检查我,以后每天都那样检查我。」 陆宛飞惊得差点跳起来,原来他装睡!想到自己适才还把他的大腿抬起来检查,她恨不得有洞可以钻。 丢脸啊,这下换她家大人会以为她是变态了。 她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道:「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徐凌澜笑着伸腿夹住了她的身子,「不管什么理由,我喜欢你那样做,准许你每天都对我做。」 她抽了抽嘴角,万般无奈的应道:「好。」 徐凌澜哈哈大笑,在他妻子的额心轻轻印上一吻,但愿此刻是永远。 陆宛飞遵循礼俗,新媳妇入门需得敬茶,可未入正厅之前,她的内心已止不住的紧张恐惧,手心泌汗。 徐凌澜知道她在怕什么,前世加害她的顔氏、余明俏就快要与她面对面了,前世是余明俏亲手在她脚上绑了石块,将她推入池塘里,那种残酷刻骨铭心,她自然会害怕。 陆宛飞确实是害怕面对颜氏她们,重生以来她未曾这么害怕过,她一直待在陆家的小天地,拥有身为嫡女的优势,即使继母和妹妹百般算计她都不放心上,直到昨日出嫁时,她的心中也只有喜悦,没有去想她嫁到徐家后会见到颜氏和余嬷嬷。这件事不在她的蓝图里,她蓝图中幸福快乐的日子只有她和她家大人…… 「有我在,无须担心。」徐凌澜坚定的握住了她的手。「等会儿你会看到余嬷嬷,现在她还年轻,但五官并无太多变化,你直接无视她就好,要记住,如今你已不是小丫鬟花萸,是我徐凌澜的夫人陆宛飞,且是相府嫡女,你有足够的本钱无视她,甚至我母亲……你要无视也行。」 陆宛飞面有愁色的点了点头,「嗯。」 她知道她已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丫鬟,可想到前世死前受的痛苦,她还是会心惊,想不通人心怎么会那么残忍,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她们却如此迫害她,在沉塘之前,余嬷嬷拔了她十指指甲,还打断她的双腿,让她哭得撕心裂肺,承受椎心刺骨之痛。 不只如此,在她死了之后,她们故意让她在池塘里泡了三日,再打捞起她的屍首抬到她家大人面前,让她家大人看到她发白肿胀的身子和恐怖的形貌,这些残忍至极的行径,她尚未离世的魂魄都看到了,但她什么都不能做,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家大人狂吼,痛彻心腑…… 第68章 徐凌澜知道出神的她在想些什么,他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陆宛飞甩甩头,将脑中痛苦的记忆赶走,她深吸了口气,与徐凌澜步入厅堂。 徐老夫人坐在上首,笑吟吟的看着走进来的一对璧人,夸道:「这就是宛飞啊,长得可真好看。」 陆宛飞上前恭敬施礼。「孙媳给祖母请安。」 前世她魂穿到花萸身上时,徐老夫人已过世了,她没有见过徐老夫人,但她听说徐老夫人是心疾突然过世的,她猜想病情存在已久,只是没去注意,一发病便走了。 于是在徐老夫人喝了她敬的茶,给了一只红包后,她道:「祖母平常是否经常会感到心口隐隐作痛?可因痛感并不强烈,也不妨碍日常便没理会了?」 徐老夫人讶异道:「是如此没错,你怎么会知道啊?」 其他人见徐老夫人这么回答也同感惊讶,他们平常并没听徐老夫人说过心口不适。 陆宛飞有条不紊的说道:「医者诊病有望闻问切,我看祖母面色,研判应是心疾,此疾可大可小,若是病发,将回天乏术,不如孙媳为祖母略略施针,可保身子康健。」 人人都知道陆宛飞在泉州疫病上立下最大的功劳,她的针灸自然非同小可,可说是有钱也请不到她来施针,徐老夫人立即求之不得的说道:「好!好!你快来帮我施针。」 陆宛飞针起针落,徐老夫人觉得舒坦无比,连连称赞,「有你这个孙媳妇儿真是我徐家的福气,做的事可真是讨人喜欢。」 陆宛飞收针,浅浅一笑。「针灸也能舒筋活血,若祖母同意,孙媳隔三差五便为祖母施针。」 她这一举先讨好徐老夫人,站稳她在徐家的地位,而她在徐老夫人跟前已经有了分量,颜氏自然要让她三分,接下来的敬茶轻松过关。 「弟媳这一来就讨了祖母欢心,叫我好生羡慕。」罗娟玫说笑道,显得格外热络亲近。 她原是靠向夏兰期那边,想要捞点好处,如今泡汤了,她又打起了交好陆宛飞的心思,陆宛飞这个相府嫡女的嫁妆肯定不会少,只要多亲近,多少会有她的好处。 「这位是大嫂吧?」陆宛飞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罗娟玫,她对罗娟玫印象深刻,因为前世在她穿越到花剪身上之后,徐家发生的一件大事便是与罗娟玫有关。 当时,她家大人的兄长徐进思发现了罗娟玫与府里一名帐房管事长年有奸情,甚至两个已经成家立业的儿子都不是他的种,抓奸在床后,他怒急攻心,愤而杀了两人,企图自尽却没死成,后来以两条人命的杀人罪入狱,轰动了京城,徐家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徐进思之后愤恨成疾,病死在狱中,即便当时她家大人位高权重,又与皇上交情深厚也救不了他大哥,因为案件实在太大太引人嘱目了,连一丁点减刑的可能都没有,充其量只能让徐进思不被问斩而已。 