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香财妇 卷四》 第1章 【正文开始】 放火的人都想好了回去后的好日子,覃大人说了,这次事后会给他们一千两银子让他们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可现在呢? 老天爷都不给他们路走,大雨说下就下,几个歹人站在大雨中看着尚且冒着烟的木头愣愣的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就这样了呢? 「老、老大,咋办?」其中一个看着瓢泼的大雨还有冒着黑烟的木头都要哭了,「咱回去覃大人还会给咱银子吗?」 领头的名叫王强,此刻嘴唇紧抿,雨水遮住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神色,他嗓音微哑的开口,「回去有命没命还是两说呢。」 几个手下当即恐慌,「老大,咱们说好的,干完这一票就要回家的。我媳妇都要生了……」 「住嘴!」王强双目愤怒,「走这条路本就我命不由己。到了现在这地步咱们只能连夜出城去,覃家自然会知道事情失败,若是回去才是没命,咱们不能回去!」 「唉。」 雨夜里一声叹息突然清晰的叹息声在半空中。 王强当即一凛,双目四处查看,怒喝道,「谁?」 「要你命的人。」说完这话曹尤站在屋顶上朗声道。 王强目光瞬间望向屋顶,看清屋顶人的装束时,双目嗖的紧缩,心中骇然。他们闯荡江湖多年时常与达官贵人打交道帮忙处理一些阴私,又怎会认不出这装束的是什么人。 一瞬间,王强便知道他们这些人被覃素给骗了,覃素可没与他们说过宋家会有锦衣卫!而他们打探消息的时候显而易见也被覃素给误导了。如今看来宋家恐怕有锦衣卫护着,那么他们今日前来简直是自投罗网了。 王强看了眼围聚在周围的下属眼睛闭了闭心中甚觉悲凉,他们的确是亡命之徒,可也有人娶妻生子,甚至在做这一单生意之前他们还想着干完这一单便洗手不干回乡下置几亩地再娶房媳妇安安生生过日子。 现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老大、我不想死啊……」之前说妻子将要生产的陈里哭喊到。 然而不等他哭喊也不等王强作答,箭雨朝他们而来,王强将陈里挡住,然后接下一箭。 箭雨方歇,来时八人如今站着的不足三人。 这简直是一场简单的屠戮,因为箭雨是从四面八方过来的。王强胸口中了一箭,将陈里推了出去,高喊道,「他能回答你们想知道的一切,但只求,饶他一命,即便要他的命,也请让他看一眼他将要出世的孩子。」 王强自觉作恶多端,并不奢求苟活,他们这些人哪个人手上没沾了鲜血。纵然锦衣卫也是如此,可一个是官,一个是歹,他们天生命不同。 程贸颔首,「可以。」 得到回答,王强看着他道,「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说罢王强当即咬舌自尽。 程贸等人将陈里收押,陈里已然木讷又崩溃,想到王强之死,想到昔日的好兄弟之死换来了他的生,他就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从关押到审讯,一直到天亮,陈里一言未发,曹尤和程贸本是锦衣卫中的好手,对付硬骨头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可惜这些都不管用,根本不能让一个心死之人开口。 曹尤坐在桌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奄奄一息的陈里道,「你老大临死前不说的话你也不听了?」 陈里木着眼神看着他,里头充满了仇恨。 曹尤笑了笑,「觉得我可恨?我杀的人可能还没你杀的多呢。你有什么好恨我的,你忘了你家里即将出生的孩子了?」 「你想做什么?」陈里猛的抬头,眼中满是疯狂。 曹尤摇头,眼中满是嗜血的笑意,「不做什么,但你若不说,那就可真能确定我会做什么了。你知道我们锦衣卫的名声吗?」他咧嘴笑了笑,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有些渗人,「我们锦衣卫名声非常不好,而我,也想试试不择手段会怎么样。」 「我要杀了你!」陈里拼着力气想要扑向曹尤,却被曹尤一脚踢了回去。 门外站了有一会儿的徐容绣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开门将曹尤叫了出来,道,「若是他肯说,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曹尤不敢置信,「放了他?你可知道他之前是来杀你的。」 徐容绣点头,「我知道,我恨不得杀了他,可现在杀了他有用吗?他就能说吗?我们的目的是覃家,是让他心甘情愿的指认,而非拿一具尸体作证。」 曹尤不屑道,「没想到宋太太竟是个有博大胸怀的人,竟以德报怨,好胸怀。」 「不、我这人一向睚眦必报。」徐容绣微微皱眉,她鼻端甚至还能闻到血腥味,她甚至想到里面那人家中即将生产的妻子,若是他死了,那他家中的妻子情急之下会不会一尸两命?以前的时候她以为可以冷硬心肠,可自打有了饺子,她发现她也可以心软的。当然这不代表她能原谅里头的陈里,但或许可以换个方式。 「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覃家,若是这唯一的证人不开口,我们又如何指认?」徐容绣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拿他妻儿能威胁他吗?因为他知道你们锦衣卫的做事手段,恐怕他早就认定,即便他开口说了,你们也不会放过他的妻儿。所以,即便你将他即将生产的妻子叫到跟前他也不会说。反而会害了他的妻子。」 曹尤扭开头不看她,生硬道,「别和锦衣卫讲道义。」 徐容绣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觉得这人还挺别扭的,「我没和你讲道义,我是和你讲道理。那么现在,不说放过他这话,只要我告诉他,只要他肯配合,我们保他妻儿性命无忧,他便能说了。」 第2章 「他不信我们锦衣卫就信你?」曹尤撇嘴,「竟给自己脸上贴金。」徐容绣笃定道,「因为我也是一个母亲。」 这下曹尤不说话了,因为他不是个母亲,不知道如何作答。 「成,你说吧,我就不信你能问出话来。」曹尤哼了一声,「这人半死不活没什么能耐了,我去将他绑起来,你与他说吧。」 曹尤进屋将陈里绑起来,而后拉着一脸诧异的程贸出去了。 而徐容绣敛了敛衣袖进去,无视屋内的血腥味坐在椅子上,对耷拉着眼皮的陈里道,「我就是徐容绣,你们昨日想杀的那个人。」 陈里猛然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没什么表情,面容绝美的一张脸。 与此同时覃家书房内,覃夫人面色一片死寂,而覃素脸色也是青黑一片。 昨夜是他门下懂天象的人亲自推算出来的,绝对是月朗星稀的晴朗天气,所以他便与江湖上专门拿钱做杀人勾当的组织首领敲定了昨夜去火烧宋宅。只要徐容绣一死,不管是宋家的铺子还是宋家的酒楼都将不足为惧,而且这种时候天干物燥的,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覃家所为? 毕竟就宋家在长安城内得罪的官员和世家可不止覃家一家呢。 千算万算昨夜竟突降暴雨,即便起了大火想必也不会烧死徐氏。而任务失败后那些人竟没一个回来的。 究竟是担忧他怪罪跑了还是被宋家那锦衣卫抓住了? 煎熬从昨日半夜便开始,一直到了今日天亮,依然没有消息,而出去打探的人也回来了,宋家好好的,一点着火的痕迹都没有。覃素的心沉了下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不成那些人都被抓了? 可他早就打听过他找的这组织鲜少出现差池,即便有出现差池的时候也不会出卖主家。现如今他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便是那些人不会供出他来,可他又实在担心,毕竟锦衣卫的手段他可是知道一些的。 覃夫人听见昨夜计划失败后,瞧着覃素冷笑道,「老爷倒是不愚蠢,可怎么样?你不是亲自找门生算了昨夜大晴天吗?」即便见覃素面色不好看,覃夫人也忍不住讽刺,「进了八月陕西就没下过雨,往年的时候八月也不会下雨,可偏偏昨夜老爷挑选的好日子里下雨了。呵,老爷又怎么说?难道老爷也跟着愚蠢了?」 覃素猛的看向发妻,眼中阴沉的厉害,他眸中没有一丝的温度,朝外头的管家道,「夫人得了失心疯要闭门修养,关到房间去,任何人不能见。」 听见他这话,覃夫人似乎早有所觉,她哈哈大笑,指着覃素道,「覃素你个孬种,你以为你把责任推给我,皇上就会饶了你?你且等着吧!」 覃素不愿去想这些,气急败坏的对一旁为难的管家道,「还愣着干什么?」 管家连忙叫了几个婆子过来将覃夫人拉住往外拖去。覃夫人被拖拽着发髻凌乱,高声道,「覃素,你会不得好死的!」 等覃夫人被带下去了,覃素手下过来询问,「大人,下面怎么办?」 覃素眉头紧皱,「备厚礼去宋家负荆请罪,替夫人道歉。」 「大人,不可!」手下惊诧,「您可是朝廷二品大员,怎能给一介商妇道歉,有失体统。」 覃素早年能靠着岳丈往上爬,到了今日虽然里子面子全无但为了仕途为了身家性命他不能不对徐氏低头。徐氏自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背后的人,昨夜一袭事情发生,不管是宋家还是锦衣卫日后肯定会加强防备,他想要再的手是不能了,可恨他的发妻竟挑起这事儿闹不好整个覃家都要跟着倒霉。 屈辱是有的,不甘也是有的,但覃素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别说给个六品官的太太服软道歉,就是下跪他都在所不惜。 覃府迅速备好厚礼,当即驱车往宋家宅院去了。 而宋家宅院里,陈里已经对着曹尤和程贸将事情经过以及幕后主使全部倒了干净,而曹尤也在徐容绣的劝说下,答应在陈里妻子生产之前不杀他,至于之后杀不杀的,徐容绣就不能再管了。 徐容绣对结果并不惊讶,曹尤和程贸也不惊讶,早在覃家拿银子贿赂林公公几人时他们便有所觉,知道覃家有蠢货也有聪明人。蠢货办了蠢事,聪明人便想擦干净屁股扫除障碍。只可惜老天爷站在徐容绣这边,让宋家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害。 至于覃家,徐容绣已经被曹尤告知不能参与后面的事情,她自己猜测也知道覃大人是没的好了。若只是谋害她可能是小罪,可贿赂公公谋害锦衣卫,那便是大逆不道了。 总之一句话,覃家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吧。 昨夜的一夜大雨还未天亮的时候便停了,外头太阳依然高高的升起来了,八月的天气里剩余的夏日余温也终于消散,空气里总算弥漫了丝丝的凉意。 徐容绣一夜未睡,可因为解除警报的缘故此时觉得有些犯困,正打算带海棠她们回屋补眠,外头突然有人来报,覃大人亲自上门负荆请罪,替覃夫人道歉来了。 曹尤看向徐容绣,问她,「见吗?」 徐容绣哂笑,「覃大人倒是打的一手好牌,竟想用覃夫人来背锅。」 她的话曹尤不怎么明白,刚想问问到底什么意思,就见徐容绣突然扶住额头,整个人虚弱的靠上海棠,而后声音虚弱道,「曹大人,妾身昨夜受了惊吓此刻要晕倒了。」 第3章 于是在曹尤的震惊中徐容绣非常巧合的晕倒在了海棠的怀里。 海棠惊恐的配合,「太太,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呀,来人呀,快叫大夫,太太又晕倒了。」 宋家院子本就不大,不光院子里的人听到了,大门外的覃素也听到了。 曹尤:「……」 女人心海底针,千万不能得罪女人。 徐容绣晕倒了,在众人的惊呼中被海棠和月季姐妹俩背着回了后院卧房,而在大门外的覃素听见里头传来的惊叫声脸色青黑,难堪、丢人随之而来。晕倒了?是因为听见他来了?那就是说徐氏知道此事是他们覃家所为? 若是徐氏知道了,那锦衣卫是不是也知道了? 覃素心里咯噔一声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他额头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来,那若是这样,会不会昨夜的人已经招供?可除了这样的解释他根本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管家觑着他的神色战战兢兢问道,「老、老爷,怎么办?咱们回去吗?」 覃素目光盯着宋家的大门,咬牙切齿道,「等。」如今他最后悔的莫过于没在这一行人初到长安时下手,那时候下手恐怕也不容易怀疑到他的头上。只可惜后悔晚矣,当初他没能及时听幕僚的建议及早的除去宋子遇,如今又眼看着徐氏做大,如今竟让他陷入如此危及的境地,实在是让人悔不当初。 覃素在长安城素有威名,等闲认识他的人也不少,他往这一站,很快便有人过来偷偷打听覃素此次前来的意图。 而覃家的下人在覃素的暗示下只说覃夫人做了错事,他作为覃夫人的丈夫替她来请罪来了。但偏偏宋家的太太不肯见人。 覃素好歹是从二品官员,在地方上可以说就是老大,这样大的官低声下去的与你道歉你还敢拿乔不见人? 过分啊! 好些人偷偷的谈论,「覃大人真是好官啊,这么大的官居然肯放下颜面来给妻子请罪。」 「是啊,但是宋家太太就有些不知好歹了,覃大人这么大的官都来请罪了,她居然拒不见人。」 几个人正围聚在一起讨伐徐容绣,突然见宋家出来两人,好事者拉住两人调侃道,「覃大人都亲自来给你家太太请罪来了,你家太太咋不出来见人哟。」 宋家的下人急忙道,「瞎说什么,昨夜我家遭了匪徒,我家太太一介女流早就晕过去了,好不容易醒来听说有人要放火烧死她又吓晕过去了。」见对方目光惊诧,赶紧扯开这人袖子道,「别挡道,我还得请大夫看看我家太太呢。我家太太实在可怜,孤身一人来陕西为陕西的百姓谋福利却被人暗害,人心不古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看不得宋家好。太太要没了,宋家的铺子也就完了,到时候老百姓养的鸡鸭卖给谁去。」 宋家的下人急忙离去,好事者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错事,这么说来,昨夜来宋家企图放火的人是覃家的人?要不然覃大人咋说是覃夫人犯了错他来道歉啊,感情是覃夫人找人来放火,然后覃大人为妻子来请罪来了? 那覃大人也可怜呐,不过更可怜的是宋家太太。如今满长安都在议论宋家铺子和宋家那酒楼日后需要多少鸡鸭鹅的,又有多少农户将靠着养这些东西发家致富,听闻之前宋大人来此地就是为了种树修梯田,为的还是防风故土使得黄河少出水患。 几个好事者这般一想顿觉羞愧,人家做着为国为民的事,他们却在背后说人坏话。而且人家宋太太还是这件事的苦主,再想想他们从覃家下人那听来的模棱两可的话,顿时更加羞愧,恨不得赶紧去宋家太太跟前与人道歉去。 好事者在这附近也是小有名气的快嘴,很快就将这事儿宣扬了出去。 而宋家,徐容绣虚弱的回了房,然后让海棠带话给曹尤:宋家昨夜遭了匪徒,宋家主母险些遭难,是不是该报按察使调查清楚? 曹尤一听顿时乐了,当即就道,「先去将手印口供一式两份摁好手印,一份送京城,另一份连同认证送按察使让他审理去。」 布政使不是好东西,但陕西省的按察使赵富林却是个难得的好官,在陕西省口碑很是不错。那就让好人赵富林去调查吧。 覃素在前门堵着,曹尤便带人从后门找按察使报案求做主去了,等覃素听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在半路上了。 覃素的脸黑如锅底,连忙让人去拦下曹尤众人,自己也骑马赶紧去追。 可锦衣卫做事,等闲人等如何敢拦,更何况因为昨夜之事曹尤调动了整个陕西省的锦衣卫,这些人平时不露面,此时带人将曹尤等人非常顺利的送到了赵富林跟前。 覃素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进了按察使办公的衙门,赵富林已然坐在堂上开始审讯了。 赵富林看着覃素急匆匆赶来,惊讶道,「覃大人,您怎么来了?」 按察使主管一省刑名诉讼,而布政使却是一省行政长官,布政使从二品,按察使却只得正三品,是以赵富林见了覃素也要行礼。 覃素看着赵富林这块难啃的骨头嗯了一声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他瞥了眼寻常打扮的曹尤和程贸等人只做不知他们的身份,只低声与赵富林道,「赵大人,本官有些话与你说,咱们回避一下?」 闻言赵富林颇为惊讶,「大人有何事直言便是,下官正在审理案件,此案涉及京城官员的家眷,下官不得不严查,若是其他事情,还请覃大人晚些时候再让下官登门拜访。」 第4章 覃素深吸一口气,暗恨赵富林的不知变通,只能道,「这事儿就事关此案。」 「那就更不能私下说了,覃大人但说无妨。」 赵富林一身凛然正气看的覃素牙根直痒,这个赵富林怎么就这般顽固不化呢,他眉头一皱道,「因为此事涉及赵夫人。」 「涉及我家夫人?」赵富林更加震惊,在他的印象里他家夫人温柔和善,从未与人红过脸,更是在灾年的时候主动拿出体己救济灾民,覃素竟然说他家夫人与此案有关? 赵富林惊出一身冷汗来,他瞧了眼曹尤二人,嘴唇有些哆嗦了,「这事儿与我家夫人何干?」他舔了舔嘴唇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大人,我家夫人一向和善,怎可能与此案有关。」 「哼。」覃素低哼一声,听出赵富林的情绪,他不由挺直了腰背,目光盯着赵富林道,「因为此事是尊夫人与我家夫人合谋做的。」 「不可能!」赵富林骇的往后退了一步,满目的惊慌,「大人可有证据?」 覃素撇嘴,「本官既然说了,自然有证据。」他顿了顿道,「那么赵大人,现在可否去后衙一谈?」 赵富林与夫人感情一向好,他不信赵富林能看着赵夫人去死。覃素满怀信心等待,可惜赵富林震惊过后依然摇头,「既然如此,那么请大人拿出证据来。」 说完,赵富林不看覃素猛然僵住的脸几步登上审案的座椅一拍惊堂木,「现在开始审案!」 覃素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赵富林竟不知好歹! 赵富林的确与妻子关系不错,可他自认为饱读圣贤书,做官便是为民请命,这些年在长安虽然没有大业绩可他自认为无愧这身官服。是以不管犯罪的是他的妻子还是谁,他一个都不放过。他目光落在堂下脸色黑沉的覃素脸上,转而撇开目光对曹尤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曹尤看了眼覃素,咧嘴笑了,「状告覃大人贪污!」 饶是听了覃素三言两语,他本以为只是涉及两位夫人,不想对方状告的却是覃素覃大人,陕西省布政使! 而覃素也是震惊不已,旋即他便明白昨夜的人已经招供了,他目光沉沉,落在曹尤脸上,皮笑肉不笑道,「曹大人还是不要冤枉本官的好。」 曹尤笑眯眯道,「哟,覃大人知道下官的身份呢。」 覃素眼睛微眯,「想不知道都难呐。」 另一边宋家,在曹尤等人去了按察使衙门后覃素等人后脚也离开了,下人请的大夫也来了,给徐容绣把了脉又开了方子足足的给人塞了十两银子才将人送走。 大夫一出宋家家门便被人拦住,问这家女主人是不是真的吓着了,做大夫的什么事没见过,更何况医者父母心,得知徐容绣开的几间铺子和酒楼能够养活不少的普通农户,他私心里对这样的人有很大的好感,而且如今他拿了钱自然也听人家的话当即眼睛一瞪,「那是自然,人家宋太太吓的都起不来床了,哪个缺德的竟然看不得宋太太为百姓做好事,竟想烧死她,要我知道是谁,老夫定不会给他看病。」 这大夫在长安城内小有名气,此话一出再也没有人相信徐容绣是故意不见覃素的了,而且经过之前有脑子的人一分析,也得出结论,说不得这事儿真的是覃家人干的,而且覃大人也不怎么清白,若他真的清白难道不该将自己夫人送官吗?竟然大张旗鼓的登宋家门,是打量宋大人地位低宋太太不好意思让覃大人难堪吗? 覃大人竟如此用心险恶,竟企图逼迫一个妇道人家,其心险恶,实在阴险至极。 徐容绣此刻正端坐在后院院中石桌前的一躺椅上,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盘子紫红色的葡萄,海棠仔细的将皮剥去一半而后放到一边,徐容绣眯吃的那叫一个欢快。 这一日日过的,实在惊心动魄极了,也不知道在山东的宋子遇怎么样了,万一他也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她这样的好运气了,毕竟他身边可没曹尤这样的能人呢。 徐容绣吃了葡萄看了看天色,漫不经心的问,「那二狗可将消息都放出去了?」 月季应了一声,「二狗说都放出去了,保管天黑之前长安城内没人不知道这事儿的。」 徐容绣嗯了一声,轻笑:「不知道覃大人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实在好奇至极,可惜不能亲眼所见。」 海棠惊讶道,「曹大人不是已经去按察使那边状告他了吗,他还能离开?」 徐容绣笑了笑,「你以为一个按察使能够轻易的审一个从二品大员?」 即便没听过可海棠隐约也知道,「那、那他若是跑了呢?」 「跑的了和尚跑的了庙吗?」徐容绣看着海棠耐心的解释,「能做到这个官位可不仅仅是以一人之力能够达到的,覃家整个家族在那儿摆着,他敢跑吗?况且你以为长安城内只有曹尤他们两个锦衣卫吗,若是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你觉得昨晚咱们能够安然无恙?」 昨晚他们在屋里并不清楚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可隐隐约约听见动静的时候外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事后她才知简直是单方面屠杀,至少院子后门那里的墙上早上的时候还有残留的血迹。曹尤和程贸腿脚功夫还算不错,可对方到底多少人?想来也不会少,而锦衣卫向来不与地方官员打交道只听命于皇上,那么他们必定是找了同伴帮助。 第5章 闻言海棠气恼道,「亏得我以为昨晚他英雄盖世没想到……」 见徐容绣揶揄的看着她,海棠脸登时就红了,她低着头咬唇道,「我还以为是他俩抓住的呢。」 徐容绣抿唇笑了,姑娘大了也有心思了,「这件事的确他们俩功劳最大,若非有他们,咱们早死了。」她固然有杀猪刀,可与杀人如麻的杀手是有差距的。那日在街上她侥幸杀了一个匪徒已然让她连做几日的噩梦,更别说如今了。 她微微低头,「咱们就是运气好,若非运气好,旦凭我的意气用事,真的太难走下去了。」 徐容绣看着远处的天色慢慢道,「以前总以为远离京城去地方也能与夫君闯下一片天地能够做些改变当地的事情,可现在看来真的太难了。知县固然是一县父母官,可头顶上有知府压着,对内还有当地豪强,想要立足更是难上加难。」 太天真了,以前的她还有宋子遇都太天真了。 徐容绣满嘴的苦涩,她站起来道,「去让人备两桌酒席好让曹大人招待客人用。」不但如此她还让人取了银子交给海棠,「一并交给曹大人,他定然知晓该如何做的。」 海棠为难道,「要不让月季去吧。」 月季性子闷,扭头道,「我不去。去了他也要问姐姐。」 徐容绣忍俊不禁,推了海棠一把,「快去吧。」 没一会儿海棠回来了,脸上带着可疑的红色,不过也不忘汇报情况,「果真如太太所料,按察使大人并未能将覃大人怎么办而是放他回去了。不过覃夫人和赵夫人却都收押了。连同咱们送去的人证,三人都有锦衣卫的人和赵大人的人联合把守,赵大人也连夜写了八百里加急书信送回京城去了。」 徐容绣松了口气,有曹尤他们在,她应该不用操心了,只希望此事能够快些了结,再将铺子都开完,她便能去山东看看她家夫君了。 一省最高行政长官涉案,这事儿可不是小事。而覃素固然从按察使衙门平安离开,可也知道自己后面行路艰难。赵富林此人如何他一清二楚,本以为说了赵夫人的事能让他有所顾及,能够将此事压下,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冥顽不灵竟当场写了书信送往京城。 覃素回到覃家,家里的几个儿子纷纷前来询问。覃素坐在书房内,房内也没有点灯,他对手下吩咐道,「即刻召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骑快马将赵富林的人拦下,另外,锦衣卫的人也务必拦下,若是他们双方中有一人到达京城,」他顿了顿,神色在昏暗中有些看不清楚,「那咱们就都完了。」 下属领命匆忙而去,覃家几个儿子也纷纷惊恐,尤其覃二和覃三知道这事由大哥而起对覃为荣更加怨声载道。 「大哥现下满意了,若非你贪墨那银子兴许那三位公公就不会那般,母亲也不会为了大哥铤而走险。」 此时覃为荣也知道自己当初的事做的不对,可被两个弟弟指着鼻子责骂心中也不爽快,「那钱又不是我一个人贪墨的,谁让娘当初没说清楚。二弟倒是有脸说我,我好歹是为娘分忧,你们俩为娘做什么了?」 「你这话……」 兄弟三个眼瞅着吵了起来,覃素脸色更加黑了,他抄起茶杯啪的摔在地上,三兄弟顿时止了声,覃素咬牙切齿道,「都给我滚出去!」 三兄弟面面相觑,躬身出去,各自回屋却开始和自家娘子盘算若是覃家倒了他们怎么办,或者该不该出逃。 而覃素眼见着三个儿子闹的不快心中对覃夫人更加不满,瞧瞧她教养的好儿子! 覃素将心腹叫来又交代几句,趁着夜色出了门左拐八卦到了一处胡同敲了门,一二十多岁的女子给他开了门,见左右无人方将门闭上。门一关两人相拥在一起,覃素感受到怀里女子的柔顺,定了定神道,「你带着起儿离开长安吧,天一亮就走。」 此处是覃素在外头置办的宅子,女子云琅是他的外室,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已经十多岁了。是夜,覃素夜宿外室院内将儿子叫到跟前悉数说了覃家的事待儿子都听明白了方让他去休息,并在云琅身上最后洒下种子,企图来年春天给他再生一个孩子。 天亮后,覃素让人将母子二人送离长安,殊不知母子二人刚出长安便被锦衣卫的人带走。 覃素回到覃家,管家期期艾艾的将外头的传言说了出来,覃素恼怒,「怎么不早说?」 管家瑟缩一下,没敢吭声,您老一夜不在家中他能与谁说去。夫人被按察使关起来了,三位爷开始收拾东西想离开长安,他说话又有谁听? 覃素一颗心沉到谷底,宋家这是根本不给他们覃家活路了。他在长安经营多年,竟不及一个妇人几个月的功夫得来的名声要好。愚蠢的穷鬼们竟然被宋家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了,更何况那小恩小惠也只是给了泥腿子,与他们又有何干,竟传扬起他的名声来了。 覃素闭了闭眼,起身去了书房开始写信,只希望昔日的那些好友能够相助一二。 可即便是这样,覃夫人伙同覃大人买凶杀人的消息还是在长安城内迅速流传开来。知道宋家铺子开起来用意的百姓纷纷咒骂覃素,认为覃素往日的好形象都是装出来的。而覃夫人往日与人为善的模样也是假的,一时间覃家在长安城内出了名,也是出了名的臭名昭着。 覃素此时已经是孤注一掷,只能盼着派出去的人能将锦衣卫的人和赵富林的人拦下,至于长安城内。覃素冷笑,他在长安多年,难不成真的就等着受制于人?如今他只等拦下的消息传来,他便可将长安城的城门一关,到时候长安城内还是他说了算,到时候来个暴毙,来个死无全尸,与他何干?他毕竟只是负责行政事务的官员呢。 第6章 覃素打算的不错,只在家耐心等待消息,至于自己的夫人还在按察使衙门这事儿,覃素当即让人在城内传出他大义灭亲,亲自将妻子送过去投案这事儿来。 只可惜长安城内的百姓先入为主,已经认定买凶杀人一案与覃素脱不了关系,对此时传出来的传言也只当个乐子却并不相信。 徐容绣并不知覃素的打算,可曹尤和程贸却深知这些高官的劣根性,对于派回京城的人已经早覃家一天的时间往京城赶,加上锦衣卫擅长伪装,并不担心会被覃素拦截。 不过曹尤派人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派了两拨人,一波在明面吸引覃家人,另一波人则带着赵富林的人一路赶往京城。 不管是宋家的铺子还是宋家的醉花仙,都未受此事影响,甚至好些人觉得宋家太太仁义又可怜,打着照顾她的名义也要去光顾宋家的铺子。徐容绣出了那事儿后并不出门了,外头全是曲文怀带人忙碌。 八月十五的时候徐容绣连同院子里的所有人置办了酒席喝了团圆酒,又写了报平安的书信一封送往京城一封送往山东。 八月十五后天气渐凉,到了这时候徐容绣并不担心之前做的噩梦了,都到了这时候了,想必不会再有大雨了。 只可惜老天爷似乎担心她过的太过安逸,过了八月十五的一天,忽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至。长安城内不过一日的功夫便积了水,而百姓也纷纷担忧黄河的水位。 徐容绣也是不安的,黄河水患向来可怕,谁能想到入了秋过了八月十五还能再来一次暴雨。 庆幸的是这时候秋收已经结束,粮食已经进仓,只要保证黄河不再决堤那么两岸的百姓便性命无虞。 可下游呢? 中游分支还多一些,年后便一直有人负责分流将支流疏通水道,下游呢?堤坝是否已经修建完成?蓄水的工程是否已经建成? 晚上的时候徐容绣睡不着觉了,只盼着这雨能快些停下。 三日后大雨终于停了,长安城内四处都是水,宋家小院内也是积水。徐容绣担心黄河,忙让曲文怀派人去衙门问问那边的情况。曲文怀去了,可因为覃素的关系并没有人搭理他,最后还是赵富林与他说了,黄河这次没有决堤。 整个陕西省的百姓都非常高兴,哪怕如今到处是水,可好歹粮食保住了,地里的庄稼此时也没种下并未有损失。 徐容绣眼皮开始跳了,晚上的时候她又做了梦,梦见的还是那滔天的洪水在河岸上卷着黄沙翻滚…… 噩梦将徐容绣惊醒,她坐了起来,看着外头清冷的月光心跳的飞快,思绪也渐渐往山东那边去了。她在长安如今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即便覃家如今恨不得她死,可有锦衣卫在前面挡着她并无性命之忧,可宋子遇呢?马侍郎在中游主持支流分流和泥沙清淤,那山东又有谁坐镇?坐镇的人是否与程子阳一条心? 此时的宋子遇怎么样了? 徐容绣回想到梦中的洪水滔天牙齿仍旧止不住打颤,她不敢想在那样的巨浪下人能否生还,知道这是一个梦,可时隔多日两次相同的梦,却让她分外的不安心。徐容绣再躺下却睡不着了,饺子和田氏在京城她并不担心,她唯一担心的便是远在山东的宋子遇了。 她索性起身穿了鞋出去,外头榻上的海棠听见动静坐了起来,「太太……」 徐容绣摆摆手道,「我站一会儿就回去,你睡吧。」 时间长了海棠也知道她什么性子,嗯了一声又躺了回去。徐容绣推门轻声出去,整个后院此时一片宁静,清冷的月光将院子照着院中的桂花树此刻也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徐容绣在院中石凳上坐下,石凳上沁出淡淡的凉意。 宋子遇一定没事的!她这样告诉自己,当初第一次梦见时她便写了信给他,他那般聪明定能提前考虑周全保护好自己的安全的。 呆坐一阵,海棠从屋里拿了披风出来给她披上,低声劝道,「太太,现在天冷了,回屋坐吧。」 徐容绣嗯了一声回屋,却没去睡觉,转头又点了灯决定给宋子遇写信。以前的时候宋子遇只要有信使回京便必定让人捎厚厚的书信,到了山东后通信反倒没那么便利,除了特意让人送来的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她知道她是想他了。 她也没让海棠帮忙,自己磨了墨又铺了信纸,提笔写信,信写到一半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她猛的站起来,将信纸揉成一团,对海棠道,「海棠,我要去山东。」 海棠惊讶,「什么时候去?太太是担心老爷?」 徐容绣点头应了声,「最迟后日一早就走。」 虽然不知道徐容绣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海棠一向觉得自家太太做的决定都是对的,当即便道,「那太太现在该好好休息,天一亮还有的忙呢。」 徐容绣点头,转身往床上去了,「你说的对,现在该休息了,天亮后你与月季开始收拾行李。」 她躺下盖上被子闭上眼睛,许是因为做出了决定,她躺下很快便睡着了,而且再也没有做梦,难得的好眠。 天亮后,海棠和月季着手收拾行李,徐容绣将曹尤和曲文怀找来说了她的计划。曹尤面带忧色,「如今覃素尚未捉拿在案,你这时候出行恐怕路上会有危险。」 徐容绣看向曲文怀,曲文怀道,「铺子和酒楼的事情东家不必担心,就是分铺的事情也在有序进行,不过像曹大人说的,曲谋觉得也是如此。」 第7章 徐容绣从袖中取出两千两银票递给曹尤道,「劳烦曹大人帮忙请些镖师回来。」 他说完和曹尤一起看向徐容绣,徐容绣看着他们,目光坚定,「山东我一定要去的。如今曹大人和赵大人的人想必已经到了京城,钦差大人到长安是早晚的事,覃素若是敢投鼠忌器在路上弄死我,那我就与他拼上一拼,不过我倒是觉得他弄死我似乎也没什么用了。」 见她态度坚决,曹尤自然也不好再劝,只道,「那我立刻安排。」说完飞快的走了,徐容绣认真对曲文怀道,「曲先生,陕西就交给你了。」 曲文怀拱手道,「东家放心,过年之前,在陕西至少开五家分铺一家酒楼。」 对他的自信徐容绣很是相信,她颔首而后与他交代一些事情,宋子遇走后许宁和曾维冈还在长安,前些天她被覃素意图谋杀的时候还曾亲自过来询问,只不过他们是京官又是低级官员,对这样的事除了帮忙写信往京里送在长安也是毫无他法。 徐容绣让人去找二人说了一声,让他们代为照顾一下宋家的铺子,回头便去检查明日出行的事情。 傍晚十分,前院多了二十多个护院,全是曹尤找来的。曹尤和程贸奉命监视徐容绣,自然她走到哪他们跟到哪,可以防万一,多请些人回来路上也多一些保障。 第二日天一早,徐容绣一行人大张旗鼓的出了门,覃家覃素得知徐容绣带人和行李要出城,脸上冷笑连连,「既然她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手下道,「他们一行带了二十多个护卫。」 覃素一怔,「她阵仗倒是大。」他嗤笑一声接着道,「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活着,他们人多那便智取,他们一路上定然住店,到时候就好办了。」 如今追去京城的人没有任何音讯,更不知道事情办的究竟如何。如今他养在外头的女人和孩子已经送走,家里的三个儿子倒是想走,可如今覃家在外的名声太盛,更知他们得罪了了,就连儿媳的娘家都不肯接纳他们了。 到了现在这地步,他们覃家竟只能孤注一掷,以命搏命。 徐容绣出了宋家院子朝城门而去,一路安全。城中的积水已经慢慢散去,街上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徐容绣掀开帘子看着不远处宋家食铺门前排着的长队,缓缓的露出一个笑来。长安城的官不怎么样,长安城的百姓却是可爱的。 车子出了长安城一路飞奔往山东去了,为了赶着时间过去,他们一行路上很少休息,只有三餐的时候才停下来用餐,晚上的时候便在外头露宿。到了第三日的时候一行人进了山西的地界,晚上休息时曹尤照例让人轮流守夜,果不其然半夜的时候他们遭遇了第一次刺杀,来者有十多人,黑衣蒙面失败便咬舌自尽,全不似陈里那般还有弱点。虽然没有活口,但想都不用想是覃家所为。 一夜过去,众人精神都不好,可离着山东还有一段距离,要穿越山西至少还要走上七八日的路程,而众人此时都非常疲惫。 徐容绣无奈之下只能暂停前行,在一处大的城镇包了间客栈,在客栈休息一晚这才一路前行。也趁着这机会曹尤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与徐容绣道,「既然他自己不想活那老子就给他加点料。」 徐容绣没问他做了什么,只感慨当初找的靠山实在太好用了,非但钱和人有了,还能有免费的保镖,简直不要太爽。 进入山东地界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中旬,天更凉了。一路上他们经历了三次刺杀,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可一众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好在已经到了山东地界,山东的布政使在徐容绣了解中是个不错的官,治下治安也是不错。可到了德州府后天便下起了连绵的细雨,徐容绣下地看了看地里的泥泞眉头紧拧,看这样子似乎已经下了有一段时日了,就是不知道宋子遇所在的地方怎么样了。 徐容绣心里着急,曹尤等人自然看出她的着急,也明白她着急的原因,她在怕,她害怕整个山东此刻都笼罩在阴雨当中。 从德州府到济南府乘坐马车需要三日,一路上徐容绣的脸色越来越差,因为越往济南那边去雨下的越大,到了济南府的时候已经成了大雨,路上泥泞不好走,原本三日的路程也足走了四日,到了济南府的时候众人已经形容疲惫,几个镖师即便身体好也受不住这秋雨先后病倒。 也幸亏到了济南,徐容绣将一众人在客栈安排下,又寻医问药,安排好一切才收拾了自己带着海棠和月季去衙门问宋子遇的消息。 徐容绣也很累,可看着这连日来的秋雨,她心中除了焦虑便是心绪不宁。如今街道上都是水,黄河边上又会是什么情形? 徐容绣一路到了布政使衙门,对方倒是很客气的将她请了进去,待她询问宋子遇的下落时,山东布政使曹大顺为难道,「宋太太,虽然本官很想告诉你,但是……宋大人前几日带人去黄河边检查堤坝,至今未归,本官也曾派人去寻找宋大人,可下面人说宋大人沿着黄河一路去了滨县,至此还未有消息传来。如今外头下着雨,百姓都尚且不敢出门,宋太太还是安心在济南住下,等宋大人一回来本官便让人去通知宋太太,如何?」 徐容绣面上不显,心中却越听越凉,宋子遇果然去了黄河边上。这样的天气,他居然去了,黄河边上什么事不能发生?前期该做的都做了,他为何就不能相信自己? 她都不知道怎么从布政使衙门出来的,一直到海棠扶着她上了马车,她才后知后觉的浑身颤抖。 第8章 噩梦中的滔天洪水似乎又出现在眼前,她似乎看到了宋子遇正站在堤坝面前指挥着河工做最后的加固又指挥着河工将黄河水引入支流…… 可是他现在在哪? 徐容绣回去之后茶饭不思,好在外头雨停了,她似乎听见街道上百姓高兴的欢呼声。 济南向来不是黄河水患的多发地方,可滨县呢?入海口登州呢? 徐容绣寝食难安,瞧见海棠和月季沉沉睡着,她悄声起来换上男人的装束,叫醒曹尤带了一干愿意跟随的下人骑马往滨县而去。 宋子遇,你一定要活着! 滨县位于济南府西北,黄河途径滨县进入登州府的地界儿最后流入大海。但黄河下游地势平坦黄河进入下游后因为泥沙淤积经过多年形成黄河三角洲,土壤肥沃,养活了千万个山东直隶的百姓。可下游因为地势的缘故,黄河流速到了下游已经非常缓慢,等闲很少发生水灾,而且这大半年来马侍郎又亲自带人在山西清理黄河支流河道将黄河水分流,他们过来时经过黄河也曾看到过,黄河水并不似陕西那般凶险。 陕西山西尚未听说有水患,到了下游难不成还有水患? 徐容绣不愿意相信,也盼着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宋子遇,你现在又在哪里? 徐容绣会骑马还是在京城的时候学的,只不过技术并不怎么好,这会儿她伏在马背上,大腿根因为摩擦疼的厉害,可她要忍耐,她要见到宋子遇,见不到他她无法心安。 好在现如今不下雨了,路上除了难走些也没什么不好。 一行人到了滨县地界,直奔黄河而去,而在黄河岸边,水患没有,堤坝却有,期待中的人却没有一个。 宋子遇呢? 深秋的风打在脸上让脸上触感冰冷,徐容绣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看着明显水位上升但颇为温柔的黄河水从未有过的茫然。穿越至今已经五六年过去,她嫁了人,生了孩子,如今又四处奔波,唯一的期盼便是能一家人团聚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可这世道太难了,不当官难,当了官也难,如今她千里迢迢奔波而来,却依然找不到她的夫君。 曹尤少见她如此,也知她心中所忧,忙命人去附近打探了一下,回来才知,昨夜宋子遇的确来过这里,可检查过堤坝后便往利津去了。 徐容绣无奈,只能翻身上马再度前行,曹尤有些看不过去了,劝她道,「宋大人既然无事咱们回济南等着便是,如今在这找也于事无补,你来不就是确认他的安全的?」 徐容绣抿唇摇头,下了决心定要见到宋子遇的。 曹尤等人无奈,只能沿着之前打听来的消息沿着黄河往下走。黄河进了登州府,虽然水位较高但流速却慢,并不似要发生水灾的样子。徐容绣忧心忡忡,定是有什么事让宋子遇来此地的,否则以他的性子定不会做这种无用功的。 等等……徐容绣突然想起在滨县时下人打探来的消息,说昨日宋子遇带人检查了堤坝才走的。难道有人在堤坝上动了手脚? 徐容绣惊出一身冷汗,下游的确平坦,可也有激流的地方,倘若在那里的堤坝动手脚,那下游的百姓必定遭殃。可下游已经靠近入海口,又有什么值得对方大动干戈?登州府有什么? 登州府有石油有天然气,但是这些都是在后世发现的,现如今即便发现也没什么用处,这时候的人也不知道如何使用。 那到底是什么呢?还是说对方只是想弄死宋子遇?弄死他?徐容绣想到覃家,莫非是覃家! 徐容绣登时恼怒,手中的鞭子也狠狠的打在马背上,是她大意了,她以为覃家的手伸不到这边的。她以为有锦衣卫监视,覃家不敢再有大动作的。可她来的路上已然受到追杀,那宋子遇自己在山东又如何能够安稳。她早该想到的,她怎么就大意了,她以为覃家的目标只是她,宋子遇明明已经离开了长安,但谁又能猜到这些。 如今覃家想要弄死宋子遇又不想被人发现,莫非是在堤坝上做了手脚?这下游哪里又有合适的地方动手。 徐容绣目光看着黄河,她猛然拉直缰绳而后让人去询问黄河哪个河段的堤坝建在地势起伏较大的河段,一问之下还真有,竟就在离着利津二十里的地方。 而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利津快马加鞭还有一日的路程,宋子遇早他们半日出发,那么现在或许已经到了那里了。 徐容绣顾不得休息,顾不得体贴下人关心曹尤,她现在只想让马匹飞起来能够快些到利津去。 一日不休,快马加鞭到了第二日清晨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之前老乡说的地方,那里有一处地势陡峭之地,为了缓和黄河水巨大的落差带来的冲力在不远处修建了堤坝。 滚滚的黄河水奔腾的声音与梦中的尤为的相似,河水拍打在堤坝上溅起水花,堤坝修建的看起来那样结识,但那里一个人也没有。难道她的梦真的只是个梦吗?她本该欣喜的,可看着那长长的堤坝总觉得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呢? 徐容绣想要往前面去看一眼却被曹尤等人拉住,「太太,不能往……」 话音未落,明明修建的结识的堤坝如逃出升天的巨龙轰隆一声被黄河水冲开,原本平静的河面陡然间汹涌澎湃起来。 黄河如同一只巨兽,掀起几米高的黄色巨浪,好似能将天地万物都要吞噬一般。 第9章 徐容绣心跳漏了一拍,看着熟悉的滔天洪水,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她的宋子遇在哪里? 旋即她又高兴起来,这里没人,那说明宋子遇不在此地,那么梦里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徐容绣目中露出希望来,看着那空荡荡的两岸心中充满了期盼。 隐隐约约的,徐容绣好像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徐容绣微微蹙眉,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那里几人牵着马匹正一身泥泞的朝这边走来。 其中一人脸上沾满了泥巴,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但是那双眼睛她认得。她与那人成亲几年辗转山东京城陕西,最后又在山东相遇。 宋子遇一路辛劳一路忐忑担忧,到了利津后又忙着疏散百姓,本打算再过来瞧一眼看看来不来得及补救,可就在这里他竟然看到了他娘子了。 宋子遇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他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圈。挺疼的,他双目逐渐变亮,不敢置信道,「娘子?」 徐容绣瞧着他傻里傻气的拧自己,哪里还不知他是多么的惊讶。她的男人并不勇敢,她的男人却一直坚持自己该做的事情。看到他的这一刻,高悬的心总算落到实处,眼眶里尚且打转的眼泪旋即掉了下来,她声音哽咽,点点头道,「夫君,是我。」 「娘子。」宋子遇张开手臂,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跑起来也有劲儿了,到了跟前直接将徐容绣抱了起来,然后紧紧的抱着。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不在乎涛涛的江水,不思考究竟是谁想要他的命。 两人抱了一会儿,徐容绣最先不好意思了,现场除了他们夫妻俩还有其他人呢。曹尤倒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宋子遇白了他一眼道,「非礼勿视。」 曹尤嗤道,「那是对君子说的,我又不是君子。」 宋子遇瞪眼,「再看抠你眼珠子。」 这话比较好用,曹尤还他一个白眼,不过还是扭过头去了。 可头扭过去了,却不免听见宋子遇对徐容绣说的情话。当初他在宋家奉命监视宋子遇的时候就见识过宋子遇的狗腿,时隔几年竟有些忘了,如今听着他低声的说话,曹尤牙都酸了,他什么时候才能有媳妇啊。 听了一袭的情话,徐容绣总算得以解脱,她观察宋子遇,见他虽然消瘦不少可至少人很精神,而且身体健康此刻能安安全全的站在她的面前。 徐容绣悬着的心落下,嗔怪道,「我昨日便听说你来了这里,你去了哪里了?」 宋子遇一愣,懊恼道,「娘子从济南府一路追过来的?」一想到因为自己早走了半日让他和娘子晚了半日相见心里就颇不是滋味,可他干的是正事,比起儿女情长有的是大把时间疏散百姓安顿百姓却是重中之重。 「昨日天没黑我便到了此处,我听到消息有人在这堤坝上做了手脚,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能以防万一将下面两个村子的人疏散。」他目光落在奔腾而去的河水上,声音也显得阴沉,「没想到果真是被人动了手脚。」 徐容绣心里咯噔一下,这若是没提前得知,那后果定然不堪设想,起码下面两个村子的百姓会因为洪水而遭殃。 宋子遇哂笑一声,「只可惜未能捉到谁动的手脚。也幸亏赶在堤坝出问题之前将百姓转移了。」 「你说的是这狗东西吗?」 宋子遇刚说完,就见程贸提这一人过来,那人普通百姓装扮身形却很魁梧,可此刻双臂耷拉被程贸提在手中跟个鸡仔是的。 