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真有心》 第一章 康州是南方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都,辖区内有登阳、安陵和樊县三县,气候温和,无论农业或商业往来都相当繁荣。 今天是位在安陵县内的仁济堂每半年一次,为期三天,为一些穷苦人家免费义诊和施药的日子,从早上到现在,病人都没有间断过。 “大婶,今儿个天气真热,先喝口水润润喉吧!”赵静玉提著一只大茶壶,跟另一位姑娘负责让等候在外头的病人解渴。“大叔,你的脚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咬到,现在连痛的感觉也没有了。”大叔愁眉苦脸的指著自己肿胀的右脚,已经肿得连鞋都穿不进去了。 “这么严重?”静玉惊呼一声,马上对身边的姑娘说道:“锦儿,麻烦你扶这位大叔进去找吴大夫,拜托他先瞧一瞧。” 叫锦儿的姑娘立刻照她的话做,搀著那位大叔进入仁济堂内。 “各位大叔、大婶,请你们再等一会儿,很快就轮到了。”静玉好声好气地对还在等候的病人说。“来,先喝口水……” 静玉很有耐性地一一奉上温开水,年方十九的她有张白皙娟秀的脸蛋,上头镌著细致可人的眼唇鼻,整个人柔柔的、怯怯的,像株含苞待放的雏菊,跟人说话时,嫣红的唇角总是往上弯,再配上娇小柔弱的身形,让人很难对她生起气来。 “大娘是哪儿不舒服?”静玉柔声询问妇人的状况,然后专注地倾听对方一边哭一边诉说。“你不要太过担心,吴大夫的医术好,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谢谢姑娘。”妇人听她这么说,真的就安下心来了。 “不客气。”静玉柔婉一笑,又将杯水端给另一位大叔,然后说几句安抚情绪的话,也因为忙著招呼来求诊的病人,自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名年轻男子用惊讶又困惑的眼神正在打量自己。 “她不是……赵静玉吗?”上官雪再三确认,肯定自己不会认错人,的确是两年多前失踪的大嫂,说是失踪也不太恰当,应该说逃离才对。 就在上官雪喃喃自语之际,府里的老管事走到他的身边来。 “二少爷要回府了吗?”上官家平日对于造桥铺路不遗余力,对于义诊活动更是捐献不少银子,每回他都会陪著老爷和夫人来看看药材够不够用,随时可以再请人送来,不过这回两位老主子到京城万安寺朝山礼佛,会在寺里住上两、三个月,因此便由二少爷来代理。 上官雪两眼依旧望著静玉,嘴里询问老管事。“那位正在倒水给来求诊病人喝的姑娘,你认不认得她是谁?” “二少爷是说……”老管事眯起老眼,努力看著静玉半天,只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小的年纪大了,记性已经不太好。” “这也难怪了,那时她才进门三天,府里就出了事,大家一片慌乱……”上官雪沉吟地说。“只是没想到她还有脸回到安陵县来。”一个见到夫家落难,居然趁著混乱逃走的女人,委实令人唾弃。 “二少爷说什么?”老管事听不太清楚。 还没来得及回答,上官雪就见静玉提著那只大茶壶走进仁济堂,换另外一位姑娘出来,便笔直地走了过去。 “请问……”上官雪有礼地上前。 “公子有事吗?”锦儿瞅见跟自己说话的是位年轻俊秀的男子,脸儿倏地红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好快。 “刚才进屋里去的那位姑娘,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上官雪口气温文地询问,加上风度翩翩,很难让人怀疑有何企图。 “公子说的是静玉姊?”锦儿不疑有他地说。 静玉?果然是她没错!上官雪更加确定了,她就是当年在双方祖父的撮合之下,跟大哥自小订亲,还在两年多前嫁进了上官家的女子。 锦儿一脸疑惑地说:“公子找静玉姊有事?她进去烧开水,很快就出来了。” “不,只是方才问她今天的义诊什么时候会结束,她还没有告诉我。”上官雪找了一个理由敷衍,他不想打草惊蛇,先把人给吓跑了,至少要等到大哥亲自来问个清楚,才能解开心里的结。 “原来是这样,可能还要一个时辰左右。”锦儿数了下在场的病人,还有十几二十位左右,得要再一阵子。 “多谢姑娘。”上官雪唇畔的笑意宛如和煦的春风。 “不、不客气。”锦儿看呆了。 “我们回去吧!”上官雪回头跟老管事说,心里盘想著该怎么跟大哥提起这件事,也担心大哥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但不管怎么样,他决定还是要说出来,期盼大哥能因而剔除心里的这个疙瘩,往后可以开心一点过日子。 想到这儿,上官雪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中,问了前来应门的门房,知道大哥也刚回来,便往他居住的院落走去。 “大哥!”上官雪脚步没停的跨进寝房,走向正在用膳的上官彻。 上官彻顿时停下挟菜的动作,看著二弟在对面的凳子上掀袍落坐,这才沉声的问道:“仁济堂今天的义诊结束了?” “应该差不多了。”上官雪心里思索著该怎么切入正题才好。“大哥现在才用午膳?” “嗯。”因为一早就跟茶庄的管事在谈事情,忙到现在才有空坐下来安静地吃顿饭。“有什么话就说吧!”上官彻瞥了一眼二弟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这个二弟说话谨慎,总是再三斟酌之后才会开口,不像直性子的三弟,有话直说,藏不住半个字。 上官雪温淡一笑。“我只是想说方才在仁济堂遇见一位在那儿帮忙的姑娘,看起来温柔又善良,让我印象深刻。” “难得有让你看得上眼的姑娘,要是中意对方,可以请媒婆去打听看看,你都二十二了,也该娶妻生子了。”上官彻嘴角微扬,让两个弟弟早日成亲,也是他这个大哥的期待。 “大哥不肯再娶,我也不必太过心急。”上官雪顺理成章地把话题扯到上官彻身上。“都已经过了两年多了,难道还忘不了大嫂?” “大嫂”这两个字让上官彻脸色一沉,嘴跟著抿紧。“她已经不是上官家的媳妇儿了,不配让你这么称呼。” “大哥说得是。”上官雪微哂地说。“只是方才在仁济堂见到的那位姑娘,让我忍不住想到她,这世上真有这么相像的人吗?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她怎么还有脸再回到这儿来,难道不怕遇见上官家的人?” 上官彻搁下手上的碗筷,瞪著坐在面前的二弟。“你确定跟她长得很像?”毕竟他和赵静玉只做了三天的夫妻,自她离开后也不愿再去回想那女人的长相,对她的一切早就忘了,只剩下背叛和不堪的滋味。 “大哥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过目不忘,何况又成了一家人,自然不会认错。”上官雪为上官彻和自己倒茶,并用眼角观察他对这件事的反应。“而且我也问过其他人,确定她的闺名也叫静玉。” 闻言,上官彻握杯的手掌顿时紧了紧,想装作无动于衷都很难,这么明显的反应自然也落在上官雪眼中。 “明天还有一天的义诊,大哥或许想去确认看看到底是不是她。”上官雪啜了口茶,心中一片了然,其实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哥著想,不要再被赵静玉影响,将来能娶个更好的女子为妻。 上官彻没有回答要不要去,只是瞪著杯中的茶水出神,久久没有说话,连二弟离开了都不知道。 会是她吗? 如果真的是她,既然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好几个疑问在上官彻脑中盘旋不去,想到两年多前,当上官家被生意对手恶意陷害,买通官府将茶庄给查封,他和爹以及二弟也都被关进大牢内,眼看就要被处死,娘和年幼的弟弟惊慌失措,到处奔走求援,想不到才嫁进门三天的妻子居然无法和他共患难,还选在半夜里逃走。 一直等到半个月之后,当上官彻和父亲还有二弟终于无罪释放,他才知道妻子离开的事,原本还努力说服自己或许发生了什么意外,可是因为岳父早已过世,而一起接过来照顾的岳母,也跟著她一块不见了,可见得她们是怕受到上官家的牵连才选择离开,残酷的事实就摆在他眼前,嘲笑著他的天真,他这才真正认清原来她是一个多么无情无义的女人。 他真的看错她了! 上官彻两手背在身后走到窗前,脸色阴暗的凝睇著外头的阳光普照,还是忍不住想到她在洞房花烛夜里害羞紧张到全身发抖的娇怯模样,又想到她用单纯恋慕的大眼瞅著自己,用著细细软软的声音唤他“相公”,让他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上疼宠…… 原来他还记得这么多,更记得当红盖头被自己揭起的那一瞬间,他尝到了动心的滋味,也体会到什么叫一见钟情。在新婚的那三天,他爱上了天真无邪的小妻子……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不许自己再回忆下去,因为那些全都是她演出来的,他被骗了! 上官彻下颚一紧,冷冷地忖想—— 二弟看到的女人真的是她吗?不过就算是她又怎么样?她以为还可以再回到上官家来吗? 她早就不是上官家的媳妇儿了,就算此刻跪在他面前,祈求自己的原谅,他也不会心软。 翌日辰时,仁济堂里几个伙计正忙著整理药材。 吴大夫一面磨著药粉,一面对著正在做打扫工作的姑娘说:“静玉,真是辛苦你了,今天又要你过来帮忙。” 静玉停下擦拭桌椅的动作,柔柔一哂。“吴大夫别这么说,只要我能帮得到忙就好,再说做善事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童善堂那边怎么办?你干娘要照顾那么多个孩子,她忙得过来吗?”吴大夫知晓要照顾十几名嗷嗷待哺的孩子,光靠一个人是绝对不够的。“她那个性就是这样,老是爱逞强。” “不用担心,已经有拜托两位住在附近的大婶过去帮忙,所以不会有问题的。”静玉赶紧把地扫一扫,差不多要开始义诊了。“干娘要是知道吴大夫这么关心她,以后就不会再那么凶了。”其实她也看得出年逾五十,至今尚未娶妻的吴大夫对干娘有意,只可惜干娘守寡多年,至今还没有再嫁的意愿。 吴大夫有些困窘地说:“你干娘说话就是那样,习惯就好。”要是她哪天不跟他摆脸色,反倒觉得奇怪。“好了,准备开门吧!” “是。”静玉把打扫工具收好,这才打开大门,让已经在外头等候的病人进来看诊。“婆婆,我扶你,慢慢走……” 很快地,前来看病的人愈来愈多,屋里挤不下去,只得或站或坐的先在门外等候,当吴大夫的外甥女锦儿把烧好的开水提了出来,静玉连忙接手帮忙。 “还很烫口,先吹凉再喝……”静玉不时地提醒,温柔的笑脸抚平了病人心头的不安。 就这样,两位姑娘一直忙到将近午时,病人才少了点。 静玉偏著螓首,对年纪比她小上两岁的锦儿说:“你先进去吃点东西,这儿我一个人就够了。” “静玉姊,那就交给你了,我很快就出来。”锦儿就是在等她这么说,两手合十,一脸的感激,也把静玉给逗笑了。 “姑娘,可以再给我一杯水吗?”一位老人家小心翼翼地询问,把静玉的心思拉了回来。 “当然可以了。”静玉提起大茶壶说。“别急,慢慢喝。” 老人家频频点头感谢。 当静玉掏出手绢,拭去额上的薄汗,就在这当口,秀眸不经意地瞥见站在斜对面的一抹男性身影,那种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感觉,让她的心头莫名地打了个突,周遭的声音和人在这时都不见了,恍若整个天地就只剩下她和他。 是……相公吗? 不!已经不能再这么叫他了…… 那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岁左右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两手背在身后,正瞪视著她,即便外头晴空万里,可是他身上的那袭墨色长袍,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深郁的悲愤之中。她可以感觉到他冷漠的眼底燃著两束熊熊的怒火,那让她的心都揪紧了。 静玉的心口抖了又抖,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喜悦,当她在三个多月前跟著干娘回到安陵县时,她就知道早晚会有见上面的这么一天,在她内心深处也在期待这天的到来,可是当它真的来临了,她却感到不知所措。 望著上官彻此时瞪视著自己的目光,就像刀刃一般无情,虽然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但她的心还是好痛。 他真的这么恨我吗?静玉苦涩地思忖,也许她真的不该再回到这里,好几次她走到上官家大门前,可是她不敢上前敲门,更没有脸见到公婆,她知道上官家没有一个人会原谅她的。 “姑娘!”有人在叫她。 猛地回过神来,静玉望向已经叫了自己好几声的大婶,有些心不在焉地听著对方说话,当她再度望向斜对面,那抹男性身影已经不在了。 他已经走了?! 静玉费力眨去眼底的酸热,她有好多话想要跟他说,想告诉他当年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希望取得他的谅解……可是就算她说了会有用吗?他又能听得进去多少?若是在嫁进上官家之前,她就老老实实的说出真相,也许他们之间就不会走到这步田地了。 “静玉,已经没什么人了,你就先回童善堂吧!”看了一个早上的病人,吴大夫起身动动筋骨说。 锦儿亲热地挽著静玉的手,把她往门口带。“有我在这儿帮舅舅的忙,不会有事的,过两天再去看你。” “也好。”静玉接受他们的好意。“吴大夫,那我先走了。”回头说了一声,她才步出仁济堂。 他……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静玉走了两步,又回头觑了一眼不久之前那个男人站的地方,心头不禁这么想,不过能看到他好好的活著,知道上官家的生意比以前更好,便已经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你是……赵姑娘吧?”一个奴才打扮的年轻人见静玉从仁济堂出来,便跟在后头问道。 “有事吗?”静玉转过身子,愣了愣,并不认识眼前的人。 “我家大少爷有话要跟你谈一谈。”福安照著主子的话说。 “你家大少爷……是上官彻吗?”其实根本不必问,静玉也已经猜到他口中的大少爷指的是谁。 “是。”福安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去。”该来的总是要来,静玉咬了咬唇说。 “请跟小的往这边走。”福安在前头带路。 静玉一脸心事重重地跟在福安身后,过了两条街,走进“天泉茶楼”内,这是康州最大的茶楼,也是上官家经营的生意之一。 “大少爷正在二楼等你。”福安比了下阶梯说。 “谢谢。”静玉颔了下首,便上楼去了,可是每踏上一级阶梯,心情就更沉重些,想著该怎么解释原由。 当静玉上了二楼,除了坐在角落喝茶的男人之外,其他座位都是空的,想必是刻意安排,好不受到其他客人的打扰。 “你……要见我?”静玉来到桌前站定,满心内疚地睇著面容半隐在淡幽光线下的男人,心想不管他说出再难听的话,她都可以忍受。 上官彻执著茶碗的手掌在半空中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地又恢复正常。“要喝什么茶?”那嗓音透著压抑,只是他不确定是在压抑感情还是怒意。 “不用了,我不渴。”静玉垂下眸光,缓缓落坐。 “如果你是想扮可怜相来博取同情,我是不会再上第二次当的。”上官彻用著最冰冷的口气说道。 静玉唇角微微一颤。“相公……” “你早已不是我的妻子,没有资格这么叫我。”直到这一刻,上官彻才用正眼看她,不过目光里只有冷凛和鄙视。 “是,我叫错了。”静玉这才体会到他有多恨她。 上官彻看著眼前娇美柔弱的女子,原本还希望自己真的认错人,两人不过是长得像罢了,但是他的希望落空了,真的是她,是那个在他濒临生死关头之际,却弃他而去的小妻子。 两年多前她嫁给他时才不过十七岁,就已经懂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道理,现在的她想必更胜一筹!上官彻提醒自己可不能再被她这楚楚动人的模样给蒙骗了。 “我让福安找你过来,只是要跟你把话说明白,打从你离开上官家的那一天起,我们便已形同陌路、毫不相干。”上官彻口气强硬地说。 “即便我可以解释?”静玉语气涩然地说。 “还要解释什么?以为我会再相信你的谎言?”上官彻冷笑一声。“不!也许我该听听看你还能编出什么可笑的理由来。” 闻言,静玉的心一直往下坠,坠进了冻结的湖里,心失去了知觉,也感受不到半丝痛楚。 “我懂了。”静玉知道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已经挽回不了了。 上官彻见她小脸一片惨白,不许自己有半点怜惜之心,他想狠狠伤害她,想让她也尝一尝自己的痛苦。“你现在后悔了吧?那一夜你们母女若没有离开,现在的你还是上官家的少夫人。” “不,我一点都不后悔,若是再来一遍,我还是会走的。”静玉好轻好轻地开口,因为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上官彻几乎要朝她大吼,想叫她马上滚,因为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可恶的女人了。“既然这样,我和你之间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我告辞了。”静玉涩涩一哂,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像是失了魂似的,静玉一步步地走出了“天泉茶楼”,外头的阳光再烈,也温暖不了她的心。 童善堂位在安陵县内占地十亩的土地上,是由一位石姓白米商人在多年前捐钱买地创办的,都是收容一些被父母遗弃的婴孩,并且还支付薪俸请人来照顾养育。这里有前后院,除了供孩子们玩耍之外,也能自己种菜、养鸡,屋后还有间灶房,以及一口水井,住在这里的孩子们求得温饱外,也能得到不错的照顾。 “干娘,我回来了。”静玉跨进大门门槛,就见傅大娘在院子里晒衣服,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在旁边玩耍。 傅大娘才抖开手上的湿衣裳,瞥见义女神色不对,赶紧披在竹竿上,然后过去摸摸她的额头。“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这三天都在帮忙义诊太累了?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可能是天气热,觉得有点头晕。”静玉随口笑说。 “那你快回房里歇一会儿。”傅大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丈夫就过世了,所以对静玉这个义女自然是疼爱有加。 静玉摇了摇螓首。“没关系,我来帮忙……” “听干娘的话,快点进去。”傅大娘板起脸,佯装生气的样子,不然她这个义女可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是,干娘,那我先进去躺一会儿再来帮忙。”静玉也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真怕自己就这么掉下泪来。 她拖著疲累的步伐进了房里,不过心里的倦意比身体的劳累还要严重,原来她还抱著一丝希望,希望相公能听听她的解释,能明白她的苦衷,但看来是不可能了,其实她并不奢望能再踏进上官家的大门,因为等他们知道“真相”之后,肯定更不愿再接纳她了…… “娘,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他们……” “静玉,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就因为我是断掌,注定会克夫,相公才会遇上这种祸事,都是我的错……” “不是这样的……” “如果我没有嫁进来就好了……” “你不要这么想,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只要我离开上官家,说不定就可以救相公一命,只要他们能活著,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静玉……” “娘,我们走吧,走得愈远愈好……” 静玉泪水盈眶地看著自己的右手掌心,很生气的用左手的拇指拚命地搓揉,恨不得它能就此消失不见,就因为这道深刻的掌纹切断了她和相公的姻缘,让她只能选择黯然离开,还被相公这么恨著。 “相公……”她打小就知道自己在还没出生之前就已经许了人家,虽然双方家世悬殊,不过上官家毫不介意,坚持要履行婚约。 直到洞房花烛夜那天晚上,她与上官彻才第一次见面,他不只有著英俊伟岸的外表,还很有耐心的先跟她说说话,聊些小时候和弟弟之间的趣事给她听,好抚平她对行周公之礼的不安和紧张,见他用宠爱的目光看著自己,就让她觉得好幸福。 她从来没想过这世上有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而且还是她的相公,让她在短短三天之内就将心毫无保留地给了他,那一刻她很高兴听了娘的话,隐瞒了自己断掌的事实,因为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相公,想跟相公做一辈子的夫妻,再也不分开,可是这样的幸福却只维持短短的三天就破碎了。 “对不起……相公……”只要相公能平安活著就够了,她低喃著,昏沉沉睡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静玉是被婴孩的哭声给吵醒,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赶紧下床,走到另一间房去。 “吵到你了?”傅大娘哄著哇哇大哭的婴孩。 “是二宝在哭吗?”对于每个孩子的哭声,静玉已经很熟悉,一下子就分辨得出是谁。“我抱他到外头去,免得其他孩子也跟著哭了。” 待傅大娘将二宝交给静玉,静玉便将他抱到外头的院子里,嘴里软软地哄著。“二宝乖,不要哭了……你快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好美……” 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真的听懂静玉的话,二宝看著她,抽噎了几声,然后闭上眼睛睡著了。 静玉睇著偎在胸口的小小脸蛋,目光透著母爱,想著她若也能帮相公生个孩子那该有多好,可是这辈子只怕是不可能了。 第二章 五日后—— “大哥,我一定要跟你去茶庄吗?”今年十九岁的上官或垂头丧气的跟在上官彻身后,他宁可每天练功蹲马步,也不想对着茶叶发呆,他永远搞不清楚它们叫什么,又是如何分辨。 上官彻不容转圜地说:“你是上官家的人,就得要学。” “我要是学得会就好了。”上官或知道自己不像大哥和二哥那么聪明、有能力,所以不要寄望他将来继承家业。 “只要你能多点耐心,一定可以学会的。”上官彻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好好鞭策这个么弟,不能让他再这样每天无所事事下去。 “我不反对你练武,不过那只是用在强身,对你的将来没有用处。” “怎么会没有用处呢?我和不争还打算将来一块开间镖局,现在学的这些功夫不就用得上了?”开镖局可是他的梦想。上官或很努力地想要说服兄长,不要再逼他去做不喜欢的事。 “不争是不争,你是你。”石不争的父亲和爹是商场上的朋友,两年多钱上官家有难,全靠石家帮忙出头,才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洗脱罪名,揪出幕后主使者,上官彻心怀感激,不过和三弟的未来不能混为一谈。 “难怪爹娘都说大哥愈来愈顽固,老是听不进别人的话。“上官或真的觉得跟大哥说话好累。 上官彻横睇三弟一眼。“若是对的事,我又怎么会听不进去?总之就这么决定,从明天起,你每天都要到茶庄来学习。” “每天?”上官或怪叫。 就在这当日,一道爽朗的声音扬起。 “这不是上官大哥还有阿或吗?”说人人到,石不争在对街看到他们兄弟俩,马上过来打个招呼。 上官或见到好友,满脸惊喜。“你什么时候来安陵县的?怎么不派人来通知我一声,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我昨晚才到的……”石不争也笑得像个大孩子,因为和上官或同样的年纪,又都爱习武,所以感情不输给亲兄弟。 这时的上官彻却听不见么弟和石不平的对话,因为他的视线完全凝聚在石不争身后的较弱女子身上。 再次见到静玉,上官彻的心绪又翻腾起来,他告诉自己那是怒火,觉得自己的感情被玩弄了,也恨自己居然曾经对这个女人动过心,甚至爱上……不过那份爱早就死了,已经不存在了。 在她离开后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整个安陵县的百姓都在茶余饭后谈论这个话题,没有人不知道他娶了一个无情无义的女子为妻,还有好几个媒婆争着来家里,说要帮他再找一个更好的姑娘,不过都被他给严厉地拒绝了,因为他无意再娶,只想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茶庄的生意上。 如今这个女人又出现了,即便走在街上都会不小心碰上,让他平静的生活又掀起波澜。上官彻恨不得有这个权力能将静玉赶离安陵县,不要再让他看到,不要让他再想起那段难堪的日子。 