之后,每每她家大人提到他大哥都很沉默,她知道他们兄弟情深,他身为一人之下的国相却无能为力,他恨自己救不了他大哥。 如今,他们都重生了,她可不会再让悲剧重演,不会再让她家大人伤怀一次。 「孩子真是可爱。」她浅笑着弯身逗弄两个如今尚且年幼稚嫩的孩子,摸摸他们的小胳膊和小手,蓦然她脸色一变。 「怎么了?」徐凌澜配合的问道,心里暗想,果然是他的小萸儿,他们夫妻心有灵犀,都不想罗娟玫这个不守妇道的女子留在他大哥身边,他正有意在小萸儿过门后就着手解决罗娟玫,没想到她洞察了他的心思,先他一步下手。 而他早收集到了证据放在身上备用,今天应会派上用场。 长痛不如短痛,前世他大哥就是因为被蒙在鼓里二十多年才会承受不住,又受了抓奸在床的刺激,一时糊涂,加上当时又无人在旁阻止,才会铸成大错。 「两个孩子的骨骼摸着不太对劲。」陆宛飞面色凝重。 顿时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离座靠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 最后徐老夫人代表,关切问道:「怎么不对劲?」 陆宛飞郑重其事地道:「这是畸型的骨骼,这样的骨骼有先天上的缺憾,恐怕会变成侏儒或者无法长大,且必定是血脉传承而来的,也就是说,这样的骨骼疾病若不是来自孩子的爹就是孩子的娘。」 她哪里知道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有遗传疾病,只不过是说得煞有介事,为之后的计画做好铺陈。而其他人以为她医术高明,听她说得振振有词,自然信了。 颜氏紧张的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陆宛飞就等人问这句,立刻严肃地说:「首先,必须先确认这传承这疾病的源头究竟是孩子的爹还是孩子的娘,才能以针灸来根治。」 所有人听到能根治都放心了,只有罗娟玫脸色渐渐不对。 徐进思没注意到罗娟玫的反应,极是客气的问道:「那么弟妹,该如何确认才好?」陆宛飞和善一笑,「只要给大哥、大嫂手臂下针取血后便能知晓传承来源,之后便能对症下针了。」 徐进思很快挽起了袖子,「事不宜迟,有劳弟妹现在就确认。」 陆宛飞让他坐下,取出银针,凝神针起针落,过会儿收针道:「传承来源并非大哥。」徐进思起身对罗娟玫道:「娘子,换你来吧。」 罗娟玫在众人注视下硬着头皮坐下,挽起衣袖,她心脏评枰乱跳,还抱着一线希望,或许那什么传承疾病的源头是她,那就不会被揭穿,还能救孩子…… 第69章 「也不是大嫂。」陆宛飞收起针来,一脸的迷惑。「奇怪了,不是大哥也不是大嫂,这不可能,其中肯定是有问题。」 徐老夫人紧张的问道:「会不会弄错了?没别的法子可以确认了吗?」 陆宛飞在心里赞了徐老夫人一声,这问题问得太好了。 她沉吟了会儿说:「还有别的法子可以确定。」 徐进思也是全神贯注在听,忙问道:「弟妹,是什么法子?」 陆宛飞刻意看着罗娟玫,一字一字的说道:「滴血监亲。」 没办法,这时代的人就是信这一套,要揭开那两个孩子的身世,就得用这个法子。 罗娟玫的脸色近乎惨白,她气急败坏的质问陆宛飞道:「你这是在怀疑安儿、全儿不是我与夫君亲生的吗?荒唐!太荒唐了!」 徐进思温和的劝道:「只是要找出病因,找出安儿全儿生病的源头,娘子何必太过激动,弟妹要为孩子们治病,也是一番好意,你不要错怪好人了。」 徐凌澜站了出来,目光深深的落到了罗娟玫身上,朗声道:「安儿、全儿当然是大哥大嫂的亲生骨肉,要借用滴血监亲之法确认疾病的继承来源,这样有很难理解吗?大嫂扭曲宛飞之意,分明是想阻拦滴血监亲之事,居心才叫人起疑。」 「我何时阻拦了,是她的话叫人不悦……」罗娟玫为保自己清白,争得耳根都红了,可她却不知,如此激动更叫人起疑。 颜氏嚷了起来,「不管你悦不悦,为了我的宝贝孙儿,你们快点做滴血监亲便是!」同时,徐观修也出声道:「此事易办,无须小事化大,进思与进思媳妇速做滴血监亲,好让凌澜媳妇厘清病症来源。」 「正是这个理!」徐老夫人|槌定音。「所有人都不要再说了,做便是了。」 罗娟玫见退无可退,咬牙道:「那么,我先做吧!」孩子的血自然与她相融,这么一来,徐进思就无须做了,只要她咬死病症是来自她便行…… 但是陆宛飞看透了她的心思,自然不会让她得逞。 燕朝律法,做滴血监亲必须由通过医举的大夫来做,于是派人去请了先前为陆祥熙和陆宛飞做过滴血监亲的孟大夫。 孟大夫很快到了,他一贯不探究高门里的复杂事,只接受请托,为罗娟玫和两个孩子做滴血监亲。 孟大夫分别采集三人的血,分别做了滴血监亲,所有人看到三个人的血是相融的。罗娟玫立即跳出来说:「这样行了吧!孩子们的血与我的血相融,我肯定是那病症的来源!」 