「这是动手脚的人?」宋子遇过来瞧着对方,目光微拧,「你是谁的人?」 那人垂目不答,宋子遇失笑,转头对程贸道,「有办法让他开口吗?」 程贸面无表情道,「当然。」在锦衣卫的手底下就没有开不了口的人。 说完这话程贸将人带下去与曹尤审问去了。徐容绣眉头微皱,「夫君且先忙别的,咱们有话晚些时候再说。」 宋子遇颔首,「娘子且先随我去县衙一趟,这事我要写明缘由让县令一层层的递上去,还有两个村子的村民后期的安置,洪水过后原本的村落还得清理,马上入冬要做的实在太多了。」 徐容绣眨眨眼道,「作为一个有良心的商人我愿意出力捐赠五百件棉衣。」这时候乡下人穿衣不讲究好看,只用结识耐用的布料做些棉衣其实费不了多少银子。 可她这样做,宋子遇知道是为了他顿时感动不已,「娘子……」自打成了亲,他似乎真的依靠着徐容绣了,上京赶考的时候若是没有娘子赚的银子他到不了京城,若是没有娘子,他们一家不能在京城创下基业。若非为了他,他的娘子哪里用大老远跑陕西跑山东,都是为了他啊。 宋子遇越想越感动,看着徐容绣的目光都快滴水了。 徐容绣简直没眼看了,更别提还有好几个跟随宋子遇过来的官员,此刻正站在不远处一脸便秘的看着他们了。 太辣眼睛了! 徐容绣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这几个字。 徐容绣主动提出捐赠五百套棉衣这不光让宋子遇动容,就是利津县的县令钱友亮也是激动不已。此处在他治下,堤坝出了问题,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却尚且有补救的机会,可若是堤坝冲毁继而使得两个村落被淹没,那他这个县令就真的走到头了。 现在好了,宋子遇提前得知这消息连夜疏散百姓,虽然损失不少,也让百姓失了家园,可好歹没有人员伤亡。如今宋太太又捐赠棉衣,更是解了利津燃眉之急。后面他只消跟在宋子遇后头上报此事,等着朝廷的帮扶便能让百姓共渡难关。 第10章 想明白这些,钱友亮激动的差点流下泪来,也非常不识趣的对徐容绣躬身道谢,「下官代替两村的百姓多谢宋太太的帮扶。」 徐容绣道,「这都是大周的子民应该做的。」她做这些动了恻隐之心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替宋子遇留个好名声,再者做棉衣并费不了多少钱,如今不管京城的铺子还是陕西的铺子都是日进斗金,这些对她来说只是小钱。 她这样说钱友亮却不敢就这般应承,连连道谢。最后宋子遇脸都黑了,这人忒的不识趣,竟如此占用他娘子的时间,「钱大人,咱们这便回县衙去,这边也得安排人手迅速安排村民处理后头的事。」他看了眼堤坝,「至于堤坝,只能等开了春再行修建了,马上入冬雨水也少,问题不大了。」 钱友亮今年四十多岁了,这会儿对着宋子遇却是恭敬有加,「宋大人说的是,只不过这堤坝……」 宋子遇知道他心中所想,淡然道,「究竟是何人所为朝廷自然会调查清楚,断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他该庆幸,山东的布政使为人清正廉明,治下官员严格约束并未有多少做事不靠谱之人,而钱友亮虽只是一县县令,当然也有功利之人,不过在利津县却也深得民心,为利津的百姓做了不少的实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不吝啬帮他一把,就是济南府的曹大人也定不会任凭事态扩大。况且有锦衣卫插手,孰是孰非自然能够辩个清楚。 安排完这些,宋子遇带徐容绣先去了利津下衙,找了地方安排她去休息便忙去与钱友亮等人商议完灾后重建工作。 当晚他们宿在利津县客栈,徐容绣本以为宋子遇会野狼化身,可宋子遇却将自己洗白白然后抱着她道,「娘子,睡吧。」 徐容绣知道他心疼自己,加上这连日来的确劳累,徐容绣嗯了一声抱着他安心的睡去。 从出陕西到山东,这一路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除却路上的追杀,心里的担忧更是让她难以入眠。如今让她心忧的男人就躺在她身边,她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幸福。 好好休息一日后宋子遇便打算带徐容绣他们回济南与布政使曹大人汇报工作去。临走前徐容绣留下两人还有银两让他们直接在县里采购布料和棉花,等棉衣一一发下去之后再去济南与他们汇合。 出了利津再次上路就没来时那般紧迫紧张了。曹尤将那人帮着扔在马车里,死不了活着难受,反正不说总有法子让他开口。 徐容绣和宋子遇一辆马车,两人腻腻歪歪,可把曹尤酸的不行,可宋子遇丝毫不觉得,他们夫妻关上门在马车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就算是皇帝老子派来监视他娘子的也不能进马车来看吧。 起初两人见面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浑身脏污有些脏了娘子的眼,后头洗了澡换了衣服又成了衣冠楚楚的宋大人宋子遇,在人前是温文尔雅的宋大人,在徐容绣面前就是几个月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 因为在路上的缘故,徐容绣并不想惯着他,可宋子遇直接往她怀里一扎,可怜兮兮道,「娘子,你忍心看我这么可怜吗?」 徐容绣瞧着宋子遇形容越发无状,即便你没人瞧着她也觉得臊的慌,她推了推他没推动,只能压低声音道,「那夫君更应乖乖的,到了济南,我定会好好补偿你。」 其实夫妻间的事哪有谁补偿谁,感情好了,两人自然而然在一起,你快活我自然也快活,即便她不说这话等到了时候俩人自然能滚到一块儿去。 一听这话宋子遇顿时高兴了,拱了拱之后又抱着她亲了亲这才不舍的放开她,「那娘子一言为定。」 徐容绣含糊的嗯了一声靠在车壁上与他说起这段时日以来的事。 宋子遇敛去脸上的不正经,压低声音正色道,「马大人当初突然将我调任山东其实是担心我在陕西将所有人都得罪光了影响以后的仕途,加上陕西那边修梯田种果树不是一蹴而就的,过了春季就过了种树的季节,我在那边呆着能做的事情也少了些,况且那边有许大人还有曾大人呆着虽然困难些可也出不了大问题,所以就让我来山东了。」 「到了山东后果然一切顺利,不管是修建堤坝还是疏通河道,这边的官员都很配合。几日突然下起大雨,本来中游今年疏通河道分流到支流断不会有水灾,山东这边河道清理的不错堤坝修建的也结识,按道理是不会出现问题的。但大雨的时候有人却秘密送信与我,告诉我黄河上有座堤坝被人动了手脚,因为不知道事情真假就没与曹大人细说,便带了人一路从济南查到利津。」 后面的事徐容绣便知道了,真的有人在堤坝上做了手脚,而且还选了远离济南府的利津这边。可到底是谁告诉的宋子遇这件事的?又是谁在堤坝上捣鬼的? 宋子遇摇头道,「现在还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为,但按照娘子所说,真有可能是覃家,只不过覃家的手要是真能伸到山东来,那恐怕就不只是涉及陕西的案子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徐容绣却明白了。官场之上本就是利益相关,同年之间、同乡之间,甚至姻亲,在这关系网中都是相互守望。覃家有难,利益相关的人家能帮的就帮,毕竟唇亡齿寒,谁知道现在是覃家下一个会是谁。 但若是对方得知覃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就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后悔没及时与覃家撇清关系了。 像宋子遇,在京城与邓繁等人便是利益相关的人,即便他日宋子遇去地方为官,邓繁在翰林院熬资历,十年二十年后两人爬到该有的位置,就算平素不往来,对方出事的时候也不会袖手旁观,甚至会在关键时刻互通有无共谋利益。 第11章 宋子遇是如此,覃家经营过年更是如此。能在地方上爬到从二品的位置,不止京中有关系,地方的势力更是庞大。如今幸亏他们夫妻二人离开了长安,若是留在长安覃家狗急跳墙直接将他们夫妻弄死了,京城中又有谁能真的为了他们夫妻去追究? 因为外头有锦衣卫,夫妻俩很多话也没有说的很清楚。一路上路不好走,马车摇摇晃晃,好歹走了几日后终于到了济南府。 此时已经深秋,徐容绣身上穿的还是来时穿的薄衣,下了马车便感受到济南秋天的凉意。一路到了客栈,远远的就瞧见海棠和月季正蹲在门口四处张望,瞧见马车停下徐容绣从里头出来,姐妹俩扑过来嚎啕大哭。 「太太,您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您好歹带着我们呀,没我们在身边谁照顾您啊。」着她们哭的可怜,不免无奈道,「我又不是没有手脚,再说了,你们从陕西过来一路本就辛苦,也该好好歇歇。」她拍拍俩人的脑袋跟哄孩子是的,「好了,乖,不哭了。」 海棠吸吸鼻子觉得有目光恶狠狠的盯着她,她一扭头就对上宋子遇颇为不满的眼神。那目光其实落在她的头顶,刚才被她家太太拍过的地方。 想起自家老爷的德性,海棠一噎,觉得自家老爷实在太小气了。她瘪了瘪嘴往徐容绣手下又凑了凑,「太太,您以后去哪可一定得带着奴婢。」 徐容绣笑吟吟道,「好,以后上哪都带着你们俩,你们嫁人了也带着。」 她如何没瞧见宋子遇小心眼的样子,忙把手拿开道,「曹大人在后头,一路都辛苦了,你们快让店家帮忙烧开水,给大家洗漱。」 海棠红着脸瞥了眼后头的曹尤,赶紧拉着月季走了。 徐容绣夫妻进了客栈,客栈的掌柜知道来人是宋子遇夫妻忙从后堂过来,殷勤的打招呼又安排下人去烧水做饭。 「多谢掌柜的忙碌,不过我们只住一晚,明日便要换地方的。」宋子遇温和道。 掌柜的忙摆手道,「大人客气了,大人为了治理黄河辛苦,咱们这些百姓也得感恩不是。」 宋子遇一笑,并未多说,与掌柜客气两句便回房休息。 洗了澡吃了饭,夫妻俩关上门便抱到一块去了,欲火瞬间燃烧将整个房间都烧的炙热起来。 两人大战过后外头天都黑了,徐容绣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昏昏沉沉的想继续睡觉。宋子遇穿衣下床去让人送了饭菜过来,殷勤的端到床边小杌子上拿了筷子喂徐容绣吃晚膳。 徐容绣实在不愿动便让他照顾着吃了一些而后倒头便睡。 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中午,海棠拿了干净的厚衣裳过来让徐容绣换上,才见宋子遇从外头回来。 宋子遇精神奕奕,看着徐容绣的时候更是眼冒精光,十足的饿狼属性。徐容绣简直没眼看,扭过头去与海棠说了几句话最后忍无可忍只能让海棠出去了。 她都瞧见海棠出去前那暧昧的眼神了,可再转过头,宋子遇又是一副我很可怜我很无助,我很缺人爱的模样。徐容绣瞧着他俊秀的一张脸,再想到他床上大展神威时的模样还有满身的肌肉,她突然就红了脸。 老夫老妻了竟然还挺羞涩的。 成亲时间久了宋子遇也明白徐容绣突然脸红,他凑近徐容绣低声道,「娘子,咱们晚上再战。」 徐容绣蹭的站起来往门口走去,「累死你个坏东西!」 她到了门口的时候还听见宋子遇压低的笑声,她抿了抿唇,并未觉得哪里不对,他们是夫妻啊,怎么说都行啊。 刚出门海棠便和月季听见动静出来了,见她要出去连忙跟上,「太太,您想出去走走?怎么不叫上老爷一起?」 徐容绣摇头,「他刚从衙门回来,估计待会儿还要出去……」她停顿了一下,叹道,「算了,我还是回去吧,等他走了我们再出来瞧瞧,既然来济南了,怎么也得把咱宋家的铺子发扬光大不是。」 得亏临走的时候拿了不少的银票,出长安的时候曲文怀便早有准备给她备了银票,这会儿若是开一间铺子似乎没那么困难,不过厨娘这些就比较麻烦,只能先看看铺面再去买些人回来了。 徐容绣在古代待的越久,越发的忘了上一世那平等的社会。想当初她刚到这里的时候瞧着哪家有下人她都觉得不适应,可如今她却将买人捏住人的卖身契这事做的非常顺手。 她自嘲的一笑,她一向追求自由,可如今她也成了剥夺人自由的人了。 哂笑一声,徐容绣推门进去,宋子遇守着饭菜,见她进来道,「娘子陪我一起用膳吧。」 徐容绣过去坐下,夫妻俩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边吃边谈,只不过提及饺子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沉默,饺子如今一岁多了,可他们这做父母的却不能回去。 宋子遇握住她的手道,「过些日子咱们兴许就能回去了。」 「好。」徐容绣扯了扯嘴角道,「我打算下午出门看看铺面,有合适的便买下来。山东是咱们老家,更该将宋家铺子开过来才是。」 宋子遇颔首,「好。」 没一会儿宋子遇出门,徐容绣起的晚此刻精神百倍,便拉了海棠姐俩一起出门,但凡她出门曹尤自然也要跟着,程贸因为要盯着按察使提审从利津带回来的证人并没有来,再加上几个家丁队伍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第12章 几人刚出了门,宋子遇跟前的小厮福贵却突然追了上来,他焦急道,「太太,那人招了。」 徐容绣和曹尤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到了僻静的地方,然后问道,「是覃家?」 福贵摇头又点头,「覃家有参与,但出手的人却是晋王妃姨母家表兄的堂弟。」 徐容绣眉头一跳,晋王一家子又来参与了?这一家子怎么就跟臭苍蝇是的,跟她杠上了啊。她不由看了曹尤一眼,似笑非笑道,「曹大人,这么重要的消息,是不是得上达天听?」 徐容绣想起晋王那色胚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让她难以理解的是晋王妃明明瞧着不像是睚眦必报之人,可一次次的所为又让她觉得晋王妃是个表里不一心胸狭窄的女人。 在她心里她是不愿意相信的,因为晋王妃给人的感官非常的好,看面相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难不成天潢贵胄爱好特别,不同与常人?她又何德何能才能让晋王夫妻这般惦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他们这般陷害与她。 当初晋王府之事本就是晋王有错在先,晋王妃也派人登门道歉并不似记恨她的模样,可转头先发生了陈家铺子的事情,再到这事儿,虽说陈家铺子最后损失惨重不了了之晋王妃也未曾说什么,可谁知道是不是在这等着她?让她很难不耿耿于怀。 铺子开就开了,这都是竞争,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又打到宋子遇身上来。 徐容绣不是不生气的,她向来护短,一想到宋子遇一心为民却被这般对待,她的一颗心就发凉。 晋王好歹是永安帝的胞弟,永安帝是微好皇帝,为了大周殚精竭虑,这堤坝修建起来为的是普通的老百姓,是为了大周的子民。作为永安帝的兄弟,即便不能做出什么利于民的事来,也不能这般拖后腿吧? 可若说这事儿晋王不知道,徐容绣是不信的。所以她对曹尤说话的时候难免带了情绪,她迫切的希望曹尤能快些将这消息传回京城去,好让永安帝瞧瞧,他护着的亲兄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为他的大周做了什么! 低级的官员拿着低微的俸禄奔波在田间地头河边江边,世代荣华不知人间疾苦的亲王却在背后捣鬼迫害臣子。这事若是传出去,让大周的官员如何不心寒,让大周的百姓如何不惶恐。 徐容绣以前顶多算讨厌晋王夫妻,如今却有些瞧不起,他们这样的人凭什么就站在高处想搞谁就搞谁? 宋家与晋王府的恩怨曹尤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本人对晋王的所为也颇为不耻,晋王简直有负皇恩,白白吃着用着朝廷的俸禄却在后头做这样的事情。 曹尤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报与不报是我们锦衣卫的事,太太不该过问的。」 徐容绣颔首明白他是为了她着想,继而对福贵道,「你回去告诉大人,就说我知道了。」待福贵走后海棠问她,「太太,咱们现在去哪?」 「当然去看铺子了。」徐容绣神色如常道,「街上有老鼠也不能不上街不是。」 曹尤哂笑,竟将晋王比成老鼠了,不过似乎挺贴切的。只敢在背后搞些小动作,在万岁爷跟前还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啧,委实可恨,又令人不耻。 知道这事儿是谁做的了,后头的事按察使必然秉公办理,只不过他们也只能抓晋王妃表兄的堂弟再进一步审讯,结果还是要上报到朝廷,到底要不要查下去还得看永安帝的意思。 徐容绣有些气闷,因为永安帝是有些护短的,尤其他一母同胞如今活着的只有晋王一个。恐怕不是谋反的大罪,永安帝都不会过多降罪。何况她与宋子遇如今都安全,堤坝虽然坏了可也没有人员伤亡,想要凭着这个扳倒晋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覃家,那就不一样了。她心中不由冷笑,扳不倒晋王好歹也让永安帝心里留个疑影儿,覃家因为陕西的事情再加上这事恐怕就难以逃脱了。 想清楚这些徐容绣带人继续上了街,济南府是山东直隶的府城,此时秋闱已经结束,街上还能见到不少出来参加文会的书生…… 秋闱……书生! 哎呀,坏了! 徐容绣猛然记起她弟弟今年可不就参加秋闱了?可不就在济南参加的? 现如今秋闱已经结束了,她来山东这些日子竟然完全没记起自己的亲弟弟来,实在令人汗颜。若是被蓝容恩知道自己被姐姐忘的一干二净是不是得伤心死了? 她眼前突然就闪现出蓝容恩小时候怯怯的躲在她身后的可怜模样,也越发的觉得自己不应该了。 旋即她又有些气愤,她忘了宋子遇也忘了不成? 徐容绣有些羞恼,连忙让人去衙门问宋子遇关于蓝容恩的消息。 作为一个负责人的长姐,她竟然将亲弟弟秋闱这事儿给忘了。这要是自己的儿子恐怕也不会忘吧。 曹尤不由幸灾乐祸道,「兴许蓝少爷未中所以宋大人怕你担心生气才没告诉你。」 他一说完就见徐容绣瞪了过来,徐容绣面含讥诮冷冰冰道,「你信不信,我弟弟定是山东省的解元。」 曹尤想起那个长相俊美的可怕的少年有些不信,「若是中了宋大人为何没告诉你?」 徐容绣嗤道,「这街上有的是书生,随便打听打听便知。」 第13章 曹尤不信邪,竟真的去拦住一书生问道,「敢问兄台可识得蓝容恩?」 对方惊讶道,「蓝容恩?那是咱们山东直隶的解元啊,听说他姐夫就是主持山东黄河水患治理的宋大人呢,宋大人以前也是进士出身呢。」 曹尤面皮抖了抖,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出。 对方说起蓝容恩那是滔滔不绝,连连说了不少蓝容恩的事迹,比如说在文会上做的诗文被主考官夸赞,甚至主考官还想当场将女儿许配给他等等这些事情。 曹尤打断他道,「多谢兄台,不知从哪里能找到蓝老爷?」 那人道,「就在贡院旁边的客栈,应该还没走。」 待与人道谢过后曹尤面色复杂的朝徐容绣走去。徐容绣并未听见他与那书生的谈话,可瞧着对方手舞足蹈的模样和曹尤的表情徐容绣就知道她猜的是对的。 也不能说是猜,毕竟她是得了先机,知道事情发展的。蓝容恩的确如原书中那样中了解元,那么明年春天又将是个状元。 曹尤叹气道,「是我小瞧他了。」 宋子遇来山东是主持黄河事情,倒是不会与科考扯上关系,瞧着那人那神色和语气对蓝容恩能中解元也是颇为服气,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传言。 徐容绣得了蓝容恩住的地方,也顾不上去看铺子了,拨了两人在这边打听,她便带人直接往贡院旁边的客栈而去。 山东直隶的贡院建在大明湖畔,从他们住的地方过去倒是不远。大明湖畔的景致几年前徐容绣便与宋子遇来游玩过,倒没觉得稀罕,反而能够熟门熟路的找到客栈。 到了客栈的时候可巧蓝容恩不在,倒是蓝容恩带来的照顾他的仆人在,见徐容绣来了,连忙道,「公子一早出去参加文会,想必过些时候就能回来。」 徐容绣应了一声,瞧着时候不早,便道,「那等他回来告诉他我过来了,让他去同福客栈找我。」 从客栈刚出来,迎面而来七八个书生,中间被簇拥着的那个不是蓝容恩又是谁。 徐容绣看着蓝容恩心里有些自责尴尬,做弟弟的参加那么重要的考试,做姐姐的居然忘的一干二净,实在太不应该了。 蓝容恩正与友人说这话突然瞧见客栈门前走出一堆人来,他自己还没注意,旁边的人却道,「蓝兄,那位太太与你长的好像……」 闻言蓝容恩抬眸望去,不是他长姐又是谁。 蓝容恩脸上喜色顿生,孺慕之情也跃然脸上,旁边的友人都惊呆了。往日清冷温润的蓝容恩竟然也能有这样的表情? 不待众人反应,蓝容恩已经顾不得与他们介绍,飞快的朝徐容绣赶了过去,而后唤了声,「姐姐。」 徐容绣看着蓝容恩,觉得他似乎又蹿了个子,如今两人站在一起竟比她高了一头了。徐容绣笑道,「最近怎么样?」 蓝容恩点点头,笑道,「挺好的,姐姐怎么样?你怎么也来山东了?我见姐夫的时候也没听他说起。」 徐容绣蹙眉,「你见过他?」 蓝容恩奇怪,「自然见过。姐夫刚来山东的时候就忙着黄河那边的事,与我匆匆见了一面,就再也没见过了。前几日我去找姐夫的时候说是他不在,于是便在这边滞留,打算等见了姐夫再走,没想到姐姐竟然来了。」 徐容绣应了一声见与他同来的几人正往这边瞧着,她便道,「你去与朋友说声,若是无事晚上去我那便一起用晚膳。」 「好。」在徐容绣跟前蓝容恩一直是好孩子形象,当即过去与友人说了一番便跟着徐容绣走了。 路上姐弟俩也没多说,到了客栈姐弟俩说了会儿话才见宋子遇匆匆而来。 宋子遇满脸的尴尬,他其实一直记得自己的小舅子在山东考乡试来着,可他一直忙碌也没顾上他,昨日他和徐容绣回到济南,他太乐不思蜀了,竟然忘了说小舅子的事了。 在衙门里听到下人说起来,宋子遇才意识到坏事了。忙完手头的工作连忙跑回来了。 徐容绣瞧着他一脸的尴尬,她似笑非笑道,「宋大人实在太忙了。」 宋子遇连忙讨好道,「娘子,我这不是忙吗,其实我一直记在心里,也知道他考了解元的,只是忘了与娘子说了。」 她自己都忘了,哪好意思再责怪宋子遇,一旁蓝容恩赶紧劝说道,「是我没想打搅姐夫,姐夫是官我是考生,虽然姐夫不管科考的事,但考前过度来往也的确不好。考完后姐夫已经忙着河道上的事,都是情有可原的。」 「知道了。」徐容绣也没想怎么样,遂让人上了晚膳,三人有说有笑的吃了晚膳。 饭后蓝容恩一脸期待的看着徐容绣,徐容绣不好意思道,「这次姐姐来的匆忙没给你带礼物,下次补上。」 「哦。」蓝容恩期待的眼神有些微暗,继而笑了起来,「等明年春闱后也一样。」 徐容绣应了一声,「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 蓝容恩看了宋子遇一眼,宋子遇拿手挡住自己,「别问我,我可能还得过段时间。」 「你姐夫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而我打算在济南开两间铺子。」徐容绣道,「你是打算等我们一起还是先回去备考?」 蓝容恩沉思半晌道,「那我先回京城吧,京城只有田婶和容菲她们在家我也不放心,我回去有什么事好歹能照应一二。」 第14章 对她的决定徐容绣颇为满意,「那你这边事了便赶紧回京城去。」她顿了顿道,「让田表兄多注意一些晋王府的动静和陈家的动静,让田婶她们尽量少出门。」 她叮嘱的仔细蓝容恩都一一的应了。她说完宋子遇又补充了几句,又提了几个翰林院他交好的人,让他若是有学问上的问题可以登门去问一问,又说了有事该找哪些人才让人送他离开。 待他走后宋子遇关门回来,小心翼翼的赔不是,「娘子,这事儿赖我,我的确给忘了。」 徐容绣应了一声,略带尴尬道,「其实我也忘了,今日出门看到街上那些书生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个弟弟刚参加完乡试呢。」 宋子遇呵呵两声,反正他是不敢说他娘子半句不好的话的。错都是他的,他娘子完美无瑕,即便是忘了那也是因为关心他担心他的安慰啊。 这么一想宋子遇又高兴起来,看来在娘子的心里他的地位比小舅子要高上许多啊。 他乐颠颠的出去让人打水沐浴,又拉着徐容绣也洗了洗,完了在海棠姐俩红着的脸中非常淡定的关紧房门对徐容绣道,「娘子,你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徐容绣眉头一挑,「诺言?」 「对,诺言。」宋子遇提起这事儿颇为理直气壮,「回济南的路上娘子说了要补偿为夫的。」 徐容绣环视一圈客栈的房间皱眉道,「就在这儿继续?你昨日不是说就住一晚的?」 宋子遇眼皮直跳,想起他住的地方跟狗窝是的被那帮人糟蹋的不成样子越发觉得不能让娘子过去住,他赶紧道,「娘子,不如咱们在趵突泉边上买座小院吧,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那就等小院买好再补偿。」徐容绣盖上被子躺下,见宋子遇目露失望,顿觉好笑,但她忍住笑意看着他道,「男子汉大丈夫不惦记保家卫国竟整日想着怎么往娘子的被窝钻,羞还是不羞。」 宋子遇撇嘴,理直气壮道,「不羞,永远都不羞。」 他气闷的躺下盖着被子背对着她道,「为夫实在太可怜了。」 「嗯。」徐容绣给他做了定论,「可怜也给我忍着。」 宋子遇彻底不吭气了,第二日天一亮就起来走了,徐容绣问海棠道,「大人什么时候走的?」 海棠捂嘴偷笑道,「天一亮就走了,带着福贵说是找院子去。太太,大人对您可真好,担心您住客栈不舒服,巴巴的赶紧找院子搬过去呢。」 徐容绣嘴角抽搐,就知道宋子遇那德性惯有欺骗性,果不其然几个小丫头都觉得他是这样的目的。当然他心疼她是一部分,估计另一部分是能够快点满足他的冤枉吧。 衙门那边毕竟还有事,如今水上的工程几乎都停了,再开工也要年后,但因为堤坝被冲垮的缘故,还有好些事要处理。布政使和锦衣卫已经将口供连夜秘密发往京城,想必过不了多久就有圣旨传来,到时候他们夫妻恐怕也得跟着回去了。 虽然盼着回去已久,但在离开前她还是要将山东的铺子开上两间才是。只可惜她这次过来带来的人不多,只能带着人去了牙行亮明了身份挑了二十多个人。这挑人也是有技术性的,以前的时候她也只能凭面相看人,如今与人交谈几句再观察神色几乎出不了大问题。 挑人的时候徐容绣特意挑了有家人的那种,并承诺将他们家人带往京城。虽然这样做很不地道,但却能保证忠心度。况且她将人带往京城也只是暂时性的,只要能确保忠心,谁也不愿意怀疑谁不是。 人挑好,可眼下没地方住,无奈之下只能将客栈大通铺被包了,只等宋子遇将院子包好便带人住过去,再对人进行培训。京城来人还得过些日子,这些日子怎么也得将这些人调教好才是。 宋子遇倒是行动迅速,没过几日便将院子挑好,离着趵突泉不过几条街的距离,顶好的位置,小两进的院子朴实又安静,里头干干净净的,让人心生好感。 收拾两日后,宋子遇亲自带人迎接女主人过去入住。 当晚宋子遇洗干脱静往床上一躺,「娘子,开始吧,为夫准备好了。」 搬新家住进新房,徐容绣早就料到会有一场硬仗,却不料她的夫君如此的……骚……竟然直接躺平让她来吧。 她不由想起新婚夜的时候宋子遇躺炕上眼睛一闭心一横任她为所欲为的那一晚。 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她吃干抹净了他还是他将她拆分入腹?不管是什么样的开始,都是有一样的结局。 时隔几年再次瞧见宋子遇这般作为,徐容绣竟莫名的觉得挺兴奋的,挺开心的,心里还挺激动的,甚至还挺期待的,毕竟俩人从几个月前便分开,已经许久未能痛快的在一起了。 徐容绣抿了抿唇将长发用丝带堪堪束在脑后,身上紧了紧夹袄一步步朝床上走去。 屋里桌子上尚且点着一根蜡烛,徐容绣路过桌子的时候将蜡烛熄灭,抹黑慢慢到了床上。 床上宋子遇呼吸急促,听见徐容绣近了,自动的往里面挪了挪。徐容绣心中好笑不已,将脚上的鞋子踢了上了床而后掀了被子盖在身上,「睡吧。」 睡吧? 宋子遇心里的小火苗被浇灭大半,整个人蹭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在黑暗中不满的责怪道,「娘子,咱们说好的。」 第15章 徐容绣听着他声音里的不满和委屈嘴角噙着笑意,「嗯,说好的。」 「那……」宋子遇急切。 「那,来啊。」徐容绣在黑暗中与他对视,「光想舒坦还不想出力,美的你。」 话刚落,后头的话便被宋子遇堵在喉咙里,「嗯……」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享受吧。 一夜折腾,第二日的时候徐容绣还是起晚了,吃饱喝足的宋子遇笑眯眯的去衙门办差,遇见人便笑,大概只有听了一晚上墙根的曹尤面色不爽,只盼着京城的消息快些传来了。 蓝容恩参加了几场文会后便与友人告辞回京城去了,临走时还将徐容绣打算带回京城的人一并带走,而徐容绣等人则要等着京城的消息。 等候消息的时候徐容绣也没闲着,将买来的那些人进行培训,有厨艺的则传授厨艺,会算账的当账房,每个人人尽其才,一个也不会浪费。 山东去京城有水路,来回二十天足矣,但若是走官船一路不停,半个月也就足够。 济南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宋家在贡院不远处大街上的头一家铺子也开起来了,主要营生当然是辣鸭货烤鸡烤鸭,另外麻辣烫酸辣粉这些适合冬天吃的东西也一一开始售卖。 新店开张,牌匾却是之前徐容绣让蓝容恩写好的,解元每三年都有一个,可十七岁的解元却是几十年间少有,因着这个,开张的时候牌匾往外头一挂,慕名而来的食客很是不少,至少济南府的举子或者秀才都跑来一睹蓝容恩的墨笔然后再尝尝他家铺子的味道。济南老百姓热情,听说有了新鲜的吃食纷纷跑来买上一些。不过几日的功夫宋家铺子的生意眼见的比四周的铺子都要好了起来。 开张没几日,宋家铺子生意火爆,徐容绣美滋滋的坐在家中盘账,外头大街上突然传来一串马蹄声,没一会儿月季匆匆进来道,「太太,大人说要尽快收拾东西要回京城了。」 徐容绣笔一顿,「可说了什么时候回?」 月季回道,「听福贵的话似乎明日便要回。」 闻言徐容绣眉头微皱,明日,实在太急了,这边铺子刚开业又没合适的人选,有能力的自然有,可因为时日尚短即便卖身契捏在她手里她都不觉得牢靠。 她瞧了月季一眼,问她,「月季,你愿意替我在济南待上一年吗?」海棠和月季在她身边呆了几年性子最是稳妥,尤其月季往日虽然寡言少语,但是做事细心,也很少失去理智,留她再合适不过。 月季惊讶,「太太,奴婢、奴婢哪能行啊。奴婢可啥都不会呢。」 徐容绣看着她见她没有极力推脱便知道她心里是愿意的,她道,「没有人生来就什么都会的。我们女人有些方面的确不如男人,可有些时候女人强大起来的时候是男人难以企及的。你要相信自己,你和海棠是我最信任的人,除了你俩我想不到其他人能管这事儿,也许不用一年,也许等我回京城,找到合适的人来管理你便可以回京城了。」 这样一说月季还是忐忑,「奴婢并不是推脱,只不过奴婢以前没做过心中忐忑,担心自己干不好耽误了太太的大事。」 徐容绣温声道,「那就试试,不行我回京立即让人来,如何?」 月季不好意思的点头,「好,听太太的。太太信任奴婢,对奴婢和姐姐也好,奴婢这条命都是太太的,自当为太太守好这里的产业。」 「那你去与海棠说说,她是要随我回京的。」徐容绣道,「你们姐妹俩踏实肯干,过两年我手上培养出替代的人,到时候便给你们找门亲事放你们出去过踏实日子。」 她这样一说月季更加感动,她突然跪下道,「谢太太安典。」 「没什么恩典不恩典,起来吧。没人生来乐意做奴才,只不过生活所迫,迫不得已罢了,我都明白。」徐容绣将她拉起来道,「只要你们好好的,就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月季擦干眼泪出去了,徐容绣就开始琢磨山东这边后续的事情,铺子肯定不可能只开这一间,养殖场也得赶紧开起来,否则生意红火起来货源上肯定不够。另外酒楼,恐怕得过上两年,至于其他只能以后慢慢盘算了。 她手指轻轻的在桌上瞧着,一笔笔在心里算着,突然发觉多亏宋家铺子能赚钱,否则还真是不够用的。几年的功夫他们宋家再也不是那个为了几百两银子着急上火的人家了。 晚上宋子遇回来的时候一身酒气,似乎怕熏到徐容绣,话没说上几句便赶紧去洗漱,回来灌了一壶浓茶才道,「这次秦王殿下亲自来的。」 秦王殿下? 徐容绣一惊,转而欣喜起来,「可是圣上亲叔叔秦王?」秦王是先帝爷的幼弟,后来又从龙有功前些年替天家镇守西北,前几年因为身上旧伤不得不回京休养。秦王是武将性子爆烈却不失稳重,因为常年守边关的缘故,最看不得那些贪官污吏害国误百姓,永安帝能让他来,徐容绣真的松了口气。 宋子遇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来,「正是他。圣上既然让秦王殿下来彻查这事儿,那么这事恐怕就不会善了,今日早上秦王殿下便到了济南,饭都没吃上一口便拉认证当堂审讯,口供以前按察使都已经写完了,可秦王又迅速的将人接管并审讯。最令我等惊讶的是他似乎在路上已经读完卷宗,到济南的时候已经将黄德秋及他堂弟全部收押,审讯的时候竟找了锦衣卫从旁协助。黄德秋最后受不住招了,说是晋王写信与他暗示他做的。」 第16章 「不过,明日应该是走不了的,」宋子遇目含讥讽道,「娘子不知道,这黄家在济南府仗着黄家老太太是晋王妃亲姨母的关系收敛钱财,按察使郑大人早就有所耳闻,只可恨黄家做事霸道归霸道,每每都将尾巴扫的干净让人难以抓到把柄,即便郑大人得了一些证据也难以将黄家扳倒,这次倒好黄家自己扑了上来,郑大人顺势将那些苦主找了来,秦王一怒之下秦王当场让人去黄家抄家,抄出不少好东西出来,与覃家的书信也在其中。」 徐容绣道,「抄出不少钱来?」 宋子遇无奈笑道,「是不少。」他顿了顿,「富可敌国。」 富可敌国? 徐容绣先是惊讶接着却道,「这下圣上有钱了……」 宋子遇一愣接着反应过来,那可不是,黄家有几个当官的,可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正四品官员,剩下几个连六品都混不上,哪里得来那么多银钱哪来上千亩的土地。这些抄了,黄家在京城做官的几位爷恐怕也得一撸到底,后头几个更别提,黄家这次趴下很难再起来了。 那些银两田地,都将收归国库,永安帝可不就富裕了吗? 「若是能多抄几家像黄家这样的恶霸就好了。」宋子遇有种的叹气道,「可惜现如今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真的想动一家并不容易,黄家这次也是被覃家连累又踢了铁板,明知永安帝对黄河重视居然还想用这个弄死我,简直找死。」 黄家敢动手显然也是觉得利津处于黄河下游即便出了事也出不了大事,而他们目的也不是弄出事故,只是想弄死宋子遇。 可他们低估了永安帝对此事的重视,更因为时间和地域的关系没能及时知道覃家的处境,轻信了覃家。 覃家肯定要倒霉,黄家却是活该。估计到现在黄家被撸到底的那几位爷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撸呢。 夫妻俩说了会话,便上床歇息了,既然明日不走,那徐容绣也能有几日的功夫安排铺子里的事,所以在宋子遇靠过来的时候她还在想事情,等人覆过来了她想反抗都晚了。 最后的最后,徐容绣自然被吃干抹净,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想的什么事情了。 第二日宋子遇天一亮就不见了踪影,徐容绣则开始去铺子里安排事情,等傍晚打烊的时候她将所有人召集起来,正式宣布由月季暂时管理铺子的事情。 虽然月季年轻,可大家伙都知道她是东家身边的人,即便不服气也只能乖乖听话,宋家是官宦之家,他们这些人以前吃饱饭都成问题,这时候又哪敢再与官家斗去。 至于黄家,家大业大抄家都没那么容易,前一日没抄完,第二日又接着抄。因为抄出了不少的好东西,全济南的百姓都震惊了,他们济南府竟藏着这么一富户,实在是太可怕了。于是这日黄家被抄的时候可谓是被全城百姓近距离围观了。 黄家人瑟瑟发抖,相互指责埋怨对方连累自己。黄家老太太是晋王妃的亲姨母,此刻脸色也阴沉的可怕。黄家应承这事儿的时候自然是要与她商议的,可她觉得不过是个六品小官,死了都激不起个水花儿来。 而且覃家早年与黄家有点交情,应该说有些恩情,覃家从未要求黄家做过什么,所以覃家提出这要求的时候他们也没觉得如何,毕竟远在京城的晋王也婉转的表达了这层意思,两厢比较一番,他们做了这决定。没想到这一次竟让黄家全栽了进去。 黄家人即便成了如今的模样也不敢指责黄老太太,他们可都指着老太太的外甥女能救他们呢。 黄老太太看着满屋子乌烟瘴气,拐杖在地上拍的咣咣响,「都闭嘴!」见屋里的人都静下来,黄老太太才道,「你们真以为到了现在这地步,晋王会认吗?他不会认,王妃也不会认!毕竟你们没有证据!」 「那咱们怎么办啊!」几个年轻的少奶奶已然晕了过去,几个当家的太太颤颤巍巍问了出来。 黄老太太还待说,外头门砰的被推开,外头的人进来道,「各位打扰了,轮到这里了。」 闻言,黄老太太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黄家乱成一团糟,外头看热闹的也不嫌事大。 好些曾经被黄家欺负的人也纷纷站了出来,与人诉说黄家人做的那些可恨的事情。一时间全济南城都在议论此事,之前乡试营造出来的读书狂潮都被冲淡不少。 黄家人毕竟与天家沾亲带故,是以秦王虽然手持永安帝手谕抄了家,对黄家人却只是关在府内等候发落。至于黄家犯了事的黄德秋等人则被秦王带着一起回京面圣审理。到时连同覃家的案子将一同直达天听。 一直到了第三日,秦王回京,宋子遇等几个出来修筑堤坝清理河道的官员也奉命回京,与此同时远在黄河中游的马侍郎等人也启程回京。 值得一提的是,覃家在陕西被抄家,全家上下七十八口人全部收押,按察使赵富林的妻子暂时不知清白与否,赵富林也被暂停职位,长安城内大大小小几十个官员,竟没几个是清清白白的。 许宁等人本是负责黄河水患治理的官员,因为这事儿暂时被留在长安等候新任布政使等官吏入职,在此之前他们将暂代一省职务。 这些回去的路上宋子遇细细的给徐容绣讲了一遍。徐容绣听的汹涌澎湃,她庆幸穿到这个时代,她庆幸永安帝是个难得的好帝王。 官船划过河水往北而行,呼啸的北风也将河边树木上的树叶吹落。 第17章 离开京城快半年了,她从未如此时这般想念京城。京城里有她的家也有她的女儿,还有她的弟弟妹妹。 已经到了十月底,河面上虽然还未结冰,但站在船头上那北风吹来的时候仍旧让人浑身打颤,徐容绣刚上船的头一日觉得仓房憋闷便拉着宋子遇出去站了会儿,人都要吹傻了,干脆就回仓房憋着了。之后的日子也没再出门,宋子遇不在的时候她便冬眠,他在的时候两人说说聊聊饺子日子过的倒也快,在路上行了七八日,总算看到通州码头,徐容绣站在仓房窗户那往外瞧着码头上,觉得码头上人都少了许多。 「再过两个月就过年了。」宋子遇感慨道,「这一年过的可真够刺激的。」以前的二十多年过的实在太过安逸,这几年过的虽然也有坎坷,可好歹都没有性命之忧,这一年来,他们夫妻产业做大,官职也有所提升。可也差点死在外头。想到他娘子在陕西的那些遭遇他便不寒而栗,也越发的痛恨秦家,痛恨自己为何没能爬的更快一些。 徐容绣回头看他一眼,好像还真是这样,「这些读过去了,咱们不提这些。倒是饺子,现在走路估计都稳当了,就是不知道还认不认得我们了。」 这是件让人颇为无奈的事情,做人父母的自然想无时无刻不陪在子女的身边陪着她长大,若是他们仍旧生活在市井过着小日子,恐怕饺子也能日日在他们跟前成长,可正因为他们入了京城走上这条路,便只能无奈离开她。 徐容绣想到这些有些难受,她在榻上坐下道,「不知道以前给她捎回去的小玩意儿她喜不喜欢。」 她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可真的看到京城近了,她突然就胆怯起来,她担心饺子不认她这个娘了,这比什么都能更剜她的心。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饺子怨她也是应该的,是她这个母亲做的不称职。 宋子遇何尝不是这样,他离家时间更久,不管是对女儿还是妻子还有母亲都有所亏欠,他轻声安慰道,「娘子比我幸运多了,我年初便离开家,饺子就算不认得也是不认得我,娘子离家四个多月,定会认得你的。」 他说着叹了口气道,「为夫好生可怜呀。」 徐容绣被他逗笑了,她站起来将东西收拢道,「待会儿就下船了,最迟下午便能见到饺子了。」 宋子遇见她不再多想松了口气,转头道,「咱们出去瞧瞧?」 徐容绣挑眉,「还得一会儿才靠岸,这会儿出去吹冷风?」 「赏风景。」宋子遇不满摇头,「娘子如今越发的没有情趣了。」 徐容绣不理他了,这人正经不了一刻便会成了这样,真不知道他在衙门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虽然是冬日,可在通州码头靠岸的船只也不算少。因着他们坐的是官船而船上的又是秦王殿下,是以得以提前靠岸。 上了岸后秦王便要带人回京进宫,宋子遇在路上道,「娘子,恐怕我们要先进宫了。」 徐容绣应了一声,「我明白,你先去忙。晋王的事情不料理清楚恐怕以后也是麻烦,家里不用担心。」 到了京城宋子遇下马车骑马跟着秦王进宫,徐容绣则坐着马车急速往家里赶去。 离开四五个月,她想饺子想的厉害,走时那么小的一团刚刚学会走路,如今不知什么模样。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在宋家胡同里停下,昨日京城刚落了雪,外头街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胡同里的雪却还有一些。到了门前,徐容绣便听见院中传来孩童嬉笑的声音,徐容绣眼眶瞬间湿润,那是饺子的笑声。 海棠在一旁轻轻唤了她一声,「太太……」 徐容绣回神,敛了敛心神对下人道,「去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门房瞧见她眼前一亮,转头就朝院中大喊,「太太回来了,太太回来了!」 院中嬉闹的声音陡然停止,接着便是一阵糟乱的脚步声,孩子的声音没了,替代的是田氏焦急的声音。 徐容绣微微蹙眉间,她抬脚进了院子,那边田氏和蓝容恩也一脸喜色急步的迎了出来。 「娘。」徐容绣唤了声娘又与蓝容恩打了声招呼方问道,「饺子和容菲呢?我方才似乎还听见她的声音了。」 田氏无奈道,「方才还在院中与她小姨母堆雪人儿,听见你回来了就躲屋里去了,估计还在恼你呢。容菲过去劝她了,这么小的人竟然知道恼人了。」 徐容绣一愣,她女儿五月出生,到现在一岁不到六个月,这么小的孩子就会闹脾气了? 「外头天冷咱们进去说。」田氏边走边道,「你刚走的时候天天找娘,晚上也不肯跟我去睡,就自己抱着小枕头躺你们那炕上,一连五个晚上,确认你真的不在后才肯抹着眼泪睡觉,可怎么也不肯走,无奈我只能让她在那睡了,外头榻上给安排了俩丫头轮流守夜。」 她无奈道,「饺子就是太聪明了,估计记事也早,你待会儿好好哄哄她,估计就忘你离开的事了。」 徐容绣听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很难想想一岁的孩子抱着小枕头固执的等母亲的场景,想想都觉得可怜。 她眼泪险些落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扯了扯嘴角道,「娘,我去瞧瞧她,子遇进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田氏应了招呼下人准备洗澡水和饭菜,而后跟着进了屋。 第18章 此时饺子正坐在屋里炕上,怀里抱着她的小枕头撅着嘴脑袋扭在一旁,对小姨的劝说颇为不耐,「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蓝容菲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哭笑不得道,「小姨不是与你说过了?你爹遇到了困难,你娘去帮你爹了。你不是最想娘了?她现在回来了要是瞧不见你该多伤心啊。」 一岁五个多月的孩子说话并没有多清楚,而且饺子虽然早慧,懂得也多,可并不喜欢开口说话,此时蓝容菲劝说她,除了不听二字,其他的根本就不说。 正劝说着门口传来脚步声,蓝容菲站起来道,「你娘回来了,你不出去小姨可是要出去了。」 饺子还是不动,蓝容菲故意走了两步,「小姨出去和你娘抱抱了。」 「不!」饺子蹭的从炕上站了起来,却不肯下地来。 蓝容菲抿唇笑了笑,这时房门被推开,徐容绣从外头进来,饺子看到她娘的一瞬先是一愣,接着哇的一声就哭了。 蓝容菲哭笑不得道,「方才还嘴硬不找你来着。」 徐容绣心里难过,几步上前将饺子抱进怀里。饺子抱着她脖子哇哇大哭,就是不肯喊娘,徐容绣也不逼迫她,她身上穿着厚厚的披风上头还带着外头的凉意,她想将饺子放下将披风脱下来,可饺子似乎她再跑了一样搂着她的脖子就不肯撒手。 「饺子乖,你松开娘,娘将披风脱了再抱饺子好不好?」徐容绣温声说着,可饺子依旧不肯松开。 徐容绣无奈,只能将她抱着裹在披风里,而后坐在炕上轻声说着话。 蓝容菲感慨道,「这亲娘来了真就什么都不算了,你没进门前还撅着嘴什么都不听,你一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饺子坐在她娘的怀里闻言哼了一声扭了扭身子将屁股对上蓝容菲。 蓝容菲啧了一声,「姐姐,那我先出去了。」 徐容绣点点头道,「待会儿的时候咱们再说说话。」 饺子她娘回来了,自打窝进徐容绣的怀里就再也没下来,尿尿的时候她娘伺候,喝水的时候也要挂在她娘的身上。总之徐容绣走到哪她便跟到哪。 徐容绣心中有愧,饺子的任何要求她想满足,更别提只是这样小的要求了。海棠过来说洗澡水烧好了让她去洗澡,徐容绣瞧着挂在她身上与宋子遇高度相似可怜兮兮表情,试探道,「饺子跟娘一起去洗洗?」 还不等饺子回答她又摇头,「不成,天太冷了,着凉就不好了。」 饺子的表情瞬间就要哭出来了,徐容绣又有些心软,海棠道,「我让人在里头多烧几个碳盆。」 徐容绣刮了饺子的鼻子道,「小鬼头。」 饺子这才咧嘴笑了。 娘俩一起去洗了澡又到花厅用膳,平常一直自己吃饭的饺子难得闹起脾气非得坐在徐容绣身上让她喂。田氏也是无奈,「这孩子离开你时间久了估计是怕你再走了。」 徐容绣看着饺子道,「娘以后不管去哪都带上你。」 再也不能分开了,再分开真的要了她的命了。 一家人吃了饭,天擦黑后宋子遇才一身疲惫的从外头回来。许是饿极了,宋子遇狼吞虎咽的吃了晚膳才坐下来与家人说话。 有些事宋子遇不想让田氏他们担心,便没有与她们说起他们夫妻在外头的时候遇到的那些凶险,蓝容恩自然知道一些,可也没有多说。田氏听着外头铺子开的好,酒楼也开了,心里颇为高兴,「容绣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如今不说别的地方,就京城里哪个不知道咱们宋家的铺子,这都是容绣的功劳。」 徐容绣抿唇笑了笑,「我自己一个人可忙不来,而且要不是夫君在外头奔波得了圣上青眼,凭我可找不来这么大的靠山。」 在大人说话的时候饺子就安静的窝在徐容绣的怀里,宋子遇吃饱喝足有了精神逗饺子了,饺子眼睛不眨的瞧着宋子遇,在他伸手的时候飞速的抱住徐容绣的脖子而后警惕的看着他道,「坏。」 吐字清晰,表情严肃,看宋子遇的模样就像在看一个坏人。 