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情暗王》 第一章 “啊……快……孩子……要出世了……”说话的是一名美艳的少妇。 “王后,您得忍忍啊,王后……”女侍焦急地道。 少妇脸上神情十分痛苦。“我忍不住了……快……快找一处地方……快……” 女侍见王后似已到达极限,急急在四周望了下,发现不远处有一石堆可供遮蔽,于是扶着王后走了过去…… 虽不是头一胎,但生孩子毕竟是一件耗费所有精力与死神搏斗的危险事,王后在产下婴孩之后已近虚脱。 “恭喜王后,是个公主!”女侍兴奋地抱起女婴。 王后勉力瞧了一眼,终于露出笑容,沉沉睡去。 女侍见日已西斜,王后又异常虚乏,当下决定在林子 到了半夜,女侍被一阵悉卒声所惊醒,猛地睁开眼,竟瞧见一头大熊赫然来到火堆边…… “啊……王后,您快醒醒……王后……”女侍惊恐至极。 正危急间,不知由何处窜出一只白狼,白狼双瞳幽光闪闪,朝大熊龇牙咧嘴,状甚凶恶。 奇异的是,大熊见了白狼之后竟未再向前,反而不住地后退,虽然吼声来停,却在转瞬间消失于黑暗之中。 王后在此时幽幽转醒,适巧目睹一切。 白狼赶走大熊之后并未离去,一双绿眸直盯住王后与女侍。 女婴似有所感,哭了起来-- 白狼走向女婴,迅速叼起她娇小的身躯,奔入密林深处。 一切,只不过是转瞬间的事! “孩子……我的孩子……”王后急痛攻心,再加上身子虚乏,竟晕厥过去。 “王后……王后……”女侍不断的呼喊。 黑暗的林子又恢复先前的寂静,只闻女侍一声声的嘶喊。 许久之后,女侍的声音渐停,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之后,王后回到了她的国家,却终日郁郁难欢。 时间是最好的治疗工具。 当所有的人都认定女婴绝无存活的希望时,只有王后不同! 她深深相信这孩子一定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是的,孩子一定还活着她这么告诉自己! * * * 围场里有一支马队,约莫二十来人。 马队之中,人人善射骑,各色良驹不胜枚举,唯独有一匹马通体漆黑,毛色均匀油亮,体态高壮优美,步履轻盈敏捷,奔行间丝毫不见仓皇浮躁,亦不嘶鸣,识马者一眼便可知此驹非同凡响,是马中的极品! 此时众人策马奔纵林间,来来去去,总紧跟随在黑马身边。 黑马既为极品,驾驭者自然非寻常之辈。 此人一身黑色皮裘,身形高壮,美中不足的是在他原俊极的脸庞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自他的左眼之下划过面颊,为他添上一抹邪佞的气息,令人不敢逼视,却又忍不住为他身上那一如王者般的风华气魄所吸引。 他正是封疆大吏,皇上画土赐封城邑的“南疆之王”黑阎暗。 蓦地,他眸中精芒大灿,一双极富侵略性的眼眸直凝向树丛间疾掠过的黑影-- 薄唇勾起一弧嗜血的淡笑,微眯起眼,他开弓拔箭,疾射而去。 紧接着,他长腿用力一夹,策马直追上去。 他对自己箭无虚发一向有自信;当年在战场上,他即以此箭术夺去不少蒙古将士性命,令蒙古人为之丧胆,称他为“中原哲别”,为神射手之意。 “快,这附近找一找,那猎物肯定就在某一处?”说话的是黑阎暗身边的一员大将符松藩。 未几,不远处传来欢呼之声-- “猎物在此,是一只……是一只……”这是什么怪玩意儿,他前所未见,不知如何称呼! “是一只长毛猩猩!”符松藩来到猎物身旁说道。 黑阎暗越过众人,直来到猎物之前-- 锐利的眸光直落在猎物身上缓缓梭巡……它背部中箭,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浓稠的鲜血染满整个背脊。 “松藩,取下它背上的箭,将它翻过身来瞧瞧。”黑阎暗沉缓地下令,眸中掠过一丝诡芒。 符松藩得令之后立即翻身下马,依照指示行事。 “嗄!?” “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吗?”