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奴》 第一章 自大清早起,天空就飘起牛毛细雨。 三月天里,虽是初春,但北方大地仍是冷得让人忍不住面打哆嗦。 城西郊外一辆马车沿着泥泞的官道哒哒而来,驾车的是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 在她身上仅着一件褐色旧袄,细雨蒙蒙迎面落在她小脸上,令她忍不住起了阵阵寒颤。 “姊姊,让我出来陪你吧!”一张尚带稚气的男孩脸庞由车篷之后探出头。 “阿文乖天这么冷,还是待在车里,免得受凉。”她的语气虽经,却有一股不容质疑的沉凝,像是一个惯于照顾别人的人。 男孩无可奈何的只有退回车篷内。 片刻,另一张男孩面孔亦探出帘外──“咱们真的要去吗?”说话的男孩年纪较大,约莫十四、五岁。 “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少女的脸上带着一抹坚决。 “可是,买个人三十两银子够吗?”男孩脸上生了两道漂亮的浓眉,此刻却微微地纠结。 少女瞧他一眼,“一定可以!”嘴上虽这么回答,但心里却隐隐浮泛起忧虑。 入城之后,姊弟三人一路来到拍卖场。 此时雨势稍大,叶清儿撑起油伞,带着两个弟弟步向人群。 虽然下着雨,但赶来参加奴隶拍卖的人却不少,连带的各式小贩叫卖亦围着拍卖场边儿做起生意,一时之间,场面十分热闹。 叶耀与叶文跟在叶清儿身后,对这番嘈杂的热闹景象瞪大了眼,游目四望。 由于三人来得稍迟,因此拍卖已经开始,叶清儿瞧见已经有人拖着刚买下的奴隶准备打道回府。 一般来说,长工与雇主订有长年契约,若干年后仍可恢复自由,但奴隶不同,一旦被买下,终生失去自由。 叶清儿虽然不赞同奴役他人,但阿爹遽逝,留下一笔债务与几分薄田,她独自一人领着两名幼弟,只怕无法应付繁重的粗活儿,因此急需一个能分担劳力工作的男人。 叶清儿撑着伞,来到拍卖场外围,注视着围栏之后的罪犯。 拍卖罪犯原属不法勾当,但此地属边城,天高皇帝远,官吏们为了中饱私囊时时私下拍卖人犯,再于名册上填下已殁,如此一来便神不知鬼不觉,反正流放边关的多属重犯,没有人会为几条贱命而追查。 “姊姊,这些人都是罪犯,真的要这种人替咱们做事吗?”大弟叶耀仍旧觉得不妥。 叶清儿双眼直视卖场,淡淡地回了句:“咱们没得选择。”倘若今年收成不足,他们还不出债,可能连住的地方都会没有,下场恐怕比奴隶更惨。 “大家瞧瞧,这个人壮得像倏牛,肯定是个好工人。”吏卒鼓吹着。 “十两!”有人喊道。 “还有没有更高偾的?” “十五两!”另外有人又喊。 叶清儿瞧那人生得横眉竖目,心下一阵颤惧,因此没有出价。 也许下一个会更适合!她暗想。 “三十两……暧……这位爷出四十两……什么?五十两!”吏卒笑开了眼,敲下手上的铜锣。“此人由张大爷成交,请张大爷到一旁领人付款。” 叶清儿闻言,秀眉轻轻蹙起。 三十两只怕无法买到合适人选! “来来来……咱们看看下一位……”吏卒又开始吆喝。 接连数人,不是价钱太高便是一脸横样儿,皆让叶清儿望之却步。 “姊姊,怎么办,好像只剩下一个拍卖人选。”叶耀忧心地说道。 叶清儿叹了口气,“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山不转路转,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了这是最后一个奴隶了,大伙儿要买请快!” 叶清儿向前靠过去,仔细瞧着这名人犯──他瞧来比一旁的吏卒们还高过一个头,但似乎很瘦,寒风吹掠处只见他身上的溥衫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飘。 由他身上的关节处以及他那双修实的大掌,她猜测他原该是个强壮的男人,也许是因为受折磨而变得如此。 他的脸庞因散乱的浓发以及浓密的胡子而遮去大半,唯一还炯炯发亮的双眼十分深邃,却泛着浓浓的敌意与嘲讽,冷冷地环视在场的众人。 这样的人该买下吗?叶清儿不禁再度犹豫起来。 “咦?清儿,你来这儿看热闹啊?”一名身穿紫貂皮的女子朝叶清儿走近。 “不,我是来参加拍卖会的,马小姐。” 叶清儿与她是远房亲戚,可算是表姊妹,但马家是地方首富,根本不承认他们叶家这种穷人是亲戚。 叶清儿是明白人,阿爹在世的时候总告诉她,人可以穷,但不可丧志,所以尽管日了过得十分艰苦,她也从来未曾指望马家人会出手援助。 “你要买奴隶?”马翠莲吃惊地瞧住她。 “不行吗?”叶耀在一旁没好气地回道。谁像她马大小姐一样,镇日闲晃?在他瞧来,简直像个愚蠢又傲慢的大草包。 “阿耀,不许无礼!”叶清儿不赞同地瞧大弟一眼。 叶耀撇了撇嘴,索性别过头去。 马翠莲瞧那罪犯一眼,开口道:“你一个姑娘家买那种不知犯过什么重罪的人犯,不觉得太危险了了” 叶清儿眸光落在男人的手铐与脚炼上,“多谢你的关心,我想他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威胁。”男人的手无力地垂在身前,整个人瞧来似乎十分虚乏,这样的人对她与两个弟弟而言,应该不致构成什么威胁……至少暂时不会! “我劝你还是小心点,虽然你瞧来瘦巴巴的,但天晓得这些人有多久没碰女人了,也许……” 叶清儿眉心紧蹙,冷冷地打断她的话。“这一点不需要马小姐费心,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一向少言的地对这番刻薄的话语升起薄怒与反感。叶家虽穷,却还轮不到她来侮辱。 “八两!”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虽不是很大声,但足以教在场的人听得清楚。 叶清儿注意到那个人犯原本炯炯的眸光变得更加锐利、阴沉,他抬起头,循声向出价者望去──下一刻,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前,人犯已尽他仅余的力量,朝出价的人冲了过去。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他已一把揪住出价者的衣襟──“你再说一次试试!”八两?一年以前他用来打狗的都不只此数,该死的贱民! 长鞭在这时狈狈地落在他背上,吏卒们使劲地拉扯着套在他颈子上的绳索,将他拖倒在地。 无情的鞭子和着雨水,像无止境般落在他身上……雨势在这时忽然转大,围观之人纷纷走避,一时之间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几个人。 连出八两的商人也已经离去,看来,这个人犯的凶暴已令众人望之却步,再也未有买兴。 “不要再打了!”声音虽然远,却足以教吏卒们听见。 这一道声音是颛嚣这一年多以来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他微抬起头,努力睁开眼想瞧清是谁,但滂沱的大雨却模糊了他的视线。 隐约地,他瞧见一道细瘦的身影……莫非是个孩子。 “我出十五两!”叶清儿撑着伞,在人犯不远处站定。 瞧见他被吏卒打得满身是血,她不由起了怜悯。 吏卒们一见到她,不由怔了下──是个小姑娘! “你不怕吗?小姑娘?” 叶清儿的日光落在半伏在泥地里的人犯……“我相信只要好好待他,他不会伤人的!”叶清儿缓缓移步来到人犯身前。 人眼的,是沾染着泥泞的裙摆,他怒眯起眼,视线逐渐上移……什么时候,他的命运要女人来摆布? 该死! 伞,遮去他上头的大雨,这一次,他瞧清了她的脸……她很年轻,一张略嫌苍白的小脸上衬着一双黑漆的瞳眸……不算美,堪称清秀之姿。 这世上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像她这样平凡的女子,换作以往,他是决计不会瞧上第二眼。 叶清儿瞧他打量着自己,索性半蹲下身──“姑娘,不要啊……小心他伤了你!”吏卒急道。他虽然不清楚这人犯是何来历,但会送到这儿来的,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像她这样娇弱的小姑娘怕不被他生吞活剥了去! “不要紧的!”叶清兄回头对吏卒说道。“你不会伤我,对吗?”她浅浅一笑,再度对上他的脸。 这一抹温柔笑意神奇地改变她平凡的面貌,她整个人瞧来似乎散发着一种吸引人的光彩。 “不会!”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也罢!无论是男是女,只要谁敢买下他,他必定亲手结束其性命再行逃逸。 不错,她也许是他重生的大好机会! 叶清儿似乎放下心中大石,起身对吏卒说道:“十五两成吗?” 吏卒们见人群走的走,散的散,只怕无人会对这个人犯再有买兴,三人互使了个眼色──“二十两!”心不黑的人是无法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去。 “成!”叶清儿立即由小布袋里掏出银子。原以为今儿个是难有什么结果了,想不到却有这样意外的发展。 “交给你了,小姑娘。”吏卒将人犯的绳索交到她手中。 “麻烦你们解下他的手镣脚炼。” “这……很危险的!” “你们没听见吗?他答应过不会伤害我的!”叶清儿嗓音不大,却充满坚定。 “你可不要后悔!”吏卒们同道。 “你会让我后悔吗?”叶清兄回眸,瞧住人犯。 颛嚣缓缓的摇摇头,唇边泛起嘲弄的薄笑。 吏卒们二话不说,解开他身上的手镣脚炼。 这小姑娘也信地天真,这样的坏人说的话怎能当真呢? 也罢!由得她去! “咱们走吧!”叶清儿开口。 但她只走了一步,便无法再住前行──心下微微诧异,她转过身──颛嚣一手拉住套在颈子上的绳索,眼底蓄满挑衅! 叶清儿怔了下,随即意识到自己正捉着绳索的另一端……当下,她浅浅一笑,放开绳索。 既是人,不是牲畜,就该有对人的法子──即便是买来约奴隶也一样! 颛嚣微眯起眼,一手扯下绳索,使劲地甩在泥地上。 这一年多以来,他的尊严几乎被这条绳索磨尽……几乎! “小姑娘,往后可得多加小心啪!”吏卒们提醒。 “多谢你们的关心。”叶清兄含笑的眸对上他的。“你叫什么名字?” 有好一会儿,他并未回答,一双黑沉的眼直凝住她。 大雨就这么打在他身上……这一点折磨对他来说早已没有任何感觉。 叶清儿忽然升起难过的感受……一样是人呐!为什么非得遭此折磨?纵然过往他有千般过错,也该够了。 每个人都该有从头来过的机会……也许,他也能够改过自新! 她走近他,伸长了手,为他遮去打在他身上的大雨。 黑沉的眸闪了下,“颛嚣。”他第二次对她开口,声音因绝少开口而微微粗哑。 颛嚣吗?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会有如此猖狂的名字! 他盯着她,开始注意到她十分地娇小,仅及他胸膛处。 “咱们可以回去了吗?”她轻经开口,语气虽轻,却十分笃定。 黑眸微微一沉──“啊……”叶清儿低呼一声。 他毫无预警地一把扯过她手中的命。 “走吧!”他开口。 短短两个字,由他嘴里说来,竟有说不出的气势……仿佛……仿佛他才是主子! 叶清儿转身走在前头──不过,她一丝雨也没有淋到身上。在她身后默默地跟了一个男人,是他撑着伞,为她遮去滂沱的大雨。 叶耀与叶文就这么站在马车边,瞧着姊姊与那个可怕的人犯一路走来……马翠莲身边自然有仆役为她撑起油伞,当叶清儿经过她身边时,她睨着清儿,本欲出言讥讽几句,怕在对上她身后的男人阴沉的眸光之后,到口的话又尽数吞入腹中,一句话也没有出口。 “姊姊……”叶文冲到她身边抱住她,才九岁大的孩子仍然十分依赖她。 “雨大著呢!快和阿跃进车里去。”她瞧瞧大弟。 叶耀二话不说,拉着叶文上马车。 “这是我的两个弟弟。”叶清儿对颛嚣说道。 他瞧住她,未置一语。 “你和我就坐外头吧!”叶清儿转身踏上横木。不料脚下一滑,几欲跌倒……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稳住她,阻止她往前栽倒! “谢谢!”叶清兄回头对他浅浅一笑。 他开了闭眼,忽觉晕眩之感一闪而过。 “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她关切地问。 瞧住她温婉的小脸,他忽然升起怒气,“我最恨人惺惺作态,倘若真的为我好,就让我走,不要一副施舍的模样!”他顿了下,黑眸迸出凶暴的光芒。“我绝不是你的奴隶,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他狂吼,全身因心绪震动而发颤……该死!他竟如此的虚乏。 叶清儿咬住唇,轻淡地说了句:“上车吧!”明知畜奴十分残忍,但是她那些田地急需能做重活儿的男人,所以她无法答应让他走。 他冷哼一声,终究上了马车。 雨势在他们出城之后不久开始转小。 但是他始终撑着伞,未曾令她淋湿。此举并非怜惜她,而是藉着折磨自己来排解心头的怨愤。 过往的情景一幕幕掠过心头,渐渐的,他的意识开始飘浮……在叶清儿尚未注意到之前,他眼前一黑,向她倒了过去。 “阿耀,快来帮忙……”叶清儿几乎要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她万万没有料到他的身体状况竟如此虚弱! 姊弟三人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才将他安置在车篷内。 时逢晌午,而已完全停住,天空露出一抹暖阳,稍稍驱散了寒意。 叶清儿凝视着床榻上的男人,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他一定常遭毒打!在他身上,特别是背上,有着纵横交错的鞭痕,尤其今儿个稍早时他又被吏卒一阵毒打,旧痕加上新伤,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姊姊,药来了。”叶耀提着药箱走进房,这个房间是阿爹在世时的寝房,想不到姊姊竟让这奴隶睡下!但话说回来,他们家也仅有这一间空房,他虽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你先出去吧!” 叶耀却回道:“我要留下来帮忙。” “不,你去熬碗鸡汤来。” “要熬鸡汤给这个奴隶喝了”他不敢相信。平日他们三人一向粗茶淡饭,鸡肉只有逢年过节时才尝得到,现在竟要为了这个不知犯过什么罪的恶人熬鸡汤……“我不去!”他生气地回道。 叶清儿当然明白他的心思。 “阿耀,倘若你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帮忙咱们,就别耍性子,难道你瞧不出来他的身子十分虚乏吗?” 叶耀瞧瞧床榻上的人──半晌,他叹了口气,顺从地退出房外。 但愿一切真知姊姊所设想。 叶清儿开始用清水洗净他身上的伤痕。 他的肩膀十分宽阔,手臂尚称结实,一双腿修长而瘦削……从前,他一定是个十分强壮的男人。 尽管她只是为他清理伤口,但是她们忍不住注意他男性的体魄,并且无端升起羞涩的感受……她买下他不就是为了做一些粗重的出事吗?这么想过之后,她发觉自己好过多了,一切的一切只为令他尽快痊愈,并不为其他。 伤口清洗之后,叶清儿取出阿爹研制的药膏,将其抹在他背上的伤处……颛嚣在一阵灼热的疼痛下惊醒──“该死!”他一个翻身捉住清儿纤细的手腕。“你……你想杀了我是吗?”他皆目怒道,一颗头疼痛欲裂。 “我在为你涂抹伤药。”叶清儿温言道,并未被他的暴怒震慑。“这药是由金线草所提炼,虽然痛,但却十分有功效。”她平静地解释。 颛嚣瞧住她,好一会儿了放开她的手。 瞧她的样子不像骗人,就由得她去,只有尽快恢复体力,他才能逃走。 叶清儿浅浅一笑,继续为他上药。 灼痛感久了之后,似乎不再那么疼痛。 渐渐的,他开始放松……当叶清儿涂完药之后,发觉他又再度陷入昏睡。 她抬起手,轻触他前额──他似乎微微地发烫! 该请大夫为他诊治吗? 叶清儿想了想,决定自己先摘些药草为他退热。 毕竟她身边仅存的银两不多了,在收成之前,她还得靠那些钱养活一家人。 瞧,天色已近晚,她决定现在就去摘药草,相信天黑之前就能回来。 这时,叶耀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来到房里。 “姊姊,汤熬好了。” “先搁着吧!他睡着了,我到后山去摘点药草为他祛热,你和阿文替我照顾他好吗?” 叶耀点点头。 叶清儿拍拍大弟的肩,迅速离去。 她有预感,今年一定可以有好收成的,她一定会保住家园,一定! 向晚的风迎面吹来,寒意再度降临。 叶清儿吸口气,快步朝后出而去。 第二章 夜里,颛嚣发起高烧。 叶清儿与叶耀合力将他扶起,将药汁灌进他口中──“呸,这是什么……想毒死我吗?”颛嚣意识稍稍清醒,将药汁吐在地上。 “你以为你的命值钱吗?别不识好歹!”叶耀忿忿地开口。 “你……你是什么玩意儿……敢数落我……想杀头是吗?”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哼,你以为你是天皇老子吗?告诉你,现在你是咱们叶家约奴才,该死的人是你!”叶耀忍无可忍,一口气说完。 “你……再说一次!”他一把揪住叶耀的衣襟,黑眸迸出残佞的光芒。 “住手!”叶清儿急切的喊道。“没有人想毒害你,这一碗是为你祛热的草药,若你还想活命,就喝了吧!” 颛嚣瞧住她的脸,意识稍稍回复……他认出她是买下他的人。 须臾,他放开叶耀。 “谅你们这等贱民也不敢毒害我!”他冷嗤道。 打从他流放边关之后,他日日夜夜提防着京里会派人来暗杀他。 “谁是贱民,你──” “阿耀,你就少说两句。” “是这个奴才太过分了!” “谁是奴才?”颛嚣双拳紧握,怒火重燃。 “你──” “阿耀,你先回房去睡吧!”叶清儿急忙捂住大弟的嘴。这两人再闹下去必定不可收拾。 叶耀瞪了颛嚣一眼,“有事儿的话就喊我一声。” 叶清儿点点头。 待叶耀离开之后,叶清儿端着药汁到他面前,“不喝我倒掉了。” 他盯住她,好一会儿了伸手接过药汁,一饮而尽。 “你好生歇息吧!”清儿由他手中取过药碗,准备离开。 “等一下。” “有事儿吗?”叶清儿回头。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微微眯起眼,斜倚在床边。 叶清儿愣了下,转身瞧住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虽然他此时浓发纠结,胡子遮去大半脸庞,但他的眼神却令人有种无措的感觉,一股慑人的气魄直逼而来。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犯过什么重罪呢? “你应该知道我是个罪犯,为什么还这样待我?难道你一点都不怕?也许等我痊愈之后,会杀了你们全家。”黑眸掠过诡戾的光芒。他并非虚言恫吓,残佞是他的本性,一直以来,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叶清儿瞧住他,漆黑的大眼里仍有温婉之色。 “一个人的过去如何并不重要,最要紧的是以后,我相信只要好好待你,你不会加害于人的,是不是?” 哼!天真!他一向最讨厌这种自以为善的人,而她简直是愚善。 颛嚣嘴角掀起淡淡的嘲讽。“你错了!”倏地,他猿臂一伸,将她猛然扯向他,恶佞的唇攫住她的,狂恣地加以蹂躏。 药清儿惊骇地瞪大眼,拼命想挣脱他的钳制,只是她愈挣扎,他的手臂收得愈紧……她万万想不到虚弱的他仍有这样的力量。 她的唇,出奇地柔软,鼻端传来淡淡馨香,深深的挑起他男性的欲望,原只想教她明白自己是如何的恶人……但,现下他足真的想要她。该死! 蓦地,他一把将她拉上床,压在身下……仅止是这样,也令他有晕眩之感……他咬紧牙关,努力控制这种无力的昏沉感受。 “求求你,不要……”叶清儿瞧住他,昏黄的烛火照着年轻的面孔。 虽然不是倾国绝色,但她就如同一朵楚楚可怜的小花,更令他忍不住想狠狠的摘下。 “现在,你该明白对一个恶人好的下场就是如此!”他残忍地表示。 “如果……你只是想向我证明你曾是无恶不做的人,那么我见识到了。”她顿了下,明眸深处有一抹哀伤。“但那只是从前,难道你不想改过,不想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吗?” 新的开始?她的话让他头疼欲裂。 该死! “我从来就不想做好人!”他咬牙道。 黑瞳深深地凝在他脸庞上。“阿爹生前曾说过,再好的人心头有时亦有恶念,同样地,绝恶之人心中亦会有善念,人心的善恶仅决于一念,如果你愿意回头,恶念自会一日少过一日。” “我偏不愿如此!”他恶狠狠地回道。唯有不断壮大自己,才能生存下去,这是他的铁律,由小到大的铁律。 他再度欺向她,在她耳畔轻狎地低语:“我要你后悔买下我!”话甫落,他狠狠地吻上她雪白的头际,一手扯开她衣襟,探进她肚兜里……他粗糙的大掌贪恋地攫住她圆挺的玉峰,毫不怜惜地搓揉挤捏。 “不要这样……你快住手……”他虽瘦削,但她依然抵挡不住他压在身上的力量,只能眼睁睁地由着他轻亵……“如果你再不停手,我会咬舌自尽!”她颤声说道,泪已在不知不觉间布满脸颊。 颛嚣抬起头,眯起眼注视她……两人对峙半晌──“你走吧!我对哭哭啼啼的女人没有兴致。”他绝不承认此举是苦含驱使,以不过是她让他头疼欲裂,不想再见到她而已,也告诉自己。 叶浦儿翻身下床,瞧住他。“明儿个一早,我会再端药过来。” 颛嚣别过头,没有回答。 叶浦儿悄悄地退出房门外。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的清白将不保……是善念令他及时收手吗?也许,他还不如自己想像中的坏。 叶清儿抚过自己的唇,理不清心底是怎番的感受。 ☆        ☆        ☆ 翌日一早,叶耀带着叶文到田里工作去了。 叶清儿端着药汁来到颛嚣的房中……床榻上空无-人……难道……他走了? 一阵水声由天井处传来。 叶清儿急忙放下手中托盘,转身奔了出去。 首先入眼的,是他高大的身影。 叶清儿发觉自己微微松了口气。 察觉到她的脚步声,颛嚣回头──叶清儿瞧住他,忍不住吃惊。 “别一副惊讶的样子,我还没逃走!”徐淡的语气有淡淡的嘲讽。 叶清儿吃惊的原因却不是这个……他变了! 原本纠结的浓发在清洗过后,顺服地贴在脑后,杂乱的胡子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张瘦削的俊颜! “怎么了?舌头不见了吗?”两道浓眉微微嘲弄地上扬。 “我……我给你端药来了。”叶清儿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搁着吧!”他不在意地回道。 “你身体好点了吗?”清秀的小脸上有关切之色。 黑眸冷瞥她一眼,“你是在问我何时可以开始工作,对吧?” “你说话为什么总是如此刻薄?”秀眉微微蹙起。 “这是我一贯的说话方式。”他倨傲地冷言道。 叶清儿被他的态度激怒,“别忘了,如今我是你的主子。”她绝不愿意自抬身分,是他逼得她如此。 “主子?”他纵声狂笑。“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当我的主子。”阴鹭的眼里闪烁着恶佞的风暴。 若非他一时失策,如今坐在金銮殿上的,非他莫属! 他走向她,怒眯起眼。“别以为花了钱就可以奴役我。”他猛地抄过她的身子,凑近她微微惊惶的脸。“告诉你,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奴隶!”他狠狠地推开她。 叶清儿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好一会儿,她站起身,低声道:“药汁就搁在你房里,别忘了喝。”她瞧住他,双眸晶莹闪耀,像是随时会落下眼泪。 “对我这种人好,只是白费心机,收起你的惺惺作态吧!”他怒叫。 叶清儿注视着他,目不转睛地。“无论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希望你身子尽快好起来。” 他大笑起来。“再告诉你一件事,当我痊愈之时,也是我离开之日。”届时,他会杀了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咬住下唇,漆黑的瞳眸让一张小脸益发显得苍白。“倘若你真执意要走,就走吧!”她转身欲离去。蓦地,似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药箱里有伤药,你走时可以带走,免得伤口继续恶化。” “该死!我说了不要对我好,你聋了是不是?”他怒火满腔,一把将她扯回来。 叶浦儿虽微微惊惶,却没有挣扎──“我的好,并非只对你一人。”她镇定地开口。 心头的怒火因她这句话而更加炽盛。 他双目皆裂,用劲捏住她的手。 “你以为你是谁?”他咬牙怒道。 叶清儿只觉手腕似要断了一般。“好痛……你……放手……” 他狠狠甩开她的手。“这只是警告你,你的好心别乱放,否则只会招来我这样的恶鬼!” 该死的女人!她良善的表相不断激起他的怒气。 也许他昨夜该强要了她,看看她是否还能对他好? 他真是恶鬼吗? 朝阳下,一张妖野的俊颜阴沉难读……“人性是本善的!”她怔怔地回答。 “要不要试试?”不待她回答,薄唇勾起一抹邪佞的笑,将她锁入怀里。 “你……你放开我……”昨夜的记忆再度垄上心头,她不由惊恐地睁大眼。 他置若罔闻,一手定性她后脑,狠狠地封住她的唇……终于,在一阵猛烈的抽搐过后,他离开她的身子。 叶清儿忍不住跪在井边哭泣。 “姊姊……你在哪里?”叶文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叶清儿心头一惊──“你想让他看见你这副样子吗?”他蹲下身,勾起她的脸。 “姊姊……”声音渐渐接近。 叶清儿无暇整理紊乱的思绪,起身迅速穿好衣裘。 颛嚣瞧住她,俊颜透着恶意的笑容。 叶浦儿抹抹泪,转身奔开。“阿文,我在这里。”为了这个家,为了弟弟,她必须坚强。 “姊姊,你的嘴唇怎么流血了了”叶文问道。 “没事儿的,姊姊不小心撞破的。” “哦!” “怎么突然回来。” “阿耀让我回来陪你。” 叶清儿心头微微一痛,随即撑起一抹浅笑,“不用了,咱们一块儿到田里去了作吧!”带着心酸,她牵着弟弟步出家门。 现在,她什么都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        ☆        ☆ 颛嚣悄悄来到叶清儿房内。 烛光下,她的一张小脸显得柔美动人。 手里拿着一柄刀,他如鬼魅般站在她床畔……三天了,他该走了,只要杀了他们三人,他便可以离开。 刀芒微闪,他欲下手──“不要……求求你不要……”她断断续续地低喃,声音不大,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瞧着她痛苦的脸,持刀的手有了犹疑。 雨中初儿的那一幕忽然跃上心头……她是长久以来,第一个待他好的人!他一直是明白的,只不过不愿承认。 他痛恨她的好!该死! 也罢!就当她放他走,扯平了。 他收回手上的刀,转身离去。 趁着天朱大克,他快步离开屋子。 到了城里,早已天明,市集人声、叫卖声交错,十分嘈杂。 颛嚣挑了一处不起眼的摊子,叫一份豆浆和大饼,默默地吃喝起来。 这时,三名大汉在他身边坐下,摊主一见到他们立即端上各式点心。 “爷们早啊!”摊主客气地开口。 “这些东西多少钱?”其中一人问道。 “不要钱,小店请客!”摊主巴结地道。谁不知道这三人是地头蛇,谁惹了谁倒楣。 了瞧不出店家挺识相的。”三人一副理所当然状。 摊主笑了笑,没敢再说什么。 “老大,今儿个上不上叶家去了” “当然去,叶清儿那丫头还欠咱们这个月的利息钱呢!” “万一那丫头还不出来,该怎生是好?” “哼,那还不简单,把她押到迎春阁去,一定可以卖不少钱。” “那倒是!叶浦儿那丫头虽然单薄了点,长相倒还清秀可人,王嬷嬷一定会给个好价。”三人哄笑起来。 不一会儿了夫,三人吃饱喝足,拍拍屁股就走。 颛嚣瞧着三人离去的身影,黑眸不由眯了起来。 看样子,叶家那三人不好过了! 无论如何,一切已经与他无关。 他是绝对不会帮他们姊弟的。 绝不会! 他拿起大饼,送入口中,狠劲嚼起来。 叶清儿一早起来便察觉颛嚣离开了。 一时间,她心头思绪百转千飞,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早知道终有一日他会走,但却没料到自己的清白会毁在他手中……说到底买他回来是一件极荒谬的事吧! 叶浦儿忍不住红了眼眶。 “姊姊,今儿个要不要给那个人送鸡汤过去?”叶耀来到她身边。 “不必,他已经走了。” “走了?你是说他逃走了?”叶耀忍不住提高嗓门,他早知道那家伙不安好心。 叶清儿点点头,不发一语。此刻她心情很乱。 “那咱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多余银两再买一个奴隶。 “哎呀……你们快放开我……姊姊……姊姊……”叶文的声音由前院传来,似乎十分惊惶。 叶清儿心头一惊,立即和叶耀奔至前院。 “清儿姑娘,你早啊……” 叶清儿一瞧,竟是债主来了!糟!她已经没有多余的银两抵债。 “请你们放开阿文。”她镇定地开口。 “放他可以,这个月的银两先拿来。” 叶清儿咬住唇。“我……我银子不够,可不可以延些时日再还?” “哼!你当大爷我开的是善堂吗?没钱还就交出房子田地。” “不,这房子和田地都是我爹娘生前辛苦挣来的,求求你们。” “房子不行?好,那你跟咱们走。”他放开叶文,一把拉过叶清儿的手。 “不……求求你们……” “你们当这家里没有男人了吗?快放开我姊姊!”叶耀沉声道。 “嘿嘿,就凭你这小子也想当一家之主?哼,兄弟们,给我痛揍他一顿。” “是!”另外两个人立即捉住叶耀,将他狠狠地揍好几下。 “不要打了,求你们住手……”叶浦儿无助她哭喊。 “不要打我哥哥……”叶文抱住其中一人的人腿猛咬了下。 “哎哟,你这死小子皮痒了是吗?瞧我不整治整治你!”他一把揪起叶文,将他高举过头,准备用劲摔在地上。 “放下他!”一道冷峻的嗓音由竹篱墙外传来。 叶浦儿心头一震,目光洛在那张阴旖的俊额上……是他! “大爷我爱摔就摔,受打便打,你能奈我何?” 下一瞬,一颗圆石子疾射向他手肘,他手一麻,竟垂了下来。 叶文乘机拧脱。 “你──”他的手如残废般垂在身侧,几乎没有知觉。 “敢忤逆我的人,通常没有好的下场!”颛嚣冷冷地道,黑眸之中隐隐闪过戾。 “你找死!”另一名男人冲过来,一拳击在颛嚣脸上,只是这一拳并未落下,颛嚣冷笑一声,一手包住他的拳,用劲反扭。他的体力虽不及从前,但几天的调养下来,倒也恢复不少,对付这帮人尚游刃有余。 “老大,救我啊……” “你……你是什么人?”他看得出这个高大的男人十分不好惹。 黑眸扫过叶清儿的脸──“我是她的男人!”事实上,这也是实情。 “那么她欠的钱是由你来还喽?” 黑眸落在叶清儿脸上。 “等田事收成之后再来吧!”他环视众人,威仪百生,仿佛天下之事皆由他做主一般。 “好!咱们就过些时日再来。走!”为首者使个眼色。 “哼!”颛嚣泄开手中的男人。 男人手上痛得入骨,脸色发青。 差点就成了废人。 三个人匆匆离开。 叶清儿与叶文立即扶起受伤的叶耀。 “你要不要紧?” “不碍事儿的。”叶耀瞧住颛嚣。 “阿文,带他上药去!” 叶耀转身之后,突然开口:“谢谢你!”说完之后,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内。 “为什么回来?”叶清儿低声开口。 他瞧住她,目不转睛。“就如你所言,我这个恶人偶尔也行善的。”冷冽的语气里夹杂着嘲讽。 “谢谢。”若非他,只怕现下她早被买入妓院。 该死!他不该回来的!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回头路? 难道是为她? 雨中初见她的那一幕再度浮上心头。 当时她温柔的神色像烙印在他心上似的,挥之不去。 该死!他中邪了吗?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了简直是混帐! “别以为我会留下来,我只不过是借住几日,待我身子大好,我立刻就走!” 他的语气似在和人呕气一般。 到底他在气什么?该死!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苍白的脸似乎更加惨白。“我明白!”她隐隐感觉他与寻常人不同,无论神态或举手段足间皆有一股迫人的风华,像这样的人是不可能长留此地的! 当他离开之后,她真能对付那些如牛鬼蛇神的人吗? 她不知道! 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她真的很茫然。 第三章 颛嚣一留便是十来日。 除了身上的伤痕尚未完全痊愈之外,他的体力已完全恢复。 是该走了! 叶清儿适巧由田里回来,尽管身子异常疲累,她仍必须打起精神,准备晚膳。 颛嚣瞧住她,缓缓地开口:“我要走了。” 叶清儿怔怔地站在门边──“不多留几日吗?”声音很小。 黑眸闪了闪,没有回答。 叶清儿心下微微黯然,仍撑起笑,“那我不送了。”忽然起了一阵晕眩。 颛嚣望着她温婉的笑脸,不由升起薄怒。“怎么,送走我这样的人,你很高兴是吗?” 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 “怎……怎么会呢?”她们强撑着一抹笑,压下不舒服的晕眩感觉。 “不会吗?”他忽地上前拉起她的素白手腕。“毕竟你的清白被我所夺,不是吗?”黑眸微微眯起来。 他最痛恨她那温婉良善的模样! 难道她不恨他吗? 他不信! 他偏要激起她的怒,激起她的七情六欲,将她逼到极限,瞧瞧她是否还能如此安然宁定。 他这么做并非与她有仇恨,而是不相信这世上有人会毫无目的地对另一个人好。 人性本恶是他始终相信的铁律,每个人心里都有极恶的一面,而他要通出她的那一面。 叶清儿的心揪了下。“你──还是快走吧!”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够坚强,但发生这么多事,特别是遇上他后,她发觉自己根本不如想像中坚强,她甚至无法抵受他恶意的刻薄。 霎时,她头疼欲裂,眼前的景物开始重叠……“怎么,你怕了吗?怕我留下来会败坏你的名声吗?”他凑近她的脸,阴沉的黑眸对住她,像要看进她心底。 “不……不要再说了……”她低喊,意识开始有些涣散。 黑眸凝着她,目不转睛。 下一刻,他毫无预警地狠狠对上她的唇……该死!她荏弱的模样莫名地激怒他。 愤怒夹杂着欲望的奇异感受,让他几乎要将她吞没。 叶清儿在地台怒的撷掠下,开始有一种虚浮的感觉,渐渐的,眼前泛起白雾,白雾散尽之后,周遭暗了下来,然后她再也感觉不到一切……他感觉到了! 该死!她竟昏厥过去。 若非他抱住她,此刻她早已倒在地上。 