陆宛飞却道:「大哥大嫂与安儿、全儿是亲人,血自然是相融的,但究竟是哪方传承了病症,需得大哥大嫂都做了滴血监亲之后才能查证。」 「这有什么难的,我也做便是。」徐进思又坐了下来。「有劳孟大夫了。」 两个孩子再度采血,已怕得大哭,采完血后,罗娟玫便急着让奶娘将孩子带回房去哄。 孟大夫做好了徐进思与孩子的滴血监亲,神色却很是尴尬,众人一看,两只碗中的两种血液竟是无法相融,与适才罗娟玫的血与孩子们的血相融的情况完全不同! 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袭,孟大夫很有眼力的收下酬谢金,与医童匆匆离去,而其他人都惊呆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件事太超乎他们的想像。 「这是怎么回事?」向来温和的徐进思也无法平静了,他面色铁青,像要杀了罗娟玫一般狠瞪着她。 罗娟玫心惊的看着他,不由得退了几步,口里喃道:「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徐进思逼视着她,心底猛地窜上一股火苗。「那你适才为何一再要阻拦我与孩子做滴血监亲,不就是因为你早知道孩子不是我的骨肉?」 罗娟玫退无可退,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你误会了,夫君,是孟大夫学医不精,这才弄错了……」 「那么,这是什么?」徐凌澜由衣袖取出一张纸来,丢到罗娟玫面前。「你敢说你与府里帐房的苏裕没有私情?」 罗娟玫大惊失色,那是她写给苏裕的情书,怎么会落入徐凌澜之手? 她心慌爬过去想抢那张纸,想一口吞下,可徐进思一个箭步便将纸给抢了过去,越看他面色越黑,胸口起伏越来越强烈,最后,他怒不可遏,大步过去甩了罗娟玫一耳光,怒骂道:「你这个贱人!」 罗娟玫的字迹他又怎会不认得?她在信上将他诋毁得一无是处,说他是瘸子,是废物,赞美苏裕年轻力壮,能满足她,满纸调情之语不堪入目,说她会好好栽培他们两个儿子,好让他们将来继承徐家的一切,而他在帐房便是他们母子三人最有力的后盾,让他好好在帐房做活,将来五鬼搬运出来的银两,他们一家四口一起享受,且他不必担心孩子会不认他,等孩子稍大一些,她便会告诉孩子真正的爹是谁……字字句句刺激着徐进思的眼睛,让他忍无可忍,原本温文的眼里露出了狠戾的光。 「哈哈哈哈哈……」徐思进不怒反笑,像疯了一般。「难怪……难怪孩子们一直与我不亲,平时你老占着孩子不让我亲近,我要亲亲孩子抱抱孩子,你马上就制止,孩子们不肯与我亲近,你也不当回事,原来你早有预谋,这根本不是我徐家的种,将来你要带着他们和你的奸夫远走高飞……」 罗娟玫见徐思进瞬间脸色变得凶狠,顿时害怕了起来,想求饶,声音却出不来。 「这是怎么回事?」徐老夫人气得连连敲拐杖。「凌澜,你倒是说清楚讲明白,你怎么会有罗氏这贱人写给奸夫的信?」 徐凌澜神色凝肃地道:「祖母,孙儿不经意得知了罗氏与苏裕暗通款曲,怕大哥承受不住,又想到了安儿、全儿何其无辜,不想他们没有了娘亲,这才没有说出来,但我万万没想到两个孩子竟不是大哥的血肉,此事叫人难以容忍,才收集了证据。」 拿过被长子揉皱的信,看完内容之后,徐观修也是怒火中烧,「来人!把苏裕带来!」 第70章 「我先杀了你这个贱人!」徐进思双目赤红、怒气冲天,伸手就想要掐死罗娟玫。 「大哥!」徐凌澜立即架住了徐进思。「为了这个贱人不值得!不值得为她犯了杀人罪,毁了你自己的一生!」 陆宛飞也站了出来扬声道:「夫君说的不错!最好的报复是过得更好,杀了她是便宜了她,她死了便什么后果都不用承受,应当要叫她身败名制,无颜见人,连带着让整个罗家都蒙羞,让他们在京城再无立足之地,这才是惩罚她的最好方法!」 徐老夫人哭了出来,「凌澜和宛飞说的不错!思儿啊,你可千万不能糊涂,犯不着为了这个贱人葬送自个儿的前途……」 徐进思静默了下来,没适才那么冲动了,似乎将三人的话听进耳里了。 徐观修思路清晰,立即吩咐大总管查帐,尤其注意苏裕经手的帐目,只要发现不法勾当,立即送官严办,绝不宽贷! 第二日,一纸出自徐进思之手的休书将罗娟玫连同两个孩子一起扫地出门,也昭告天下她做了什么丑事,罗太医一家被此事吓得魂飞魄散,不敢收被休弃的女儿和两个外孙,关起了大门,门户深锁,罗太医也向太医院告了长假。 罗娟玫无处可去又身无分文,只得带着两个孩子睡在罗家大门口,但并没有人同情她,相反的,还有鄙视她的人专程过去对她吐口水,倒是有人可怜两个年幼不懂事的孩子,丢了几个馒头给他们果腹。 同时,徐府大动作的查帐果然查出问题来,苏裕听闻风声想溜,被埋伏的武录捉了回来,扭送府衙,证据确实,让他没有狡赖的余地。 一时间徐府成了京城最火热的谈资,一个月后,日子才慢慢归于平常,茶余饭后的话题,被别的闲话给取代。 「大哥最近好像平静多了。」步月轩的暖阁里,小夫妻在窗前看着春暖花开,徐凌澜欣慰地说道。 