坏人宋子遇瞬间露出和饺子之前一样的可怜兮兮的表情来,「饺子,我是你爹啊。」 饺子长相本就像宋子遇,而饺子有时候也照镜子,瞧着宋子遇这表情竟觉得有些熟悉,似乎从镜中看到过? 饺子迷茫了,大人们乐疯了。 宋子遇委屈哒哒道,「我真的是你爹啊,不信你问你娘,小孩子生出来都是有爹的。」 饺子虽然疑惑了,可并不接受这个男人现在是她的爹,抱着徐容绣一声不吭。 连日赶路很是疲惫,田氏催促他们尽快回去休息,饺子不肯撒手,徐容绣只能抱着她一起去睡。 但是睡觉的时候问题来了,饺子不肯让宋子遇上炕,自己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大喊,「我的!」 宋子遇嘴角抽了抽,他也挺想说这是他的,可惜他若敢说他娘子就敢揍他。况且饺子不认他全是他的锅,毕竟离开近一年,饺子那时候才几个月,若是能认得他那才叫怪。 徐容绣忍俊不禁道,「你去炕头去,等她睡了我再过去。」刚回来粘着她情有可原,但大一些后就必须得自己睡了,不然这一对父女之间恐怕都要起矛盾了。 宋子遇觉得自己地位受到威胁,可闺女离开母亲这么久粘着母亲又是人之常情,他跟闺女吃醋倒是有些丢脸了,他委屈哒哒的去炕头去了,那里实在太暖和了,让他火热的心更加的燥热。 第19章 饺子抱着母亲香香的睡了,等她睡熟徐容绣才去炕头那。 两人都很累,但宋子遇还是要与她说下宫里的消息,「秦王当时直接让人去找晋王,等晋王进了宫,不等圣上发话,直接拿鞭子将晋王抽了一顿。」 徐容绣眉头微皱,「他若是作为长辈抽了晋王,那圣上可还会再按律法处置他?」 宋子遇道,「这还不好说。这次的事圣上交给秦王联合大理寺刑部共同审理,究竟如何还不得而知。京城本就是大染缸,各种利益关系交错纵横,年前都不会消停了。只盼着明年春闱能顺顺利利的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自然不会有事的。」徐容绣笃定道,「我弟弟还得考状元呢。」 宋子遇失笑,「容恩的确有这本事。」 「对了,晋王进宫后面对秦王质问矢口否认,根本不承认是他授意的,圣上全程什么话都没说。」 宋子遇冷笑道,「晋王在京城行事最多是好色,可在外头到底干了什么估计圣上也有数,且等着吧。」 徐容绣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最后还在想:在外头干什么了呢?难不成还能招兵买马屯兵器准备谋反不成? 念头从心里一过,徐容绣猛的清醒过来,她坐了起来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宋子遇道,「娘子不想睡?若是不想睡就干点别的……」 「干你个鬼。」徐容绣忧心忡忡,「你说晋王在外头能干什么呢?黄家那么有钱,真的是他一家的本事吗?」 这下宋子遇也睡不着了。 黄家有钱,可黄家最大的官才多大?即便黄家在济南经营多年,抄出来的银子也已经超过黄家该拥有的。黄家哪来这么多钱?又是哪来的底气在济南府敛财还能迅速将尾巴收拾干净的连按察使都抓不到把柄? 若说没有晋王背后的帮衬,打死宋子遇都不能信的。 以前他对晋王的印象便是好色之徒这评价上。可若是上升到谋反,那罪名可就大了,他不光唾弃这种人,恐怕还在心里咒骂他八辈子祖宗,若晋王并没有这意图还好,若真有…… 宋子遇突然吓出一身冷汗来。 看来秦王是看穿晋王的打算了,所以才当着永安帝的面抽晋王,他抽晋王并非只是因为生气,恐怕也是为了救晋王一命吧。 说到底这事情最后究竟如何结果,端看永安帝的态度,永安帝若是肯继续纵容胞弟,那么晋王便能逃过一劫,所有的罪名也都将由黄家甚至覃家一起来背。若是永安帝想以除后患,那么这件事便要彻查到底。 帝王心难测,多少人当一辈子官都猜不透帝王心,更别提宋子遇这等官场菜鸟了。 宋子遇抹了把汗躺下道,「睡吧,左右与咱们来说都是好事。咱也不指望能够扳倒那坏东西,能让他伤筋动骨起码能消停上两年,对咱们也算好消息了。」 这话虽然说的消极可也是大实话,徐容绣想了想也的确如此,不管是收拾晋王还是端了黄家,于宋家都是有益无害的。但她没说的是她担心永安帝宠弟过度若是诚心偏袒晋王那么恐怕他们作为知情人也会是被清算的对象。 当然她不愿相信永安帝会这样做,先帝爷时国库空虚官员腐败,导致朝廷无人可用,永安帝登基时又被几个顾命大臣控制,皇位坐的战战兢兢。但永安帝是不安于做傀儡的人他有雄才大略,将那几个老东西扳倒,这几年的科考又提拔自己的人。无疑宋子遇是永安帝看好的人,所以她不信永安帝会轻易放弃宋子遇。 宋子遇有能力有胆识,重要的是有一颗与永安帝一个立场的心更不会背叛永安帝。宋子遇爬上高位是早晚的事,永安帝若不是想让宋子遇锻炼,也不会让他去陕西去山东的。 更何况,她弟弟还是明年的状元郎呢,若是他们一家子被一窝端了,明年也就没状元郎了,永安帝就太亏了。 徐容绣想完这些嗯了一声道,「夫君说的对。」 睡在炕尾的饺子翻了个身,徐容绣低声道,「年前夫君虽然忙碌,但能早些回来就早些回来,多陪陪饺子,她也就认你了。」 宋子遇笑了笑应了声好,后面再没动静。 第二日早晨饺子醒来发现不在娘亲怀里大为不满,一屁股将宋子遇坐醒了,宋子遇瞪大眼睛顿时怀疑人生,但饺子却捂嘴大笑,而后还抱着徐容绣道,「我的,我的。」 宋子遇去办差了,徐容绣笑的直不起腰来,直到吃早饭的时候闻着桌上的鸡汤突然就吐了。 「这是有了?」田氏惊喜道。 徐容绣微微蹙眉,想了想道,「应该没有。」 旁边的海棠也道,「太太换洗的日子刚过去没几日。奴婢去请大夫给太太把脉。」 一听这话田氏有些担心,「那是怎么回事?」 徐容绣倒没觉得如何,只安抚道,「许是久未在京城不习惯了,请大夫看看就知道了。」 饭后大夫来把了脉却是脾胃失调,将养些日子也就行了。田氏松了口气嘴里念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边刚送走大夫,邓繁的妻子李氏便带着舒姐儿挺着大肚子来了。 今年饺子周岁的时候李氏就有了身孕,如今算着日子恐怕就这几日了。 徐容绣瞧着她的大肚子赶紧让她坐下,「就你这样,怎么还敢出门,昨日我回来时还与娘说今日抽空去瞧瞧你,你倒是个着急的。」 第20章 李氏摸着顶着尖儿的肚子笑道,「这是着急想见你吗,小半年不见我可是寂寞不少。」 两人说着话,舒姐儿已经熟门熟路的去找饺子玩了。两人相差不到一岁,可饺子鬼精时常将舒姐儿欺负的哭鼻子,可舒姐儿就是乐意与饺子玩,每次哭完还是找饺子。 若是以前,饺子觉得无聊便与舒姐儿玩会儿,可这会儿她娘回来了便直接不理舒姐儿了,她抱着徐容绣的胳膊道,「我的,我的。」 舒姐儿委屈巴巴的可怜极了,看向徐容绣的时候就好像徐容绣抢了她的饺子一样。 徐容绣哭笑不得,可劝饺子去玩她又不去,舒姐儿更加难过了。 李氏在宋家呆了半晌,舒姐儿也没能将饺子哄过去,临走时舒姐儿一步三回头,李氏笑道,「你这样娘会觉得舒姐儿是宋家的孩子,饺子的姐姐了。」 舒姐儿眼睛一亮,朝着徐容绣便喊,「娘。」 李氏顿时惊呆,她看看舒姐儿再看看徐容绣,哭笑不得道,「你这魅力……刚回来就拐了我闺女了。」 徐容绣抿唇痛快道,「唉。」 她应了李氏直摇头,「你啊你,你竟然还真应。」 徐容绣不在乎道,「有什么不能应的,我喜欢舒姐儿,不如就认了干亲算了。」 「这等夫君回来问问再说。」李氏并未说不可这话,将话岔过去带舒姐儿走了。 李氏待人周到妥帖以前与徐容绣关系亲近,虽然两人小半年没联系,可徐容绣仍旧察觉出疏离,田氏叹气道,「也不怪她,子遇升官升的快,可邓繁如今还只是从六品官职。虽然咱们不多想,可旁人却不能不按照规矩来。不止是李氏,就是旁氏来咱家那也不敢再张牙舞爪的了。」 徐容绣有些默然,然后叹道,「在陕西子遇官位低,一帮夫人太太的还想各种拿捏我,到了满地大官的京城倒是被人捧了一下,倒是让人不习惯了。」 在京城待了这几年田氏也接触了不少人,对豪门和官场的事也略知一二,京城达官显贵多,也靠近权力中心,这里的人更加注重规矩,与地方上一家独大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在清河县的时候县太爷就是最大的官,但到了京城县太爷即便见了比他高半级的官员也得规规矩矩的。 徐容绣感慨完了便算了,认不认干亲的也没什么干系,她只觉得舒姐儿好玩儿,邓家夫妻也值得深交,至于旁人如何觉得那就不好控制了。 宋子遇忙着外头的事,徐容绣也不能闲着。京城的几家铺子干的红火,田友水还做主在真定和河间府又开了铺子,城郊的养殖场也扩大了规模,这些之前田友水都给她汇报过。她不在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回来了,作为东家怎么说也得将铺子走一圈。 京城如今四间铺子,保定、真定通州各一间铺子,徐容绣一圈走下来已经过去几次。回来又马不停蹄的去养殖场查看。 田友水指着养殖场南边儿的那片地道,「那边五十多亩地都买下来了,雇了佃农耕种,养殖场产出的粪便正好用上一点也不浪费。」 徐容绣问道,「佃农的租子怎么收的?」 田友水道,「租子和他们以前租的时候一样。不过因为有这些粪便土地养分充足,粮食长的格外好,比往年收成也多。」 「这样也不错。」徐容绣道,「再让人打听打听,有没有人卖庄子,顶好是有温泉的地方。」 朝廷每隔三年便对京官进行一次考核,今年年底将有一场,到时候难保不会有官员落马,到时候她得捡漏才是,若是侥幸能买到一处带温泉的庄子,或许她可以想法子种些蔬菜出来丰富一下自家的餐桌也能丰富下食铺的菜单。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大冬天的泡温泉舒坦对身体也好啊。 徐容绣交代完便和田友水离开养殖场回城。 到了京城才后知后觉发现街上乘马车坐轿子的人也少了不少,徐容绣多少清楚一点其中的缘故,心里也在惦记晋王那事儿到底如何处置。 回到家宋子遇难得回来了,而且与饺子玩的挺好,徐容绣几日不在家饺子以为她又走了,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场最后被宋子遇驮着骑大马哄开心了。 这会儿徐容绣回来终于有功夫陪她的时候,饺子头一扭哼了一声,不肯理徐容绣了。 徐容绣自然做的不对,与宋子遇夫妻联手哄了一下午才将饺子的心哄过来。晚膳的时候美滋滋的坐在爹娘中间,左边吃一口右边吃一口,好不开心。 饭后田氏将饺子哄出去玩,宋子遇与徐容绣说话,蓝容恩和蓝容菲本来要走,却被宋子遇叫住,「你们俩也留下听听。」 蓝容恩还好说,毕竟在外头时间久了多少有点了解,蓝容菲这几年因为不在徐家身上以前的那些刺渐渐收敛,如今俨然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做派,她不太明白姐夫让她也留下的意思。 徐容绣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过了年你便十七了,这个年纪成亲的也不少,纵然你目前没有成亲的打算,但有些事你多知道一些也好。」她说完又对蓝容恩道,「过了年你便参加春闱,之后步入官场所以我与你姐夫商议过,日后有什么大事大家都一起商议。」 她如此说蓝容恩兄妹自然应了,然后坐下一人一杯茶捧着又打发小厮丫头去外头守门。 第21章 宋子遇对徐容绣道,「娘子,我们就从今年年初开始讲。」 于是宋子遇先讲了他出京城到了陕西后发生的事,这些事蓝容恩他们并不知道徐容绣却多少知道一些。只是两地距离远,信件在路上难保不会被人拆看,所以宋子遇信中写的也隐晦,有时候需要徐容绣去猜想才能做出判断。她去济南府后两人虽然也说了些事情,可当宋子遇一清二楚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心疼了。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艰难,在长安覃家只手遮天处处给他使绊子。 说到六月,徐容绣接着说她在长安城的事情,从入城到铺子开张再到酒楼开张当日遇刺。蓝容恩眼眶通红双手紧握,蓝容菲已经泣不成声。 他们兄妹一直以来都活在大姐的羽翼之下,让大姐保护了那么久,可他们又为大姐做过什么? 蓝容恩看着姐姐和姐夫暗下决心明年一定高中争口气。而蓝容菲也做了一个决定,谁都没说过的决定。 徐容绣拿了帕子给他们擦拭干净,又将山东的事情娓娓道来,完了她道,「与你们说这些不是让你们哭的,姐姐和姐夫是想让你们知道,这京城居不易,官途也不好走。咱们处于什么样的处境饺子小可以不知,但你们已经大了一定要提高警惕,断不可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相较于钱财和前途,我们更注重的是你们这些家人,明白吗?」 蓝容恩兄妹都不是小孩子了,尤其这几年在京城的生活,让他更清醒的认识到京城如何的居不易。他的姐姐和姐夫从一个市井小民奋斗到如今的地步,运气有,可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份坚定又勇敢的心。 以前的蓝容恩胆小懦弱,后来他们姐弟与徐保宁那渣爹划清界限,跟着姐姐进了宋家后他才慢慢变的开朗,而妹妹也不再如以前那般像个扎人的刺猬。 这些改变蓝容恩一清二楚,若是没有姐姐和姐夫他们或许还活在许家像个老鼠一样的活着。 蓝容恩感恩姐姐和姐夫,在听着姐姐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他应了一声,旁边的蓝容菲就哭道,「姐姐,姐姐,我们都要好好的。」 徐容绣摸摸她的脑袋叹道,「容菲和容恩都长大了,用不着姐姐操心了。」 「以后我要让姐姐过好日子,对姐姐好。」蓝容菲吸吸鼻子道。 徐容绣忍不住笑了,「好。」 感情话说完,宋子遇看向蓝容恩,「容恩说说这次晋王的事。」 蓝容恩听到这话陡然抬头,目光触及宋子遇的目光,那里满是信任和鼓励。宋子遇没有提示,只将事实陈述而让他述说他的看法。蓝容恩心砰砰直跳,竟比乡试的时候还要紧张。 而他的姐姐也满是鼓励的看着他,蓝容恩将双目中的泪水吞下缓缓开口道,「圣上不会轻易舍弃晋王的。」 听到蓝容恩用了舍弃这个词徐容绣和宋子遇皆挑了挑眉觉得惊奇,他们心里有种感觉,蓝容恩会说出连宋子遇都不能想到的话来。 蓝容恩见姐姐和姐夫没有打断他,继续道,「圣上登基时先皇虽只余大长公主、圣上还有晋王姐弟三人,但先皇兄弟众多,对皇位虎视眈眈者甚众,圣上登基时并不稳,若非有大长公主支持,圣上皇位不稳。皇上若是当真大义灭亲,恐怕大长公主那不好交代,宗室也会因此此事挑事,对圣上来说保住晋王比此时灭了他要强。」 宋子遇听着他侃侃而谈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反而问道,「你说此时?」 「是,此时至少这两年圣上不会动晋王。」蓝容恩道,「晋王这次能够逃脱至少两三年元气大伤并不能起势。但即便晋王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圣上也不会再容晋王。以前便听姐夫说过圣上此人对大周殚精竭虑,他为了大周亲政爱民如何能忍受自己亲兄弟背后插刀,这次圣上看似意气用事保住幼弟,但日后若是晋王还是自己作死呢,到那时皇上出师有名,再收拾晋王不管是大长公主还是宗族都说不出二话来。」 徐容绣吸了口气,「你的意思是不管这次结果如何晋王都已经预定了死期?」 蓝容恩笑的腼腆话却不含糊,「姐姐这样说也对,晋王早晚得死,只不过能够多活两年再死罢了。」 这就是死缓啊!徐容绣不禁惊恐永安帝的谋算,宋子遇与她谈起这事儿的时候都没想到这茬,蓝容恩却清楚的说出来了。 永安帝就没有保晋王的意思,只是碍于宗室和大长公主暂时饶了晋王的狗命让他多活两年! 啧,就是不知道晋王知不知道了。 「当然也不排除晋王这次逃脱后投鼠忌器孤注一掷,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死期会大大提前。」蓝容恩对晋王的恨意并不少,当初姐姐在晋王府受了委屈他只恨自己能力不足不能保护姐姐,如今晋王落难他不介意嘴巴损一些,「既然他早晚得死,那我就盼着他早点死好了。」 徐容绣忍不住笑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知道的姐姐。」蓝容恩说完充满期待的看向宋子遇,非常期待能够听到姐夫的夸赞。 宋子遇赧然的摸摸鼻子,「你分析的不错。那你说这次的事情圣上会止步于黄家还是会牵扯出答案顺藤摸瓜继续查下去?」 蓝容恩眼眸一凛,但有些犹豫,「黄家是晋王妃姨母的夫家,而黄家在朝中也是盘根错节,黄家遭难旁人或许不管,可若是牵扯下去……容恩觉得圣上会止步于黄家,再加一个覃家足够让这次事件平息。圣上真正掌权时日太短,不宜大动干戈。」 第22章 「不。」宋子遇摇头道,「圣上会顺藤摸瓜将黄家这边的势力清理干净,年前京城会非常热闹。」见蓝容恩疑惑,他解释道,「你还是不够了解圣上,圣上敢作敢为,他能保下晋王但必定会让晋王知晓厉害,至少黄家这边的势力他会清理干净。至于原因你可以问你姐姐。」 徐容绣干脆利落道,「因为圣上需要钱。」 「黄家不过出了一个三品官,几个六品官都能有万贯家产,那其他人家呢?」 她这样一说蓝容恩茅塞顿开,他眼睛一亮道,「圣上要借此机会充盈国库!」 徐容绣呵呵,不得不说永安帝实在太坏了,他登基后连续几年轻徭役减税负,虽然明面上为百姓着想,可大周的土地真正在百姓手中的有多少?大多数土地被大家族圈定掌握在手中,税负的确减了,可是却让那些大族真正受益。国库仍旧空虚,仅凭从百姓手中商人手中收来的税并不足以支撑大周的运转。 黄家抄家后土地官府可以卖出去,铺子宅子可以卖出去,再加上古董字画现银之类的,这是一大笔钱。 但大周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永安帝很多的雄才大略都需要钱来支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既然你不仁,那别怪老子不义,你偷挪老子的家产,老子让你倾家荡产。既然一个黄家不够那就再来上一个张家一个赵家一个覃家…… 贪官污吏抓不干净,可抄几个不义的大族却能让国库丰满不少,这笔买卖非常划算。 徐容绣只说这么一句,蓝容恩便反应过来了,徐容绣笑道,「到年底了,进了腊月该去给圣上送银子了。」 四人说完话,各自去休息。徐容绣将饺子哄睡,忽听宋子遇笑了声。 她奇怪道,「大晚上的笑什么?」 宋子遇双目炯炯有神带着赞许和满意,「容恩比我想象的要适合官场,或许他能爬的比我更高。」 闻言徐容绣并没有觉得奇怪,蓝容恩可是这本书中原来的主角,虽然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改变了原书,可原主的为官之路却是不会更改的。蓝容恩不但会中状元,还会慢慢从翰林院一路熬到内阁去,用时只有十多年的时间。 而且不是她瞧不起自己的男人,以她对宋子遇的了解他能爬到高位,可真正玩弄权术上他真的不能和蓝容恩相比。 蓝容恩就是天生的为当官而生的人,宋子遇充其量是为了养活老婆孩子而做官。诚然这一世的蓝容恩人情味比原书中要多,可但并不能改变他骨子里的野性。 「是了,容恩的确不错。」徐容绣想到几年前还躲在她身后的小男孩不禁笑了,「我们家姐弟三个,容恩和容菲都非常不错。」 宋子遇和徐容绣又感慨一番这才倒头睡去。 进了十一月已经天寒地冻,徐容绣在家歇了两日后田友水便来找他一起去看选定的酒楼铺面。 在这之前田友水已经将人员配备齐全,大厨也已经从长安那边学艺归来,唯独铺面上,他与负责永安帝外头生意的乔掌柜各看上两处,谁也没能说服谁,便等着徐容绣回来拿主意。 好在原定的开张日期便在腊月,如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倒是来得及。 四间铺子其中有两间本来就是酒楼,因为京城酒楼林立这两家经营不善便转卖出去被田友水买下,可乔掌柜却没瞧上这两间,反而带他去看了两间皇上名下的酒楼,按照乔掌柜的意思是用皇上的酒楼直接改成醉花仙,田友水觉得不妥,两人便僵持下来。 徐容绣穿戴整齐准备出门,饺子穿的圆滚滚的站在门口朝她娘哼了一声。 徐容绣知道饺子这又是生气了,上一次她出门的时候饺子就老大不高兴,回来哄了两日堪堪将人哄好,这刚哄好她又要出门,也难怪饺子不高兴了。 想到饺子才一岁多,徐容绣就有些不忍心,要不是外头天气冷她真想带着饺子一起去。她蹲下来与饺子视线平齐认真道,「娘傍晚就能回来,回来给你买糖炒栗子好不好?」 饺子眼睛先是一亮接着似乎觉得立场太不坚定赶紧头一扭哼了一声,「不。」 徐容绣抿抿唇,叹气道,「那好吧,既然饺子不喜欢,那娘就不买糖炒栗子了。」 一听这话那还了得,饺子连忙道,「要。」 徐容绣笑了,「好,娘回来给你买。」 出了门田友水乐道,「饺子这孩子真是聪明,我家那个在学堂里老是惹事。」 「小孩子贪玩也是有的。」田友水家的大儿子在铺子里干活,老二喜欢读书在学堂读书,「我听说招福书读的不错,男孩子调皮一些也没什么了。」 「他啊,就是贪玩。」大抵天下当父母的都这样,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实际上心里美滋滋。 两人出了门田友水坐在后头的马车,徐容绣坐在宋家的马车上,到了外头的大街上,人流也多了起来。没多时马车突然停住,车夫道,「太太,前面是晋王府的马车。」 真是冤家路窄啊,徐容绣应了一声,「靠边上等晋王府的马车过去再走。」 然而晋王府的马车走到与宋家马车平齐的时候晋王府的马车也停住了,徐容绣听见隔壁马车上传来晋王妃的声音,「宋太太。」 徐容绣微微蹙眉撩开车帘子就瞧见晋王妃坐在马车上正看向她这里。 第23章 上一次见晋王妃似乎还是当初她独身一人闯晋王府的时候,那时候晋王妃美艳高贵,眼神高傲的不可一世,如今虽然也高贵美艳,可神态中透着疲倦,眼底的青黑更是脂粉都遮挡不住。 徐容绣无奈,起身被海棠扶着下了马车与晋王妃行礼,「妾身给王妃请安。」 晋王妃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突然笑了,「宋太太倒是美貌依旧,难怪王爷一直念念不忘。」 闻言徐容绣眉头微蹙,她直视晋王妃道,「多谢王爷王妃抬爱,妾身与夫君成亲后一直恩爱倒是不知还有人夸赞妾身,实在让妾身惶恐。妾身听闻这坊间有种女子,夫妻不睦,留不住男人的心却见不得旁人过的好,不知道王妃有没有听过。」 「你!」晋王妃双眸微缩,目中含了愠怒,似乎想起什么她哼了一声道,「宋太太可还记得柳依依?」 不等徐容绣说关她屁事,就听晋王妃道,「她死了。」 晋王妃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双目丝毫没有因为提及一条人命的死亡而有半分的怜悯,她紧紧的看着徐容绣,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 可惜徐容绣对这张脸的表情掌控的非常好,任凭晋王妃目光灼灼脸上仍旧如初那般表情,而后她微微福身,「多谢晋王妃告知,妾身定会让夫君知会邓大人一声。」 「你就不好奇她怎么死的?」晋王妃看着她,目露讥讽,「我以为你会很开心呢。」 开心?自然是开心了,但是开心能让你看出来那她便不是徐容绣了。 徐容绣头微微垂着,恭敬道,「王妃说笑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柳依依既然入了王府做妾那便是王府的人。王妃是主母是正室,对没上玉蝶的妾侍如何处置都不是妾身能够多嘴的。」 她抬头看了晋王妃一眼嘴角难得噙了一抹笑意,「还请王妃能够体谅妾身,妾身家中并无妾侍,妾身并不能感同身受。」 「你好大的胆子!」晋王妃听到这话哪里听不出来她故意说她看不住男人,心里顿时恼怒至极,可想到如今晋王府的处境她又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恨意,她本想在口头上占些便宜再探探徐氏的底,没想到这徐氏竟如此难缠说话如此恶毒! 晋王妃气的胸脯起伏,她笼在袖中的手都快将指甲掐断了,她恨然的看着徐容绣继而问道,「宋太太可知我姨母已经死了?」 徐容绣神色不动福了福身,「请王妃节哀。」 「是啊,本王妃自然要节哀,可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吗?」晋王妃眼睛亮的可怕,神情中哪里有一丝的哀伤,「因为她手伸的太长了,想要的太多了,舌头太长了她该死!」 她说完这话目光直视着徐容绣,「徐氏,本王妃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做人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 徐容绣恭敬道,「王妃教训的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好了,妾身一定将这话当成至理名言牢记一辈子。」 晋王妃气的牙齿打颤浑身颤抖,她长长的手指对着徐容绣虚空指了指嘴里恨恨的说了好几个你字! 她旁边的嬷嬷扶住她道,「王妃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咱们先回府吧。」 晋王妃讨了个没趣拂袖而去,马车震震在路上激起尘土,待马车走远,海棠扶着徐容绣上了马车塞给她一个手炉忧心道,「太太,王妃她什么意思啊,怎么感觉她不怀好意是的。」 指尖冰凉的感觉慢慢消融,徐容绣张口道,「不管她,她这是急眼了。」她冷笑道,「恐怕王妃以为这事儿有夫君在里头捣鬼呢。也不想想夫君只是六品小官怎么可能有这大能耐,不过就她这表现来看,恐怕晋王这次要伤筋动骨了。」 话音刚落,后头的田友水过来询问她是否有事了。徐容绣说了无事便让马车继续前行。 海棠本以为晋王妃会影响到徐容绣的心情,可一路上也没觉得太太哪里不对便放了心。 当初两间铺子转的急,田友水来看过后觉得位置都不错便都买下,如今因为未定下来日后的规划所以如今都空置着。 倒是乔掌柜说的两间铺子,如今一间是家半死不活的酒楼,一间是茶楼,生意依然不怎么样。因为这些产业都是永安帝暗处的铺子,所以外头知道的人还真不多。 田友水带着徐容绣到了时雍坊一处酒肆处停下,徐容绣看着酒肆的面积道,「就是这里了?」 「是,这铺子虽然不及别处的三层酒楼可胜在面积不小,后头还有个园子,修葺的颇为不错。若是做酒楼后头可做一些客房招呼来休息的官员。」 徐容绣凝眉想了想道,「先去看看另外三处再说。」 因着要开酒楼,所以不管是田友水挑的还是乔掌柜选的,无不是好位置,田友水能买来这两间铺子说实话还是在乔掌柜帮忙之下,虽然两人因为意见不同一直未定下,但是见了面的时候仍旧和和睦睦。 四处铺子看完,徐容绣道,「时雍坊那处前后隔开,中间开一道门。前头早上的时候卖早点,中午卖快餐。后头仔细收拾重新弄干净,该刷漆的刷漆,该铺地板铺地板,务必要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房屋与房屋之间隔音一定要处理好。当然前头的厨子和后头的厨子要分开,后头的厨子做菜要精致要讲究。前头的要会做大锅菜。至于详细该如何,过几日我会写份详细的计划出来。至于酒楼,就开在乔掌柜推荐的那处酒楼,在原有基础上进行调整装修,到时我会画出图纸出来,按照图纸调整。」 第24章 她顿了顿对乔掌柜道,「原先酒楼经营不善,里头的人员我会酌情处理,若是有用不着的人还得乔掌柜代为安置。」 既然和永安帝合作自然不能一味只自己做主。况且乔掌柜推荐的这处位置的确不错,人流密集,周围住宅的人消费水平也高,而且距离时雍坊这边也不远。对于人员方面,若是依着徐容绣做决定巴不得乔掌柜全都带走才好。 可她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永安帝为何开这些经营不善的酒楼?目的自然是增加在民间的耳目,她若是将永安帝的耳朵都堵上了,那她还要不要继续合作了。 「至于另外两间看看做些其他的买卖吧。」徐容绣道,「表兄和乔掌柜商量便可。」 田友水和乔掌柜对徐容绣的能力和眼光毫不怀疑,既然她做了决定他们也不再多言,因着已经进了十一月要想尽快营业必须要快些准备。当日田友水便回时雍坊准备收拾铺子,酒楼这边由天掌柜负责。 徐容绣临走时问田友水道,「表兄,我一直好奇当初你是如何劝动舅母和二表兄他们的?」 田友水一愣,接着苦笑道,「仗着我爹娘还在乎我这个儿子呗。」说起这事田友水满脸的苦涩,「友德他们自然不想走,但他们实在不像话,加上弟妹帮衬,我娘也担心你会让我们一家也回去便要回清河去。至于友德那里,我承诺每年给他二百两银子让他在老家帮爹娘养老,他们这才愿意回去。」 在清河县那种地方一年三四十两就能过的不错,一年二百两银子只要不大手大脚田友德一家子过的应该很富足了。 田友水好奇道,「弟妹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徐容绣哪里是突然想到,她是突然想起了清河县的徐保宁一家子,过了年容恩就要参加春闱,徐保宁可别再出幺蛾子跑到京城来认儿子才好。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好奇一问。」徐容绣道。 田友水应了一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有件事虽然不该说,但我觉得还是该与你说一声,毕竟之前的时候涉及不到你们,如今却与你们有些关系了。本打算过两日你闲了再与你说,正好说起来便一起说了吧。」 徐容绣洗耳恭听。 田友水:「我接到爹娘的来信,说如今徐光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而且他已经娶妻。至于你爹,过的也不如意,杀猪的生意被人吞掉不少,如今剩下一间铺面是徐耀祖跟着阿东在做。」 徐光宗竟然已经娶妻了? 徐容绣算了算他的年纪,徐光宗比蓝容恩还要小两岁,这么说今年连十五都不到,竟然就娶妻了? 在她愣神的时候田友水道,「徐光宗在清河县时常在外说他姐夫是京城的大官,品级比县太爷都大,还说他亲哥也是解元。虽然清河县人大多数知道你们的关系,可也难保会有人担心日后你们能和好如初而捧着他的。」 还有这事儿?徐容绣冷笑,当初断绝关系的时候说的可好好的呢,这才几年的功夫就想反悔不成? 徐容绣看了看外头的天,觉得天凉了,徐光宗的腿或许也该断一断了。 「表兄,有时候仗势欺人是不对,可有时候该仗势也得仗势。」徐容绣轻飘飘的说,「明年容恩要春闱了,我不想再出任何事了,这孩子以前太苦了,后头的好日子长着呢。」 「表兄,既然徐光宗打着他姐夫和哥哥的名头耀武扬威,那也该让他尝尝他姐夫和哥哥在外头受到的责难了。」 田友水双眸一凝,而后道,「弟妹放心,这事交给我来办。」 徐容绣笑了笑,「多谢表兄。这人呢,要是没了腿可就没法走路也没法作恶了呢,只可怜他刚娶进门的妻子要受苦了。」 「他那妻子本就是看着他是表弟的小舅子才算计着嫁的,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没什么好可怜的。」 如此徐容绣更加安心。 上了马车徐容绣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多亏今日多嘴问了一句,否则她还真不知道徐家那父子究竟干了什么事呢。她倒是忘了问那个丽娘了,想来有罗氏的掺和也好不了。 徐光宗,徐保宁,你们真的以为关系你们说断就断说好就好的吗? 徐容绣抿了抿发间的头发,喃喃自语道,「以前的容恩容绣多绝望你们也该尝尝了。」 她本以为徐保宁父子能够安安生生的,没想到还是不肯让她好过。既然她想放任他们不管的时候不珍惜,那也不能怪她心狠不是? 若是她心软了,又怎么对得起原主当初的惨死? 徐容绣闭了闭眼睛,努力告诉自己不是她心狠,是这个世道不容许她心软。 她是出嫁女,宋子遇再如何,也徐家也没多大关系,可蓝容恩不一样,即便断绝了关系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流着徐保宁的血这件事实,若是有人拿孝道来压蓝容恩,虽然切实伤害谈不上,但总归是恶心人的。 徐容绣安慰自己是这样的,只在马车到了繁华的街上的时候才让车夫停了车。海棠问她,「太太是要给小姐买糖炒栗子?不如您在车上等着,奴婢下去买就是。」 「我去吧。」徐容绣轻轻摇头,「既然答应了她就该亲自做到才是。」 说着她将手炉放下与海棠下了马车,然而前脚刚落地,身后的马车上蹭的就被插上一根烧着的利箭,马车蹭的就着了起来。 第25章 火烧的突然,徐容绣直接愣住了,海棠这次反应却是飞快,直接将徐容绣护住而后将她往外推去。 徐容绣被海棠这一推醒过神来被赶过来的侍卫扶住,接着车夫和侍卫将她团团围在里头警惕的看着四周。 木制的马车遇火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徐容绣看着在大火中逐渐烧成灰烬的马车嘴唇紧抿眉头紧皱,看不出心里的思绪。 谁?又是谁? 到底哪个该死的又想弄死她? 说不怒是假的,这古代生活本就艰难,本以为宋子遇做了官日子能好过些,可她娘的竟然一个个的都看他们过的太好了想置他们于死地! 这次是晋王还是覃家亦或者是黄家? 呵,在京城天子脚下竟敢当众行凶! 宋家的侍卫都是寻常的侍卫,遇到这种事向来以护佑主子为主,是以派出去几个人追查一番后便回来回话了。 在这样的地方敢动手,自然不是他们能够追查的。只可惜回京城后曹尤和程贸两人已经回宫复命,不然定能查真相的。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此时已经围满了人,徐容绣呼了口气看着侍卫从旁边的铺子里提了水将马车慢慢浇灭。徐容绣道,「去报官。」 并不需要她报官,顺天府尹就飞速的带人来了。 宋子遇是小官,但架不住永安帝器重他,眼看着会飞黄腾达,顺天府尹这吃力不讨好还得受夹板气的官职自然不敢得罪宋家。虽然知道这事儿不好办,也猜测这幕后之人不好惹,但还是带人及时赶到表达自己一定捉拿真凶的决心。 徐容绣瞧着顺天府尹胖胖的圆脸福了福身道,「那妾身多谢大人,就等着大人替妾身伸冤做主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敢在天子脚下行凶,其心可诛。今日刺杀妾身,妾身命大逃过一劫。京城达官显贵这么多,那么多的夫人太太老太太要出门,若是也出了意外……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她这话说的不软不硬听的顺天府尹却冷汗连连。京城达官显贵的确很多,可他这个顺天府尹官职也不大,也惹不起那些大人物啊,谁知道这背后又谁撑腰。徐容绣倒是好,不说自己,却抬出这些世家贵族的夫人太太来…… 顺天府尹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官职,面对徐容绣的时候竟只能道,「宋太太说的是,本官自当秉公处理还宋太太一个公道。」 带顺天府尹带人离开,徐容绣才对宋家众人道,「回家去吧。」 刚转身,就见宋子遇满头大汗的跑来,身上还穿着官袍,此时形容狼狈,双目在众人中梭巡,瞧见徐容绣在这边,赶紧过来张开手臂将她抱进怀里,「娘子。」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少,可宋子遇根本不管这些。 徐容绣听见他声音里的颤抖了,她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没事了。」 是了,没事了。她命大着呢,老天爷把她扔进这书里的时候虽然没提前通知她,可好歹她也是老天爷的闺女,怎么也不能轻易死了啊。 宋子遇知道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知道顺天府尹来过后他自嘲的笑笑而后道,「咱们回家。」 徐容绣笑了笑,温顺的点头,「好。」 刚走两步徐容绣突然停住道,「我答应了饺子要给她买糖炒栗子的,咱们一起去买?」 宋子遇紧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两人遂在满街奇特的目光中朝栗子摊走了过去。 铺子的老板给称了栗子,宋子遇从身上摸了摸然后掏出荷包交了钱,两人又手拉手的离开往家的方向走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徐容绣和宋子遇就这么不顾人言没坐轿子或者马车缓步而行。 大周民风虽然自来开放,女子也可上街,可如宋子遇这般能够牵着妻子的手走在大街上的男人却是没见过的。尤其宋子遇还是个六品官,身上穿着的官袍那么的显眼。 徐容绣自然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了,但是这种感觉真他奶奶的爽啊。全世界的女人大概都要羡慕她了。羡慕她有这么好这么疼爱她的男人。 她心里美滋滋的时候宋子遇心里也甜滋滋的,这种手牵手走在大街上的感觉的确不错。 两人一路上只说饺子,旁的什么都没说,回到家谁也没提外头的事情。但徐容绣知道这事儿瞒不住,所以便和田氏说了。 田氏正在逗饺子玩,吓得直接呆住了,「哪个天煞的这么害你啊,要知道是谁,老娘跟他拼了。」 至于是谁连徐容绣都不知道的,她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是谁,但宋家的仇人也就那么些个,估计会是其中一个吧。」 天子脚下敢动手,身份地位自然非同一般。六品官在京城屁都不算一个,顺天府尹给面子也不过是看在宋子遇前途一片光明的样子,他若有心将这事儿压下,那他们宋家也无可奈何。 田氏双目通红,看着徐容绣道,「要不……要不让子遇辞官咱们回清河吧。」 她作为一个母亲心中满是担忧和心疼,儿子没出息没关系,家里穷也没关系,她只想一家人好好的呆在一起。 徐容绣笑不出来了,她叹气道,「娘,咱们回不去了。即便咱们现在回去了,那些想害咱们的人才更有了依仗,偷偷摸摸的就敢害咱们了。如今咱们在京城固然不比从前安全,可至少明面上是安全的。咱们只能越变越强,否则很难活下去的。」 第26章 这样的日子并非谁愿意的,可进了这个圈子想要再逃离那是不可能的。 田氏不说话了,伸手抹泪,饺子看她哭突然伸出小手给田氏擦了擦眼泪,连栗子也忘了吃了。 晚上的时候一家人都知道了这事儿。这事儿发生在闹市,想堵也堵不住的。 宋子遇将徐容绣送回来后便离开了,不知是忙衙门的事还是去调查这件事。 徐容绣也当即展开自己的关系网去调查,她这惊吓可不能是白受的。 晚上的时候宋子遇回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身上穿的大髦也沾染了外头的凉气。宋子遇去泡了脚脱了厚衣裳上了炕低声道,「还没睡?」 徐容绣嗯了一声翻身起来道,「怎么忙到这么晚?去查这事儿了?」 宋子遇点点头,「查了,估计过两日就有结果。京城就这么大,与咱们家有仇的也就那么几家,黄家还在牢里关着,覃家也已经抓了,除非他们在外头有孽党残余想要报复,剩下的可能就是晋王府的人了。若真是晋王府干的,我倒是敬他是条汉子了。」 他冷笑道,「这几日晋王日日去宫里哭诉,大长公主也连日去宫里,生怕圣上一怒之下将晋王给斩了,这种情况下若再干这样的事,那可真是勇士了。」 闻言徐容绣轻轻摇头道,「我倒不觉得是晋王府的人,今日我碰见晋王妃了,脸色很不好看,显然许久未能好好休息的缘故。我与她说了几句话,人也不似以前那般端着了。虽然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跟我说黄老太太死是因为管的太多舌头太长,可中午我便遇袭也实在太巧合了一些。」 她说出她的猜测来,「当时我们碰见的地方也在闹市,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我们谈话的内容故意而为栽赃加害晋王府,将晋王府彻底踩到泥里头去?」 宋子遇之前并不知道徐容绣遇见晋王妃之事闻言也是一惊,「听娘子这么说倒是真有可能。难道真是黄家或者覃家在外的余孽?」 这事儿这么猜想下来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所为了。 他们在京城真的达到想要他们人命地步的除了这三家还真想不出有谁来。 谁呢? 宋子遇眉头紧皱,躺在被窝里也没心思乱搞了,半晌他突然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 接着他覆在徐容绣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 徐容绣震惊道,「不能吧?」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相信了,也因为这个答案心跳的飞快,「他……他难道不指着我赚银子了吗?」 宋子遇说的是永安帝。 他今日时常跟着万尚书进宫对晋王与永安帝之间的事也有了些了解。 当年先帝昏庸,但先皇后手腕却强硬,生生的护住了自己的三个子女,至于其他女人的孩子自然都搞死了。后来先帝驾崩先皇后也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大长公主有显皇后之风迅速做出决断,在两个弟弟中挑选了明显能力的永安帝,联合禁卫军首领及当时还是侍郎的万尚书等人控制皇宫直接登上帝位。 但晋王到底有没有野心是没人在乎的。先皇兄弟众多,觊觎皇位的不少,加上先皇昏聩几位王爷屯兵屯人至少有一搏的本事。永安帝登基和大长公主忙着肃清政敌,搞定皇叔,哪管晋王如何想。 但事后永安帝当真就如外界传言那般信任晋王吗? 若永安帝这次当真想将最后的障碍铲除以除后患,又碍于大长公主的情面不好收拾晋王。那么他便需要一个惹怒众人的由头。 难不成徐容绣就是这个由头? 徐容绣摸摸脖子还是有些犹豫,「若真是这样,那皇上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六品官的妻子能撼动晋王?」 宋子遇眉头紧锁,表情不容乐观,「但此时晋王已然惹了皇上,随便来点料都能让永安帝得到理由弄死晋王。」他顿了顿道,「也或许圣上清楚这样的火并不能烧死娘子,有了这样的事死或者不死效果是一样的。」 说完他有些恼怒,「若真是这样,那我当官又是为了什么!」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眼泪却掉了下来,「拼尽一身的荣辱投身大周,效忠朝廷,若最后却连自己的妻儿老小都不能护佑,我为什么又要如此!」 从成亲到现在,夫妻俩从山东到京城,一路上的艰辛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尤其这一年,在陕西被人刺杀在山东被人算计,回到京城天子脚下竟还有人对他们伸出魔爪。 是他们太弱了吗?还是他们所坚持的出了问题? 不管是宋子遇还是徐容绣,都不愿相信永安帝是这样的人。可事实已然如此,如今在这件事中唯一得利的只有永安帝。 宋子遇表情痛苦,永安帝是个帝王,他所做的或许都是为了大周,可宋子遇并不能苟同。 「先别想这些了,万一不是他呢?」徐容绣道,「你也说了这两日便会有结果。倘若背后之人当真是皇上,那么我们想调查也不会顺利,若不是他那岂不是更好?」 宋子遇一愣,「也是。我让人去调查的时候似乎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随即他眼睛都亮了起来,脸上表情也没那么凝重了,「娘子你说的对,若是皇上的意思,那估计查都不让查了,现在咱们调查顺利说明不是圣上啊,咱们先等结果,千万不能冤枉了谁。」 第27章 徐容绣拽着他躺下抱着他道,「所以现在好好睡一觉吧。」 结果没出来之前谁也不能说大话,谁知道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两人各自睡去,第二日徐容绣醒来的时候宋子遇已然出门了。 因为昨日出门就出了这样的大事田氏干脆将她拦在家里不让她出门了,并让人传话给田友水有事到家里来报,大人小孩一大堆也不用顾及什么。 好在外头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徐容绣也没什么需要出面的事情了。正好这段日子在家画图纸,将食铺和酒楼的装修格局画上一画。 徐容绣前世对美食有研究,但对画图并没有什么天赋,自己废了好些纸后无奈将蓝容菲叫来,她口述然后蓝容菲动笔。 蓝容菲自打进了京城徐容绣便托人请了女先生教她学习识文断字绘画也特意跟人学过一些,而且还跟着宫里出来的嬷嬷了解一些大户人家的事情,如今整个人瞧着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徐容绣请这些人来教导她并非让她成为循规蹈矩其他人家那样的姑娘,她为的只是蓝容菲日后的路能够更好走一些,就算日后嫁了人也不至于在后院做个睁眼瞎,起码对一些事有自己的判断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蓝容菲提笔按照徐容绣的要求一一画了出来,她以前没见过这样的风格当即觉得稀奇,「姐姐的想法真的多。」 徐容绣道,「姐姐还羡慕你这一手好字一笔好画呢。」她毛笔字虽然会写但是字迹却算不得好看,比起蓝容菲娟秀的字体来天差地别。 闻言蓝容菲抿唇笑了笑,「姐姐更厉害,我以后也要成为姐姐这样的人。」 「那你得先找个你姐夫这样的夫君才行。」徐容绣打趣道,「这世道男子如你姐夫这般任由女子在外经商的不多了。」 蓝容菲没回答,笑了笑低头继续画图。 徐容绣瞧着叹了口气,看来蓝容菲心里真的有了阴影了,成不成亲都不是最打紧的,大不了他们养她一辈子便是了,可她心疼的是她心里的伤口,若是这坎过不去就真的难过了。 饭后不久李氏让婆子带着礼品过来慰问徐容绣,李氏前几日刚生下次女,如今身子虚弱又要坐月子,所以只能让婆子过来。徐容绣收下礼品又细细问了李氏的情况,那婆子是李氏的陪嫁嬷嬷,知道徐容绣自来与李氏关系好,徐容绣一问,那婆子当即掉了眼泪。 徐容绣眉头微蹙心中有不好的念想,「到底出了何事?」 李婆子哭道,「太太自打二小姐生下来就没看过孩子一眼……宋太太,我家太太她……她心里苦啊。」 心里苦?就因为没生儿子? 这生男生女全在男人,可这时候生不出儿子来错误却全都在女人头上。生舒姐儿的时候李氏与邓繁夫妻关系和睦觉得头一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打紧,即便邓繁母亲柳氏闹出那么多幺蛾子夫妻俩也撑过去了。 现如今就因为又生了女儿就撑不下去了? 徐容绣微微皱眉道,「那你家老爷呢?」 「老爷这些日子也忙碌,回来宽慰了太太,可太太仍旧觉得不好受,心里难过的很。」李婆子抹了抹眼泪道,「太太说家里的夫人若是知道了这事儿指定拿这个做筏子送人过来,到时候……」 她虽然没说下去徐容绣却是听明白了,李氏连生两女心里慌了,害怕柳氏再送人过来,这次恐怕家里的老太太也不能帮她了,毕竟邓繁是长子若是一直没有长孙生出来,老太太也不自在。 