叶耀与叶文也在此时踏进屋内──“你……你做什么,快放开她!”叶耀怒喊。 “你想让你姊姊倒在地上的话,我可以放手!”他刻薄如常。 “姊姊怎么了?”叶文见她双眸紧闭,阿爹去世的那一幕再度跃上心头。 他开始哭泣。 该死! “小鬼,不许哭!”他瞪着眼,凶恶地吼道。 叶文从没见过如此凶恶之人,一时间竟怔怔地停止哭泣。 颛嚣随即横抱起怀中娇小的人儿……她简直轻得像根羽毛! 没来由地,他心底掠过一阵异样的感受……“你抱她上哪里?”叶耀跟在他身后急问。 “你放心,绝对不是厨房。”他头也不回地道。 叶耀一怔,拉着叶文跟上去。 是夜,叶清儿的体温不断地攀高……怎么办,姊姊平时上山采的药草全部都没有用。 看来,只有入城请大夫了。 可……请大夫要花很多钱,平日的生活已够艰苦,哪里来多余的银两呢? 眼见姊姊受病苦折磨,叶耀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还杆在这儿做什么?”颛嚣悄声无息地走入叶清儿房里。“再不论大夫,只怕她就这么一路睡进黄泉。”嘲讽依旧,却添了一抹不自觉的关切。 叶耀怒瞪他一眼,却也明白他说的是事实。 “哥哥,咱们没钱怎么请人夫?”叶文站在一旁,拉扯着叶耀的衣袖。 “没钱就不用请大夫了吗?你们就让她这么挨到死吗?看来你们这两个小鬼的心肠比我这恶人还硬呢!”他冷言嗤道。 “住口!”叶耀握紧双拳。“我绝不会让姊姊死的!”骤地,他下定决心,举步朝房门走去。 “回来!” 叶耀停下脚下。 “我去!” 叶耀诧异地转身。 “你留下来照顾她。”他语气坚定,不容质疑。 “可是……” “难道你放心让我留下来照顾她?”唇畔挂着一抹诡笑。 叶耀不语。 颛嚣越过他,走出房门外。 “你……你还会回来吧?”叶耀终于问出了口。 他怕他就此一去不回,再度逃走。 颛嚣回头,给他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说呢?” “咱们需要你!”叶文走近他,拉起他的手,双眼充满信任。 打从那一日颛嚣由三个要债的人手中救过姊姊之后,他就开始信任他。 颛嚣脸上的笑容消失。“我要走了!”他抽回手,大步走向马厩,驾着马车离去,“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叶文开口。 叶文望着远方消失的马车踪影,没有回答。 但愿如此! 马车一路来到城外的岔路口──此去一路到城内,另一倏路则通往下一个城镇……颛嚣毫不犹豫,驾着马车奔往另一个城镇。 他绝不会留在这个鬼地方! 叶耀忧心地站在房门口。 已经四更天了,为什么他还没回来? 算算路程,他早该回来了。 难道真的逃走了? 叶文揉揉惺忪的眼,由椅子上站起来。 “他还没回来吗?” 叶耀叹了口气。 “我该自己去的。”他开始后悔。 “也许他在路上被什么给耽搁了。” “他不会回来了!”叶耀怒喊。 “会,他一定会!”叶文固执地回答。 兄弟两人对峙良久,终于,叶耀叹了口气,“你去睡吧!我来照顾姊姊就可以。” 说完,他走向床畔,顺手再拧一倏冷巾覆在姊姊额上。 “相信我,他一定会回来的。”叶文来到叶耀身旁。 “我也希望他会。”叶耀拍拍弟弟的头。 床榻上的叶清儿动了下……“水……”她微弱地开口。 叶耀赶忙扶她坐起,让她半倚在他身上。 叶文则端了杯水递向叶耀。“她醒了吗?” 叶耀瞧她一眼,“没!”语罢,他将林口凑近姊姊的唇,徐徐地让她沾了些。 她身上高热未退,开始发出呓语。 叶耀瞧在心底,暗暗担忧。 就在此时,远远地传来马车之声──叶文立即奔到屋外。 在他瞧清是自家的马车之后,他高兴的朝屋内大喊:“是他……他回来了……回来了……”他奔进屋内。 叶耀在房里头听得一清二楚,纠结的眉头稍稍平缓。 不一会儿,颛嚣走进房里,身后跟着大夫。 “病人在那里。”他微微侧身,让人夫走进。 大夫立即来到床榻边,细细为叶清儿把脉……叶文则走向颛嚣,“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晶亮的瞠眸里堆满信任。 颛嚣冷哼一声,面朝房外。 都是这个该死的小鬼! 原本,他是要扬长而去的。 但不知怎地,马车到了半路,心头就浮上小鬼的那一句:该死!那张小脸布满对他的信任与依赖。 就这样,他狠狠一咬牙,掉转马车,走了回头路。 叶耀瞧着他高大的背影,久久没有开口。 未几,大夫开了口:“当家的,你过来一下。”他诚惶诚恐地看着颛嚣。 这个人在人半夜的,不但闯进他药铺,还硬拖着地出诊……睡意正浓的他瞧住这人恶鬼般的神情,唧里敢拒绝?二话不说,提着药箱就跟他上了马车。 颛嚣转过身,回一句:“我不是这里的当家。” “这……”大夫迟疑。 “躺在床榻上的,才是这里的当家。”徐淡的语调有淡淡的嘲讽。 什么?这小姑娘才是这里的当家?诊金不就……“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他顿了一下,微眯起眼。“但是,她要是有半分差池,我就拆了你的骨头。” 瞧他一副凶恶的模样,大夫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你……你放心,这姑娘只是过于劳累外加感染风寒,只要好生调养,应该不碍事儿的。” “什么叫应该不碍事儿了”他逼近大天。 大夫抵靠在床沿。“她……她身子十分房弱,只要只要不并发其他症状,自然……自然可以痊愈。”好可怕的眼神!他心口狂跳,生怕他真的拆了他一身骨头。 “嗯?不并发其他症状?”黑眸诡闪了下。了那么你就留下来,确定她不会有其他病症再走也不迟,你说是不是?” “也……这恐怕……” “有问题?”他沉下脸。 “没……没有。”这下惨了,不知道要留下多久,药铺也甭两开了。 唉!他何云生千里迢迢由省城回乡开药铺,本以为乡下人比较纯朴,想不到却遇上这等恶容,始料未及! “那我回药铺去配个药方。” “可以!”颛嚣眸光落在叶耀身上,“你陪他一块儿回去。” 叶耀不发一言,默默走到房外。 “那……关于诊金……” “现下这姑娘没有多余的银两,待她田里收成之后,诊金再由我亲手奉上,不知你意下如何?”表面上似在征询他同意,但潜藏在话语背后的,是不容抗拒的凌厉。 “就这么说!”他能不答应吗?唉……何云生背起药箱,走向门口。 “记住,和那位小兄弟一块儿回来别要花样,明白吗?” 冷冷的声音由他身后传来。 何云生点点头,跨出房门外。 待他们离开之后,颛嚣日光落在身边的叶文身上──“小鬼,你瞧个什么劲儿了”他冷淡道。 叶文微微害羞,仍开口道:“我可以喊你阿嚣哥哥吗?” 颛嚣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叶文满脸崇拜。“谢谢你帮了咱们。好心会有好报的。” “我才不希罕什么好报!”他冷嗤道。 在他生病时,叶清儿曾对他伸出援手,他这只是不想欠她人情罢了,和行善积德无关。 叶文不以为意,仍开口道:“我希望将来长人,能和你一样。”他一直忘不了他赶走来讨债的恶人的那一幕英姿。 “和我一样有什么好?”他冷冷道,黑眸微微眯起。 “可以保护姊姊,而且也不会再受人欺负。” “怎么,常有人欺负你们吗?” 发亮的小脸黯下来。 他年纪虽小,却也隐隐明白阿爹死后,他们家时时受到压榨,姊姊肩头上的担子一日比一日沉重。 “姊姊说过,你要走随时可以走,是不是真的?” “她真的这么说?” “嗯!” 想不到她是真心让他离开,不求报偿。 此时已经五更天,微微的光亮透进窗子,半映在他脸上。一张俊颜显得冷魅难懂,唯有那一双黑漆的眸炯炯闪亮,散发吸引人的异采。 “我会留下来,直到我压倦此地为止。”他开口。 “真的?”叶文脸上有掩不住的兴奋。 “先别高兴,说不准隔两日我便萌生离意,”他冷淡的表示。 叶文却仍是微笑。 他知道他不会离开,他知道! 叶浦儿睁开眼,瞧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正以手撑着头,坐在她房里打沌。 她坐起身,忍不住轻咳雨声……何云生在此时闻声醒来,一瞧见她,不由笑开了嘴。“你总算醒了,清儿姑娘。”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房里?”她的声音略微粗哑。 何云生立即倒杯水,递向她。“我叫何云生,是城里的大夫。” “大夫?”怎么含在这里?她病了吗? “你已经足足昏睡三天了。”幸亏此时醒来,否则他身上的骨头真要被一根根拆下。 “三……三天……”她又咳起来。 “喝点水吧!” “谢谢。”她接过水杯。这时脑中忽地掠过一幕……心口揪了下来……他,该是离开了吧! “何大夫十分面生,不是城里人吧!”这儿就那么点巴掌大小,几乎人人彼此相识,生面孔一望便知。 何云生笑了笑,“我是由京里回乡开业的。” “京城,很热闹吧?”她从小在这里长大,从没离开过。对京城的情景也是由别处所闻。 “是呀、是呀。”提起京城,何云生眉飞色舞,又爱又恨。 他之所以回乡开业,完全是因为有不肖商人卖他假药材,而他一时不察全数购下,待付完银票之后,才发觉有异,但商人奸猾,早已人去楼空。 失去泰半积蓄之后,他失望之余,毅然回乡。 “何大夫一定十分不惯这个小地方吧!” “还好,这儿的人人多十分纯良,唯有极少部份的人……” “如何?” 何云生微带不安地左右瞧瞧,这才回答:“极少部份的人令人望之生畏。” “如果我没听错,你指的人是我,对吧?”颛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门口。 乍见他身影,叶清儿的心猛地揪紧。 他……他竟然没有离开! 心头说不出是怎番的感受……微微的痛……也许还有微微的心喜……“我想……你误会了……我说的是其他人……与你一点……一点也不相干……” 这人怎地像山魅一般,说出现便出现?可怕! “是吗?那是我多心了。” 何云生点头如捂蒜。 “既然她已经醒了,那你可以走了。” 瞧见她与何云生说话峙,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他心里不自觉起了薄薄的怒气。 无论原因为何,他就是不爱瞧她对其他男人一展欢颜。 何云生一听他这么说,自然乐得尽早离开。“隔两日药吃完,我再送点补身子的药材过来让清儿姑娘补补身。” “还不快走!”颛嚣冷下声。 怕极他杀人般的眸光,何云生忙不迭地向叶清儿告辞。 颛嚣走向床榻上的人儿,察觉她似乎微微发颤。 “冷吗?”他低问,随手取过床头的衣棠,披在她身上。 她轻轻应了声,身子瑟缩一下。 蓦地,颛嚣明白,她不是冷,而是害怕。 “你怕我!”薄怒的语气夹着淡淡的嘲讽。 漆黑的瞠眸衬着青白的小脸,一瞬也不瞬地瞧住他。 “你以为我对一个病恹恹的女人还有兴趣?”他冷淡地道。 他的话如一把利刃,在她心口划下涡血的一刀……“你……不足早该走了?”她哑声问。 “你倒在我怀里,我还走得成吗?”语气是愤怒的。 叶清儿半垂下眸,小声地开口道:“现在我醒了,你可以走了。” 他眯起眼,“我的去留由我自己决定!”这该死的女人,当他是任人摆布的小厮吗?该死! 颛嚣倏地勾起她小脸,含怒的眸对上她惊惶的眼。“告诉你,我决定留下来。” 一直以来,他为所欲为惯了,怎么可能受制于女人。 “你……你这是何苦呢?”她难受得咳起来。 冷眸落在她青白的小脸上,掠过一抹微不可辨的复杂心绪……留下来,只为争一口气吗?还是……“这是我的决定,与你无关!” 叶清儿的声音变得更小。“如果,你担心的足那二十两,那么你人可不必担心,我不会要你还。”人本就不该被奴役,放他走,她是心甘情愿。 颛嚣双日迸射出怒火。“对你来说,我就值二十两,是不是?”他咬牙道。 他痛恨她这种一如施舍般的行径,曾几何时,他竟要一个女人来可怜?该死! “不……你别……别这么想……” 他狠狠抄起她素白的手腕,怒道:“欠你的,我自然会还清,一个子儿也不会少。”该死的……不过就二十两而已,以往他打赏的都不止此数! “啊……痛……”叶清儿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痛?”俊颜勾起恶佞的笑。“倘若你再敢轻视我,我会让你更病!” “我……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黑瞠里蓄满浅浅的泪水。 冷鸳的黑眸直凝在她满是病容的小脸上。 没来由地,他心底再度泛起近日时时跃上心头的复杂心绪……“没有最好!”语毕,他甩开她的手,转身大步离去。 叶清儿的泪,始终在眼底熠熠闪烁,久久不退。 第四章 天刚亮,叶清兄出床榻上坐起。 算一算,已有五日未下田地,不知阿耀、阿文可翻匀了土?麦种播了没? 想想仍是不甚放心,她决定出今儿个起再度下田里工作。 双足刚踏地,一道徐冷的嗓音传入房里──“不多睡会儿吗?”颛嚣双手环胸,站在房门口。 阳光在他身后,一张俊颜半笼罩在阴影中,令人瞧不清他的神情。 “不了!”叶清儿摇摇头,纤巧的变足套入破旧的绣鞋里。 才刚站起身便感一阵昏眩,叶清儿想不到自己变得这么虚乏,但田里欠缺人手,她不能再倒下! 强撑着病体,她迈开步伐往前行。 岂料,颛嚣几个大步上前,将她强压回床畔──“连站都站不稳,你还想上哪儿去了”他薄怒地开口,一双大掌握住她纤弱的肩。 叶清儿抬起眼,瞧住他……俊颜上,两道狭长的浓眉微微聚起,薄唇紧抿,却依然不失为一个好看的男人。 倘若他的性情转好,想必有不少女人会为他倾心! “你说话啊!”他摇晃她的肩。 “我想下田里去工作。”她平静地回答。 “不许去!” 叶清儿微微讶异。“为什么?”她怔怔地问。 黑眸掠过一抹懊恼。“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 “这怎么成呢?阿耀和阿文需要我。” “没有你,他们死不了!” 叶浦儿眸光微黯。“可足,若无法及时播种耕作,秋收之时,房子和土地都会被钱庄收回去。”届时,他们姊弟三人将流落街头。 黑眸微眯起来。“这土地对你真那么重要?” “这是阿爹唯一留给我们姊弟的东西,我绝不能任它在我手中失去。”这片土地是阿爹一生的心血,她无论如何得尽全力保住。 “瞧不出你倒是挺有骨气的!”他轻嗤道。 “你放手吧!” “你以为这身病骨能帮得了多少忙?”傻女人! “能做多少就算多少。” “哼!大夫说你就是过分劳累才积劳成疾。”他语带微怒。 叶清儿对上他带怒的黑瞳。“为什么你总是如此愤怒?”她柔下声问。 这……该死的!他亦不明白为何每一次见了她之后,心头总泛起无明火。 瞧着她荏弱的仓白面孔,忽然间,他的心底起了一丝异样的难受……莫非一切是因为他害怕自己开始有了关心,害怕自己会心软,更害怕心头有了牵绊……他猛地弹开手,退了一步。 “无论如何,你那不许再下田工作!”他咬牙道。 尽管愤怒,却依然阻止不了那份油然而生的关切。 该死!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我没得选择!”她扶住床头,缓缓站起来。 “连命也不要吗?” 叶清儿悄然无语。 “愚蠢!”他嗤道。 “难道在你一生当中,没有什么事足以让你可以为它拼命?”她瞧住他,小声地问。 “没有!”他连想也不想就回答。 他贵为四里子,要什么有什么,何须拼命? “那么你很幸运。”她轻轻开口。 是吗?他却从不这么认为! 倘若真的幸运,此刻号令天下之人该是他。 该是他!深沉的恨意仍存在他心中。 “姊姊,该喝药了。”叶文端着一只托盘来到她房中。 瞧见颛嚣之后,叶文显得很高兴。 “阿嚣哥哥早!”他愉悦地开口喊道。 颛嚣瞧他一眼,没有答应。 叶文却不以为意,端着汤药来到叶清儿面前。“要趁热喝。”他似个小大人一般嘱咐着。 叶浦儿浅浅一笑,把药喝尽。 “待会儿,我就和你们一块儿到田里工作去。”她说道。 “可是你的身子……” “碍不着事的。” “谁说的?”颛嚣忿忿地取下她手中的药碗搁回叶文手中的托盘。 “阿嚣哥哥……”叶文还没见过他这么生气。 “咱们走!”颛嚣开口道。 叶文一时难以会意。 “上哪儿去了”他怔怔地问。 “当然是到田里工作,小鬼!” 此话一出,叶清儿与叶文都吃了一惊……“你……你行吗?”叶文怀疑。 “不许小看我,小鬼!”他怒瞪叶又一眼。 叶文立即聪明地噤声,而心底却开始有点高兴。 如果他肯帮忙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姊姊和阿耀的担子会减经许多。 “你……不要太勉强。”叶浦儿开口道。 虽然不知他从前的来历,但叶浦儿隐约明白,他不是一个做惯粗活的人,她知道! 这也是她肯让他离开的原因之一,勉强没有好结果。 “谁说我勉强?”他怒喊。“我是心甘情愿!”他脱口而道。 该死的……他在说些什么鬼了? 药清儿瞧住他,漆黑的眼底忽然涌进一丝光亮……“谢谢!” “不要谢我,就当我为你工作抵偿那二十两吧!”那该死的二十两! 叶清儿浅浅一笑,没再多说什么,恶人也会有其良善的一面……也许,这就是他的那一面。 颛嚣二话不说,转身走出房门外。 “阿嚣哥哥,等等我……”叶文端着托盘,提步追出去。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阿嚣哥哥。 ☆        ☆        ☆ 在小地方里,有些事是藏不住的。 关于叶清儿的流言,悄悄在城镇里漫开……有人说她在家里藏了男人,也有人说那男人其实是个江洋大盗……各式无稽之谈,不胜枚举。 也许,人们需要在平淡的日子里增添一些茶余饭后的话题。 但无论传言是真是假,都挡不住马翠莲一窥究竟的好奇心……北地里阳光普照,天候逐渐有暖和起来的趋势。 