重生之后,等待花萸是他第一要务,扭转他大哥的命运是第二件重要的事,他一直心心念念着,没想到事情如此迅速的解决了,这都要归功于他的小萸儿又聪明又有行动力,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让罗娟玫下堂。 「当然会平静了。」陆宛飞莫测高深地说道:「大人没注意到有个贴心的小丫鬟经常在身边照顾大哥,递茶送水,嘘寒问暖的吗?」 徐凌澜眉一挑,「哦?谁?」 陆宛飞扬起嘴角一笑,「翠苹。」 「翠苹?」徐凌澜微微蹙眉。「罗氏的丫鬟?」 陆宛飞噙着微笑,「不错,就是她。」 前世她到徐府时,翠苹已是中年妇人了,但一直没有嫁人,徐进思死在狱中之后,她看到翠苹暗自垂泪,便判断翠苹对徐进思是有心的,所以才会一直没嫁人在罗娟玫身边伺候着,搞不好翠苹早知道自己主子罗娟玫做的一切,却困于身分无法揭露一切,这才对徐进思由同情变成爱,不管如何,翠苹真心爱慕着徐进思,这是无庸置疑的。 「若她是真心的,我当然为大哥高兴,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比什么都重要,但若她别有企图,我不想大哥再次受到伤害。」徐凌澜的神色颇为纠结。 「大人放心,我向你保证,翠苹对大哥是真心的,前世我看过她为大哥的死暗自神伤,此刻有她在大哥身边绝对是帖良药。」 徐凌澜由身后搂住了她,与她耳鬓厮磨着,「就像你是我的良药一般,是吗?」 陆宛飞在他怀里转身,伸手搂住了他的颈子,看到他阵色悄然变化,目光紧紧的锁在她的脸上,还带了丝火热,她的眼光放柔了,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们是彼此的解药……不要罗嗦了,大人快抱我到床上去吧!」 第二十章 身世解谜 余明俏每日必要经过竹林小径亲自去摘颜氏最喜欢的小白花回颜氏房里插,这种无名小白花四季都有,虽然没有名字,但胜在花朵小巧可爱又绽放着清香,很得颜氏的喜爱,可因花香只有一日,因此她需要每天早上去采花讨颜氏的欢心。 说起来,她对颜氏是有怨的,当年她为颜氏的陪嫁,说好了颜氏有孕后,便让她给徐观修做通房,若怀了孩子就抬为姨娘,可颜氏有孕后,徐观修却说不要小妾,颜氏便顺水推舟当没这回事,让她暗恨在心里。 当时她心里已经想着可以当徐观修小妾那美好的未来,对他益发倾慕,一颗芳心都系在徐观修身上,以至于后来顔氏要将她配给府里的小厮、小管事,她都看不上眼,担误了青春…… 咦?她蓦地慢下了脚步,狭长的小眼睛骨溜溜地转了圈,竹丛下一包脏兮兮沾着泥污的包袱是什么东西?府里不可能有人将东西丢到这里来…… 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瞪着那脏包袱好一会儿,最终没能战胜好奇心,她心跳扑通扑通地,好奇的将包袱打开来。 瞬间,她差点被闪瞎了眼睛。 老天!元宝、金元宝,一整个包袱的元宝,看着起码有二十个!她竟然捡到一包金元宝,这是什么好事啊?天上掉馅饼了! 她的呼吸急促了,手心热了,连忙看看左右有没有人。 这竹林本来就是府里人烟罕至的地方,若她没有要为颜氏摘花也不会到这里来,没有人也是正常的,只不过,其他地方走动的人肯定多,若她大剌剌的带着个脏包袱回院子肯定要被问的,她不可能做到掩人耳目的把包袱带回去。 为今之计,唯有将包袱暂时留在这里了。 主意一定,她连忙找泥土松软处,挖了个洞将包袱埋起来,跟着急匆匆的去摘了小白花回去给颜氏覆命。 一整天,她心里记挂着包袱,心神不宁,巴不得夜晚赶快来临。 第71章 夜晚来临了,要等到夜深人静又是场煎熬,好不容易夜深人静了,她急忙跑去树林将包袱挖出来,见到金元宝都还在,她松了口气,嘴角扬起了兴奋的笑。 发财了,发财了,有了这些金元宝,后半辈子不用愁了,她大可以为自己赎身,没必要再留在颜氏身边伺候,小心翼翼的讨颜氏欢心。 她将包袱带回她的房里,幸好她独自一间房,院子里其他丫鬟婆子也不敢随意进她房间,要藏东西还是挺容易的,藏好了二十个金元宝,她真是作梦也会笑了。 因为有了底气,也有了替自己赎身出府的盘算,这几日她对顔氏便有些不上心,甚至是爱理不理的。 终于,她高傲的向颜氏提出了赎身的要求,当年她被卖到顔府时并不是死契,因此她是可以赎身的。 「你在说什么?」顔氏皱眉。「你要赎身?可真是长本事了,出了府之后你要去哪里?不说这个,你有赎身的银两吗?」 她很清楚,余明俏的月例银子只有一两,每个月她自己花都不够了,根本没有存下来的,而她的赎身钱要五十两,她怎么可能有银子可赎身? 「银子奴婢有。」余明俏冷笑。「至于奴婢要去哪里,不劳夫人操心,奴婢自有去处。」 颜氏对她的态度很不悦,她杯盏一放,冷哼一声,「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你要赎身就不必听我的了是吗?我就不让你赎身,一辈子踩着你,看你能奈我何。」 「夫人当真以为还能拿捏我?」余明俏轻蔑地道:「若夫人不让我赎身,我便去府衙击鼓伸冤,说你们徐家没有人性!」 