而此时的静玉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上官彻,忍不住想多看他两眼,就算他说话再伤人,还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是被那双寒漠的黑色瞳眸瞪着时,她的心好痛,让她不得不回到现实当中。 童善堂是石不争的爹娘一手创办,他们夫妻只要有空就会从登阳县过来看看那里收容的孩子,石不争经常也跟着一起来,两人自然地变成朋友,静玉更把他当弟弟般看待,石不争这才想到是跟她一块出门的。“静玉,你先等一下……”他并不知道静玉和上官彻之间的纠葛,所以也没发现两人的神情不太对劲。 他居然唤她的闺名?上官彻脸色不由得更冷了,揣想着她和石不争究竟是什么关系,不过他告诉自己这绝对不是嫉妒或吃味,这女人要跟哪个男人要好都已经跟他无关,他只是不希望石不争跟自己一样受骗。 “真的没关系,我一个人去找吴大夫就可以,不会有事的。”静玉只想快点远离上官彻那凌厉的目光。 “可是……”石不争总是有些不放心,爹常说保护女人是男人的责任,他怕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会在半路上碰到歹人,但又想和上官或切磋一下最近才学到的拳法,于是对着上官彻请求道“不如请上官大哥陪你去好了。”静玉心头着实一慌。“真的不需要,我先走了。”说完,便垂下螓首,从上官彻身边经过,她知道他压根儿不想见到自己,那么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上官或并没有认出静玉来,自然不晓得上官彻此刻复杂的心情。“大哥就帮不争一次,我跟他好久没见面,真的有很多话要说。” “我去去就回,你和不争先到茶庄等我。”上官彻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不应该再和那个女人有半点牵扯才对,可是嘴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就这么答应了下来,让他恨不得咬住舌头。 “多谢上官大哥。”石不争抱了下双拳致谢。 待上官彻转过高大身躯,有些自我嫌恶的跟在静玉的身后,气自己这么容易受到她的影响,不过这只是受人之托,也不必跟她说上半句话,护送到目的地之后,便可以各走各的路了。 这时,走在前头的静玉察觉到有人一直跟在后头,她拐了个弯,对方也跟着拐弯,回头一瞧,竟是上官彻,秀美微微攒起。 他到底想怎样?不是不想再见到她吗? 静玉一脸气闷地往前走,可是背部被人盯着的滋味真的不好受!让她不禁气恼起来,于是转身很客气地对上官彻说道:“不敢劳烦,我认得路,可以自己走。” “既然答应帮忙,我自然要做到。”上官彻也跟着停下脚步。 “只要到了吴大夫那儿,就算你想求我留下,我还不愿意。” “你……”静玉眼眶一红,便继续往前走了。 上官彻见她又气又恼的模样,在心头筑起的城墙有些轻微晃动,不过他马上冷静下来,不许自己动摇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一前一后地走着。 直到他们来到仁济堂,静玉在门口的阶梯钱停下,这才偏过身子朝上官彻颔了下螓首,表示答谢之意。“多谢上官少爷,那我先金曲了。”看着静玉的身影走进了仁济堂,上官彻告诉自己该走了,没必要再留在这儿,可是他的双脚却像是钉在地上,怎么也踱不开。 为什么?他究竟还在留恋着什么?一个随时可以弃丈夫而去的女子,不值得他多用心思,上官彻心里挣扎着,气自己不像她那般绝情残忍。 而先进入屋内的静玉并不知道上官彻此刻的心情,她来到正在帮病人抓药的中年男子面前,低唤一声:“吴大夫。”吴大夫抬起头来。“原来是静玉,再等我一下……这帖药用三碗水下去煎,早晚各喝一次,只要三天就会好了。”他先将几包药交给病人,仔细叮咛,送走病人之后,这才开口询问:“你怎么来了?” “因为小六子这两天有点咳嗽,所以干娘想请你今天晚上如果方便的话到童善堂走一趟。”静玉对他说出来意。 “还有什么症状?有没有发烧?”吴大夫询问得很详细。 静玉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他的胃口也不太好。” “好,今天晚上我会过去一趟。”吴大夫自然没有二话,一口答应。 “谢谢吴大夫,那我回去了。”静玉作势要走,又被吴大夫叫住。 吴大夫沉吟了一下。“还有一件事……因为义诊那三天你都在返儿帮忙,所以这几天有不少人来找我,想要打听你可有婚配,若是么有的话,说要帮你做媒,我想你干娘一定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人家。” “吴大夫……”静玉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当初若是做妇人打扮,也许就不会有这种困扰了,可是若有人问起相公的事,又不知该如何回答,真的是两难。“我不嫁人的。” “不嫁人?为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吴大夫不解地问。 静玉笑得有些为难,两年多前当她从沂州嫁到这里,除了上官家的人之外,没有人认识她,所以吴大夫自然也不知道她曾经是上官彻的妻子,再说一女不事二夫,她这辈子也只有有一个相公。 “我已经决定这辈子都不嫁人,只要能跟干娘一起照顾童善堂的孩子,看着他们长大就已经心满意足了。”静玉婉转地解释。 “难道是因为……那个原因?”吴大夫这才想起曾经听傅大娘说的事,不禁恍然大悟,比较还是有不少人对断掌克夫的说法深信不疑,心里更加同情静玉这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 “吴大夫已经知道了?”静玉苦笑一下,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那么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说,请你代我婉拒大家的好意。” “静玉……”吴大夫才要开口安慰她两句,就见静玉身后不知何时杵了道高大身影,定睛一看,马上就认出对方是谁。“这不是上官家的大少爷吗?”因为仁济堂每回的义诊几乎都是上官家捐钱施药,自然熟稔了。 上官彻瞪视着背对自己的静玉,气恼自己无法控制双脚,最后还是走了进来,也因此听到她说这辈子都不嫁人的话,让他不禁感到困惑,原以为像她这样自私又有心机的女子,应该是贪图荣华富贵,为什么宁可选择终生不嫁?还是因为失去清白之身,怕到时圆不了慌,所以才索性不嫁人?或者……真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是什么原因?”上官彻听到自己问。 “你……”静玉见上官彻还没走,呆了呆。 “吴大夫方才指的是什么?”有股莫名的冲动让上官彻想要追根究底。“赵静玉,到底是什么原因不嫁人?” “你们……认识?”吴大夫看看上官彻,又看看静玉。 “不认识。”之前他不肯听,现在静玉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吴大夫,我先回去了。” “把话说清楚!”上官彻一把扣住静玉的手腕。 “放开我!”静玉倔气地娇斥。 见状,吴大夫也急忙从柜台后头出来阻止。“大少爷,你这是……” “你说过我们直接早已毫不相干,那么现在还问这个做什么?”静玉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带着满心的痛楚转身走了。 静玉的话提醒了上官彻。 没错,不管原因到底是什么,都无法抹去她所做的一切,那么他为什么还是想知道呢?难道……他希望能找到挽回这段婚姻的契机?上官彻自我厌恶地想着,他居然还深深的眷恋着她。 当晚亥时——上官彻站在寝房外头的长廊下,他告诉自己不要再想白天的事了,可是脑子里却还是不时浮现静玉幽怨的秀眸,活像受尽委屈的人是她,这让上官彻觉得可笑,被抛弃的人是他才对,她有什么资格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不许再想她了!”上官彻握紧拳头往梁柱上用力槌去。 在一旁伺候的福安可吓坏了。“大少爷……”他从没见过主子的情绪这么强烈暴躁。 上官彻紧紧闭上眼,压抑下情绪说:“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是。”当奴才的也不便多说什么,不过当福安走到另一头,却见上官雪已经站在那儿看很久了。“二少爷。” “没事了,你先下去吧!”上官雪摆了下手,让福安退下了。 听见二弟的声音,上官彻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收拾起脸上狂躁的情绪,不想让人窥见心事。 “通常你在这个时辰早就已经就寝,怎么今晚到现在还没睡?”上官彻深吸了口气问。 上官雪走到上官彻身边,温文地笑晒。“只是想说来看看大哥,若还没睡就来下一盘棋。” “改日吧。”上官彻根本静不下心来。 闻言,上官雪猜出让大哥今晚心情恶劣的原因了。“大哥去找过她了?”想必兄长已经去确认过,证实那名女子就是两年多钱嫁给他的妻子了。 这个“她”让上官彻身躯遽震。 “大哥还在乎她?心里还想着她?”上官雪试探地问。“就算大哥真的愿意原谅她,爹娘也不会再让她踏进上官家的大门。”自从两年多前大嫂离开之后,大哥就封闭了所有的情绪,变得严肃刚冷,也不再会说笑了,上官雪想着已经有多久没看过大哥这么激愤高亢的表现,这让他开始但又起来,就怕这个女人会让大哥再一次受伤。 上官彻语气倏冷。“我绝不会原谅她!” “若真是这样,大哥方才也就不会槌柱子出气了。”上官雪自然听得出他是自欺欺人,于是叹着气说。 “我只是……”上官彻试图理出个所以然来。“想知道真正的原因。”那天在茶楼里,静玉似乎要告诉他什么,可是当时的他整个人陷在暴怒之中,只想要反击、伤害她,所以不肯听,说不定真的错过了什么。 “知道了又如何?”上官雪心里叹了口气,只不过做了三天的夫妻,没想到大哥对她竟然用情这么深。 “我也不知道。”上官彻茫然地回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拿静玉怎么办,若是当初她真的有苦衷,为什么不说呢?上官彻真的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 或许……真的该找她好好的谈一次,他不想再如坠五里雾中,这么不明不白下去,他决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童善堂里婴孩哇哇的哭声此起彼落,吵得屋顶都快掀了,让静玉有些手忙脚乱。 “乖,不要哭了……”因为干娘不在,石不争又带着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去逛庙会,屋里只剩下她一个,只好轮流抱起孩子哄着。“怎么会一直哭?是不是生病了?”她用脸颊贴在婴孩的额头上,确定没有发烧才安心了些。 静玉将终于哄到睡着的孩子先抱到另一间房去,然后再回来哄另一个,不过还有一个在嚎啕大哭,她不得不先抱出房间。 “五宝乖,不哭、不哭。”她耐心地拍哄着。 待静玉抱着孩子来到前厅,才扬起秀眸,就看见上官彻站在那儿,不禁愣住了,两人就这么对望着,谁也没有开口。 “呜呜……哇……”静玉怀中的婴孩哭得更凶了。 静玉猛地回过神来,想也没想地就先将五宝塞进上官彻怀里。 “你赖得正好,帮我抱一下。”说完,便又转身回房里去。 “你……”上官彻抱着襁褓中的婴孩,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就连三弟还是婴儿时他都不曾抱过,真怕自己会不小心将婴孩摔到地上。 没过多久,静玉又抱着一个女婴出来了。“七妹乖,是不是肚子饿了?再等一下就好……”干娘得经常到附近跟刚生完孩子的人家要奶水,她算了下时间,应该快回来了。“乖,不哭了。” 上官彻看着静玉抱着女婴的画面,是那么自然、那么温暖,仿佛他她们真的是母女,不由得想如果他们还是夫妻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孩子。 不!他在想什么?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斥责着上官彻,不该又被这个女人给左右了意志,他与她已经是不可能了,今天会来只为了要一个理由,好真正的与她划清界线。 知道孩子的哭声转弱了,静玉才抬起螓首看向上官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什么都不用说,能这样和他面对面,就已经是种奢求了。 “就你一个人照顾他们?”上官彻打破沉默地问。 当上官彻从吴大夫那儿知道她在童善堂里工作,负责照顾这些被爹娘遗弃的孩子,每个月也只拿了微薄的薪俸,简直难以置信。他不愿相信静玉会这么的有爱心,这么无私的为别人奉献心力,她应该是个只为自己着想的女人才对,上官彻一直这么认定着,现在却是愈来愈糊涂。 能和上官彻这么平心静气地说上几句话,让静玉吁了口气。 “还有我干娘,她有点事出去了。” “干娘?”上官彻不禁纳闷。 “她是我在一年前认的,也多亏有她的帮忙,我娘的后事才不至于太简陋。”两年多前离开上官家,她们母女就想办法变卖身上的首饰,然后到京城去,只是没过多久,娘就病倒了,这一病就拖了快一年,身上的银子都用完了,而住在隔壁的傅大娘适时伸出援手,让她有了依靠,这才没有丧失活下去的勇气,后来静玉认她当干娘,已经没有亲人的她们便一起生活到现在。 说完,静玉淡淡一哂。“我想你来这儿应该不是想知道这些事才对。” “为什么要回到安陵县?”上官彻咬牙问道。 静玉胸口一窒,知道他无法忍受两人同住在一个县里,那滋味比什么都来得苦。“因为干娘有个远房亲戚就住在安陵县内,有一天接到她捎来的信,问干娘愿不愿意接受童善堂这份差事,我便跟着她回到这儿来了……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再见到我,所以我也会尽量不出现在你的面前,即便在街上远远的见到你,也会绕路走的。” “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因为他知道她就在这儿,距离这么的近,那让上官彻无法忍受。 “是我对不起你。”静玉神色黯然地说。 上官彻俊脸上罩了一层冰霜。“你该清楚这不是用‘对不起‘三个字就可以弥补得了的。” “我当然清楚。”静玉无力地说。“如果……真的让你这么痛苦,那么就让老天爷来惩罚我好了。” “痛苦?你太抬举自己了。”上官彻冷嗤一声。“只是每回看到你,就会提醒我,自己有多么的天真愚蠢。”静玉的心像是无数根针给扎着,淌下了细细的血丝。“我先把孩子抱进房里去……”说再多的对不起都没用,那么就只能继续让上官彻恨着,她除了心疼,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 待静玉回到房内将杯中的孩子先安顿好,又出来抱走上官彻手上的那一个,整间屋子终于安静下来了。 “你今天了就为了跟我说这些?”等到静玉又从房里出来,已经整理好紊乱的情绪。“那么我只能说,我不会离开安陵县的,因为这些孩子需要我,我不会丢下他们不管。”闻言,上官彻下颚抽紧。“你说这些话真的很讽刺。”当时他也很需要妻子的支持,希望回到家里第一眼就能看到他可是她却抛下他走了。 “你说得对,只不过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静玉不想逃避,愿意承受他所有的恨。 上官彻藏在身后的手掌不自觉地握紧。“这样的醒悟未免太晚了。”他的语气透着嘲弄。 “你说得没错。”不管上官彻怎么讽刺她,静玉都不会反驳。 “你……”见她如此的柔顺就如同火上添油,让上官彻怒火更炽,菜肴说些什么,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和孩子的笑声。 石不争兴高采烈的嗓门大老远就听得到。“静玉,我们回来了,看我帮你买了什么……”一跨进厅内,石不争没注意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在,便将手上的糖葫芦递给静玉。“这是给你的。” “谢谢。”静玉笑睇着眼前还十足孩子气的石不争。 一脸得意的石不争乘机跟她邀功。“这一路上我可是拿得小心翼翼,就怕被这几个孩子给抢走了。”静玉笑着说:“我知道,辛苦你了。”看着静玉对其他男人这么娇娇软软的笑着,让上官彻心里很不是滋味,明知不该有这种情绪反应,可偏偏它就这么产生了。 “上官大哥怎么在这儿?是来找我的吗?”直到这时,石不争才注意到上官彻的存在,马上开心地寒暄。 上官彻几乎要把牙绷断,才没有让自己像个吃醋的丈夫一样,对静玉兴师问罪一番,那只会自取其辱。“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不争,有空到家里来坐坐。”说完,他便一脸不豫地走了。 “呃,好。”石不争呆呆地点头。 静玉只能痴痴地睇着上官彻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大门外,这才一脸失落的收回目光。 “他是怎么了?”石不争似乎也慢慢察觉到上官彻和静玉之间的暗流。“静玉,上官大哥来这儿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刚好路过罢了。”静玉不想多谈,将手上的糖葫芦分给其他孩子吃,“静玉,这是我要买给你吃的。”石不争大声抗议。 “要叫静玉姊。”静玉又纠正他一次。 “你不过才比我早生两个月。”石不争可是很计较称谓问题,“何况我喜欢你,更不能叫姊姊了。”静玉先是一愣,然后微微地笑了。“不争,你只是把我当成谈得来的朋友,或是姊弟,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你怎么知道不是?”石不争经她一说,连自己都糊涂了,难道他以为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我就知道,等你遇到真正喜欢的姑娘时便明白为什么了。”说着,静玉便牵着玩得一身脏的孩子们金曲洗脸了。 或许往后每见上官彻一面,就得任由他冷嘲热讽,不过她没有一丝怨言,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该承受的,她真的是这么想。 第三章 过了数日,酉时,“上官茶庄”已经打佯休息了。 上官彻在账房里和管事核对上个月的账目,只不过心思很快地又被拉定了,想到那天到童善堂去,原本是想跟静玉好好谈一谈,结果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什么也没问到。 他是否该再去找她一次?上官彻难得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似乎只要碰上那个女人,他就会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大少爷?”茶庄管事连叫了两声,才让上官彻把飘远的心思拉了回来。 “刚才说到哪里了?” 上官彻定了定神问道。 “大少爷有什么烦恼吗?”茶庄管事端详着上官彻的神色,在上官家待了将近三十年,可以说是看着这三位少爷长大的,对他们多少有些了解。 “为什么这么问?” 上官彻合起手上的账本问。 “没什么,只是这两天常看到大少爷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到都出神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茶庄管事一脸的关切。“要是真有什么烦恼,大少爷不妨说出来,有人可以商量总比一个人在那儿苦恼来得好。” 上官彻轻扯了下嘴角,勉强算是个微笑。“你不用多心,我没事。”他真有表现得这么明显?明显到就连旁人都看得出来? “没事就好。”茶庄管事将所有的账本收妥。“老爷和夫人这回到万安寺朝山礼佛,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希望祈求菩萨保佑,让三位少爷能早日成亲,好为上官家传宗接代,大少爷也该重新考虑再娶,好让他们能够放心。”这一点上官彻何尝不明白,想到这两年多来,母亲不知道软硬兼施的提过多少回了,就是要他再娶一门妻子,不过条件和农艺再好的大家闺秀,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勾起他的兴趣,因为他难再去相信女人,相信她们真的会从一而终,真的能与丈夫患难与共。 “这事儿我自有计较。” 上官彻也明白若真打算一辈子都不再娶,娘那一关肯定过不去,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茶庄管事颔了下花白的头。“那小的就先下去了。” “对了,还有件事……” 上官彻想到了什么,让原本要起身的茶庄管事又坐了下来。“童善堂你知道吗?” “小的当然知道。”茶庄管事点头说道。 上官彻沉吟片刻。“你这两天若是有空,就派人送一些孩子的衣物过去,往后每个月固定捐五十两银子。”那天去了童善堂,注意到那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补丁,相信谁见了都会不忍心,他既然看到了,也不能当作不知道。 “是,小的马上就让人去办。”茶庄管事可是乐意为善。 颔了下首,上官彻这才从书案后头出来。“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之所以关心童善堂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只是单纯的要帮那些没有爹娘的孩子,尽一份尽力,他在心里这么想。 当上官彻步出账房,在外头等到频频打盹的福安赶紧揉着眼皮起身,跟着主子离开茶庄。 此刻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街上也没什么路人,空气中带了些不太舒爽的湿气,仿佛再过不久就要下雨了。 就在上官彻才往府邸的方向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很快地便认出对方。“吴大夫?”吴大夫肩上背着药箱,气喘如牛的停下脚步。“原来是上官家……大少爷……年纪大了就是这样,才走这么一小段路就……不行了……” “这么晚了吴大夫要哪里?是有病人吗?” 上官彻随口问道。 “是童善堂托人来说……有两个孩子……突然病了……还高烧不退……”吴大夫先喘了口气才继续说。“我现在……正要赶过去……” “我有办法,请跟我来。” 上官彻知道事关重大,以吴大夫的脚程,得走上好长一段路才会到童善堂,万一路上又被什么给耽搁了,只怕会拖更久,这么一来有可能会延误到医治的时间。 他回到茶庄内,从后院的马厩牵出一匹马来,与其乘坐马车,不如直接骑在马背上还比较快,而且自己的骑术还算不错,加上现在街上也没有什么路人,不用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福安,你就先回去,我送吴大夫到童善堂。” 上官彻先翻到马背上,然后才让吴大夫跨坐在身后,便踢了下马腹,甩动缰绳前进。 从没骑过马的吴大夫紧张地一手抱住药箱,另一手努力抱住身前的上官彻,吓得紧闭双眼,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只能努力不让自己摔下去。 嗒嗒的马啼声就这样划过夜色中,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已经到了。” 上官彻先行下马。 吴大夫惊魂甫定的爬下马背,两腿都发软了。“终于到了……”他这条老命又捡回来了。 由于童善堂的大门半掩着,上官彻将马匹绑好之后,便直接推门而入,和吴大夫快步的往屋里走去,果然听到里头传来孩子的哭声,“干娘,我再去打一盆水来……”静玉焦急地捧着脸盆从房里出来,险些和要进来的上官彻撞上了。“你……”上官彻暂时放下私人恩怨,还是救人要紧,便回头对吴大夫说:“你先进去看看孩子的状况。”闻言,吴大夫赶紧提着药箱进房去。 “干娘,吴大夫来了。”静玉只得又转头往房里去。“他们从下午就开始不舒服,原本还以为是暑邪,可是时间愈晚,身体的温度就愈来愈烫,所以只好请吴大夫过来一趟。”吴大夫将药箱搁在桌上。“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我先帮看过再说。”说着,便在床沿坐下,然后专心的帮这两个药莫三岁左右的孩子把脉。 “静玉,你先去隔壁房间看看其他的孩子睡了没有。”傅大娘说。 “是,干娘。”静玉掀起布帘,无可避免的又和在房外等候的上官彻打个照面。“你怎么会跟吴大夫一起来?” 上官彻淡声解释道:“正巧在街上遇到,就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谢谢。”静玉轻道,因为石不争昨天就回登阳县去了,正缺人手帮忙。 “不必谢我,我是为了这些孩子。” 上官彻用冷淡的口吻说道。 静玉碰了根钉子,也只能苦笑。“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谢谢你。”说完,便去查看其他的孩子。 而房里的吴大夫也诊断完病情了,很快地从药箱里取了药材出来。 “只要把这些知母、石膏和甘草,再加粳米下去煮到米熟汤成,然后去渣温服,这样就可以去热生津,等到明天早上再服一贴,烧应该就会完全退了。”