叶清儿一个人坐在前院的石阶上,捆细地缝制着衣棠。 隐约地,她听见有马车之声朝此而来──不一会儿工夫,马翠莲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马翠莲见了她之后,二话不说,立即穿过院子,进到屋内。 叶清儿并未拦阻,只是静静地待在一旁瞧着她的举动。 只见马翠莲东寻西搜,一刻不得闲……好半晌,她终于回头,问了句:“人呢?” “不知马小姐要找什么人?”药浦儿神情淡漠。尽管两家有亲戚关系,但他们叶家始终是要欺压的那一方。 “还有谁了不就是那位你藏起来的男人。” 叶浦儿蹙起眉。“马小姐,请你说话尊重一点,我并没有藏什么男人。”她大老远来这儿,只为了侮辱她吗? “没有!?”马翠莲眼神一闪。“我说好妹子,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家里没有藏男人,那么你手中的衣棠是要给谁穿来着?阿耀吗?会不会太大了点?” “这和你一点干系也没有,马小姐。”叶清儿冷淡的回答。 “是没什么干系,但城里的人都传你私藏男人,你一个闺女不怕名声受损吗?” 她顿了下,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不过话说回来,藏了个男人,只怕早不是什么阁女了,是耶?”她冷笑着逼近叶清儿。 叶浦儿心头一震,顿时无语。 她的的确确不足闺女,守了十七个年头的清白已不存在! “咦?怎地不说话?莫非真的被我说中?”马翠莲咄咄逼人。 “小姐!”一道徐冷的嗓音插入。 天……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俊美的男人! 马翠莲瞧着眼前高大的身影,双颊不由一阵火烫。 尽管他一身粗布衣衫,但刀锵的俊颜足以掩盖一切,尤其那一双眼,仿佛要摄人魂魄似的,瞧得人心慌意乱……“你──” “阿耀少爷要我回来瞧瞧午饭做好了没了”颛嚣瞧住叶清儿,眼底带着一抹只有叶清儿明了的淡淡嘲讽。 “还……还没!”为什么他要这么称呼她和阿耀? “清儿,这人是……” “我是小姐在拍卖场买回来的奴隶,咱们曾见过的,难道姑娘忘了?”俊颜泛开一抹独特的邪魅笑容。 马翠莲心如擂鼓……那一日在拍卖场上,她见到的是一个衣衫槛褛的凶恶人犯……怎地短短时间不见,他竟有这么大的转变? 见她不语,颛嚣唇畔扬起一丝嘲弄──“像我这么卑微的人物,想必姑娘是忘了。” “不、不、不……没忘、没忘……”马翠莲叠声道。 叶清儿从没见过她这么急于讨好一个人。 “敢问姑娘找我们家小姐有什么事?城里的大夫交代过,小姐身子虚弱,需要多多歇息。” “怎么你病了吗?既然如此,那我不打扰了,改口再来叙叙旧。”语毕,马翠莲又瞧颛嚣一眼,这才离开。 “谢谢你。”叶清儿开口道。她知道他一向痛恨她花钱将他买回来的事实。 “不必谢我。”黑眸目不转睛,直凝在她脸上。“我的确强占了你。”当时强要了她,只为证明自己的恶。 但现下他却有了一丝悔意……然而,悔意没有停留太久,很快便消失无踪。 他向来予取予求惯了,毋需为她心生罪恶! 他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一样得不到……只除了王位! 想到此处,心头再度泛起愤恨。 “你恨我吗?” 叶清儿瞧住他,没有回答。 她该恨的,不是吗? 但想起他救了自己,令她免于被卖入姣院的那一幕……很久之后,她这么回道:“是我命薄!” 也许一切是她前生欠他,所以今世必须偿还。 “真不恨我?”他半眯起眼。 “恨意并不能改变什么。”她试着忘掉一切。 该死的……她愈是良善,他愈偾怒! “把手抬起来。”叶清儿忽然道。 他瞧她一会儿,依言抬高了手。 叶清儿走近他,“双手!” 颛嚣皱起眉头,却仍然照办。“你想做什么?” 叶清儿浅浅一笑,取出袖中的市尺。“我想为你量身制衣。”这一阵子他穿的都是阿爹生前的衣衫,他身形要比阿爹高出许多,衣服穿在他身上十分不合称。 颛嚣瞧着她在他身前站定,一双小手缓缓将市尺绕过他身躯。 他的胸瞠很宽,她必须张开双臂才能环住他。 颛嚣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 忽然之间,他胸中的怒火渐渐散去。 “为什么对我这种人好?” 叶清儿抬起脸,温婉的容颜挂着一抹浅笑。“我总以为人是相对的,只要我待你好,你终有改变的一天。” “你真的这么想?”黑眸炯炯,闪着难懂的光芒。 叶清儿点点头,撤回手。 正待退开身,却发觉自已被他牢牢圈住。 她微微惊惶,迎起头──颛嚣的唇立即对上了她。 他要她! 叶清儿明知自己力量不够,却仍拼命挣扎……他眯起眼,稍稍离开她的唇。“你的身子早就是我的了,为何还抗拒?” 豆大的泪珠滑下她清丽的脸蛋。“求求你……不要勉强我……” “勉强?”他眉头深锁。 她知不知道在此之前,有多少女人急于暖他的床? 瞧着她眼底的惧意,他暗咒一声,放开她。 “这次就放过你!”他恶气地道。 叶浦儿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快去弄点吃的来吧!我饿了。”他索性拉过一旁的长椅坐下来。 叶清儿抹抹泪,急急应道:“好!” 望着她离去的娇小身影,一向紧抿的薄唇露出一抹不自觉的笑意,黑沉的眼,首度有了近乎温柔的光芒。 她与以往他所拥有过的女人大不相同。 教他心惊的是,他竟可以为了她而压下满腔恶欲……难道,他真会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而改变? 会吗? ☆        ☆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颛嚣对田里的工作愈来愈得心应手。 对于他这个一贯养尊处优的四皇子而言,这样的改变连他自己也很吃惊。 只是,在吃惊当中,又有一抹无法解释的满足感。 这样的感受是以往在宫中未曾有过的! 阳光下,金黄色的麦穗随风波动,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在这一瞬,他一贯黑暗的心开始透出光亮……是这一片大地和这里纯朴的人们让他有了改变吗? 忽然之间,过往的奢靡日子仿佛足前生之事,如今的他只是一个平凡而满足的男人。 在他心底潜藏的复仇恨意……似乎不再那么重要。 “阿嚣哥哥……快过来吃饭……”叶文远远地站在田梗边的大树底下朝他喊。 颛嚣缓步走近。 瞧着他沉稳的步伐、自信的眼神,叶清儿的心无端的痛起来。 麦收之后,他就要离开了吧! 她发觉自己竟开始不希望他走。 “阿嚣哥哥,来这盘饺子给你,姊姊包的饺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哟!”叶文笑着说道。 “他自己没有手拿啊?要你多事!”叶耀瞪叶文一眼。 尽管相处数月,他仍然不喜欢颛嚣。 颛嚣接过盘子,对叶文开口:“谢谢。” 叶又一怔,这是他第一次道谢! 吃了一口,颛嚣双眸含笑,对住叶清儿。“真的很好吃!” 叶清儿脸上微微一红,“谢谢。” “瞧你们谢来谢去的,天都要黑了,我先走了。”叶耀去了碗筷,转身离去。 真搞不懂清儿与阿文是怎么了,对一个人犯那么好! “阿耀……阿耀……” “姊姊,别理会他,他不吃,咱们就多吃一点吧!” 叶清儿无语,心里有一点点难过。 打从阿爹过世之后,大弟一直不快乐,变得有些愤世嫉俗。 “你不要担心,肚子饿了,他自然会找东西吃。”叶文拉住她的手。 叶清儿瞧着小弟,心里稍稍安慰,这些时日,他长大了,也懂事不少。 “你们再不吃,我要吃光了。”颛嚣突然开口。 叶文却回道:“没关系,你喜欢吃的话,全吃光也不要紧。” “小鬼,你当我是猪吗?”他敲了下药文的小脑袋。 “姊姊,救命哪……”叶文直躲在叶清儿身后。 “别以为她救得了你!”颛嚣一个大步捉住叶文,将他往天空抛。 叶文开心得咯咯笑……叶浦儿瞧着这一幕,多希望它能到永久! ☆        ☆        ☆ 半夜,叶耀肚子饿得无法入睡,因此起床来到厨房找东西吃。 忽地,耳畔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声—— 他走出厨房,循声来到院子,却瞧见钱庄请来要债的那三个地痞流氓……“你们干什么?”他喝道。 “唷,是你这小子!”三人见了他之后,并不闪躲。 其中一人立即使个眼色,另外两人上前将叶耀围起来。 叶耀正想呼救,却被两人捉住,将他嘴巴捂了起来。 “想知道爷们干什么吗?我这就让你瞧!”语毕,他取出打火折点火,然后抛到一旁早已洒好的灯油上。 霎时,火开始延烧……“这足你们自找的,谁让你们不还钱呢?”只要烧死他们,钱庄便可以收去他们的田地与房子……不过现下房子烧了,恐怕只剩下土地。 “放开他!”颛嚣由屋内走出来,火光映着他妖野的面孔,仿佛是从地狱来的恶鬼。 三人一见是他,去了叶耀转身使跑。 不料,才跑不到几步,便如塑像般,僵住动不了。 三人心头大骇! 莫非中了什么妖法? 颛嚣立即奔往屋子方向──“还杆著作啥?快到天井提水灭火!” 叶耀如梦初醒,急急跟在他身后。 “发生什么事了了”叶清儿走出房门外。 “失火了,快叫醒阿文!”颛嚣匆匆去了这句话。 叶清儿心头一惊,赶忙到叶文房里。 所幸发现得早,火势尚未转入便已扑灭。 虽是如此,一家人已忙得灰头土脸、胆战心惊。 差点,他们就要被烧死。 颛嚣见火势已灭,转身走向放火的三个人──“等一等,你……可别做傻事!”叶清儿唤住他。 瞧他那噬人般的眼神,她真怕他一个发狂将那三个人给杀了。 “你要我怎么做了”他回首。 “放了他们吧!” 黑眸黯下来,“不行!”他说得斩钉截铁。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了” 颛嚣目不转睛……差一点,她就要葬身火海。 “将他们送官查办!”他拧眉怒道。 叶清儿点点头,“也好。”省得他们再害人。 颛嚣取来绳索,将三人一一捆绑。 “我陪你去!”叶耀来到颛嚣身边。 颛嚣瞧他一眼。“马车牵过来。” 叶耀笑了笑,转身往马厩走去。 待一切备妥之后,叶耀上了马车,坐在颛嚣身边。 “谢谢你!”叶耀首度真心地开口。 颛嚣瞧他一眼。“再这么谢来谢去,天那亮了。” 药耀咧开了嘴。 “驾!”颛嚣抽动马鞭。 “方才,他们三人为什么一动也不能动了”叶耀好奇地问。 “我点了他们的穴,自然无法动弹。” “可不可以教我?”叶耀眼底有了崇拜。 “我可不想收徒弟。”他瞧也不瞧他一眼。 叶耀闻言失望地垂下头。 “不过,指点朋友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真的?”叶耀抬起头,黑瞠如星辰般闪烁。 颛嚣瞧住他,唇畔透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 “姊姊,你瞧他们两人会不会在半路打起来?”叶文问着依旧站在竹篱外远眺的叶清儿。 “但愿不会!”叶清儿头也不回地应道。 第五章 京城里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势不大,飘零的雪花了无声息地覆上每一处,放眼望去皆是皑皑白雪,美得像一首诗。 叶清儿站在窗前,怔怔地往视着漫天的雪花……来到京城已近一个月,而她却连见都没能见颛嚣一面。 想不到要见他一面,竟是如此困难! 她是一介平民,无钱无势,根本没有法子见他。 再这么下去,她身上的银两就要用罄,届时,只怕要被赶出客栈,流落街头。 “姊姊──姊姊──”叶文兴高采烈地由房门外奔进来。 叶耀尾随其后,脸上却没有叶文那种仍属孩子的天真。 阿爹去世的这两年以来,阿耀长大了! 不单是身形拉高,个性也沉稳许多,叶清儿既心疼,又感欣慰。 艰苦的日子确实可磨练一个人的意志,却也同时蚀刻某一部分,属于欢愉的那个部分。 这一趟上京,叶清儿希望她与阿耀都能再次寻得合内心深处不再失落的力量。 “外头下雪了呢!”叶文指指身上的雪花。 叶清儿浅浅一笑,“今儿个都上哪儿去了?” “看杂耍!”小脸又突然垮下。“可惜下雪之后,杂耍就收摊了。”京城里似乎什么新奇玩意儿都有,每一天都有不同的热闹可以瞧。“咱们在京里往下,好不好?”红通通的小脸布满期待。 “要留,你自己留下!”叶耀冷淡地道。 “咦?你不喜欢这里吗?”叶文奇问。 叶耀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在他瞧来,京里的人绝人多数精明市侩,根本瞧不起没钱的人,留下又有何趣? “那姊姊你呢?你也不喜欢这里是吗?”叶文睁着一双明亮的眼。 叶清儿神情带着微微的苦涩……她只怕肚中的孩儿见不着亲爹。 阿文并不知道此次上京的目的,而阿耀却始终沉默,瞧不出他心底足怎么想。 也许,他早知道了,只是没有说出口。 他会怪她这个姊姊失德吗?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这个想法从未改变!哪怕她要独力抚养,也没有半句怨言。 “阿文,咱们的银两快花完了,再过几天,咱们也许就得回乡。”她不得不说。 “是吗?”叶艾略略失望,不过,他很快又恢复笑颜。“那将来等咱们有钱,来玩好吗?” 叶清儿抚抚他的脸,轻轻点了下头。 这时,大街上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人声夹杂着车马声。叶耀探出窗瞧一下,只见他神情微微一变。 紧接着,他抢出门外,一阵风似地往客栈门外奔去──天空虽飘着捆雪,但围在街边儿上的人却没有少,人人争着瞧热闹。 “这位爷,您知是哪一位官爷出巡吗?”叶耀挤进人群,问其中一人。 那人瞧叶耀一眼。“看你的样儿就知道是乡下来的,告诉你吧!这不是什么官爷出巡,瞧见没了那轿帘上绣着四色麒麟。是四千岁要到太庙去为太后上香祈福。” “四千岁?就是王爷吗?”叶耀又问。 “没错,不过咱们京里不叫王爷,咱们管叫千岁。”还真是个土包子! 叶耀眼见轿子愈来愈近,当下硬挤过去,嘴里喊着:“停轿──停轿──” 马队一时被突然冲出的叶耀所惊,一个不留神踢中了他。 “阿耀──”叶清兄出客栈追出来之后,瞧见的便是这一番骇人的景象。 可是她来不及阻止! 叶耀的身子忽然弹开,倒在地上。 “阿耀──” “哥哥──哥哥──” 两人冲到叶耀身边。 马队受阻,停了下来──“该死贱民,还不快滚开!”为首者喝道。 叶清儿跪在雪地上抱往不省人事的叶耀,不住地流泪……“阿耀──你醒醒──阿耀──” “福安,什么事?”一道冷冽的嗓音由轿内徐徐传出。 叶清儿一听见这道声音,心头猛然一震,抬起头,朝声音来源处望去──轿帘在此时揭了开,露出一张刀削般的冷漠俊颜。 在这一瞬,两人眸光相遇,紧锁往彼此──有那么一刻,叶清儿的心几乎要由嘴里跳出。 是他,真是他! 但一切也仅止于此。 轿帘在下一瞬落下,“福安,给点银子,打发她走!”语调徐淡而冷漠。 叶清儿一颗心却因这冷淡的话而痛苦的扭曲。 为什么? 他明明瞧见她了呀! 福安策马上前,手中拿着一锭银子──“这是五十两银子,拿了快滚!” 叶清儿瞧着银子,迟迟未伸手。 福安怕再这么拖下去会惹四千岁不快,于是把银子扔在她身前。“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语毕,他领着马队与一干侍卫继续向前行。 银子始终静静躺在雪地里,叶清儿未曾瞧上一眼。 雪花一片片落在叶清儿脸上,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望着远去的轿子,她的心彷如死了一般。 围观的人群只是冷眼瞧着一切,谁也没有对叶清儿伸出援手。 “姊姊,方才那不是阿嚣哥哥吗?为什么他不理咱们?”叶文脸上有受伤的神情。 “你看错了。”叶清儿轻声回答。 “是吗?可是长得好像呀!”叶文深蹙起双眉。 “快将阿耀扶回客栈。”两个姊弟全力缓缓将叶耀扶回客房。 瞧着大弟唇畔消血、昏迷不醒的模样,叶清儿心底有了悔意。 到底这一趟入京,是对,还是错了“喂,你们还不快请大夫吗?”店小二来到房里。“咱们客栈里是不放死人的!” 店小二刻薄地道。 “你说谁死了?”叶文愤怒地冲向店小二。 “你这小鬼想干什么?”店小二一把揪往叶文衣领。 “放开他!”颛嚣出现在房门。 “阿嚣哥哥!”叶文高兴的大喊。 店小二见眼前之人衣着华贵、器宇不凡,一望便知非当即贵,当下放下叶文,陪着笑。“这位爷要往店?” “大胆,四千岁何等身分,还不跪下!”颛嚣身后的侍卫怒斥道。 一时间,所有的人全跪下来──包括叶清儿与叶文。 “你们先退下!” “是!”侍卫瞪店小二一眼。“还不快走!” 店小二缩着身子,战战兢兢地退出房门外。 真是打死他也想不到四千岁竟会到他们客栈! 瞧着清儿苍白的小脸,颛嚣心底再度升起熟悉的挣扎。 该死的……他原本可以不来的! 但,当他愈行愈远,她跪在雪地里的那一幕却愈来愈鲜明……该死!他是着了什么魔? “起来!”他开口。 “民女不敢!”声音不大,却足够救他听见。 叶文见姊姊没起来,自然也陪跪在一旁,不敢起身。 想不到阿嚣哥哥竟是宫里的四千岁!忽然之间,在他年幼的心里,感觉从前那个阿嚣哥哥离他好远好远。 而眼前的,是身分抬贵,不可冒犯的四千岁。 颛嚣微眯起眼,“我的话,向来没人敢顶撞,你,是头一个。” 叶清儿垂下头,咬住唇不语。 是他让她心寒! 现在回头,是来折辱她的吗? 酸楚的感觉蓦然涌上心头。 颛嚣黑眸一转,扫向床榻上的叶耀──“你们为什么到京里来?”他问。 “阿嚣──不,四……四千岁,姊姊是上京城来找你的。”