颜氏顿时气炸,「反了,反了,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余明俏这时也不自称奴婢了,破罐子破摔地道:「为什么不敢?你不过是比我会投胎罢了,你有什么本事?你是会琴棋还是书画了,你什么都不会,还不是仗着家世嫁给了老爷,还一副自视甚高的样子,可笑!」 「什、什么?」颜氏越听越是火大。「你给我住嘴,信不信我打你二十个板子,看看你还敢不敢这么目中无人……」 这时,潘原领着几名家丁进来,有两个人直接将余明俏给押起来,余明俏又惊又怒。吉星医腺 「你们这是做什么?」 颜氏也是一头雾水,她还没下令,怎么潘原就知道她要打余明俏板子? 潘原禀道:「夫人!二少奶奶丢了二十枚金元宝,适才在明俏房里搜到了,已去禀了二少爷,二少爷吩咐先将人押起来。」 颜氏瞪着余明俏,「你居然还偷东西?真是丢我的脸!」 余明俏一阵心慌,「我没有,我没有偷,我是捡、捡来的……」 颜氏冷笑。「最好是!二十个金元宝能随便捡到,你说谁会信?」 想到适才余明俏顶撞她时的嘴脸,她就一阵痛快,这死丫头偷了陆宛飞的金元宝,徐凌澜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说人人到,徐凌澜和陆宛飞同时到了,不只如此,后头徐观修和徐老夫人也到了,这当然是陆宛飞派人去通知的,这种好戏,自然要人人在场才有看头。 陆宛飞看着六神无主的余明俏,此刻的余明俏还是个中年妇人,前世已是个婆子了,当时的她相貌益发刻薄,府里人人称她一声余嬷嬷,在颜氏面前说的上话,很是得势。 说起来,前世她并没看过余明俏这副丧家之犬的样子,她一直是仗着颜氏的势,趾高气扬,恣意的蹂躏着下面的人。 前世当余明俏拔她的指甲时,她还看到了余明俏眼中的痛快,甚至是兴奋……这是要多残酷无情的人才能做到?余明俏这种人在现代就是所谓的心理变态吧! 「祖母、父亲、母亲。」徐凌澜扬声道:「宛飞嫁妆之中有一箱金元宝,足有二十只,放在房中,近日却不翼而飞,因不知是什么人手脚不乾净,步月轩院里院外皆查遍了,一无所获,今日便派人搜查了所有院落,最后竟在余嬷嬷房里发现藏得严密的二十枚金元宝,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恰恰是宛飞丢失的数目,这奴婢胆大包天,竟敢潜入步月轩窃取主人家的财物,如此恶奴,绝不能留!」 余明俏顿时吓得不轻,连忙喊冤。「冤枉啊!二少爷!奴婢绝对没有偷二少奶奶的元宝,那元宝是奴婢在府里后圜小径那头的竹林里捡的,捡的时候是个脏兮兮的包袱包着,奴婢哪里想得到是二少奶奶的东西,二少奶奶明察,奴婢真的没有偷您的东西……」 她抬头向陆宛飞求情,却看到陆宛飞并非怒容,而是扬着嘴角在微笑。 她没看错吧?这二少奶奶被人偷了东西,不但不发怒,反而在笑?还笑得叫人猜不透。等等……敢情她自诩聪明,却是落入旁人的圈套了吗? 可她与这新进门的二少奶奶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大费周章设计她?这样陷害她又有什么好处?没道理啊…… 「说你拾获,可有人证?」徐凌澜沉声问道。 余明俏摇了摇头,沮丧道:「没有,竹林那头原就很少人去……」 徐凌澜又义正辞严的问道:「那么,你在府里拾获大笔财物,有没有禀报大总管?」余明俏一愣,「没、没有。」谁会那么做啊,当然都是收起来藏着掖着,傻子才会交出去…… 「那么东西就是你偷的没错。」徐凌澜冷冷的下了结论。「来人!将这恶婢送交官府严办!」 余明俏挣扎了起来,口里高呼着,「夫人!夫人!救命啊!您知道奴婢的为人,奴婢心高气傲,怎么会去偷东西,真不是奴婢做的……」 颜氏对她的求情视而不见,只叹了口气,「既然犯了错,就去牢里反省吧!罪证确凿,我也没法为你说话。」 第72章 余明俏眼里顿时迸出了狠厉之色,「夫人!您真的要这样吗?真的要见死不救?」顔氏垂敛眼眸,漫不经心地拿着茶盏撇着浮沫,「不是你说的,要赎身出府吗?这么一来正好合了你的意,你可以出府了,也不用赎身了,去牢里待着吧,不必再回来了。」余明俏眼里泛着血丝,咬牙切齿道:「夫人当真不肯救奴婢?」 颜氏心里畅快,面上淡淡地道:「你哪里需要我救,你适才不是说你要去府衙击鼓鸣冤吗?现在押去府衙正好可以击鼓,至于有没有冤就不知道了,偷了主人家的财物还要喊冤,怕是要笑掉人家大牙。」 「好啊!既然夫人如此无情,那就别怪我不义了!」余明俏脸上还挂着两行泪,却是没再继续哭了,还冷笑了一记。 颜氏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冷然地道:「我难道还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不成?」 余明俏恶意一笑,「二少爷真正的身世,这算不算是把柄?」 颜氏脸色骤变,这丫头怎么知道?怎么会知道她深埋的天大秘密…… 「夫人肯定不解奴婢是怎么知道的。」