徐容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同情又有气愤,同情李氏有这样的婆婆,又气愤李氏如此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孩子不能决定自己是否生在这家,又如何能将错误怨恨到孩子头上去。 「容菲,我去瞧瞧嫂子,你在家先按照我说的画着。」徐容绣交代一声直接跟着李婆子到了邓家。 李氏正在坐月子,家里也没大人支应,徐容绣进了院子,只有舒姐儿带个丫头在院子里玩,瞧见她来了,舒姐靠过来乖乖喊了人。 「舒姐儿乖,去屋里玩去,外头冷。」徐容绣交代一声便进了李氏的屋子。 李氏这边的房屋格局跟宋家一样,只不过进了屋徐容绣却觉得屋里着实不怎么好。尤其瞧着李氏脸上的憔悴和恍惚徐容绣就一阵皱眉。 「嫂子,我来瞧瞧你了。」徐容绣开口打断她。 李氏茫然抬头,扯了扯嘴角道,「你来了。」 徐容绣应了一声上前,而后对奶娘道,「将二姐儿抱来我瞧瞧。」 她话说完,徐容绣便瞧见李氏神情有些不自在了,李氏抿了抿唇道,「有什么好瞧的,就那样吧。」 见她神色淡淡,徐容绣就直皱眉头,难道李氏这是得了产后抑郁症?这在后世这词不陌生,可在古代真不好办。她只当没听见她话里的意思示意奶娘将孩子抱过来。 奶娘这几日眼见着李氏的态度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可徐容绣又不一样,她犹豫片刻还是将孩子抱过来了。徐容绣将孩子抱在怀里往李氏跟前凑了凑道,「你瞧,二姐儿长的像不像舒姐儿小时候?」 李氏本能的往后躲了躲,眉头微皱,听到徐容绣这样说了这才撩起眼皮看了孩子一眼。徐容绣一直注意着她脸上的变化再她看的时候她明显看到李氏表情的动容心下叹气,声音也软了许多,「李姐姐还是耿耿于怀不是男丁的事?」 第28章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李氏彻底绷不住了,捂着脸便大哭起来。 「为什么就不是个儿子……」李氏哭的伤心难过,若是这一胎是个儿子她腰杆也就硬气起来了,即便柳氏再出什么幺蛾子她也不怕了。可是又是个女儿,即便邓繁不说什么,可这样下去夫妻俩的情分也得磨个干净。哪个男人不希望有个儿子。 徐容绣明白她心里的苦,她安慰道,「又不是以后不能生了,过两年再生一胎,孩子都生下来了,你这个做娘的都不疼她谁来疼她?生而为女子在这世道本就不容易,嫁了人要看夫家脸色过日子,倘若在娘家你这个做娘的都不喜欢她,让她一辈子苦?她只是个孩子,现在什么都不懂,而且也不是她自己要来的,何必将自己的怨怼迁怒到孩子身上去。」 李氏流泪,「我知道,我都知道,哪有当娘的不喜欢自己孩子的,可是……」她看了眼二姐儿又捂脸道,「可我一瞧见她就仿佛看到了婆婆那张脸。上次她不甘不愿的走了,这一次她再来祖母那边也不会拦着了。等她来了,我们娘三个可怎么活啊。」 似乎痛苦开了闸就再也收不住了,李氏说起这些来又倒了好些苦水。期间孩子饿了被奶娘抱走,李氏似乎也松了口气,她抹了抹眼泪道,「让你见笑了。」 徐容绣微微摇头,「咱们之间还用见外,不过坐月子的时候还是不要多思多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反倒认为这事儿得看邓大哥的态度,若他站在你这边,即便再来一个柳依依也不足为惧。还有你可能不知道,柳依依死了。」 「死了?」李氏听的心头一跳,「怎、怎么就死了?」 徐容绣摇摇头道,「进了晋王府做妾那便是晋王府的人便与我们无关,这事儿邓大哥也知晓,估计不想你心烦才没与你说,总归是亲戚一场邓大哥只不过派了个人将尸体收敛趁着天冷给送回清河去了。你也别因为这事儿再与邓大哥闹不愉快,夫妻间的情分越闹越没。」 李氏讪讪笑了笑,「我明白。」 到底明白没明白徐容绣也不清楚,李氏这是心病,恐怕一日生不出儿子来她便一日不开怀。说起来她对李氏倒是有些失望,以前的时候瞧着她与邓繁夫妻感情很好,意志也坚定,没想到才几年的功夫就自己崩溃,在这世道女人对自己都过于苛刻,又如何走剩下的路。 又开导了一阵儿徐容绣便告辞离开,离开的时候舒姐儿还问她,「宋婶儿,我爹啥时候回来啊。」 徐容绣摸摸她脑袋道,「宋婶儿也不知道,舒姐儿若是想你爹了那就带话给他啊。」 舒姐儿懵懵懂懂的点头,两岁多的孩子懂的实在不多,只是过于懂事罢了。 回了宋家徐容绣将此事与田氏说了,田氏皱眉道,「这端看她想不想的开了,她若就此下去倒是可怜了孩子,都说为母则刚,母亲立不起来了,孩子又该怎么办。」 对此徐容绣不置可否,比起李氏来,她幸运太多,成亲几年饺子都一岁半了他们只有这一个孩子,李氏说起来还比他们多一个呢。 她回来没多久又有曾家还有马家的下人来送补品慰问徐容绣。当然也还有其他人家倒是递了帖子想上门来看她,都被她以闭门养病为由给拒了,她受了惊吓还得养养呢。 闭门谢客后徐容绣便和蓝容菲专心画图,徐容菲画的时候她便写规划书,务必将各项内容详细又详细。京城大,酒楼食肆也多,要想在这些酒楼中脱颖而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姐妹俩一连忙碌几日终于将两间铺子里头的图画了出来,而宋子遇已经连续三日未回家了。这几日蓝容恩也不在家,说是去朋友家小住一起探讨学问,几日过去徐容绣才恍然那俩男人似乎几日未归了。 蓝容菲看着那图纸越发赞叹不已,不过这几日姐夫和哥哥不在家到底在忙什么其实她心里也有猜想,看着姐姐还有外甥女,蓝容菲一颗心突然又火热起来,她不能这样下去的,为了姐姐和外甥女也不能这样下去的。 宋子遇在外忙碌不止要跟在马侍郎身后忙,还要调查徐容绣被刺杀的事情,几日之后终于如他所说有了结果。 只是结果令人可笑至极。徐容绣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家里两个顶梁柱一个表情无奈,一个脸上青青紫紫看起来惨不忍睹。 徐容绣看着蓝容恩道,「你说去朋友家小住几日探讨学问,就探讨成这样了?」 她没想到的是这次打架的人居然是蓝容恩!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那日她在街上竟是被晋王妃的幼弟陈珉钧设计的,而贺珉钧的理由也非常充分:看不惯徐容绣三番五次的闹的他姐姐不高兴。用贺珉钧的话来说徐容绣此人阴险毒辣不是个好东西,死了也活该。 贺珉钧想的轻巧,也不知其中的厉害,只凭着一股子戾气,觉得就宋子遇这样的小官即便死了老婆也断不敢与卫国公府为敌与晋王府为敌。 是以他才敢胆大妄为的拿了银子收买杀手以图杀了徐容绣泄愤。 若非当时徐容绣坚持自己下马车去给饺子买糖炒栗子,恐怕现在的他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这样的结果,不管是宋子遇还是蓝容恩都不能接受。蓝容恩活了十几年,若非有姐姐的庇护,恐怕他还在徐家战战兢兢看着继母脸色过日子,别说读书明理,就是堂堂正正做个人都做不到。 而蓝容恩这几日根本没有去所谓的朋友家小住,姐姐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又如何读的进去书,那日离家后便跟在宋子遇身后打下手做个免费的劳动力,在得知徐容绣马车被人放火一事既不是覃家也不是黄家更不是永安帝而是晋王妃幼弟所为的时候,他突然出手了。 第29章 晋王妃的幼弟贺珉钧自幼与晋王妃感情好,小时候打架斗殴没少做,今年十九,与蓝容恩一样明年春天春闱,两人曾经也在文会上见过,是以并不陌生,只不过贺珉钧才华有本事也有可惜性格冲动。自家姐姐与宋家的纠葛贺珉钧当然清楚,但他不觉得是姐夫晋王的错,在他看来错的是徐容绣,是徐容绣勾引了晋王,反过来又害的他姨母身死姐姐处境艰难。 于是贺珉钧做了这等护姐行为。 蓝容恩在宋子遇身边,自然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事儿,蓝容恩以回去给徐容绣报信为由直接去将贺珉钧从国子监拖了出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打了一架。 只不过两人战斗力悬殊,贺珉钧是京城世家公子,自小虽然也干过打架斗殴的事可多半是下人打他在一边儿看着。与蓝容恩比起来根本就没眼看。 蓝容恩简直是单方面屠杀,偶尔被贺珉钧挠上一爪子也丝毫不肯松手,直接就将人往死里打的。 看热闹的多半也是国子监的监生,本还同情贺珉钧的,可蓝容恩边打边将贺珉钧的罪行公之于众,这下看热闹的人明白了,蓝容恩是替姐姐报仇呢! 贺珉钧不过是挨顿打,可人家姐姐差点命都没了。何况宋家小门小户,贺珉钧出身卫国公府,实力悬殊摆明着瞧不起低级官员。 罢了罢了,不能管。 只不过有人的地方是非传的也快,于是乎,贺珉钧的所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两人打架惊动了不少人,宋子遇被人喊去拉架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贺珉钧断了一条腿,如今还在家半死不活,蓝容恩脸上也成了这副模样,原先的俊美的脸已经惨不忍睹。 此时,听到姐姐的质问蓝容恩脸上难得有了少年人才有的倔强,「只许他护姐心切就不许我护姐心切了?」 闻言徐容绣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来,诚然这件事他们知道是贺珉钧所为,但是他们又能怎么样?他们真的能打到贺家门上去吗? 以贺家的地位恐怕贺家只要反应及时登门道歉,他们就该捏着鼻子认了。 若徐容绣死了,宋子遇尚可拿着这把柄要求朝廷处置卫国公府,可偏偏徐容绣毫发无损,若是人家道歉了你还不肯罢休,那么外头的人定会说宋家故意拿乔了。 就像蓝容恩说的,贺珉钧是替姐出头,那蓝容恩就不能替姐姐出头了?都是一份拳拳护姐之心,蓝容恩今日这一出虽然不能让一家人怒气消散,可也好过不痛不痒的收了礼物应了这哑巴亏的强。 徐容绣无奈叹气道,「就算要打,好歹也背后套麻袋再打,你自己亲自动手做什么。」 闻言蓝容恩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 旁边从路上就一直沉默的宋子遇这会儿听了徐容绣的话一直皱着眉头道,「你太大意了!」 「打架也不叫我一起!」宋子遇恨声道,「那王八犊子竟敢算计我娘子,就该将他双腿打断,还有那眼珠子也该抠了,我娘子这么好的人他也下的去手,简直就是睁眼瞎!」 「姐夫你也这样想的?」蓝容恩的眼睛都亮了,也不管徐容绣如何瞪眼,拉着宋子遇就嘀咕起来,「姐夫,其实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大意了,若是跟姐姐说的是的套麻袋将他打一顿再把眼珠子抠了,恐怕也查不到我们头上,你不知道,这家伙性子冲动在外招惹的人可多了。」 「蓝容恩!」徐容绣见他俩没完没了气的发飙。 蓝容恩不管他姐,继续问宋子遇,「姐夫,你说等他好了咱们再打一顿怎么样?」 宋子遇摇头道,「不妥,起码短时间内不成。」 徐容绣直接想翻白眼了,也不管他俩如何,赶紧让海棠去收拾一份厚礼,又换上衣服道,「蓝容恩,这会儿我去给人道歉去,你去不去?」 蓝容恩道:「不去。」 「好。」徐容绣本也没打算让他去,便道,「那你就卧床养病吧。」 此时外头天刚黑,徐容绣直接乘了马车大张旗鼓的往卫国公府去了。 卫国公府靠近皇城,与宋家有一段距离,此时因为天擦黑路上没几个行人,马车在路上咕噜咕噜的声音也尤其的响。 到了卫国公府门前,徐容绣下了车让人去敲门,等门开了又亲自说明了来意。 卫国公府与宋家的恩怨其实以前有过交道,就是去年的时候卫国公府开了贺家食铺想与宋家食铺打对台戏的时候,可惜贺家的厨子不行,经营的人也不行,最后赔个底朝天。那事到最后不了了之,宋家和贺家也只当没发生过这事。 如今贺珉钧却公然行刺徐容绣,徐容绣这般急切的来道歉,为的就是想将卫国公府架在火上烤。她来时故意走了几位御史家所在的街道,沿途更让下人去小小的散播了一下。 她就是要让人知道,宋家因为这事诚惶诚恐吓坏了,即便他们才是最初的受害者也要做出该有的态度来。 在来的路上,徐容绣在脸上装扮了一番,如今脸上有些苍白,活脱脱大病未愈的样子。 卫国公府所在的这条街上达官显贵也多,宋家的马车停下又非常大声的叫了门,不用看也知道附近的人家有人探出头来探听了。 若是卫国公府的人不肯见她才好呢。 徐容绣心里偷偷的想着。 可惜卫国公府已然知道事情包不住了,听闻宋家来人道歉了便觉不好。按理来说以徐容绣的身份是见不到卫国公夫人的,但这段时间卫国公府风雨飘摇,即便自己亲姐姐因为宋子遇而死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整了衣衫亲自到门外见徐容绣。 第30章 国公府大,从里头到外头也要走上一段距离,外头徐容绣站的腿有些麻,虚弱的靠在海棠的身上,海棠一脸的心疼,「太太,您这是何苦呢,您去车上吧,等府里出来人奴婢再叫您。」 徐容绣虚弱道,「那可不成,长姐如母,容恩做了错事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拿出态度来才是。」 话音刚落,从门口出来的卫国公夫人嘴角就抽了抽,她看了眼门口的人当即大怒,「宋太太来了,怎的不请人到里头坐去?忒没规矩。」 没规矩?骂她还是骂谁呢?徐容绣站直了身体福了福身道,「妾身徐氏给国公夫人请安。」 卫国公夫人打眼看了眼胡同里其他人家,可惜天太黑看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人,她面色不好看可还是扯了扯嘴角道,「宋太太里面请。」 徐容绣轻轻摇了摇头,让人将礼品奉上,颇为歉疚道,「我家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今日竟打了国公府的公子,妾身寝食难安,便赶紧来国公府道歉,公子无碍吧?」 卫国公夫人见她不肯入内,再想到躺在家里半死不活的儿子,心里有些恼怒却又不能发出来,只皮笑肉不笑道,「还死不了。」 「哦,那就好。」徐容绣叹了口气道,「我们姐弟三个自幼丧母,如今幼弟做出这等事来我这长姐心里难过的很,既然贵公子无碍,妾身这心也就放下了,时候不早,妾身不打扰夫人休息,就此告辞。」 她盈盈拜完,突然身子一歪,海棠惊叫一声夫人,赶紧与另一个丫头将她扶着往马车上去了。 寒风中卫国公夫人面色铁青,这是晕了?在国公府门口晕倒的? 徐氏到底是什么意思? 卫国公夫人怒火中烧,可徐容绣已然被扶着上了马车往宋府赶了。一上马车徐容绣就坐了起来,笑道,「哎呀,演戏可真累。」 「太太何苦为难自己,太太自己还是受害者呢。」海棠抿嘴笑道。 外头的卫国公夫人听着远去的马车上隐隐飘下来的声音,脸更黑了。 至于附近开着的角门也迅速的关上往内院汇报情况了。 不出意外,第二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卫国公府公子当街刺杀宋子遇的妻子未遂被宋子遇的小舅子打了,然后宋子遇的妻子拖着病体亲自上门道歉在卫国公府门口吃了排头然后晕倒被抬回去了! 一上朝最喜欢揪着达官显贵不放的御史们纷纷弹劾卫国公教子无方,李佑铭的父亲李御史也在其列。自己的儿子与宋子遇是好友,至于宋子遇此人他也接触过,是个国家栋梁会为百姓请命的人。而宋子遇的妻子,在陕西的作为也逐渐传回来,这样的女子尽管不安于室,可到底为百姓做了好事。 就这样为百姓做了实事的人竟然在京城公然被刺杀,即便对方只是六品小官的妻子也不该有这样的待遇。 是以李御史听闻昨日傍晚的事后当即联合御史台几个御史拟了折子一起参卫国公了。 卫国公瞧着几个御史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心里恨毒了宋子遇夫妻,这么一对小人物到底哪来的底气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情! 忒她娘的惹人烦了! 即便卫国公将宋子遇夫妻骂个半死仍旧没能改变他被御史台的官员喷到怀疑人生这个结果。 尤其他幼子还断着一条腿在家半死不活,而肇事者却还成了最终的受害者,甚至被扣上姐弟情深的帽子。 他的幼子是做错了事,可徐氏不是没事吗?怎么就不肯放过他儿子一马了?现在徐氏的弟弟将他儿子打断腿了,还要火上浇油,昨日卫国公府门口到底发生了何事旁人不知道他们能不知道吗? 简直其心可诛其心可恨! 卫国公被擅长打嘴仗的御史们喷的毫无招架之力,为幼子反驳两句就被喷了回来,「你被打断腿就算完了吗?若是人家宋太太丢了命谁来赔?卫国公您该感恩,多亏宋太太没事儿,若真出了事贵公子别说参加春闱了小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呢。」 这话一出卫国公怄出一口老血出来,偏偏因为近期晋王和黄家的事情好些人知道卫国公府此时风雨飘摇,竟连个帮他说话的都没有。而且他幼子自小聪慧读书读的也好,本想着明年春闱能够改改门庭,谁承想竟出了这档子事,这都在永安帝跟前挂了号了,就算过了年腿好了侥幸过了春闱,殿试上还能有好? 谁愿意用一个性格冲动的莽夫! 到了最后永安帝当了和事老制止了这场单方面的批判,「好了,卫国公年纪不小,就回家歇歇,等养好身体再为朝廷尽忠。至于贺珉钧纵火一事念及腿被蓝容恩打断,便等他腿好了再打三十板子以儆效尤。」 什么叫等腿好了再打三十板子?卫国公心里在滴血了。 永安帝非常和气的问道,「卫国公是有什么意见?」 卫国公瞧着似乎瞬间老了几岁,连忙磕头谢恩,「多谢陛下从轻发落。」 「那就好,卫国公趁着机会好好歇歇。」 听到这话卫国公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他年纪刚过五旬,但身体硬朗,听着永安帝的意思是明了中间的猫腻且不打算给商量的余地了,当然回家养病是小,但晋王那事若是被人抓住这事儿再起波澜,恐怕就不只是回家养病了。卫国公心里冒冷汗,可却不得不捏着鼻子谢恩,「多谢圣上体恤微臣。」 第31章 下了朝几个御史神清气爽,卫国公黑着脸走过李御史身边冷笑道,「不知道的还当李大人收了宋子遇多少好处呢。」 他本说的气话,若是旁人恐怕一笑置之也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也就过去了。可李御史是出了名的硬骨头,顿时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当即怒目而视浑身打颤,他手指指着卫国公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话一落,李御史竟眼皮一番气晕过去。 御史台官员虽然官职不高,但是擅长嘴仗,多少京城达官贵人都被他们喷过,等闲的人不会去招惹他们更是让家里人夹紧尾巴不要让御史台官员抓住把柄。 而御史台作为监察机关也超脱于其他官职之外,一人有难集体上去喷。李御史被气晕了这还了得? 旁边的几个御史纷纷上前指责,将卫国公生生指责成了毁天灭地的大坏人。 卫国公不过是这么说了一句出出自己被喷的气,可谁想的这御史只能喷人不许人说句话,还说晕倒就晕倒了? 卫国公有口难言,在朝堂上的时候他便因为气短未能多加辩驳,如今更是一张嘴打不过十多张嘴。 李御史被抬走了,卫国公阴沉着脸出了宫少不得回去与人商议收拾礼品亲自登门道歉。可到了李家竟吃了闭门羹,说什么李家人微言轻当不得卫国公的道歉,最后连门都没能进去。 卫国公的遭遇在京城简直成了笑柄,先是儿子坑爹坑姐,接着当爹的又犯傻闹出笑话,说起卫国公府说的人便神色复杂,老的小的生怕晋王日子好过,晋王也是可怜,岳丈家竟没个消停的亲戚,被卫国公父子这么一搅和,好了,全京城的就没有不知道晋王妃与一个六品小官的太太关系不睦的了。 而宋家听闻卫国公的遭遇后颇为同情,若是不看表情恐怕还真就当真了。徐容绣招呼下人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家人乐乐呵呵的庆祝了一把。蓝容恩直到今日才知徐容绣昨日在卫国公府门口的行为此时大为佩服,觉得自己以后考虑事情还是得多思虑才是。 由于徐容绣从卫国公府回来就病了,蓝容恩也卧床养病,所以宋子遇只能让管家带了份不厚的礼品去李家慰问了李大人。 宋子遇与李佑铭本就有来往,如此走动送礼品倒是没人多想,毕竟好友的父亲病了不去看也说不过去,更别说是因为宋子遇夫妻才被气病的了。 只不过碍于如今情况不明,宋子遇不方便直接上门罢了。 像卫国公府短短几日的功夫气病吓病好几人也是个人物了,一家子险些都不好意思出门了,卫国公世子夫人恰好第二日回娘家参加酒席,酒席之上被人明里暗里的说了一通,气的回了卫国公府便在院子里摔了不少东西。 卫国公府鸡飞狗跳,晋王和晋王妃此时也顾不上和宋家计较,如今秦王竟一点感情不讲,案子查的紧晋王手底下不少人都栽到了里头。 而徐容绣养病了,外头的田友水和乔掌柜也拿到了她的图纸和策划书紧锣密鼓的开始收拾两处铺子了。 到了十一月中旬,徐容绣病好了的时候,时雍坊的食铺开张了,早餐早早的就开始卖,来往的官员都能去吃上一口。若是时间来不及便可随身带走,吃起来也不费事,关键的是味道还真不错。 更别提开张当日宋子遇非常厚脸皮的拉着路上见到的官员同僚别管官职大小全都往铺子里请,还说了,今早上的早饭他请了,不要钱。 这不由得让这些人想起三年前的时候,宋子遇似乎就是拉了一马车的辣鸭货烤鸡烤鸭的收买了他们的胃,于是这几年他们没少往宋家的铺子跑,如今宋家竟然在时雍坊这边开了食铺,据说卖早饭和午饭,这是想让他们一日三餐都离不开宋家的铺子了? 有官职比宋子遇还低的便打着给宋子遇留个好印象的想法开张的时候就去了,然后出来的时候表情让人耐人寻味。然后被宋子遇拉过来的人就偷偷问他,「如何?」 那人先问了好接着道,「回大人的话味道真的不错。想想宋家铺子的辣鸭货,味道不就是很好?下官算是看出来了,但凡宋家出品,就没有不好吃的。」 听见这话的官员心情也挺复杂的,瞧瞧人家宋子遇,不但深得圣心前途一片光明,家里的妻子还颇有能耐,能和永安帝做生意还能开这么多赚钱的铺子。 这样的女人他们怎么就找不到呢。 几个官员看宋子遇的眼光都有些不同了,等宋子遇过来的时候纷纷道,「宋大人好福气啊。」 宋子遇被突如其来的夸赞搞的懵了一下,但夸奖人的话谁不乐意听?反正是好话呗。于是宋子遇照单全收,还让人给这夸他的官员额外送了一颗卤蛋,可把这官员怄的不轻。 宋子遇正在门口拉客就瞧见孙万达拿袖子挡着侧脸往前走,此时许宁也从远处而来,当即高声喊道,「哟,孙大人,您这是怎么了?牙疼?」 孙万达顿时僵住,当中他背后说人坏话还被宋子遇抓个正着可是丢了大脸,如今宋子遇骚操作又起来了,还在门口公然邀请官员进去吃饭,他不想往前凑还被许宁这混蛋叫住,谁不知道许宁现在和宋子遇好的穿一条裤子。 当即孙万达放下衣袖,讪笑道,「许大人也来为宋大人撑场面?」 许宁脸一唬,「来吃饭撑什么场面,不妥当不妥当!宋家铺子的东西好吃岂是我能撑腰的。」说着还往孙万达跟前凑了凑小声道,「孙大人忘了他宋子遇的靠山是谁了?」 第32章 孙万达嘴角抽搐暗骂许宁不是东西,明知道他与宋子遇有过节居然还提这茬。就宋家在京城的名声谁不知道宋子遇背后站着的是永安帝。 说话间宋子遇也过来了,笑眯眯的邀请孙万达进去,旁边几个官员并不知道他们当初那一出,纷纷邀请他进去,说这早饭如何好吃。 饭菜可口上的也快,本来就赶着上衙门的人吃起来也舒心,实在来不及的可以买套餐带走,方便至极。 第一日有宋子遇的加入生意就好的不得了,吃了早饭认可了宋家食铺口味的官员相约中午的时候再来用。而且人家宋家铺子的人也说了,若是没时间来用可以提前让人来说一声来取食盒就是,只管下了衙门的时候送过来。 瞧瞧,考虑的多周到啊。 宋家食铺的饭菜一天的功夫收到不少的好评,徐容绣得知了之后让田友水给铺子里的伙计发了奖金,还承诺干的好每年都有奖金拿。 宋家的食铺开起来了没几日便在时雍坊流传开来,早上的时候上衙门也不在街边随便买点吃了,早起一会儿去吃点热乎的,起晚了就带着。中午的时候再去那边用餐,听说后头还有修的精致的园子,用来谈事情也不错。 众人心照不宣对宋家的铺子起了好感,而在另一处的酒楼醉花仙也在紧锣密鼓的整改。 日夜赶工下,到了十二月初一的时候醉花仙也开张了。 醉花仙在长安小有名气,有长安来的人自然也要宣传一下醉花仙的饭菜多么好吃。加上不少人都知道醉花仙是徐容绣和永安帝合作开的,是以开业的当日不少人都跑来给捧场了。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完了,徐容绣和乔掌柜一起揭了牌匾,又一座生钱的金蛋开张了。 相比较时雍坊的铺子,针对的是每日去衙门上衙的官员,那么醉花仙面对的便是全京城的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升斗小民,只要你有钱都能去醉花仙用餐。 一楼大堂摆满三十多张四方小桌,在里头还有六人小包厢八人小包厢。大户人家不想与升斗小民一起在一楼那便去二楼,二楼全是雅间儿和包厢,而且里面不管是装饰还是餐具那都是一顶一的好。在酒楼的三楼,则是装修精致的豪华贵客室,因着贵客的喜好不同,所以贵客室有的装修的土豪风,有的清新雅致,有的书香气息浓厚,有的如寻常百姓家那般平淡。八间贵客室,各有不同,令人心生向往。只不过能去预定三楼贵客室的人非富即贵,等闲人是预定不起的,由此可见一般。 当然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显贵,只要进了醉花仙那都是客人,也绝对不会出现店家欺客的行为。在这一方面宋家在京城的几家食铺就能看得出来,早先有伙计当真瞧不起来客言语并不客气,被掌柜的直接给解除雇佣了。这解除雇佣可不只是雇佣,而是实打实的拿了卖身契卖还给当初的牙房的。 在宋家食铺什么日子这些人最清楚不过,再回到牙房谁知道被卖到哪里去。是以宋家的下人和伙计都老老实实的遵守徐容绣编写的员工手册,几乎无人敢在待客这一事上做错。当然待客要热情也不是任顾客打骂,但凡遇见仗势欺人的,徐容绣也说了,一窝蜂上打群架也不能吃亏。 宋家约束伙计下人,也对来客做了约束,在酒楼的门前写明了‘三不入’,首当其冲便是欺人者不入。 京城穷人多富人也多,尤其达官显贵家的纨绔子尤其喜欢闹事,有了这一条,想闹事的起码也得掂量掂量,毕竟谁都知道这醉花仙是宋家与永安帝合开的,谁活腻歪了才来这捣乱呢。 而且进了酒楼里头,在柜台那儿贴了一张明细表,酒楼内各项器物价值多少全都列的明明白白,但凡有故意损坏的,全都一赔三。只不过看到后面的价格后来吃饭的估计都得小心翼翼的了,一楼的还好,用饭的都是普通人,用具也是普通用具,到了二楼上,一套茶具都要三五两银子,三楼更甚,一只碗都要半两银子。更过分的是,只要超过三次在酒楼内故意打坏用具,那么以后你都别来酒楼用饭了。 啧,这老板可真会做生意。条件苛刻不说,还让食客趋之若鹜,可见酒楼饭菜之好让人欲罢不能。 可即便是这样,客人也是源源不断的来,除了楼上贵宾室,二楼包厢和雅间全部坐满,一楼大堂也是人挤人。 明明是大冬天的北风呼啸,外头仍旧排了长长的队伍,乔掌柜一瞧觉得不好,便与田友水商议在外头暂时搭了棚子让等着的人在里头取暖,可把食客感动个够呛。 徐容绣带着田氏饺子他们在三楼的一间贵宾室用了饭,便带他们回去。回去的路上田氏咋舌道,「这生意可真够红火的,一天得挣多少银子啊。」 徐容绣抿唇道,「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了。即便是除去本金也能剩下不少。只不过像今日大多是来凑个热闹尝个新鲜后头就不会如今天这般了。」 这间酒楼她除了前期给了装修的方案和经营规划,剩下的都是乔掌柜和田友水一力承担,这两人也已经商量好,一人半个月掌柜,剩余时间处理其他地方的事情。 对此安排徐容绣也觉得满意,这样两人既能相互监督也能兼顾其他的生意两不耽误。这间酒楼以前的伙计被她辞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是真的干事儿的人,不足的人员又由田友水补充进来,可真的是合作密切了。 此时天气齁冷,徐容绣瞧着铺子和酒楼都顺利开张了,便不出门了,就在家里猫冬。至于时雍坊铺子后头的院子,被改成了私房菜馆,里头备了八间雅室,环境清幽,房间隔音也好,适合官场的人在此谈事。 第33章 而且此地又在衙门密集的时雍坊,等闲过来也少有人注意。一时还真有人过来闲聊。 不过房间只有八间,每日在门口挂八盏灯笼,每订出去一间便取下一盏,到后头没有了,再有人来都不用问便可离去。 许是今年是官员考核的一年,来此订房间的人也尤其的多,进了腊月后想要来此地需得提前十日才能订到。 在仕林中竟隐约形成了去宋家私家厨房的默契。 当然,宋子遇敢明目张胆的开这样的私家厨房自然也不怕旁人说他利欲熏心用这个勾结官员,毕竟宋子遇如今只是个六品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那些御史也在李御史的海吹中默契的不提此事。不过为了避嫌宋子遇从未踏足后头的院子,就算是前头的食铺除了开业的那日亲自招揽后也很少过去,而他的工作餐向来是徐容绣在家让人做好又放在特制的保温盒里送过去的。 宋子遇一直被人羡慕,他也得瑟了许久。 眼瞅着到了腊月初八,早上刚喝过腊八粥就见宋子遇匆匆回来了,他一脸的凝重,肩上还有落上的积雪,进了屋将丫头们都撵出去,才对徐容绣道,「娘子,结果出来了。」 徐容绣正拿了松江布打算给他擦擦,闻言怔住了,「哪个消息?」 宋子遇眉头皱着道,「覃家和黄家被宣读几十项罪责,以谋反罪满门抄斩。至于晋王,并没有什么定论。」 对覃家和皇家的结局,她隐约是有猜测的,但是晋王这,她却有些不明白了,「贺珉钧自寻死路当众刺杀我已然被捅到朝堂上去,卫国公也被御史骂的狗血喷头,按道理来说,这些都能安到晋王头上,可晋王居然没事?」 她不禁哂笑一声,「不知道的还真当那位多兄弟情深呢。」 她语气里的讽刺太过明显想让人听不出来都难,宋子遇对此也颇为不解,永安帝对晋王早有忌惮,比起先皇的几位兄弟……当然那几位如今早成地里一杯黄土。如今永安帝的亲兄弟只有晋王一个,他自己本身儿子十多个,晋王若是个潇洒王爷也就罢了,偏偏晋王还不是个省油的灯,永安帝居然能容他至此…… 这其中的深意不得不让人多想。 说话间蓝容恩在外头敲门,徐容绣开门让他进来,让宋子遇将事情结果说了一遍,蓝容恩似乎早有所觉,只笑了声道,「姐姐姐夫何必苦恼,我倒是觉得这是好事。」 宋子遇不解,「这贺珉钧都将把柄递过去了,圣上为何不趁机将晋王一网打尽?虽然说覃家和黄家栽了也抄了几个与这两家密切来往的人家,可到只是伤筋动骨。」 蓝容恩淡声道,「你说农户家养鸡,明知这鸡咬人却还留着它是为何?」 「自然是等它长的再肥一些……」宋子遇恍然大悟,压低了声音道,「要真是这样,那圣上可真够无情的。」 皇家的事本来就无情,没有利益纠纷倒还好,一旦牵扯上利益,那么就不是兄弟情深能够解说的了。 诚然贺珉钧这个猪队友将晋王卖个干净,可若真追究起来再有长公主从中斡旋,永安帝恐怕真不好处置。可倘若这次永安帝就此放过他,待几年后晋王再作个大的,到时候不管是秦王还是长公主恐怕求情也没用。 是以贺珉钧之事虽然触犯众怒,可也只是像朝堂上那样只让卫国公回家养病,与晋王却是无关的。永安帝依然还是按照自己之前的计划进行。 想明白这些宋子遇和徐容绣心里都有些复杂。帝王大概永远是帝王,即便再赏识你,你也只是个替他办事的奴才。这其中也得看奴才的高低,宋子遇如今不够格也不值得永安帝去为了他触犯众怒。更何况,就像卫国公说的,徐容绣并没有出事,一切以大局为重,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蓝容恩脸上不忿,可也无法,再有一个多月便是春闱,到那时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宋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他一怔,宋家……他真的把自己当宋家人了。 蓝容恩随即一笑,比起一个并不熟悉的蓝姓,似乎他更喜欢宋这个姓氏。不过蓝是母亲的姓氏,他这个做儿子的即便对母亲没什么印象也好给母亲留条血脉了。 覃家当初在陕西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一朝落难如何不让人唏嘘,再加上黄家之事,两家加起来也得两百多口人,说满门抄斩就满门抄斩了。 寻常百姓只知这两家曾经追杀过宋家的太太也就是宋家铺子的实际掌权人,无不骂贪官污吏没个好东西。知道点门道的也会私下里说,「千万别和宋子遇一家子做对,这一家子有毒,谁沾上谁死。瞧瞧覃家,满门都凉了,瞧瞧黄家还是晋王的亲戚呢也凉了,卫国公府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公子如今腿还没好,过了年的春闱都参加不了,卫国公本来官位不低,如今也只能在家带孩子了。」 最后总结道,「所以啊,不管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宋子遇,这家子邪门啊。」 不只一家这样说,好些人家关起门来都这般说。 过了小年后本就是各家各送年礼的时候,徐容绣震惊的发现今年来给他们家送年礼的尤其多。 哎呦,这是要发啊。 开始的只是宋子遇手下那些官职更低一些的官员让妻子送了厚礼来宋家,慢慢的六品官也来送了,徐容绣也没察觉出什么。可眼瞧着到了腊月二十七的时候竟有几个五品官也来送年礼了,这让徐容绣有些措手不及。 第34章 按照官场的规矩,多半是下级给上级送,上级再派人给下级官员适当的回礼,可像如今这般有五品官给宋子遇送礼……这真的让人受宠若惊啊。当然,知道的人也都明白过了年宋子遇的职位肯定要再动一动,在他这个年纪和官场的时间来说已经是飞速了,但此时毕竟没有真正认命,就有人迫不及待来送礼就让人回味了。 徐容绣清点了院中的礼品让蓝容菲一一登记造册,而后又准备回礼,比宋子遇官职低的可适当减一些,可比宋子遇官位高的就必须厚重了。 身在官场就得守规矩,反正又不止他一家如此。 而在生意上也正如徐容绣所说,因着三年一考核的关系年前京城的官员非常的多,于是醉花仙二楼乃至三楼的贵客室日日爆满,时雍坊的私家厨房那边也是如此。好些人提前几日都订不到房间,至于这些人到底谈论了什么,徐容绣却是不管的,她只管收银子就好。 早在腊月十五的时候曲文怀便回京交账了,陕西那边已经开了七家食铺,醉花仙除了长安那处在咸阳也开了一家,虽然本钱用去不少,可因着年前这一段时间也着实大赚一笔。曲文怀交了帐又了解了京城这边的事又回了长安,临走时还道过年也不回来了。 当然在他走的时候徐容绣也让他给下面的人发奖金,又突然记起在济南的月季,忙又打发一个可靠的管事去接替月季让她回来过年。 事事安排好徐容绣也是忙,因为年底了,也得算算账和永安帝分成了。 好在徐容绣自有一套计算的公式,与这边打算盘不同,账目清算的也快,加上长安那边曲文怀账目清楚她扫一眼便知做的用心,更省去她不少的功夫。 在腊月二十八这日徐容绣终于将账目清算出来,她又让人将账目抄录了一份,数出两万两的银票出来便给孙公公递信了。 孙公公知道她所为何事,抽了空便和永安帝说了一嘴,得了准许,孙公公便登了宋家的门,这次跟来的还是乔掌柜。几人见面分外热络,孙公公喝了热茶又吃了点心道,「就知道徐掌柜是个能耐人。」 徐容绣面容惯常没笑容孙公公已然习惯只让乔掌柜瞧了一眼便打算带银票回宫复命了。 宋子遇从外头进来道,「孙公公既然来了咱们中午喝一杯再回去就是。」如今衙门已经封印明年正月十五才开始上衙,是以如今也有了空闲。 孙公公笑着摇头道,「咱家还得回宫复命呢,等咱家歇着的时候定来叨扰宋大人。」 如此宋子遇亲自将他送出门外孙公公看着路上的积雪叹了口气道,「宋大人,这积雪虽深也总有化的时候,您说是不是?」 宋子遇眉头微动,颔首道,「多谢孙公公提点。」 「提点算不上。」孙公公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叹息道,「圣上也难啊。」 「是。」宋子遇朝北边拱了拱手道,「圣上日理万机最是辛苦。」 孙公公呵呵笑道,「宋大人能干,不管在陕西还是山东做的都好,宋大人的功劳圣上都记得,兴许过不了多久咱家就该庆贺宋大人高升了。」 宋子遇笑了笑,「承孙公公吉言。」 「宋大人留步。」孙公公也拱手随后登上马车朝皇宫而去。 宋子遇在黄河治理上功劳有目共睹,年前刚有一批官员下马,如今趁着封印放假的时候好些官员都为了官职能升上一升四处奔走去填补空出来的职位,可没人知道宋子遇其实还是想去地方做官的。 地方官其实并不比京官好做,从陕西和山东之行就可见一斑,地方上做官固然是好,若是做县令是一县父母官,在州府做官做二把手三把手也是不错。可地方上正因为天高皇帝远也更加的难做。 地方官员是否与地方豪绅大族勾结?地方那些隐居的大佬是否会插手政事?如覃素那般能在长安站脚,也是因为覃素岳丈家在陕西而他本人又在陕西经营过年。 其他地方却不如陕西那般多年不动,好些地方一般三年一任最多六年便要调动。 更重要的是年后蓝容恩将参加春闱,以他的水平只要不出意外定然能留在翰林院为官,两人虽为小舅子和姐夫,可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就是一家人。一家兄弟在京为官的不再少数,可正因为他们关系亲近利益相关,他才更想去外地做官去。 毕竟与他交好的官员多半都在京城,地方上他们却是一抹黑,他们这些人想要守望相助,只盯着京城是不行的。 邓繁和曾维冈能力有,可论起心计来恐怕还不如蓝容恩。蓝容恩如今欠缺的是经验,是官场的打磨。 这些问题他与徐容绣都商谈上,也得到徐容绣的肯定,至于永安帝,想必应该知晓他的心意,能不能出京端看明年永安帝的决定了。 宋子遇思索一番与蓝容恩回了院子,蓝容恩也没问宋子遇的打算便回屋继续温书了。 至于孙公公将两万两银子拿了回去,对永安帝道,「皇上,徐掌柜说了,因着今年建了好些铺子,所以今年的分红就少了些,等明年的时候定会让这银子再翻上一翻。」 永安帝闻言打开匣子,看到里头两万两银票眉头挑了挑,「这也叫不多啊……」他笑了笑道,「的确不多,可对于一个商人来讲也不少了。两万两银子能干不少的事了。」 孙公公笑着应道,「是呢,奴才回来的路上路过醉花仙,那人山人海的,可真是热闹呢。」 第35章 醉花仙为何这么火爆永安帝心里一清二楚,饭菜做的好服务周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因为他吗。不过挣钱的买卖永安帝觉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得了,反正宋家夫妻那性子也不敢做出仗势欺人的事来。只不过最近他可听几个儿子也说过醉花仙的事,将里头的东西吹的不行,倒是让他也动了去瞧瞧的心思。 只可惜……他看了眼案上的奏折不由得苦笑,官员能放假,可做皇帝的却没个假期,还真有点可怜呢。 永安帝恰逢看到一本奏章,不由问道,「我记得宋子遇之前一心惦记着出京去地方上锻炼锻炼?」 似乎也不等孙公公回答,便提笔在奏折上做了批示。 二十八给永安帝分完红,徐容绣又开始算给铺子里的人分红了,济南那边她已让过去的管事将奖金带了去,陕西那边有曲文怀,通州和真定保定那边有李桥去跑,京城这边却是徐容绣亲自发放了。 以前的时候他们会包下酒楼痛痛快快吃一顿,今年因为有了醉花仙他们自然要在自家的铺子里庆祝了。因为人多他们便空出了一楼,一如往年那般吃吃喝喝再发奖金,每个人都挺高兴的。 在宋家铺子里劳作固然辛苦,可他们却吃饱穿暖,月钱有,奖金也有。年轻的小伙可以娶妻生子,待嫁的姑娘也能嫁人。当然这些得内部消化,可对他们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 奖金发放完,宴席也到了尾声。此时楼上下来几个醉醺醺的人,徐容绣抬头一望笑了。 真是冤家路窄,去年的时候她手砍猪头的场景被晋王看个正着,今年居然又碰上了。不知道的都要说一声缘分了。 但显然晋王并不这么觉得,尤其身边还站着个贺珉钧,三人一碰面简直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贺珉钧之前断了腿,如今好歹长上了,可怕长的不好,是以此时他是被小厮背着的。她望向徐容绣顿时眼前一亮。 晋王认识徐容绣,可贺珉钧却不认识,他只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当初将他的王爷姐夫迷的五迷三道,害的她姐姐不高兴。此时他瞧着徐容绣却是吞了吞唾沫,「好美……」 晋王闻言嘴角抽了抽,不由想起这一年来他遭遇的倒霉事,算起来似乎都与宋家有关,与楼下这个明媚美貌的女人有关。 「是啊,好美。」晋王嘲讽一笑,「可惜有毒啊。」 贺珉钧一愣,「姐夫,你说什么?」 晋王没回答,只问他,「你可知下面那女人是谁?」 贺珉钧心中警铃大作,「谁?」 晋王朝楼下挂着的横幅看了眼,呶呶嘴道,「瞧瞧下面那布上写的什么?」 贺珉钧放眼望去,上头正写着:宋家员工表彰大会! 宋家!又是宋家! 贺珉钧睚眦欲裂,双目顿时红了起来,再仔细瞧瞧徐容绣,可不正与蓝容恩面容相似! 原来她就是徐容绣! 贺珉钧看了眼自己的腿,觉得刚长好的腿又疼了起来。果然长的好的人都有毒,不管男人女人都有毒!蓝容恩断了他一条腿,这个蛇蝎女人也要了他姨母的命让他母亲以泪洗面痛苦难捱,更别提因为宋家他的父亲如今被皇上一句养病闲赋在家。 哥哥埋怨他莽撞,嫂嫂嫌弃他只会火上浇油,他好不容易好了点和姐夫出来散散心还偏偏上了宋家的铺子还遇上这个女人! 可怜他方才竟还被徐容绣的一张脸迷惑,当初她是不是就是这般迷惑晋王姐夫的? 贺珉钧顿时气的手都抖了记起来,接着腿也抖了起来。背着他的小厮因为他的抖动一时没站住,啊的叫了一声主仆俩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旁边的晋王伸手去捞可惜没捞到,而楼下的徐容绣看着这变故眨了眨眼道,「这……可不是我们醉花仙的责任啊。」 变故来的太快,贺珉钧摔的猝不及防,谁能想到他腿都断了被小厮背着还能摔下楼梯去。 可这事儿众目睽睽之下,显然是贺家的小厮没站稳主仆俩才摔了下去,想无赖宋家这酒楼都找不到由头。愿酒楼的楼梯?人家让你走了嘛。 贺珉钧的腿本就刚长好,路都不敢走一步,等闲不出门,这年前在家憋的难受好歹出来了,结果又摔了。 他只觉自己那条短腿此刻疼的厉害,万一再摔断了那可如何是好。当初给他医治的大夫就说了,这腿啊以后万万要担心不然…… 想到此处,贺珉钧抖个激灵,腿上的疼痛让他哀嚎。而小厮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去扶他,而晋王看着徐容绣哼了声道,「宋夫人可满意?」 「王爷这话说的,」徐容绣一笑,「妾身可当不起呢。」 说着他忙对酒楼的伙计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紧着去扶一把这位可怜的公子。」 可怜! 贺珉钧的听着这话顿时觉得腿更疼了。 徐容绣说完这话便不再搭理晋王,转而招呼宋家食铺的人收拾收拾准备撤了。 贺珉钧的确可怜又倒霉,被贺家的人用马车拉回去又找了当初进府诊治的太医,一看之下太医摇头叹气道,「小公子这腿……以后恐怕……」 「恐怕如何了?」太医是太医院有名的太医,最擅长治跌打损伤断腿断胳膊这种病了,当初贺珉钧腿一断被抬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位太医给接的腿,当时太医说的话犹在耳旁,「这腿接好了,以后定会一模一样。」 第36章 可这才过了多久啊,怎么就恐怕了? 卫国公夫人双手颤抖,「王太医,这……之前不是说……」 王太医听卫国公夫人这话似乎是有埋怨他的意思顿时有些恼怒,脸直接冷了下来,「夫人,下官的确说过贵公子的日后能一模一样绝对不会有后遗症,可这前提也得是贵公子老老实实听从下官的建议在家养病。可贵公子是怎么做的?不仅出门饮酒还将腿又摔断了,下官便是大罗神仙也接不好这腿了。」 「王太医,我不是这个意思。」卫国公夫人脸色苍白,一旁的卫国公脸色也很不好看,「王太医,夫人也是心急珉钧的腿,这珉钧的腿当真治不好了吗?」 王太医气仍旧不顺,但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只是个小太医,对方是卫国公虽然眼下失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难保日后不会算账。他平心静气道,「贵公子这腿下官只能试一试,只是下官此次也不能保证这腿日后会如何情况。」 听到这话卫国公的心也沉了下去,他们这些勋贵人家大多数子弟走的恩荫的路子,他们贺家好不容易出了个会读书而且也有天分的贺珉钧,却是个急躁冲动的性子。本想着他和长子看着也出不了乱子,哪成想这珉钧先是刺杀徐氏后来还自己又摔成这样。 卫国公自打闲在家中算是看出来了,你落难的时候曾经那些巴结你的人即便不落井下石也会在一旁看热闹。 如今他们卫国公府与晋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晋王失了圣心,他们卫国公府日后恐怕再难起来了。 除非…… 卫国公一凛,想起女儿的话,眉头深深的皱起。 相比起卫国公府一片愁云惨淡,宋家简直是喜气洋洋。蓝容恩自打贺珉钧之事后对卫国公府尤为主意,这头太医刚给贺珉钧诊治完说贺珉钧的腿以后想恢复如常难了,不过半日的功夫蓝容恩就得来了这消息。 简直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啊! 恰逢年三十,宋家正好可以热闹热闹。 下午的时候照例是一大家子一起做年夜饭,下人们被给收拾好东西后便被打发到隔壁的院子自己开桌席面过年,等他们这边用完后再来收拾便是。 年夜饭收拾完,宋子遇拿出一坛好酒来,因为过年,饺子只能喝些徐容绣给压榨的果汁,甜甜的味道饺子非常喜欢。 大人们喝酒谈天,饺子就颇为无趣了,用完饭徐容绣和田氏还得张罗晚上祭天用的饺子,而宋云岚小朋友则拉着海棠去了邓家。 饺子虽然总是在无聊的时候才想起舒姐儿可舒姐儿却很喜欢她,是以她要去徐容绣也没拦着,只让她留意下邓家的气氛。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饺子回来后也没什么不同,海棠却悄悄与徐容绣道,「太太,我瞅着邓太太的精神似乎不大好,脸上打了不少的粉,眼底乌青,二小姐还是被奶娘抱着,舒姐儿倒是与小姐玩了会儿,于是我便跟小翠聊了会儿,奴婢打听到邓太太这般也是有原因的,说是密州那边来信,过了年邓夫人就要来京城了,似乎来了便不走了。」 徐容绣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邓家祖母再喜欢李氏,可李氏一连两胎都是女儿,而邓繁今年二十七八却连长子都没有,邓家祖母这是着急了,便默认了柳氏的做法。 就是不知道邓繁是什么态度了,若是邓繁也如他娘这般想法,李氏再不立起来,往后真的和邓繁离了心那日后她们娘三个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毕竟邓繁不会日日在跟前,李氏却要与柳氏日日相对,一次两次的邓繁会为她与柳氏对着干,时间长了呢?