叶文回道。 “找我?”他来到清儿身前,微倾下身,勾起她尖尖的下巴。 说不清心底是怎番的感受,但他却无端浮起一丝心喜。 就为了她专程入京来找他吗? 该死!什么时候这等小事也值得他高兴? 叶清儿迎着他凌厉的眼,起了一丝颤抖。 她该告诉他吗? “你倒是说话啊!”他拧起眉,略有不快。 “没什么事,只想来看着你。”这一刻,她决定暂时不说。 “就这样?”俊颜挑起一抹深沉的淡笑,“如果你是来索惠的,你只管开口,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允诺的语气是目空一切的狂嚣。 索惠?她从来没想过要在他身上捞什么好处。 难道,在他心中,她只是一个前来索惠的贪心女人? “我什么都不要!”叶清儿的心再度泛起隐隐的痛。 颛嚣怒眯起眼,“今时不同往日,只要你说,我一定给!” 一旁的叶文忽然扯扯叶清儿衣袖──“姊姊,阿耀他受了重伤,不如让阿嚣哥哥给咱们请个人夫吧!”他记得姊姊说过,身上的钱已经快花儿。 叶清儿闭上眼,挣扎了会儿,终于开口:“如果可以,请你请个大夫过来一趟吧!阿耀他……他还未醒过来……”她虽然不求任何报偿,但为了阿耀的性命,她不能意气用事害了他。 颛嚣瞧往她,若清她眼底蓄有浅浅的泪水。“求我当真令你这么难过吗?”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压抑在眼底的,是每次见她时,心底那份若有似无的怜惜。 他从来不足一个会怜惜女人的男人。 在他的天地里,女人只是他利用的工具,从不是寄托感情的对象。 事实上,他也未曾对任何人投往过感情。 是不是,正因为她的不同,才令他更刻意想漠视她的存在? 该死!她是头一个对他有奇特影飨力的人,而他恨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倘若我的答覆是肯定的,你还会帮我吗?”她对上他深沉如理的眼,无论是过去或现在,她总无法看透隐于他眼底的,究竟是善还是恶? 颛嚣闻言,纵笑数声,“好!有勇气,我就让你瞧瞧我帮是不帮!”语毕,他打开房门,喊了句:“来人,请太医。” “你真的肯帮我?” 颛嚣瞧住她,唇畔勾起一抹诡魅的笑。“不是没有条件的。” “你──” “不答应吗?我随时可以打发太医走!”他无情地说道。 叶清儿瞧着床榻上的大弟,心底有说不出的心疼……都是为了她,阿耀才会身受重伤! “你要我答应什么?” “很简单,和我回宫。”他相信,只要自己厌倦她,就能摆脱让他失控的感觉。 叶清儿虽然单纯,却也明白,这一入宫,只能成为他的玩物,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是,她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太医在此时赶到──“微臣叩见四千岁!” “平身。” “不知四千岁急召微臣何事?” “床榻上的孩子,麻烦你替他瞧瞧还有没有得救?” 叶清儿的心揪了下。 为什么他如此无情?是他变了?还是这才是他原来的心性了太医把过脉后,恭敬地回答:“回四千岁,这孩子虽然受了内伤而昏迷,但还有得救。” 叶清儿久悬的心,总算稍稍放下。 “那么,这孩子就交由你诊治,倘若有差池,我就要你人头落地!” 这话由他口里说来,仿佛天经地义,但叶清儿却听得心惊不已! 他真是变了!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阿嚣。 如今的他,真真正正成了一个陌生人。 “走吧!”他瞧往她,俊颜有一股迷人的神采。 “可是,阿文他──” “你放心吧!我会安排人照料他们。”他承诺。 “姊姊……” “阿文,好好照顾阿耀,知道吗?我会尽快来看你们。”心酸的泪只能往肚里吞,她不愿阿文担心。 她并非完全不知道他心底的忧惧,在阿文天真的表相之下,有一颗敏感而渴望被爱的心。 叶清儿但愿有朝一日。能让两个弟弟过着无忧的日子。 “阿嚣哥哥……我还能这么叫你吗?”叶文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瞧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从来不知道同一张面孔,在换上不同的衣棠与不同的地方之后,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可是,他却依然打从心底喜欢他,不因他的改变而改变初衷。 颛嚣瞧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吧!小鬼!” “好好待姊姊!”明亮的眼一瞬也不瞬地凝在颛嚣脸上。 “宫里什么都有,你就甭操心。”语毕,他一把拉过清儿,走出房门外。 叶浦儿心酸地回头瞧一眼阿文……这一别,不知何峙再能见面? 入宫已有三日,叶清儿每一日都等着颛嚣出现。 只是,每一日都令她失望……晌午过后,一个圆脸的少女来到她房里──“你是……” “小姐,是爷要我过来服侍你的,我叫宝妹。” “服侍我?”她以为自己是入宫来服侍人的才是。 “是呀,爷吩咐过,往后小姐的一切生活起居就由宝妹来打点。” “其实我不用人服侍的。” “小姐不喜欢宝妹服侍?” “不是──”叶清儿接口道:“我一向做惯了,要我服恃别人还差不多!” “这怎么成?”宝妹不赞同地瞧往她,“现在小姐是爷的人,也就是宝妹的主子,怎能服侍别人呢?” 叶清儿闻言脸上红了红。 现在,她算是他的人吗? “他呢?人在哪里?”她轻声问道。 “爷和香云小姐去慈宁宫看太后。”虽然有些为难,她仍然据实相告。 “香云小姐是什么人?” “她是礼部尚书的千金,太后很希望她与爷定结鸳盟。” 叶清儿顿时如遭重击……宝妹瞧她脸色惨白,于是劝道:“其实小姐不须担心,只要受爷宠爱,名分倒不是很重要,况且,爷还没答应与香云小姐成亲呢!” 叶清儿不语。 腹中的孩儿该怎么办? 她该留下来吗? 想起重伤的阿耀,叶清儿不禁黯然了──“宝妹,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 “小姐请说。” “我的弟弟在宫外受了伤,你可不可以代我去瞧瞧他?” “不必了!”颛嚣走进房里。“你先下去。” “是!”宝妹退出房门外。 “福安已经向我回报,阿耀今早醒过来了。” “真的?”叶清儿稍稍放下心。 颛嚣瞧往她,心底蓦然涌上淡淡的喜悦。 “过来!”他在椅子上坐下。 叶清儿缓缓走向他──在她尚未到他身前,他已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吻上她的唇。 “不……不要……”叶清儿挣扎着别过头。 “不要?”颛嚣眯起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分?” “清儿自知身分低微,求你放我走!”她决定不告诉他孩子的事,藉着孩子而厚颜地索惠求偿。她办不到!况且,依她的身分是万不可能为孩子争取到名分的,她不愿自取其辱! “既已入宫,就是我四爷的人,怎能说走便走?”他沉下脸。 叶清儿瞧往他带怒的俊颜,仍是开口问道:“我必须留下来多久?” “这么想离开我?”他咬牙道,黑沉的眼眸透着一抹危险的光芒。 她是头一个急着想离开他的女人。该死! “告诉你──”他继续开口:“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也别想离开!”话甫落,他狠狠地攫往她的唇…… 第六章 这一日叶清儿趁着暖阳,来到御花园赏梅。 她人在宫中,但颛嚣却未曾限制她走动。 走过曲桥,叶清儿缓缓在白梅前站定——连日的寒冷,让梅花齐放,叶清儿望着眼前一片清雅的梅林,心头的挹郁暂时得到舒缓……“我也喜欢白梅!”一道男人的嗓音由她身后传来。 叶清儿闻声回首,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红衣少年。 紧接着,少年走向她,俊美的脸庞挂着浅浅的笑。“你是哪一个宫的?怎么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一叶清儿见他似无恶意,因此回道:“我是“紫辰宫”的人。” “成王是你的主子?” 叶清儿眼神微黯,“是!”是她一身寒酸的模样,令她以为自己是下人吧! 可……即便不算下人,她又能以何种身分自居呢? “九十岁——九十岁——”一名太监匆匆奔过来,在红衣少年面前跪下。 “什么事?”少年脸色一凛,敛起笑后,威仪顿生。 “君上有事召见。” “知道是什么事吗?” “奴才不知!” 也罢!“你且回去禀告呈上,我随后就到!” “是!” 太监离开之后,叶清儿立即跪下来。“清儿有眼无珠,请九十岁降罪!” “你叫清儿?” “是。” “不知者无罪,你起来吧!” “谢九十岁!”叶清儿起身。 九十岁笑了笑,转身离去。 叶清儿怔怔地瞧着他的背影。 看来,往后她还是别乱走动的好。 于是,她缓缓走回紫辰宫。 在迥廊时,迎面来了两个女人。 叶清儿瞧了一眼,与她们擦肩而过——“大胆奴才,见了小姐为何不叫?”做了鬟打扮的那人厉声斥道。 叶清儿瞧瞧眼前神情倔傲的美丽女子。 “小姐!”她轻声喊了句。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沉香云一双眼直落荏她脸上……看来,她就是四千岁由外头带回来的女人。 原以为该是个貌若天仙的女子,想不到只是一个堪称浦秀的平凡女子。 “我……我刚入宫不久。”叶清儿小声地回道。 “叫什么名字?”丫鬟问道,眼神不善。 “清儿。” 主仆两人互瞧一眼——“听着,到厨房去端盅桂圆茶来给小姐润润喉。” 叶清儿怔了下,随即应声:“是!”看来,她果然比较适合当丫鬟。 过了一会儿,叶清儿端了只瓷盅来到正厅——“还杆着做什么?快端过来!”丫鬟斥道。 叶清儿连忙走上前——不料,来得太快,瓷盅里的汤汁竟溅了沉香云一身。 “啊——”沈杳云叫出声。 “该死的丫头!”丫鬟想也不想,伸手就给叶清儿一个耳刮子。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叶清儿眼底蓄了浅浅的泪,却强忍下来。 从小到大,她何尝受过这样的折辱?脸上的痛不算什么,受创的自尊才真正扯痛她的心。 “跪下!”沈杳云蹙眉怒斥。 叶清儿咬住唇,缓缓的跪在她面前。 “大胆丫头,你可知咱们家小姐是谁?” 叶清儿垂着头。“清……清儿不知道。” “哼!咱们家小姐可是太后意属于成王的王妃,往后,小姐可是紫辰宫的当家主母,岂容得你这等贱婢放肆!” 香云使个眼色,丫鬟踏前一步,抬手就要打下——只是,这一掌却没有落下。 “四千岁!”丫鬟小君全身发颤地跪下。 颛嚣满脸阴猕,由大门外走进来。 “香云叩见成王。” 颛嚣凌厉地扫她一眼,在叶清儿身前站定——“起来!”他面无表情地开口。 “清儿知错了……”叶清儿身子微微发颤。 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来折辱她? “我叫你起来!”他半眯起眼。 叶清儿抬起头,瞧往他——瞧得心好痛! 难道因为爱他,所以了必须承受这一切……瞧他与香云如此相衬,而自己不过是个卑微的边城女子,她的心仿佛在消血。 必须离开,否则,只会令自己更加不堪。 黑眸凝往她红了半边的脸,心头燃起狂怒。 “是谁打了你?” 他真的在乎吗?叶清儿悄然无语。 下一刻,颛嚣倾身抄起她手腕,一把将她拉起来。 “说!”俊颜逼近她的脸。 “是清儿的错,王爷不要怪罪旁人!”清澄的大眼里浮动着晶莹的泪光。 该死!她是存心要激怒他吗? “你真的这样想?”他真想一把捏死她。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她不懂吗?该死的愚善!叶清儿咬往唇,轻轻的点头。 “好,好得很,有骨气!”他忿然甩开她的手朝门外走去。 “王爷……”沉香云在他身后唤了声。 颛嚣停下脚步。“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太后提的那件事,我尚未做出决定。 你该明白我指的是哪一件事吧!”语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沉香云心头大惊——难道,他根本不愿意与她成亲? 美丽的脸蛋在一瞬间蒙上一层阴影。 “别以为你这么做,我会感激你!”她顿了下,又道:“小君,咱们走!” 小君狠狈地瞪叶清儿一眼,随杳云离去。 叶清儿叹了口气,心中有说不出的疲累! 原来,被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适应宫里的生活。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还能挨多久? 她真的不知道……“小姐——小姐——”宝妹兴冲冲地来到叶清儿房里。 “什么事?” “爷要小姐到偏厅一趟。” 叶清儿微蹙起眉。 “知道是什么事吗?” “是季师傅来了。” “季师傅?” “是呀,季师傅可是京城里最好的裁缝,季师傅绣搂里的绣品连太后都很喜爱呢!” 宝妹停了停,又说了句:“爷真的很疼小姐。”她在宫内三年,虽见过爷有数不清的女人,但请人做衣里,这还是头一遭呢! 叶清儿心里却明白,这和疼不疼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为她量身制衣,只怕是为不再让人将她错当丫鬟罢了。 “快走吧!小姐。”宝妹催促。 叶清儿点点头,与宝妹来到偏厅。 季师傅是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她一见叶清儿,便朝她露出一抹亲切的笑。 “清儿姑娘是吧!四千岁形容得真不错,姑娘真是清新可人,难怪千岁爷这么疼你,告诉你哟!我出入皇宫这么多次,可这还是我头一次来紫辰宫呢!真是托姑娘的福。” 叶清儿浅浅一笑,没表示什么。 清新可人?不、不,她自己可不这么想!打从入宫以来,她身上就这么来来去去的三套衣棠,自然寒酸得紧,也难怪去了他的脸。 叶清儿心头微微的难过……其实,无论穿什么衣里,她还是一个平民百姓,并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那就先由布料开始选,待会儿再为你量身。”季师傅笑着说道。 眼前这个女孩虽然单薄了些,但整个人散发一种清雅的感觉,相信在她的巧手改变之下,她一定可以令人惊叹。 叶清儿瞧着桌上那一匹匹美丽的布料,不由迟疑起来——“这些布很贵吧!”她挑起其中一块紫色的印花纱问道。 “啊,小姐真有眼光,你手上的花纱可是由波斯商人带来的,贵是贵了些,但是全京城只有这一匹,可是独一无二的哟!” “既然是独一无二,就要了它!”颛嚣由外头走进来。 叶清儿的心忽然收得紧紧地……自从两天前他含怒掉头离开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他!如今这一见,心头的喜悦竟是这般深刻。 颛嚣瞧住她,唇畔扯开一抹笑。“喜欢什么就买下,若是全都喜欢,就尽数买下。” 瞧着他带笑的俊颜,叶清儿的心无端地痛起来……倘若,这样的笑颜可以一辈子都属于她,该多好! “小姐,快选吧!既然爷已应允了,不如就全要了吧!”宝抹在她身旁说道。 “这怎么行?这些布料少说也有几十匹,我穿不了那么多的。”她知道自己不会长留宫中。 颛嚣眸光微微一闪,“既然要在宫里住下,这些行头少不了。”他转看向季师傅道:“就全要了吧!” “谢谢四千岁。”季师傅走向叶清儿。了那就开始量身吧!”她取出布尺。 这一量之下,她才惊觉,叶清儿虽然瘦,却十分匀称,这令她更加确定她是一块侍琢磨的宝玉。 “什么时候可以做好?”颛嚣问道。 李师傅计量了下,回道:“十日可成。” “三日后交齐我可以给双倍银两!”他不愿再让她被误认为丫鬟。 “就依四千岁所说。”季师傅笑眯了眼。这么好的客人,她自会全力以赴。 “宝妹,送季师傅出宫。” “多谢四千岁!”诏毕,李师傅随着宝妹离开。 “过来!”颛嚣瞧住浦儿,目不转睛地。 叶清儿走近他,“对不起,让你破费了。”她半垂着头,不敢瞧他。 她的穷酸样一定很让他丢脸吧! 否则,他又怎么会急着为她添置行头。 “这一点钱不算什么。”他顿了下,勾起她的脸,瞧进她眼底。“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奴隶了。”俊颜带着些许傲气,缓缓荏她脸上梭巡。 那一日的红肿痕迹已然消退。 “无论你是不是奴隶,有钱或是穷困,我一点也不在意!”清澄的变眸如宝石般,直凝往他。 颛嚣微眯起眼……倏地,他低下头,狠狠地攫往她的唇瓣……“爱我吗?”这是他生平头一遭这么问。 叶清兄回首,浏涟的双眼漾着柔情。“爱——” “再说一遍!”他霸气地命令。 “我……我爱你。” 像是满意她的答覆,他猛地油动身躯。 宝妹在这时却走入厅里——“啊──”她忍不佳惊喊一声,随即捂住嘴。 颛嚣回头猛瞪她一眼──宝妹二话不说,逃命似地离开偏厅。 悄悄地,她合上门靡,唇畔含笑,守在大门之外。 绿呢大轿沿着街边,悄悄地停下来──“小姐,到了!” 轿帘揭开之后,走出一名身穿红色斗蓬的年轻女子。 时序进入隆冬,天降大雪。 很快的,红色斗蓬上已沾满白色的雪花。 叶清儿抬起头,瞧着眼前的招牌──“悦来客栈”。 宝妹立即撑起伞,为她遮去了飘落的雪花──“小姐,是这儿吗?” “没错,咱们进去吧!” 