余明俏撇唇阴沉地笑道:「章嬷嬷有次与奴婢小酌了两杯,酒后说了出来,说二少爷不是夫人亲生,当年,夫人要往馨州探望生病的长姊,产期未到却在路上阵痛了,投宿一民宅,正巧也有另名快临盆的产妇投宿,您和那妇人住在一间屋子里,夜里发生大火,慌忙之中,章嬷嬷抱错了对方的新生儿,待发现为时已晚,抱了真正二少爷的产妇一行人已不知去向,夫人原想向老爷坦白,再将婴儿送人收养,可算命师说那婴儿命格贵不可言,又因算命师早断言大少爷会在仕途上挫,夫人起了贪念,便瞒着老爷,将那孩子养下了……」 颜氏脸色一变再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章嬷嬷是她的奶娘,当年她生第二胎时,陪在她的身边,也是章嬷嬷劝她不如将错就错,反正孩子天生富贵命,也会带旺她这个做娘的,不如养下…… 「余氏的话可是真的?」徐观修实在难以置信,他一直认为优柔的长子不像他,凌澜才像他,可凌澜竟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这多荒谬、这多可笑,他又是多么的自以为是? 颜氏见余明俏都已全盘托出,她已无法挽回了,默然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看向徐凌澜,心里一紧。 她一直都没有把他当亲生儿子,一直都没有……如今真相揭晓,依照他们如今形同陌路的情况,他会有什么反应? 徐凌澜倒是释怀了,这解释了颜氏与他一直不亲的原因,不管颜氏怎么口口声声为他好,他感受到的只有恶意。 「大人……」陆宛飞悄然握住了徐凌澜的手。「咱们出去走走,我想看萤火虫。」 徐凌澜垂眸看着她,竟是微微一笑,「好,去看萤火虫。」 在徐凌澜的身世有异的事情被揭晓后,徐凌澜跟徐观修、徐进思长谈了一番,毕竟这些年的父子、兄弟之情不是假的,决定徐凌澜还是用着徐姓,若是日后有机会找到亲生父母,他要认祖归宗也不会阻拦,只是徐凌澜也提出要带陆宛飞分府另居。 如果住在同一个府里,陆宛飞难免得跟颜氏碰面,顔氏现在因为秘密被揭穿而暂时安分,可谁知日后会不会又仗着养恩指手画脚? 徐观修也知道妻子对儿子的掌控欲有多重,终究是答应了。 因为前世的纠葛,徐凌澜舍不得陆宛飞日日面对颜氏,所以在婚前就已经看好了宅子,等着时机搬出去,如今父亲首肯,就挑了个日子,收拾了东西搬家。 搬家之后,两人的生活益发的美满,时光就这样慢慢的流逝。 陆宛飞近日一直觉得困倦,胃口也差,都不必让大夫诊脉,阴间使者便自动出现来报喜:「你怀上孩子啦,是个儿子!」 所以她直接告诉徐凌澜她有孕了。 徐凌澜听了可不像她那么淡定,他向来深不可测的眼里难得满溢了激越,「我要做爹了?」 前世他孤身一人走到最后,无妻无子,孑然一身,曾经想望和花萸生儿育女的美丽图画在花萸死后也成泡影,他死前的那一刻,毫无留恋,他缓缓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期盼死了能去阴曹地府与花英相见。 而现在,前世那些想望而不可得的,他全拥有了,也不枉费他再来人世走一遭。 「大人这么高兴?」陆宛飞咳声叹气。「我可累了,当个孕妇真辛苦,腿疼胳膊疼,腰酸颈子酸,身上每一处都难过得不得了。」 她是睁眼说瞎话,才怀孕一个月,根本不显怀,哪里会辛苦了?但是徐凌澜却当真了,慎重其事地道:「你躺下,我帮你揉揉。」 陆宛飞乐得给他表现的机会,依言躺下,让他揉了胳膊揉了腿,最后赖在他怀里说道:「咱们的孩子将来想娶什么样的姑娘,都不能反对,都要给他支持,让他知道,爹娘是他最大的后盾。」 「或许是女儿,一个像你一样让人着迷的女儿。」徐凌澜正色道:「若是女儿,那可就要精挑细选一番了,不学无术的不行,胸无点墨的不行,吊儿郎当的不行,相貌不端不行,写字太丑不行。」 陆宛飞噗哧一笑,「你是在挑女婿还是选状元郎?哪来那么多不行……你也别想了,反正我会生儿子。」 夫妻俩聊了半天,都对未出世的孩子有无限的期待,也派人去徐府报信,徐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向来不苟言笑的徐观修也难得露出笑脸。 几日后,宫里来了密旨,要陆宛飞进宫替一位贵人看病。 她怀孕后,徐凌澜已不许她替人看病,怕她太过劳累,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可这回来请的是皇上,她自然不能推。 不知道是哪位得宠的贵人娘娘病了,让皇上这么紧张? 陆宛飞带了多莲进宫,这是她第一回来宫里,皇宫戒备森严,氛围压抑,主仆两人大气不敢喘地跟着领路的公公,生怕有任何失仪之处。 宫殿到了,幸好迎接她们的是太子,两人因泉州行对太子熟悉许多,至少了解对方的脾气,也就放松下来,不拘礼节了。 