吴大夫松了口气,幸好这种病很快便能医治好。 傅大娘忙不迭地接过药村,照他的话去做。 一个时辰后,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滂沱大雨,哗啦啦地雨势快要掩盖房间的说话声,不过气温也变得凉快许多,不再那么闷热了。 “谢谢吴大夫,真是辛苦你了。”静玉又换了条湿手巾,放在其中一个孩子的额头上说。 吴大夫摇头笑了笑。“这本来就是大夫的责任,现在白虎汤也喝下了,还得再观察几个时辰,辛苦的是你们。” “这儿还有空房间,不如吴大夫先进去歇一会儿。”静玉又看向正帮孩子换上干爽衣物的傅大娘。“干娘,我一个人来就好,你也回房休息吧。”傅大娘心想总不能两个人都彻夜不睡,到时都累倒了反而更麻烦,明天早上再换她来照顾,于是和吴大夫就先各自回房休息。 留在房里的静玉看着两个孩子红通通的脸蛋,让她既心疼又担忧,她不停地用湿手巾轮流帮他们擦汗。 “吴大夫医术好,不会有事的。”因为外头下着大雨,上官彻只好等到雨停之后再走,他冷眼旁观着静玉忙进忙出的身影,脸上的忧急之色没有半点虚假,他不是不感动,所以才更加想不通。 她愿意花这么多的心思在这些无你无母的孤儿身上,为什么对他却如此绝情? 为什么舍得抛下他离开?难道她对他没有半点感情?上官彻不禁想要大声地这么对她吼道。 静玉连忙试着眼角的泪。“我知道,只是看到他们这么难受……”喉头一梗,有些说不下去。 “你的眼泪会为他们而流,可是却不曾为我掉过。” 上官彻嘴角掀起一道自嘲的笑弧。“我现在反过来很羡慕这些孩子。” 上官彻这番心酸的告白让静玉的心都要碎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呢?”静玉垂下眼帘,幽幽地说,当时的她可是把眼泪哭干了,才做出那样的决定。 这句话让上官彻的怒气又上扬了。“如果真的有,你就不会离开上官家了,到了现在还想骗谁。”静玉脱口唤道:“相公……” “别再这么叫我!”顾及到房里还有生病的孩子,上官彻只得压低嗓音。 此刻的静玉身心俱疲,深深地叹了口气,已经不想再争执下去了。“等天亮之后,孩子们的状况稳定了,若是你还愿意听的话,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看来为有把真相说出来,他们之间才能做个了断。 闻言,上官彻下鄂一紧,便转身步出房间,心里想着,他就听听看这女人还能怎么自圆其说。 卯时了,窗外的鸟叫声把趴在桌上的静玉吵醒,她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睡着了,强撑起满是倦意的身子,来到床边。 她先仔细地摸了摸孩子的脸颊,还有额头,这才转忧为喜。“太好了,烧真的都已经退了。”就如吴大夫所说的,只要再服一帖药就会没事了,压在心中的大石头这才搁下。 步出房间,她来到前厅,雨已经不再下了,淡金色的阳光成片洒进了屋内,而坐在座椅上的男人没有醒来,一手撑着下颚,眉心紧皱着,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 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看着上官彻,她想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她真的不想错过,所以没有开口叫醒他,带着悲伤、痴情的眸光,就这么深深地凝睇着他,而他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就算是为他死都愿意。 许久之后,静玉才收回柔情似水的目光,打算到灶房用昨天剩下的白米饭煮一锅粥,等大家睡醒就可以吃,累了一个晚上,大家应该都饿了。 待静玉转身走开,上官彻才掀起眼帘,早在听到有人进了前厅,他就醒了,主没有张开眼皮,他也知道是静玉,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所能的感官知觉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他故意装睡,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对她恶言相向,他也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想到这儿,上官彻不由得握紧了下拳头,忿忿然的走到外面透透气,好让头脑清醒一点。他真的不知道该拿静玉怎么办才好,想忘却又忘不掉,连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偏偏老天爷就爱作弄人,老是让他们不期而遇。 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上官彻不想再等下去了,于是又折回屋内,要听听看她会编出什么谎言来。 待上官彻来到屋后的灶房,灶上正用小火熬着粥,没看到人,便又从一旁的小门出去,才见到静玉正在外头喂鸡,几只小鸡跟着母鸡后头抢着地上的食物,好不热闹。 上官彻用着嘲弄的口吻说:“想说什么就现在说。” “嗯。”听见背后响起的男性嗓音,就像把利刃,狠狠地插进了她的胸口,让静玉瑟缩了下。 待静玉喂完了鸡,才转身面对身后的男人,噙在嘴角的笑意却掩不住她的心痛和哀伤。“其实早在成亲之前,我就该明说了,可是从小到大,娘总是说那是以前的人太过于迷信,不一定就会变成那样,我也真的相信了,相信自己不会为你带来噩运,相信我们可以白首偕老……”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上官彻完全听不懂。 “你看了就知道。”静玉不再逃避,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他面前,然后怯怯地举起自己的右手,抢成拳状的小手还不断地发抖。 她好怕,真的好怕看到上官彻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怕看到他怒不可遏地质问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是不是存心想要克死他?若真如此,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心碎而死。 上官彻不明所以地看着,眉头蹙紧着,直到静玉一寸寸的松开了拳头,让他看到那道她极力想要抹去的掌纹。 “我……是断掌……”静玉硬声说道:“你该听说断掌克夫吧?” “断掌?”上官彻俊脸不变,一把捉住她的右手手腕,想要看个仔细,她掌心里那条明显的纹路让他无法不论。“怎么会?”他从来不知道有这件事,这些年来,赵家也不曾提起过。 静玉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我知道不该隐瞒,不该嫁进上官家,可是……我总以为不会有那种可怕的事发生,那只是以讹传讹,我绝对不会克死你的……” “你的确不该隐瞒!” 上官彻绷声地说。“若是你在嫁给我之前就说出来,我也不会就这么退婚,一定会走一趟沂州,和岳父岳母见上一面,等了解过后再想办法说服我爹娘,因为所谓断掌克夫之说也不过是那些江湖术士胡说的,我并不相信有那种事……” “真的吗?谢谢你这么说。” 上官彻这番话让静玉感动得落下泪来。“可是当官府的衙役上门抓人,我却不得不相信那是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相公……要不是我嫁进上官家,你们也不会遭此横祸……险些就家破人亡……” 上官彻更加握紧她的右手手腕,几乎要折断它,眼中还泛着血丝,大声地质问:“所以你才会连夜离开上官家?以为这样就没事了?”这么大的事她早该说出来跟他商量才对。 “只要我走得远远的,说不定相公就能否极泰来,所以我才会决定跟娘趁着半夜离开……”静玉咽下喉中的硬块,挤出一抹欣慰的美丽笑靥。“直到几个月扣,我在京城辗转托人打听到相公果然平安无事,有人请来康州知府出面作主,也还给了上官家一个清白,那时的我真的好高兴,心里想着只要相公能活着就好,就算不能长厢厮守也无妨。” “那是有心人设计陷害,并不是你的错。” 上官彻一脸难以置信,这女人居然为了这个荒谬的理由离开他。 静玉摇了摇首,现在的她已经深信不疑。“怎么不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相公也不会差点被处死,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你……”上官彻为之气结。 “我不奢求原谅,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求……别再用恨我来折磨你自己。”静玉衷心地说。“就算这辈子不能当夫妻,至少可以不要像仇人。” 上官彻胸口因怒气而起伏。“当时你可以先跟我娘商量,可以不要就这么离开,至少……不要让我以为你是怕受到牵连才走的……” “因为我真的好害怕,好怕真的会克死你……”静玉说出当时的恐惧。“要是跟婆婆说出断掌的事,那对当时已经心力交瘁的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她对我很好,还说一定会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我真的说不出口……” “所以宁可大家都误会你,认定你是个无情无义、没心少肺的女人,就是不肯说出实话……” 上官彻满脸震怒地放开她的手腕,改成扣住静玉的肩头,然后咬牙切齿地数落。 静玉被摇晃到小脸上的血色都渐渐褪去了。“我一心一意只想着怎么救相公,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好!很好!” 上官彻简直气坏了,想到这个恨放在心里两年多,结果却得到这么可笑的答案。“你当然不在乎!”真正在乎的是他,他很在乎静玉被人这么看待,因为……他还爱着她,就因为爱着,所以舍不得看她遭人误解。 说完,上官彻便怒气冲冲地转头离开,他必须好好冷静一下,否则真的会想掐死这个教人生气的女人。 “相公……”静玉又把声音吞下,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往后她与他之间真的再也毫无瓜葛了。 “静玉。”早就醒来的傅大娘走了过来,她已经听到两人刚才的对话,大致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真是苦了你。”静玉瞅着傅大娘脸上怜悯之色,知道她都听见了。“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干娘曾经嫁过人的事,因为怕提了之后会更难过。”傅大娘一脸心疼。“你这孩子就是喜欢把苦往肚里吞。” “我没事,真的不要担心……”静玉说着,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袭来,接着眼前一片黑,整个人软倒在地。 “静玉!”傅大娘及时伸臂抱住她,然后朝屋里叫道:“吴大夫静玉昏倒了,快点出来帮忙……”似乎听见干娘惊慌的叫声,静玉想要开口安抚,可是她已经好累好累,在说出藏在心中的秘密之后,恍若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意识也渐渐沉入黑暗之中。 一直到晚上,静玉才清醒过来。 “吴大夫说你是因为太累,加上又没片好才会晕倒的,真是难为你了。”傅大娘端了碗热粥进房来。“先吃点东西才有精神。”静玉靠在床柱坐在床上。“让干娘担心了,我已经好多了。” “你就不要再逞强了,幸好那两个孩子的烧都退了,你就好好的休息。”傅大娘这回可不再让步。 闻言,静玉便不再坚持,静静地把手上的粥吃完。 “依我看来,那位上官家大少爷一直没有忘了你,要是真的不在意了,就不会那么生气。”傅大娘是过来人,对男女之间的感情看得比她透彻。 “我倒希望他快点忘了我,然后再另外娶一房媳妇儿。”静玉把空碗交给了傅大娘,牵动了下嘴角,这抹笑却快要带出泪来了。 “他值得更好的姑娘。”因为她根本配不上他。 傅大娘将碗搁在桌上,然后又坐回床沿。“静玉……” “我已经……无法回上官家了。”静玉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就算他愿意原谅我,也不可能回去了。” “只要他不相信断掌真的会克夫,说不定……”傅大娘不想见到义女就这么孤独地过完一辈子。 静玉苦笑地说:“但是我相信,还有他的爹娘也会相信,没有人会愿意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所以他们更没有理由接受我这样的媳妇了。” “唉!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傅大娘将心比心,若是她有个儿子,或许也会反对他娶个断掌的女子为妻,这也是每个为人父母的私心。 “我有干娘就够了。”静玉笑说。 “傻孩子!”傅大娘笑骂一句。 待傅大娘出去,静玉唇畔的笑意才化成呜咽,险些哭出声来,可是她不能哭! 不然会让干娘担心的,这是早就注定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她与上官彻的夫妻缘分只有短短的三天,应该知足了。 静玉甩袖口擦去泪水,然后掀被下床,来到搁在墙角的衣箱前,从衣箱里找出一只放在衣物最底层的小木盒,打开木盒子,里头放的则是一只色泽清透翠绿的上等玉镯子。 这是成亲第二天早上,她去跟公婆请安,婆婆亲手帮她戴上的,还说这是上官家给历代长媳的传家之玉,将来要她传给自己的媳妇儿,所以这两年多来,就算生活再困苦,她也从没想过要将它变卖。 是该还给上官家的时候了。静玉在心里这么想着。 同一时间,上官彻也才刚睡醒没多久,他揉了揉阵阵抽痛的太阳穴,一面套上鞋履,然后帮自己倒了杯水喝。 他已经有多久没作那个梦了,在那个梦里,他的小妻子依偎在自己怀里,用着纯真娇嫩的嗓音对他说着话。 “相公,我会很努力的学怎么当个好娘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相公,你对我真好……” “相公,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肯做……” 上官彻还牢牢记着成亲那三天,静玉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些满是崇拜和恋慕的话语让他的心都快要融化了,原来被这么深深爱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所以当静玉离开上官家时,他才会如此悲愤,觉得自己受骗上当了。 一直到今天早上他才明白,原来静玉不是他所想的那种女人,她只是以为上官家被诬陷、他被关大牢等待处死全是因为她有断掌,担心自己会克夫,所以才会毅然决然地远走他乡,静玉不是对他没有感情,而是因为深深爱着,所以才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救他。 想到这儿,上官彻不禁又想起了有几回牵住静玉的小手,她的手总是在发抖,原本以为只是害羞,也没有想太多,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害怕被自己发现在她掌心上的恶痕的缘故。 他能因为这样就怪罪静玉刻意隐瞒吗?上官彻陷入长长的沉思之中,又想着他和静玉之间还可能有破镜重圆的一天吗?即使可以,那么爹娘呢?他又该如何说服他们点头? “大哥醒了没有?”上官或急躁的嗓音在房外响起,他已经来了两回,再也等不下去了。 福安忙不迭将三少爷挡在外头。“大少爷有交代不许任何人进去吵他,三少爷还是晚一点再来……” “我现在就要进去!”上官或嚷道。 上官彻朝房外扬声说道:“让他进来!”话声刚落,就见上官或气急败坏地跨着大步朝自己走来。 “大哥!”上官或急吼吼地叫道。“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上官彻捏了捏眉心问。 上官或低哼一声。“我听二哥说那个女人又回到安陵县了,真想不到她的脸皮这么厚,居然还有脸回来,当初是她自己要走,难不成以为可以再大大方方地回到上官家来?要是让我遇到了,绝对不会跟她客气。” “你打算怎么不客气?” 上官彻朝三弟横睨一眼。“做事如此毛躁莽撞,又怎么成大事?”上官或无端挨了一顿训,有些不平。“难不成大哥真的打算让她再回到这个家?娘说过她已经不是上官家的媳妇儿,也把她的名字从族谱中删去,大哥为什么还要替那个女人说话?我这辈子都不会承认她是我大嫂。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不用管。” 上官彻沉声地说。 “大哥……”上官或还想再说。 “不要再说了!” 上官彻摆出兄长的威严。 “总之,我绝对不会原谅那个女人的。”说完,上官或气冲冲地出去,再用力地关上房门。 见到三弟这么强烈的反弹,上官彻知道除了爹娘,他的两个弟弟也都很难重新接受静玉,即使知道了原委,只怕更不会接纳一个掌心有克夫恶痕的大嫂,他该怎么做才好? 就在这一记得,上官彻才真正以,原来他这么迫切的想要与静玉再做夫妻,两人能够重新开始。 第四章 过了三天,午时还没到,静玉已经来到上官家的大门前。她考虑了之后,决定亲自把这只玉镯子交到上官彻手中,物归原主,而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也从些一笔勾消。 在朱红色大门外站了好一会儿,静玉才上前敲了门,在等待的当口,不禁想着,这扇门内曾经有着好怕幸福,如今的自己却被摒弃在外,再也进不去,而她不管怎么努力也没用……她将手中的木盒按在心口上,就算有再多的不舍也得忍痛剖下。 喀啦一声,大门开了。 “姑娘要找谁?”门房打开一条门缝问。 静玉眨去眼中的泪雾,见眼前的门房似乎不认得自己,可能是后来才来的,不禁松了口气,否则真怕连通报都不帮她通报就赶人了。“请问……你们家大少爷在吗?”,“我们家大少爷在是在,只是不知道姑娘找他有什么事?”门房尽责地又问。 “我这里有样重要的东西想要亲手还给他,不知可否帮我通报一声?”静玉柔声地问。 “请问姑娘贵姓?”门房上下打量她,并不认得静玉。 “我姓赵,你只要这么说,他就知道了。”再等一下就可以见到相公了,这是最后一次了,静玉这么想。 见眼前的姑娘不像可疑之人,门房也稍稍放下戒心。“那姑娘要不要先进到厅里等候?”静玉涩涩一哂。“我没有资格踏进这扇门,在外头等就好了。” “那姑娘请稍候。”门房说着又把大门关上了。 待门房来到上官彻居住的院落,他正好打算出门。 “大少爷,外头有位姓赵的姑娘求见。”门房进房通报。 上官彻心口一跳。“姓赵的姑娘?” “是,大少爷,她说有样重要的东西要还给大少爷,小的原想请她到厅上,不过那位姑娘坚持要在大门外等候。”门房一五一十地说道。 是……静玉吗?上官彻几乎可以这么肯定。 “我知道了。”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非亲自交给他不可?上官彻一面步出房门,一面想道。 这两天因为有批茶叶运到,他一时之间分不开身,要不但本来就打算等茶庄的事忙完,就去找静玉,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她。 待上官彻来到大门口,就见到静玉站在外头。 “打扰了。”静玉轻颔下首。 “有事就进来说。” 上官彻板起俊脸道。 他还在生气?静玉怯怯地摇头。“不用了,我只想把东西还给你,就得赶紧回童善堂去了。” 上官彻嗓音一沉,比她更是固执。“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说话。” “可是……我不能进去……”静玉心中有愧地说。 “你实在教人生气。” 上官彻索性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硬是拖进大门,他自认对任何事都能很冷静自制,只有碰上她,脾气老是控制不住地冒上来,很容易就冲动。 “你先放开我……”静玉挣不开他,只得跟着跨进大门的门槛。 上官彻直等到拖着静玉来到院落里的一座小厅后,这才放手。 “要是让你爹娘知道,他们会怪你的……”这座府里的奴仆总有人会认出她来,静玉不想害他挨骂,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受欢迎的客人。 “他们出门去了,要再一个多月才会回来。” 上官彻听着她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他,不知该高兴还是气恼。 “等他们回来也会知道……”府里头有这么多张的嘴巴,不可能不会说出去,但是静玉也明白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还是先办下事要紧。“我今天来只是要把这样东西还给你。”接过静玉递来的小木盒,上官彻揭开里头的红色绸缎一看,认出躺在里头的是从小就见到娘戴在手腕上,直到他成亲第二天,才将它取下,传给静玉的那只玉镯子。 静玉笑中带着酸楚。“这是上官家的东西,理应要物归原主,将来好将给你再娶的妻子,一直拖到今天才有机会还给你。”,“这只玉镯子是你的。” 上官彻又将小木盒塞进静玉手中。 “我已经不是上官家的媳妇儿了,不配再拥有它。”静玉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把小木盒又推回给他。 上官彻用认真的口吻,宣告自己的决定。“这辈子除你,我不会再娶。”从静玉嫁给他的那一天,他就认定她,甚至可以说他们的缘分从订下这门亲事开始就解不开了。 “为什么?你是上官家的长子,怎么可以不娶?”静玉试图劝他打消念头。 “还有更好的姑娘值得你去珍惜……” “你还不懂吗?” 上官彻低吼一句。 静玉愣愣地看着他。 “要是真的对你毫无感情,这两年多来也就不会一直抓着这个恨字不放,其实这恨的背后……代表着我根本忘不了你。” 上官彻也觉得好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想通。“我嘴里恨你,心里却是念着你,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走。”静玉整个人愣住了。 “现在我知道了,又怎么能再放手,我的妻子只能是你,其他人都不行。”此刻上官彻才真正明白一件事,他无意再娶不是因为不再信任女人,而是因为那些女人都不是静玉。 这次静玉听得一清二楚,而泪水也就这么夺眶而出,能听到上官彻亲口这么说,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要说这种傻话……”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上官彻握住她的肩头,在知道静玉不是不要他、不爱他之后,又怎么能够放弃。“等爹娘回来,我会说服他们,让你重新回到上官家……” “你不能这么做!”静玉惊呼。 “为什么?” 上官彻不解地问。 “我不想害死你……”静玉想要止住泪水,可是泪水就是不听使唤。 “我还是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断掌克夫的事,那不过是欲加之罪。”这次换上官彻要来说服她。 “原本我也不信,可是结果发生什么事,你应该很清楚才对。”静玉不由得哽咽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恐惧。” 上官彻深深地吸了口气,否则真的会想对她大吼。“那不过是商场上的对手为了生意使出来的卑劣手段,跟你无关。” “那么以后呢?”静玉要自己保持理性,不能因为他这番话而高兴得冲昏了头。“万一真的应验了该怎么办?” “不要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就算真有什么,那也是老天爷原本就安排好的,并不是你的错。” 上官彻怎么舍得让她担起一切的罪过,她的心地善良,不该随这些。 静玉啜泣着说:“我很害怕……” “我知道。”那哭声让上官彻心也跟着痛了。 “你根本不知道,只要想到可能会害死自己所爱的人,那种心情不是任何人能够理解的……”静玉才说到这里,就被用力地揽进一堵完阔的男性胸膛内,让她喉头一梗,发不出声音来。 上官彻紧紧地拥住她娇弱的身子,因为她是自己失失而复得的宝贝。“我原以为自己是恨你的……那些怒气,还有那些冷嘲热讽不过是我的掩饰,就是不想被人发现我真正的感觉……”其实之前他也成功地骗过自己,以为对静玉已经没有夫妻之情,只剩下怨恨,直到今天终于看清自己的心了。 “相公……”闻言,静玉的泪水全揉进了上官彻的胸口,那是喜悦的眼泪,能得到他的谅解,已经没有遗憾了。 “让我们重新开始。” 上官彻低下头,将嘴唇覆上她的。 这个亲吻让静玉想起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上官彻温柔的亲吻着她,像是怕吓到她似的,总是先轻啄着,让她慢慢习惯这样的亲密滋味,想到这儿,眼眶里的泪水又开始凝聚了。 静玉看着近在眼前的俊脸,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身上的温度,让她两腿发软,只能任由上官彻亲吻着,其实她真的好想开口说“好”,又想到软弱下来之前推开上官彻,可是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来。 “大哥!大哥!”上官或的叫声在这时从外面传了进来,因为正要出门,听到门房说大哥带了位姑娘进府,这可是件新鲜事,所以马上来看个究竟。 听到有人正往这儿来,静玉不知该羞涩还是困窘,连忙挣开上官彻的拥抱。 “我真的该走了。”说着,便将小木盒搁在桌上,就怕再多耽搁片刻真的会被他的话给说动了。 “静玉!” 上官彻捉住她的手腕。 “大哥,我听说……”上官或说了几个字,就刚好和静玉打了个照面,只觉得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咦?你不是前阵子在街上遇到,和不争在一起的姑娘吗?大哥怎么会跟她……”就是因为和石不争在一起,才会让他多看两眼,多少有些印象。 “静玉,等爹娘回来,我会说服他们让你回到上官家来……” 上官彻铿然有力的说。 上官或听到兄长这番话,怔愕了下,好半晌才听懂话中的意思。 “你是……那个女人?”上官或已经记不得两年多前嫁给大哥的女人长什么模样了,不过这回可会记得牢牢的。“你居然还有脸回来缠着我大哥,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再进上官家的大门。”这番充满敌意的话让静玉整个人都清醒了。“我没有这么想过……” “三弟,这儿没你的事,你先出去!” 上官彻不想在还没有成功说服静玉之前,又被他搞砸了。 “该出去的是我才对。”静玉使劲地抽回自己的手,不敢抬头看上官或脸上的鄙夷之色,便匆匆地离开了。 “静玉!” 上官彻想拦下她,却被三弟阻止了。 “大哥忘了两年多前她是怎么对你的吗?她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大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上官或不敢相信大哥居然再次被那个女人给迷惑。 “三弟……” 上官彻明白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清,偏偏这个弟弟性格又冲动,要让他马上接受并不容易。 “总而言之,那个女人别想再踏进我们上官家的大门。”上官或丢下一句话就气呼呼地走了。 看来他得尽快捎封信给在京城万安寺的爹娘,请他们尽快赶回来,免得大哥又被这个女人迷到不可自拔。上官或在心里做出了这个决定。 翌日亥时,马车从“上官茶庄”一路来到了童善堂。 “你在外头等,不用跟进来了。” 上官彻先对驾驶马车的福安说完,这才上前敲门。 此时在屋里的傅大娘听见有人敲门,心想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 “来了!”当她打开一条门缝,觑见站在外头的高大男子,怔了一怔。“你不是……上官家的大少爷?”来者的身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打扰了。” 上官彻朝静玉的干娘拱了拱手。 “里面请。”傅大娘将门扉再开大一点,好让上官彻进来。“上官少爷是来找静玉的?”其实不用问也知道。 “是的。”上官彻坦白地说。 傅大娘也不便多问什么,便颔了下首。“我去叫她出来。”看来这位上官家的大少爷并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也不会被世俗的观念所束缚,或许他和静玉之间还有希望。 傅大娘转身走向屋后,在其中一个房间里找到正在哄孩子睡觉的静玉,就因为她体会过人生的无奈,也看尽人情的冷暖,所以更舍不得让义女跟自己走同样的路。 “都睡了?”傅大娘走近问道。 “嗯,干娘先去休息吧。”静玉见孩子们都睡得很熟,这才有时间忙其他的事。“我把剩下的几件衣服补好再睡。” “那些明天再弄,外头有人找你。”傅大娘说。 “找我?”静玉微微一愣。 “是那位上官家的大少爷。”傅大娘语重心长的说。“他还会来这里找你,可见得对你确定有心,你就别再固执了。” “干娘先睡吧,我出去看看。”说着,静玉便穿过长廊,往前厅走去。 他为什么又要来呢? 难道那天她没有把话说清楚? 这么想着,静玉不禁又停下脚步,天知道她得用多大的意志力来抗拒上官彻,即使只能再做一天的夫妻,她也心甘情愿,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她真的办不到。 待静玉来到了前厅,和坐在座椅上的男人四目相视,好半晌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是深深地凝望着对方。 “不知上官少爷找我有什么事吗?”静玉先回过神来,连忙用着客气疏离的口吻问道。 上官彻听得出她是故意加上称谓好拉开彼此的距离,不想再与他扯上一点关系,可是他不会让她如愿的。 “想来看你就来了。” 上官彻说出内心话。 “你……”静玉不禁着恼了,她宁可上官彻用之前那种嘲讽冷漠的态度对待自己,也不要现在这样深情款款地样子。 “昨天三弟所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上官彻知道那有多伤人,原本想今天白天就来看她,不过三弟一直跟在身边,让他找不到机会。 静玉勉强地笑了笑。“他说的都是实话,骂得也对,我又怎么会介意呢?反过来不得感谢他的提醒,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如果我还是要来呢?” 上官彻不肯放弃地问。 “我……就不开门。”静玉倔强地说。 上官彻一脸不为所动,来到她面前,态度比静玉还要强硬。 “好,那我就在大门外等,一直等到你开门为止。” “你……你……”静玉气红了眼。“明明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还要跟我作对?” “因为那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就是因为知道静玉的用心上官彻才不能接受。“两年多前你没有问过我,就以为离开便是最好的办法,所以这回我不会让你再这么自作主张。”静玉气得跺了下脚。“你为什么会这么顽固?” “很好,你已经开始了解我了。”毕竟他们成亲才不过三天,只看到对方美好的一面,还没开始见识到彼此的脾气,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深入体会了。“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天起,我就认定你,所以这辈子也不会再娶别的女子为妻。” “像我这样的女子是配不上你的。”静玉很难不自卑。 上官彻握住她的手腕。“配不配得上是由我决定。” “我有什么好?”静玉几乎要被他的话给感动了,可是又告诉自己得保持理智,得要认清现实。 “只要我觉得好就够了。” 上官彻心意已决地说。 “你快走吧!” 静玉实在说不过他,只好绷着小脸赶人。 上官彻见状,笑咳一声。 “你、你笑什么?”静玉羞恼地问。 “我只是忽然想起成亲的第二天下午,爹派奴才来说要我跟他去茶区一趟,我却只想和你待在寝屋里,哪里也不想去,你就是用这种表情赶我走的。” 上官彻目光转为深闱,因为想起了他们之间的耳鬓厮磨。 “我已经忘了。”静玉满脸通红,身子也热了。 “是吗?我可都还记得。” 上官彻笑睇着她脸上的红晕,自然看得出静玉在说谎,不禁暗自得意。 “你快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静玉嗔骂。 上官彻在离去之前又说:“明天我还会再过来的。” “这个人根本是故意的……”静玉脸上的热度一时还无法褪去,始终不愿去想起两人床第之间的事,可是经上官彻这么一提,那些画面全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中,让她又羞又气。 明天晚上上官彻要是再来,一定要赶他走,静玉打定主意地心忖。 可是到了第二天晚上,上官彻并没有出现。 他真的不来了吗? 这个念头才刚刚在脑中浮现,就被静玉给迅速抹去了,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就这样又等了一天,直到第三天,同样到了亥时左右,静玉已经不止一次的望向外头的大门,期待着听到敲门声响起。 “你在等人吗?”傅大娘可把义女的反应看到眼底。 “才不是。”静玉几乎是立刻否认,倒是有点欲盖弥彰。“小宝已经睡着了,我抱他进去。”她看着怀中刚才还啼哭不停的婴孩说。 傅大娘一脸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那们上官家的大少爷这两天都没来,说不定今天就会来看你。” “干娘!”静玉羞窘的叫道。“就算他来了,我还是会赶他走的。” “我看他对你真的有心,说不定还有转园的余地,你就信他一次,让他来想办法说服家人。”傅大娘忍不住还是劝道。 静玉摇了摇螓首。“我不要他夹在中间为难,更不想他当个不孝子。”说完,就先把孩子抱进房间。 “还说那位上官家的大少爷固执,自己还不是一样。”傅大娘叹了口气,便低头忙着手上的女红。 这个晚上,上官彻一样没有现身,让静玉不禁怅然若失。 夜里,静玉躺在榻上,却始终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想着这样不是很好,上官彻已经照她的意思,真的不再来了,她还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可是她的心为什么这么空虚? 一直到天亮,静玉都睡得断断续续,隐约听到孩子的哭声,只得打起精神,又是一天忙碌的开始。 “干娘,我做好了一些点心,想说送给吴大夫,很快就回来。”用过午膳,趁着孩子们都在午睡,静玉正好可以出去办事,傅大娘听了便从房里出来。“平常都是他在帮这些孩子看病,还分文不取,是该好好的谢谢他。”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想亲手做这些吃的,也算是一点小小的谢意。”说着,静玉便提起食盒往外走。“那我出门去了。”走在街上,静玉试着不去想上官司彻,还故意绕另外一条路走,而不经过上官家门前,因为这是自己选的路,她不能后悔。 待静玉来到仁济堂,店内没有病人,药铺伙计趴在柜台上头打瞌睡,于是走上前问道:“请问吴大夫在吗?” “静玉,你来了。”在里头的吴大夫听到声音走出来招呼。 “这些点心是要请吴大夫和大家一块吃的,就不知道合不合胃口。”静玉先将食盒搁在桌上,然后掀开盒盖。“这是芙蓉酥和桂花粟糕,还有春卷,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你们尝尝看。”她祖父生前在沂州经营一家点心铺子,虽然规模小,在地方却颇负盛名,上官彻的祖父还因此慕名而来,因而结为好友,而撮合了两家的婚事,之后点心铺子传到爹娘手中,静玉从小在耳濡目染之下,学了一身好手艺,一直到爹过世之后,娘才决定把点心铺子收起来,不想让她抛头露面,这时上官家知道了家里的情形,便决定履行婚约。 吴大夫看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幸好我刚出诊回来,现在肚子正饿着,还真是有口福,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吴大夫若是喜欢,以后我会常做来给你吃。”静玉将一碟碟的点心从食盒里端出来,也让药铺里的伙计能一起享用。 “那我就先说声谢谢了……对了!我还有一些上官茶庄的‘白雪银牙’,这可是上等的贡茶,想当初还是上官老爷私下送给我,平常真的舍不得喝。”吴大夫吃着桂花粟糕,还兴冲冲地打算把茶叶拿出来泡。 “不过说到上官家,就想到上官家的大少爷前两天受伤的事,刚刚我就是去府时帮他换药……”还好只不过是一点小伤,不然上官老爷和夫人回来之后知道了可是会很伤心的,吴大夫庆幸地思忖。 “受伤?吴大夫是说上官家的大少爷受伤了?”闻言,静玉心脏差点停止跳动,颤声的问。 吴大夫不疑有他地说:“是啊,听说是走在街上,有一辆马车突然失控,他为了救人才会受伤。”难怪上官彻这三天都没有到童善堂来,原来是因为他受伤了! 知道后,静玉再也坐不住,告别一声就连忙往外走。 “静玉……”吴大夫想叫住她已经看不见人了。 静玉脑子已经一片混乱,只想快点到上官家,想要亲眼看看上官彻是不是平安无事,还有伤得重不重…… 第五章 上官家——“大哥,药已经煎好了,先把它喝了,幸好没有伤到骨头,不过在你的脚伤痊愈之前还是在家里好好的休息,别去茶庄了。”上官雪来到上官彻的寝房盯着他,就是不想责任心重的大哥不顾手脚上的伤势,执意要出门。 上官彻坐在床沿,看着自己右手手腕上的挫伤和扭伤的右脚脚踝,这是几天前的下午,一辆马车因为马匹受到突来的惊吓而在大街上横冲直撞,险些撞上一名老人,他为了救人才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就算想去恐怕也没办法,茶庄那儿我已经让三弟有空过去看看,他也该学着负起责任了。”上官彻接过二弟递来的汤药,也希望藉这次受伤的机会,让这个最小的弟弟能够变得稳重些。 上官雪喝着刚泡好的珍露茶,出其不意地问道:“等到爹娘回来,大哥打算怎么做?真的要让那个女人再进这个家门?”上官彻将手上那碗可以除湿祛风、活络筋骨的汤药一口气喝完,也状似不经心地问:“到时二弟会站在哪一边?” “两边都是重要的人,真的很男选择要站在哪一边。”上官雪微微一哂,并没有正面回答。“不过大哥该担心的应该不是我才对,娘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她的脾气连爹都要让她三分。”虽然兄长已经告诉他事情的经过,而他也一样不相信这世上有克夫的事,但是爹娘就不这么想了,上官雪已经可以预料到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当中。 “这个我知道。”上官彻沉吟地说。 上官雪再为自己倒了杯珠露茶。“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满,只能说会静观其变,大哥要想打赢这场仗。得多费点心思了。” “当然。”上官彻更明白第一个得先说服静玉和他并肩作战。 就在这时,府里的老管事来到上官彻的寝房。“大少爷,刚刚门房来说外头有位赵姑娘知道大少爷受伤,想来探望。” “看来她还真的挺关心大哥的。”上官雪一脸似笑非笑。“那我就不继续待在这儿打扰了。”说完,便起身离开寝房。 上官彻这才对老管事说:“请她进来!”静玉在上官家的大门外忐忑不安的等候着,她不断地搓着右手掌心上的那道纹路,拼命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也许上官彻的伤势没有很重,否则吴大夫口气不会那么轻松,不要自己吓自己,他不会有事的。 “你是……赵姑娘?”前来领人的老管事,又仔细地看了看静玉,愈看愈觉得她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们的确见过。”静玉也认出他了。 老管事歪着花白的脑袋,一面带路,一面想着,直到快走到上官彻的寝房前,这才猛地想了起来。“你是……少夫人?不对!你已经不是少夫人了,瞧我这记性,现在才想起来,你这女人是存什么心,居然还敢回来……” “我不会待太久,只要看一眼我就走。”静玉语带乞求地说。 闻言,主管事哼了哼。“最好是这样。”待静玉跟着他走进上官彻的寝房,老管事还是不太放心。“大少爷,不管女人说什么你可别信。”斜倚在榻上的上官彻沉声地说:“你先下去吧!” “这……是,大少爷。”老管事不得不先退出房外。 待寝房里只剩下她和上官彻,静玉才走到床边,一脸担忧的打量他。“我听吴大夫说你受伤了?”上官彻这才掀开眼皮,口气淡嘲。“只不过是小伤,不碍事。”“伤到哪儿了?”静玉还是想亲眼确定。 闻言,上官彻拉起右手袖子,以及掀开锦被的一角,露出贴着膏药,然后用布层层包裹的右脚脚踝。“脚踝有点扭伤,暂时无法走路罢了。”静玉伸出小手,想要触摸他的右手手腕上整片殷虹色的挫伤“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才会害你又受了伤?” “难道你希望我见死不救,眼睁睁的看着那辆马车撞伤别人?”上官彻凉凉地反问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静玉被他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很痛吧?怎么没有上药呢?” “比起你说什么都不肯回到我身边的心痛,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上官彻佯装嘲弄的口吻说。 “就算是小伤,也要注意。”静玉没想到他又会摆出这种冷淡的态度,后头不由得紧缩了下。 “原来你还会关心我。”上官彻低哼一声,之所以没让福安去童善堂通知她说无法去的原因,就是想看看静玉会不会注意,也希望她能够认清就算口头上说和他毫无关系,但是他们之间早已注定牵扯不清了。 静玉垂下眼帘,有些无可奈何。“你明明知道我是真的关心你,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 “如果你只是因为罪恶感,以为我这次会受伤又是你害的话,大可不必。”上官彻也开始了解她了,就是因为她爱他,才会把错都往身上揽,那么他大可以把这个弱点加以利用一下。 “我……”静玉方才的确是这么想过。 上官彻俊脸一冷。“好,既然你认为是自己的错,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来弥补,至少在我上好之前,你得留在这儿,负起照顾我的责任。” “要我留在这儿?”静玉愕然地问。 “你不肯?”上官彻横睨了她一眼。 静玉摇了下螓首。“不是不肯,而是……你的两个弟弟会答应吗?” “你们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然会解决。”上官彻不想让她再有机会推开他。 “只要你点头就好。” “可是童善堂那边的孩子也需要有人照料,光靠干娘一个人是没办法应付的。”静玉左右为难地说。 这个问题上官彻也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我会让管事去找牙婆,雇用两个有带孩子经验的妇人过去帮忙,这点并不困难。” “我……”静玉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上官彻冷冷地说。 “我没有不愿意。”静玉已经屈服在自己的感情之下,就算她现在已经不是上官彻的妻子,还是想要亲自照料他。 上官彻依旧板着俊脸。“那就从明天开始,直到我的伤好了为止。” “我知道了。”静玉叹了口起。 “我要喝水。”上官彻也慢慢抓准她的脾气,一旦静玉钻进牛角尖,他的态度就得更强硬,才能将她拉出来。 静玉连忙到桌上倒了杯还有些微温的开水过来。“水来了。”见静玉要把茶杯递给自己,上官彻硬是连她的小手和茶杯一起握住,然后将它凑到唇边,连喝了两口。 “还要喝吗?”静玉努力不让自己脸红,但还是失败了。 “不用了。”上官彻又靠回床柱上。 “那我先回去了。”静玉想要把茶杯放回桌上。 “你不会又想逃走吧?”上官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怀中,斜睨着她语带警告地说:“要是你再自以为离开就是为了我好,这一次我真的不会原谅你,你最好记住。”这番话让静玉先是一怔,接着双眼跟着发热,心也揪紧了。 “这次绝对不会逃走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原来上官彻这么担心她又会再一次离开,那么她又怎么舍得再伤他的心。 闻言,上官彻全身绷紧的肌肉这才稍稍放松,看着近在咫尺的娇美脸蛋,已然脱去了稚气,想到这两年多来,她一定吃了不少苦,让他心疼不已。 瞅着愈来愈近的男性俊脸,静玉知道他想做什么,慢慢地合上眼皮,粉唇也轻颤的等待着这个吻的来到。 “我一直想这么亲你……”上官彻轻咬着她柔软的唇瓣,不敢太用力,就怕将她吻痛了。 静玉轻叹了口起,感受到温热的男性舌头滑入小嘴里,逗弄了下她的舌尖,让她羞得赶紧挣开上官彻的嘴巴。“我、我真的该回去了。” “明天早上我会派马车去接你。”上官彻微喘地说。 “嗯。”静玉脸颊还在发烫,或许她真的不该这么轻易放弃这段姻缘,至少在恳求上官彻的爹娘原谅,请他们再接受自己之前。 说不定还有希望,就算很渺茫,她也该试试看。 回到童善堂之后,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傅大娘。 “这些日子我不在,就请干娘多担待。”静玉有些过意不去地说。 傅大娘倒是很乐观其成。“这位上官家大少爷真是设想周到,可见得对你真的很有心,希望你能回到他的身边去,你就不要再固执,只要拿出最大的诚意,一定可以感动他的爹娘。” “虽然我心里还是对未来很不按,可是……只要能多跟他相处一天,就觉得很幸福了。”没有人能够体会她这种想跟上官彻在一起,又怕害了他,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是如何的让她备受煎熬。 不过此刻的她不愿去想那么远,只想珍惜接下来几天两人共处的时光,直到上官彻的爹娘回来再说。 翌日早上,上官彻命人驾着马车来到童善堂接走静玉,也让牙婆带来的两位妇人留在那里帮忙。 待静玉走进上官彻的寝房,正好见到他拄着拐杖要往外走,连忙上前阻止。 “你脚都伤成这样了,还想要去哪里?”见到静玉进门,上官彻一颗心才落回原位。“我一早就派马车过去,怎么这么久才到?”静玉赶紧小心地搀扶他靠着床柱坐在床上,再拿来一个枕头垫在上官彻受伤的那只脚踝下头。“总有一些事情要先处理完才能走……你再不好好休息,万一又扭到怎么办?都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那你就继续留在这儿照顾我不就得了。”上官彻说得一派轻松。不过听的人可不这么想了。 “你……”静玉一脸气恼。“你再说这种话,我真的要生气了。” “你才让我生气。”上官彻冷不防地探出一条手臂,将静玉给揽到怀中,不论她怎么挣扎都箝住不放。 “快点让我起来……”静玉羞红了脸,想要离开他的身上。 “万一有人进来看到了会怎么想……” “我们是夫妻,这样有什么不对。”上官彻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像这样抱着她,说什么都不会再让静玉走了。 “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静玉偎在他的胸口,脸颊一片热烘烘的。 “只要我承认就好了。”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她。 “你真是傻。”静玉喉头微梗地说,所有的坚持都化成了谁,想不感动都不行。 上官彻这次用双臂搂住她娇软的身子。“这不是傻,而是执着。”一旦认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应该叫顽固才对。”静玉一脸想哭又想笑。“我现在才知道你的脾气这么拗,真是有理说不清。” “你现在才知道。”上官彻的嗓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沙哑。“不过我真的很高兴你又回到安陵县来,否则我们这辈子只怕没机会像现在这样说话。”为此他打从心底感谢老天爷的安排。 “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静玉噗哧一笑。“还板着脸,一副想把我赶出安陵县的凶恶表情。” “那是因为我怕自己会忍不住的来找你,想再多看你一眼。”上官彻这才满脸窘迫地承认。 静玉伏在他的胸口,可以听见上官彻的心跳声,那么沉稳有力。“真的吗?当我跟干娘回到这里来时,其实还是抱着一丝期待,就算只能远远的看着你也好,真的再也没有其他的奢求了。” “你该在我们成亲第二天,就告诉我有关断掌的事,这么一来,我才有机会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在乎。”上官彻由衷地说。 听到上官彻说出这么令人动容的话,静玉胸口蓦地一紧。“因为我很害怕你会嫌弃这样的妻子,会二话不说就休了我。” “也许刚开始会很震惊,也无法轻易谅解这种刻意的隐瞒,只是……我已经无法让你走了。”上官彻发自真心地说。 “我也是,我真的好想跟你当一辈子的夫妻。”此时此刻,两人终于可以坦然地倾诉自己的感情,好让对方能够知道。“虽然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却始终不曾见过面,但还是会在心里偷偷想着他长什么模样,是什么样的性情,直到成亲那天晚上亲眼见到你,我真没想过能够嫁给一个这么温柔体贴的丈夫……” “是吗?”上官彻不禁微笑。 “嗯,因为你会顾虑到我的心情,而不是自认为丈夫就是天,可以无视妻子的感受,当妻子的也得理所当然的顺着你,就在那一瞬间我便爱上你了。”静玉羞涩得说道。 “其实原本我也只是单纯的想履行两家的婚约,无论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只能接受,可是没想到新娘子是个那么可爱害羞的姑娘,让我想要好好怜惜她、保护她。”上官彻回忆当时的心情,俊脸上露出宠溺的笑意。“那一刻我也爱上你了。” “你不要安慰我,我只觉得自己笨手笨脚,什么话也不会说,只是呆呆的看着你。”