无须旁人带路,叶清儿直上客房,来到当初投身的那一间房。 推开门尸,叶清儿一眼便瞧见叶耀。 “什么人?”侍卫喝了声。 “不要紧的,她是我姊姊!”叶耀开口道。 “姊姊──”叶文直扑进她怀里。 “我想和他们独处。”叶清儿要求。 宝妹闻言,立即拉着侍卫退出房门外。 “我好想你哦!”叶文委屈地道。 “我也是!”叶清儿柔声道。 “为什么这么久才来看我们?” 叶清儿心一揪,连忙答道:“深宫内苑,不是说走便能走!”她不希望两个弟弟知道自己成了颛嚣的禁峦。 “皇宫很漂亮吧!”叶文问道。 叶清儿点了点头。 阿文哪里知道,她是宁愿回家的──如果他肯放她走。 “阿耀,你的身子怎么样了?”她走近床榻。 “碍不了事的!”他不要她担心。 “阿嚣哥哥派了一位小婉姊姊来照顾我和阿耀。” 想不到他如此细心!叶清儿稍稍放下心。 “你什么时候回来?”叶耀问道。 “咱们欠了四千岁医药费,我必须在宫内工作来抵偿。”她不愿骗人,但目前一切属不得已。 “那要多久?”叶文问道。 “我想应该很快了。”她微微地心酸。 “阿嚣哥哥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咱们还医药费呢?”叶文疑惑地又问。 “阿文,难道你忘了吗?阿爹在世的时候不是告诉咱们,做人务必要问心无愧,姊姊不想欠人太多,懂吗?”叶清儿轻轻抚着叶文红通通的脸颊,心底暗暗咦息。 叶文点点头,“姊姊,你放心,我和阿耀一定会乖乖的等你回来。”明亮的双眸直凝在叶清儿脸上。 叶清儿忽然红了眼,“姊姊对不起你们,没有好好照顾你们。” 叶文见姊姊红着眼,他忍不佳也哭起来。 叶耀性子向来倔强,虽然没有哭,却也忍不佳红了眼眶。其实,他什么都明白的,没说出口是怕姊姊伤心! 霎时,姊弟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待叶清儿离开之后,叶文悄悄地咦息,“阿嚣哥哥要是能娶姊姊该有多好。” “傻瓜!”叶耀轻斥道。“现下他是宫里的四千岁,和咱们天差地远,么还有可能娶姊姊呢?”说不难过是骗人的,曾经,他也和阿又一样这么想过。 叶文走到窗边,怔怔地瞧着屋外的大雪,久久不语。 有时候,他真希望阿嚣哥哥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男人……他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啊…… 第七章 打从叶清儿探过两个弟弟之后,每一天,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宫! 只是,并不是人人可以自由出入宫城,那一次她也是有了颛嚣的手谕才得以出宫。 反覆思索,总没有其他方法可以离开,令叶清儿十分沮丧。 叶清儿在人宫之后总算明白,无论颛嚣娶什么人为妃,她和孩子不会得到正式的名分,充其量,只能在阴阁的边缘地带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与其如此,她觉得自己必须离开。 她相信,这个孩子她可以独力扶养。 与其在险恶的宫廷里长大,不如回乡,过着自在的日子。 叶清儿知道,即使没有优渥的生活倏件,她和孩子仍然可以得到快乐,这是她在宫里悟出的道理。 叹了口气,她由石亭里走出来,准备回紫辰宫。 “清儿姑娘!”一道愉悦的男性嗓音唤住她。 叶清兄回首,瞧见一张俊美的脸庞。 “叩见九十岁!”她转身福礼。 “平身。”永浚瞧住了她。 今日,她看起来完全不同。 瞧她一身淡紫装束,他几乎要以为是宫里的嫔妃,若不是那清澄的眼神唤起他的记忆,他还真要认不出她。 也许,真正是人要在装! 紫色的绫袄穿在她身上,更衬得她肤色赛雪,娇颜清中带柔。 这一次,他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丫鬟。 “你是紫辰宫的人?” “是!” 永浚心中暗暗思忖──他记得四哥身边的女人个个冶艳,从没有一个如她这般清灵、这般不同! 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妖气”! 莫非四哥胃口变了? “今日是否可以与本王一同赏梅?”他要瞧瞧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改变四哥。 叶清儿见他平易近人,丝毫没有骄矜之态,于是欣然应允。 “入宫多久?”永浚问道。 “快半个月了。” “习惯宫里头的生活吗?” 叶清儿见他问得真诚,于是摇摇头,“我很想回乡。”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对人说自己心事。 “是吗?不知你原籍何处?” “幽州城。” 幽州?那不是一年多以前四哥流放之地吗?难道他们是在那里相识? 永浚发觉自己对她愈来愈好奇。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两个弟弟。” “人呢?” “也来到京里。”叶清儿神色微微黯然。 两人不知不觉地来到梅花林。 “今年的花开得很美。”永浚瞧着眼前的花海,忍不往赞道。 叶清儿瞧着瞧着,却忍不住红了眼。 美好的事似乎总不能长留……想起与颛嚣共处的那一段美好时光,她的心就忍不住一阵刺痛。 有时候她真以为可以改变他的……但如今想来,自己似乎太过天真。 “噫?你怎么哭了呢?”永浚直觉地伸手抹去她的泪。 这个举动全落在不远虚的一双冷眸里──“我……我不要紧的。”叶清儿勉强地露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 “你是不是有什么委屈?”永浚知道四哥对女人一向冷情,甚至对所有人也是如此。 眼前这个女孩彷如一朵楚楚可怜的小花,他瞧得出她并不适合在明争暗斗的深宫待下。 叶清儿咬了咬唇。 她的困难可以告诉他吗?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清儿有个不情之请。”她跪了下来。 “你先起来。”永浚倾身扶起她。“有什么事就说吧!” 叶清儿仰起小脸,瞧往他──“求九十岁放清儿出宫。”打从见过阿文与阿耀之后,她离宫的念头更加强烈。 “你好大的胆子!”树丛之后转出一人。 “四哥!” 叶清儿心头一震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颛嚣冷瞥永浚一眼──“你眼底还有我这个四哥存在吗?”冷冽的语调暗伏着强烈的敌意。 生平头一遭,他发觉自己有了妒意──就为了这个平凡的女人? 该死!他疯了不成? “四哥怎么这么说呢?”两人虽非同母所出,但他从未如今日一般,感受到四哥强烈的怒意。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冷眸落在清儿苍白的脸上。 “她是紫宸宫的人。”永浚回道。 “既然明白她属于我,为什么还想背着我,准备放她出宫?”责难的语调虽然轻浅,却足够让人明白其中的警告之意。 “王爷请不要怪九十岁,一切都是清儿不好,九十岁尚未答应带清兄出宫。” 叶清儿小声地开口。 黑沉的眼眸倏地紧眯起来──“你这是在为他说话?”颛嚣猛地逼近她,忿忿地抄起她葱白的手腕。 “四哥,你别怪她……” “住口!”颛嚣打断他的话语。“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须你来插手。”语毕,颛嚣甩开清儿的手,转身离开。 “对不起!”叶清儿向九十岁深深一揖之后紧随颛嚣而去。 永浚瞧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非但未有一丝怒意,反而露出一抹兴味盎然的是笑意。 看来,四哥终于有点人性了。 而清儿姑娘可能就是开启他小门的那一把钥匙。 回到寝宫之后,颛嚣一言不发,坐在床畔。 叶清儿站在一旁,紧张得双手直扭绞着衣角,人气也不敢喘一下。 须臾,颛嚣终于打破可怕的沉默。 “过来!”语调似未带怒意。 但叶清儿的心依然紧紧地高悬着,尽管迟疑,她仍然走近他。 “为什么要离开?我不是已经答应让你出宫去看阿文和阿耀?”凌厉的眼在她微显苍白的脸上梭巡。 叶清儿对上他黑沉的眼,心中有难言的挣扎……“为什么不开口?”他咬牙问道。 永浚轻抚她脸颊的那一幕忽然浮上心头,令他无端地跺怒起来。 “为什么情愿求别人也不愿对我开口?”他又问,双眼迸射出怒火。 “你会让我走吗?”叶清儿幽幽地问出口。 颛嚣半眯起眼──吃穿不愁,更无须操劳,为什么还想走?” 因为得不到你的爱! 叶清儿不敢奢望他能明白。 “我想念家乡。”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理由。 “连我也留不住你?”看似平淡的语气揉入一丝危险。 “清儿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留之又有何用?”她知道自己无法眼睁睁瞧着他与别的女子共结连理。 “不,你错了,难道你忘了吗?你是我床上的爱奴,我要一辈子锁往你。”黑眸星芒闪耀,微透着不自觉的感情。 他的话令她既心醉又悲伤,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分别撕扯她的心……尽管不明白自己为何执意留她,但是他就是宁愿选择留恋也不愿放她走。 “记往,往后有事只许找我,不准再找旁人!”他撂下话后起身离开。 到了房门口,他蓦然停下脚步──“还有,由今儿个起,你就在我房里住了,日夜侍候我,不准擅自离开!”语毕,他头也不回地步出房外。 叶清儿站在床沿,如一尊泥塑。 往后,她真正成了他的禁蛮……成了他床上的玩物……怔怔地,她流下两行清泪。 令她害怕的,并非身体上的折辱,她那颗宁可沉沦的心,才最教她难过|阗黑的角落透着一股邪恶的气息──明月当空,冷冷地在雪地上拉出一倏颀长身影。 这道黑影来势极快,在迅速点了侍卫的穴道之后,轻巧的进入皇帝的寝宫。 正当黑衣人靠近床畔之时,窗外骤然窜进另一条黑色人影──“什么人?”睿谨由床上坐起来。 烛光下,他瞧见两名蒙面的黑衣人正立于房内。 “大胆!”睿谨斥喝。 由窗外窜进的黑衣人二话不说,举刀就往睿谨砍过去──只是这一刀尚未落下,便被另一名黑衣人挥剑格开。 霎时,两名黑衣人竟互斗起来。 睿谨凝眸细看,发觉两名黑衣人都属高手之列,一时之间,难分轩轾。 此时禁军赶来──“捉刺客!” 其中一名黑衣人微微分散心神,左臂被长剑刺中。 饶是如此,他仍迅速反击,在对手右臂划下一刀。 禁军在此时破门而入──两名黑衣人虽各自负伤,但仍凭恃高强的武艺顺利逃逸。 “皇上,卑职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禁军统领叩首道。 这已经是半年以来,第二次有刺客闯入宫里。 “这次朕就不予追究,由今儿个起,守备要再加强。”睿谨明白刺客绝非泛泛之辈,光是一味怪罪禁军,并不能让自己免于危险。 “卑职谢皇上恩典!” “下去吧!” “卑职遵旨!”禁军统领立即带领一干侍卫退出寝宫之外。 须臾,太监通报──“皇上,浚王在外头求见。” “宣!” 永浚由外头匆匆进入,“皇上您没事吧?”他一听当职的太监回报有刺客一事,便立即赶了过来。 “朕没事,只是让刺客给跑了。” “听说有两个刺客?” 容谨微微沉吟──“关于这一点我也不确定,可是其中一名黑衣人似乎放了朕。” “皇七可瞧清他的样貌?” “没有,两人都蒙着脸。”睿谨陷入沉思……“啊,朕想起一事,两个黑衣人在缠斗之时互砍伤了手臂。” 永浚闻言,俊颜勾起一抹笑。“皇上可下令封城搜寻,凡手臂受新伤者,都必须留在京里待查,不得出城,直到揪出刺客为止。” “嗯,好力法,就这么做!”睿谨颐了下,“此法虽好,但会不会过于侵扰百姓?”沉凝的神情带着微微的忧虑。 “若能早日捉到刺客,对皇上的安危而言才有保障,这对百姓未尝不是好事一桩。”俊美的容颜虽然十分年轻,却深鉴着过人的自信与气魄。 睿谨瞧着永浚,心里十分安慰。 尽管他年方二十,却天性聪颖,个性也较其他皇子来得沉稳,将来一定是个得力的左右手。 “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去办。” 永浚黑眸闪耀。“臣遵旨!” 恍惚间,叶清儿自浅睡中醒来,耳畔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像是棉帛撕裂之声。 她迅速由床上爬坐起来──黑暗中,她迎上一双熠熠闪耀的眸子。 这世上,唯有这一双眸子可以牵动她的心,教她在心醉与痛苦间徘徊……叶清儿迅速下床榻,拿起桌上的打火折点亮蜡烛。 “啊──”叶清儿叫出声。就着烛光,她瞧见他撕裂的衣袖下,有一道极深的血痕。 颛嚣迅速抬起另一只手捂往她的嘴,“不许再叫,懂吗?”黑眸眯了眯。 叶清儿点点头。 颛嚣随即放开手,俊颜显得有些苍白。 “你怎么会受伤?”殷红的血不断地顺着他手臂徜在地下。 “别多问,快到木柜里取来伤药。” “伤得这么重,不请太医来诊治吗?” 颛嚣怒眯起眼,伸手扣往她下颚。“告诉你,今夜我受伤一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一个字都不许透露!” 叶清儿微显惊惶,但仍轻轻点地头。“我明白!” “明白就好,还不快去取乐。”他放开她。 取过药后,叶清儿端盆水到桌边──“把手给我。”她轻声开口。 颛嚣瞧往她,一言不发地伸过手臂。 血,依然缓缓地消下,叶浦儿眉心纠结,取出手绢缚在伤口上处,阻止血流之速……究竟他发生了什么事?她一颗心微微地揪紧。 瞧着她蹙眉的神情,颛嚣冷冷地开口:“倘若真那么厌恶,我可以自己动手。” 叶清儿瞧往他,眼底泛起浅浅的泪水。“我……我一点也不厌恶,我只足担心你。”为什么他总是曲解她的心意? 颛嚣瞧着她,未置一语。 含着泪水,叶清儿仍不失俐落地为他上药、裹伤口。 一切完成之后,颛嚣蓦然开口:“谢谢!” 叶清儿怔了下,忙回道:“这是我该做的。”清秀的小脸绽出一朵带泪的温柔笑容。这是他头一回道谢。 颛嚣着得微微地失神……“是谁伤了你?”叶清儿问出口。 “不是说别问了吗?”他倏地冷下脸。 叶清儿垂下眼,瞧见地上的血迹。 “我把地上清理一下。”她蹲下身,以手绢拭地。 “不必了,明儿个由宝妹去做使成!” “不是说了不能让旁人知道吗?还是我来清理吧!” “我说了不用你清理!”他一把拉起她。 叶清儿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所震慑,俏脸煞白。 该死的……她总是无端搅乱他心绪,令他易跺易狂。 “很晚了,睡吧!”他拖着她上床榻。 尽管他受伤,力道依然惊人。 一整晚,叶清儿就这么被他紧紧搂在身边,相拥而眠。 很快的,皇上下令全城搜查一事,传遍人街小巷。 人人都知道,谋刺皇上的刺客是一个手臂受伤的人。 御林军每日带着大队人马在京城里人肆搜寻,就连出城者也必须一一接受查验之后,乃能离开。 这件事,不多久便由宝妹口中传入叶清儿耳袄。 “你说的可全是真?谋刺皇上的人,真的是手臂受了伤?”叶清儿忍不住又问一次。 “小姐,骗你作啥?皇榜都贴出告示了,怎还能假?” 这一刻,叶清儿由头冷到脚……难道想谋刺皇上的,会是颛嚣? 不,不会的! 清儿拼命告诉自己绝不是他。 掌灯时分,颛嚣来到寝宫──“传膳吧!”他在桌前坐下。 “能不能等一会,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都听见了吧!全都退下去。”颛嚣对一旁的太监与宫女下令。 不一会,房里仅剩她与颛嚣两人。 他端起面前的参茶呻了一口。 “有什么话就说吧!” “现在……外头都传谋刺皇上的刺客是个手臂受伤之人。” “那又如何?”他面不改色,瞧往她。 叶清儿咬咬唇──“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她不知花了多少勇气才问出口。 “你认为是我?”黑眸眯了起来。 “是吗?” “倘若我说不是,你信吗?”俊颜泛起恶佞的笑,黑眸如鹰一般,锐利的锁往她的眼。 他要知道,究竟她信不信任他? “我……我信!” “别回答得这么勉强,说不准我真是刺客也不一定,是不是?”他勾起她的脸,温热的气息炙着她,仿佛随时会将她吞噬。 望着他阴沉的眼,叶清儿发觉自己迷惑了。 “怎么不说话了?”他低下头,火般的唇炙着她颈侧,勾挑的轻轻磨蹭。 “咱……咱们该传膳了。”叶清儿红着脸,小声的开口。 “传膳?不,不传膳了。”他抬起头,嘴角撇开一抹邪气的魅惑笑容。 “你不饿吗?”她仰起小脸。 “我饿得想一口吞了你。” 叶清儿心紧了紧,感觉整个人似坠梦中……她知道自己愈来愈离不开这里……离不开他……再这么下去,她永远、永远也走不了……可,却又是这样心甘情愿哪! 颛嚣瞧着她迷蒙的水眸,心中一动,倏地横抱起她。 “王爷……” “叫我的名字!”他盯住她嫣红的小脸,轻声令道。 在这一瞬,他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骚动……是对她有了难舍之心吗? 立即地,他否定这个念头。 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人、事及得上他对权与利的热衷! 她也不会是例外。 