第7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太子亲自领着她们入内,寝殿里纱帐重重,一层又一层的粉色纱帐,还站了一圈的宫女,因此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太子为她解惑道:「里面那位是越国的华阳公主,公主得了怪病,太医们均束手无策,本宫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了徐少奶奶的精妙针法,连忙派人去请徐少奶奶,这件事本宫还没有告诉凌澜,若是徐少奶奶能一起瞒着更好,免得凌澜那难搞的家伙不悦,说本宫惊动了他孕中的宝贝妻子。」 陆宛飞一笑,「殿下说笑了,大人又岂是如此小气之人。」 她还是改不掉称徐凌澜大人的习惯,她喜欢这么叫他,有种特别亲昵的感觉,旁人听久也就惯了。 她随宫女进入寝殿,见到一名满面病容的中年美妇,这应该就是越国的华阳公主了。 燕越二国向来友好,她是听说越国的长公主华阳公主与其驸马宜王崔腾,应邀来燕朝做客,祝贺太后的七十大寿,但她没想到自己是来替华阳公主看诊的,还以为是哪个得宠的妃子。 「有劳夫人了。」华阳公主抱歉地道:「听太子殿下说夫人并非大夫,是朝中官员家眷,因医术卓绝,太子殿下才请夫人过来为本宫医治,叨扰了娘子,十分过意不去。」 「公主客气了。」陆宛飞对眼前的妇人很有好感,问道:「不知公主哪里不适?」 这其实也是白问的,人家说了她也不懂诊断,但不论公主哪里不适,只要她针起针落,针到病除。 华阳公主蹙眉道:「来到燕京后开始感到后腰际隐隐作疼,这几日越发疼痛,请了太医诊治却不见起效,到昨夜竟是无法行走了,叫本宫十分惊慌。」 陆宛飞有模有样地道:「请公主躺下,翻过身去。」 一旁华阳公主的贴身宫女帮忙扶她躺下,侧翻身子。 「失礼了。」陆宛飞轻轻掀起公主的衣衫,露出公主雪白的腰际以及一个眼熟的胎记。下弦月?她猛地想起洞房那夜,她检查她家大人身子的景象,她家大人后腰也有一个下弦月的胎记,她差点倏地站起来。 「怎么了?」华阳公主即便是背对着她也感受到了她的震惊,叹了口气。「没法医治是吗?娘子无须隐瞒,实话与本宫说吧!」 陆宛飞回过神来,「不是的,我这就为公主施针!」 她取出银针,很快在公主的腰际落针,一边细细观看胎记形状。 不错!真是与她家大人身上的胎记一样! 两刻之后,她起了针,「请公主慢慢转正,然后坐起来,动动腿,若是能动的话,起身走走。」 华阳公主由宫女扶着起身坐好,她依言动了动腿,惊喜道:「真的能动了,之前一直不能动……」 宫女也喜出望外地道:「夫人果然妙手,难怪太子殿下会将夫人请来了。」 「过誉了。」陆宛飞微微一笑。「公主请起身走走吧!」 宫女扶着华阳公主起身,又扶她走了走,过了一会儿放开她时,她已可以自己走了,她来来回回走了一会儿,觉得四肢如常跟从前一样。 「本宫真不知如何感谢夫人才好!」华阳公主坐了下来,她看着陆宛飞赞道:「适才本宫没注意,原来夫人不但医术卓绝还有倾城之貌,夫人的夫君真有福气。」 陆宛飞听到华阳公主提到夫君二字,只觉正中下怀,「妾身的夫君是有妻福,却是个无父母福的。」 华阳公主被这句话吸引,好奇追问,「怎么说?难道你的夫君是个弃儿?可太子殿下说你的夫君在朝为官,若能靠自己一人有这番出息,那着实不简单。」 「小女子的夫君也是近日才得知自己的身世。」陆宛飞像说故事般的说道:「二十年前,有两名快临盆的孕妇投宿同一民家,住在同一个房间,当日两人顺产,都是生下儿子,可突遇夜半恶火,双方在慌乱之下抱错了对方的孩子,各自逃命去了,我夫君便是其中一个孩子,他近日才得知自己并非亲生,且他腰际后也有与公主一模一样的下弦月胎记。」 华阳公主越听越不可思议,她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最后,她倏地起身,呼吸急促的说道:「那个孩子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他!」 陆宛飞微微一笑,跟着起身。「他已不是孩子了,他已长大成人,生得很好,是个俊俏的郎君,和公主有七成相似。」 华阳公主突然泪流满面,她再也支持不住,慢慢蹲了下来,掩面痛哭,「我没有一日不想那孩子,没有一日不想……」 陆宛飞也蹲了下来,她伸手轻轻拍着公主的背,虽然很造次,可宫女并没有阻止她,宫女自己也眼眶泛红,很是激动。 主子二十年前丢失了孩子的事并没有瞒着,府里人人都知晓她有这样一段伤心事,没想到主子这一病却找到了孩子,真真是因祸得福。 华阳公主哭了好一阵子,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陆宛飞扶着华阳公主坐下,递帕子给她拭泪,一边问道:「我能知道您抱走的那孩子如今在哪吗?」 她情绪稳定之后说道:「我们发现孩子抱错了,那孩子后来交给驸马手下无法生育的副将扶养,他们夫妻对孩子十分疼爱,视如己出,可孩子终究命薄,三岁那年夭折了,没能长大。」 闻言,陆宛飞在心里轻叹了声。 虽然她对颜氏没有好感,可也没冷血到能为了旁人失去孩子而开心,再说了,徐家其他长辈也是在意这个真正继承徐家血脉的孩子的,如今是这样的结果,难免会伤心…… 第7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她回府跟徐凌澜提了此事,两人都知道,既然徐凌澜的亲生父母已经知道真相,真正的徐二少爷的下落也是不能隐瞒的,于是找了一天一起回徐府告知这些事。 