静玉一脸羞窘。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那个样子。”上官彻用手掌轻抚着她的发说。“或许这就是缘分。” “我决定了。”静玉鼓起勇气说。 “决定什么?”上官彻看着她仰起的脸蛋。 “等你爹娘回来之后,我会跪下来求他们原谅,还有求他们再接受我,让我回到上官家来,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也会表现出最大的诚意来。”静玉不想再逃避,想要再试试看。 听到静玉终于想通,愿意和自己一块面对接下来的挑战,上官彻不禁动容了,将嘴巴贴上她的。“说得好。”静玉微启红唇,迎接他的吻。 不期然地,福安端着午膳,推开房门进来。“大少爷……” “啊!”静玉娇呼一声,满脸羞窘地从上官彻怀中跳开。 这时的福安已经听说静玉的身分,虽然两年多前他还没进府,但也知道这个女人做过什么事,真不懂主子为什么要让她进到府里来。 “大少爷,午膳准备好了。”福安看都不看静玉。 “让我来吧!”静玉伸手要接过去。 “不用了,大少爷我来伺候就好。”福安拒绝把午膳给她。 静玉一脸尴尬,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先把午膳搁在桌上,你去忙你的。”上官彻自然清楚福安为什么会用这种态度对待静玉,就跟老管事一样,说不定其他奴仆也会这样。 “是。”福安不得已只好把东西放下。“那小的就先出去了。” “你不要放在心上。”上官彻伸长手臂,直到静玉又坐回床沿,让他搂进怀中。 “我比你想像的还要坚强,可以承受得住。”只要能跟上官彻在一起,再轻蔑的目光和言语,静玉都能够忍受。 “我相信。”上官彻亲着她的额头,只要他们携手同心,一定可以克夫所有的难关。 当天,刚用过晚膳,静玉收拾好碗筷,才端出房门,走没几步,就见到上官雪和上官或兄弟俩迎面而来,想必是来找上官彻。 静玉让到一旁,朝他们颔了下螓首。 “哼!”上官或自然是不给好脸色看了,但是眼下爹娘不在,这个家便有大哥作主,他没办法把人赶出去,只好等爹娘回来再说了。 上官雪朝三弟催促一声。“不是有正事要找大哥,还不快点走。” “知道了。”上官或撇了撇嘴说。 待兄弟俩走进寝房,静玉在心中轻叹一声,继续往前走,沿路上自然会遇到府里的奴仆,可以感受到一道道异样的眼光,还有在背后的窃窃私语,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她会听到。 “想不到她还敢回来……” “大少爷就是人太好了,居然还愿意接受她……” “这女人还真是不要脸!” “嘘!小声点,要是让大少爷知道,可是会被赶出府去……”虽然这些冷言冷语不是当着静玉的面说的,但音量之大,摆明了就是故意要说给她听,静玉也只能咬紧牙关,把背脊挺得更直,走进专门为主子们烹调食物的大厨房,里头几个厨子也都听说了,个个都是眼光不善,活像她是个天大的罪人。 “以后让福安端来就好,你可不要把这儿给弄脏了。”在上官家待最久的老厨子也认出静玉来了,所以每个字都是夹枪带棒,一点都不客气。 “我明白,不过要等我煎好大少爷要喝的药,到时自然会走。”静玉不想就这么被打倒,无视他们的敌意,迳自走进了厨房。 那几个厨子顿时横眉竖眼的。 “这个女人的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不用管她!等老爷和夫人回来,就会马上把她赶出去……”假装没听到他们的冷嘲热讽,静玉拿出吴大夫开的药包,然后熟练地生火:心想若是连这些都熬不下去,那要如何面对上官彻的爹娘。 静玉也庆幸那几个厨子没有再找她的麻烦,除了言语上的奚落嘲讽,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药煎好了,小心烫口。”等到静玉端着汤药回来,见房里只有上官彻一个人,他的两个弟弟都不在,委实送了口气。 “这种事交给福安去做就好。”上官彻接过他手上的汤药。 “不过是煎个药,也没什么。”静玉挨着床沿坐下看了一眼上官彻露在锦被外的右脚脚踝。“吴大夫什么时候会再来换药?” “应该是明天才会过来。”上官彻喝着汤药说。 待上官彻喝完了药,静玉便将碗接过去,再抽出手绢情拭了下他的嘴角,顿时引来一阵笑声。 “别当我是小孩子。”上官彻失笑地说。 静玉也跟着喷笑一声,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习惯动作。“我照顾童善堂的那些孩子久了,一时之间改不过来。” “我可是个男人,不是孩子了。”上官彻将嘴巴贴在她的耳畔,哑声地说,身躯也因为怀中的软玉温香,旋即绷紧了。 “这、这我当然知道了。”静玉连耳根子都红了。“你先放开我……”她快无法呼吸了。 “我偏不放!”上官彻索性将她搂得更紧了。 “你……”静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现在受了伤……不可以乱来……” 从上官彻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让她快要招架不住了。 “我的伤在交上,其他部位都没问题。”上官彻含住她白嫩的耳垂,感觉到怀中的娇躯颤抖着,这让他生起怜爱之心。 静玉保有最后一丝理智。“你、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你知道这两年多来我都不曾有过别的女人。”上官彻体内涨满了对她的欲望,即便在和人谈生意时,对方特别选在青楼内设宴款待,还请来妓女侍寝,他都不为所动地拒绝了,因为除了静玉,再美艳的女子都无法撩拨他,不想去抱她以外的女子。 “相公……”静玉鼻头顿时泛酸,不过还是还是很坚持。“等你的脚伤再好一点总可以吧?现在给我乖乖的养伤。”上官彻低低一笑。“这次我就听你的。” “你敢不听,我就不理你了。”静玉佯装凶悍的口吻说。 “那我就再委屈几天了。”上官彻大笑一声。“不过我们既然是夫妻,没道理分房睡,你得留在这儿陪我。”静玉羞赧地瞪他一眼。“我又没说不要,只不过……”想到这么一来,会有更难听的话传出去,府里的人对她的态度也会更恶劣。 “只不过什么?”上官彻狐疑地问。 “没什么。”静玉摇了摇螓首,心想没必要让他知道,因为这是自己该去面对的问题。 夜里,外头的天色一片漆黑。 上官彻睡到一般醒来,虽然房里很暗,不过仍能感觉到枕在他的手臂上而眠的娇软身子。 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妻。 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人过了,至于为上官家传宗接代的责任就交给两个弟弟,可是现在静玉又再度回到他的生命当中,这才深刻明白自己不能没有她,更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上官彻偏头吻着静玉的发顶,大掌情不自禁地钻进她的内衫里头,探索着比记忆中还要成熟的曼妙曲线。 “你……”静玉娇喘一声,虽然还没完全清醒,不过被人这么抚摸,是不可能还睡得着。“你说话不算话……” “我只是想确定你真的躺在我身边……”上官彻低笑两声,她肉肉细细的抗议声让他欲火勃发,渴望着得到宣泄。 静玉想推开他覆在胸口的男性手掌。“那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你再乱摸,我要生气了……” “那换你摸我。”上官彻牵引着她柔软的小手来到胯间,隔着棉裤让静玉感受自己早已亢奋硬挺的部位。 握在手心上的男性欲望是如此灼热巨大,让静玉羞得想缩回去,不过上官彻捉住它不放,还教她如何让他得到快乐。 静玉想起新婚那三天,除了跟家人一起用膳,或是有事必须出门,他们几乎都是在寝房里度过,上官彻总爱搂着自己,亲着她满足红晕的小脸,让她慢慢地熟悉男人的身体,当情到浓时,便又是一场欢爱的开始。 “啊……”上官彻压抑的粗喘也愈来愈大声,俊脸上布满痛苦和愉悦的表情,在静玉的小手套揉之下,很快地达到顶点。 “在这同时,静玉也不听娇颤着,换上官彻用手爱抚着,在她的娇躯上点燃了火焰,虽然两人没有真正的结合,可是却也暂时得到满足。 一直到静玉整个人蜷缩在他身侧,吐出娇喘,两人都没有说话,就在她快睡着之际,上官彻才又开口。 “答应我,将来就算要面对再大的困难,你也不许离开。”上官彻轻抚着她的背脊,等待喘息声趋于平缓。 “……我不会再离开你的。”她保证地说。 就算是老天爷也不能分开他们——静玉在心里发誓。 到了翌日早上,福安端了洗脸水进来伺候主子梳洗,静玉也正好可以去帮上官彻准备早膳。 “听说她昨晚在大少爷房里过夜……”两个婢女恰好从大厨房出来,经过静玉身旁时,又互相咬起耳朵。 “你在呢吗知道?”另一个婢女睁大眼睛问。 原先的婢女哼了哼,口气满是嫉妒。“我刚才偷偷去问老管事的,他还说是大少爷交代让这女人睡在房里……” “真不懂大少爷为什么这么喜欢她?”两个婢女状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在她们心里,静玉根本就不配当上官家的少夫人,迟早都会被赶出门,所以一点都不怕让她听到这些话。 看着两个婢女走远了,静玉才偷偷地用袖口擦拭眼角的泪水,要自己不要在意,因为愈是这样,她愈要坚强。 “这样你还要继续待下去吗?”一道温文却隐隐透着压迫感的男性嗓音响起。 静玉会过头,见上官雪就站在身后不远,赶紧打起精神。“当然了,我不会就这么认输,就算府里所有的人都不欢迎我,我也会证明给大家看,为了相公,我什么事都愿意做。”“最困难的地方还没开始,希望到时你还能这么自信。”上官雪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便走进了大厨房。 “哎呀!二少爷要吃什么尽管说就是了,不必亲自到这个油腻腻的厨房来……”老厨子奉承的叫声从里头传了出来,因为知道这位主子对吃很讲究,所以也最难伺候,见他来了,可紧张得很。 静玉没有听清楚上官雪说了些什么,只是当她跨进门槛,老厨子的态度马上来个大转弯。 “怎么又是你?不是叫你别踏进这里一步吗?你耳背是不是?这福安是跑去哪里偷懒了?”老厨子待在上官家最久,也最了解夫人的脾气,绝对不会容忍这个媳妇儿的存在,所以他的口气再怎么无礼也无所谓。 “我端了早膳就走,不会待太久的。”静玉用着平心静气的口吻说着,先打量一眼今天的早膳,再选了几道上官彻应该会爱吃的菜色,然后便离开了。 当静玉前脚一走,老厨子便对上官雪发起牢骚。“二少爷,你也该好好劝劝大少爷,这种女人有什么好稀罕的,何必把她留在府里?”上官雪却是但笑不语。 若她和大哥的感情真的经得起考研,那么他也只能接受这个大嫂,因为他知道大哥若是再次失去她,这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第六章 十日后—— 静玉依照吴大夫这几天所教,每天帮上官彻按着脚踝部位的内关穴、大陵穴和踝灵穴,好帮助筋脉和血液顺畅。 “会太用力吗?”静玉抬起螓首问道。 “不会。”坐在床沿的上官彻盯着她已经梳起女人的发髻半晌,这才开口问道:“府里的奴仆对你说话很不客气,态度也很不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一直在等静玉开口,不过她始终不提半个字。 “没有那种事。”静玉简单地带过。 上官俊脸一沉。“我亲耳听到了,怎么会没有?” “真的没有。”静玉帮他的右脚穿好了鞋袜,这才盈盈的起身。 “我刚刚煮了莲子燕窝汤,这就去端来给你喝。” “静玉!”上官彻可不打算让她打马虎眼蒙混过关。 “他们只是在为主子打抱不平,你应该高兴才对。”静玉浅浅一晒。“若我真的跑来跟你告状,你一定会严厉地责罚他们,那么他们会怎么想?会以为是我在你面前搬弄是非,这样情况会更糟。” “我会严惩那些人。”上官彻还是一脸不悦。 “你不要管,我自己会处理。”静玉很坚持。 “静玉……”上官彻还想再说什么。 静玉用请求的口吻说道:“我若是想加在到上官家来,就得自己去面对,所以这件事你就当作不知情,也不要介入。” “你……”上官瞪视着她,而静玉也一样,不愿退缩,两人仿佛是在比谁先“彼此彼此。”静玉噗哧地娇笑出声。 上官彻被静玉这抹美丽中带着调皮的笑靥给勾引了,一个翻身,将她压在榻上,吻住那张上扬的小嘴。 “吴大夫说……”静玉推了推他的肩膀说。“你每天得……多练习走路……否则愈是不动……就愈没办法正常行走……” “等一下再练习……”上官彻舔吻着她的唇瓣,喉头吐出呻吟,几乎要把整张小嘴给吞进去。 静玉可以感受到覆在身上的男性躯体有多兴奋,这几天两人虽然睡在一起,不过因为担心牵动上官彻脚踝上的扭伤,所以他们不停地和欲望拉锯着,就看谁先投降了。 “不行……现在就开始……”静玉挣开他的嘴巴说。 “是,娘子。”上官彻将脸孔埋在她的劲窝,笑叹一声,等待着体内那股高涨的欲火慢慢熄火。 一会儿后,静玉站在上官彻的右侧,让他拥着自己的肩头,眼看小心翼翼地踏出寝房,一步步地走在廓下。 “不要走太快,慢慢来……”静玉柔声叮嘱。 上官彻见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身旁,眉眼之间净上担忧,目光一柔,便将身躯稍稍往前倾,假装快跌倒了。 “啊!小心!”静玉先是娇呼,然后紧张地抱住他。 “哈哈……”上官彻顿时笑了出来。 静玉这才知道上当了。“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说着,便抡粉拳往上官彻胸口槌了几下。“我都快吓死了……” “你怎么可以对病人动粗?”上官彻一脸笑不可抑地问。“要是我的伤势加重了怎么办?” “你的伤在脚上,又不在身上。”静玉又多打了两下才甘心。 上官彻笑得胸膛剧烈震动。“我道歉就是了,下次不敢再这么吓你了……请娘子不要生气。” “哼!再这样故意吓我,我就叫福安来帮你。”静玉娇哼地说。 “遵命!”上官彻连忙点头称是。 就在两人打打闹闹之际,自然没留意到另一头过来探望的上官或,他怔怔地听着大哥的笑声,一脸错愕。 “我们有多久没看到大哥笑得这么开心了。”上官雪也同时来到上官彻居住的院落,自然也看到这一幕。 听到二哥的声音响起,上官或终于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是啊,我好象又看到两多前的大哥了。”在他的记忆中,大哥以前就常这么笑,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笑容却消失了。 上官雪远远地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并肩走在廓下,那副鹣鲽情深的模样,很难下令人羡慕。“你让人带信去给爹娘了对不对?”他看着前方的两人,不过话却是对着身边的三北说道。 “二哥都知道了?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了二哥。”上官或有些心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哥着想,就怕他又被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上官或想到爹娘这会儿也该收到信了,一定会马上启程,不过他们年纪大了,应该不会日夜兼程赶路,那么从京城回到安陵县,恐怕也要个十来天,只好让那女人再多得意一阵子了。 “既然做了也没办法。”上官雪沉吟地说。 上官或皱了皱眉头。“听二哥的口气,好象并不反对那个女人再进我们上官家的大门?为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见三弟开始想要追究原因,看来应该可以冷静地倾听了,上官雪才决定告诉他所有的事。 “这是当然,难道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上官或狐疑地问。 闻言,上官雪旋过身躯往回走。“那就跟我来吧,我再慢慢告诉你。”一头雾水的上官或只得跟着二哥走了。 而那一头的上官彻和静玉,正慢慢地步出居住的院落,由于即将进入争秋夺暑的季节,气温也不再那么燠热,加上府内树荫林立,还有回廓交错,漫步在其中自是十分惬意。 “累不累?”静玉爷起小脸问道。 上官彻知道他的脚踝已经痊愈得差不多,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快,只不过要是说出来,就怕静玉会说不放心童善堂的孩子,想要回去待个几天。“今天状况不错,可以走远一点没关系。” “不要太逞强了。”静玉斜睨着他笑说。 “我知道。”上官彻没有说出自己的用意,只是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两名婢女朝他们走了过来,见到上官彻,自然要让到一边,然后屈膝见礼。 “大少爷!”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还有少夫人,没看到吗?”上官彻不怒自威地纠正。 “呃,是,少夫人。”两名婢女带忙回了一声,然后匆匆地走了。 接下来自然还会遇到府里的其他奴仆,上官彻同样要他们都尊称静玉一声“少夫人”,那是在对众人昭告她的身份。 静玉抬头看着身旁的高大男子,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上官彻的这份用心,而他对自己的这份情意,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于是,静玉紧紧握住上官彻的手掌,今生今世她都不会再放开。 又过了两天,戌时时分,书房里灯火通明。 “大少爷觉得如何?比起去年喝起来,是不是愈陈愈香?”茶庄管事看着在座的三位少爷,最后徵询上官彻的意见。 上官彻颔了下首。“这龙涎茶汤跟去年比起来的确更为甘甜,而且多了一股兰花的香气。” “那么二少爷呢?”茶庄管事又问上官雪。 “嗯,我也跟大哥一样,去年还喝不出这种香气,想不到得先经过时间的沉潜才会发挥出来,不过冬茶的产量向来不多,何况是这龙涎茶,记得去年冬天多雨,采收下来的量就更少,只怕到时会供不应求,在价格上可不能故意哄抬。”上官雪不希望坏了上官家的金字招牌。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茶庄管理点头如捣蒜。 “我完全喝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上官或宛如牛嚼牡丹的一口气干了,对他来说,只要能解渴就好,管他是什么茶。“大哥不是说春茶为贵,这龙涎茶不是冬茶吗?记得大哥刚刚确实是这么说的。” “因为听说皇帝打算在年底的寿诞上举办‘茶王’比赛,所以我才打算用龙涎茶去一决高下。”上官彻感觉喉头甘润,而且持久,自然深具信心地说。“它虽然骒冬茶,但是茶叶的质地和色泽,还有香气可都不输给春茶。” “小的听到这个好消息就赶快来跟大少爷说,要是能得到‘茶王’的头衔,接下来三年的贡茶就非我们上官家的龙涎茶莫属,那可是会羡煞其他的生意对手。”茶庄管事眉开眼笑地说。 上官或在一旁听得头昏脑胀,研究了半天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有大哥和二哥作主就好了,我出去让脑袋清醒一下。”说完,他便抱着脑袋离开书房。 当上官或才想乘机溜回自己的房间,就见静玉端着几碟亲手做的点心朝这儿过来,再次见到她,想到二哥说的事,他的鄙视和敌视已经没有原告那么重,不过还是无法接受这种会克夫的大嫂,想到兄长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会亲手杀了这个女人。 “哼!”上官或低嗤。 静玉才要从他身边经过,又听到上官或开口——“就算大哥不在意你会克死他,并不表示其他人也无所谓。 上官或索性开门见山地说。“你要是真的爱我大哥,就早点离开他。”静玉喉头一窒,眼圈也热了。“我不会离开的。”就算所有的人都反对,只要上官彻爱她,那么她就不走了。 “要是我大哥真的被你克死了呢?”上官或气急败坏地问。 闻言,静玉露出一抹既酸楚又勇敢的娇柔笑意。“那么生同寤、死同穴,我也不会一个人独活的。”当话一出,她的恐惧也跟着消失了,因为知道连死亡也不能将她和上官彻给拆散。 上官或被她脸上坚定不移的神情给震住了。 他没爱过,所以无法想象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可是在这一刹那,他居然无法找到任何言语来反驳,而且……还有一丝的感动。 “我还要送这些点心进去,就不跟你多聊了。”静玉告罪一声,便继续往前走,留下一脸怔忡的上官或,进了书房。 过了半个时辰……谈完了正事,茶庄管事和上官雪也陆续的离开书房,静玉便跟着上官司彻走回居住的院落。 上官彻牵着静玉的小手,月光照进了廓下,映出两条相互倚偎的长长身影。 “你对三弟说的那番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静玉不解地问。 “就是要与我生同寝、死同穴。”上官彻笑说。 静玉怔了怔。“你都听到了?” “嗯。”原本上官彻只是想去把三弟逮回来,因为知道他会偷溜,想不到正巧听到他和静玉的对话。 “当然是真的,你若是死了,我又怎能独活,不管天上还是地下,我都要紧紧的跟着你。”静玉用着最美、最温柔的表情说。 上官彻胸口一阵激荡,冷不防的弯下高大的身躯,将静玉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寝房。“那么就算到了地下,我也不会让你走。” “你……快放我下来……”静玉攀着上官彻的颈项,惊呼一声。“小心你的脚伤还没完全好……”上官乇用左脚踢开房门,将静玉抱进屋内,然后再将那扇门扉踢上。“已经都好了,我可以证明给你看。”静玉羞得不敢抬头看他,只是由上官彻将自己抱上床榻,知道此刻脸蛋一定红得象火烧似的。 “真的可以了吗?”静玉还是顾虑着他的脚伤,因为吴大夫说如果滑妥善照顾好,很容易再度扭伤。 上官司彻将亢奋的身躯覆上她的,先是怜爱的亲着静玉的额头、眼皮、鼻头和红唇,接着一手拔下她头上的珠钗,让乌黑的发丝散落下来,让原本就娇柔的美态更添荏弱,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克制着勃发的欲望,因为不想就这么急章的要了她。 “还记得……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吗?”上官彻嘎哑地问。 这句话勾引起静玉的记忆,身子宛如快要化成一滩水,融化在上官彻的身,连嗓音都在轻颤。 “记……记得……”那个夜晚,两人第一次尝到水乳交融的滋味。 从来不沾惹府里的婢女,也不上青楼的上官彻,即便不够老练,但是他本能的先用唇和双手去了解她的身体,挑起静玉未曾被启发的情欲,也让她的初次没有太多痛楚,她永远忘不掉那每一个抚摸和吟喘,那也是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那么……我们再重温一次……”上官彻贴着她的唇说。 静玉身子一颤,让他褪去自己的衫裙,甚至贴身衣物和脚上的鞋袜,在这一刻,她在上官彻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脸,那表情充满了爱意,因为是他,她愿意献出所有…… 许久之后……上官彻胸口仍因喘息而上下起伏,高大身躯还覆在静玉娇软的身子上头,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还好吗?”上官彻亲着她泛湿的额际问。 静玉闭上眼,轻吟地回道:“嗯。” “或许我已经让你有了孩子……”上官彻温柔地拨开粘在她面颊上的发丝,亲着静玉的嘴角笑说。 闻言,静玉还能感受到仍然霸占着她,迟迟不肯退出的男性欲望,脸蛋上的温度双升高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你……你快出去……”上官彻低笑一声。“我就是喜欢这个样子……” “你……”静玉羞窘地瞪他。 “记得那天去童善堂找你,见你抱着那些滑爹娘的孩子,我心里就会忍不住想,要是我们没有分开,说不定已经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那该有多好。”上官彻说出心中的渴盼。 静玉也点头承认了。“我也经常这么想,若是可以,真想帮你生几个孩子,那是我最遥不可及的梦想。”“怎么会遥不可及?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想生几个都行。”上官彻翻身躺在她旁边,手臂跟着将静玉搂了过来。 “如果能够这样,那就真的太好了。”静玉轻轻的喃道。 “是啊……”上官彻跟着闭上眼,沉吟一声。 他不会放弃的,无论再怎么困难,都要说服爹娘让静玉回到上官家来,上官彻在睡着之前,这么坚定地想着。 就在两天后,上官彻陪着静玉来到童善堂,因为知道她心里始终挂念着干娘和那里的孩子们,所以才决定带她回去一趟。 见到静玉回来,几个较大的孩子亲热地围着她说辞。叽叽喳喳地告诉她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这么巧,吴大夫也在这儿。”上官彻和正好来访的吴大夫打了个招呼。 吴大夫看了身旁的傅大娘一眼,有些难为情地清了清喉咙。 “只是碰巧经过,顺便进来看看。”他可不好意思说是专程为了见某人才来的。 “到里面坐再说吧!”傅大娘被吴大夫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虽然知道吴大夫对她有意,可是一直觉得再嫁就是背叛了过世多年的丈夫,所以迟迟没有点头答应。 