叶清儿望着他刀削般的俊颜,轻轻地唤了声:“阿嚣……”他可会有一点点爱她? 叶清儿的心微微的痛起来。 没敢问出口,是因为她明白两人的云泥之别……她从来不敢奢望他会爱她,只是希望他能接纳孩子。 颛嚣抱着她,缓缓的走向床榻──金绫帐随即放下来……今夜又是一个绮丽的夜。 但今夜过后呢?天明后会是怎番的光景? 永远没有人知道答案! 第八章 沉香云满脸阴沉的来到紫辰宫──据她所买通的太监回报,叶清儿那贱丫头已经搬进成王寝宫,两人日夜长相左右。 再这么下去,只怕那丫头要先一步抢了她王妃的位置,当真不可饶恕! “都准备妥当了吗?”她冷冷地开口。 “放心吧!千岁爷一早便到慈宁宫去探望太后,最快也要晌午才会回宫。”回话的是沉香云收买的太监德安。 “现下她人在何处?” “在千岁寝宫里,仆婢们已被我支开了。” 沉香云眯了眯眼。“你做得很好,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贸。” “德安先谢过小姐!”他喜孜孜地说道。 “走吧!迟了恐有变数。” “是!”语毕,他领着沈杳云与婢女小君,一路直来到成王寝宫。 叶清儿正坐在窗前,手里绣着手绢。 寝房大门这时突然打开──叶清兄回首,意外地见到沈杳云,在她身边还站着德安与小君。 “大胆,见了小姐还不福礼!”丫鬟小君首先斥道。 叶清儿闻言,连忙起身行礼。 “这礼我可受不起呢!”沉香云走近她,冷言道。 “小姐快别这么说,若您受不起,还有什么人受得起呢?”小君在一旁附和。 “现下这丫头都搬进成王寝宫来了,只怕下一步便飞上枝头做凤凰,到时候下跪行礼的人,恐怕是咱们。”沈杳云讥讽地开口。 “不,清儿从来没敢想过要当王妃。”叶清儿急急解释,她一直有这份认知。 沈杳云闻言,随手就赏她一个耳刮子。“王妃?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当王妃? 懑你这贱人也配?别痴心妄想了!” 叶清儿抚着微微麻辣的脸颊,心如被人狠狈地践踏在地下。 这一次,她抬起垠,冷冷地瞧住了沉香云。“为什么要这样折辱人?”宫家小姐便可如此目中无人吗? “怎么了?不甘心吗?我不但要折辱你这贱丫头,还要……你的命!”芙丽的脸上扭曲着恶佞的狰狞。 叶清儿心头一震,转身往大门外逃──“给我拿下!”沉香云喝令。 丫鬟小君与德安上前捉往叶清儿。 “求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沉香云英了起来。“你肯放过我吗?” “我……我绝不会告诉王爷。”叶清儿允诺。 “你以为是活人口风紧,还是死人口风紧呢?”美目透着阴狠。 她活这么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贱人而失去当王妃的机会。 “小姐,别和她废话这么多,快下手吧!” 沉香云眸光转了转。“给我按往她!” 小君与德安立即将叶清儿按在桌上,被罩上一层薄被。 沉香云勾起一抹惯恨的残忍笑容,取出预藏的鞭子,狈狈地往叶浦儿身上抽。 热辣的灼痛感立即占据叶清儿全部的知觉……痛苦的呻吟声由她口里逸出──小君立即取出手绢,塞进叶清儿口里。 待沈杳云一古脑儿发泄完心头的愤恨之后,叶清儿已近半昏迷,意识在混沌边缘聚起又散开……“小姐,成了,咱们快走吧!”小君提醒着。 “我还没打够!”香云怨恨地回道。 “不行啊,万一四千岁回来撞见就不妙。”德安开口道。 沉香云稍稍冷静,“哼!便宜你了。”话甫落,她收起鞭子,“走吧!” 小君与德安立即以薄被卷起叶清儿,抬出寝宫门外──“被人瞧见就不好了。”小君说道,一双眼直在周遭溜转。 “放心,跟我来!”德安扛着叶浦儿,迅速来到紫辰宫后门。 “快!”他打开门,小声地催促着。 三人穿过后门,直往御花园旁的荷花池而去──左右瞧无人,总安与小君迅速解开被子,将叶清儿丢入荷花池。 荷花池虽未结冰,但池水冰寒无比,即便是身子无碍之人亦抵受不住,更何况是一个意识不清的弱质女子。 “快走吧!她必死无疑!”德安警觉地左右张望。 沈否云冷笑一声,随即与两人相偕离去。 树丛之后,却走出一道红色身影──也许是身为人母的本能反应,叶清儿在下水之后,猛然惊醒。 她绝不能死! 不能让腹中孩儿受到伤害! 凭着这股力量,她费尽全身力量,拼命地往上游……只可惜在浮出水面之后因耗尽精力,转眼便又沉下──叶清儿从未如此接近过死亡。 这一瞬,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捉往她,将她拉上池畔。 叶清儿挣扎着最后一丝力量,睁开沉重的眼,瞧往眼前的俊美脸庞──是他,九十岁! “你振作一点,我立即送你回紫宸宫。”永浚眉心纠结,双手摇晃着叶清儿的身子。 叶清儿什么也说不出口,眼一黑,失去意识。 ☆        ☆        ☆ 该死!t快来人!”永浚急喊。 侍卫适巧经过,立即蜂拥而至,将叶清儿团团围住──“快去请太医!”永浚下令之后,抱着叶清儿大步离开。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她死! 绝不能! 李太医在把完脉之后,脸现喜色──“太医,她……要紧吗?”颛嚣问出口。 记忆中,他从来没有为谁操心过。 瞧着清儿死白的小脸、泛青的唇色,他向来冷硬的心开始崩溃,化做点点忧惧。 他不要她死,不许她就这么走出他的生命! 在这一刻,他蓦然明白自己对她竟有了难舍的感情。 “回四千岁,这位姑娘除了受寒之外,并无性命之忧,算是捡回一命。”太医顿了下,又接口道:“除了这点,微臣还诊断出这位姑娘已经有了身孕。” 颛嚣倏地眯起眼──“你再说一次!” “微臣诊断出这位姑娘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太医重甲道。 两个月?她入宫不过是近一个月的事……难道,是在边城时便怀了身孕? “你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太医随着宝妹离开。 冷眸凝往床榻上的娇小人儿,久久未曾移开视线……叶清儿在傍晚时苏醒过来──一睁开眼,便瞧见立于窗边的颀长身影。 所有记忆,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曾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 思及此,叶清儿心头涌上上不佳的酸楚……她多想伴他一生一世啊! 无论有没有名分,但愿就这么瞧往他便心满意足……这算是奢求吗? 颛嚣似心有所感,蓦然回头,对上她漆黑的瞳眸……叶清儿苍白的脸上泛起温婉的浅浅笑意。 为什么她还能笑得如此无邪? 这样的笑,该是毫无心机的人才能展现的,不是吗? 他转过身,走向她──“太医说你已有了身孕。”他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冷冷的开口。 叶清儿心头一震,咬往唇。 她没想过可以瞒他一辈子,却也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知道。 瞧着他冷中常怒的俊颜……他可是在怪她? 叶清儿挣扎着爬坐起来,却被他猛然攫往肩头──“你早知道了,是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俊颜含怒地逼近她。 “啊──好痛──”他捏痛她肩上被香云鞭打过的伤痕。 颛嚣却置若罔闻,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加重手上的劲道。“说,你究竟是什么居心?” 叶清儿痛得抵受不佳,忍不佳泪眼汪汪。 要她如何说出口呢? 以她卑微的身分,哪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娶尚书千金? 说到底,她不愿用孩子来逼他……因为,那是一无所有的她仅有的尊严。 “难道,你心虚,因为孩子不是我的?”黑眸射出怒芒。 “不!”叶清儿心一惊。“这孩子的的确确足你的骨肉。” “是吗?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呢?”俊颜布满阴霾。“也许,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勾搭上别的男人也说不定。” 叶清儿瞧着他,心如狠狠地挨了一拳……他怎么能够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呢? “难道你忘了你回京的前一晚吗?”她醉了,她还记得,而他呢? “那并不代表什么!”颛嚣冷淡的表示。 “可,孩子真是你的,我……我可以对天发誓!” 颛嚣闻言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在乎?”他勾起她苍白的小脸,刻意忽视她眼底受伤的神情。 “阿嚣……”她轻唤,一颗心似火烧般痛苦。 “不许你再这么叫我,你已经没有资格!愚弄我的人一向没有好的下场,你要记往这一点。”他凑近她的脸,阴沉的变眸里布满低温的风暴。 “我并不是存心要瞒着你……”她解释。 “不是存心?”俊颜扬起一丝恶佞的笑。“是不是存心欺瞒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离开!” 叶清儿心口一震……他要她走? “孩子呢?难道你不要自己的骨肉?”发颤的声调下足-颗将破碎的心。 颛嚣眼一眯,重重的在她唇上吻一下。“如果我想要孩子,多得是女人可以替我生。”黑眸闪了闪,续道:“不差这来路不明的一个!” 叶清儿整个人怔往,心像被掏空一般……“看在以往你曾照顾我的份上,我可以让你留下,直到养好身子再走也不迟。” 颛嚣撂下话后,迅速离开寝宫。 该死!他到底在做什么? 明知她秉性纯良,为何仍执意折磨于她? 难道,是因为发现自己对她有难舍的感情之后,才更急于摆脱她吗? 该死!他的心绪绝对不受女人影响! 唯有抛却感情纠葛之人,才能心无旁骛地争夺一切……是的,一切,原该属于他的一切。 匆匆地,他来到正厅──“清儿怎么样了?”永浚上前问道。 颛嚣冷瞥他一眼,“怎么,你还没走了” “我很担心她,瞧她那样子,真令人担心她会撑不过去。”俊美的脸庞上有真心的关切。 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他不过见了清儿几次,便将她当成朋友。 “她没事!”颛嚣冷冷地回道。 永浚脸现喜色。“我可以去看着她吗?” “不行!”颛嚣直接地拒绝。 永浚怔了下……莫非四哥这是吃醋? 瞧他那杀人的眼光……永浚忍不住露出笑意。 “笑什么?”颛嚣不悦地开口。 “没什么,那我先走一步。” “站住!”颛嚣喝了声。 “四哥改变主意了?”永浚回首笑道。 “哼!我只是想问你,瞧见是谁对她下手的吗?”颛嚣恶声恶气地问道。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呢!”永浚勾起笑。 黑眸瞪往他……死小子,他真想一把掐死他! “知道就快说,若是不知道,就请你快滚!”颛嚣不客气地开口。 这么凶?算了,为了清儿就不和他计跤。 “想知道的话,就去问你身边的人。” “是谁?” “不就是德安那小子!” 是他? 黑眸眯了眯。 “来人,传德安。” “我先走一步!”永浚微微一笑,缓步离开。 不消片刻工夫,德安来到正厅──“德安,你抬起头来。”颛嚣缓声令道。 德安抬起头,对上一双阴沉的眸──“平日我待你如何?”颛嚣问道。 “千岁爷对奴才很好。”他战战兢兢地回答。 “那么,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做见不得人的勾当?”黑眸凌厉地落在他脸上。 “爷……奴才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混帐!”颛嚣猛地一拳击在桌边上。“大胆狗奴才,还不快从实招来,是什么人指使你加害清儿了”谅他一个人还没这个狗胆! “奴才……奴才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不说是吗?那好,就将你交由刑部大牢问供。” 德安闻言,双腿一软──“千岁爷,求您饶了奴才一命呐……” “要我饶你也成,你知道怎么自救吧?嗯?”徐淡的语气下潜藏的是致命的危险。 望着他阴馆的冷厉面孔,德安明白,再不全盘托出,只怕真要送刑部大牢审问一想到黑暗潮湿的牢房……心狠手辣的逼供狱卒……德安决定说实话! ☆        ☆        ☆ 沉香云得知叶清儿并未淹死之后,暴跳如雷! 德安未向她示警,这表示那贱丫头没有向成王告状。 这一点令她稍稍的趾高气扬,不过,她必须更加确定那丫头不会透露半个字。 因此,她来到紫宸宫──叶清儿一见沉香云主仆,内心猛地起了颤意……“宝妹,送客!”她不想看见这两个人。 宝妹原就不喜欢沉香云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因此十分乐意赶她们主仆离开。 “香云小姐,你都听见了吧!咱家主子不舒服,不想见客,你们请回吧!” “主子?她算哪一门主子,凭她也配当紫宸宫的主子?真是笑话。”丫鬟小君讥讽地驳斥道。 “配是不配得由千岁爷决定,不过呢,现下往在紫宸宫里的,可不是你家主子,不是吗?”宝妹不甘示弱的回道。 “你──” “小君,别斗了,何苦与这丫头一般见识呢?谁是正主儿很快便会知晓,到时候再整治她不迟!”香云冷冷的瞧着床榻上的叶清儿。 就她所知,太后在近日内便会要成王做出决定,相信除了她之外,成王不会有其他选择才是,毕竟她可是太后最属意的人选。 “你们简直──” 不知羞三个字尚未出口,叶清儿便阻断她。“宝妹,别再说了,少说点比较好。” 叶清儿知道自己就要离开,她不希望为宝妹树敌。 “说得好,有些事的确是少说点命较长!”香云阴沉的眸光对上清儿,眼底全是不言而喻的警告之意。 叶清儿唯恐她会再度以更恶毒的方式加害于她,因此垂下头,不再开口。 如今,她只希望腹中孩儿能平安地来到人世。她知道这个孩子将是她活下去的力量。 沉香云冷哼一声,领着小君离开寝宫。 主仆两人穿过长廊,却遇上站在长廊尽头的颛嚣。 “小君,你先到外头等我。” “是,小姐。”小君笑了笑,旋即离去。 “香云见过成王。” “平身!”颛嚣瞧往她,黑眸微微眯起。“太后要我在近日内决定了妃人选,我想先告诉你我的决定。” “否云愿闻其详。”她瞧往颛嚣,试着露出一抹最美的笑容。 颛嚣走近她,忽尔勾起她的脸──“其实,要当我的王妃不难,但是你丧失了资格!” 沉香云脸色遽变,“敢问成王,杳云何处不适任?” 俊颜勾起一抹恶佞的笑,“你以为我会娶一个心思毒辣的女子为妃吗?” 沉香云大骇,却仍勉力定往心神回道:“香云不明白成王之意。”她一定要镇定。 他凑近她的脸──“自己做了什么会不明白吗?” 望着他冷熙的眼,沉香云心底首度有了惧意……“德安已经将一切告诉我了。”他撂下一句。 “不……我……我没将她去了荷花池……不是我……”沉香云惊惶地开口。 “除了我和浚王之外,没人知道清儿是被人去了荷花池的,你怎么会知道?” 黑眸阴沉的诡闪一下。 “我……找……” 颛嚣狠狠的推开她。“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求求你听我解释……”香云突如其来的上前捉住他手臂──颛嚣脸色一变,用劲推开她。“滚!”话甫落,他大步离开,毫无留恋。 沉香云伏在地上……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输给那贱丫头! 蓦地,她瞧见地上的几滴血。 这里又无人受伤,哪儿来的血?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颛嚣的神情……莫非这是他的血? 他的手臂受伤了吗? 霎时,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也许,她不会输呢! 三天之后,叶清儿决定离开。 这三天以来,颛嚣一次也未曾来看她。 是该死心了! “小姐,你真的不留下吗?”宝妹劝道。 “我没有资格再留下来。”仍显苍白的脸上透着苦涩的愁闷。 “小姐──” “宝妹,别再浪费唇舌,让她走!”颛嚣忽然出现在房门口。 三日不见,她非但未见好转,反倒更显憔悴……该死!不是要她好好养完身子再走吗?她就这么急于离开他,连求也不求他一次! 叶清儿垂着头,一颗心如撕裂般难受。 这时,下人却来通报:“启禀爷,有大批御林军到府里来,说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捉刺客。”下人神色惊惶。 颛嚣眯起眼,猛地抄起叶清儿的手──“是你向永浚告的密,对吧!”他咬牙怒道。 “不……我没有……”叶清儿急切地瞧往他。 “还敢狡赖?我手臂受伤一事,只有你知道!” “没有……我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 “想不到你的心比香云还毒!” “你──” “你以为有什么事瞒得了我?”黑眸恨恨地瞧住她,目不转睛。 瞧着他眼底的怨怒,叶清儿不禁落下泪来。“请你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即便他真是谋刺里上的恶人! 