颜氏得知自己的亲生子三岁那年便夭折,她足足将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一句话都没说,一粒米也没进。 她心里只想着,都是她存了恶念,所以她的孩子也没法善终,若她能更慈悲的扶养徐凌澜,真正的付出她的爱,她的孩子是不是就能顺顺利利的长大了? 这些是没有答案的,而她,将会一辈子活在良心的谴责里…… 【尾声 初为父母】 又是一年的春暖花开,崔府里众人等待了漫长的五个时辰之后,终于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 「生了、生了!」稳婆将孩子抱出来给心焦的众人看。「恭喜大人得了儿子!」 华阳公主抢着去抱孩子,「我看看我看看,哎呀,跟凌澜宛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得与他们两人一模一样!快快快!快派人去通知徐大人和徐夫人,跟他们说宛飞生了!」 华阳公主几乎要以燕朝为家了,长住在崔府里,这「崔府」便是徐凌澜的府第,他已认祖归宗姓崔,现名为崔凌澜。事实上,改姓是由他前世叫了一辈子父亲,这一世也叫了二十多年父亲的徐观修提出的。 「我有你大哥传承香火,延续徐家的姓氏,你的亲生父母只有你一个孩子,又是在你刚出生便被迫离散,他们内心肯定饱受煎熬,改从崔姓,是对他们莫大的安慰,再说了,姓氏并不代表什么,即便你不姓徐,你依然是我徐观修的儿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于是,他改了姓氏,入了崔氏族谱,他的亲生父母果然欢天喜地,一再向他的养父母道谢。 那一日,他的养父徐观修和生父崔腾把酒言欢,他们很投契,聊到了夜半时分,多半都是他的养父在说他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他是如何七岁便会做诗,十二岁便惊才绝艳,后来更得皇上青眼,听得他生父母津津有味,甚是安慰,而颜氏在一旁一直神情讪讪,有几分别扭,更像是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应付这样的场面。 他要离开徐府的那一日,颜氏没有在送别的行列里,但她让他大哥交给他一个锦盒,说是要给他们未出世的孩子,打开,满满当当的平安符和金锁片。 那一刻,他原谅了颜氏,扶养他这个无意中掉包来的孩子,她的内心也不好过,如今该是他们都放下的时候了。 「母亲这话实在矛盾。」崔凌澜莞尔一笑。「我与宛飞相貌不同,孩子又如何与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华阳公主抱着孩子,理所当然地道:「他当然跟你们一模一样了,不然要像谁?」 崔凌澜笑了,「母亲好好抱您的孙子,我进去看看宛飞。」 他从华阳公主身上感受到了满满的爱,这些足以填补过去的缺憾了。 他进入寝房,房里已经都整理乾净了,陆宛飞躺在床上,虽然花了十个小时才生下孩子,可她一点也不累,在生产之前她已服下自制的药丸。 陆宛飞急急问道:「大人看到孩子没?长得与我们一模一样!」 崔凌澜不禁失笑,「怎么你也跟母亲讲一样的傻话?」 陆宛飞嗔道:「哪里傻了,本来就一样,咱们有夫妻脸,孩子就是跟咱们长得一样。」「你说什么就什么吧。」崔凌澜坐了下来。「身子如何?痛了那么久,要好好补补才行,这回听我的,不许说不。」 陆宛飞很配合地道:「听大人的,这种小事都听大人的,大事才听我的。」 他手指抚上她的唇瓣,宠溺地道:「大事小事都听你的,大人也听你的。」 这时外间传来一声通报—— 「宜王爷到——」 紧接着是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在急问:「生了没?儿媳妇生了没?」 宜王崔腾因有将军官职在身,不能久待燕朝,必须回封地驻守,但他也是只要安排好了便住燕京跑。 不来行吗?他的妻子、儿子、儿媳,加上现在孙子都在这里,燕朝自然是他心之所系之地,也幸好两国邦交坚固,交流频繁,否则他这种行径定然要被人参上几本了。 蓦地,外头崔腾一惊一乍的喊道:「哎呀!这小宝贝屁股上也有个下弦月胎记哩!」里头的崔凌澜挑眉,「屁股上?」 陆宛飞乐不可支,「哪里不好生,竟然生在屁股上,这叫他将来怎么做人?要是被姑娘看见了,可忍不住要笑的,我光是想像就想笑了。」 在滚床单的重要时刻,姑娘看到情郎的屁股上有下弦月图案,不知还亲热得下去吗?崔凌澜挑眉,「你在幸灾乐祸什么?那可是你儿子。」 哪个做娘的看到自己儿子屁股上有胎记会说这种风凉话的? 有,就是他的宝贝娘子。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