待三人进到厅里,傅大娘问出自己最担心的事。 “不知上官老爷和上官夫人什么时候回来?”虽然静玉只是她的义女,不过傅大娘还是希望到时能替她出面说情。 上官彻接过递来的茶水。“应该还要一些时日,不过不用担心静玉的事,她是我的妻子,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的。”听他亲口认了静玉,傅大娘委实安心不少。“只要上官大少带有这个心就好,静玉吃了不少苦,希望你好好待她。”一旁的吴大夫也是感触良多。“我真没想到你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他也是那天去上官家帮上官彻换药时,见到静玉也在场,这才得知她就是两年多前逃离上官家的少夫人。“不过尽管绕了一大圈,那条红线还是没有断过,又将你们联系在一块,可见得缘分是天注定的。”傅大娘连连点头。“但愿真能如我们想的那么顺利。” “那么童善堂的事就有劳傅大娘了。”上官彻先知会傅大娘一声。 “这儿多了两个人手足够,还是托你的福,让我轻松不少,前日还又捐衣服、捐银子的,等石老爷他们下回再来安陵县,一宦很高兴有人也愿意帮助这些可怜的孩子。”因为孩子们一天天的长大,吃用的开销也大增,傅大娘又不好意思一直跟石老爷开口,毕竟他们已经付出太多了,而现在上官家也愿意伸出援手,这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跟孩子们说完话的静玉也过来了。 “我会时常回来看干娘的。”静玉红着眼眶说。 傅大娘笑眯了眼。“傻孩子,只要你能幸福,干娘就很开心了。”过了半年时辰,双方才依依不舍的话别,静玉和上官彻分别坐上两顶轿子,离开了童善堂。 坐在轿内的静玉把玩着左手腕上的玉镯子,这也是昨天上官彻又帮她戴上的,这是多么甜蜜又沉重的负荷,但她的心却是幸福的,只要能和他厮守终生,吃再多的苦都不怕。 第七章 秋天已经来临,静玉在上官家也住了将近半个月。 这天下午,上官彻才从茶庄回来,福安立刻打了盆水进来让他擦脸,才在找寻静玉的身影,就见她端着亲手做好的点心进门。 静玉笑吟吟地踏进寝房。“我还以为你会晚一点回来,幸好有留了一些,不然你就没得吃了。” “怎么说?”上官彻笑问。 “我刚刚做了桂花栗糕和春卷,分别请福顺和福喜送去给两位小叔们吃,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吃。”静玉也不奢望他们能很快地接纳自己,但总比什么都没做的好,所以只要她能做的事,就会尽力去做。 上官彻笑得合不拢嘴。“这么好吃的点心,再配上三亚茶正好,相信我,他们不会不吃的。” “但愿如此,只要看到有人喜欢吃我做的点心,那种满足感比什么都还要来得开心。”静玉说出心里话。“就算他们还讨厌我,不能接受我也无妨,只要想吃,我还是会做。” 上官彻心口一紧。“你这么努力,他们会看在眼里的。” “就像这样跟你在一起,我已经觉得自己很自私,不能要求别人也必须理所当然地接受我,只要这么想,那么我就会更努力的表现给他们看。”静玉仰起娇美的脸蛋,认真地说。 “如果两年多前你也能这么想,我们就不用分开这么久了。” 上官彻将她拥进怀中,感慨地说。 静玉摇了摇头。“不,就因为有那两年我的磨练,才能有现在的勇敢和坚强,否则就算当时留下来,在得不到你家人的谅解之下,只怕……我也会熬不过去。”那时的自己才不过十七岁,被爹娘保护得很好,什么事都不懂,又怎么面对得了那些异样的眼光,还有言语上的嘲讽,“说得也是……” 上官彻思索片刻,也不得不承认,两年多前的自己是否真的能够保护得了静玉,是否能给她幸福,或许老天爷这么安排自有它的道理。“这两个你,都让我心动。”这句话让静玉眼眶里的泪水滑了下来,曾经以为幸福已经很遥远,但是现在却已经站在她的眼前,教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份感动。 “谢谢你,相公。”静玉硬声地说。 上官彻低头吻去她的泪,将它们二吮去,直到贴上那张红唇,便不再离开,四片嘴唇互相忽而轻咬忽而舔吸着对方,两人的吁吸电渐渐转为急促。 “呃……相公……”静玉发现自己又被抱上床榻,连忙提醒着为她脱去鞋袜的男人。“点心和茶……要凉了……” “我现在比较想吃别的……” 上官彻用力地吻她一下,继续卸去静玉身上的衣物,意图已经很明显。 “现、现在还是大白天……”静玉臊红了脸。 “新婚那三天……我们不是也这样……” 上官彻吻着她雪白的纤颈,那酥麻的滋味让静玉的身子起了一小颗一小颗的疙瘩。 “那不一样……”静玉及时咬住下唇,才没有发出羞人的呻吟。“当时我们……才刚成亲……” 上官彻笑声低哑。“古人常说……小别胜新婚……何况我们分开了两年多……自然可以放纵一些……” “先等……一下……”静玉试着转过身子,然后伸长一条藕臂,解开系在两旁的床幔,万一有人进来,起码不会春光外泄,免得到时会很尴尬。 见静玉背过身去,雪白无瑕的裸背让上官彻目光更炽,将嘴巴贴上那片肌肤,密密的吻着每一寸。 于是,就在若隐若现的床幔后头,不时的传出动情的喘息和吟哦,两人摸索着彼此的身体,在爱与欲之间寻更愉悦的结合方式,直到魇足为止。 然而才过不到一天,上官家却弥漫起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丑时方至,天色还很黑,府里的东侧院落却因为两位老主子的突然归来而暄闹起来,只见提着灯笼的奴仆进进出出,有的为上官老爷和夫人送上宵夜,有的则将马车上的衣箱抬进寝房内,忙了好半天,终于归于宁静。 因为连日来的舟车劳顿,让上官夫人显得相当疲惫,决定和上官老爷先小睡一下,等养足精神之后才有力气对付静玉,这让老管事不禁捏了把冷汗,担心到时大少爷也会遭到波及。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得想想办法……”老管事思前想后,便决定去找二少爷,至少到时有人可以在中间做缓冲,于是气喘吁吁地往上官雪居住的院落走去,而时间也慢慢的从丑时来到了辰时,依稀还能听到远处的鸡啼。 负责伺候上官彻的福安在房外的廊下来回踱步,一脸焦急的他只能等主子起身再说,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枝头响起了鸟叫和翅膀拍动的声音,寝房内也有了动静,没过一会儿,就见静玉开门出来。 静玉见他已经在外头等了,便客气地交代。“我到厨房看看早膳准备好了没有,你去端洗脸水过来。” “我知道了。”福安不在乎这女人会不会被赶出去,而是担心主子会因为她而挨老爷和夫人的责骂。 没有注意到福安脸上不安的神情,静玉便先到厨房去了。 见静玉离开,福安也赶紧去端了洗脸水进入寝房伺候。“大少爷……”他口气凝重地开口。 “什么事?” 上官彻坐在床沿,先套上鞋履,然后走到洗脸架前,见福安话说到一半就没下文了,这才困惑地看向他。 “老爷和夫人回来了。”福安跟主子禀报。 “什么时候到的?”闻言,上官彻心头一震,没想到双亲会提早回到安陵县,有些猝不及防。 “听其他人说约莫丑时左右到的。”福安满脸紧张地问:“大少爷用完早膳之后要过去吗?” 上官彻明白事不宜迟,当机立断地说:“我现在就过去。”他得先跟爹娘说明有关静玉的事,只希望不要让她受太大的委屈。 “是。”福安很快地取了套衫袍过来帮主子穿戴整齐。 “少夫人待会儿进来,先不要跟她说。” 上官彻拉了拉袖口,叮咛一声,这才前往双亲所居住的院落。 走在路上,上官彻已经设想了最坏的状况,当爹娘知道真相,依然无法接受静玉的话,到时就算必须违抗双亲的意思,也要捍卫自己的幸福,即便会被冠上不孝的罪名也必须这么做。 “大哥!”上官雪见到兄长来了,马上迎上前去。 “爹娘还没起来吗?” 上官彻看着似乎一夜没睡好的二弟问道。 “对,毕竟半夜才到家,也都累了,可以会再多睡一会儿。”上官雪要兄长跟自己到一边说话去。“爹娘刚回来时,管事便去通知我,只可惜等我来了,他们已经睡下,没来得及探探他们的口气。” “这事我会处理。” 上官彻不想把二弟也拖下水。 “就大哥一个人过来?”上官雪瞥了一眼兄长来的方向,没见到静玉。 “我还没告诉静玉,想等见过爹娘再说。” 上官彻嘴里回答,两眼则是望着爹娘所睡的寝房。 上官雪还想说什么,就被一个轻柔但坚毅的女嗓给打断了。 “你该跟我说的。”静玉并不怪他想保护自己,但她也同样不希望上官彻因自己而受到责备。 “你知道了?” 上官彻见到她也来了,微讶地问。 静玉柔柔一哂。“就算你不说,还是会有其他人‘好心’地告诉我,而你应该让我跟你一起来,而不是想自己承担起所有的责任。” “你知道了也好,等爹娘睡醒,我们再一起进去见他们。” 上官彻牵起她的小手说道。 闻言,静玉轻摇了下螓首。“这样是不够的……”该请求公婆原谅的是自己,那么就要表现出诚意来才对。 话才说完,静玉便迳自走进长廊内,直到站在寝房门前,接着便跪了下来,这个举动让上官彻一惊,马上伸手要拉她起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快点起来……” 上官彻叫道。 “我犯了错,本来就该这么做,相公,请你不要阻止我。”静玉早就决定了,若公婆还是不肯原谅,那她也愿意长跪不起。 上官彻见她不听,索性也掀起袍摆,在静玉身边屈膝下跪,不让她一个吃这种苦头。 “相公?”静玉惊呼一声,马上湿了眼眶。 “我们是夫妻,本来就该同甘共苦。” 上官彻固执地说。“没有道理让你一个人受罚,那我这个相公算什么。” “可是……”静玉眼底的泪水迅速凝聚了。 “我已经决定,你不要再说了。” 上官彻一脸不为所动。“我们一起来求爹娘的原谅,请他们成全我们。” “嗯。”静玉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而在一旁观看的上官雪并没有插手,其实他也希望双亲能被两人坚定不移的情意所感动。 “二少爷……”闻讯起来的老管事心急如焚地说:“大少爷的脚伤才痊愈没有多久,这么一跪,万一又伤到了,那可怎么办?二少爷还是快点过去劝劝大少爷,请他先起来……” “无妨,就让大哥继续跪。”上官雪倒是一派闲适。 “这……”老管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这样,上官彻和静玉跪在寝房外,直到接近午时,门才被人从里头打开,让等在外头的人起了不小的骚动。 “爹。”见到开门的是父亲,上官彻唤道。 上官老爷年约五旬,也将英俊挺拔的外形传给了长子,不过眉宇之间更多了在岁月的淬链之下才会留下的沉着和稳重,当他见到跪在门外的两人,很快地看了静玉一眼,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把午膳送进来。”上官老爷对在外头等待传唤的奴仆说。 奴仆连忙应声。“是,老爷。”当房门再度关上,上官彻也很清楚双亲之间的相处方式,这么多年下来,府里的事大多由娘作主,爹也一向尊重她,所以除非娘点头,爹是不会出手干预的,那么现在只能先看娘怎么决定了。 就在奴仆将午膳送进房,出来之后,又顺手把门带上,上官雪想到什么,便开口将他叫了过去。 “二少爷有何吩咐?”奴仆问。 上官雪抚了抚下颚,问道:“里头的气氛如何?” “小的……差点喘不过气来。”奴仆吞咽了下唾沫说。 “这么糟糕?”上官雪忍不住轻笑。 奴仆一迳地点着头。“老爷一直在安抚夫人的情绪,不过夫人似乎气得不轻,连饭都吃不下了。” “嗯,我知道了。”上官雪摆了下手,让那名奴仆退下,俊眼再度掠向跪在门口的两人,继续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而望着那扇当着自己的面又关上的房门,静玉搁在大腿上的双手不禁握成了拳状,还微微颤抖着。 “别怕,有我在。” 上官彻将手掌伸过来,用力握住她的。 “我不是怕,只是……”静玉心中满是惭愧。“觉得太对不起他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请求他们的谅解,不过我还是会很诚心诚意的道歉,不会再那么轻易地放弃了。” “我知道。” 上官彻眼底泛着笑意。 “彻儿,你进来!”不期然的,上官老爷在房里朝外头喊了一声,那威严的嗓音让上官彻心头不由得一凛。 “是。” 上官彻旋即起身,推门而入。 上官彻关上房门,来到坐在桌旁的双亲面前。“爹、娘。” “你马上把那个女人逐出府去!”上官夫人睡了一觉醒来,总算有精神可以大发脾气,而且她是连见静玉一面都不愿意,只想把人赶走。 “娘!” 上官彻马上跪下。 上官夫人沉下秀丽端庄的面容。“那个女人是作了什么法,还是让你喝了什么药,把你迷成这副德行?你忘了她做过什么事吗?” “孩儿记得,只不过……” 上官彻试图为静玉说情。 “只不过什么?你还想替她说话?”上官夫人火气更大了。 上官老爷看着跪在面前的长子,这个儿子的个性跟自己最像,说一就是一,严守自己订下的原则,更不喜欢欺骗和背叛,所以他也想弄清楚是什么原因改变了长子的心态。“夫人,你就先听听看理由再说。” “难道还有人逼她走不成?”上官夫人压根儿不相信。 “彻儿,你起来说吧!”上官老爷也很想知道。 上官彻感激地看了父亲一眼。“是,爹……”当他站起身来,便将整个经过和转折娓娓道来。 “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可以刻意隐瞒,居然还不让我们知道?”上官夫人听完之后大为震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根本就是骗婚,枉费我们那么信任赵家,执意履行上一代订下的婚约,他们却是这样的回报……” “娘,我相信岳父和岳母并不是有意欺骗,他们只是希望女儿能有个好归宿,也希望我们在和她相处之后,体认到静玉真的是个孝顺的好媳妇,而愿意出自真心的接纳她。” 上官彻想要动之以情,说之以理。 上官夫人已经气到紧握双手。“一个会克夫的媳妇儿,谁能接受?现在就去把她叫进来,我倒要看看她用什么脸来见我……”原本不想见到静玉的脸,可是这会儿倒想要当面质问一番相较于妻子的激烈反弹,上官老爷倒是显得镇定理性多了“夫人,你先冷静冷静——”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要是她真的克死我们的儿子呢?”上官夫人护子心切地反问,只要有可能危害到三个儿子的生命安全,她都会跟对方拼命。“儿子可是我怀胎十个月生下来,辛辛苦苦的才养到这么大,谁敢害他,我就要谁的命。” 上官彻据理力争地说:“娘,孩儿不相信真有那种事,只不过凭着一条掌纹,就这样定了静玉的死罪,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你这孩子真是鬼迷心窍了。”长子愈是有心维护,上官夫人对静玉就愈是无法辩解。“去把她叫进来,听到没有?” “……是。” 上官彻抽紧下颚,不得不听从。 当上官彻打开房门,正好和静玉泪光盈盈的目光相触,因为她已经听到屋里的争吵,或许该说外头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她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等着要进去接受审判。 “不要担心。”静玉用着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说。 上官彻揽紧了眉头,先侧过高大身躯,让她跨进门槛,才又把房门关上,然后跟在静玉身后,和她一起去面对双亲的责难。 再次见到婆婆,不再是记忆中和蔼慈爱的笑脸,而是换上愤怒和嫌恶的表情,虽然公公神情显得较为平静,但不表示已经不怪她了,这让静玉喉头窒了窒。 “爹、娘……”她鼓起勇气唤道。 “你叫我们什么?”上官夫人怒气冲冲地问。“谁是你的爹娘?我可不承认你跟我们上官家有任何关系。”想到自己还曾经说要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爱,就更生气了。 “对不起。”静玉矮下身子,跪在地上。 “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上官夫人一把捉起静玉的右手,然后用力摊开她的手心,瞥见那道几乎将手掌切断的恶痕,事实已经罢在眼前,由不得自己不信。 “请您原谅我……”静玉颤声哺道。 上官夫人才听到这五个字,便情绪失控到当场甩了静玉一巴掌,教她整个人扑在地上,泪水也跟着夺眶而出。 “娘!” 上官彻惊吼一声,因为没有想到母亲会愤而对静玉动手,连忙将静玉护在怀中。 静玉几乎是立刻地挣开上官彻的怀抱,泪如雨下地说:“这是我该受的,只要能让娘消气,要打要骂都行。” “夫人……”上官老爷叹了口气,将妻子轻轻地按回圆凳上,然后为她倒了杯茶。“先喝口水吧。”上官夫人接过夫婿递来的茶杯,不过依然是盛怒难消。“我真是没有想到她看起来那么单纯,居然心机这么深,为了嫁进我们家,这么的不择手段,连这种事都敢瞒。”她的话说得很难听。 “原谅?说得还真是轻松。”听上官夫人用着讥讽的口吻数落,静玉只能咬白下唇,任由泪水滴滴答答地掉落,也不敢反驳半句,因为当初的隐瞒的确是事实,不容许她狡赖,理所当然该承担这个过错。 “娘,断掌克夫不过是迷信,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不能相信……” 上官彻也在静玉身边跪下,大声地辩护。“静玉也因为担心会害了我,两年多前才会连夜离开上官家,但那次遭到陷害的事并不是因为她的关系,如今硬是要将罪名扣在静玉身上,这才叫欲加之罪。” “等你被她克死就太迟了。”上官夫人听不进半个字。 上官彻神情坚定地说:“娘,生死原本就是上天注定,不是因为谁克了谁,静玉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该要她担起这么大的罪名。” “你……老爷,你也快点说句话。”上官夫人知道劝不动长子,只好向夫婿求救,希望他能站在自己这一边。 “你们都先回去,让我和你娘好好想一想。”上官老爷眼看妻子不肯让步、以及长子的一心维护,心想再这样争执下去,只会让这个家不得安宁,得先让双方冷静下来再说。 “老爷!”上管夫人不甘心地叫道。 “就先这样,彻儿,你们都出去。”上官老爷适时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让上官夫人不得不把话先吞回去。 “是,爹。” 上官彻伸手扶起静玉。“我们先回去吧。” “可是……”静玉心想在没得到公婆原谅之前,她还不能走。 “你没听到爹说的话?” 上官彻用眼色示意,只要能争取到父亲的支持,就有希望了。“走吧。”在这种情形下,静玉不得不先跟上官彻离开。 待两人回到上官彻住的地方,他马上拧了条毛巾,将它敷在静玉挨了巴掌的面颊上,希望能减轻红肿。 “很痛吗?” 上官彻深深睇着她哭到微肿的眼皮,心疼地说。 “我不知道娘会打你,因为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动手打过我们,所以我来不及阻止她。”静玉露出一抹不以为意的恬静笑靥,里头更是有着理解。“因为她是生你们的娘,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我一点都不意外,也不会怪她,换作是我也会这么生气的。” “虽然爹一向让着娘,不过只要爹愿意接受你,娘那边也就好办了,她早晚都会承认你的身份。” 上官彻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 “对不起,让你这么为难。”静玉歉然地说。 “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娘迟早都会明白她无法拆散我们。” 上官彻搂住她的力道加重了些。 “我也不会放弃,说什么都不会放弃。”静玉偎在他有胸口,同样这么对自己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我也是。” 上官彻同样这么想。 第八章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静玉就来到厨房,希望能从厨子口中得到一些公婆平日喜欢吃些什么的讯息。 “你别白费力气,夫人可不会吃你做的菜,可不要糟蹋食物了。”老厨子在旁边泼冷水地说。 静玉不以为意,对众人的嘲讽依旧回以笑脸。“我想也是这样,不过我还是想做做看,就麻烦你告诉我了。” “昨天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夫人是巴不得赶你出去,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已经算运气好了,既然知道自己会克夫,那就该认命点,不要等再被撵一次,那可就难看了。”其他厨子也幸灾乐祸地附和。 “真的很谢谢大家的好意,不过我一定会支撑到最后。”静玉态度更客气了。 “那么我先来生火好了。”老厨子见静玉不但没有哭着跑掉,反而还跟他们道谢,顿时傻了眼了,不知该说她厚脸皮,还是不屈不挠。 “你……”老厨子实在拿静玉没辙,或许还有那么一点佩服吧。“好吧,既然你那么想去自讨没趣,我就教你。” “真的吗?谢谢,那就请你教我,我会很认真的学。”静玉绽开温婉的笑颜,不住地道谢。 “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老厨子摇着头说。 静玉却是很开心,一会儿忙着生火,一会儿忙着切菜,不管要花多久的时间,她都会等到公婆接受自己的那一天。 半个时辰后,静玉端着早膳来到公婆居住的院落,不过在门外被负责伺候的婢女挡下来。 “有什么事吗?”婢女口气很差地问。 “我刚做了早膳,可否帮我端进去给老爷和夫人?”静玉知道就算公婆不愿意吃,她还是要一直做下去。 婢女心想有人帮她端来,倒是省了不少事,于是横了静玉一眼,便把早膳端进寝房内了。 就这样,静玉在外头忐忑不安地等待里头的反应。 不过下一刻,里头传来一阵碗盘被人摔在地上、乒乒乓乓的声音,让静玉脸上的血色整个别白。 “……谁要吃她做的早膳?你有没有长脑子?”上官夫人气呼呼地骂着婢女。 “她以为这么做我就会接受?我看她是存心想气死我……”静玉听到这儿,脸色更是苍白,正转身要离开,这才发现上官彻站在后头,听到母亲这番话,打算要进房。 “相公……”静玉摇头制止。 上官彻紧锁着眉头,自然也将她的委屈全都看到眼里。“我会好好的跟娘说,你先在这儿等。” “现在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娘也听不进去。”静玉索性牵着他的手,带着上官彻往回走,不想让这对母子因自己而起口角。 “再说会遇上这些困难,不是早在我们的预期之中吗?”瞅着静玉那双温顺但又坚毅的秀眸,上官彻急躁的情绪不由得缓和了下来。 “下次让我陪你来,就算挨骂也要一起。” “好。”静玉弯起嘴角说。 上官彻握紧她的小手,两人慢慢地走远了。 而另一头的寝房内响起上官老爷的关切询问:“有没有勇到手?” “没事,我真不懂老爷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还不肯开口把人逐出府去?”上官夫人一脸悻悻然地说。“我已经想了一个晚上,不管彻儿愿不愿意,我都决定尽快帮他谈好一门婚事,等他成了亲之后,应该很快就会有了孩子,自然会慢慢忘掉那个不祥的女人。” “先把地上整理干净。”上官老爷没有回答妻子,先对婢女这么说,等婢女用最快的速度将破掉的碗盘和残渣清理完毕,出去之后才又开口。“夫人,彻儿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他从小就是个死心眼,一旦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否则这两年多你要他再娶,他怎么会说什么都不肯点头。” “难道老爷愿意接受一个会克夫的媳妇儿?”上官夫人这下可急了。 “其实彻儿说得也没错,静玉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一出生就带着断掌,我们怎么能怪她?”上官老爷就事论事地说。“你不是也问过管事,彻儿扭伤脚踝的那段日子都是她在照料,难道彻儿因为要救人而受伤也都是她的错?” “老爷可别动摇了。”上官夫人试着争辩。 “其实我也想了一个晚上,与其一味的担心她会不会克死彻儿,还不如让他们能高高兴兴地过日子。”上官老爷开明地笑说。 “这是两年多前我被关进大牢时的体认,当时我们谁也没想到上官家会有这个劫数,也因为这样才领悟到世事难料,所以更要珍惜每一天,一家人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上官夫人霍地从凳子上起来。“老爷是不会明白一个当娘的心情,当年的我是怎么痛得死去活来才把三个儿子生下来,尤其是生彻儿时更是危险,总算把他们拉拔到这么大,他们都是我的心头肉,谁也不能伤害他们。” “夫人……”上官老爷还想再劝她。 “既然老爷不帮我,那么我只好自己来了。”上官夫人就不信长子会无视她这个亲娘的死活。 到了翌日下午,静玉又做了两碟最拿手的小点心,而上官彻则是泡了三亚珠露茶,这次两人一起来面对。 上官彻开口唤了一声。“娘!”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娘,我还以为你有她就够了。”房里只有上官夫人在,她见到静玉,冷冷地哼道。 静玉端着小点心,走到桌畔,柔婉地问:“听说娘今早的胃口不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我刚刚做了春卷和芙蓉酥,您尝尝看……” “拿走!”