这世间有数不清的善人与恶人,遇上他,该是命运的安排,她终究是无怨无悔的。 此时,大批特卫涌入房内,团团将颛嚣圈住。 带领之人,正是永浚。 颛嚣瞧往叶清儿。“你还有什么话说?” “对不住了,我是奉旨行事。”永浚开口道。 他万万没料到四哥竟会再度犯下弑君的罪行。 看来,他始终心系王位,流放边关垃未使他脱离权力的桎梧,着实可惜|“带走!” 特卫提着刀,将颛嚣押走。 “九十岁──” “清儿姑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弑君是死罪,本王纵使想帮,也无能为力。” 永浚残忍的阐明事实。 死罪!他真的会判死罪吗? “我可以求您一件事吗?”叶清儿颤声道。 “你说吧!”永浚在心底咦息。 “我想见皇上一面。” “你该明白,没有用的。” “我还是想试一试!”她总得为他做点什么。 永浚微微沉吟──“好,我答应你。” “多谢九十岁!”叶清兄含泪道。 永浚摇摇头,随即领着御林军离开。 叶清儿倚在门边,怔怔地,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第九章 翌日,永浚带着叶清儿来到睿谨书房──“这儿就是里上的御书房,快进去吧,皇上等着呢!” “谢谢您。”叶清儿深深瞧他一眼,转身踏入御书房。 永浚瞧着她消失在门后的细瘦身影,不由叹了口气。 但愿她真能救得了四哥一命。 “民女叩见皇上。”叶清儿跪伏在地上。 “抬起头来!” 叶清儿深吸口气,抬起头。 这便是坐拥半壁江山的天子吗?他竟如此年轻! “你叫叶清儿是吗?”瞧她不卑不亢的态度,睿谨不由在心中暗暗赞许。 “是的,皇上。” “九王告诉朕,你今日是来为成王平反,可是真?” “回皇上,成王不是谋刺皇上之人。” “你何以如此肯定?” “因为那一晚,成王始终和民女在寝宫,未曾离开紫辰宫一步。” 睿谨瞧住她,半晌开了口:“欺君是死罪,你可明白?” 叶清儿咬住唇,没有犹豫。“民女明白。” “你当真确定那一晚成王和你在一起?”睿谨又问了一次。 叶清儿点点头,“民女十分确定!” 睿谨沉默了会──“朕明白了,你可以退下。” “皇上可否让民女到大牢去看他?” “朕准你所求。” “谢皇上!”语毕,清儿退出御书房。 此时,另一道暗门打开,黑阎邪由暗门后缓缓走出来──“国师以为此姝这一番话有几分真?”睿谨开口。 “皇上应该比微臣更清楚。” 睿谨微微一笑,“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黑阎邪眸光闪了闪。“微臣方才已为成王卜了一卦。” “哦?卦象上怎么说?” “微臣已将卦象写在这一签上,待皇上见过成王之后再打开,届时便可知晓。” 黑眸闪着莫测高深的光芒。 睿谨挑起眉,“你好歹先告诉朕是吉卦还是凶卦?” 黑阎邪微微勾起笑,“天机不可泄露!” ☆        ☆        ☆ 叶清儿随着狱卒穿过牢房,来到最后一间──“是这儿了。”狱卒打开牢门。“快一点,知道吗?” “我知道。”叶清儿转身由包袱中取出一锭银子交到狱卒手中。“一点意思,爷请包涵。” 狱卒一见有银子,立即笑开了,“那你好自为之吧!要走的时候再喊我一声。” “谢谢!”语毕,叶清儿走进牢房里。 颛嚣瞧往她,冷冷的开口:“如果你是来看我的落魄样儿,那么你见到,可以滚了!” 叶清儿瞧着他手炼脚镣的模样,不由心一揪……记得初见他时也是这个模样。 “我……我不是来瞧你的落魄模样……我只是担心你。”漆黑的瞠眸对上他暴怒的眼。 这一双眼,和初见他时一样,如一头受伤的狂兽──“担心我?收起你的惺惺作态吧!我不需要背叛者的关心。” “我并没有背叛你,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承认?”他怒叫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背叛你……”她可以为他心甘情愿地付出生命,为什么他却连一点点小小的信任也不肯给了颛嚣忽地扑向她,却在距她一步之逢时被颈子上的铁炼硬生生扯往,无法再动分毫──该死! 他狂吼出声。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铁炼与牢笼磨不去他骨子里的恶欲,他一直是那个追求无上权力的四皇子,从来未有改变。 叶清儿瞧他痛苦的模样,心好痛好痛……尽管他刻薄依旧,狂佞依旧……为什么浮上心头的,总是遏止不住的酸楚? 忽然,她走上前,伸手轻轻搬上他被铁炼磨得伤痕累累的颈项。 “无论你信不信,我的心一直比这伤口还痛上千百信。”爱上他,是一种痛苦的煎熬,唯有走上一遭,方能明百那刻骨的锥心滋味是怎番的逼人欲狂,却又无怨无悔。 瞧着她熠熠泪光闪耀,黑眸怒眯起来──“你走,我不想见你!”他倒退一步,彷彿她的手会烫着他。 “嚣……” “不许你再这么叫我!”他咬牙道。 叶清儿怔怔地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他不爱她,她从不敢奢求……可,为什么他连她给的爱,也一并拒在心门之外呢? “还杆着做什么?滚!”他暴吼。 “你放心,我这就走。”今日,她原就是来向他辞别的。 原来,她是可以不必来的,她知道他一定不想见到她。 可是,她总忍不住想见他的念头,想最后一次再将他的模样深烙进心头,永远、永远不磨灭。 颛嚣索性别过头,不再瞧她一眼。 叶清儿悄悄抹着泪,离开牢房。 狱卒一见,立即将锁炼锁上。 颛嚣却在此时掉过头,瞧着她纤弱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人门外。 他宁死也不愿再让她多瞧一眼自己这鬼模样! “皇上驾到!”太监总管刘坤喊道。 刑部人牢里一阵骚动,所有狱卒与牢里的人犯均跪伏在地,恭迎圣驾。 唯独有一人,动也不动,站在牢房里。 “大胆,见了皇上还不下跪!”刘坤喝斥道。 “你这狗奴才也不瞧清我是什么人,竟敢斥喝本王?”颛嚣转过身,双眸凌厉地落在刘坤脸上。 照理说,颛嚣已入牢为囚,根本不足为惧! 但刘坤却仍不由自主被他的气势所震慑,竟怔怔地下跪。“奴才该死,有眼不识泰山。” “所有人都给朕退下去!”睿谨开口道。 不消片刻了夫,仅剩下睿谨与颛嚣。 “见了朕为何不跪下!” “跪不跪,对我这个死囚有什么差别?”颛嚣讥讽地开口。 “真这么想死?” 颛嚣冷哼一声,并未回答。 “你若死了,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清儿姑娘的一片苦心。” 黑眸闪了闪。“她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只不过向朕发誓,那一晚朕遇刺之时,你和她一直待在寝宫里,一步也未曾离开。”睿谨顿了下。“你认为她是说了真话,还是犯了欺君之罪,该处以极刑呢?” “你──你不能枉杀无辜!”颛嚣咬牙道。 “别忘了,朕是一国之君,要杀个人比跺死一只蚂蚁还容易。”睿谨挑眉道。 颛嚣眸光诡闪了下。睿谨一向是仁君,依他性子绝不会枉杀无辜,他这么说,只不过是想逼他承认自己是刺客,真是异想天开! “怎么不说话?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着她死?” 颛嚣冷笑了声。“谁说手臂受伤之人便一定是刺客?我受伤正是那丫头所为,除了她,我想不出谁会出卖我!” 睿谨瞧住他。“其实,同朕上奏的,并非清儿姑娘。” 颛嚣冷哼一声,未置一语。 “是沈尚书之女──沉香云向朕密奏,指你正是谋刺朕之刺客。” 颛嚣蹙起眉──是她? 思绪在电光石火间捕捉到否云最后一次见他时,确曾捉痛他衣袖下的伤口……该死的……他竟对清儿误解的如此深。 想起她离去时那绝望的神情……天!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在他狠狠伤害她的同时,她竟甘冒欺君之罪为他脱罪……颛嚣闭上双眼,掌心渐渐收紧。 蓦地,他睁开眼,狠一咬牙道:“没错,我正是刺客,但此事无关清儿,除了为我包扎伤口之外,她什么也不知情,你要杀就杀我,不要波及无辜。” 睿谨望着他,忽尔勾起一抹笑。“什么时候开始,四弟你也会关心人?”永浚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废话少说,要杀就下手吧!我不会还击。”颛嚣恶声恶气地回答。 半晌,睿谨开口:“朕记得那一晚有两个黑衣刺客,一个要杀朕,而另外一个却救了朕。” 颛嚣冷哼一声,别过头。 “朕一直记得,要杀朕的那一个,伤的是左臂,而四弟你的伤,却在右臂。” 睿谨颐了下,直对上他的眼。“是你击退刺客,救了朕的,不是吗?” 两人对峙良久,颛嚣打破沉默──“没错,我确实阻止那个人杀你,因为我不想你死在别人手中,即使要死,也该由我来下手。”他平静地表示。 睿谨瞧往他,缓缓的开口:“你知道从小到大,朕最欣赏你哪一点吗?就是你勇往直前的个性!你一向为达目标,可以付出比旁人更多。”他停了停,再度接口 道:“朕相信,倘若父王传位予你,你一定是个英明果断的君主。” 颛嚣唇畔掀起嘲讽的笑,“别说得这么好听,我最恨你这副仁明的模样,仿佛自己永远高高在上,旁人永远得甸伏在你脚下!” “朕从来没这么想过。” “现下你是皇上,你怎么说怎么算!”颛嚣冷言道。 “无论你怎么想,咱们永远是亲兄弟,这一次朕就当你救了朕,功过互消。” 颛嚣有些讶异,冷眸凝往他。 “死罪虽可免,但朕却不能再留你在宫里。”此事已天下皆知,他必须做到公正,以显君威。 颛嚣冷笑一声,“说吧!你打算怎么整治我?” “朕给你两条路,一是到父王陵前守陵十载,另一个则是贬为庶民,永不回朝!” 这样的决定虽然痛苦,但生在帝王之家,有时候却没有太多选择。 颛嚣眯起眼,毅然开口回道:“我选择永不回朝!”也许,这封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什么要求吗?” “让我再见太后一面!” “刘坤,带成王晋见太后。” “奴才遵旨!” 颛嚣走后,睿谨暗暗叹息。 手足之情原属平常,但生在帝王之家,却是千金难求。 缓缓地,他由袖口抽出国师的卦签,打开一瞧,只见上头为了四个字──永不回朝!睿谨闭上眼,深深地咦息。 半个月后,永浚带领禁军,在一处酒楼里捉到刺客,原来此人正足瑞嚣当年的下,玉柱的师兄,是为复仇而来。 然而颛嚣离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        ☆        ☆ 两年后“姊姊──姊姊──”叶文由屋外奔进来。 “小声点,念成刚刚睡下。”叶清儿轻声回道。 望着儿子沉睡的小脸,她的心无限满足。 他长得很像他的亲爹,叶清儿每每望着儿子的脸,心底深处仍然会痛。但更多的时候,这份痛苦却是她活下去的力量。 “听说城里来了个大财主,不但买下咱们旁边的那块土地,现下还雇大批人马,连了许多建材,准备在咱们旁边建大屋呢!”叶文小声地开口。 “是吗?那咱们很快便有一个有钱的邻居。”叶清儿漠然的回答。 “希望这位邻居可别像马家那样欺侮人才好。”叶文有感而发。 “说得是!”两年来,阿文长人不少,叶清儿甚感安慰。 也许,正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幢大宅居然在一个月之后落成。 尽管如此,叶清儿却从来未曾见过宅子的主人。 这一晚,忽然了起大雨,叶清儿一家正准备吃晚饭──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叶文打开门,瞧见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 “请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是隔壁的总管事,咱家主人新居落成,想请你们过府一众,顺道一块儿用饭。” “姊姊──”叶文回头。 “谢谢你家主人好意,只是咱们晚饭已备妥,就不打扰了,改口定再登门造访!” 叶清儿婉拒。 总管事点头离去,未敢勉强。 不一会儿,再度传来敲门声──叶文再次打开门,却吃惊的呆怔在门口。 “怎么,不认得我了吗?小鬼!” “阿……阿嚣哥哥……”天!真的是他! 叶清儿瞧着他,倘脸煞白。 “不讲我进去坐坐吗?” 叶文让开身子,让他走进屋内。 叶耀瞧着他,没有开口。 “既然你们不愿到我宅里用饭,那么我只好过来拜访。”黑沉的眸未有改变,精芒四射地瞧着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叶清儿身边的孩子。 叶清儿反射性地将孩子护在身前。“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是吗?”颛嚣走近她。“我想看看孩子。” “不许你碰他!”叶清儿警戒地开口。 她绝不许任何人带走她的孩子。 “难道你不希望我们父子团聚?”这些日子以来,他始终在一旁看着她、守护着她。 “念成没有爹。” “现在他有了。” “你……你走……你走……”叶清儿用劲推开他。 “我再也不走了!”他握往她依然纤细的小手。 叶清儿心头一震,用劲甩开他的手,奔出门外。 “还不快去追!”叶耀在这时开口,一手抱起念成。 颛嚣提起伞,追了出去──叶清儿在雨中奔跑,一路来到田梗边,蓦地,她脚下一滑,跌在泥地上……大雨不断落在她身上,她分不清脸上是而还是泪? 蓦地,她感觉雨水不再落下,猛地抬起头,见到颛嚣撑着油伞,站在她身后,一如初见的当年。 “为什么要回来?”她痛苦的开口。他是来带走孩子的吗?她已经没有他,不能再失去念成。“我是绝对不会把孩子交给你!” “我不是为孩子而来,我是为你。”离宫两年以来,他四处飘泊,走遍大江南北,可是他却发现,无论他走到哪里,内心总无法平静,始终惦着她。 花了两年的时间,他终于了解,唯有这一片大地与眼前这个女人才能令他平静与满足,就这样,他回到这里。 无论她原不原谅他,他都不会再走。 这一次,叶清儿肯定自己哭了。 温热的泪珠像流不尽似的,不断滑下她脸颊……“我已经没有第二颗心可以碎了。”她低哑的开口。 颛嚣伸出手,“我会守着你一生一世!” 叶清儿瞧着他,心口再度涌上酸楚……对他的爱,始终没有停过,她不想骗自己,可……她能够再一次将自己托付予他吗? 他的眼中,仍有与生俱来的尊贵气魄,然而,熠熠眸光袄却添了一抹柔情……他真的改变了吗? 叶清儿把手交到他手里──“咱们回家吧!”她轻轻地开口。 也许阿爹说的没错,再恶之人也会有良善的一面,哪怕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她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也要相信自己。 颛嚣瞧往她,目不转睛。 这世上唯有这一双含惰的眸可以牵动他的心,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如今,他总算明白,这世间真有人可以毫无保留的对另一个人好。 那是出于爱,深切的爱! 望着她清秀温婉的小脸,他发现心中某一部分开始融化,浓稠的感觉温暖他的心田,却也揪痛他的心……头一遭,他发觉自己可以爱人,而且爱得如此深切。 他拉起她,将她紧紧拥进怀里。“谢谢你!”他在她耳畔柔声道。 叶清儿仰起脸,“谢什么呢?” “若非当年你买下我,也许我不会有今日。” 叶清儿瞧往他,全有一点痛,又带一点怜。“这是咱们的缘。”同修百年的缘! “如果真是缘,那么我谢谢天,它让我遇上的是你。”他低下头,抵往她的额,衷心地道。 真切的情意在两人身边流窜。 两人相视而笑,携手迈向家园。 颛嚣知道,这一生他会用尽所有的好来待她! 尾声 *《烈火闲情》系列── 1.想知道毒王黑阎笑的痴缠情缘,请看非限定情话f3]6《勾情毒王》 2.是谁让黑间吴抛却太子身分与爱相随?请锁定非限定情话f326《索情暴君》 3.关于冷魅“邪神”黑阎邪的纠葛情事,请翻阅非限定情话f345《掠情邪神》 4.想知道黑阎傲为爱宁赴黄泉的故事,请看非限定情话f365《问情剑魔》 5.欲知黑阎闇觅得相属伴侣情事,请看非限定情话f405《挑情闇王》 后记 想不到吧!阿昕我居然让《烈火阎情》这系列里的坏人颛嚣摇身一变,上诉成功!(没办法,他求了偶粉久!)其实,阿昕我一直很想写一本坏人的故事,这一本算是办到了。 至于他的名字为何要取为颛嚣? 其实嚣这个字同“枭”,是枭雄之意。 而所谓的枭雄当然有别于英雄,是那种坏坏的男人,不管是哪一种雄,只要不是狗熊就好啦! 天!赶稿赶得有点神志不清,开始胡小言乱语……ok,言归正传! 在阿昕心里认为,要能够改变颛嚣道种坏男人(坏男人有很多种!)大概除了清儿这个有点痴、有点傻,又带着点天真性格的人才办得到吧!因此塑造了清儿这样的女主角,赋予她重任! 什么?外子在一旁偷笑……“喂!你笑什么?”阿昕我问。 “有点痴、有点傻,又带点天真,那不是笨上加笨再加笨!” 我咧x*@#)*@()$&……阿昕立即给他白了一眼回去! 难道他不知通天公疼憨人吗? 其是欠扁!(放心,阿昕我没有暴力倾向啦!哈哈!)日前阿昕还不知道这本《爱奴》何时上市,不过我仍然要祝大家千禧年快乐! 咱们下本见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