本就离心的夫妻恐怕再难恢复往日的感情了。 徐容绣瞧着坐在炕上与蓝容恩说话的宋子遇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来,幸好她嫁的是宋子遇,也幸好她的婆婆是田氏。田氏纵容不想自己的儿媳与她自己那般被婆婆磋磨,可徐容绣仍旧感激她的体贴。 宋子遇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望了过来,徐容绣笑了笑,宋子遇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他下了炕到了火炉边,在火炉的映照下看着徐容绣笑的温柔,「娘子在想什么?」 徐容绣感慨道,「在想我怎么这么幸运嫁了你们家。」 宋子遇没明白大过年的她为何想起这个,转而记起邓繁与他念叨的事,不由问,「娘子是担心邓家的事?」 闻言徐容绣轻轻摇头,「邓家的事是邓家的,我与李姐姐再好,也不是亲姐妹,况且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她自己听不进去我也无可奈何。」 「不一定就是不好的结果。」宋子遇道,「邓兄与我念叨过,就说嫂子因为二胎生了女儿便疑神疑鬼,精神紧张,之前还怀疑邓兄养外室,夫妻直间连点信任都没有了。这次邓兄母亲过来,邓兄也没有纳妾的意思,只是想着他娘过来也好,正好刺激一下嫂子让她别疑神疑鬼,夫妻还是同心才能抵抗所有压力才是。」 徐容绣听的却连连皱眉,她不赞同道,「李姐姐精神已然很紧张,恐怕柳氏一来并不能让她打起精神与邓大哥一条心,就怕她多想觉得邓大哥并不在乎她了只想生儿子冷了心,真那样他们夫妻日后可真就没有恩爱日子了。」 宋子遇对旁人家的事本就不怎么关心,只是徐容绣说起来了这才与她讨论,这一听徐容绣的观点也觉得有理,只道,「就算来也得等过了正月,等明后日咱们去他们家的时候我与邓兄探讨探讨,大不了让他娘如之前那样来一趟再回去呗。」 第37章 正说着话田氏端了面盆进来,因为宋子遇力气大,被分了揉面的活,饺子皮是蓝容恩擀的,三个女人则包饺子,外加一个喜欢捣乱的小饺子将面粉扑的到处都是。 饺子包完天色尚早,一家人坐在炕上打徐容绣做的牌,徐容绣夫妻还有蓝容恩打斗地主,田氏看不明白只瞧热闹,蓝容菲则和蓝容恩一伙。 至于磨人精饺子小朋友早趴在炕上呼呼大睡了。 午夜的鞭炮声一响,一家人又忙活起来,等一切仪式完成已经是半夜。 一家人各自睡去,等到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天一亮饺子便精神抖擞的起来了,早在十一月的时候饺子就搬去和她亲爱的小姨母一起住了,这会儿穿着厚厚的衣裳进了屋直接掀了她爹的被子,「爹,包。」 宋子遇冻醒看着这小魔王顿时怒了,但想到大过年的便忍住了,「饺子进来前不记得要敲门了」 饺子的确是忘了,但是她不想承认,她眼珠子骨碌转了转认真道,「起。」 意思就是对不起了。 他自己是个话多的人,显然饺子这模样像了她娘了。 宋子遇无可奈何,与徐容绣起来,然后从枕头下翻出一个红色的荷包出来塞她手里,「你的。」 饺子顿时喜笑颜开,跟爹要完再找娘要,待拿了俩荷包后将俩荷包藏到怀里又一路喊着找田氏他们去要了。 早饭后没多久田友水一家子来了,两家是正经亲戚今日也不讲究上下,一起说话聊天,后面又有铺子里的李桥等人过来拜年忙忙碌碌眼瞅着要到中午。 想起之前与李氏说的初一要过去,也没管是不是到了饭点一家三口外加蓝容恩和蓝容菲一起出门去了邓家。 与宋家的热闹相比邓家显然要冷清不少。院子里的下人倒是都穿了新衣,可脸上的表情显然没有多少喜气。邓繁亲自出来接人,面色也是不大好看,进屋喝了杯茶李氏带着两个女儿出来,而邓繁则带宋子遇和蓝容恩去了书房。 屋里没了外人,宋子遇瞧着李氏道,「李姐姐大概日后就这么过下去了?」 「嗯?」李氏明显一愣。 见此徐容绣忍不住皱眉,「李姐姐可还记得今日是大年初一?」 李氏顿时羞恼,「记得的。」 徐容绣瞧着舒姐儿脸上惶惶之色,心里觉得可怜,「李姐姐老是担心柳氏来了之后的日子,可想过眼前的日子如何过?邓大哥纵容心里百般的心疼你,可你有给他机会说?你又是否与他说?你瞧瞧两个孩子,你可还记得你有两个孩子? 「李姐姐,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上一次来的时候徐容绣就劝了她不少,她知道李氏听不进去多少,可谁能想到大过年的也拉着个脸,瞧她刚才面对邓繁时的姿态,邓繁现在什么都没做呢,她就如此,日后要真纳个妾那她还得去死不成? 李氏被她说的眼眶发红忍不住道,「我就是忍不住。」 「谁都没让你忍,但是你瞧瞧俩孩子。柳氏不仁你和她斗,塞一个小妾你弄走一个,怕什么!你如今连邓大哥都不想好好相处,我瞧着不用来个女人你自己就能把自己的家作没了,不就是生儿子吗,等养好身子接着生就是了,如今你弄的夫妻不睦,有了间隙,邓大哥心里难受你也难受孩子也难受,到头来谁最高兴?」 李氏愕然看着她,「我……」 徐容绣只问她,「你若想和邓大哥好好过就与他正正经经谈谈心,若是不在意他了想办法和离也好,凑合过也罢,总归让自己日子过顺了,我看着这模样柳氏来了瞧着最是高兴不过了。」 这世道对女人本就不公平,奈何一个个女人就知道自怨自艾,怨恨这个埋怨那个,你难道不能先看看问题出在哪?出在邓繁吗?邓繁起码到现如今一颗心都在这家里都在李氏身上,李氏为了还没来的柳氏先和邓繁闹起了龃龉,实在蠢的不行。 一直以来李氏都知道徐容绣胆子大有魄力,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出来,直接将李氏吓的不轻,「不可能和离的。」 「那你就振作起来,为了俩女儿你也得振作起来,否则日后,别说认识我徐容绣。」 李氏呐呐点头,「好。」 徐容绣这才满意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李姐姐。」有些话她本来都不打算说的,可她们自打上京城来就一直相互扶持,当初来京城时对她也是诸多帮助,要不是瞧着实在不像话徐容绣真的懒得和她说这么多。 徐容绣一通教训李氏听没听进去她不知道,但是她算是说痛快了。按道理来说这都是邓家的事她这个外人就不该插手,奈何李氏本质是个好人,也是个好母亲,若是因为这些事想不开误了一生那么作为交好的人她实在看不下去。 前一次她说了李氏并没有听进去,若是这次李氏仍旧听不进去,恐怕日后她便不会再说了。李氏若是自己不争气她这个做朋友的做再多也没用,反倒会让人怀疑别有用心。 说过这些之后徐容绣便不再说这个,转而和李氏说了些旁的事情。话里话外的李氏似乎颇为羡慕宋子遇升官而徐容绣也将生意做的这般大。虽然只是羡慕,可听在徐容绣耳中总有几分不自在。 在邓家吃了午饭,一家子便往回去了,路上的时候徐容绣对蓝容菲道,「你可懂了什么?」 第38章 蓝容菲一愣,「绝对和小妾抗争到底?」 徐容绣猛的站住,气道,「我是让你要懂,若是嫁人定要寻个不纳妾的男人,若是违背誓言不管是身体背叛还是思想背叛,都切之!」 她这话说的咬牙切齿,跟在后头的宋子遇莫名觉得浑身一抖,当年他们成亲的时候徐容绣似乎也说过这话来着。幸好他是个绝世好男人,否则他蛋蛋不保啊。 宋子遇压低声音对蓝容恩道,「容恩啊,以后娶了媳妇可一定要疼媳妇啊。」 「啊。」蓝容恩没想到为什么会牵扯到他头上去,闻言连连道,「奥,知道了。」 徐容绣只当听不见后头俩男人的话兀自对蓝容菲道,「有些男人天生就疼媳妇,比如你姐夫。也有些男人要相互尊重相互扶持也能共度一生,比如邓繁。邓繁做错了吗?他当然做错了,挽回感情的方式不对。李氏错的更离谱,邓繁都没怎么着呢她自己就乱了阵脚明摆着将人往外推,邓繁即便如今再心疼她时间久了能不离心?这世上的男人最多的还是晋王之流,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恨不得将天底下的美人都划拉到自己的锅里去。」 下人开了门,徐容绣牵着蓝容菲的手进去,语重心长道,「但凡你下了决心姐姐都不会逼迫你。只若有一日你要嫁人,那么选人一定要擦亮眼睛,男人不怕没本事,只要心疼你,夫妻和睦相互扶持,其他都是浮云。要钱咱宋家有,要势以后咱宋家也有,咱什么都不怕,只要对你好,一辈子都疼你,旁的咱们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蓝容菲神色复杂,呐呐应了声,「姐姐,我知道了。」 可知道了又怎么样,该做的她依然会做。 初二本是回娘家的日子,于是一家子又拖家带口去了田友水家,一家子吃了午饭方回。 剩下的日子便是参加各种宴席,初五的时候徐容绣带着蓝容菲去马侍郎家参加宴席,这算是蓝容菲头一次走到人前。以前的时候蓝容菲不喜欢参加这些宴席,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居然主动提起要参加了。 徐容绣还当她想通了便由着她去了。 马侍郎是正三品官职,来参加宴席的除了其他几部的侍郎夫人,大多是工部的一些官员妻子。这些人都是人精,前朝如何很容易在后院体现出来。 宋家如今在京城热的很,宋子遇虽然还是正六品官职,可在他们这一波进士中已然走在前头,就是状元郎和榜眼探花也没有及的上他的。京城人多官也多,等闲在路上碰见的兴许就是个官。她们这些低级官员的妻子也都清楚,宋子遇年纪轻轻爬到现在,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宋子遇官职的确不够看,可宋子遇和他娘子本事大啊,不仅有万尚书做靠山还有个永安帝在后头撑着。 更别提宋子遇策划的黄河治理工作,听闻去年一年小有成效,升官是早晚的事。纵然众位夫人对徐容绣抛头露面做买卖看不上眼,但是也没人会不长眼的在这样的场合下给徐容绣没脸。 官职高的夫人太太们比较矜持,甚至不屑于徐容绣交谈,是以除了马侍郎夫人会与徐容绣攀谈之外,剩余的多是五六品官职以及更低些官职的太太们与徐容绣搭讪。 宴席的时候徐容绣与一干六品官的太太们坐在一处,蓝容菲则和一帮小姑娘另坐了一桌。 能做到五六品官位的,除了徐容绣其他的太太们倒是都四十来岁上,唯一稍微年轻点的是个郎中的太太还是个继室。 有什么能让两家牢固的绑在一起? 那自然是结亲了,宋子遇是独子,并无兄弟姐妹,表兄弟倒是有但已经成亲。那么就得从徐家入手,虽然对徐家的事早有耳闻,但蓝容恩兄妹俩却算得上在宋子遇跟前长大,那么就跟亲弟妹一般。 而这两个正值青春年华正是成亲的年纪。不用说蓝容恩是山东省的解元过了正月到二月初的春闱便要参加了,届时不出意外想来一个进士是脱不了的。就说那个蓝容菲,年纪十七虽然大了些,可若是紧着成亲也正好。 不过蓝容菲就算如此出身也实在太低了些,若是蓝容恩能够顺利考中进士,倒是勉强弥补了一些不足了。再加上宋家如今有钱,等这姑娘嫁人作为长姐的徐容绣还不得多陪送一些嫁妆? 两厢比较起来,在座的极为太太心中都有了主意。 几位太太想明白这些看徐容绣的目光更加和善了,纵然徐容绣惯常板着脸,也不乏去主动攀谈。 这个问她蓝容菲今年多大了,那个又问可许了人家。一个个的追着问,最后又说家中的儿子年纪也大了,旁敲侧击的想表达结亲的心思。 徐容绣听明白了,但是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当不明白,顺着对方的话将对方的儿子或者侄子夸奖了一番,绝口不提徐容菲的亲事。 一场宴席下来探听她口风的不少,但徐容绣一点口风不漏,对方反倒将自己家的情况倒了不少。宴席结束后几家太太回去一琢磨震惊的发觉这事实,顿时对徐容绣不敢小看了。 徐容绣上了马车后脸色更加难看了,蓝容菲上了马车,不由一愣,「姐姐,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今日可还顺利?」徐容绣摇头反而问道。 蓝容菲想起席间几个小姑娘对她的冷嘲热讽,不在意的笑笑,「挺顺利的,各家的小姑娘都非常单纯可爱,并没有人为难我的。」 第39章 闻言徐容绣狐疑的看着她,显然有些不信。蓝容菲笑着摸摸脸,「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徐容绣心中疑惑更甚,摇头道,「没什么。」 回去的时候宋子遇和蓝容恩还未回来,徐容绣去洗漱一番将月季叫来让她去打听打听今日小姑娘那桌的情形。蓝容菲没想到徐容绣会问也没嘱咐身边的丫头,那丫头便老老实实将席间的事说给月季听了。 月季知道徐容绣有多重视蓝容菲,回来便与她说了。 徐容绣冷笑将手中的帕子扔回盆中,这些个女人,这边跟她说着好话有结亲的意图,那边一帮小姑娘联合起来排挤容菲,当他们宋家都是傻子呢。 他们瞧不上宋家,她还真瞧不上他们呢。更何况她都没有与他们结亲的意思呢。 生气过后徐容绣也不再想这些,左右蓝容菲短时间内也不想嫁人,只不过等蓝容恩娶妻的时候这些人家少不得全都得排除了。 宋子遇回来的时候是被蓝容恩扶着回来的,身上满是酒气,嘴里说着胡话,被徐容绣指着直接扔浴桶里去了。宋子遇一泡酒醒了大半,瞧着徐容绣满是怒容的站在浴桶前。 「娘子。」宋子遇叫她。 徐容绣不耐烦道,「快洗,洗不干净就别上炕了。」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 宋子遇眨眨眼迅速的洗了澡出来问海棠,「太太今日遇见什么事了?」 海棠斟酌着将今日之事说了。宋子遇了然,回去对徐容绣道,「咱家的姑娘还愁嫁?娘子不必忧心,这些人都是什么人我都有数,别说容菲现在不想嫁人,等她想嫁人的时候我定会给挑个好的。」 徐容绣叹气道,「我倒是没生这个气,只是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太令人……」 她摆摆手道,「算了,睡觉,等你成了高官,我倒是瞧瞧谁还敢瞧不起咱们。」 「娘子这么想就对了。」宋子遇钻进被窝就想去亲她,「娘子我跟你讲我要升官了,你得给我奖励。」 「奖励个……」徐容绣没说完便被亲了回去。 初七的时候宋家张罗宴席招待客人,果然来探口风的人还是不少,徐容绣一如那日那般只待客其他的一概不应。 三番两次没有回应,探听口风的人难免有了计较,有人暗地里骂宋家不知好歹,有人说宋家眼高于顶,蓝容菲长的再好也不过是个出身低的姑娘,姐夫的官职再高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当然也有人猜测徐容绣是想等蓝容恩春闱后再考虑,亲哥哥若是进士,那蓝容菲找婆家的事也就容易多了。但是这些宋家并不关心,只是后头再有宴席蓝容菲却是不出门了。 正月十五的时候宋子遇最后一天假期,晚上带着一家老小在京城逛灯会。作为京城迅速发展起来的醉花仙自然也摆起了灯阵,就楼前的空地上挂满了各色的灯笼,美不胜收。 作为醉花仙的东家,宋家一家老小逛过了大街小巷,担心老人和孩子会累,便一起进了醉花仙打算歇歇脚看看灯谜再回去。 哪知刚进了大堂就瞧见前头一熟悉的身影,宋子遇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人怎么来了? 宋子遇瞧着前头身影惊骇的时候,徐容绣也是吓了一跳,她捂着嘴低声朝宋子遇道,「他怎么来了?」 宋子遇摇头,「不知道。」 说完这话宋子遇紧走几步朝前头走去,看不见也就罢了,瞧见了难不成还能当看不见?宋子遇自觉这条小命没活够,也知道在官场最重要的是抱紧大腿,无疑眼前这条大腿既然出现了,怎么也得抱一抱的。 当下他紧走几步上前道,「皇……」 前头的人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这时候缓缓转身,不是永安帝是谁,站在他身边护卫的正是程贸以及另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宋子遇似乎见过这人,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一时倒是奇怪。 永安帝伸出手指制止了他,目光触及后头的宋家人,他微微颔首,神情一顿,而后收回目光含笑道,「楼上说。」 永安帝都如此说了宋子遇自然不敢不应,当下躬身请永安帝上楼。 这上楼自然不是二楼,直接往三楼的贵客室而去。 身后的田氏摸不着头脑,问道,「这人是个很大的官?」 徐容绣附耳过去道,「那便是皇上。」 田氏一听顿时惊骇,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去。徐容绣和蓝容菲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哭笑不得道,「娘,咱先上去再说,皇上这属于微服私访定是不想让其他人知晓,咱们只当寻常客人便是了,再说了,皇上又不是怪兽不吃人的。」 可即便如此也将田氏吓得够呛。 田氏怀着满腔的惊骇和恐惧被儿媳和容菲扶着上了三楼,此时永安帝和宋子遇已然进了一间贵客室,而在门口程贸和另外几个护卫在外头站着,三十来岁的曹顺却是跟着进去了。 此时门开着,永安帝的目光越过门口再度落到几个女眷身上,徐容绣倒是没察觉到什么,蓝容菲却不自觉的微微垂眸,躲开这目光,耳廓微红。 几人进去被宋子遇引见行了礼,徐容绣便带着弟弟妹妹一起退下去了,屋里留下宋子遇。 永安帝看着房门再度关上心中有些遗憾,原来那是徐容绣的妹妹啊,难怪瞧着有些相似。 第40章 一旁的宋子遇觑见他神色的变化,但也没往其他地方想,随即恭恭敬敬的等着永安帝问话。 那边徐容绣带着腿软的田氏和蓝容恩兄妹进了他们家那间贵客室,田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抚着胸口道,「我是见着皇上了?」 蓝容菲忍俊不禁点头,「婶子,是呢,您见到皇上了。」 田氏哎呦两声,「这辈子值了。」 多少老百姓一辈子都只听说过皇上却没见过,田氏早十年前也只是个为了生活辛苦劳作的市井妇人,这才几年的功夫不光有下人伺候了还见着紫禁城里头的皇上了。 人生可真是奇妙啊。 几人正说这话门被敲响,外头程贸道,「我们爷请蓝公子过去一叙。」 蓝容恩顿时惊讶随即朝程贸问了好跟着去了。 田氏道,「皇上叫容恩去了?那容恩春闱的时候是不是就在皇上跟前挂上号了?」 徐容绣一愣,随即笑了,「还真是。」这年头春闱固然要看真才实学,可要是能在皇上跟前挂上好号最起码在殿试上的时候占便宜。 今日出来倒是好事了。目光一转瞧见蓝容菲在发呆,她不由担心,「容菲,怎么了?」 蓝容菲笑了笑,「没事的姐姐,就是有些困了。」 徐容绣这一天天的心情也紧张,并未多想,只以为妹妹与田氏一般见到皇帝害怕才会如此,安抚几句后转头与田氏闲谈起来。饺子进来的时候便听见外头喧闹的声音哪里坐的住,拉着徐容绣到了床前趴在窗棂上往外瞧着,徐容绣顾着饺子的安危倒是没留意蓝容菲的神情。 宋子遇和蓝容恩在贵客室里与永安帝待了一个多时辰便回来了,再问便只说永安帝今日只是出来闲逛,旁人并不知晓,这会儿又出去逛逛去了。 徐容绣见蓝容菲仍旧没什么精神而饺子也已经睡着便准备打道回府,外头人仍旧很多,还有猜对灯谜时围观者的叫好声。徐容绣道,「咱们从后面出去吧。」 醉花仙其实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前门后门,只不过前头这边摆了灯阵,另一个方向的大门今夜是闭着的。 一行人从那门出来却正是另一条街,虽然也热闹与那边的那条街却是差了不少。 人多马车进不来,一家人缓步而行。出了这大街又转进小胡同,宋家的马车也牵了过来。蓝容菲上马车的时候若有所觉的往远处看去,在一棵上百年的银杏树下一身形伟岸气势难掩的人正站在那里如松如柏与传言的似乎并不相似。 蓝容恩早就察觉到蓝容菲的怪异,顺着她的目光遥遥望了一眼,皱眉道,「瞧什么呢?你认识?」 蓝容菲摇头,「不认识。」随即钻进马车。蓝容恩双眸微凝再转头去看那人,哪里还有什么人了,银杏树下空荡荡的,转眼间几个孩子跑了过去。蓝容恩甩去心中所想登了马车,将银杏树下的人抛诸脑后。 宋子遇一家三口连同田氏坐了一辆大马车,蓝容菲兄妹坐了一辆稍小些的。蓝容菲显然心不在焉,神思飘忽,蓝容恩冷眼瞧着,想起之前银杏树下的人影心中越发的怀疑,「你今晚在想什么?」 蓝容菲仍旧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于是蓝容恩不再说话,等下车回房睡觉的时候,蓝容恩突然叫住蓝容菲道,「容菲,有些事交给我和姐夫便好,我和姐姐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不要多想。有些事你也不能想。」 闻言蓝容菲心中一震,脸色微微苍白,在月色映衬下更加莹白,她慌乱的点头,「知道了,哥。你早些休息。」 说完这话蓝容菲飞快的朝房间而去,她不知道的是她慌乱的脚步恰恰泄露了她此刻的慌张。 蓝容恩站在原地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在徐家的那十二年让他们身心都受到不小的伤害。而来到宋家的日子他渐渐变得坚强起来,蓝容菲看似好了,可实际上却留下了隐形,继而都不想嫁人了。 只是在不嫁人和嫁给一个不该嫁的人中间,蓝容恩倒是宁愿他的妹妹不嫁人,不嫁人好歹在他们的保护下顺顺遂遂的过日子,可一旦进了那里面,这一辈子,恐怕都要身不由己了。 蓝容恩想到在酒楼时永安帝惊艳的目光还有蓝容恩一路的恍惚,心中颇为不安,他倒是有心想跟姐姐说,可又恐姐姐和姐夫担心,再说这都是没影儿的事,即便是有证据也没人敢编排永安帝的不是。更何况两人地位相差地别不管是选秀还是什么,永安帝都不会接触到容菲。 想到这处蓝容恩心里稍稍安定,心中的担忧也少了几分。 罢了,待他找了机会再与妹妹说说,天下男子何其多,好男子也不是没有,现在没有便慢慢寻着就是了,自暴自弃找一个不该找的人那是最坏的结果了。 蓝容恩稍稍放了心回屋去了,而进屋后的蓝容菲却一直睡不着。 人一旦有了念头就容易钻进死胡同一直去想,蓝容菲此刻就是如此。若是说以前还觉得不甘心,有犹豫,那么今日见了那人后她的意愿变得强烈。 听说那是个睿智的帝王,嫁了那样的人兴许也没什么不好吧。 十五之后宋子遇又开始了每日去衙门上班的日子,而宋家的酒楼早在前几天已经开业,食铺这边却也是到了十五这日才开始营业。 徐容绣倒是没多少事,每日闲在家中思考大周哪里还适合开铺子。月季从外头进来,犹豫半晌后还是道,「太太,我还是想去济南那边。」 第41章 徐容绣惊讶过后笑了,「做的挺开心?」 月季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太太,以前您说女子只要肯做不比男人做的差,奴婢以前还不相信,可真的自己去过了才发现我也是可以的。所以太太,奴婢想去济南,做一双眼睛,让太太无后顾之忧,当然,奴婢也是想试试看看奴婢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显然月季早就决定好,徐容绣也没为难她,只不过那边已然派了管事的过去,只能让她去做些别的,「李掌柜已经过去了,一山不容二虎,月季你去山东开拓其他的市场吧。」 许是料想到了这事儿月季当即应了下来,「奴婢定不负太太的信任。」 她能主动去做徐容绣也替她开心,「好好做。」 月季点点头,临走时又道,「只是我姐姐那边,希望太太能够看顾一些。」 海棠虽然是姐姐,但是海棠的性子远不如月季沉稳,就如这次月季执意继续去山东,海棠就不是很乐意。可月季主意大,定了的事情就不愿更改,即便被海棠哀求也是要走的。 几日后月季离开京城,徐容绣又从下面提拔了几个丫头上来让海棠带着。而在此时宋子遇的好消息也传来,因着在治理黄河上有功,宋子遇升为工部从五品员外郎另外还有一些银子布匹之类的东西。 虽然对宋子遇升官早有准备,可没想到这官升的这样顺利,吏部公文一发,宫中的赏赐也就到了。随后来宋家祝贺的人络绎不绝起来。 人人都道宋家否极泰来更大的运气还在后头。宋子遇升官了,再过几日蓝容恩也要进考场参加春闱了,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之前被徐容绣劝退的太太们又纷纷动起了心思,年轻的从五品官员的小姨子,这婚事不可谓不好。 只可惜不管是亲自探口风的还是托人探口风的,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与此同时三年一次的选秀也由宫中发了诏令,凡五品官及以上官员家中女儿、姐妹年龄在十三到十八之间未婚女子都要参加。 听闻这圣旨的时候不管是徐容绣还是宋子遇都松了口气,宋子遇是从五品官员不在其列,而蓝容菲又非宋子遇的姐妹而是小姨子,自然没有报名的资格。 与宋子遇夫妻的庆幸相比,蓝容菲听闻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她没资格报名啊,这可如何是好。 选秀的圣旨刚下没几日,春闱报名也要开始了,蓝容恩与友人一起去礼部报了名又填写了卷宗便等待初八这日傍晚入贡院等候考试。 初八的傍晚蓝容恩自己从家里出来乘了马车独自前往贡院参加春闱考试,徐容绣在家兴奋的直搓手,原书中的男主终于要下场考试了,另一个大佬就要慢慢崛起了。 春闱规则与乡试相同,都是三日一场。初九这日是第一场也是春闱中最为重要的一场,一天之内写出七篇文章出来,休息两日再行入场,十二日为第二场,二月十五是第三场,至此春闱结束。 春闱考完蓝容恩淡定从容的打贡院出来,此时外头天还亮着,春日的傍晚天气还带着丝丝的凉意,从早上开始就开始下起的蒙蒙细雨此时也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好在京城的贡院修缮的比较好,除了有些冷之外并无其他的感觉。饶是如此,仍旧有许多考生因为穿的少了被冻的不轻,考试的时候都能听见抱怨这鬼天气的声音。 蓝容恩嘴角噙着点点笑意与门口相熟的人打了招呼,一抬头就瞧见了宋家的马车正停在不远处。蓝容恩到了跟前,车夫掀起帘子,他本以为今日没人来接的,却发觉姐夫宋子遇竟在马车里。 「考完了?」宋子遇手里拿了一本书原本看着,这会儿瞧见蓝容恩便放了下来。 蓝容恩应了一声上了马车瞥了眼书,随口问道,「姐夫,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不用来的吗?」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考个会试还得家长来接,可瞧着姐夫脸上关心的表情蓝容恩心里又觉得熨帖。 宋子遇看着蓝容恩好似又看到几年前那个胆怯的小少年,不由笑道,「衙门无事便先出来了,正巧顺路来接上你。」 马车朝宋家而去,经过贡院门前的大广场时还能听见不少人的谈话声。此时交卷出来的人还不多,如蓝容恩这般早早交卷出来的就更加少了。 宋子遇也没问蓝容恩考的如何,只从小几上倒了茶水给他,「先喝口水,你姐姐和婶子想必已经做好饭菜,回去便能吃了。」 三年前宋子遇参加过春闱,对春闱在熟悉不过,为了减少上茅厕的次数,一天下来几乎很少喝水,就是中午的时候也只是吃卷干巴巴的煎饼轻轻抿口水的。蓝容恩一应考试的东西都是徐容绣准备的,想必情况与他当初也差不了多少。 蓝容恩伸手接了,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姐夫。」 「一家人用不着客气。」宋子遇瞧着他喝了又给他倒了一杯,「我没有兄弟姐妹,你和容菲就是我的弟弟妹妹,咱们本就是一家人,无论何时都是。」 蓝容恩多少明白姐夫的话,也不知是因为喝了茶水的缘故还是怎么,只觉得心里暖和和的。就听宋子遇道,「我本想出京去地方做官的,可惜暂时是去不了了。」 升官的圣旨都下了,他还得留在六部,想去地方做父母官短时间内是不行了,「不过等几日我恐怕还得出京,继续去陕西敦促黄河中游植树造林的事情,家里就交给你了。」 第42章 「姐夫放心便好。」蓝容恩今年虽然只有十七,但是心智不输于宋子遇。对蓝容恩他还是非常放心的。 闲谈间马车到了宋家门口,车夫将马车停好,两人下了马车,就见徐容绣带着蓝容菲迎了出来。 徐容绣面上不带一丝一毫的担忧,笑着让他们进去,花厅里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田氏抱出一坛子酒来,「这是我专门去买的酒,叫状元红,咱们今晚好好庆祝庆祝。」 蓝容恩有些不好意思道,「现在庆祝似乎早了些。」 「不早不早。」田氏亲自给他倒了酒又给饺子倒了果汁,全家人一起喝酒庆祝,「今儿咱先喝着,等结果出来咱们再喝一场。」这是对蓝容恩非常有信心了。 但酒喝完宋子遇却皱了皱眉头,「娘,你买的真是状元红不是女儿红?」 田氏一愣,「我不知道啊,店家说是状元红。」 对酒徐容绣也没什么研究,但宋子遇有时候也参加应酬对这些好歹懂了些,他又喝了一杯确定道,「这真的是女儿红而非状元红。」 本想着打状元红庆祝来着,结果买成了女儿红,田氏一愣之后赶紧道,「那正好,容恩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这酒喝了定能早日娶个媳妇回来。」 蓝容恩饶是心智再成熟听到娶妻这话脸仍旧是红了。他微微低头不敢看一桌子人,面上满是少年人的羞涩。 徐容绣忍俊不禁,赶紧替弟弟解了围,蓝容恩这才没臊的钻了桌底。 饭后蓝容恩便被催促着去洗漱休息了,饺子非常高兴的和爹娘道了晚安跟着小姨走了,而徐容绣夫妻回屋也得以说说话。 宋子遇开玩笑道,「娘子似乎对容恩胸有成竹。」 闻言徐容绣一怔,自然道,「那是自然。」不光会试第一还能得个状元回来呢。 相比较起来宋子遇三年前春闱正可谓是多灾多难,想当初主副考官相互勾结,公然在贡院内将应试举子的考卷对换,若非宋子遇梦中得了老天爷的示警早做打算,恐怕也不会有今日的宋子遇了。 科考舞弊是大案,当初被永安帝直接处置了不少人,朝堂之上曾经挟制永安帝的人也被他趁机一一拔除干净,自此朝堂之上再无二话,永安帝独揽大权。 那场科考案成就了永安帝,也让宋子遇得以进入到永安帝的眼前。三年后,科考又来临,只要不是脑袋有坑的就不会再出幺蛾子。 夫妻俩感慨了一会儿三年间发生的事,随后上炕睡觉,对这一次的春闱并不担心。 随后便是等待放榜的日子,徐容绣趁着会试成绩未发,出城到保定真定几处巡查铺子做了统筹安排,之后回了京城鲜少出门。 李氏期间倒是来了一趟,眉宇间虽然还带着愁闷可比过年的时候好了不少。来时道柳氏再过几日便到了。 徐容绣算算日子估计也就快了。不过这一次邓家的事她再不想掺合了,上一次掺合的时候出了柳依依这牛逼人物,继而让他们宋家与晋王府结下仇怨,柳家大概是有毒的,还是远着些吧。 况且该说的话她都与李氏说了,若是她仍旧不听劝告,那她也无法了。 柳氏是三日后到的,但是令人惊奇的是连同柳氏来的居然还有徐保宁一家五口。 是的,一家五口,徐保宁、丽娘、徐光宗兄弟俩,还有一个本该被休了的罗氏。至于田友水之前说的徐光宗新娶的媳妇倒是没见着。 他们来了。说是来投奔徐家大姑娘徐容绣的。 听到海棠来报,徐容绣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谁?」 海棠多少知道一些她家中的事,心里不免担心道,「邓家夫人说是您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兄弟来了。」 闻言徐容绣讽刺一笑,她有父母兄弟吗?兄弟有一个,但只有蓝容恩,妹妹只有蓝容菲,至于她娘早就死了,谁敢自称是她娘?罗氏吗? 一个被休了的恶毒女人有什么资格说是她的母亲!她敢叫罗氏敢应吗? 还有徐光宗,难道田友水没听懂她的意思吗,怎的还能站着来京城了? 似乎瞧出她的不悦,海棠赶紧道,「还有一个是躺在门板上被抬着过来的,现在外头不少瞧热闹的人呢。太太,要不要先将人请进来再做打算?」 徐容绣收敛心神,回屋拿了当初徐保宁写下的断绝关系的文书递给海棠道,「你拿了这个到门口,当着他们一家子人的面念一遍,务必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海棠应了声是。 「等等。」徐容绣又叫住她从匣子里取了二百两银票递给她,「若是他们说些旁的,你便说我瞧着他们可怜给他们的路资,若是不肯走就让人报官。在官员门口闹事可是要打板子的呢。」 「是太太。」海棠收了银子又将那文书拿了带了几个婆子还有侍卫浩浩荡荡去了门口。 此时门口徐保宁一家子看着宋家的门庭还有门口站着的守门人,心里颇为忐忑,他们来之前也是思考良久,他们就算与徐容绣姐弟三个断绝关系那又怎么样,能改变血缘关系吗?圣人都说了,子不言父之过。他是他们的爹,他就算做错了,做儿女的也合该忍让才是。 更何况徐光宗被人活生生打断了腿,腿都没好利索就进京来看姐姐姐夫还有哥哥姐姐,他就不信徐容绣能拉下脸来将他们拒之门外,他们都这么可怜了,作为长姐的好意思再和娘家人闹的不愉快吗? 第43章 躺在一张门板上的徐光宗感受着四周打量的目光木着脸道,「爹,大姐还不让咱们进去吗?」 徐保宁脸上有些挂不住,色厉内荏的对守门的道,「我可是你们太太的亲爹,你如此怠慢我们就不怕你们太太怪罪吗?」 门房客气道,「小的从未听太太说起过她的父亲,您说是那就是了?」见徐保宁又要发飙门房赶紧道,「您稍微等等,已经有人给太太回话去了。」 一听这个徐保宁又有些慌张,他那大闺女他是知道的,万一当真不让他们进门可怎么办? 丽娘脸色呆愣的站在一旁看不出喜怒,罗氏却笑着上前道,「老爷,咱们就等等,大姑娘可是官家太太,最是孝顺不过,定会亲自将老爷迎进去的。」 她话音刚落,海棠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来了,海棠环视一周,见左邻右舍看热闹的不少,便从袖中抽出那文书,大声的朗读了一遍,「这位大叔,您可听见了?我们太太早年丧母,嫁人后被父亲落井下石,自此断绝关系就没父亲了,当初可是您可是担心被我们老爷牵累主动去断绝的关系呢,曾经还去县衙过了文书作为凭证。」 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书道,「这位大叔,您自己立的文书这是不想认了?」 听海棠念那文书的时候徐保宁脸色就黑成锅底,罗氏脸上连讪笑都没了,四周看热闹的人本以为能瞧见什么热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故事。如今想想几年前可不就有人传宋家的谣言,说的可不就是这事儿?如今这断了关系的娘家瞧见姑爷一家子发达了这是又来沾光占便宜了? 也太不要脸了吧。 围观的人多是住在附近的住户,有家里老太太出门凑热闹的,也有官宦人家下人出来探听的,这些人往日与宋家也有接触,尤其几个老太太对田氏也颇有好感,听着徐家众人如此顿时开口指责起徐家的不厚道来。 而徐光宗被指责的满是怒气,「大姐怎么如此绝情,我因为她的缘故都被人打断腿了,她居然对我们见死不救!」 徐保宁面色难看觉得丢人,可想到自家在清河县过的日子再看看宋家的日子他实在不想再回去,更何况他来时已经将清河县的宅子给卖了,孤注一掷的来了京城,大话都说出去了,若是就此回去那该多丢人呐。 「这位姑娘,」徐保宁艰难的开口,「你是个下人我不与你说,你将你家太太请出来,我要与她说道说道。」 徐光宗气的差点跳起来,「爹,还有啥好说的,大姐摆明了不想认咱们,嫌弃咱们呢,子不嫌母丑,您咋生了这么个没良心的女儿出来。」 「哥,你别说了。」一直沉默的徐耀祖面色通红扯了扯门板上徐光宗的袖子。 徐光宗甩开弟弟的手,不耐烦道,「你就回去与我大姐说,我们是她的亲人,出嫁女就不要娘家了?她就忍心瞧着她的爹娘流落在外不成?爹,咱们就去告御状,告她不孝,不侍双亲大逆不道。」 海棠不露惊讶,反而笑了笑,随即从袖中拿出银票来,「我们太太早知几位的为人,她也感念你们来一趟京城不容易便拖我拿了二百两银票给这位大叔,作为回去的路资,若是大叔执意不肯回去,我们太太也是不能多管的。毕竟就算是同乡帮扶也该有个度您说是不是?」 一听这话,看热闹的老太太们纷纷出言,「你们一家子早先那么祸害人家宋太太姐弟三个,现在瞧着人家发达了不算竟还想诬赖人家的名声,真够不要脸的。」 「就是,瞧瞧宋太太人家做事就是敞亮,你们这般厚脸皮她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拿了二百两银子给你们做路费,你们该知足了。」 几个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显然对徐保宁一家子厌恶的很。 徐保宁脸色难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眼中带着恨意却逼着自己将恨意咽下,然后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道,「我知道容绣还怨恨我这个爹,可爹也是没办法啊,爹是徐家人凡是以徐家为重。爹现在悔改了,我给她道歉成不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海棠有些惊慌,她后退两步惊讶的看着徐保宁道,「你、大叔你别这样,您何必逼迫我们太太,我们太太走到现在不容易。」 见这样有用,徐保宁心里暗道贵人的法子果真不错,他叹了口气,悲伤道,「我知道她不容易,守着这么大的家业身边也没几个能帮衬的人。我家容恩如今又参加会试啥的日后定要做官,我这做爹的还有这俩儿子都大了,都能帮着哥哥姐姐分担了。」 他望着海棠诚恳道,「姑娘,看在我们大老远来的份上,你就通融通融给我们再通传一下……」 他突然撩起衣摆就要跪下,「我给她跪下赔不是还不行吗?」 海棠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顿时吓得不轻,赶紧招呼身边的婆子侍卫去将徐保宁搀扶住了。这是二百两银子也瞧不上眼了?竟然还敢打宋家生意的主意,这哪是想来帮忙,是想来抢夺宋家产业的吧。 海棠恶心的不轻,可瞧着他这般不要脸面也是左右为难,「大叔,您这是为难我啊。」她瞧了眼躺在门板上的徐光宗突然有了主意,「我家太太听闻您一家子来了,就想起以前在家时候做牛做马的日子还有表小姐表少爷受的苦楚,整个人急火攻心都晕了过去了啊。大叔您若是真疼我们家太太,就别为难我们太太了。」 「什么?她晕倒了?」徐保宁目露惊讶,整个人挣扎着要往里冲,「你们让我瞧瞧我的女儿,我都好几年没见到我的三个儿女了啊。我可怜的女儿啊。」 第44章 徐保宁算是豁出去脸面了,当即大哭起来,哭的情真意切还真有那么点可怜的意味。 而罗氏也抹着眼泪要跪下,「以前是我做错了事,我给大小姐跪下磕头认错了。」 不过没人去扶罗氏,罗氏无奈只能咬牙磕了下去。 围观的人瞧着心中恶心的不行,这天底下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竟真被他们碰见了。几个老太太摩拳擦掌打算再喷上一喷。 突然就瞧见几个丫头婆子扶着头上带着抹额,面色苍白似乎随时要倒下去的徐容绣过来了。 「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吗?」徐容绣惯常板着的脸此刻难掩悲伤,苍白的面色看的人心生怜悯。 这附近的住户多半是翰林院的官员或者是低级官吏,家中的爹娘很多也是小门小户,对市井中这等人家也是早有耳闻,再加上如今宋家在京城火热,年纪轻轻的从五品官呐,满京城都找不出来几个,哪个不想讨个好来。 「宋太太就是宅心仁厚,照我说这二百两银子都不该给,实在是浪费。」 「我瞧着也是,这等厚脸皮之人宋太太即便打出门去旁人也说不出个不好来。」 徐容绣满目的感动,接着叹气道,「各位大娘说的是,可他们原先在清河过的好好的,不知为何突然来了京城,既然来了,即便是同乡也不忍他们过的凄惨不是。」 她一句不知为何突然来了京城,徐保宁面上明显出现慌乱。几个老太太都是人精顿时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故意将徐容绣的娘家人弄来京城恶心宋家啊。 徐容绣瞧着徐保宁的神色,心中哪里还不明白,以他爹那德性想下定决心来京城并不容易。恐怕当真是有人故意说动他们来京城的了。 且不管如今是谁将他们说动来的京城,只人已经到了京城若她真的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短时间内旁人兴许同情他们姐弟三个,时间久了难保不会被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编排他们姐弟三人。毕竟他们姐弟三人如今发展的这样好,娘家人却这样凄惨。 世人总喜欢同情弱者,而如今徐保宁一家如今是弱者,即便当初他们姐弟三个备受虐待惨遭断绝关系,可如今那些都过去了,他们总归身上流着徐保宁的血,他们不管娘家人那就是见死不救大逆不道了。 而且徐保宁当着众人的面已然给徐容绣道歉,若是三番两次如此恐怕世人也会说徐保宁一家已经痛改前非,而徐容绣他们不原谅反倒是他们的不是。 更何况如今蓝容恩刚春闱完还未殿试,若是这时候出了岔子难保不会被人揪住把柄以不孝为由为难于他。不管是对宋子遇还是蓝容恩官途都不会顺利。 念及此处徐容绣眼中一片冰冷,这背后之人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出手推了徐保宁一把来京城恶心他们吧,既然你们喜欢来京城,那就来吧,既然不想走,那往后都不要走了。 「虽然容绣不知你们为何到京城来,但既然来了又不想回去,那容绣即便是看在同乡的份上也不能对你们不闻不问。」不等徐保宁等人面露欣喜,就听徐容绣吩咐下人道,「在城南槐花胡同我记得有一处院子,就请他们过去暂住吧,等他们什么时候想通了想回清河去再送他们离开。」 徐保宁一家子简直用喜不自胜来形容了。 徐容绣目中悲伤道,「只不过咱们当初的恩怨,当初我们姐弟受过的苦楚我们实在难以忘怀,我会派人过去照顾你们,只一点,日后不要到我门前来,免得大家难堪。」 能够得一处院子还有下人伺候,这有什么不好的。徐保宁当即欢喜,至于以后,没钱了再来就是了,瞧着他闺女这模样分明是拉不下脸来,果然到了京城是得顾全脸面的。 「容绣你放心便是,能够好好过日子,爹也不想来为难你啊。」徐保宁说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容恩和容菲呢,怎么不见他们出来见见爹娘?」 徐容绣脸上冷凝,「看来我方才说的话不够明白啊。」 「什么?」徐保宁拍拍脑袋,「知道了,不上你门前是吗,可我想儿子女儿怎么办?」 「儿子和女儿?」徐容绣面含讥诮,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徒,当初徐保宁好歹还顾及脸面凡是还想遮遮掩掩,这如今是脸面都不要了?竟跟市井的无赖也差不了多少了。 强忍着恶心,徐容绣道,「你儿子和女儿早就让你赶出家门了,需要我将断绝关系的文书再念一遍吗?」 徐保宁一愣,他这闺女的脸变的也太快了吧。 徐容绣扶着额头道,「我这头啊,被气的又疼了。」转头对徐保宁道,「若是您不满意我的安排,那便请便吧,毕竟院子是我花钱买的,人也是我花钱买的,没的凭白让你使唤的道理…… 「我们去!」罗氏赶紧跳出来道,「大姑娘,你爹说胡话呢。」 徐容绣挑眉,疑惑道,「您是哪位?」 罗氏的脸顿时僵住了,她是哪位? 「我是你……」她有些说不出口了,当初她被休了嫁给冯木匠后来又和徐保宁勾勾搭搭的,因为怀了孩子闹的纷纷扬扬冯木匠被人挑唆又将她休了,她无奈只能回了徐家没名没分的和徐保宁住到了一块。 可这时候徐保宁是娶了丽娘的,如今丽娘才是正房媳妇,她还真没名分呢。 罗氏的脸涨红难看,徐容绣也不在意,她挥挥手道,「天不早了就不留你们了,张管家,替我将人送过去好生安顿。」 第45章 张管家听了应了声是,转头对徐保宁道,「诸位随我来。」 徐保宁等人赶紧提了行李跟上,徐保宁和徐耀祖抬了门板走的时候徐光宗目光沉沉的看了眼徐容绣。徐容绣面无表情从他脸上略过嘴角带着一丝的嘲讽,腿都断了还不消停,就你这德性我就瞧瞧还有人能抬着你去赌坊不成。 令她意外的倒是徐耀祖,徐耀祖抬着门板脸色通红满目的羞愧,朝着徐容绣躬身道,「大姐,对不起。」说完跟上徐保宁的脚步去了。 徐容绣微微蹙眉,不禁想到当年的徐光宗,当初的徐光宗也是个不错的孩子来着,只不过心眼多了些,可这才几年的功夫竟将人变得面目全非了。 此时正值衙门下衙的时候,徐保宁等人尚未登上马车便见两个身穿官服的男人从胡同口往这边而来,其中那位个子稍高一些的不正是他的大女婿宋子遇吗。 谁能想到当初最不被看好的文弱书生竟是个有本事的,先中举又中进士如今还成了年轻的从五品官员。竟是比县太爷的官职都要高了。 徐保宁一阵恍惚的时候宋子遇已然到了跟前,他凝眉瞧了徐保宁一眼,顿时露出愤怒来,这混球怎么来京城了? 他不禁回头瞥了眼正准备进门的邓繁,难不成是跟着邓繁的母亲来的?一个在密州县一个在清河县,竟能拐个弯一起来了? 徐保宁对着徐容绣敢耍无赖拿出当爹的本事来,可对上宋子遇的时候却没了这种胆量。纵然当年的宋子遇不过一个瞧起来人善可欺的文弱书生,可如今却是从五品官员,这三年的历练宋子遇身上不知不觉间已然有了官威,此时宋子遇脸上尚且带着薄怒瞧一眼都觉得令人胆寒,尤其徐保宁此时还心虚着,此时哪敢与宋子遇对视。 倒是徐耀祖小声喊了声,「姐夫。」 宋子遇瞥他一眼,瞧清楚少年脸上的窘迫微微颔首但并未说话。歹竹出好笋,兴许徐耀祖正是那颗好笋,只可惜这辈子命不好,投胎到了徐家这样的人家还有个如此不要脸的亲爹娘还有哥哥。 瞧着他这副冷淡的模样徐光宗撇嘴道,「哟,大姐夫,这是官做大了瞧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宋子遇双目一凛,不屑道,「你算哪根葱也敢与本官道亲戚?」 「我!」徐光宗面目狰狞,突然露出一抹笑来,「大姐夫何必生气,当初爹的确做错事将姐姐他们断绝关系,可爹是长辈啊,子不言父之过,姐姐如今还不是乖乖的安顿我们?姐夫又何必生气呢。我们在外头过的不好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丢人的还是大姐夫你啊。再说了,姐夫现在都靠姐姐养着,一个吃白饭的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们,我们好歹与大姐还有血缘关系呢。」 「是吗?」宋子遇突然伸手捏在他断了的腿上,外人却只瞧见宋子遇似乎在查看他的腿,殊不知宋子遇手上一用力顿时疼的徐光宗怀疑人生,「你做什么?」 宋子遇眨眼,「我是给你瞧瞧腿啊,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断了腿呢,在外到底做了什么被人打断的?莫不是吃喝嫖赌?啧啧,真是可怜呢,你今年不过十五吧?这往后恐怕就要在床上躺着过了吧。听说你还娶了门妻子,怎么也不见人呢,不会是看你这副德性跟人跑了吧。」 他的话真真的扎在了徐光宗的心里,气的徐光宗想跳起来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可他跳不起来了,今后恐怕都跳不起来了,打断他腿的人砸的很是用力骨头都碎了,如今只剩下一层皮将他的腿还连着了。 也正是因为他的腿断了,他新娶进门的妻子本有了身孕却突然说孩子不是他的也跟人跑了。如今宋子遇故意说这话难道知道些什么不成? 