当静玉才把那两碟小点心搁在桌上,上官夫人袖口一挥,把它们全都扫到地上去了。“你带这女人来做什么?我不想看到她。” “娘!”上官彻将茶具放下,见母亲尚未软化,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要怎么做您才肯接受静玉?”上官夫人态度强势地说:“这辈子都不可能,我们上官家不能有像她这种不祥的媳妇儿,这是为了你着想,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娘怎么活得下去?”虽然三个儿子都是她生的,但这个长子却是她最钟爱、也最骄傲的。 “娘不喜欢吃这个没关系,我再去做别的,很快就好。”静玉蹲下身子,想要将破碎的碟子捡起来,不小心割到手指,瑟缩了下。 “怎么了?让我看看!”上官彻瞧见静玉的动作,关心地问。 “没什么。”静玉不让他看。 “你还真会演戏。”上官夫人嘲弄的哼了哼,两年多前对静玉的好感早就荡然无存,尤其看到儿子这么紧张也,心里更不是滋味。 闻言,静玉只能忍着手指上的疼痛,迅速地收拾干净。“娘,不吃东西会伤身子,请娘要多保重。”上官夫人把心一横,依旧不领情。“要我多保重?只要看到你就一肚子的火,又要怎么保重?” “对不起。”静玉黯然地说。 上官彻紧闭了下眼皮,他何尝不明白娘的心情,只是单纯地想保护自己的儿子,才会如此坚持己见,这是天性。 “娘这么做全是为我好,我比谁都还要清楚,可是这并不是我要的,若是失去静玉,就算能再活五十年,那些日子也只有空虚和寂寞,我永远不会快乐,更谈不上幸福了。”上官彻也希望母亲能够了解他的心情。 上官夫人指着上官彻的鼻子啐骂。“这么说你就非要她不可? 那么以后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娘了,看娘和她,你要选哪一个。” “娘……”上官彻不敢置信地叫道,因为这是无法选择的,娘和静玉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不能没有其中一个。 “你自己先想清楚,你要她的话,就没有我这个娘。”上官夫人不得不逼他选择,只要能拆散他和静玉,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静玉见上官彻一脸痛苦和为难,心里万分不舍。“娘别让相公做这样的选择,因为对相公来说,没有人可以取代娘的。” “不要再叫我娘!”上官夫人怒斥道。 上官彻垮下肩头。“娘,我们先出去了。”当他和静玉步出寝房,静玉对他是满心的亏欠。“让相公这么为难,我真的很过意不去。”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别担心,这种事不是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上官彻也用同样的话来勉励她,让静玉不禁破涕为笑。“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娘迟早会明白的。”静玉颔了下首。“我会再努力的。”他们一定可以过得了这关的。 又过了一天,上官彻迟疑不定地问着福安。“你说夫人昨晚也没用膳?” “小的也是刚刚听伺候老爷和夫人的婢女说的,不管老爷怎么劝,夫人就是不吃半粒米饭。”这种事福安可不敢乱说。 “相公,我们快点过去看看。”静玉忧虑地说。 上官彻当然相当关心,便和静玉一起前往了。 当他们走进院落,正好见到上官或从寝房里头出来,打算离去,上官彻便决定先问清楚状况。 “三弟!”上官彻唤道。 见到大哥来到,上官或有些伤脑筋地说:“大哥还是先别进去比较好,免得娘见了你们更生气。” “娘真的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了?”上官彻神色凝重地问。 上官或叹了一大口气。“爹也很担心娘的身子会受不了,二哥正在里头劝她吃点东西,或许他有办法。” “相公,我现在就进去求娘吃东西吧。”静玉忧心忡忡地说。 “你现在进去只会火上添油而已,根本帮不了什么忙。”上官或没好气地瞪了静玉一眼。“大哥,你得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到这个家的气氛变得这么差,都是为了这个女人,原本想说爹娘都愿意接纳她的话,那么他自然也没有意见,可是看这情形是不可能了。 上官彻也没想到母亲会用这么激烈的手段,他的心不禁陷入了天人交战。“等你二哥出来看情况怎么样再说。”情与孝真的不能两全吗? “只能先这样了。”上官或也束手无策地说。 此时此刻的静玉心中更是难受,不禁要想,难道自己真的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吗?婆婆宁愿用绝食的方式来伤害身子,也要拆散他和相公? 她该怎么办? 静玉只能垂下眼睑,将痛苦掩饰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上官雪开门出来了。 上官彻急急地问:“二弟,娘现在怎么样了?” “娘真的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什么都不肯吃,就只喝了一点水。”上官雪睇着忧心如焚的兄长,看得出来娘使出这招杀手锏,真的有可能达到效果,因为兄长不可能无动于衷。“不过爹要我们别太担心,他会再劝娘,要我们先回去。”上官或点了点头。“既然爹这么说,那我晚一点再过来看娘好了。” “走吧。”上官雪对兄长说。 “嗯。”上官彻和静玉相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仿佛代表着什么不好的预感,于是,他们从白天等到晚上,福安传回来的消息还是一件。 “娘还是不吃东西吗?”静玉见上官彻进房,忧愁地问。 上官彻敛起眉头,轻轻颔了一首。 细细端详着上官彻此刻纠结的眉心,不用问也知道他内心有多么挣扎,静玉眸底不禁闪烁着泪光,幽幽地望向漆黑的窗外,只听得到树梢被风吹动响起沙沙的声响,她的心不由得往下沉,像是见不着底似的,直往下坠落。 这一晚,静玉躺在榻上,就算光线很暗看不见,她却清楚知道睡在身旁的男人一样没有合眼,两人各怀心事,想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天又亮了,上官彻和静玉决定再去看看状况,这次决定要一起跪下来求娘吃点东西,否则他们绝不起来,直到她肯进食为止。 “大少爷,不好了!”福安的叫声由远而近。 静玉正帮上官彻系上腰带,听到叫声,心头猛地打了个突。 “发生什么事?”待福安进来,上官彻连忙问道。 福安一口气快上不来了。“听说夫人……夫人昏倒了,仁济堂的吴大夫刚被请到府里来……” “娘昏倒了?”上官彻俊脸丕变。 同样脸色惨白的静玉听了,身子晃了一下。“我们快去看娘!”上官彻情急地往外走,跟在他身后的静玉走得慢,无法跟上脚步,眼看走在前面的男人愈来愈远,拉开了彼此的距离,那像是一道怎么也无法跨越的鸿沟,让她怎么追也追不上,静玉心里不禁模糊地想着,这是否代表着他们的未来再也无法携手共度了? 很快地,上官雪和上官或两兄弟也赶来了,三兄弟站在床畔,一脸关切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 “娘!”他们着急地想要唤醒母亲。 “吴大夫,我娘怎么样了?”上官彻问着正在把脉的吴大夫。 静玉没有靠上前去,只是隔了一段距离看着他们,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这段姻缘真的是她太强求了吗?要是婆婆真有个什么,她和上官彻又怎么会幸福呢? 这么想着,泪水险些要夺眶而出,静玉连忙走出寝房,拼命地深呼吸,就是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就在这时,静玉感觉到有人来到身边,偏首一看,见到是公公,她当场便跪了下来。“爹,都是我的错,才让娘不惜用这种方式……是我不好……”她真的是难辞其咎。 上官老爷叹了口气。“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他也没料到妻子对静玉的成见会这么深,以至于顽固到这种地步。 这句话让静玉的泪水顿时决堤了。 人生在世原本就有许多的无奈,该怪老天爷作弄?还是该怪自己命不好?静玉默默垂泪,找不出答案来。 “请爹放心,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静玉笑得好苦涩,她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只求能和相公长想厮守,但是……不包括见到婆婆以死相逼,她不能让上官彻担起这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静玉望着自己的右手掌心,知道她必须放弃了,或许她和上官彻真的注定只能做一对有缘无分的夫妻。 吴大夫为上官夫人把过脉了,庆幸着没有什么大碍,应该很快就会清醒过来,于是开了些补药,并且交代一定要让病人进食才行。 “那我先告辞了。”吴大夫跟上官老爷说了一声,便步出了寝房,见到等在外头的静玉,不禁露出同情的目光。“上官夫人不会有事的,不要太过担心。”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先问过上官家的奴仆,也大略知道事情的始末,看来静玉终究还是难容于这个家。 “吴大夫,请你先不要跟我干娘说,我不希望她为了我的事烦心。”静玉第一个想到的是视自己如己出的傅大娘。 吴大夫只能叹气。“我不会说的。” “谢谢吴大夫。”静玉泪光盈盈地说。 待吴大夫离开没多久,上官夫人果然慢慢地苏醒过来。 “娘……”上官彻哽声地唤道。 上官夫人见到长子,索性背过身去。“反正你心里也没有我这个娘,还叫我做什么?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娘……”上官彻跪在床头边,乞求地说:“请您吃点东西,不要再这么折腾自己了好不好?”上官雪和上官或兄弟俩也跪下来劝着,不过上官夫人就是不想听,硬是要把三个儿子都赶出去。 “老爷,你快叫他们全都出去!我不想真的被这个不孝子给气死了……”上官夫人费力地嚷道。 原本要跨进门槛的静玉听到婆婆这么说,脸上的血色全无,又退了出去,免得刺激了她的情绪,此刻站在廊下的她不由不得用双手环住自己,虽然冬天还没到,她却觉得冰寒刺骨。 于是,静玉一个人先回去了,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到上官彻踏进寝房,她连忙拭去眼角的泪水,迎上前去。 “娘还好吗?”静玉瞅着他脸上的倦意,心如刀割。 上官彻在凳子上坐下,接过静玉递来的杯子说:“她才刚睡下,不过还是不肯吃东西。” “你从早上到现在也还没吃,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说着,静玉便往门口走去,要跨出房门之前,不禁又回头望了一眼,见上官彻眉心紧皱,盯着手中的杯子,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 静玉可以看出他的内心有多么苦不堪言,但为了谨守彼此许下的承诺,又无法亲口说出要放弃两人的爱情,那份煎熬、那份自责,在在都落进了她的眼中,这样已经足够了。 “相公。”静玉柔声唤道。 上官彻怔了一怔,这才看向她。“什么?” “没事。”相公,很快就会没事了。静玉笑得更柔了。 当静玉跨出房门,泪水已经不听使的滑下面颊,她很快地用袖口抹去,先到厨房张罗上官彻要吃的,然后让福安送去。 接着,她又花了点时间熬了一小锅的粥,再配上两碟口味较清淡的小菜,接着深吸了口气,这才端着它们,又来到公婆居住的院落里。 “请问娘醒了吗?”静玉问着应门的公公。 上官老爷见到是她,有些犹豫。“她才刚醒来,我端进去劝她就好……” “爹,我保证娘这次会吃的。”静玉温婉地笑说。 “那就进来吧。”上官老爷从她眼底看出了什么,仿佛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便让静玉进房了。 “你又来这儿做什么?是不是真的想气死我才甘心?”上官夫人捂着心口喘气,然后厉声的问。 “娘……不!夫人,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所以请您吃点东西吧。”静玉咽下喉中的硬块说。 上官夫人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所以请您不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先吃点东西,我保证说得到就做得到。”静玉正色地说。 “你真的愿意?”上官夫人满脸狐疑地问。 静玉用力颔首。“是,我可以对天发誓。” “要是彻儿不让你走呢?”上官夫人又问。 “我会说服他的。”静玉忧伤地笑说。 “你真的办得到?”上官夫人看着她半晌,有些担心静玉会不会骗她。 “是。”静玉又点头了。 “你也不要怪我心狠,只能怪你这辈子没有福气当我们上官家的媳妇儿,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彻儿着想,你若真的爱他,就不要害了他。”听静玉真的肯自动离开了,上官夫人这才口气稍缓,脸色也好看了些。“但是只要你在安陵县一天,彻儿就不会死心。”她话中有话地说。 静玉垂下螓首,不让人看到此刻脸上快哭出来的表情。“是,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尽快离开安陵县的,请您先吃点东西,那我出去了。”当静玉跨出门槛,顺手带上房门,连忙用手心捂住自己的唇,免得不小心哭出声来,可是泪水依旧不争气地淌下。 夜里,上官彻睡得很沉,他在听说母亲肯吃饭了,以为她已经放弃用绝食来拆散自己和静玉,顿时安心不少。 静玉偎在他的臂弯里,静静地听着上官彻平缓的呼吸声,却没有睡意,因为等天亮之后,她就得离开上官家了。 希望天不要这么快就亮……太阳晚一点再升起吧……她闭上眼皮,不敢哭,就怕吵醒身旁的男人。 “呃……”上官彻在睡梦中动了动身躯,不过还是下意识的将静玉搂得更紧,就怕她不见了。 静玉见他没有醒来,又睡着了,便举起小手,在昏暗的光线下放肆地抚着上官彻的脸容,他的眉、他的眼、还有他的鼻子和嘴巴,想要记住这样的触觉,留待往后几十年回忆。 “呵。”一个挟着睡意的沙哑笑声陡地响起。 “吵到你了?”静玉想缩回手指,却被上官彻捉住,然后放到唇边亲了亲。 上官彻翻了个身,将柔软的娇躯压在榻上。“你这样摸我,我怎么可能还睡得着……不过既然我们都醒了……”下面的话没有说完,不过上官彻已经用行动说明了。 “你不困吗?”静玉张开藕臂搂住他,不让嗓音有任何异状,至少这个时候不要去想那些伤感的事,只想要和上官彻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第九章 翌日辰时,上官彻掀开眼皮,见睡在身边的静玉已经不在了,便翻身坐起,这才看到她就坐在铜镜前梳发,于是套上裤子下榻。 “让我来。”上官彻接过银梳,动作轻柔地帮静玉梳理长发。 “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静玉还在想该怎么跟他开口,上官彻便醒来了。“你教我怎么绾发,以后可以帮你。”相公,已经没有以后了。静玉喉头紧缩了下。 “我自己来就好……” “这种闺房之乐,你可不要跟我抢。”上官彻很乐意为她做这些事。 闻言,静玉眼圈泛红,必须咬住下唇才能忍住快要崩溃的情绪。“相公……”她不想走,但是却非走不可了。 “什么事?”上官彻将银梳还给她,看着静玉俐落地绾了个发髻,然后插上他送的如意银钗。 “我……去帮你拿套干净的衣服。”静玉怕还没说出口就先哭了,于是又转移话题,打开衣箱,拿出套摺叠整齐的蓝色衫袍。 “到底怎么了?”看着静玉为自己更衣,小脸上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上官彻知道必定有事情困扰着她。 静玉帮他穿上内衫,然后是外袍,再细心地系上腰带,才从两片轻颤的唇瓣里吐出话来。“相公……我要走了。” “走?要去哪里?”上官彻疑惑地问。 “当然是回童善堂去了。”静玉挤出破碎的笑意,至少让他以为自己还会在安陵县,否则只怕不会让她走的。 “把话说清楚!”上官彻眉头紧皱,捉住她的手腕。 “因为……我必须离开上官家。”静玉爷起小脸,努力挤出笑脸来。“相公,对不起,我不得不放弃了。” “为什么?你说过不会放弃的……”上官彻改为握住她的肩头。“娘现在也已经开始吃东西,这表示有松动的迹象,不再那么坚持……”说到这里,上官彻望进静玉含泪的秀眸中,宛如有一道雷劈进了脑中,顿时恍然大悟,为什么娘会突然不再绝食,原以为是爹说服了她,或者真的是被他和静玉的爱所感动,想不到他错了,他想得太轻松简单了。 “是你跟娘说愿意离开上官家,她才肯吃东西的对不对?”上官彻面如白纸地喃道。 静玉掉下泪来。“要是娘真有个什么,我们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不是吗?要是娘再不吃东西,身子会受不了的……相公,真的很谢谢你为我坚持到现在,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了。” “我……现在就去跟娘说……”上官彻眼眶也热了。 “相公,不要再为难自己了,我怎么会看不出你有多痛苦有多挣扎?在大孝与小爱之间,我们无法选择,也不能选择不是吗?”静玉呜咽一声。“我们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娘的健康……”上官彻感觉到眼底有什么流了出来,他从来不轻易落泪的,可是这一刻,再也强忍不住地淌下了。 “所以就让我……来替相公做出选择吧……”静玉哭得更凶,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你真傻……”上官乇一把抱住她,不让静玉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狼狈模样,只因她的善良和体贴,早已把自己看透了。 “傻一点……会比较幸福……”静玉将湿润的面颊埋在他的胸口。 他们抱在一块,泪水不断地没落,象似怎么也流不尽,仿佛要等到彼此的泪水都哭干为止。 “相公,你要……保重……”静玉哽咽地说。 上官彻紧抿着嘴角,只能颔首作为回答。 “我跟娘说……早上就会离开的……”静玉用力吸气。“待会儿……福安会进来伺候……” “嗯。”上官彻心痛到无以复加,双臂还紧箍着静玉,就是不肯放手。 “我……走了。”静玉抬起哭肿的双眼。 终于,上官乇放开了自己的手,没有回头,听见静玉拿起藏在床尾的包袱,里头只有几件衣裳,然后一步步的走向门口,最后打开房门出去,直到门又再度关上,连他的心也一并紧紧闭上了。 原来心碎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上官彻站在原地,不由得这么想着,但是不再感觉到痛苦也不错。 上官彻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等到祸事安端早膳进房,请他过去用膳,他只是坐着,却没有动筷子。 “大少爷不舒服吗?”福安见主子象失了魂似的,连忙问道。 “我还不饿,先撤下吧。”上官彻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但却象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来。 福安看了下寝房,没见到静玉的踪影。“少夫人不在吗?” “……她走了。”上官彻眼神空洞地说。 是啊!静玉这次是真的彻底的离开,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来,更不能去找她,上官彻表情木然地思忖。 眼看主子神色不太对劲,福安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好将早膳端出去,然后赶紧去求援。 没过一会儿光景,上官雪在听了福安的描述,迟疑不定地走过来,在路上正巧遇见三弟上官或,兄弟俩便一块来看个究竟。 待上官或见着兄长盛满愁郁的眉眼,想到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这样的表情,让他不禁情急地叫道:“大哥!” “福安说少夫人走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上官雪想不管府里的人怎么不码头,静玉都能撑过去,怎么会突然离开了? 上官彻缓缓地从凳子上起身,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静玉只是不想让我再夹在她和娘之间左右为难,要是娘还是不吃东西,有个什么万一,我和她就是大不孝,所以……我们决定放弃了。” “大哥……”上官或见兄长脸上没有表情,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看了之后心里却好难过。 上官雪没有再多问下去,却也清楚兄长是在多么无奈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做,这次他的心又会封闭多久,是否还能有打开的一天……“你们来得正好,一起去跟爹娘请安吧。”上官彻整了整衣襟,然后便往房门口走去。 上官或没有马上跟过去,只是呆呆地望着兄长消失的方向。 “三弟,走吧!”上官雪回头唤道。 “我真的不想看到大哥这个样子,让我……好想哭。”上官或似乎开始懂得那是什么样的感情了。 上官雪莞尔一笑。“你终于长大一点了。” “二哥,我们该怎么帮大哥?”上官或焦急地问。 “除非等娘想通吧。”上官雪知道所有的关键都在母亲身上,父亲那儿反而好说话,对断掌之说并不在意,只希望一家和乐融融,珍惜所有相聚的时光,生死就交给老天爷去安排。 而在同一个时间……静玉才离开上官家没有多久,只见她手上挽着包袱,一脸茫然地走在街上,她必须尽快离开安陵县,可是该去哪里呢?这天下之大,却没有她容身之处,除了童善堂,已经无家可归了。 “这不是静玉吗?”石不争拉紧缰绳,让马车停下来。 听到有人叫着自己,静玉先是一怔,才认出跃下马车的年轻男子是谁。“不争,你什么时候到安陵县的?” “前两天就来了,原本打算今天回去,不过听傅大娘说了你和上官大哥之间的事,就想在离开之前到上官家一趟……”石不争话说到一半,见到静玉带着包袱,有些奇怪。“你要上哪儿去?” “可以先送我回童善堂吗?”静玉想到可以拜托他。 石不争二话不说,先将静玉扶上马车,然后甩动缰绳往前走。 “傅大娘很担心上官伯父和上官伯母没办法接受你,或者待你不好,所以才托我去看看你……难道是他们把你赶出来?” “是我自己要走,跟他们无关。”静玉把所有的责任扛起来。“不争,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带我一起去登阳县吗?我想在那儿找一份差事,或是到大户人家的家里当婢女,应该不会太困难。”虽然对不起干娘,没办法留在她身边,但是静玉眼下也只能走上离开安陵县这条路了。 “这是什么话,我会让你去当婢女吗?就到我家来作客好了,随便要住多久都行。”石不争直爽地说。 “谢谢你,不争。”静玉柔婉地笑了笑。 “你现在的笑跟哭差不多。”石不争真有这种感觉。 “是吗?”她的泪只能往肚里吞,静玉幽幽地想着。 石不争蹩了一眼她忧伤的表情,想着该怎么让静玉再开心起来。“你曾经说过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把你当成谈得来的朋友或姊弟。” “嗯。”静玉想起自己确实这么说过。 “当我知道你曾经嫁给上官大哥,我发现自己居然不会难过,心也不会痛,只希望上官大哥这次能好好的珍惜你,就明白你说的话了。”石不争有些明白真正的喜欢应该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过既然他保护不了你,还让你离开,就忘了他吧,跟我回登阳县,我爹和我娘会很欢迎你的。”静玉柔柔一笑,很高兴没有失去这个朋友。 没过多久,马车就在车轮发出喀啦喀啦的转动声下,回到了童善堂。 “我就怕会是这样……”傅大娘见到跟石不争一块回来的义女,听完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不禁用袖口拭了下眼角。“想不到上官夫人会这么反对,还不惜拿自己的性命来做威胁。” “干娘,这也是人之常情,没办法的事,不能怪任何人……”静玉忍着想哭的冲动安慰地说。 傅大娘牵着义女进屋里去。“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跟不争一起去登阳县……”静玉低敛着眉心。“因为在这儿,就会想再见相公一面,我想相公也是一样,所以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幸好童善堂的人手也够了,我比较放心。” “那就要麻烦石少爷了。”傅大娘实在是舍不得,但也明白义女留在安陵县只会更痛苦,还是先离开一阵子再说。 “包在我身上,我会照顾静玉的。”石不争拍了拍胸脯保证。 就这样,当静玉和傅大娘又说了一会儿话,到了下午,便宜跟着石不争离开了安陵县。 “静玉……”上官彻在睡梦中不断追着愈走愈远的娇柔身影,可是不管他怎么叫,她就是不回头。 