宋子遇瞧着他的目光手上又是一个用力,徐光宗嗷的一嗓子怒吼道,「你做什么!」 宋子遇悲伤道,「替你看腿啊。」说着他拍拍手对管家道,「走吧,既然是清河县老乡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了。」 张管家在宋家几年对这对主子的性情也有了了解,当下应了声赶着马车将人带走。 宋家门口围观的人瞧着马车走了几个老太太上前来安慰了徐容绣便散去了。 没一会儿被徐容绣拦在院中的田氏和蓝容恩兄妹也迎了出来,蓝容恩脸上淡淡早没了悲伤或者气愤,蓝容菲脸上倒是有一点不屑。曾经的家人如此不堪他们即便划清界限仍旧觉得不舒坦。 徐容绣道,「他们都被我安排到城南去了,不管他们。」 「大姐打算日后养着他们?」蓝容菲瞪大眼睛道。 徐容绣点头,「当然,但是怎么养可就是咱们说了算了。」 蓝容菲微怔,一旁的蓝容恩却笑着拍拍她肩膀道,「好了,别想他们了,他们来京城也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瞧着总比在清河看不见惹事要强。」 「哦。」蓝容菲眉头紧皱咬了咬唇也跟着进屋了。 宋家仁义,竟将当年与他们断绝关系的娘家人安置妥当,不仅给院子安置还安排人去照顾他们,而且为了担心他们不自在还单独找牙房给买的人。像宋家这样的人家可真是不多了。 宋子遇如今在京城水涨船高,是永安帝跟前挂了号的人物,加上过去这一年宋家在京城发生的事可谓是多,宋家的事到了第二日便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不管是大街小巷还是上朝的官员,无不讨论着宋家的事。 有人说宋子遇可怜碰上这样的岳家,也有人幸灾乐祸觉得宋子遇并非一帆风顺。 第46章 而这时几年前传言宋家夫妻不仁不义不认爹娘的谣言又被传了出来,不过这次责怪宋家夫妻的少了,怒骂徐保宁不是东西罗氏恶毒的人多了起来。 倒是也有人趁机浑水摸鱼造谣生事企图利用这事勾结御史去参宋子遇一本,最好在将蓝容恩的名声搞臭。可更多的声音却是再说当日断绝关系的文书,而且还是过了衙门的文书。朝中几个御史本就抱团,又有李御史在中间起作用,几个御史碰上说小话的人也只哼一声道,「每日不想着为民做主,净想着陷害这个构陷那个,我瞧着你家小妾又开始搞事情了,要不先参你一本?」 说小话趁机咬宋子遇一口的人当即受了惊吓,哪还敢说些别的。御史就是疯狗,惹了疯狗可是要挨咬的,也不知道宋子遇到底给这些疯狗吃了什么药,一个两个的向着他说话,实在是可恨至极。 至于当日在宋家门口围观全程的人自然也不满外头瞎传宋家夫妻不好的这种传言,再加上家中顶梁柱的暗示,那几个老太太当日便与人辩驳起来。 后来谣言反转,断绝关系的文书在京城中为人所知,甚至还有戏班子编写了三姐弟的悲惨遭遇,在戏园子里传唱开来,一时间徐保宁被骂的狗血喷头。 不过徐保宁现在日子也不好过,自打被张管家送入城南的宅子,他还以为他们一家的好日子来了,哪知出了两次门就被人扔了两次菜叶子,后来索性也不出门了。 没几日的功夫这一家子在附近出了名,没人愿意与这样的人家相处,甚至有人趁着夜色的时候还往他们门口撒狗屎,徐保宁藏在家里想着过些日子就能过去了。 而然过了十多日他想出门的时候却发现他出不了们了。 徐容绣自然不会轻易的让他在京城过好日子逍遥自在,吃喝不缺他们的,但是想出门那就门都没有。既然想在京城过那就过吧,把你关到天荒地老去。 总共一进的院子连个后门都没有,想出门都出不去。 至于外头传言刚从牙房买来的下人,徐保宁看着就来气,几个人孔武有力却不乐意伺候他们,饭菜还是得罗氏和丽娘来做。至于这几个下人,专门在这边盯着他们的,自己吃的倒是好,人前恭恭敬敬,人后横眉冷对,哪里有个下人的模样,若说没有徐容绣的暗示打死他都不能信。 他们一家子有苦难言,想出门又出不去,至于当初请他们来的贵人更不知道往何处去找如何去找。徐保宁到了现在才有了一些后悔的感觉,然而他想后悔也晚了,徐容绣根本不会再见他了。 宋家并未因徐保宁一家子的到来产生任何变化,邓家却是鸡飞狗跳,柳氏的到来自然引得李氏不满。婆媳俩见面的时候就引发了大战,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而且这次柳氏的确有备而来,还得了老太太的首肯,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两个娇滴滴的小丫头,都是十五六最美的时候。一看便知是干什么来的。 柳氏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表明了这俩丫头是给邓繁做通房的,只等生下儿子便抬为妾室。 因为这个,李氏都没腾出功夫来去找徐容绣,毕竟徐保宁一家是柳氏带来的,若是柳氏不故意恐怕徐保宁一家子拖个残废想上京城来并不容易。 倒是邓繁与宋子遇说过此事也道了歉,宋子遇自然没为难他。毕竟柳氏为人他也清楚,邓繁自己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后院起火其实在当官的来看是很大的忌讳。当然在旁人看来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如邓繁和宋子遇只守着一个娘子过日子不说妾,就是通房丫头都没有一个的实在是少数。 宋子遇是满心都是徐容绣夫妻感情也亲厚容不得第三个人。邓繁倒是有心与李氏白首不相离,可李氏本来这段时间有所变化没那般较真儿,这柳氏一来整儿又崩溃了。 哪怕邓繁没有接纳那俩丫头在李氏看来没将人发卖出去就是他的不是。在当日与柳氏大闹一场又对着他抹眼泪细数邓家人的不是。 邓繁心情烦闷,找宋子遇喝了一回酒,醉醺醺的说了好多。宋子遇以前就劝过他,可邓家不比宋家人口简单,他劝了也是没用。 夫妻间出现问题从来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宋子遇看来李氏有问题,可李氏问题的来源还是在邓繁身上。若是邓家没热切的希望有个长孙出来,李氏恐怕还会如生了舒姐儿时候那般抗争到底后头继续生儿子。邓家迫切需要一个孙子,柳氏眼巴巴的等着抓李氏的小辫子然后往邓繁身边塞人。 而邓繁又想逼李氏一下,可万万没想到人没逼好,反倒是逼出毛病出来了。 到了二月二十八,春闱成绩出来了,蓝容恩果不其然成了这一科的会元。 宋家门口来报喜的人络绎不绝,田氏错过了儿子中进士的那一刻,这会儿蓝容恩得了会元她简直比自己儿子中了还要开心。早几天便让人兑了一筐铜钱另外还准备了每个十两的封红,等消息一报过来,田氏便让人抬了一筐的铜钱来一波报喜的人便在门口撒一波,看热闹的人乐的不行,报喜的人也喜不自胜。 会元三年有一个,可十七岁的会元却是本朝三十年来头一遭,上一回的会元是三年前的邓繁,但邓繁当时也已经二十五六,如今十七岁的会元一出,住在这条胡同的人也与有荣焉。 等报喜的人离去,左邻右舍的人又开始过来跟宋家人道喜,田氏乐滋滋的听着吹捧的话,听到有人问她摆酒席的话,当即摆手道,「等殿试之后咱们就摆,就在门口的胡同里摆流水席,摆上三天。」 第47章 一听这话左邻右舍的为了博个好印象也纷纷说到时候都来帮忙。但宋家如今家大业大,下人和伙计众多,哪里真就需要这些官太太或者官老爷的老娘来帮忙了,大家不过凑合热闹客气客气罢了。 饶是如此田氏心里仍旧高兴的很,逢人便说她命好,娶个儿媳妇回来还外带一双儿女过来,让她家单薄的人口一下就多了起来。 今日宋子遇还在衙门正准备出京的事情,蓝容恩便在家里待客,此刻他站在田氏身边满眼的孺慕让人看着都动容。这样好的少年徐家那傻子屠户竟然和他断绝关系了,若是早知道这儿子这般出息恐怕金山银山放跟前也不会断绝关系吧。 至于徐保宁一家子,住在城南,自然听不见城东的喧闹声,但是架不住有人见不惯徐家一家子坏东西做了坏事还能在京城享福,便将这天大的好消息亲自上门去说了。 徐保宁被憋在院子里这么多天,本想来人的时候诉诉苦看看能不能传传宋家夫妻的坏话好让他那个好女儿将他们放出去。哪知来人根本不是来听他诉苦的,来了就告诉他一个天大的消息,「你不知道吧,蓝容恩今科中了会元,十七岁的会元呢大周近三十年来头一个十七岁的会元呢,若是殿试答的好些状元也不在话下啊。」 见徐保宁震惊的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来人顿时觉得自己来对了,这样的混蛋就该自食苦果,省的不知道这世道多么的艰难。 而徐保宁的确震的不轻,简直比三年前宋子遇中了进士这消息还要令他震惊。宋子遇再如何厉害,再如何走眼那只是女婿,前头十几年他们都不认识的陌生人呢,但是如今的蓝容恩呢这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然而就这样有出息的儿子却被他顺势撵出了徐家最后还听了徐光宗的话与他们断绝关系了 有一瞬间徐保宁有些头晕目眩,有些怀疑人生。 来报信的人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不由得撇嘴,这就知道后悔了等蓝容恩真的中了状元以后再做了大官那你不得怄死 这人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拱手道,「好了,好歹他身上也流着你的血,你这辈子过的也值了。」 说完这话这人便告辞离开,走的时候还夸奖院子里的下人训练有素,难得的好仆人。 徐保宁站在那里连人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前变黑又便明,接着便抽了裤腰带面含怒气的去找徐光宗了。 是了,当初若不是徐光宗他根本就不可能与蓝容恩断绝关系,若只是撵出去怎么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蓝容恩就算住在外头改了姓氏依然是他的儿子,他们徐家从富庶走到如今这地步都是因为徐光宗的挑唆,因为罗氏的愚蠢。 徐光宗的双腿断的很彻底,如今只能是个摆设,找了大夫看过之后大夫也是纷纷摇头。是以他想再次站起来的几率几乎没有。以前在清河的时候他在家便性情大变,到了京城后发觉京城繁华,可他却不能走出去的时候就更加的痛苦难看,今日他正躺在床上看着床顶,想着如何出去逛逛,就见他爹怒气冲冲的过来了。 「爹」 徐光宗刚叫了声爹就见徐保宁拿着腰带过来抽他了,徐光宗大叫,「爹,你做什么」 徐保宁面目狰狞,喃喃自语,「都怪你这个畜生,要不是你,我现在就是会元的爹的。」 徐光宗一凛,瞪大眼睛,「爹你说什么」 「我说,要不是你,我现在就是会元的爹了。」徐保宁每说一句就觉得心抽痛一下,「容恩如今中了会元了殿试之后兴许还是状元,就算差些那也是二甲进士了都是因为你」 徐保宁觉得腰带抽着不疼不痒不能解恨,眼睛瞥见一旁的凳子,抄手就搬了起来要朝徐光宗砸去。 徐光宗嗷的一嗓子觉得自己的腿又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这时罗氏突然从外头冲了进来瞧见徐保宁的动作顿时吓个够呛,「他爹,你这是做什么」 徐保宁脸上青筋暴起眼瞅着凳子又要砸下却被罗氏拦下。罗氏哭道,「他爹,咱们都这样难了,你还看不清楚吗,干啥非得自己窝里斗」 闻言徐保宁慢慢转过头来看着罗氏,罗氏不年轻了,眼角隐隐有了皱纹,这段时间许是因为吃的太好的缘故已经胖了不止一圈了,看起来有些丑陋,徐保宁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就为了这样的一对母子将三个儿子赶了出去断绝了关系。 徐保宁心中一片悲苦,突然觉得喉头一苦,继而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爹」罗氏吓坏了惊叫一声,然后就瞧着徐保宁手中的凳子掉落在地,然后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小院里一片混乱,有下人非常好心的将小院里的这一出戏汇报到了宋家。 徐容绣正在招待客人,是蓝容菲接见了来人,她拿了一个荷包扔过去,笑道,「你做的不错,现在你就回去请个大夫给他好好诊治,务必让他这辈子都再也起不来床。」 那下人拿了银子心中一喜,当即应道,「多谢蓝小姐,小的这条命都是小姐的,小姐说怎样就怎样。若非小姐,小的母亲就」 「这些不用再说。」蓝容菲笑的一脸的温婉,「切记,可不能让他死了。」 「是。」下人拿了银子准备退下,就听蓝容菲又叮嘱道,「过几日就容许徐光宗出门吧,给他点银子就说我偷偷给的,什么赌场什么的都可以去了,这么长时间不玩手可都要生了呢。」 第48章 待人走后,蓝容恩听着花厅里传来的说笑声脸上的冷然才渐渐消散,她扯了扯嘴角对丫头道,「进去吧。」 宋家有了喜事,但过几日便是殿试的时候,大家伙也不会不长眼的这几天再来凑热闹,是以除了出会试结果这日,其他几日都没人过来了。 虽然知道最后的结果可徐容绣仍旧不敢大意,在三月初一送走宋子遇后,便闭门不出,每日精心给蓝容恩准备营养食物。 蓝容菲也鲜少出门,这日她却带着丫头过来道,「姐姐,你听说过肖宁先生吗」 「肖宁」徐容绣凝眉思索,然后摇头,「不清楚,怎么了」 蓝容菲道,「肖宁先生是位有名的女先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在三月间要在京城开一间女子学坊,公开招收五名学生,不论身份,我想去试试。」 虽然徐容绣没听说过此人,可蓝容菲做事一向有章法也很有主意,她想了想便应道,「可以。你想去便去就是。」 如今家里的人都有事做,蓝容菲现在也很少去铺子里帮忙,有个事情做打发时间也不错,再者蓝容菲说不想嫁人,若是真能从肖宁先生那学些东西,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容易些。 蓝容菲面上一喜,又道,「但是先生有要求,要根据家中户籍登记报名,防止有人作弊。」 「户籍」这时候的户籍如后世的户口本差不多,上头家中有什么人写的一清二楚,自打那年姐弟三个被徐家扫地出门,蓝容恩兄妹的户籍就在宋家这边了,如今正是在她这里收着的。 蓝容菲应了一声道,「是,如今城中好些姑娘都去报名了,所以要快些。」 徐容绣心中有了迟疑,报个名也要户籍但看徐容菲面上坦荡,所以并未往别处想,当即道,「那明日早上你来我这取就是。」 「谢谢姐姐。」蓝容菲笑着道了谢又说回屋准备考试的内容便先行离开了。 待她走后徐容绣心中仍旧不放心,本想去问问蓝容恩知不知道此事又担心影响了他便作罢,又想起曾维冈的长女如今也是十五六的年纪或许她能知道一些。于是徐容绣便带了一点姑娘家喜欢的东西走了一趟曾家。 曾家也在城东与宋家并不是很远,蓝容菲素日与曾维冈的长女曾倩倩关系不错,但徐容绣又担心直接问曾倩倩若是让蓝容菲知晓,多心她不信任容菲,便迂回的去问了旁氏。 旁氏笑道,「这事儿啊,我还真听倩倩说起过,是有这么位女先生,她也说了,的确要用户籍去报名,倩倩今日刚去报的名,不少官员家中有适龄的姑娘都去报了名,容菲要去想去可得赶紧着些了。」 其实旁氏并不识几个字,所以对于女儿这就尤其的重视这些,肖宁的消息一出曾倩倩便起了心思与她说了便急匆匆报了名,所以她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 见旁氏也如此说了,徐容绣自然不再怀疑,回去也没与谁说,只安了心照顾蓝容恩。 第二日的时候蓝容菲来取了户籍去报名,三月初三的时候蓝容恩精神抖擞的去参加殿试了。 殿试是科举考试中最后一关,也是应试的考生能够得见天颜的机会,多少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见一次皇帝,甚至有的而即便中了进士但官职做上几十年也只是五六品,可能这就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皇帝了。 蓝容恩年纪虽小,但天资聪颖,读书几载便将同龄人甚至年长的同窗狠狠的甩在身后。人前多光鲜人后就有多努力,作为家人他们瞧的明明白白。 如今殿试不过是检验他真才实学的最后一关,不管胆识还是待人接物徐容绣都不用操心,将蓝容恩送走便在家等待消息,顺便问了蓝容菲报名的事情。 蓝容菲面色平静看起来胸有成竹道,「姐姐,已经报名了,过几日便要过去考试了。」 徐容绣放了心,心里却嘀咕这肖宁先生选的时间还真是凑巧竟和皇帝选秀的时间差不多了。她念头一起心里咯噔一声,抬头看向蓝容菲,她应该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吧? 「既然想去那便好好考,哪一日考试?到时姐姐送你过去。」徐容绣佯装平静的问道。 蓝容菲面露欢喜,「好啊,谢谢姐姐。」 她答应的这样痛快徐容绣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了,或许她真的想去的是肖宁那里也说不定。 趁着蓝容菲回去的功夫,徐容绣越想越觉得怀疑,当下直接让海棠去容菲说的地方打听打听,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报名了。 海棠寻了由头出了门又换乘马车一路去了蓝容菲所说的城西肖宁准备开办女子学班的地方,对方一听是宋家人,便如实相告,蓝容菲的确是报了名的。 得了这答案海棠又回了家与徐容绣说了明白,「太太,那肖宁身边的丫头亲口说的,小姐的确是报了名的。」 如此徐容绣这才放心下来,眼瞅着天色不早,赶紧让人准备膳食,等蓝容恩回来一家人好用饭。 蓝容恩回来的时候天都擦黑了,饺子因为今日用饭用的迟了老大不高兴,撅着嘴瞪着桌上的饭菜一脸的怨念。 然而蓝容恩回来后饺子似乎又忘了不快,飞快的朝蓝容恩扑了过去。 徐容绣觑着蓝容恩的神色很平静,无悲无喜便知他答的不错,便招呼他坐下,也没问考的如何。 田氏却有些心急,问道,「容恩啊,答的怎么样?在皇帝跟前答题会不会害怕紧张的拿不住笔?」 第49章 「没有紧张。」蓝容恩眼中满是笑意,他看着田氏眼中的担心温和道,「婶子,我没有紧张,我答得还不错。」 闻言徐容绣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当初宋子遇回来的时候念叨了许久,说皇上天威吓人,可蓝容恩似乎并无这种感觉。况且殿试虽说看真才实学可也要看皇帝的心思,一向政令是不是正确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政令是否是皇帝心中所想要的。 帝王的心思一向是最难猜的,谁知道一道题目里皇帝究竟想看到的是什么。 蓝容恩解释道,「元宵节的时候我跟在姐夫身边与皇上谈过两句,对他的心思其实也能猜到一些,若是侥幸猜中,我觉得成绩应当不错。」 如此徐容绣这才明白为何原书中蓝容恩能够一步登天成为天子近臣。蓝容恩有一点比宋子遇厉害,蓝容恩对帝王的心思掌控的不错,如此年轻又有魄力还能猜中帝王心思的人,想不出人头地都难。而宋子遇的确有能力,但在胆识和魄力这方面恐怕就真的不如蓝容恩了。 但徐容绣并不觉得这是坏事。以前的时候她只觉得当个小官庇护全家即可,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真的只是个小官全家可能死的更快。尤其如今宋家在京城的处境,若是往后退只会掉到万丈深渊里去。 今后宋家在官场上不再只有宋子遇一人,有蓝容恩在京城照应,宋子遇治理黄河想必也能容易许多,宋家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殿试考卷多半两三日便能完成,第三日上蓝容恩穿戴一新去了皇宫等候进入奉天殿听殿试成绩名次,全家人将他送出门口,而后往皇宫那边的大街上而去,等着看状元游街。 三年前田氏没能看儿子骑马游街,但蓝容恩就跟她的亲生儿子一般,早早的就换上新衣服又给饺子换上喜庆的衣服准备出门。 兴许是因为今年出了个十七岁会元的缘故,今日的大街上尤其的热闹,好在他们一家在自家的醉花仙早有房间,否则真找不到地方站了。 今日为了能更好的看到游街队伍他们特意去了二楼的包厢,此时其他临街的包厢也都坐满了人,大堂里也是人挤人,更别提门口了。 好些个十五六的小姑娘面容娇俏等着看状元郎,而也有大户人家的太太夫人做了装扮等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进士做自家的女婿。 今年比较特别,会试和选秀碰在一起去了,待选的秀女刚报完名,剩下不够资格的便在家待嫁,科举便是挑选的好机会。 在包厢等待的时间不久,就听外头锣鼓喧天有人大喊一声,「来了。」 各个包厢顿时都行动起来,纷纷走到窗口朝外头看去。 田氏抱着饺子早一步站在窗边还没瞧见人呢饺子就张口大叫,「舅,舅!」 徐容绣和蓝容菲过去探头往外瞧,远远的一对人马便朝这边而来,等到近了的时候徐容绣瞧见走在最前头的人果真是蓝容恩的时候一颗心总算落在了实处。 蓝容恩自然知道自己家人在醉花仙看他,还没到楼下便抬头去寻找自己家人,引得路边一干大姑娘小媳妇惊叫连连。 少年状元不但年轻而且长的俊俏,家世如今显然也不错,是如今在永安帝面前挂了号的宋子遇的小舅子,更别说他的姐姐如今手里的产业日进斗金,家里富的流油,前途可见的一片光明。 早在点了状元的时候,朝中不少人家都开始动了心思,飞快的寻找自家不用入皇城又能配得上这样少年的姑娘。 就连李御史也不禁多感慨了一番,这少年可真是好看啊,不光好看学识也好,待人接物比宋子遇还强上一百倍,要是有这样的女婿可真是不错啊。 如今挤人挤人的街道上不少姑娘小媳妇的朝着蓝容恩又是扔花又是扔手绢的,蓝容恩左躲右闪好不辛苦,等队伍终于往前头去了,徐容绣忙招呼大家回家去等待迎接状元郎。 在街道的最前头,一身穿锦袍的男子一身冰冷的站在那里,瞧见队伍近了嗤笑一声扭头就走。蓝容恩瞧着对方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心中冷笑,贺珉钧,你可知会有今日。 贺珉钧虽为勋贵子弟,但读书着实不错,虽然未能取得北直隶的解元可也名列前茅,若非年前断了腿后来又从楼梯上摔下来直接瘸了,春闱他也该参加的。 这事儿知道的不少,至少在这三百的进士队伍中就有不少人知晓。但不管是春闱还是官场向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贺珉钧身世再显赫如今卫国公府已然要没落,宋家固然门第低了些,可隐约在渐渐升起。哪个更有前途有目共睹。 是以这样的时刻没人会坏心眼的提起这事儿,瞧着队伍往前也只当没瞧见贺珉钧这人。 而徐容绣等人回了家,下人们也开始列队准备欢迎状元郎归家,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少年身骑白马从远处而来,到了门前他翻身下马跟牵马的人道了谢这才在围观的众人祝贺声中迈入家门。 蓝容恩到了徐容绣跟前,含笑看着姐姐,「姐姐,我中了状元了。」 看着少年欢喜的模样,徐容绣眼眶湿润,当初需要她庇护的小少年真的长大了。 「好,容恩真是厉害。」徐容绣笑中带泪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 街坊四邻的此刻也都过来祝贺宋家又出一进士还是一个状元郎,好不热闹。 人群中被人搀扶着的徐光宗看着身穿大红色状元郎服饰面容俊俏春风得意的蓝容恩,心里的恨更加难以抑制了,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一样的兄弟他就能这般风光,而他却连双腿都站不起来了? 第50章 他不服啊。 可是不服又能有什么用,谁让他没有一个有本事的姐姐呢。 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徐光宗阴气沉沉的对下人道,「走。」 「爷,咱们去哪?」搀扶着他的下人面似恭敬实则早就不耐烦,他提议道,「京城新开一家赌坊,挺热闹的,咱们瞧瞧去?」 徐光宗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双腿又疼了起来,他刚想发怒,可又觉得双手有些抖,他看了眼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好久没摸过骰子了,要不就去摸两局过过瘾? 见他想法松动,下人赶紧道,「只不过去玩两局,京城的这些爷们儿哪个不去玩。」 这样一说徐光宗便下了决心,他瞥了眼宋家门口,蓝容恩正被簇拥着往里头去了,似乎有所觉,蓝容恩还回头瞥了眼大门口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徐光宗瞳孔一缩,觉得这眼神渗人的很,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他咬牙道,「走,去赌坊。」 蓝容恩被簇拥着进了屋,而后低声对徐容绣道,「姐姐,我方才似乎瞧见徐光宗了。」 「徐光宗?」徐容绣挑眉,她今日心情好可不管这些阿猫阿狗的,「不用管他,只要别进门闹事就好。」 既然徐光宗能出门那身边必定有人跟着了,闹不出大乱子来。 而城南小院里,当初那位好心人又来了,「徐大叔啊,我又来了,我跟您报喜来了。」 此时的徐保宁已然躺在床上起不来床了。 前几日这好心人将蓝容恩中了会元的消息告诉了他,于是他想打徐光宗来着结果人没打着两下自己直接倒下来,看过大夫后说他是中了风就再也没起来,如今嘴都是歪的。 没想到这人又来了!仇人见面都没他这么讨厌这个人的。 可惜这人只当看不见他的愤怒,乐呵呵的跟他说了这消息。徐保宁心里咯噔一声,他一点都不想听这个消息,他宁愿装聋作恶装作不知道。 可惜他嘴歪着说也说不清楚,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乱说些什么,就听那好心人说,「哎呀,大叔你可真有福气,蓝容恩记得吧,前几天刚中了会元,现在又中了状元了,十七岁的状元郎啊,举国上下往上数三十年都没有一个十七岁的状元郎啊。大叔,好福气啊。」 好福气!好福气! 徐保宁瞪大眼睛伸手想捂住耳朵,然后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啧啧,这是高兴的晕了过去啊。」好心人啧了两声站起来离开。 下人木着脸将人送出去道,「爷,您以后常来。」多欢乐啊。 丽娘木着一张脸拿了帕子给徐保宁擦了口水,瞧着帕子上的口水嫌弃的扔到一边儿去了。她回屋翻找了一通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而后又回到徐保宁的屋里翻找起来,徐保宁醒了过来瞧见她四处乱翻歪着嘴嗷嗷直叫唤。 丽娘看都不看他一眼,将他藏起来的银两拿了大半。而后丽娘走到徐保宁跟前道,「老爷,你也别怪我心狠,是你们一家子不给我活路,当初我心甘情愿跟着你,为你操碎了心,我劝您别去划清界限您不听,我劝您改善和姑爷家的关系您也只当听不见。」 她笑了笑,脸上并没有快活的样子,「现在好了,一家子被关在这里等死,我是不想和你们一家子待下去了,我要走了。」 徐保宁瞪大眼睛歪着嘴道,「里……里想干系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觉得你们这一家子实在太恶心人了。」丽娘道,「难怪大姑娘一家子不想要你们这亲戚,实在令人厌恶。」 说完丽娘将东西一收打算走了,到了门口她又回头道,「您以后好好的吧,别作了,大姑娘不会要您的命的。」 丽娘走了,徐保宁躺在床上看着床顶久久回不过神来,罗氏从外头骂骂咧咧的回来,「这里到底谁才是主子!不过是个下人得意什么,我出去竟然都不让我出去,还想把我们关到死不成?」 关到死吗?徐保宁愣愣的想,原来他的女儿真的没想要他的命,他们夫妻只想将他们关在这里关到死呢。 「老爷,丽娘呢?她怎么没在这照顾您?我就说她没安好心,偏偏您还护着她。」罗氏心里怨气找不着地方撒,絮絮叨叨埋怨徐保宁眼瞎娶了丽娘进门让她连名分都没了。 徐保宁任凭她在旁边抱怨,思绪放空,脑子里忽然就涌现出十几年前发妻刚死的时候徐容绣的模样。 小姑娘怯生生的胆子也很小,大眼睛满是不安的问他,「爹,继母也会对我和弟弟妹妹好的对吗?」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来着,他回答道,「是啊,继母也是母,待你们会如亲娘那般好的。」 小姑娘开心的走了,抱着弟弟妹妹絮絮叨叨的说着好些话。 再后来呢,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三个孩子渐渐长大,性情也慢慢改变,父子之间父女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远。 不能想了,徐保宁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罗氏吓了一跳,「老爷,你咋了?是不是丽娘?」 徐保宁摇头,嘴巴歪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罗氏去找徐光宗商量商量,可一问才知徐光宗出门去了,至于徐耀祖,罗氏是不想见的,她就生了个白眼狼,但凡见了她就劝她不要闹不要去惹他大姐不高兴,也不看看到底谁生的他。 第51章 罗氏气闷不想去对着徐保宁歪着的嘴脸,自己索性回屋睡觉去了。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丽娘背上包袱正大光明的从侧门出去了,下人给开了门又关了门,好似走的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徐耀祖看着丽娘走了,他去他爹的屋子看了眼,抱着他爹起来如厕又将他放回去,这才去灶房瞅瞅有什么吃的。大姐安排来的下人根本就不管他们死活,饭菜买回来堆在那,想吃就自己做。 如今丽娘走了,他娘心思似乎又不好也没人做法,徐耀祖只能自己尝试着去做饭熬粥。烧火做饭在他孩童时期曾见过哥哥姐姐做过,按照记忆里的方法他熬了粥,只不过黑漆漆的有些难喝,菜是不做了,也不怎么会做。 徐耀祖忍着喝了一碗又端了一碗去喂徐保宁,徐保宁喝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嘴角也流出粥来。徐耀祖劝道,「爹,咱们回清河去吧,我好好干活,肯定能养活你和娘的。」 徐保宁摇了摇头,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即便他想回去徐容绣也不会让他回去了。 徐耀祖不懂,喂了他喝完扶着他躺下便回去睡了。 徐保宁一家子如何凄惨,宋家一家子就如何快活。 田氏这一日下来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吹捧,差点被人吹上天去。直到天黑家里再没外人了,田氏仍旧高兴的恨不得转个圈。 「娘,您都乐了一整天了,快坐下歇歇吧。」徐容绣瞧着她那兴奋劲儿不由的劝道。 田氏摆摆手道,「我不累,一点都不累。咱容恩有出息我这心里开心啊。」 蓝容恩在旁边抿嘴笑,「以后我好好干,升官发财让田婶更高兴。」 「那感情好。」田氏笑眯眯的应了又去抱了一坛子酒出来,「这回我换了一家,都说了要给状元郎喝的,那掌柜的就给拿了这坛子出来,指定是状元红了。」 众人顿时记起几日前蓝容恩中了会元时的情形由此也笑了起来。 蓝容恩感触颇深,他和容菲自幼丧母,对母亲这个词太过陌生,但是来了宋家后田氏虽然不是他们的母亲却给了他们母亲该有的温暖。 母亲会因为子女的荣耀而高兴,田氏这些年来的关怀他们不能忘记,如今他中了状元,瞧着田氏的模样和自己的孩子中了是没有两样的。 蓝容恩抬眸看了眼蓝容菲,蓝容菲恰好也抬头看了过来,兄妹俩相视一笑,目中尽是欢喜和温暖。 蓝容恩想到之前的事,如今会试过了后头就该是选秀了,明日他该与姐姐说说才是。 因为少了宋子遇,这场庆功酒总归是少了几分热闹。转而一家人又商量起过两日的流水席来。 田氏道,「这事儿我应承的,该办,咱就大张旗鼓的办。」 闻言徐容绣颔首道,「不错,是该大办,如今咱宋家有钱有目共睹,真不办还不让人说咱舍不得这几个钱?」 流水席要做的菜色多,还得不停的补充菜色,人力物力都要求不小。宋家因为宅院小所以伺候的下人也少,少不得要从铺子和酒楼里调人过来了。另外蓝容恩是主子中了状元下面铺子的人也得奖励一番。 这些林林总总还得筹划,第二日一早徐容绣就开始算了起来。蓝容恩被授予从六品官职如今还有十多日的假期正好空闲便想与徐容绣说说蓝容菲的事,见姐姐在忙碌,蓝容恩又觉得拿着没影儿的事来烦姐姐也不好,问候一番又说了些话,蓝容恩又出去了。 出去后看着蓝容菲紧闭的房门他又去敲门,门开了却是个小丫头,说是蓝容菲出去了。 出去了? 去哪这小丫头却是一问三不知了。 蓝容恩心绪不宁,便在家中等着蓝容菲,等了半晌没等来蓝容菲反倒等来城南小院的人,那下人道,「蓝老爷,徐光宗在赌坊闹事被人剁了两根手指。」 「哦?」蓝容恩有些意外,「不是让他们不出门的吗?」 这下人忙道,「容菲小姐有过交代……」 交代了什么?蓝容恩不需多问便知道了自己这个妹妹的意思。 蓝容菲比他想象中更在意那一家子人也比他以为的要恨那一家子人。蓝容恩有了这个认知心里的不安愈发的强烈,他转身回了正屋,对徐容绣道,「姐姐,我有事想与你说。」 徐容绣有些错愕,「什么事这么急?」 蓝容恩眉头紧锁,他开口道,「方才城南那边的张三过来说徐光宗在赌坊赌钱让人砍了手指头,我又问了问,说徐保宁也已经中风也起不来床了。」 「嗯,还有吗?」徐容绣道,「徐保宁中风,该不会是被气的吧?」 蓝容恩摇头,「这个不知,但徐光宗能出门却是容菲许可的。」他顿了顿道,「正月十五的时候,自打见了皇上容菲的神色就一直不对劲。」 「什么?」徐容绣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怎么不对劲,你细细与我说说。」 于是蓝容恩将那日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包括回来后他的告诫以及蓝容菲的反应。这些事本该是告知做母亲的,可这些年他们习惯了以来徐容绣,遇到这样的事,他也只能和徐容绣来说了。 然而他越说徐容绣的心也就越冷,她心中的不安也愈发的强烈,万一肖宁书院那边只是个幌子呢? 可前两日她陪着容菲去考试的时候并无异常,容菲认认真真的准备了,也认认真真的答题了,还得到肖宁的赞许。当时蓝容菲还与她说她兴许能过成为肖宁的学生呢。 第52章 真的是个幌子吗? 徐容绣骤然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她疼了这么久的妹妹,难道真的要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 一瞬间,徐容绣泪流满面。 徐容绣穿越过来的时候原主不过十四岁,如今她二十二岁,过去的八年间她将蓝容恩兄妹当成她的亲弟弟亲妹妹一样疼爱,在她的心里这俩孩子就是她的至亲。在她的想法里她与宋子遇闯下一番天地,弟弟妹妹总归能好生过日子。 蓝容恩读书好,能够出人头地有男主光环她一点都不担心,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蓝容菲,在原书中蓝容菲的结局并不好,原书中蓝容菲是在蓝容恩中举人之前就被罗氏给嫁了的,受了双重打击的蓝容恩这才发愤图强势必要出人头地。 原书中蓝容恩中举之前大姐已经被虐待死亡,妹妹被罗氏嫁人,可等到他中了举人后却得知妹妹怕连累他一根绳子吊死家中。于是这才有了蓝容恩后来一系列疯狂的报复。 这一世她改变了原主的命运,也改变了蓝容恩兄妹俩的命运,徐保宁夫妻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听到蓝容菲暗示下人做的那些事后她并未觉得不妥,可关于进宫她却一点都不想看到。她本以为蓝容菲说不想嫁人是真的不想嫁人,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徐容绣有些痛心,她迫不及待的想去探询真相,便将蓝容菲近期以来的所为与蓝容恩说了。 蓝容恩看着长姐痛苦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安慰道,「姐姐,或许容菲她真的只是去肖宁的书院做她的学生呢?您且别急,我托人去打听打听。」 「我去打听吧。」徐容绣擦去眼泪将东西一收,问道,「容菲呢?」 蓝容恩道,「不在,一早就出门了。」 徐容绣皱眉,随即道,「我这就去找人问问看,你且出去找找容菲。」 两人分头行动没有与田氏说。选秀的制度徐容绣并不了解,可也知道选秀由礼部负责,那么报名也该在礼部。可是这个衙门宋子遇不熟悉,徐容绣就更不熟悉。 「太太,咱们去哪家?」海棠跟着进来问道。 去哪家? 徐容绣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宋子遇认识交好的那些人里,哪个更容易认识礼部的人,许宁不在京城,邓繁留任翰林院也不相熟,那么就得找李佑铭了。 李佑铭的父亲李御史供职翰林院,在朝为官多年想必会认得礼部的人。可李御史为人刚正,这般刚正的人会帮着她问些私事,甚至若蓝容菲当真报了名再给剔除下来吗? 徐容绣不敢赌,但她此时却又无人可用。 「先去肖宁那边。」她心里还抱有一丝的希望徐容菲没有欺骗她当真去了肖宁那边的。 马车快速往城西而去,等到了城西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下了马车徐容绣说明来意,守门的人直接道,「蓝小姐?她昨日便来说了她不来肖先生这边了,肖先生还颇为惋惜呢。」 听了这话徐容绣一颗心陡然下沉,果然! 蓝容菲果然将肖宁这边做了借口,枉费她还信了她带着她过来考试,骗的她好苦! 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真的想进宫呢,进宫又有什么好的,她可不信仅凭元宵节那一面容菲就对永安帝情根深种。正常的男人她都害怕嫁,更何况有三宫六院的皇帝。 到底为了什么?徐容绣不愿深想,可不想也知道蓝容菲是想替他们分忧。宋家的处境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晋王迫害他们却有长公主撑腰如今还逍遥法外只要以后不作死可能会一直逍遥下去,卫国公府贺珉钧刺杀她固然受到惩罚但犹不解恨! 有什么能够左右帝王的? 枕边风的确有用,可帝王的枕边风岂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够吹的起的。 徐容绣上了马车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浑身在抖,她全力护着的妹妹啊,怎么会这么的天真!哪怕为了家人也不该做这样傻的事情。 那么现在她能找谁帮忙呢,昨日刚授完进士前三甲,总归不是今日进宫,可若当真报了名,就不是她阻拦就不能让蓝容菲去的事了。 还有谁呢?谁能帮她拦下这事能够将此事在初选就让她落选? 孙公公是不行的,倘若如蓝容恩所言,永安帝当真对蓝容菲有兴趣,孙公公必定不会帮忙,官职太低的插不上嘴,官职高的呢? 徐容绣猛然想起一个人来,李御史不行,但她可以去找万尚书啊。 徐容绣顿了顿心神,道,「直接去万府。」 对于万府徐容绣并不算陌生,这两年过年宋家都会收拾一车年礼由她和宋子遇亲自送来。过年大家都会送年礼,宋子遇作为下属给长官送年礼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是以万家的下人也都认识徐容绣,虽然对她没递帖子就来访有些惊讶,还是迅速的给通传了万夫人。 万夫人也是颇为惊讶,而后道,「快快有请。」 万尚书是永安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这院子早年曾经还是郡王府收归朝廷所有后赏给了万尚书,如今打理的颇为精致。但徐容绣此时并无欣赏的心思,只期望能快些见到万尚书。 可她也明白,此时还是上衙的时间,要想见到万尚书恐怕还要晚些时候。 跟着万夫人身边的婆子徐容绣进了后院又到了万夫人待客的花厅,万夫人原本在看账册,瞧见她进来便将东西收了起来。 第53章 徐容绣盈盈一拜,惭愧道,「晚辈打搅夫人忙碌了。」 「不妨事,不过是些账本,慢慢看便是了。」万夫人吩咐人上了茶,随口问道,「今日怎么过来这么急,可是有事?」 在万夫人的印象里,徐容绣大胆归大胆,但是该有的礼数都有,若非有迫不得已的事情,定不会这般来的匆忙,瞧瞧身上的衣服,显然也是在家穿惯了的。是以她才主动开口。 她一问,徐容绣眉眼有些暗淡,她瞧了眼万夫人身边的人,万夫人挥手,那些人都下去了。海棠随即也跟着出去。 徐容绣也不纠结,直接开口道,「夫人,晚辈今日是有事相求万尚书。」 「哦?」万夫人惊讶,「究竟何事?」 徐容绣道,「晚辈的妹妹容菲恐怕是背着我们报了名要参加选秀了。」 万夫人见过蓝容菲,对这小姑娘还颇为好感,可惜家中并无适龄的男儿,否则她真想将小姑娘给娶进门来,此刻听闻这小姑娘竟然私自报了名参加选秀顿时惊诧,「可、可子遇的官职并不符合要求啊?」 旋即她又明白过来,这事儿若是找人操作也未尝不可,或者是有人故意让她能进! 京城有这本事的可不在少数!端看小姑娘找了谁了。万夫人凝眉,「你不想让她进宫?要知道以容菲的容貌和才情受宠是早晚的事,后妃虽然比不得皇后,可也是有品级的妃子,一朝得势全家享受,你当真不动心?宋子遇也当真不动心?」 听着万夫人的质问徐容绣毫不迟疑的颔首道,「是,我们宋家虽然门第不高,子遇官位也不高,可我们宋家,并不需要她搭上一辈子去赚个什么后妃娘家的称号。前程我家夫君还有容恩他们会去挣,钱财我们宋家更不缺,我们实在承受不起日日为她担心的日子。」她声音有些颤抖,「即便她说不想嫁人我也由着她,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由着她。所以,我想求万尚书能够帮忙,将此事拦下。」 这事其实说大也不大,以万尚书的能力自然能够办到。但万夫人仍旧说道,「这些事情还得等老爷回来之后才能给你答复了。」 说着她瞧了眼外头的天色道,「还有半个时辰老爷便该回来,你若不急可等上一等。」 此时徐容绣心急如焚,让她回家等着再来询问是万万不能,便点头道,「那劳烦夫人了。」 万夫人叹了口气道,「也为难你了。」 徐家和宋家的恩恩怨怨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万夫人想不知道都难。 徐容绣明白她意有所指,却摇了摇头道,「最难的时候我们姐弟三个都过来了,晚辈真的不想在这件事上让大家痛苦。我明白她心中所想,无非是想去宫里给他们做一个靠山,可我们真的不想要这样的靠山,比起这些,我更希望她能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着最普通的日子。」 听她如此说万夫人十分动容,她轻声安慰道,「或许并没有发生这个,只是你想岔了。」 徐容绣如今已经可以肯定蓝容菲是报了名的,否则她不会拿肖宁那边做幌子,而且戏还做了全套,连曾倩倩那边都考虑到了。 徐容绣坐在椅子上觉得时间过的很慢,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心里多个念头转了又转,心里也在想着若是这事拦不下来又该如何处置。 实在不行她即便倾尽家产也要将蓝容菲拦下来的。倘若永安帝当真想要容菲,那她便拿宋家的产业来换,宋家如今产业多少,她就不信永安帝不动心,比起一个女人,偌大的产业应该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这些产业说起来不过是种谋生的手段,有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能够让家人过舒心日子,可倘若家人不在,她守着家业又如何。 况且这些生意看的是手艺,没了这些她还有的是谋生的法子,什么好吃的她不会做,大不了从头再来就是了。 徐容绣下定了决心,心神稍微安定,万夫人从账本中抬头发觉她的变化,惊讶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小徐容绣回神,微微点头,「回夫人,晚辈的确想出了法子。不过那都是最下策的下策,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晚辈愿意一试。」 「哦?」 徐容绣双目坚定道,「这世间最能吸引人的无非是钱、权、人。权和人圣上一点不缺,可若是我愿以宋家的家业来换妹妹呢?」 这话徐容绣说的不轻松,万夫人听的也是万分的诧异,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没合拢,不敢置信的看着徐容绣道,「你说你愿意以宋家家财换妹妹一世自由?」 「是。」徐容绣道,「家财晚辈有信心还能再赚回来,可妹妹晚辈只有这一个,也万不敢让她进宫的。」 万夫人神色复杂,转而满是钦佩,不说宋家这样的人家,就是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能说出这话也是不容易的。 越是人多越是家大业大,决定做的就越艰难,像他们万家虽然在族中是支撑是支柱,可万一这事儿发生在万家,即便她与万尚书都同意拿自家家产去换女儿,别说族里的人不会同意,就是家里的几个儿子也不会同意。 可宋家就敢,徐容绣就敢说出这话来。 宋家什么情况她清楚,徐容绣也清楚。为何永安帝能给她做靠山,为的就是徐氏的手段,徐氏会做买卖能挣钱的手段。若宋家如今这么些产业都给了永安帝,宋家只余两个低级官员,什么都要从头再来,其中辛苦其中艰难不容她说徐氏想必也明白。 第5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万夫人叹息道,「你是个有魄力的孩子,可你做出这样的决断,你夫君,你婆母那边,他们可能答应?」 想起夫君和婆婆田氏,徐容绣嘴角带了点点的笑意,她微微点头道,「夫君自来将容菲看做亲妹妹,而婆婆也将容菲看做亲生女儿,他们必然会支持容菲的决定的。」 她说的笃定,那必然是有信心,万夫人心中也就越感慨。小户人家也有小户人家的好处,起码全家一条心日子过的也顺遂。 万夫人刚要宽慰几句,外头传来丫鬟的问好声,万夫人笑道,「想来是老爷回来了。」说着站起来去迎接万尚书。 徐容绣扯了扯衣襟也赶紧站了起来,跟在万夫人身后迎了上去。 万尚书进来的急,一进来便问道,「子遇媳妇在这儿?」 他目光落在徐容绣身上,未等徐容绣说什么便开口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徐容绣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意外,可又有些心惊,看来此事当真了。 万尚书在主位上坐定,端了丫头端上来的茶杯喝了口茶而后才道,「礼部有个官员与子遇有些交情,偶然间看到你家妹妹的名字,可子遇又不在京城他也不好登门,便直接告诉到我这里来了。」 