当上官彻倏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满头大汗,好象已经跑了好远的路,原来又是梦,他用手抹了把脸,等待呼吸平顺下来。 静玉已经离开七天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幸好还有傅大娘在身边照顾她,应该不用太过担心……上官彻紧闭着眼皮,他每天出门,总是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之中寻找着静玉的身影,盼望着两人又可以不期而遇,满心渴望着就算只是见上一眼也好,他必须耗尽所有的意志力才没有冲去找她,怎么也不许自己真的跑去童善堂,就怕见了静玉,他会不顾一切地带着她远走高飞。 他绝对不能那么做!上官彻很明白自己的责任,他无法弃爹娘于不顾,所以只能忍耐,不断地忍耐着相思欲狂的煎熬,也许这得等到他的生命走完的那一天才会停止。 “大少爷醒了吗?”福安推门进来问。 “什么时辰了?”上官彻深吸了口气,掀被下榻。 “已经未时了。”福安端了洗脸水进来说。 “我怎么会睡到这么晚……”上官彻难得晏起,简单地用过膳,正打算出门,就听到婢女说爹娘有事找他,于是先过去看看。 来到院落里的小厅,见到除了爹娘,还有两个弟弟也在,上官彻上前一步,来到双亲跟前。“爹娘找我?”瞎忙夫人一脸笑吟吟的,心情似乎很好。“彻儿,你先坐下来,有件好消息要跟你说……”待长子落坐,她才开始说起这件喜事。 “早上刘媒婆又来过了,她说这位‘江记钱庄’大小姐不管是家世还是外貌都好得没话说,相信她最有资格当我们上官家的媳妇儿,这儿有她的八字,只要合过没问题,就可以准备下聘了。”她可是等静玉一走,马上就派人去把刘媒婆请到府里来商量,想不到江家也有结亲的意愿,很快就谈成了。 “娘就一定要这么快逼上梁山大哥再娶吗?”上官或冲动地跳起来。 “难道娘不知道大哥现在的心情?”上官雪轻声制止。“三弟,这不关你的事。” “二哥……”上官或不平地嚷道。 “娘就是为了你大哥好,才要他尽快再娶一房媳妇儿,身边有人照料,心情自然就会定下来,不会再胡思乱想了。”上官夫人有自己的一套看法。“老爷,你说对不对?”上官老爷不置可否,他还是想先听听看长子的意见。“彻儿,你自己觉得呢?如果认为太快了,可以缓一缓。” “老爷可别在这节骨眼里跟我唱反调,我可是想早一点抱孙子。”上官夫人希望有了孩子之后,能让长子忘了静玉。 “我不会再娶的。”上官彻一脸平静地看着母亲。 “你说什么?”上官夫人不高兴地问。 “这辈子我只有静玉一个妻子,不会再娶他人。”上官彻斩钉截铁地说。“茶庄还有事,我先出门去了。”上官夫人把心一横,抓准长子对自己的孝心,不信到时候不乖乖听她的话。 “不管你愿不愿意,娘马上就让刘媒婆开始准备,看哪一天是吉日,让你们愈快成亲愈好……”闻言,上官彻脚步没有停,直到走出厅外,为了孝,他忍痛和静玉分开,但是他的心只给她一个,再也无法给其他女子了。 “娘到现在还年示出来吗?”上官雪敛去向来温温的笑意。“大哥的人是在我们面前没错,可是他的魂并不在这儿,早在那一天就随着大嫂离开了,难道娘还要一意孤行下去?” “不要叫她大嫂!”上官夫人起到就有气。“难道你们就愿意接受她,不担心她会克死你们的大哥吗?”上官呀叹了一大口气。“大哥现在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又好到哪里去,娘逼他再娶就没事吗?大哥就真的会变回以前的大哥吗?” “你说……”上官夫人没想到这两个儿子也跟自己作对。“总之这门亲事就这么决定了。”说完便起身回房去了。 见娘气得拂袖而去,上官雪望向不发一语的上官老爷。“爹还不打算插手吗?真的要让娘不顾大哥的意愿而订下这门亲事?”上官老爷啜了口茶,语重心长地说:“当年为了生下彻儿,你娘差点就难产而死,用尽全部的力气把孩子生下之后,又失血过多,是好几个大夫一起抢救,才把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所以你们大哥几乎是她用命去换的,也就更加疼爱和期待了。”每回想到妻子在生产时经历的危险,他这个做夫婿的只有多让她一点了。 听到父亲的话,上官雪和上官或兄弟俩何尝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想到兄长的心情,谁又能帮得了他? “我若是硬要她接受静玉这个媳妇儿,静玉的日子更不好过,到时这个家也会不得安宁。”上官老爷说出自己一直没有干涉的原因。 上官或垮下肩头。“万一娘到时逼大哥非娶不可呢?” “等跟江家下聘之后,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可是眼下连他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打破僵局,上官雪沉吟地说道。 上官老爷心中有了计较。“万不得已,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怎么说?”两兄弟异口同声的问。 “到时你们就知道了。”上官老爷没有明说,因为他也不希望事情真的走到那个地步。 翌日,上官夫人还是铁了心要那么做,便向祖先和神明卜得吉兆,也在合过八字,确定没有相冲之后,便请刘媒婆到江家告知婚礼议程可以继续,接着便是纳徵,正式送上聘礼,最后是择日,确定了三个月后的初十为吉日。 立冬了,静玉来到登阳县已经两个月,在石家也住得很习惯了,多亏石不争的爹娘收容她,还将她当成贵客,让她心中万分感激。 站在这座朴实无华,只有随着季节转变的花园内,静玉看着从树上飘下的落叶,想着远在安陵县的上官彻。 “原来你在这儿。”一道柔媚的女子嗓音响起。 闻方,静玉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石夫人,虽然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了,甚至大女儿也嫁了人,但是石夫人依旧雍容华贵,美丽如昔。 “伯母。”静玉唤着石不争的亲娘。 石夫人睇着静玉眼底的思念,那么深、那么苦,让她想起年轻时的往事。“我一个人正闷的慌,不争又跟他爹出去了,正想要找你说说话,却没见到你在房里,原来一个人在这儿散步……是不是又在想他了?” “我……要是能不想就好了。”静玉涩涩地笑了。 “我是过来人,能够体会你的心情。”石夫人露出了解的笑意。 “不过天气已经有点凉了,你可要多注意身子,现在的你不是一个人,要更加小心才行。” “你……”静玉怔了怔。 “你以为瞒得了我吗?再怎么说我也生过两个孩子,多少也看得出来,你有喜了对不对?”石夫人一语点破。 “伯母全都知道了?”静玉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些窘迫。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其实她刚到石家不久,就发现自己的癸水没有来,便有些怀疑了,直到最近早上醒来就想吐,而且食量也大了,这才警觉到身体的微妙变化,原来她就要当娘了。 石夫人用着了解的口吻说:“什么都不用说,孩子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待会儿我让人去请大夫过来,看要怎么调养身子才好。” “谢谢伯母。”静玉想到能得到身边这么多人的帮助,更应感恩才对。 “你不打算告诉他有关孩子的事?”石夫人牵着静玉走进小亭内,婢女很快地奉上热茶。 静玉犹豫不决地说:“我……不想让相公又为难了,要是他知道我有身孕,绝不会再让我走的……” “对一个深爱你的男人来说,不告诉他这么重要的事,有多残忍你知道吗?”石夫人想起当年丈夫也曾对她这么说过。“就算他娘反对你们在一起,孩子的爹还是有权利知道,这是两码子的事。”石夫人这番中肯的话让静玉不禁动摇了。 若是不说出孩子的事,到底是真的为相公着想,还是单纯的自私,若是将来知道了,必定会恨她不早点说,怪她让他无法看着孩子长大……静玉踌思忖着,到底哪一个才是对的? “我……决定回安陵县。”过了许久,静玉做出最后的选择。 “我想亲口告诉相公,他就要当爹了。”似乎早就猜到静玉会这么说,石夫人露出芙蓉般的笑靥。“这样才对,我明天就让不争送你回去。” 第十章 过了五、六日,上官彻站在廊下,两手背在身后,看着天色慢慢暗了,高大身躯渐渐融入黑夜之中,脸上的寂寥和孤单毫不掩饰地显示出来。 “福安,你去跟老爷和夫人说我还不饿,请他们先去吃吧,然后去忙你的,不用伺候了。”只要爹娘在府里,便会全家一起用晚膳,不过上官彻真的没什么胃口,一点也吃不下。 福安应了一声,衔命去了。 不知在黑暗中站了多久,上官彻才转身进房,将桌上的烛火点亮……“相公,就算没有锦衣玉食,只有这么一盏烛火,我也希望每天夜里能和你一起看着它。就这样过一辈子……”静玉满是情意的柔软嗓音在上官彻最脆弱的这一刻响起,仿佛是昨天才发生事,那时的她偎在他的怀中,如今却不在了,他颓然地在凳子上坐下,看着那晕黄的火光,想着映照在静玉眼底的温柔,喉头蓦地紧缩,他只得用力地抿起嘴角,免得哭声进了出来。 上官彻用力地吸着气,他忍得住的,不是已经熬了两个月吗?但是此时此刻,一个人独坐在这间寝房里,自制力很快地溃不成军,放在桌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泪水一颗颗地滴落在拳头上。 虽然府里的管事有按月让人送银子去童善堂,可是他不敢问有没有见到静玉,她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问起他? 上官彻觉得已经够了,他无法再忍受这种思念的摧残,只要让他看静玉一眼就好。 这么想着,上官彻整理了下情绪,毅然决然地往外走。 “这么晚了,大少爷要上哪儿去?”老管事听到上官彻交代奴仆去准备马车,便问了一声。 “我要去童善堂。”他想见静玉,没有人可以阻挡得了他。 “大少爷,要是夫人知道了……”老管事试着挡住上官彻的去路,想也知道大少爷去童善堂多半是为了静玉。 “如果娘问起,你就老实告诉她。” 上官彻心意已决。 老管事可着急了。“大少爷再过半个多月就要成亲了,这个时候又去找那个女人实在不妥……” “我没说要成亲。”那是母亲擅自作主,他并没有同意。 “可是……”老管事慌了手脚,就怕夫人会责怪他没有阻止大少爷。 上官彻不再多说,见马车准备好了,便驾着它奔进夜色之中。 当达达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转动很快地行经大街,他的心情因为可以见到静玉而雀跃不已。 当上官彻将马车停在童善堂门口,立刻上前敲门,等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人出来应门。 “你……”傅大娘见到站在门外的高大身影,心中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因为他还是来见静玉了,可是静玉却早已不在这儿了。“都这么晚了,上官大少爷有什么事吗?” “静玉已经睡了吗?” 上官彻急急地跨进门槛,然后往屋里走。 “你找静玉,不怕上官夫人知道了会生气吗?”傅大娘口气有些像是在抱怨。“她说不定会以为是静玉要你来的。” “我不会再让静玉受委屈的,她的寝房是哪一间?” 上官彻一边问,一边往里头走去。 傅大娘叹了口气。“不用找了,静玉不在这儿。” “不在这儿?”上官彻狐疑地问。“傅大娘,我知道你怪我没有保护好静玉,让她吃了不少苦,但是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让我再见她一面……” “不是我不让你们见面,而是……静玉已经离开安陵县了。”傅大娘叹道。 上官彻俊脸刷白。“她……离开安陵县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一直以为静玉会在童善堂,因为她的干娘在这儿,她还能上哪儿去。 “早在静玉离开上官家那一天就走了,还是上官夫人要求的,就是担心你们藕断丝连,又会牵扯不清。”傅大娘不禁要为义女叫屈。“就算上官夫人再怎么讨厌静玉,也不该逼她非走不可。” “是我娘……要她离开安陵县的?” 上官彻面白如纸,身躯跟着晃了一下,他没想到母亲会做得这么绝,明知静玉已经没有别的亲人,居然还这么狠心。“我该早点来的……我不该等到现在……” 上官彻的心都冷了,原来静玉离开的那个早上,心情比他所想的还要痛,因为她得离开唯一的干娘,只为了不想让他为难。 “就……她一个人……”他不敢想像静玉一个弱女子在离乡背井之后,又该怎么讨生活。 傅大娘明白他的意思。“静玉是跟着石少爷回登阳县,幸好有石少爷在身边照顾她,不然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让她离开。” “那就好。” 上官彻露出想哭又想笑的表情,到了最后,他并不是那个能保护她的男人,他真是没用。 “这也只能怪静玉和你无缘了。”在努力这么久之后,他们还是无法厮守,傅大娘不禁徒呼负负。 上官彻摇了下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是娘逼他选择这条路的。“那就不打扰,我先告辞了。”当上官彻又坐回马车上,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心中豁然开朗,也不再挣扎了,于是甩动缰绳往回走。 回到家之后,上官彻便开始打包,带了几件更换的衣物,他决定等天亮之后就出发,到登阳县把静玉接回来。 天亮了,上官夫人才用过早膳,老管事便来通风报信,知道长子又跑去童善堂,气得马上把他叫来。 “你昨晚去找静玉了是不是?为什么还要去找她?”上官夫人质问道。 “那么娘为什么要逼静玉离开安陵县?除了童善堂,她根本就无处可去,为什么不这狠心地赶她走?” 上官彻也想听听理由。 闻言,上官夫人说得振振有词。“娘也是为了你好。” “就因为知道娘是为了我好,为了这个孝字,就算再怎么心痛,我还是让静玉走了,这是身为儿子该做的事,可是我却忽略了身为一个男人应该负的责任,不但没有保护好所爱的女人,还让静玉饱爱委屈,所以这一次我选择她。”这一刻,上官彻不再彷徨迷惑,神情坚定地说。 “你宁可不要娘,也要那个女人?”上官夫人不敢置信地问。 上官彻蓦地抽紧下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清清楚楚。“我先选择了孝,是因为娘生我、养我,我不能不顺从;而这一次我选择了爱,因为静玉为了我吃再多的苦都不曾抱怨过,要是不回报她这份情意,那我还算是男人吗?” “老爷,你快说句话!”上官夫人要身旁的夫婿给作主。 “去把静玉接回来吧!”上官老爷满心骄傲地看着长子,也被他这席话给感动了,愚孝很容易,但那并不是真的孝顺,因为身为一个男人,在这世上还有许多该负的责任。 “老爷!”上官夫人惊呼。 “不过你娘既然容不下静玉,为了这个家的和谐和安宁,等你找到她之后,就在外头找间适合的房子,把它买下来,往后你们就住在外面吧!”这就是上官老爷最不想、却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谢谢爹!”上官彻眼眶一热,其实他深知父亲多在乎全家人能住在一起,一家和乐融融,会这么决定都是为了成全他和静玉。 “老爷不能这么做……”上官夫人哭着试图让夫婿打消念头。 “要是彻儿有个什么……我也不要活了……” “那么夫人是想现在就失去这个儿子吗?”上官老爷用沉定的口吻,一针见血地反问。 上官夫人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想到长子方才说的那番话,是那么的义无反顾,要是她再反对下去的话,或许他们母子就此决裂,真的会失去他了。 “娘——”上官彻口气严肃地说:“您永远是我娘,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可是这次请让我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不要让我在往后的几十年里,天天活在后悔之中。”这几句话让上官夫人说不出话来了,她心里也有几分明白,若是硬要再将他和静玉分开,那么这个独生子真的会离她愈来愈远了。 “彻儿,快去吧!”上官老爷这个一家之才是最后做出无可仲裁的人。 上官彻喉头一梗。“是,爹。”话一说完,上官彻便匆匆地往外走,打算拿了行李就启程。 “大哥!”上官雪和上官或两兄弟听到消息赶来。 看着两个弟弟,上官彻脸上露出已经许久不见的笑容。“我现在要去石家接静玉回来,爹娘就拜托你们了。”上官或“咦”了一声。“那跟‘江记钱庄’的婚事怎么办?离婚礼只剩下半个多月而已,又不能退婚。” “婚礼照常举行,我会代替大哥迎娶的。”上官雪突发惊人之语。 “这怎么行?” 上官彻立刻反对。“二弟……”上官雪俊脸上不见半点勉强。“大哥不用觉得过意不去,这是心甘情愿的,何况也不能退婚,到时两家都会没面子,反正这件事大哥就不用管,还是快点去把大嫂接回来吧!” “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得不认这个大嫂了。”能让兄长爱得这么痴,连命都不要了,上官或也无话可说了。“大哥,快去吧!” 上官彻双手拍了拍两个弟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我走了。” 上官彻拿着包袱就步出房门。 上官雪和上官或兄弟俩也跟在身边,要送他到大门口。 就在这当口,门房听到很用力的敲门声,好像巴不得把门撞开似的,连忙上前应门。“原来是石少爷……”石不争来过好几次,自然认得了。 石不争没空寒喧,急吼吼地就往内走。“你们大少爷呢?”他才刚带着静玉又回到安陵县来,一路上担心她的身子会太过劳累,神经可是绷到了极点,所以想来找人算账,好好泄一下。 “大少爷在……里头……”门房来不及通报,石不争已经走了好远。 而正走向大门的上官彻见到石不争,先是错愕,然后几个大步上前去。“不争,你来得正好,我……” 上官彻还没把话说完,石不争一记拳头已经挥向他的门面,让他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 “不争,你疯啦!做什么找我大哥?”上官或一个擒拿手,想要制伏石不争,不过石不争早就知道会有这招,很快地闪过。 “这一拳还便宜他了!”石不争气呼呼地喝道。 “有话好说。”上官雪伸手扶起兄长。 “我是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现在我只想问你,静玉呢?她不是跟你一起回登阳县她……过得好吗?” 上官彻不顾脸上的疼痛,只想知道心爱的女人目前的状况。 “一点都不好!”石不争哼道。 上官彻脸色白了又白。“怎么不好法?她病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她有喜了!”就因为静玉怀了身孕,居然还被赶出上官家,石不争才会更为她打抱不平。“让一个怀了你孩子的女人流落在外,你还是个男人吗?” “你是说……” 上官彻的心情一会儿悲、一会儿喜,也跟着大起大落。“她怀……了孩子……她在哪里?还在登阳县吗?”石不争撇了撇嘴角。“她人在仁济堂吴大夫那儿……”没等他把话说完,上官彻便扔下手上的包袱,如箭弩般飞快地冲出大门,满脸忧急地直奔仁济堂。 “我还没说完……”石不争开口叫着,可是早就不见上官彻的影子了。“真是的,应该让静玉自己来告诉他才对,我怎么先说了。”不过看在上官彻那么关心着急,第二拳就先留着,要是以后他没再保护好静玉,到时一起算,石不争忿忿地忖道。 一来到仁济堂,上官彻立刻冲进药铺里。 正在帮其他病人看诊的吴大夫见到他来,不禁会心一笑,不用等他开口,便知道要找谁,于是比了一下帘子后面。 上官彻朝他颔了下首,很快地掀起帘子,来到里头专门用来内诊的房间里,就见到静玉躺在小床上,两眼紧闭着,像是累得睡着了,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他轻手轻脚地在床沿坐下,接着将脸埋在静玉的颈窝之间,这个举动把她惊醒了。 再次相见,恍如隔世。 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摸不着,只能在心里默默思念着,如今竟又能像这样见到彼此眼中的泪水,是那么的真实。 “相公……”静玉微启红唇,豆大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滑到枕间。“真的是你……我刚刚作了个梦……以为还在梦里……” 上官彻以指拂去她眼角的泪。“不是梦……我真的在这儿,正亲着你的唇……”他低下头,好温柔好温柔地吻着静玉,让她又落下更多的泪水。“怎么眼泪愈来愈多了……不要哭了……” “好……我不哭……是不争……去找你的吧……”静玉抬起小手,温柔地抚着他同样历尽相思之苦的脸庞。“你来这儿……没关系吗?要是让娘知道……又会让你为难了……” “现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上官彻将脸又埋在她的劲窝之间,哽声地说:“让你受苦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苦。”静玉柔婉地笑了笑。“还能像现在这样跟你说话,开心都来不及了。” 上官彻喉头紧缩,泪水也跟着滚落。 “怎么哭了?”静玉感觉到颈间一片湿意,还有耳畔传来可疑的抽气声,让她的心都揪疼了。“这样孩子会笑你的。” “你该告诉我的……” 上官彻呜咽地说。 静玉噙着满眶的泪水,说道:“孩子的事吗?我也是最近才确定,不是存心瞒你,幸好吴大夫刚才把过脉,说孩子很好,没有问题。” “不是这个,是我娘逼你离开安陵县的事,你该一开始就跟我说的。” 上官彻庆幸还有石不争伸出援手,否则他无法想像会遇上什么事。 “我不恨她,也不怨她,她只是以一个娘的私心来保护你,现在的我更能体会得出来。”静玉捧着上官彻的脸,宽容的说。 上官彻吸了吸气。“虽然我不知道娘需要多久的时间才愿意接受你,不过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可是娘那儿……”静玉担心婆婆又用其他办法来拆散他们。 “这件事由我来处理就好,这次会好好保护你们母子,你只要养好身子,把孩子平安地生下来就够了。” 上官彻认清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只是丈夫,也是爹,肩上的责任更为重大。 静玉不确定地问:“我们真的可以不用分开了?” “这辈子都不会了,我可以对天发誓。” 上官彻慎重许话。 “我相信,我当然相信。”静玉抽噎地说。 上官彻心想接下来有得忙了,既然爹答应让他搬出去住,那么得赶快找间房子,好安顿静玉和未出生的孩子。 于是,上官彻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总算找到一间距离童善堂最近的房舍,好让静玉可以随时回去探望她的干娘,而上官雪和上官或兄弟俩自己也出了不少力,总算布置完成。 “在娘答应让你回去之前,这儿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家了。” 上官彻拥着静玉的肩头,看着他们的新家。 静玉一手覆在小腹上,含泪地点头。“不管多久,我都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娘愿意接受我为止。” “会有这么一天的。”在那之前,他都会陪着她等下去。 三个月后,已经是立春时节,春天来了。 “外头还有些凉意,不用送我了,我去一下茶庄很快就回来。” 上官彻小心翼翼地搂着小腹明显隆起的静玉步出大门。 静玉微微一哂。“你昨天晚上回去有见到娘吗?”她还是很关心公婆的近况,只要上官彻回去和父亲讨论茶庄生意的事,就会问一下,不过昨晚早早就寝,所以来不及问。“爹娘的身子还好吗?” “他们都很好,也见到娘了,虽然她还生我的气,不跟我说上半句话,但是在我要走之前,突然说了一些话。” 上官彻露出莞尔的笑意。 “什么话?”静玉好奇地问。 “娘说男人都不知道生孩子很辛苦,没把身子骨养壮一点,到时没有体力把孩子生出来。” 上官彻一辽不漏地说给她听。“我想娘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她虽然表面上对你毫不关心,但是对这个还没出世的孙子,还是很在意。”静玉一脸笑意晏晏说:“还不确定是不是孩子,不过就算娘讨厌我,只要她能喜欢这个孩子就好了。” “我相信等孩子出生,娘一定比谁都还要急着抱他。” 上官彻也盼望这个孩子的出生能稍稍改变母亲对静玉的成见。 “但愿如此。”静玉说。 上官彻又叮咛一句,要静玉赶快进屋里去,免得不小心着凉了,接着便坐上停在门口的马车,往“上官茶庄”的方向而去。 “……夫人,既然想见他们,直接走过去就好了,何必偷偷摸摸的躲在这里偷看。”和妻子一起躲在远处偷窥的上官老爷努力藏起嘴角的笑意,装出一脸不解的表情问道。 上官夫人到现在还是很嘴硬,只不过两眼一直瞟向站在门口的静玉,想看看她的肚子多大了,不知道是会生儿子还是女儿,但因为距离远了一点,看得不是很清楚。“谁说我想见他们?我只是……正好要到附近的庙里上香罢了。” “原来是这样。”上官老爷也不点破。“那我们快走吧。” “走就走。”瞥见静玉关上大门进去了,上官夫人这才失望地收回目光,唉! 要是能近一点看就好了。 妻子的表情全都落在上官老爷的眼底,也许等孙子或孙女出生之后,他们一家人就能团娶了。 应该不会太久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