徐容绣双手紧握,「那,万大人,这事儿可能拦下?」 万尚书眉头紧拧,「这事儿我也只能试试看,因为此事有秦王插手了。」 「秦王?」徐容绣不明白这事怎么又牵扯到了秦王,难道他们宋家招惹一个晋王还不够,又招惹上了秦王? 可她明明听宋子遇说过,秦王刚正虽然在晋王的事上站在了晋王这边,可对宋家也是有愧疚的,既然对宋家有愧疚,如今做的这事儿又是为哪般? 徐容绣觉得自己双手都在颤抖了,她从未如此绝望又恨过一个人,她恨这个世界的不公,恨自己力量不够强大。 这一切为何都要发生在他们一家人身上! 她不服气啊。 见她神色异常,万尚书宽慰道,「既然你已经拿了主意,今晚我便去走一趟,不然后日进了宫就不好说了。」 「后日便进宫,那如今……」徐容绣惊骇,「我妹妹今日一早离家不知去向,可是去了礼部?」 万尚书颔首道,「此时秀女已然进了礼部安置秀女的奶/子府,在里头学上几日规矩便要进宫进行第二回 教导了。一直到三月底,才正式选秀。」 他顿了顿道,「若是旁的姑娘兴许在头一批次上就想方设法就能刷下来,自行回家婚配,可容菲她容貌过人,又是个聪明的,再加上秦王的插手,想要落选恐怕并不容易。看来你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徐容绣嘴唇紧抿,眉头也皱着。想不通秦王出手的缘故。 徐容绣站起来朝万尚书深深一拜,「万大人的恩德我和子遇没齿难忘,今日之事还请万大人费心,尽人事听天命,只要有机会晚辈便要试上一试。」 「子遇是个好官也有前途,本官自然不会看着不管,毕竟舍妹倘若真的进了宫,对你们一家也未必是好事。」万尚书提点道,「毕竟中宫皇后娘家势力强大,嫡出皇子如今又已经十五岁,若舍妹进宫,必定会引得皇后一族的不满,到时即便有圣上维护,你们宋家处境也非常困难。」 「容绣谨记,多谢万大人。」徐容绣真诚道了谢,而后与万尚书夫妻告辞离了万家。 待徐容绣走后万夫人叹了口气,神色复杂道,「老爷回来的晚未听到她之前的决定。」 「哦?」万尚书来了兴趣,「什么话,夫人说说看。」宋家夫妻在他看来都是有本事的人,夫妻一个做官一个经商相得益彰。 万夫人道,「她说万一这事儿老爷未能拦下,那么她便进宫面圣,愿以宋家所有家财换妹妹一世自由。」 「宋家家财?」万尚书惊讶,旁人或许并不清楚宋家的家业如今有多少,可他多少却是知道一些的,虽然达不到富可敌国的地步,可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更何况那些铺子经营的好,日进斗金,假以时日在整个大周恐怕都小有名气。 徐氏竟然有这等魄力,为了自己妹妹做到这等地步? 万尚书抚着胡须感慨一番,而后站起来换了身常服道,「晚膳我不吃了,夫人也不必等我,今晚我得为这宋家去跑跑关系去。这样的人才朝廷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宋子遇如今在陕西为了黄河操心劳力,徐容绣又收容不少乞儿和难民让他们有了家,我定要竭尽全力才是。」 而徐容绣出了万家上了马车,靠在马车壁上心里难受至极。 「夫人,咱们回家吗?」海棠虽然不知堂内发生何事,可瞧着徐容绣的神色加上之前知道的事情,心里也万分的担忧。 徐容绣手指轻轻的瞧着,半晌睁开眼道,「马车先回家接上容恩,我们一道再去。」 「这时候去?」海棠惊讶,「可要先去递帖子?」 徐容绣凝眉,「帖子要送,我现在就写,待会儿你骑马亲自送去。」 出门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要见哪家大人,所以拜帖她多拿了几章,此刻磨了墨直接在马车上的小桌上写了起来。她写完递给海棠让她迅速送去。而后又让车夫架着马车朝宋家而去。 蓝容恩出门寻了蓝容菲一番自然没有找到,回到家中去蓝容菲房中一瞧,果真找到一封书信,信中的内容看的他脸色青黑,心都掉到谷底。 第55章 待门口马车响起,蓝容恩迅速出去,徐容绣也没下来,直接道,「先上马车再说。」 蓝容恩拿了书信上去,将书信递过去,「姐姐,容菲真的去了。」 徐容绣凝眉接过书信,展开一看,顿时也是气的浑身发抖。饶是有了预感,可真真实实看到蓝容菲的书信的时候又气又心疼。 蓝容菲在信上说元宵节一面她深深爱慕永安帝,为了追求真爱她要进宫。真当他们是傻子吗,谁会信这样的借口。 徐容绣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她赶紧拿了帕子拭去,又将万尚书的话说了一番,「此事既然是秦王插手,那么咱们今晚便去会会秦王,我倒是要问问他,就是这般对待为百姓治理黄河官员的家眷的。」 惹上晋王那傻货已经让宋家艰难不少,过去的一年也因为晋王日子过的惊心动魄,这才过了多久,竟又来个晋王,再加上永安帝和长公主,他们宋家这是和皇家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恨啊。 可笑的是宋子遇还有一腔的报国之心,在黄河边上吹着冷风,可他卖命的皇家竟是这样对待他的家人的。 徐容绣心中有气又觉得悲凉,蓝容恩又何尝不是。读书这几载诚然是为了家人,可顶天立地的男儿又何尝没有一腔报国之心何尝没有为民请命效忠贤明君王的心思。 若容菲当真入了宫,他当官的意义又何在,他坚持的那些又成了什么。 姐弟俩恍惚之间马车往皇城根而去,和晋王府离的不远,甚至马车还远远的瞧见过晋王府。待马车停在侧门处,海棠赶紧迎了上来。 「太太,秦王和亲王妃并未在府上,说今日有事还未回来。」海棠躬身立在马车旁边低声道。 徐容绣撩开车帘的手顿住,有事未归? 她脸上露出讽刺的笑来,「既然王爷和王妃还未回来,那么妾身便在此地等候秦王和秦王妃以示诚意。」 说完她将车帘放下,又坐了回去,「海棠你且遣个侍卫到王府门口等着,就跟王府的人说王爷王妃什么时候回来就告知一声,今日无论如何要见到王妃。」 海棠应声去了,蓝容恩道,「姐姐,要不你回去休息,我在这等着。」 徐容绣轻轻摇头,「不,我要在这等着。」 时间很快过去,没一会儿王府的管家出来了,「宋太太,王爷和王妃还未回来,要不您明日再来?」 徐容绣下了马车看了眼王府管家道,「有劳管家了,妾身有重要事情找王爷和王妃,今日是必须要见到的。」 管家见他坚持便道,「那太太不如进去喝口茶,小的马上去寻王爷和王妃,如今外头虽不冷,但总不如坐在屋里头舒服些。」 「那边麻烦管家了。」徐容绣并未推拒,跟着管家入了王府。 晚上的王府隔着不远的距离点着灯笼,徐容绣跟着到了花厅喝了两盏茶,就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声,而后一四十来岁的中年夫妻从外头进来。 秦王的威名,徐容绣早在山东的时候便听过,可见到传言中当年威风八面驱赶外敌的罗刹的真人却是头一回。 传言中的秦王正直刚硬,是个战场下来的男人,最见不得朝堂上你死我活的斗来斗去。即便在山东的时候宋子遇对秦王也是钦佩有加,赞叹秦王的为人。 而宋家和王府门第相差太远,是以徐容绣也没有机会见过秦王妃,而秦王妃对宋家的认知也多半来自秦王,其他的也只知道如今京城赫赫有名的宋家食铺和醉花仙是他们宋家的了。 夫妻俩携手而入,徐容绣即便有再大的不满也得赶紧起来给秦王夫妻行礼,「妾身徐氏给王爷和王妃请安。」 身后的蓝容恩也是如此。 徐容绣双腿还未屈膝就被秦王妃拦下,「快别多礼,今日本就是我们待客不周,宋太太别见怪就好。」 秦王妃声音柔和,似乎还带着笑意,这让徐容绣颇为惊讶,毕竟秦王当年是武将,听闻还带王妃一起守在边关,这样的王妃竟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 她微微抬头打量了秦王夫妻一眼,秦王长相魁梧,一脸正气凛然,而秦王妃身材娇小,处处透着温柔,似乎女人如水这话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当然徐容绣还记得自己来此的用意,和蓝容恩一起站直了身体这才回道,「王妃严重了,本是妾身无礼在先,未能提前下帖子却匆匆而来,该是我们的不是。」 说着又给秦王妃行了一礼。 秦王妃拉着她的手过去坐下,秦王也招呼蓝容恩去坐。 蓝容恩是今科的状元秦王自然知晓,落座后一番寒暄倒是不突兀。 徐容绣瞧着秦王夫妻并不提蓝容菲之事,便开口道,「妾身今日是有事相求。」 秦王和秦王妃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讶。 见他们脸上神色并不似作假,徐容绣心中又有些奇怪,她便开口道,「妾身今日才知舍妹蓝容菲竟托了秦王殿下的关系报名参加选秀,不知秦王殿下能否将她的名额撤销,毕竟我家夫君官职不够,而且容菲并非子遇的亲妹妹,不管哪一条都不符合选秀的要求的。」 「宋太太现在才知此事?」秦王脸上难掩惊讶,「可舍妹求到本王面前的时候却口口声声说是得了你和宋大人的允许的啊。」 徐容绣一惊,「她当真这么说?」 第56章 秦王还以为这是宋家的主意,当时他还觉得诧异,现在看来恐怕只是那小姑娘的谋划了,只是担心姐姐不应这才求到他跟前说了这样的话吧,也是他大意未及时与宋家通通气,然而去问了皇帝侄子。 结果永安帝又…… 唉,若他未多嘴与永安帝说了,恐怕这事也好办,直接将蓝容菲的名额撤销便是,可有了永安帝的示意,这事儿恐怕真不好办。 然而此时对方的姐姐已经问到跟前,秦王只能道,「这事儿说来也怨我,若是能问一句宋太太或者蓝状元也就不会有事了,可我当时觉得只是小事一桩,以为是你们宋家的决断便应了。若是寻常也能好办,只怪我多嘴在圣上跟前说了一嘴,圣上似乎对舍妹颇为有兴趣……」 话说到这里徐容绣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是阴差阳错的报了名,结果还被永安帝知道了。永安帝自然巴不得蓝容菲进宫。蓝容菲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娘家姐夫和兄长都是有前程的官员,姐姐手里还握着日进斗金的铺子。更重要的是他们夫妻对这妹妹非常重视,若是蓝容菲进宫,那么他们夫妻更没有理由不为朝廷不为永安帝卖命了。 蓝容菲想的实在太简单了,以她的心计在深宅大院恐怕都不好混下去,更何况吃人的皇宫。 徐容绣觉得浑身都在颤抖,身旁的蓝容恩又从秦王口中问了些事她也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徐容绣这次选秀的事不好办。 徐容绣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道,「多谢秦王殿下告知,既然此事由舍妹而起便怨不得秦王殿下,王爷毕竟是好心,妾身代舍妹给王爷请罪,希望王爷不要怪罪舍妹隐瞒的过错,他日妾身定会带舍妹亲自登门给王爷和王妃请罪。」 「这事也怨不得你……」秦王妃听完了全程心中感慨。 徐容绣摇头,而后道,「既然如此,妾身和舍弟先行告退,不敢再打扰王爷和王妃休息。」 姐弟俩被管家引着一路出了王府,徐容绣牙齿都在打颤,蓝容恩担心她,一路扶着她,上了马车,徐容绣咬牙道,「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说着尾音都带了哭腔,「她怎么敢这么做!」 「姐姐。」蓝容恩心里也非常难过,他和容菲可以说是姐姐一手带大,可谁能想到容菲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蓝容恩吩咐马车回府,徐容绣却对蓝容恩道,「容恩,你下车去躺孙公公府上,就说我要见他。若是他不在就留口信说我要见他,他府上的人定能告知孙公公。」 蓝容恩知道姐姐这是要去见永安帝了,可君威难测,又岂是姐姐一力能承担的,「姐姐,我去见皇上,我愿用我一身官服换妹妹一世自由。」 「你不能去。」徐容绣泪珠儿憋了回去,双目被泪水清洗的越发的明亮,「你去没用。你的官位也换不回容菲的自由。」 一个少年状元,一个从六品官员,的确在大周少有,但大周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一个状元又如何,若蓝容菲当真入宫,你这状元还不是乖乖的听皇上的话。 徐容绣道,「我去与他谈。」 蓝容恩有些焦急,「可是……」 「没有可是。」徐容绣眼神坚定,「容菲不能进宫,那是个吃人的地方。皇后出身大族,多年来荣宠不衰,又岂是容菲可比,进去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死都不种地怎么死的。」 一想到这个徐容绣就觉得难受,可事已至此他只能拼上一把了。 蓝容恩去了孙公公在宫外的府上,徐容绣回了家让丫头将饺子抱去睡觉,便对田氏道,「娘,我有事与你说。」 田氏只看到她今日一天不在家四处跑,这会儿跟她说的肯定是与这事有关了。 婆媳俩坐下,田氏温声道,「容绣你说,我能挺的住。」 徐容绣也不藏着掖着,将蓝容菲的事说了听到蓝容菲已经报名选秀,如今可能已经在礼部等待后日入宫顿时瞪大眼,「她、她怎么敢去那种地方?」 田氏急的站了起来,「不能让她去呀,容绣咱们得想想办法。」 看着她情真意切的样子徐容绣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田氏将蓝容菲看做亲生女儿,得知容菲要进宫如何不恼,如何不心疼。 徐容绣将一切掰碎了与田氏说了,最后道,「秦王说了这事不好办,那么万尚书那边可能也没有法子,所以为今之计我只能一搏。」 「你要怎么做?」田氏问道,「娘都支持你。」 徐容绣看着田氏道,「我明日要进宫与皇上谈判,用宋家家财换容菲的自由。」 田氏顿时愣住,过了一会儿道,「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或许,让子遇回来去找皇帝求情?」田氏不甘心问道。 徐容绣微微闭眼,摇头道,「来不及了,后日便是进宫的日子。」陕西离着京城千里之遥,路上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十几日的路程。然而她有些在意的是田氏的态度,在万府时她说的自信满满,也自觉对这些财产有分配的权利,可看到田氏痛心心疼的模样又有些微微的不自在起来。 「那……」田氏道,「那就这样吧。娘支持你。」 徐容绣勉强笑了笑,「好。」 田氏上前揽过她的肩膀道,「好孩子,别难受,家业咱们再赚回来,人能回来就好。」 徐容绣一怔,就听田氏继续道,「娘不是心疼银子,娘是心疼你啊。这份家业虽然让人眼热,可娘却知道这份家业是你如何打拼下来的。如此辛辛苦苦,殚精竭虑,却要拱手送人,娘实在心疼你啊。」 第57章 闻言徐容绣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是她错了,她不该怀疑田氏。 田氏若真有旁的心思,当初也不会同意她带着两个拖油瓶嫁进宋家的。 「娘。」徐容绣吸了吸鼻子道,「钱,我会再赚回来的。我脑子里有好多赚钱的法子呢。」 田氏拍拍她后背道,「娘相信你。」 两人刚说完,蓝容恩也回来了,蓝容恩道,「孙公公不在家,但是府里的人说会及时通报给孙公公的,让姐姐耐心等等。」 「那边好,我们连夜将账册都整理出来,还有各处铺子的地契也全收收拾好,另外那些伙计的卖身契也都收起来。」徐容绣语气坚定道,「明日进宫,我全都带上。」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田友水被徐容绣通知过来帮忙,看到徐容绣整理这些心中不由惊诧,「这是……」 徐容绣道,「表兄,明日之后宋家的铺子或许就不是宋家的了,表兄愿意日后继续与我合作重新来过吗?」 「这!」田友水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说出这话,只道,「自然要与弟妹一起合作,没有弟妹哪里有现如今的我们。」 徐容绣很满意,点头道,「明日之后,兴许这些就不是我的了。」 田友水心中惊诧,可也没敢再问,徐容绣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 一夜未眠,徐容绣为了有好精神,将剩下的事交给蓝容恩和田友水整理,自己在田氏的催促下在炕上歪了一会。 辰时末,却是秦王妃亲自来接徐容绣进宫。 徐容绣将地契房契还有主要账册装在匣子里往皇宫去了。 上一次的时候她孤注一掷想与永安帝合作,如今却是孤注一掷将自己的心血悉数奉上。 这世间,皇权至上,碰上皇权,你再多的努力都是虚幻的。 寻常人一辈子可能都不能见一次帝王,可徐容绣去年见过一回,如今却是第二次了。 两次见永安帝的心境却也完全不同。 秦王妃瞧着她的神色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她主动握住徐容绣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怕。」 迎着秦王妃关切的目光,徐容绣扯了扯嘴角让自己露出一个笑来,「我不怕。」 见秦王妃目露惊讶,徐容绣解释道,「最坏的打算便是宋家所有家财也还不回妹妹的自由,那今后只能说我们夫妻还有容恩会竭尽全力保护妹妹在宫里的安全。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徐容绣一点都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秦王妃能来接她说明这事儿是永安帝许可的,那么当着秦王妃的面她觉得无需隐瞒,该有的后果她全都想到,不管是永安帝还是她都要做好准备。 「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秦王妃眼中露出一丝怜悯来,「说来这事儿也怪王爷没事先去与你们核实一番便应了这事儿,今日一早王爷便进了宫,也不知与皇上说了什么便使人传话让我带你入宫了。」 这是在解释为何是她来接徐容绣入宫了。 秦王妃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好,徐容绣也不愿用龌龊的想法去想她,「王妃的意思妾身明白,多谢王爷和王妃的好意。不过这事儿说到底都是舍妹惹起来的,与王爷无关。王爷也无需介怀。今日王爷为宋家奔走,妾身也定不相忘。」 到了宫门口秦王妃递了她的牌子,守门的侍卫直接检查一番便让马车直接进了宫,一直到了养心殿外不远处的台阶下,马车这才停了下来。徐容绣赶紧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去扶秦王妃。 秦王妃扶着她的手了下了马车,对徐容绣道,「走吧。」 到了养心殿门口,孙公公已然在等候,见二人一同前来笑眯眯的给两人请了安然后道,「皇上说了,王妃和宋太太来后直接进去便好。」 说着这话孙公公将殿门推开躬身请她们二人进去,之后再将门合上。 徐容绣规规矩矩走在秦王妃后头一直到了前头,而后行跪拜礼。秦王妃是长辈,却是不用行跪拜礼的,徐容绣这一拜却实打实的磕在地板上。 大理石铺就的地板触感冰凉从额头侵入体内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徐容绣不用抬头也知道此刻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芒在背。 「皇婶不必多礼。」永安帝又道,「宋太太也起来吧。」 秦王妃行了一礼站到秦王身边去,徐容绣也缓缓起身,「多谢皇上恩典。」 永安帝看着她,微微叹气,「听孙公公说你要与我谈桩大买卖?」 徐容绣抬头,硬着帝王骇人的目光颔首道,「回皇上的话,是。」 「你倒是说说看。」去年的时候徐容绣说要与他做买卖,于是去年年底的时候拿了不少的银两来,这还是开了不少分铺的情况下,如今又是什么买卖,永安帝倒是有些好奇了。 徐容绣抿了抿唇道,「回皇上,臣妇要做的买卖是,用宋家所有铺子换妹妹蓝容菲的一世自由。」 永安帝脸上的笑顿时僵了。 说着她噗通跪下,诚恳颔首,「舍妹年幼无知做错了事如今在礼部待选,然而舍妹不管哪方面都不附和本次选秀的条件,求皇上开恩,容许臣妇将妹妹带回家去。」 她说到最后的时候永安帝的双目已然冰冷一片没有一丝的温度。 「你是做这买卖?」永安帝笑了笑,而后对秦王道,「今日多谢皇叔。」 第5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秦王知道这是让他们走人了,忙与秦王妃行了礼告退,临走时看徐容绣的目光颇为怜悯。 秦王如何敢相信徐容绣会这样做,就是永安帝也被徐容绣的做法震个不轻。 宋家食铺多赚钱他清楚,可徐容绣竟舍得用那些铺子来换妹妹的自由。 可…… 对于钱他喜欢,美丽的姑娘他也喜欢。 永安帝看着徐容绣眉宇间带着不悦,他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在寻常人家已经是可以做祖父的年纪。可皇家不同,要开枝散叶,喜欢的姑娘也没有得不到的。 更别说那些官宦之家若是有个被皇上看上的人该多高兴了。 可宋家偏偏不,在他多年未动心,却动了凡心的时候,人家家人不乐意让孩子进宫。 这让永安帝如何高兴。 永安帝面色逐渐阴沉,看着徐容绣卑微的伏在地上也没让她起来,「宋太太是瞧不上朕?」 当然瞧不上了。 但这话徐容绣只能在心里说说,嘴上却道,「臣妇不敢。」 「只是舍妹年幼无知,天真烂漫,被臣妇教养的不知天高地厚,是以并不适合皇宫的生活。」徐容绣解释道,「圣上天资卓绝,英俊睿智,舍妹愚钝配不上圣上。」 见她好话说了一箩筐,永安帝却半分喜悦都没有,「既然朕如此优秀,为何宋太太不能同意。况且蓝姑娘自己愿意进宫陪伴朕,宋太太强行将她带回岂不是伤了蓝姑娘的心,也让宋太太与妹妹产生矛盾。」 徐容绣心里将永安帝骂个半死,为啥不让容菲进宫你心里没点数吗,也不瞧瞧你多大年纪了,还光想着啃嫩肉,也不怕闪着舌头。 「皇上说的是,然而臣妇却相信,宋家的铺子比容菲更加迷人更加有魅力,也更加配得上陛下。」徐容绣睁眼说瞎话,「舍妹涉世未深,思想浅薄,并不是能安于呆在后宅或者后宫的地方,若真入宫,恐怕用不了多久就……」 徐容绣叹了口气道,「美人虽美天下多的事,即便舍妹入宫用不了几载依然会红颜老去。可宋家的铺子如东边冉冉升起的太阳光芒万丈,正是发展的时候,今年可能只给圣上分红两万两,那么占了大头的我们呢?若是这些利润全是圣上的呢?一年有多少,十年有多少,永远不会有美人迟暮的担忧。」 她说完,深深的拜了下去,「臣妇愚钝,请圣上三思。」 徐容绣说完这话好半天没听见永安帝的动静,是以她伏在地上除了感触地板的凉意动都不敢动一下。大殿内异常的安静,永安帝本来站在下头,这会似乎坐回到龙椅上。 奏折哗啦一声似乎被翻开,徐容绣静静等待永安帝的回答。 怎么回答? 永安帝现在气的要命,天知道他得知蓝容菲走了秦王的路子报名参与选秀的时候他心里有多高兴,所以他如何肯轻易放弃这机会。 固然他与蓝容菲只有一面之缘,可仅仅一面之缘便让他对那个小姑娘上了心。 中宫皇后是还有三妃是他登基前他母后给选定做主娶进门的,后来的一些女人也无不是为了平衡前朝的势力接进宫的。但是论喜欢,论动心。 他非常羞耻的承认人到中年的他头一次对个小他那么多的小姑娘动心。 不关乎宋子遇才能,无关乎徐容绣有赚钱的本事,只是在看见的那一眼便觉得心动了。在秦王与他说的时候,他以为蓝容菲也是喜欢他的,所以他甚至想着慢慢的,到时候给她贵妃的名头。哪怕娘家地位不显也要给她最尊荣的地位,起码一人之下。 然而宋家夫妻是不同意的,尤其是将蓝容菲养大成人的徐容绣不同意蓝容菲入宫。 这让永安帝如何不恼怒。 永安帝看着眼前的折子,恰好是宋子遇从陕西递上来的,宋子遇的确有才能,徐容绣也的确有本事。就是刚中状元的蓝容恩也非池中之物。 可这些能成为阻拦他与小姑娘的障碍吗? 永安帝心中的火气逐渐加大,宋家!竟然要用宋家的铺子来换蓝容菲的一世自由,这是将皇宫当成了牢笼了。 砰的一声!茶杯被永安帝摔在地上。 徐容绣跪在那里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头上也沾染上带着温热的茶叶沫子。 徐容绣一定不敢动,更不敢伸手去收拾,她静静的伏在地上,等待永安帝的一个回答。 「呵呵。」永安帝突然笑了笑,「宋太太仍旧坚持用宋家所有的铺子换容菲的一世自由?」 徐容绣即便伏着身子脊背也是挺直的,「回皇上的话,是。」 永安帝从龙椅上站起来缓步到了徐容绣跟前,看着眼前的女人,眼中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抬起头来。」 依言,徐容绣缓缓抬起头来,双目凝视着永安帝,将心中的一丝恐惧压下。 「你来宫里说这话,宋大人知道吗?」永安帝看着她道,「宋夫人知道吗?」 徐容绣抿唇,「夫君远在陕西为朝廷效力为百姓效力,尚不知家中之事,至于婆母,她自然知晓,亦支持臣妇的决定。」 永安帝闻言笑了笑,「是吗。那你这是在提醒朕,你的夫君在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祉,结果朕还在家里逼迫他的妻子?」 那当然了。徐容绣心底翻个白眼,却依然道,「臣妇不敢。」 第59章 「不敢的话你就不说这话了。」永安帝看着徐容绣心中感慨,这徐氏只可惜是个女儿身,若是生为男儿,恐怕比宋子遇还要厉害百倍。 想了想那小姑娘,永安帝心中实在不舍,可若轻易放弃又实在难以接受。他本是大周的皇帝,天底下他想要哪个女人不行,偏偏这一家子竟将皇宫当成了洪水猛兽一般不肯答应蓝容菲入宫。 「宋太太关心妹妹,也该尊重妹妹的选择才是。」永安帝道,「宋太太待下人对家人一向尊重对方的意愿,怎的到了妹妹身上就不肯遵从了她的意愿呢。」 徐容绣直直的看着永安帝道,「都说长嫂如母,臣妇的妹妹自幼没有母亲,是臣妇一手带大又带着她进了宋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婚事本就该臣妇做主。」 她顿了顿,「但臣妇并不答应她入宫,请圣上体谅。」 永安帝的脸臭的不行,心里也气的咬牙切齿,他看着徐容绣道,「若是朕说,人和铺子,朕都要呢?」 永安帝的话说的轻巧,说完后站在高处低头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徐容绣,眼中没有一丝的温度。 听了这话,徐容绣顿时愣住。接着便是汹涌而来的失望和绝望。 人和铺子都要? 呵呵! 徐容绣嘲讽一笑,继而敛眉道,「圣上九五之尊,五湖四海,天下之大,哪里又不是圣上的地方什么又不是圣上能够得到的。但凡圣上要求,臣妇自然不敢不应,只能跪着接旨了。」 明明是跪在那里,然而脊背却挺的笔直,永安帝看着徐容绣,神色难辨,「你是再说朕仗着皇上至尊欺辱你家?」 本来就是! 徐容绣深深叩拜,「臣妇不敢。」 「你不敢?」永安帝声音尚且带着一丝的恼怒,「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朕钱要,人更要!」永安帝伸手指着徐容绣骂道,「你敢用铺子来跟朕换,就该明白,这天底下没有朕得不到的东西!」 徐容绣心底一片绝望,「皇上说的是,臣妇的错。」 永安帝道,「既然你愿意拿宋家的铺子那就拿吧。」 徐容绣抿唇,「是。」她抬头看向永安帝,眼神中从未有过的认真,「还请圣上善待宋家食铺的伙计。账册和地契已在偏殿,若无他事臣妇告退。」 等了半晌并未听见永安帝的应答,徐容绣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便起身垂头退了出去。 出了大殿,外头的阳光正好,明明是温暖的春日,明明阳光就洒在身上,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 千算万算,竟没算到永安帝会这般不讲道理,千算万算,她竟看错了永安帝。 「宋太太,这边请。」大殿内的动静孙公公自然听见了,他对徐容绣夫妻的印象不错,如今瞧着她的模样心中也是唏嘘不已,「秦王妃还在偏殿等您一同回去。」 徐容绣木然道,「多谢孙公公。」 两人往偏殿而去,路上孙公公忍不住劝道,「宋太太,圣上看中蓝小姐,蓝小姐显然对圣上也有意,您何必做这恶人,圣上铁了心的要蓝小姐,您这般拦着,即便拿座金山银山来,圣上也不会动容。咱家跟着圣上多年,对他的脾性知晓一二,帝王的尊严又岂是旁人能够挑战的。」 「宋太太?」孙公公见徐容绣站住,不由奇怪提醒。 徐容绣看着他讽刺一笑,「是吗,你可知宋子遇官拜几品?你可知蓝容恩官拜几品?」 孙公公一怔。 徐容绣开口道,「宋子遇不过从五品官员,可惜并非容菲的亲兄长。蓝容恩是她亲兄长可惜只是从六品的官员。以容菲的身世进宫的资格都是秦王托人进去的,真的进了宫能封什么?才人恐怕都够不上。旁人不知皇宫什么样,妾身不信孙公公不知道。容菲天真自以为学了一点手段就能混皇宫了?可笑至极。后宫佳丽三千,哪个不是有身世有背景的?如此进去,她又能活几载?不做恶人?呵!」 她看了眼养心殿,心里满是苦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闭着眼跳火坑,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敲锣打鼓开开心心的送进去不成?」 「宋太太,请慎言!」孙公公提醒道。 徐容绣点头,自嘲道,「是了该慎言,这里不是能随便说的地方呢。」 说完她快步往偏殿去了,进去的时候微红的眼眶已经恢复正常,脸色也如进宫时那般模样。 秦王妃瞧见她进来将茶杯放下,笑道,「既然说完了,这边随我出宫吧。」 徐容绣微微福身,「多谢王妃。」 秦王妃摇摇头,两人跟在小太监身后出去,秦王妃也没问徐容绣跟永安帝说的怎么样,一路沉默的将她送回了宋家。 田氏和蓝容恩早就焦急的等待,打徐容绣坐了马车走,两人便心神不宁,生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这会瞧见马车来了,赶紧迎了出来。 「今日多谢王妃。」徐容绣下了马车真诚道谢,「特日用得着容绣的地方王妃请不要客气。」 秦王妃笑,「好。」 待秦王妃走后,田氏急忙问道,「如何?」 徐容绣张了张嘴道,「娘,进去再说。」 几人往屋里而去,而后徐容绣对海棠道,「你去外头守着,谁都不许靠近。」 第60章 一听这话田氏和蓝容恩更加紧张。 待屋里只剩他们三人,徐容绣道,「娘,我错了。我错估了人心了。」 「啥?」田氏心里咯噔一下,脸都白了一分。 蓝容恩面色也有些白,但好歹是授了官的人了这会儿还能沉得住气,「姐姐,事情不顺利?」 徐容绣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道,「圣上说,铺子和人他都要。」 在宫里听永安帝说的时候她便觉得绝望,这会儿说出来仍旧是绝望。她不曾想过永安帝会不同意,因为她觉得永安帝是那种爱美人但更爱江山的人。 可显然徐容绣错了,她错估了一个帝王的心思。就像永安帝说的,这江山都是他的,拿着他的东西跟他讲条件简直是不自量力。 田氏也不曾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不敢置信道,「那容菲……真的只能进宫了?」 徐容绣眼中流出泪水来,她点点头,痛心道,「是。」 「容菲……」田氏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家人陷入绝望,而宫里的孙公公也是战战兢兢,他瞧着永安帝面色不好,便去煮了茶轻手轻脚的端了过去,「皇上,歇歇吧。」 永安帝回神,看了眼孙公公道,「宋家的地契房契等物都送来了?」 孙公公一愣当即回道,「回皇上,宋太太进宫时便将那些册子带了进来,如今都在偏殿放着。皇上您要看吗?」 永安帝刚想说好,半晌又摇头道,「算了,不看了。」不用看也知道宋家的铺子该多值钱的。 「你安排一下,傍晚出宫,我要见蓝容菲。」永安帝道。 孙公公惊诧,「皇上,蓝小姐此时还在礼部,明日便该到了入宫待选的时候……」他说了一半见永安帝看了过来他忙低头应道,「是。」 皇上的心思又岂是他能够猜测和左右的,孙公公最识时务否则这些年来又如何会混到这个地位来。 他退出去的时候听见永安帝说,「不许让人瞧见,一定要严守秘密。」 孙公公躬身出去安排,到了傍晚便与穿了便服的永安帝乘了孙公公的马车出了宫回了孙公公的府上。 夜晚降临的时候,孙公公带永安帝去了时雍坊宋家那处私房菜馆那里,此时蓝容菲已然等在那里。 蓝容菲听到永安帝要见她的时候还非常惊讶,旋即想起自己的计划又有些忐忑不安。被人领出来送到这里后她便在想永安帝见她的意图,又想起家中的姐姐和哥哥,心思复杂,焦急忐忑。 在不安中房门被推开,一身常服的永安帝进来。 蓝容菲从凳子上起来,规规矩矩行了礼,「民女蓝容菲给皇上请安。」 永安帝上前将她扶起来,而后在凳子上坐了,又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是。」蓝容菲坐下,此时心镜又是不同,她想问问永安帝为什么要见她,可是她又不敢。 永安帝沉默着打量对面坐着的小姑娘,小姑娘似乎很紧张,一双眼睛轮廓与昨日见过的宋太太颇为相似,但蓝容菲的眼睛却更加的通透干净。 「你姐姐昨日进宫了。」永安帝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蓝容菲,似乎想要看她的表情,「她要拿宋家所有的铺子来换取你一世的自由。」 蓝容菲听到前一句的时候没多大反应,听到后面这句的时候猛然抬头看向永安帝,双目中满是震惊和愤怒。 永安帝笑了笑道,「可朕告诉她,朕不管是人还是铺子,都要。」 「不!」蓝容菲蹭的站了起来,她喊道,「皇上,您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 闻言永安帝好整以暇的看着蓝容菲,神情自得,通身的气势都铺展开来,「这大周都是朕的,朕想要什么得不到。更何况……」 他勾起一抹笑来,「蓝姑娘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朕才想入宫的吗?」 喜欢吗? 蓝容菲并不相信自己会喜欢永安帝。 她不想嫁人,她又不想姐姐姐夫还有哥哥那般辛苦,她想要给他们一点依靠哪怕能给与他们一点点的力量一点点的帮助她都在所不惜。可她太弱了,做生意没有姐姐聪明更不如曲文怀等人在外行走方便,官场之上她又帮不上忙。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尤其是大家族的女子多半是被家人拿来联姻的,可姐姐和姐夫顶住压力,宁肯辛苦一些也要给她最温暖的港湾。 她何德何能才得到一家人的爱护!以前的她胆小懦弱,所以她想为这个家出一份力,但全天下哪个男人又能比皇上更位高权重? 她是不想嫁人的,既然如此何不进宫去。 但这一切都是她的想法,她想不到姐姐竟拿宋家的铺子作为交换,她想不到永安帝竟然贪婪至此。她太蠢了,是她亲手将宋家推进了深渊。姐姐为了宋家开办的那些铺子有多不容易她一清二楚。可若是让姐姐用这些换她的自由,她是不赞成的。 毕竟进宫是她自愿的,她本意是想能帮到姐姐他们,若是要用姐姐的心血来换,她宁愿不要这自由。 她闭了闭眼睛,屈膝跪下,「皇上,求您,容菲,愿意进宫,但宋家的铺子求您还回去。姐姐为了这些费劲心力,万万不能因为容菲没了的。」 她说完这话并未听见永安帝的答话,她从永安帝的话中听的出来,永安帝是瞧得上她的。不然今日也不会特地来见她的。 第6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蓝容菲诚恳道,「姐夫如今在陕西植树造林修筑梯田造福百姓,姐姐开了那么多铺子养活了那么多的人。皇上您又怎么忍心……」 「你也在指责朕?」永安帝神色不明的看着蓝容菲道,「昨日你姐姐也是这么说的。」 蓝容菲不吭声了,她不似姐姐迫于无奈还要说违心的话,此刻她只想说出她自己的心里话来,「姐姐本来就是对的。」 她顿了顿吸吸鼻子道,「皇上真这么做了,岂不是寒了大周官员的心,姐夫若是知道此事该如何想皇上,皇上是仁义之君,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伤了官员的心不值得的。」 「可朕觉得值得。」永安帝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蓝容菲道,「起来吧。」 蓝容菲起来,垂眸道,「请皇上三思。」 永安帝没回答,反而道,「抬起头来。」 蓝容菲抬头,迎着永安帝炽热的目光看了过去。永安帝今年三十五岁,正是男人年富力强的时候,尤其一双凤眸似是看过千帆过后的睿智沉稳,让蓝容菲不敢直视。 这样一个男人她却以为凭借自己的手段能够得逞能够给姐姐依靠,她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也太低估了永安帝了。即便这个帝王心里对她有好感,可在巨大利益的对比下她又算的了什么。 如今她深深的悔恨,千不该万不该动了这样的心思,她就不该自作聪明的策划进宫。 永安帝看着眼前的姑娘,心里还是有些不忍,「若是我答应将宋家铺子还回去,你能去说服你姐姐让你进宫吗?」 说服姐姐?蓝容菲有些苦涩,若是能说服她又如何会出此下策骗了姐姐骗了家人自己去报了名,若是能说服,她特想说服。 见她不答,永安帝反而问道,「那你可心悦朕?」 蓝容菲惊讶的看着永安帝,却是半晌无言。 永安帝看着蓝容菲眼中一瞬的迷茫并未及时回答,心不由的一沉,他又问了一遍,「你既然不心悦朕?那为何要进宫?」 「我……」蓝容菲垂下头有些不敢看永安帝,她敢说她只是心悦永安帝的皇帝之位吗? 至于喜欢? 蓝容菲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情爱一事她从未想过,元宵节那日让她的决心更加坚定也只是因为永安帝看起来并不似那种令人嫌恶的君王,可若说她对永安帝情根深种那是万万没有的。 让她找个没有妻妾尚且能保证一辈子待她好的男人她尚且不会喜欢,又怎会去喜欢一个后宫佳丽三千的女人。 只是这些都是她的小心思,然而对上永安帝探明的目光时,她不是不心虚不害怕的。 永安帝见她吞吞吐吐不肯给个答案,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他哂笑道,「看来你也是看上了朕至高无上的地位了。」 这话蓝容菲无法去接,因为她的确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事儿是她做的不对,但不能否认她想进宫的心思的确不纯。 永安帝嗤笑一声坐回凳子上而后道,「你起来吧。」 蓝容菲不知他到底什么心思,跪在那里想了想这才站起来,却没敢再坐下。 永安帝看着她拘谨的样子心里微微不忍,这样一个小姑娘被徐氏保护的太好,恐怕并不知情爱之事吧。况且他年长她这么多,本就该对她多一些耐心,说不定他将她吓着了也说不定。 「坐吧。」永安帝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也有些微愣,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温和极了。 蓝容菲却是不敢坐的,她想起被她连累的姐姐和宋家,双腿忍不住噗通一声又跪下了,「求皇上恩典,将宋家铺子还给宋家。容菲愿意进宫。」 永安帝原本温和的一张脸蓦然又沉了下去。是了,小姑娘并不是喜欢他呢,如今说愿意进宫也只是因为他将宋家的铺子收为己有了,他做的这些在蓝容菲的眼中就是他恃强凌弱了欺负了宋家了。 永安帝坐在那里有些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双目阴沉的看着蓝容菲道,「抬起头来。」 蓝容菲身子一抖让自己挺直腰背与永安帝对视。 帝王的双目此刻没有方才的温情,只有满满的嘲讽,「就像朕回答你姐姐的话一样,大周江山都是朕的,不管是人还是铺子,只要朕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瞬间,蓝容菲的脸变的煞白,见永安帝似乎要走,蓝容菲鼓足了勇气道,「皇上既然说到这份上,那民女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闻言永安帝果然站住,似乎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蓝容菲咬了咬唇道,「民女和哥哥两岁丧母,是长姐护着我们长大,否则我们早被继母饿死。长姐顶着巨大的压力将我们兄妹俩带进宋家,宋家姐夫待我们如亲兄弟姐妹,婶子待我们如亲子。在我们兄妹二人的眼中,姐姐和姐夫他们便是我们永远的至亲。」 她想起那一家人心里就温暖起来,也有了很大的勇气,「宋家表面上风光,可民女知道,站的越高越是危险,更别提姐夫和哥哥如今官位不高。这样的地位这样的权势,在满地官员的京城本就是任人宰割的存在。」 永安帝回身,看着她道,「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谁敢欺辱朕看中的臣子!」 他说的气势磅礴,可蓝容菲闻言却只是冷笑,「谁敢?晋王敢,卫国公府的人敢!黄家人敢!覃家也敢!晋王敢在王府里对姐姐欲行不轨之事,失败后连同王妃三番两次为难宋家。卫国公家小公子只因姐姐不高兴便敢当街刺杀朝廷命官的妻子,姐夫为民治理黄河,可人有人却想利用堤坝要姐夫的命!就连前些日子民女的亲生父亲还有异母弟弟来京城,那也是为人指使。」 第62章 永安帝看着她倔强又不忿的模样一愣。 蓝容菲轻轻摇头神情悲凉,「皇上,民女只不过闺阁女子都能看的出来,覃家和黄家固然该死,可真正该死的人却仍旧好好的活着,在这京城耀武扬威的活着!他们的存在是在挑战皇权,是在嘲讽皇上,可皇上您容得下他们!就因为您容得下他们,姐姐和姐夫就该承受这些欺辱,就该看着迫害自己的人逍遥的活着,山东那些失了家园的百姓就该看着受着等着朝廷的救济再道一声朝廷的好!姐姐和姐夫为了百姓费劲心力,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就因为姐姐不舍得妹妹进宫,将整个夫家的财产都搭上了!」 说到最后她惨淡一笑道,「姐姐收容那么多乞儿真的只是因为省钱吗?姐夫他们费心劳力又是什么?天下士子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追求的又是什么呢?」 永安帝站在原地看着蓝容菲,听着她的话嘴唇紧抿。这样的话若是换个人来说便是大逆不道了,可这话却是蓝容菲说的,即便大逆不道他都不忍心去苛责。 「有些事,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永安帝眉头皱着,「朕是一国之君,做任何的决定都要考虑大局,看是否于国有利于民有利,而非一人一家的公平公正。」 「包括这件事吗?」蓝容菲笑了笑,一张本就美艳的脸更加动人,「民女如今有些明白姐姐不让民女进宫的原因了。」 「可怜民女一心想着为姐姐和姐夫分忧,却犹不自知自己安安生生呆在家里才是最他们最好的帮助。」蓝容菲眼中蓄满了眼泪,「是民女想的太简单了,将人心想的太简单了,同时也太高估自己的斤两了,若是能够从头来过,容菲绝对不会去报什么狗屁选秀!哪怕我一辈子不嫁好歹还能在家帮衬姐姐,可若我入了宫,才真的给了圣上拿捏姐姐和姐夫的把柄了。」 她脸上当真有了悔意话语又那般决绝,让永安帝心里复杂又难以接受。 来之前他还想着小姑娘是因为喜欢他才想进宫的,可这脸打的实在是太快。人家小姑娘竟只是为了给姐姐和姐夫哥哥撑腰来的。如今却连这个借口都不想要了,她后悔了…… 永安帝不想追究她的大逆不道,却也不想再面对下去,他只觉自己多年来头一回心动便被伤个彻底,果然,帝王就是不该有情爱的。他走到门口,头都没回道,「来之前朕本以为你是心悦朕的,朕以为元宵节那日你也是动心了的。却没想到……」 他自嘲的笑了笑,而后开门离去。 蓝容菲瞧着空荡荡的房间,看着大开的门,周身的力气也被抽去,身子一歪便坐在地上。 春日的地上带着丝丝的凉意,蓝容菲为自己的愚蠢,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深深的悔恨。 是她的自以为是害了宋家,让宋家一无所有,让姐姐的心血付诸东流。 她实在是该死,她辜负了姐姐和家人的殷切希望,她是宋家的罪人。 泪水不知不觉间滑落脸颊慢慢滴在地上,蓝容菲小时候像只刺猬一样,却有姐姐护着,如今姐姐想护她,可她却将这些都断送了。若是姐姐一家后半生再为她继续操劳,那她真是白活一场。 可她又不敢死的,她若死了,姐姐会心疼,哥哥会心疼,姐夫和婶子也会难过。 蓝容菲不是不委屈的,她想到方才永安帝的话委屈的哭出声来。 门外,永安帝听着里头的哭声,眉头紧锁,孙公公小心翼翼道,「皇上,咱们该回宫了。」 永安帝颔首,走出去两步道,「将她,送回礼部吧。」 孙公公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应了声,命人让人将蓝容菲送回去。 是夜,宋家人未眠,永安帝未眠,在礼部待选的蓝容菲也未眠。她如今不知前路如何,只有看不见的迷茫。 她辜负了姐姐辜负了姐夫他们,她今后即便登上宠妃的高位,又能如何。那帝王是再理智不过的帝王,又怎会因为妇人之见而有所影响。 外头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有嬷嬷来喊她们起床洗漱了,蓝容菲带着一脸的青色爬了起来。 今日是待选的秀女进宫学礼仪的时候了。 宋家。 徐容绣一夜未睡,本就萎靡的精神更加萎靡。 田氏等人知晓她心中难受,拘了饺子没让饺子去吵她。 到了晌午,徐容绣从房里出来,田氏忙让人摆饭,又让饺子去拉着她吃了一些,好歹有了些精神。 田氏劝慰道,「如今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总不能就不吃饭了,吃饱了饭咱们再一起奋斗去。咱们能从一穷二白开始,再从一穷二白爬起来就是了。」 徐容绣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她知道田氏在安慰她,刻意不去提容菲的事,可原本容菲坐着的位置如今还空着,她又如何不想。 饭后田友水过来与她道,「昨晚时雍坊那边有人定了所有的房间,虽然订房间的人是礼部侍郎的人,可进去的人却是孙公公还有一身材魁梧的男子,而在此之前,礼部侍郎的人还偷偷带了人过去,看身形却像个姑娘。」 徐容绣听的心里一颤,「没听见说了什么?」 能让孙公公在外守门的,那定然是永安帝了,可永安帝要见什么人要这般小心翼翼不能在宫里见? 徐容绣陡然一惊,礼部的人送过去的人难不成永安帝见了容菲? 第63章 她期待的看着田友水想要知道些什么,可惜田友水摇头道,「房间被包下后下人和后厨的人都被撵了出去,若非后厨的一个厨娘偶然瞧见也不会知道这些。」 闻言徐容绣有些失落,「这时候说什么也晚了,如今容菲恐怕已经进住储绣宫等候来日的最终挑选了。」 到了黄昏,宫中秀女初选也已经结束,蓝容菲果然没有回来。 徐容绣已然没了指望,别的秀女进了宫一个月后或许能够落选回来,可有永安帝这层关系在容菲又怎么可能回来。 心里最后一点想念也没了,徐容绣叹了口气,对家人道,「吃饭吧。」 往后的日子更加艰难,如今自怨自艾的难受又有什么用呢。 然而晚饭后孙公公却来了,身后几个太监抬了箱子过来。徐容绣强打精神将人让进屋里,客气道,「孙公公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 孙公公明白她心里不痛快,别说徐容绣了,再看宋家其他人面色也没个好看的,甚至对着他也是爱搭不理,显然是被皇上给牵累了。 念及此处,孙公公也不多话,直接让人将箱子打开,「宋太太且瞧瞧。」 徐容绣瞥了眼,忽然怔住,竟是当日她带去皇宫的所有宋家铺子的地契房契等物,她惊讶道,「孙公公,皇上这是何意?」 「皇上当日不过是与宋太太开玩笑,堂堂一国之君又怎会贪图臣子家的一点小利。」孙公公语重心长道,「宋太太,现在蓝小姐已经进宫在储绣宫进行礼仪培训,用不了一个月就要参选,以圣上的心意……宋家不接受也得接受了。如今皇上将宋家铺子送回,其中的意思宋太太也该明白。所以到了如今,该想开些,好些人想入选还选不上呢。您也甭说其他的,咱家没个亲人,可好歹也是吃了宋家好几年鸭货,这点情分咱家一直都记得。只是如今,宋太太,人该往前看呢,该明白的也都得明白,多想是没用的。」 该明白吗? 徐容绣自嘲笑了笑,「多谢孙公公提点。」 孙公公看得出来她似乎并不能介怀,便叹了口气,又吃了盏茶这才带人离开。 待孙公公离开,田氏方叹气道,「好歹还保住了铺子,不然往后的日子你该更辛苦。如今铺子回来了,你便好生经营铺子,朝堂上有子遇和容恩,让他们使劲儿爬,总归能给容菲做靠山护她周全的。」 「是,娘说的对。」徐容绣没说的是后宫佳丽三千,随便抓一个娘家身份地位都比宋家要高。等到宋子遇和蓝容恩爬到高位那一日,容菲能不能坚持到那时候都不一定呢。 徐容绣也没与田氏仔细说清楚,心里又在琢磨其他的事情,如今容菲出来的可能性日益变小,但她们在宫外却不能坐以待毙,少不得与夫君去信说明情况了。 想到这些徐容绣便又写了一封信又收拾了一些东西让人快马加鞭送了过去。 月余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温暖的四月,本该是百花盛开温暖的春季,可徐容绣却感觉不到春意的盎然。 徐容绣听着外头人传来的消息,眼皮噗噗直跳。 会不会是容菲出了什么问题? 门外马蹄声响起,接着便是下人行礼的声音,徐容绣心思一动,转眼便喜上心头,难道是宋子遇回来了? 宋子遇的确回来了,他自打接到徐容绣的信便安排回京的事情,安排多日方才理出头绪又与马侍郎告了假顺便回京汇报情况。然而一路赶回来,到京城已然是到了秀女参选的时候。 「娘子。」宋子遇下了马车进了院子便喊他娘子。 一别数日,宋子遇想妻儿想的厉害,一进院子先找徐容绣。 徐容绣站在门口一看果然是他回来了,一直绷着的一根线啪的就碎了。 宋子遇就是她的依靠,他回来了她便不害怕了。 「夫君。」 宋子遇眉梢带着喜色上前将徐容绣抱住,「娘子辛苦了。」 徐容绣摇头,声音里带了哭腔,「夫君,容菲她……」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宋子遇道,「是不是还有几日才开始不是?」 徐容绣道,「明日了,明日皇后娘娘和太后便要替皇上选妃了。」 「那我待会儿换身衣服便去……」 他话音未落,就听身后有人颤颤喊了声,「姐姐,姐夫。」 宋子遇和徐容绣双双看去,入目的便是一身浅绿色对襟褙子,素面朝天的姑娘,可不是本该在宫中的蓝容菲吗。 蓝容菲看着姐姐和姐夫哭着又笑着,「姐姐,我回来了。」 【番外一】 自打知道蓝容菲的心思以来,徐容绣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梦里的时候都时而梦见蓝容菲在宫里身首异处或者被其他宫妃仗势欺人而死。 尤其自信满满带着宋家所有铺子去与永安帝换容菲失败后,徐容绣就时常噩梦连连。 可今日不光宋子遇回来了,就连容菲也回来了。 「姐姐,姐夫,容菲回来了……」蓝容菲站在那里因为流泪眼眶变得通红,眼神中尚且透着浓浓的不安与孺慕。 徐容绣伸手在宋子遇腿上掐了一下,宋子怡呲了呲牙,委屈道,「娘子,疼。」 「疼?」徐容绣眼中开始露出惊喜,再看向蓝容菲的时候不安的问道,「真的是容菲回来了?」 第64章 蓝容菲再也控制不住朝姐姐跑去,徐容绣也适时的抛弃了宋子遇,伸手接住蓝容菲。 一旁的宋子遇呆呆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在瞅瞅已经抱在一起痛哭的姐妹,怎么都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娘子……」 徐容绣不答,仍旧再与蓝容菲痛哭。 宋子遇无奈了,「娘子,为夫也刚回来啊……」 徐容绣好久没哭过了,这会儿也觉得丢人,她松开蓝容菲捧着她的脸问,「不进宫了?」 「不进宫了。」蓝容菲又哭又笑,「我被送回来了。」 徐容绣没问她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只笑道,「回来便好。」 这时田氏牵着饺子从外头进来,一瞧见院子里的人顿时眼前一亮,宋子遇瞧见闺女瞬间觉得有了依靠也有了安慰,娘子忽略他,他还有女儿呢。 「饺子……」 他刚叫出口,就叫小姑娘风一阵的跑了过来,宋子遇张开手臂准备去接饺子了,而饺子一阵风是的跑到蓝容菲跟前,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小姨,你去哪了,饺子可想你了。」 宋子遇一脸的一言难尽,「……」 他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田氏看着蓝容菲回来了也笑眯眯的抹眼泪,一家人总算是要团聚了。 徐容绣余光瞥见宋子遇委屈的模样,顿时暗叫糟糕,忙对他嘘寒问暖,「夫君一路可辛苦?可累了?可饿了?要不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顿酒菜?」 宋子遇的一颗心顿时就活了过来,「好,多谢娘子。」 「嗯,容菲也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又团聚了。」徐容绣棺材脸也不僵了,笑眯眯的去厨房准备饭菜去了。 宋子遇在前头与田氏等人叙说离别之情,趁着田氏带饺子去小解的时候屋里只剩了他与蓝容菲。 宋子遇一向将蓝容菲看成是自己的妹妹,也并没有刻意的回避,此刻宋子遇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蓝容菲坐在那里也有些紧张了。 蓝容菲一直都知道姐夫虽然好脾气但不是没脾气,这会儿见他面色阴沉,心里是害怕的。 「姐夫……」 「你闭嘴!」宋子遇冷冷的打断她,「谁给你出的主意进宫?」 蓝容菲微微垂头,「我自己。」 宋子遇看着她一点情面不留,「你自己?你可真能耐。你当皇宫是你家开的呢,你进宫,觉得自己能收拾徐保宁一家子就了不起了?」 这事儿姐夫知道? 蓝容菲顿时惊讶不已。 宋子遇嗤笑一声,「你真以为我与你姐姐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不说罢了,一则徐保宁一家子活该,二则你做的也不过火,所以我们不管你。可你够能耐,竟骗你姐姐而后私自报名。你姐姐辛辛苦苦将你养大就是看着你去送死的?」 蓝容菲一句话也不敢说。 「愚蠢!」宋子遇气恼,「永安帝后宫佳丽三千,数得上名号的也得二三十,哪个拖出来不是四品官以上的女儿?你知道四品官的女儿进宫什么位份吗?你知道你进去是什么位份吗?你以为能得了皇上的喜爱你能爬的很快?」 「不是爬的快,是死的快!」宋子遇胸膛起伏显然气极了,「后宫中的女人向来身不由己,可一旦进去就是你死我活争夺更高的位份,年轻的时候仗着一分姿色得了恩宠,殊不知今日恩宠,明日鸩酒!」 蓝容菲听着姐夫的话如醍醐灌顶,她身子微微发抖,这一个月在宫里她又如何不知。 只因为进宫前一夜她被礼部侍郎的人带走,他们这些人中便有了各种的猜测,说什么的都有。 原本没将她当回事的人也开始将她心头恨,想法设法的算计她。 这一个月她过的辛苦,也明白了后宫的不易。当然她在宫中也不是一个朋友也没有,从旁人的闲谈中她渐渐明白她这几年在宋家的日子是多么的自在,而当初姐姐为何又请了嬷嬷交给她那些东西。 对面的宋子遇仍旧喋喋不休的训斥蓝容菲。 蓝容菲却丝毫不觉得反感或者丢人,她甚至庆幸自己还有机会坐在这里听姐夫的训斥,还能有机会反悔。 宋子遇说了半晌见她一声不吭顿时更加气恼,「你知道错了吗?」 蓝容菲终于抬头,脸上却挂着欢快的笑意,她点头道,「姐夫,我知道错了。」 她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灿烂,一点都没有被训斥过后该有的羞恼。 宋子遇眉头紧皱瞧着她与徐容绣相似的眉眼,有些训不下去了,「严肃点,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是,姐夫。」蓝容菲仍旧笑吟吟的,似乎非常的高兴,「姐夫,我很庆幸还有机会能坐在这里听你的训斥,以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伤了姐姐的心伤了哥哥和田婶的心,我以后定不会这样了。」 她顿了顿,目光中满是依赖,「宫中的这一个月虽然只是和秀女相处,可已经很艰难,更遑论和那些妃子打交道了。姐夫,谢谢你和姐姐,你们用行动打醒了我。我以后定不会做傻事了。」 就像熊孩子突然长大了不会做蠢事了,宋子遇听着蓝容菲的话彻底没脾气了,他声音也软了下来,「那你以后什么打算?既然皇上肯放你出宫便不会再追究你,这事儿知道的也不多,秦王殿下定不会说出去,你若是还想去肖宁那便去,若是不想去就在家呆着也行,我和你姐姐总能养的起你的。」 第65章 「嗯,姐夫,我不想去肖宁那儿了,」蓝容菲显然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我想去帮姐姐打理生意,至于嫁人……至少目前是不考虑的。人生在世活这几十年为何一定要将自己禁锢在后院里,皇宫险恶争斗不断是这样,后宅也是如此,不管是夫妻间相处还是妯娌间斗智斗勇,我如今想想都觉得恐惧。」 对这事儿宋子遇也不强求,只道,「你若愿意做便跟着你姐姐做就是了,至于嫁人,你自己拿主意。」 他刚说完,外头传来饺子的笑闹声,宋子遇便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了,他站起来出去带饺子玩,田氏劝道,「她既然回来了你就别训她了。」 宋子遇嗯了一声,「我没训她。」 「还说没有,我都听见了。」田氏替蓝容菲报不平,「这孩子就是太敏感了,说白了还是想替你们分忧,只是用错了方式罢了。」 宋子遇不置可否,蓝容菲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性情他清楚的很,她若真喜欢永安帝那这次肯定就不回来了。她有所求,能有什么所求?一个连嫁人都恐惧的女孩突然叛逆了要进宫去,他不难猜到原因。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心疼,越心疼就该训斥她,好让她长教训,好在这次教训实在太深刻,想必她再也不会敢了。 「知道了,不说她了。」宋子遇说完便抱着饺子玩,父女俩玩的挺开心的。 然而等徐容绣做好饭菜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饺子又找小姨了,蓝容恩也从衙门回来,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多瞧了蓝容菲两眼。 蓝容菲故意道,「哥,你老瞧我做什么?」 蓝容恩慢条斯理道,「瞧瞧这个差点让我成了后妃家眷的姑娘。」 「哥!」蓝容菲顿时不干了,「姐姐,他欺负我。」 徐容绣头都没抬,「欺负的好。」 饺子却大叫一声,「舅舅,不许欺负小姨。」 这下蓝容菲顿时笑了。 蓝容菲回来了,宋家的铺子还是宋家的铺子。 宋家依然是京城有名的宋家。 如今宋家的家业有多大,除了徐容绣恐怕连宋子遇也闹不清楚。 宋子遇在家待了几日便动身离开前往陕西继续他的植树造林工程,徐容绣则琢磨着去山东将宋家铺子开遍山东。 而蓝容菲也说到做到,果真开始跟着徐容绣做生意的事情,听徐容绣说她想去山东开铺子的时候,蓝容菲道,「姐姐,我去吧。」 徐容绣惊讶,询问她缘由,蓝容菲笑笑,「我既然不嫁人了,就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今家里都忙着,我也不好在家闲着没事做,既然如此我便跟着姐姐打理生意吧。」 「你想清楚了?」徐容绣看着她,并未觉得奇怪。 蓝容菲抿唇点点头,「是,想明白了。」 徐容绣一想月季在山东恐怕也忙不过来,便道,「那你去给月季打下手,等山东开的差不多了,你再自己去其他地方开去。」 一听这个,蓝容菲顿时开心了起来,「谢谢姐姐。」 事情定下,蓝容菲走的却并不顺利,饺子如今特别喜欢粘着小姨之前分别一个多月已经让她伤心不已,如今听着小姨又要走顿时不干了,「小姨,请你带饺子走,你留饺子一人在京城,饺子实在太可怜了。」 徐容绣幽幽道,「你还有娘,还有你奶。」 饺子不为所动,眼巴巴的看着蓝容菲,「小姨,求求你了,饺子不能没有小姨。」 徐容绣抖了抖身子,觉得这闺女实在太酸了。 【番外二】 饺子最终也没得逞,哭唧唧的送走了小姨,成了一枚哀怨的小姑娘。 蓝容菲一走几个月,到了七月底的时候月季回来你跟徐容绣汇报山东的情况回来了一趟,她道,「太太,山东那边每个府都开了咱们的铺子,奴婢这次回来是蓝小姐让奴婢回来请示一下是否要在济南府开醉花仙酒楼?这段时间以来到宋家铺子的食客好些人都问这个问题。」 徐容绣没回答,反而问道,「她在山东开心吗?」 闻言月季一愣,转而想起回来后海棠与她说的事,她想了想道,「奴婢觉得蓝小姐很开心,每日笑盈盈的带的铺子的伙计也都开心。」说着她不由笑了,「不过因为小姐实在太好看了,竟有人为了看蓝小姐去买东西,蓝小姐也不恼怒,只让咱们好生招待着,奴婢观察了一下,那每日去的人也只是个书生并不似歹人而且也没有过分的行为便未与太太说。」 「嗯,那酒楼就开吧。」蓝容菲道,「待我这几日算好账目你便带着银子去吧。」 几日后徐容绣将山东的账目清算清楚,拿了足够的银票又让月季去京城这边的醉花仙借调了几个大厨这才往山东去了。 山东是他们的老家,徐容绣对那里有种特殊的感情,正好那边已经开过一家铺子,再开过去也没什么不好。 想起山东她便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只希望蓝容菲在那里能够真的开心吧。 蓝容菲在山东过的其实挺好,远离了京城那座旋涡,她发觉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在这里她可以帮着姐姐打理铺子,能够为了开办铺子培养宋家的人才,她觉得日子过的充实极了。 唯一让她苦恼的便是上个月以来,那个名叫耿琦的书生每日到铺子里来报道,哪怕她不去的日子,耿琦也会雷打不动的会去,拿一卷书再要一碗麻辣烫一碟子鸭货,不说话不需要人招待,然后在瞧见她进去的时候神情的看她一眼。 第66章 这样的眼神她曾经在姐姐和姐夫的身上看到过,所以她明白耿琦的心思,只可惜她没有嫁人的心思,虽然感动却没感情。 只不过对方并未直言,蓝容菲想要让他放弃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在月季回来了,带来了醉花仙在山东开办的消息,蓝容菲一下子就忙碌起来,铺子那边也很少去了。 月季去铺子里盘账的时候耿琦大着胆子拦住她道,「这位姑娘,不知这段时间蓝小姐为何没有过来?」 月季对他的心思很是了然,她笑道,「公子,我家小姐在忙其他的事情,您还是不要这般坚持的好。」 耿琦有些不懂,「姑娘为何这样说……」 「主子的事情奴婢也不好多说,奴婢先去忙了。」月季说完便走了,可耿琦却耿耿于怀很难想通。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蓝小姐是否知晓他的心思? 听闻蓝小姐的姐夫是进士,兄长也是状元出身,她是否会因此瞧不上他? 可人一旦有了心思便难以再放下,终于在走空月余的时候耿琦在醉花仙的开张典礼上见到了蓝容菲。 此时的蓝容菲一如往昔那般明艳照人,耿琦站在人群中看着恍如看到了一位降落人间的仙女,整个人都傻了。 只是蓝容菲没瞧见他,她笑意盎然的揭了牌匾,又邀请今日前来捧场的客人入内,醉花仙便热热闹闹的开业了。 待酒席方罢,蓝容菲从后门出来准备回去休息,就瞧见一人站在后面拐角处正眼睛不错的看着她,蓝容菲眉头微皱,还未登上马车,耿琦便快步走了过来。 耿琦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只在方才瞧见她的时候就像着了魔,双腿不受控制的便到了这里,他知道她一定会从这里离开的。 可真的瞧见她的时候,耿琦又胆怯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到这里来,更不知道此时他该说些什么。 「蓝姑娘。」耿琦的脸通红,双眼中带着丝丝的迷恋,「在下耿琦。」 蓝容菲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耿公子。」 「蓝小姐认识在下?」耿琦双眼都亮了起来,「我、我……我来这里是想说,耿某心……」 蓝容菲打断他道,「耿公子家里想必也是大户人家吧。」 耿琦错愕,不懂她为何这样问,但还是点头道,「是,家中小有资产,但先为正在读书,明年便要参加乡试,若是蓝小姐对先为……」 「耿公子家世不错,相貌不错,学识不错。」蓝容菲笑的好看,可内里却没有多少温度,「可为什么要喜欢容菲呢?」 「我……」耿琦听她直接说了出来反倒有些害羞,「先为第一眼瞧见姑娘的时候便倾心了。」 藏在心里的时候千般的抓耳挠腮,真的说出来了反而轻松了许多,他鼓足勇气道,「蓝姑娘是先为见过的最好的姑娘了。」 「是吗。」蓝容菲轻轻的笑了,「可你眼中最好的姑娘是个不安于家室的姑娘呢,耿公子可问过耿太太的意见?可知耿太太更想要的是一个安于家室相夫教子的儿媳?」 她轻轻歪着头,眉头轻皱,「漫说容菲并未对耿公子动心,即便容菲当真倾慕耿公子,容菲也不会为了耿公子放弃如今的生活去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女人。」 耿琦有些疑惑,只当蓝容菲也是心悦他的只因为他母亲的话而说胡话,便道,「成亲前蓝小姐自然可以在外行走,先为定不会阻拦……」 蓝容菲轻声笑了,「成亲前,那成亲后呢?」 见他愣住,蓝容菲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也不再与他多说,她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对车夫道,「回去。」 马车动了起来,耿琦慌忙拦住,「蓝小姐,请听先为一言。」 蓝容菲嗤笑一声,「走了。」 耿琦不让开,蓝容菲身边带的护卫自然有办法让开,马车轱辘轱辘走了,耿琦站在原地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他娘来找过她的缘故? 蓝容菲却未因为这事儿影响到心情,回去美美的睡了一觉,而后想着回京看看饺子再做打算。在山东的日子的确自在,可这边的风景名胜或者值得去做的事已然做的差不多,后面有月季在这守着也出不了大问题,她再继续待下去不仅月季不自在,就是她自己都不自在。 迷迷糊糊睡去,蓝容菲突然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的长姐被继母罗氏嫁给那个老地主家的小儿子,不出两年就郁郁而终,而她也在十五岁那年被罗氏趁着哥哥外出赶考的时候将她匆忙嫁了出去。 她嫁的那个男人暴戾对她动辄大骂,甚至还言哪怕蓝容恩考上举人中了进士一辈子也得护佑养着他们家,否则他们便要她好看。 后来她哥哥真的中了进士还中了状元,消息传到清河的时候她刚好被那男人打了一顿,她想起长姐,想起哥哥,于是一根绳子了解了自己。 蓝容菲从梦中惊醒,脖颈处甚至都隐隐觉得痛,她看了眼装饰考究的房间慢慢回过神来。 是了,那只是个梦罢了。姐姐嫁给了宋子遇,被疼到了骨子里,而她也没嫁给那个暴戾的男人。 这样真好。 几日后蓝容菲收拾行囊回京,此时已经过了八月十五,天气渐凉。 第6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京城的秋日与山东并无太大差别,兴许是因为京城中有太多让她不想见到的人的缘故,她进了京城便觉得心情沉重。 不过这兴许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到了家,却发觉家中没人,家里留下的大丫鬟石榴道,「小姐,太太和夫人都去邓家去了。」 蓝容菲想到邓繁那个事儿精母亲,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可是柳氏作妖了?」 石榴无奈摇头又点头,「也是也不是。柳氏的确作妖,她逼着邓大人收用两个通房丫头,邓太太就恼了,要死要活,一根绳子直接挂在房梁上,要不是舒姐儿发现及时,恐怕这会儿尸体都凉了。邓大人觉得心力憔悴,便央了太太去劝劝,太太无可奈何只能与夫人一起去了。」 闻言蓝容菲有一瞬间的怔忪,她听姐姐说过,像李氏这种情况就是得了什么产后抑郁症,她起初还不明白,可慢慢的从旁人口中听闻邓家的事听了李氏的事她才慢慢回过味来。 李氏当年是何等的幸福,被邓繁捧在手心里,家中祖母又疼惜她。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恩爱的夫妻也免不了世俗因为儿子的问题产生龃龉。 纵然这事是柳氏作妖,可邓繁就没问题了吗? 所以她还是不嫁人的好,不用受婆家受婚姻束缚,自由自在还能替姐姐分担事情。 蓝容菲还未庆幸完,那边门口处传来说话声,她站起来,就瞧见徐容绣和田氏牵着饺子进来。 「姐姐。」蓝容菲笑着迎了过去又将饺子抱了起来。 她这才瞧见饺子眉头皱的紧紧的,她不由问道,「饺子怎么了?」 饺子先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才苦恼道,「舒姐儿很不开心,一个人偷偷的哭,好可怜啊。」 大人的事却牵扯到孩子,最可怜的还是孩子。 蓝容菲不知道如何安慰,徐容绣却温声道,「舒姐儿很快就好了,你忘了,你昨天还哭鼻子今天不也好了?」 饺子一想也是,当即又高兴的和蓝容菲亲热起来。 饭后蓝容菲与徐容绣谈了谈,徐容绣道,「陕西那边已然没有多少事情,曲先生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待他回来后便要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不如你多待些日子,等他回来商量好了再拿主意。这些日子你便陪陪饺子,她很想你。」 蓝容菲笑着应好。 正事说完,徐容绣又笑着调侃道,「听说在山东有人特意去瞧你?」 【番外三】 哪知蓝容菲并不觉得害羞,反而认认真真的与姐姐说起这桩事来,「是有这么个人,因为他日日去铺子里瞧我,他母亲还为此去找过我,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们家家世不错,他们家可以让我进门,但是我必须得安分守己不能出门做生意。我当时就直接跟她说我瞧不上她儿子,她还觉得我说气话不过是为了保留自己的那点自尊,实在不可理喻。更令人无可奈何的是,那个耿琦竟和他娘一样的想法,真以为我瞧上他了故意拿乔呢。我蓝容菲姐夫是从五品官,哥哥是状元郎出身,什么样的公子哥我找不到,我若真瞧得上耿琦根本就不会等他来这般扭捏的姿态来。左右山东无事了,我在那呆着也影响月季发挥便提前回来了。」 说着她还咧嘴笑道,「当然了,我最主要的还是想姐姐和饺子你们了嘛。」 徐容绣看着此时的蓝容菲不由想起当日在徐家时浑身带刺又胆小的小姑娘。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也没了这几年温温柔柔的样子,整个人又开朗起来,显然在山东的日子过的舒心而且心情也不错。 当然这也是因为山东几位官员治理有方,那边的人又瞧着宋家的面子等闲也不会找她麻烦就是了。 就像蓝容菲说的,如今以她的家世找个什么样的找不着,端看自己开心就是了。既然如此嫁人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见蓝容菲面容上的笑容并不作假,徐容绣心中那根弦也渐渐放下。 曲文怀说是尽快回来,可真的回来的时候已然进了十一月。宋子遇一去几个月未归,在陕西自然与曲文怀有联络。如今曲文怀回来少不得将宋子遇这段时日以来的书信全都带了回来。并且说宋子遇比他晚出发半个多月,估计再有半个来月宋子遇也就回来了。 而徐容绣也已经一年多未见到曲文怀,瞧着他似乎还是几年前见到的那模样,不由感慨,「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可似乎在曲先生身上并未应验。」 曲文怀一滞,转而神色奇怪道,「东家莫不是也以为曲某如今已经三十多岁往四十上数了?」 徐容绣一笑,「难道不是?」 闻言曲文怀啧了一声,自嘲道,「听闻这天下之人什么样的都有,偏偏有一种人长相老成可年龄却年轻的很,曲某不才,今年恰好三十,离着四十尚有十年的距离。」 他说这话的时候屋里不光有他,还有蓝容菲兄妹以及田友水。 他们对曲文怀自然早就熟悉,对他的印象也是人到中年的稳重,除了爱钱能花钱之外,真的没什么不好。他们都以为他至少三十来岁,可没想到人家居然刚刚三十,那徐容绣认识他的时候他其实只有二十来岁。 老成到这种地步…… 徐容绣不禁想起后世那些明星,有人二十来岁却可以演一些四十多岁的角色,等明星真的四十来岁的时候你会发觉这人二十年就没个变化。 第68章 少年老成也就是如此了。 这笑话过去后徐容绣等人对曲文怀的钦佩更上一层楼,蓝容菲似乎对曲文怀格外的有兴趣,问了他许多早年的一些经历。 徐容绣并未多想,最后一众人定下等过了年由曲文怀去川蜀之地再寻访些厨子回来,然后在京城周边的省份继续开办铺子,争取将宋家铺子开遍全大周,醉花仙开遍各省。 众人说完话天色已然不早,各自回去休息。蓝容菲也在思考她后面的安排。 一直到宋子遇回来说起陕西的风土人情她才觉得心动,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男儿可以出门游历她又有和不可。 过了年蓝容菲将她的想法说了,徐容绣自然赞成,可也担心她的安危,于是宋子遇便送了几个护卫给她,又嘱咐她要女扮男装才能出门。 蓝容菲开心的应了。能出门固然好,可最重要的还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毕竟她这张脸实在招眼,若是以女装出门再碰上耿琦这些人就难缠了。 正月十五的时候蓝容菲跟着宋家人一起出门赏灯,同行的还有曲文怀,曲文怀似乎也听说了她的计划,不吝夸赞道,「蓝姑娘的胆识除了东家也就在您身上瞧见过了。」 蓝容菲嘴角噙着笑意,看着醉花仙门口的灯阵感慨道,「只有失去过自由才知自由是多么重要。」 曲文怀一愣,他对此深有体会,他当然失去过自由,可自打他脱离了家里之后他发觉世界非常大,如今的他非常的自由也非常的开怀。 蓝容菲的事他多少听过,心里不无感慨却也为小姑娘庆幸。 一众人进了醉花仙,蓝容菲也未察觉到不远处人群里一身穿常服的男子瞧着她和曲文怀的背影发呆。 「爷,咱们还进去吗?」孙公公眼瞧着这半年多来皇上心情不好,心里也暗暗着急,不光是他就是后宫的女人也都着急。毕竟皇上接连半年多不入后宫如何让她们不急。 永安帝收回目光,却道,「进去。」 主仆几人入了醉花仙,而宋家人也已经在包厢坐下。 京城的元宵节一向热闹,猜灯谜的看花灯的人挤人却依然兴致不减。 饺子今年大了一岁,更加坐不住了,不一会儿便央着蓝容菲带她出去猜灯谜,蓝容菲无奈,只得带她出去。下楼的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便往边上靠了靠等人过去再走,不想后面的人也住了脚。 「你们……」蓝容菲惊讶的住了口,旋即放下饺子给永安帝行礼。 永安帝看着饺子再看看她,而后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过去,而后慢慢的穿过熙攘的大堂往外头走去。 「小姨,他是谁呀。」饺子好奇的问道。 蓝容菲回神,笑道,「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我们猜灯谜去。」 两人到了外头早已不见了永安帝等人的踪影,她刚想去猜灯谜,目光一瞥却瞧见一棵树下的永安帝。 蓝容菲朝他笑了笑,而后与饺子猜灯谜了。而树下的永安帝也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蓝姑娘可猜出来了?」 在她苦恼的时候就听见曲文怀的声音了。 蓝容菲摇头道,「那倒没有,好好想想还是能想出来的。」 「嗯。」曲文怀目光不经意的瞥了眼她方才看的方向,也只瞧见几个身份不俗的人离去的背影,「蓝姑娘想先往哪里去?」 蓝容菲微微蹙眉,「不知道呢,看缘分吧。」 曲文怀哦了一声,「川蜀之地美食遍地,风景也异常美丽,蓝姑娘若是有兴趣有空可去瞧瞧。」 蓝容菲一怔,接着应道,「好。」 正月十五一过,曲文怀带人前往四川去了。隔日徐容绣又将女扮男装的蓝容菲送出京城。 对于此行蓝容菲甚是期待,徐容绣只瞧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只给她塞了厚厚的银票让她玩个尽兴。 蓝容菲抿唇接了,又别过哭哭唧唧可怜巴巴的饺子上船远去。 这一走,蓝容菲两年未归,那日她出了京城一路往南走,去看了黄河中游汹涌澎湃的河水,又去登了黄山,终于在第二年的时候到了湖南,品尝了湖南的特色美食又去找了地道的湘菜厨师学了半年的手艺才离开湖南去了四川。 曲文怀离京后一路往西南而去,到了川蜀之地四处寻访又让带来的人去学艺,一批人学成便送往京城,如今已经送回去三批了。他想着最多再训练一批他也该回京了,只可惜他期待中的小姑娘一直杳无音信。 然而就在他到了一处宅子寻访的时候却碰见了蓝容菲。 大周之大曲文怀不能想象,可能在这偏僻的地方遇见不可谓不是缘分。 曲文怀一颗心都欢愉起来,「你来了。」 蓝容菲含笑应了一声,「是,想起曲先生说的川蜀之地美景便忍不住来了。」 【番外四】 远在京城的徐容绣收到蓝容菲书信的时候已经是蓝容菲出门的第四年了。 蓝容菲自打离开京城,几乎半年一封信,心中会写她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人,学到了什么,还会让人带些地方特色的能放的住的东西回来。 然而这一日徐容绣收到一封了不得的书信,她看着上头的字惊诧道,「容菲竟和曲先生在一起了?」 第69章 田氏怀里正抱着五个月大的良哥儿,闻言惊奇道,「他俩?」 旋即又摇头道,「不能吧,他们岁数相差那么多……」 「是真的。」徐容绣笑笑,「容菲自己愿意咱们就祝福她吧。何况曲先生人品不错,年纪大些也不打紧。」 算起来蓝容菲今年不过二十一岁,而曲文怀即便少年老成也已经是三十四岁高龄,这个年代三十四岁都可以做爷爷的人了。 可徐容绣毕竟是有后世记忆的人,对于这样的年纪接受度也比较好,她宽慰道,「左右他们愿意就好。况且……容菲一向怕嫁,如今肯说她与曲文怀在一起了显然是动了心了,咱们做家人的若是再不给她支持,那她该多难过。」 她顿了顿笑道,「而且,咱们就算反对也晚了,咱们接到信的时候他们估计已经在川蜀之地成亲了。」 田氏一脸的恍惚,「连容菲都成亲了,容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娶个媳妇回来啊。」 徐容绣忍俊不禁,他们姐弟三人她算是嫁的早,十七就嫁了人,可到了蓝容恩兄妹这里却是迟迟未能成亲。 蓝容菲是害怕嫁人如今也嫁了,可蓝容恩的理由却让人无可奈何。 因为蓝容恩说他一日做不到四品官就一日不成亲,可如今四年过去,他已经是少有的五品官,离着四品虽然只是一级,可实际上却是个非常难跨的坎,像宋子遇打前几年开始便参与治理黄河,在陕西带着当地人种了果树将黄河泛滥的问题基本解决后才得了永安帝的破格提拔,如今已经是四品官了。 徐容绣无奈道,「孩子大了,咱们也教训不了了。」 正巧是下衙时间,蓝容恩和宋子遇一起回来,两人脸上神情有些严肃,饭后让田氏带了俩孩子出去,三人关起门来宋子遇才低声道,「晋王恐怕要有动作了。」 徐容绣心思一动便没说蓝容菲之事。毕竟这事他们已经定了,可晋王这个祸害还一直在京城蹦达呢。 这几年晋王和卫国公府倒是安稳,低调的险些让人忽略过去。可不管是宋家人还是永安帝都不会相信有过夺权念头的人真的能偃旗息鼓。 晋王不傻,必然明白永安帝当初为何放过他,越是如此他越是担忧,也越发的想孤注一掷搏上一搏。 四年的时间足以让人忘掉很多事情,晋王暗中到底蓄积了多人的兵力他们也无从得知,但是四年前宋子遇却安插进去一门客,如今传来消息晋王要动手了。 因为如今东宫太子即将定下,几位皇子正是你争我夺将朝堂闹的乌烟瘴气的时候,永安帝也无暇看管老实了几年的晋王。 在晋王看来这是最好的时候。 徐容绣低声道,「可要我们做什么?」 宋子遇轻笑道,「哪里需要娘子做什么,这段时日你们不要出门,家中守卫也要加强,什么时候事了再开门便是。至于铺子那边晋王的人估计顾不上的倒是不要紧。」 「知道了。」徐容绣没问永安帝会如何对付晋王,转而又道,「容菲要嫁人了。不,现在估计已经嫁人了。」 宋子遇还没说什么,蓝容恩蹭的站起来,「嫁人了?嫁谁?家住何处,家里有什么人?」 徐容绣哭笑不得道,「你坐下好歹听我说完,容菲成亲了也该到你了。」 「姐姐不要说我的事,现在说的是容菲的事。」蓝容恩有些不好意思,脸庞微红。 徐容绣不打趣他了,「是曲先生,曲文怀。」 「他?」蓝容恩意外却又不惊奇,当年离京的时候他就看出点苗头来了,没想到这曲文怀竟真能将他妹妹骗去。 他们家并不是严格意义的世家,对子女和姐妹的要求很高甚至拿着她们的婚事谋求更高的地位。漫说曲文怀是个商人,即便他是个贩夫走卒,他们一家也不想阻拦。 蓝容菲的心结他这个做哥哥的知晓,能有人让她想通那是再好不过的。 「等这件事了就让他们回来一趟吧。」蓝容恩说。 徐容绣不置可否,晚上睡觉的时候又与宋子遇说了蓝容恩成亲的事。 听她说完宋子遇却道,「这事儿容恩自己有主意,咱们就看着就行了。朝中哪个大臣不想将家中姑娘许配给他,只是他不乐意就是了。且等这次晋王的事了了,估计他也就能娶上媳妇了。」 徐容绣有些心急,「那晋王会怎么作死?」 宋子遇冷笑道,「你且等着瞧吧。」 没想到宋子遇说的等着瞧来的特别快,徐容绣刚叫人在家备足了粮食晋王就发动了宫变。 宋家两年前换的宅子,为了家里两个人上衙门方便,是以他们的宅子买的也靠近皇城,是以宫里传出动静的时候附近的住户多少都听见了动静。 饶是有了心里准备徐容绣也是不敢置信,晋王到底有多大的信心能够成功啊。 自古以来宫变发生的不少,然而在位上君王还年富力强就敢去发动宫变的晋王绝对是第一个,也不知道他打了什么旗号了。 而此时皇宫中,晋王手指宝剑,身上一身的煞气,以前的那些吊儿郎当沉迷酒色的模样全无,他手持圣旨站在大殿里朝着座上的人道,「你我本是一母同胞亲兄弟,奈何你为长我为幼,父皇去世时明明写了圣旨将皇位传给我,可皇兄却篡改圣旨改幼为长,让皇弟生生错过这个机会。」 第70章 他满脸的痛心,若眼中没有那一丝的疯狂,恐怕旁人还真以为他是痛心这兄弟阋墙之事。 「皇兄登基十几年,皇弟本想忍气吞声将此事咽下苟且偷生,可眼瞧着官僚腐败,北边虎视眈眈,皇弟再也不想忍下去了。」 坐在龙椅上的永安帝静静的看着晋王,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他听晋王说完,淡淡道,「那依皇弟的意思?」 晋王长剑朝宋子遇所在的位置一指,「皇弟要为皇兄清君侧,清除皇兄身边的奸佞。」 说完晋王让手下之人将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团团围住,而后长剑指着宋子遇道,「宋子遇,你迷惑君王罪该万死,今日我便替老天收拾你!」 在他眼中宋子遇就是个文人,而他好歹也是跟着武学师父学了一些招式的人,杀一个宋子遇还不是手到擒来。 剑眼瞅着到了宋子遇跟前,宋子遇身边的官员惊恐的躲避,可唯独宋子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带着不屑。 这不屑似乎刺痛了晋王的眼睛,越发恼怒,提着长剑转眼指在宋子遇的胸前。 宋子遇突然咧嘴笑了笑,「晋王殿下,您杀了臣之后是不是就该挑其他名目杀其他官员了?再然后趁乱刺杀皇上,再谎称是被我等杀害?皇上的皇子们年纪尚小,自然不敢与王爷相争,王爷再顺势而为登上皇位?」 晋王的心思被猜透,脸色顿时一变,「你、你怎么知道?」 宋子遇怜悯的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道,「真不知道您和皇上一母同胞为何您就这般痴傻,难道卫国公就没告诉过你谋反也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吗?」 晋王一愣。 「您再想想,您带人进宫控制宫中诸人的事,是不是太顺利了?」宋子遇好心提醒道,「还是您对丽妃娘娘太过信任了?您可别忘了,丽妃娘娘即便是卫国公的女儿,可她同时也是皇上的妃子,卫国公养了她前面十几年,皇上却是要养她一辈子的。」 「啧啧,竟然傻到让丽妃娘娘给皇上下药,您瞧瞧皇上可有中毒的迹象?你还真信那江湖术士的话那药是慢效药啊。」宋子遇眼中带了笑意,「晋王啊,说句大不敬的话,您真够傻啊。」 这几句话宋子遇说的时候声音不大,他旁边的官员只一个凤进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听去多少。 晋王脸色难堪,回想了下他接到丽妃娘娘的回话带人进宫之事,似乎真的顺利的可怕,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进了皇城进了这大殿之上。 他本以为的慢效药原来不是还没来得及发作,竟根本不是真的! 晋王恼羞成怒,长剑当即要插到宋子遇胸膛去。 这时宋子遇突然伸手一把将长剑捏住,然后在旁人震惊的目光中将长剑一点点推离自己的身体然后一个用力,长剑断成两截。 晋王傻眼了,满朝文武傻眼了,本想去救他的凤进也傻眼了。 宋子遇拍拍手好整以暇道,「不好意思,臣将王爷的剑给毁了。」 「你!」晋王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觉得自己这几年的筹谋一下子成了笑话。 当初卫国公怎么与他说的?又是如何与他保证的? 如今卫国公人呢? 这时大殿外头响起脚步声,晋王心中一喜,瞬间挺直胸膛,「我的人来了。」 宋子遇哦了一声,「你瞧瞧,那可是你的人?」 晋王转身,然后瞧见蓝容恩一身官袍与一武将带着一串的人进来,为首的可不就是卫国公。 晋王惊恐,卫国公被抓了?那他外面的人? 蓝容恩面无表情上前跟永安帝复命,「皇上,微臣幸不辱命。」 永安帝眼中沉痛,转头朝帐幔后说道,「皇姐,出来吧。」 长公主从后面出来,眼中亦是失望。 晋王还想做最后挣扎,可惜大殿之上那点人,不消片刻便被收拾个干净。 「皇兄……我错了。」 晋王非常没骨气的跪下了,痛苦哀求。 蓝容恩翻个白眼,啧了一声,这样的人居然是王爷,太丢皇家的脸了吧。 【番外五】 晋王不要脸到了极致,眼瞅着自己计划破灭,当断则断跪下求饶,企图用已经少的可怜的兄弟情来打动永安帝换取更长久的苟且偷生。 然而永安帝不是傻子,他对晋王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可他知道一旦他放过晋王这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永安帝失望道,「你我姐弟三人自小在宫中生活的不易,母亲更是时常教导朕要尊敬长姐,爱护幼弟,可你实在令朕失望,你如此作为又如何对得起母后。」 他说着摇了摇头道,「将晋王拿下。」 晋王当即害怕了,哭求道,「皇兄,再给臣弟一次机会……」他看着旁边无动于衷的长公主心里一片凄凉,如今这情形,他母后必定被拦在后宫不能出,长姐又不帮他,他又该怎么办? 蓝容恩冷眼瞧着,心中不屑一顾。这样的男人也妄想改朝换代,实在是不自量力。 晋王的结果在蓝容恩和宋子遇预料之中,被永安帝迅速的处决,晋王妃等一干家眷被圈禁在晋王府中终生不得而出。 晋王府倒了,显赫多年的卫国公府也倒了。 第7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京城中又流传开了几年前的流言,但凡得罪宋家人的都没个好下场,本以为晋王贵为王子龙孙总该能逃过一劫,现在瞧着也是黄土一捧连皇陵都不得而入,实在凄惨。 至于卫国公府,因为参与晋王谋反一案满门抄斩,抄出来的钱银又丰富了国库,也算是他们对百姓唯一的用处了。 当然此次谋反不止卫国公一家,但其他人家如何并不在宋家人的关心之中。晋王死的当日,宋家开坛畅饮举杯欢庆这美好的时刻。 宋子遇笑吟吟道,「容恩,该宣布你的好消息了。」 饭桌上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蓝容恩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朗声道,「我升官了,现在是本朝最年轻的四品官了。」 在晋王谋反一案中,蓝容恩参与的比宋子遇还要多。宋子遇不得不佩服自己这小舅子,年纪轻轻深谙帝王心思对帝王权术也是非常熟悉,能迅速得到永安帝赏识升官,宋子遇是佩服的。 若不是因为他们俩同时升官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永安帝这次恐怕也会给宋子遇升官的。 不过宋子遇并不在意,觉得如今这样也好。 蓝容恩话一出,满桌人先是静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不是恭喜声,反而是一系列的问题。 「容恩啊,既然已经四品官了,是不是该娶妻了?」 「对啊,舅舅,您什么时候给饺子娶个舅母回来。」 「当日你的话姐姐记忆犹新。」 「姐姐……」蓝容恩笑了笑道,「妻肯定会娶的,但是妻子人选要我亲自来挑才行。」 徐容绣笑了笑,「那你便自己挑。」 蓝容恩不似蓝容菲,但蓝容恩比蓝容菲更加务实,没过多久便回来与徐容绣说了人家,让她上门提亲去。 徐容绣一听惊讶道,「你什么时候与郡主联系上了?」有个十九岁的老姑娘她是听说过的,却从没想过竟与蓝容恩有关系。 蓝容恩道,「几年前因为容菲的事咱们有过联系,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郡主。只是郡主自小在边关长大,跟着父兄习武,到了京城后最崇拜的却是学问好的人,而小弟不才,那时恰好中了状元,与郡主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那为何如今才说,还有个四品官之约?」徐容绣有些不明白,「你可知姑娘家十五六成亲的并不在少数,十九岁的姑娘在世人眼中就是老姑娘了。」 蓝容恩抿了抿唇,「姐姐,因为容恩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高官厚禄我要,人我也要,可如何要却是一个难题,咱们家固然不错。容恩不想让人说容恩为了宋家攀附,恰好郡主也不想太早成亲,两人一拍即合便有了这约定。」 听他这般说徐容绣有些动容,「郡主性子倒是个好的。只是你们怎知你如何能升到四品官?若是你一直升不上去岂不是要一直等下去?」 听了姐姐的话,蓝容恩从容一笑,语气也带着自信,「姐姐,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直都清楚。」 他顿了顿,瞥了姐夫一眼继续道,「况且小弟一直在等着晋王的事发,毕竟小弟从四年前就开始筹谋,他若是不反又怎对得起小弟的一番筹划。」 晋王谋反很急,徐容绣本还怀疑,没想到这事竟有蓝容恩的手笔。徐容绣感慨自家弟弟的心机,这带了主角光环的男人果然是不一样。虽然结局已改,可蓝容恩骨子里的傲气和能力却是不会改变。 蓝容恩并非是非不分之人,这几年也是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事实,若非如此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当了五品官,如今又官至四品。 徐容绣神情有些怔忪,脑海里不断翻涌出原书中的结局。 原书中的结局,蓝容恩用了十年的时间爬到内阁成了最年轻的阁老,而后用一系列手段弄死了徐保宁夫妻又逼的徐光宗兄弟俩去乡下种地。于国不是好官被万人唾骂,于民未做一件好事。到了最后却是死在家中无人问津。 她不禁舒了口气,看了眼对面眼神清亮的青年。这个曾经的权臣这辈子是个好人,也将做一位能臣贤臣,那么她任务完成后,她会是什么结局? 是能继续留在这里还是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去? 徐容绣有那么一瞬间慌了,她不想走的。 在这里她有了爱她的人,有儿有女,若是有一天她离开了她们该怎么办? 「想什么呢?」宋子遇见她脸色发白突然冒了汗有些担忧。 徐容绣回神,发觉家里人都看着她。她扯了扯嘴角道,「没事。」 说完她起身回屋,从箱子底下又翻出了那把当年的杀猪刀,这才相信时光已经过去许久了。 可她今年不过二十来岁,还年轻的很呢。 算了不想了,离着蓝容恩进内阁还有几年的时间呢,等到时候再说吧。 宋子遇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情绪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宋子遇洗了澡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徐容绣心思有些萌动,便率先躺在炕上道,「夫君……」 「娘子?」宋子遇眼睛一亮,似乎到了允许迅速的爬了上去,「为夫……」 后来的一切都销声匿迹了,谁也听不见什么了。 至于几年以后的事,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形呢。左右她是老天爷的女儿,老天爷对谁狠心也不能对她狠心吧。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膳香财妇》卷一 作者:寻露 02、《膳香财妇》卷二 作者:寻露 03、《膳香财妇》卷三 作者:寻露 04、《膳香财妇》卷四 作者:寻露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