黑阎暗徐徐地问。 “这猎物的脸……好生怪异,与卑职以往所见的猩猩不同,好象……好象……”符松藩吞吞吐吐,暗暗心惊。 “像人是吗?”黑阎暗石破天惊地接口道。 “王,您……”符松藩惊疑不定,却未予以反驳,因他内心亦如是想。 众人莫不暗暗惊疑……是人吗?怎么七分像禽兽! 下一刻,黑阎暗长指一屈,一道强劲的内力由他指尖处激射而出,打在长毛兽身上。 “睿寒。”他开口。 马队中走出一骑。此人是黑阎暗王府中的大总管,斯文而内敛,双眸中隐隐透着精悍。 “王有何吩咐?” “我已为它点穴止血,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当明白。”方才他所使的是一招凌空点穴,非功力精深者不能。 “卑职明白!”一行人中,只有他懂得医道。 只见慕睿寒当下撕下衣袖,在猎物身上洒了些金创药后便将它伤处裹起。 “今日到此为止。”黑阎暗又瞧了眼地上的猎物。“松藩,将它带回王宫,不得稍有延误,倘若它死了,便唯你是问!”话甫落,黑马即奔了去,转瞬间即消失踪影。 “还楞著作啥?不要命了是吗?”慕睿寒在一旁提点。 符松藩心头一惊,立即将猎物安置在坐骑之上,策马狂奔而去,真要命!竟要载这毛绒绒、又脏又臭的“东西”回去。这一下,他大概要洗三天的澡才能除去身上所沾染的恶臭! 慕睿寒笑了笑,与众人齐追上去。 * * * “啊……符大人救命哪……”老医官扯开喉咙喊道。老天!这怪物的力气还真大,掐在他颈上的手几乎令他呼吸为之一窒! 符松藩见状立即上前解救…… 这怪物是在医官为它缝合伤口之时突然醒过来,并且狂性大发,一出手便掐住医官颈子。 见符松藩上前移动,它便朝他发出凶恶的低鸣,警告他不许再前行。 嘿!这怪物瞧来四尺有余,像个孩儿,他堂堂参军又岂会惧怕?尽管它状甚凶恶,却阻止不了符松藩的脚步,倏地,它放开医官,疾冲向符松藩,以奇快之速在他大腿上咬了一口。 “该死!”符松藩破口大骂。他没料到这怪物动作竟这么快。 咬完符松藩之后,它立即窜出房门外,动作与寻常走兽并无不同,四脚着地。 “哪里走!我今天非拔光你这畜牲的毛。”符松藩追了出去,它这一咬非同小可,竟令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追出门外之后,那怪物已无踪影。 黑阎暗在书房内临帖,蓦地耳边忽传来一阵极为粗喘的兽呜…… 他眼一沉,当下一掌推出,房门随掌风所到而开启。 是它! 长毛兽被此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下,旋即转身奔逃。 黑阎暗立时展开轻功追了上去。 来到前苑之时,长毛兽忽地失去踪影,黑阎暗凝神细辨,忽尔露出一抹诡笑…… “喝!”话骤起,长指夹带一股劲风,直往花丛而去。 他知道长毛兽的藏身处。 咚的一声,长毛兽应声由花丛间滚了出来,全身僵直无法动弹。 它又中了黑阎暗的凌空点穴! 符松藩领着一干侍卫匆匆赶至。“卑职该死,让王受惊了!” 黑阎暗横扫他一眼,“为什么让它在宫中乱走?”他淡淡地问,似未有责怪之意。 符松藩咽了口口水,主子向来都是这么喜怒不形于色,他还真怕。“回王的话,这长毛兽在医官为它疗伤之时突然醒来,狂性大发,伤人而逃!”下意识地,他以手掩住腿上伤口,被这怪物所伤,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 这个动作没有逃过黑阎暗双眼。他半眯起眼,来到长毛兽身前,俯身凝视着它。要伤松藩并不容易,而它竟办到了! 长毛兽虽被点穴而无法动弹,但见他接近自己,便朝他龇牙咧嘴,不住地发出凶恶的低鸣,目露凶光。 “你可真是凶悍吶!”黑阎暗伸手抚了下它浓密的毛发。 此举更加激怒了长毛兽,它口中不住发出狂吼声。 人与猩猩到底是不同,黑阎暗在细细查看过后更确定是人。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呢?他心中有难解的疑惑。 “松藩,将此人带回房去,并将他捆绑在床上,以免他伤人。” “卑职遵命!” “还有,叫医官到厅里候着。” “是!”符松藩立即领着侍卫将这个野人搬走。 当老医官来到厅中时,黑阎暗早已来到。 “老臣来迟,请王降罪!” “念你年事已高,就饶你一次。” “老臣叩谢隆恩。” “臣自当竭尽所能!” “我要你除去那野人身上多余毛发,令其变回原来的模样,你可办得到?” 老医官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露出喜色。“臣记得家师有一古方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老臣定当尽力一试。” “很好,你去吧!” 老医官退去后,慕睿寒来到大厅。 “那野人怎么样了?”黑阎暗问道。 “凶悍依旧。”慕睿寒苦笑了下。 黑阎暗微哂,未置词组。 “王很关心那野人?”慕睿寒小心翼翼问道。 黑阎暗浓眉上扬。“何以见得?” “王一向不会让来路不明之人进入内宫。” “是我一箭伤了他,我不能任其暴尸荒野。”尤其是发现他还是个人,不是野兽! 慕睿寒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也许是那野人的福分吧!很多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奇妙,人与人的相遇就这么开始! * * * 一个月后 打从那日在书房外见过那野人之后,黑阎暗便未曾再见过他。 这日老医官前来通报结果后,他决定亲自走一趟。 才刚踏进房内,他一眼便瞧见一个小女娃儿坐在床沿,手脚都被铁链铐住…… 瞧她的模样约莫十一、二岁,身上的长毛去尽之后,露出她原本深刻好看的五官…… 她的眉粗密而微微上扬,英气十足,挺而直的鼻梁、丰润的唇,下巴中间有一道固执的凹痕。这样的组合称不上是倾国倾城,却有一股难言的吸引力……是那一双带着野性的黑瞳吧!在她眸底,他瞧见了源源不绝的生命力。 她一见到他便立即朝他龇牙咧嘴,发出一声声警戒的低鸣。 她还记得他! 一贯冷漠的邪气俊颜不由得扯出一抹不自觉的淡笑。 “卑职在!”符松藩由门外奔了进来。 “解开她手脚上的铁链。” “可是……她很凶悍,会伤人。” “你怕?”凌厉的双眸直盯在他脸上,不怒而威。 符松藩打了个哆嗦,他更怕这主子!在王身边多年,他还是摸不清王的脾性,从来没有人能猜得透王的心思,王的身边总像隔起一层黑纱般,永远叫人又敬又惧。 “不……不怕。”符松藩战战兢兢地回答。 “很好,解开!” 符松藩只得取出钥匙打开箍制住女野人的铁链环。 女野人一得到自由后立即攻向符松藩,符松藩倒还机伶,早料到会如此,在解开链环同时,随即一跃向后。 岂知女野人动作奇快,跟着他一跃而起,咬住他的肩! “该死!”符松藩一痛之下,一掌朝女野人打了过去。 女野人比他更快,早已翻身而去。 黑阎暗在一旁见了,心中暗忖,没料到此女是个练武奇才。 “住手!”他阻止符松藩再向她进击。 女野人瞧他一眼之后,窜出房外,没再攻击。 莫非她已知道要怕他? “王,她逃走了。” “她再怎么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话声甫落,黑阎暗勾起笑追了出去。 终于,在荷花池畔,他找到了她。 女野人见始终摆脱不了他,又怒又惊,不断发出动物般的怒鸣。 “别怕,我不会伤你!”他一步步走向她。 女野人不住向后退……大抵是不习惯身上的衣衫,竟一个不慎失足跌落荷花池! 她不识水性,直在水中挣扎。 见她不住在水中挣扎,黑阎暗没有半分犹疑,纵身跃入池中…… 待符松藩与慕睿寒率领侍卫赶到之时,黑阎暗已抱着女野人离开池畔。 “王,您没事吧!”符松藩立刻趋上前。 “我没事儿,吩咐厨房熬碗姜汤,我怕她会受寒。”他低头瞧了怀中的女野人一眼,语气少了一份平日一贯的冷冽。 此刻,她全身不住颤抖,一双小手牢牢攀住他。 是吓坏了吧!他望住她的眸光不由放柔。 “王,依卑职之见,还是将她锁在房里吧,省得她多惹事端!”符松藩眼一瞟、用力的瞪了女野人一眼。 女野人一见,更不住往黑阎暗怀里缩。 冷冽重新爬回黑阎暗脸上。“符松藩听令,我命你即刻到厨房去亲自熬一碗姜汤,违者重责三十大板!” 一干侍卫闻言忍不住暗笑在心。 什么!?要他堂堂参军大人亲自熬姜汤给这女野人,喝?真是太可恨了! “快去吧!松藩,迟了就要挨板了的。”慕睿寒似笑非笑地望住他。 “我……我……我这就去!”他咬牙回道。女野人,我与你誓不两立…… 望着符松藩远去的离去,一干侍卫忍不住笑了出来。 “睿寒,半个时辰之后到书房见我。”黑阎暗说罢,抱着女野人离去。 慕睿寒目送两人背影,唇边泛起了隐约的笑意。 一切会不同的,他知道。 * * * “小姐……唉……别这样啊……小姐……”三名丫鬟无措的望着桌子另一端衣衫破碎的女野人,这已经是她今日第四次撕裂身上的衣衫了。 每一次,三人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接近她,并强行为她着衣,但仍没有一点用处,她总是极度厌恶的撕毁衣裳,露出她赤裸的身躯。 “怎么办?她这个样子怎么带去见王?”王若见了一定会责怪她们。 “她做惯了野人,一时间必定无法适应身上多了这么多束缚,咱们就再多试几回吧!” 三人互望一眼,再度绕过桌子替女野人更衣。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与一般人的相同之处,女野人渐由极度的凶悍转为好奇,不再刻意伤人。但尽管如此,她仍时时保持戒心,偶尔仍有咬人的举动,因此伺候她的丫鬟们必须小心提防。 三人才替她换上一袭水红罗衫,转眼间又被她扯下衣袖与前襟,一件上等衣裳在霎时成为破布。 女野人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对着三人露出挑衅的神情。 “有什么事需要耽搁这么久?”低醇的嗓音传入丫鬟们耳中,随即黑阎暗由门前的屏风之后走出来,他已在书房等了近半个时辰。 “奴婢叩见王。”丫鬟们福身行礼。 黑阎暗的眼光掠过三人,直凝在一身破衣的女野人身上,这短暂的一瞥已足够教他明白一切。 “你们先下去吧!” 打从黑阎暗进房之后,女野人的眸光便未曾离开过他身上。 这个人是救过她的,她明白这一点。 两人对峙了半晌,黑阎暗对她开口道:“过来。”他同时配合手势示意她接近自己。 女野人一眼便明白他的意思,在略微犹豫之后,她决定走向他,因为在他身上,她可以感受到一股令她安心的力量,她的直觉告诉她,可以相信他! 在离他一步之遥,她停下脚步,一瞬也不瞬地瞅住他。 “着衣是基本的规矩,你不能不守!”他简单但坚决的指着她身上的破衣说道。 虽然不懂得人语,但由他威严的语气,她可以明白他要她穿上衣裳。 她拧起眉,退了一步,表示拒绝。 黑阎暗勾起一抹诡笑,抬手拍了两下。 下一刻,丫鬟们鱼贯而入,个个端着精美佳肴,转眼间,房内那张小圆桌已摆满各式香气扑鼻的小菜与点心。 女野人一见,立即瞪大了眼,冲至桌前。 正当她想用手去抓食物时,手背冷不防地被重重打了下。 她抬起头怒视着他,口中发出愤怒的低鸣。 动物的掠食本能在她身上表露无遗。 “想吃?可以,但必须先穿上衣裳。”他顺手挑起一件杏色衣衫。 这样简单的意思,女野人一下子就明白,但她却露出倨傲的神情,不愿屈服。 “好,有骨气!”他拿起银筷,开始在她面前吃喝起来。 女野人从来未曾见过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一时忍不住,想也不想便冲上前来抢东西。 只是无论她如何明抢暗偷,始终扫不着餐盘边儿。 “考虑清楚了吗?”他再度勾起衣衫,在她眼前晃了晃。 黑阎暗示意身旁的丫鬟为她着装。 不一会儿工夫,女野人由屏风之后走出来,立即冲向食物-- “坐下!”他以绝快的动作又打了她手背。 女野人干脆以口就碗…… 未几,她停下动作,发觉自已正咬住他的手,想也不想,她加重力道,直到口中传来血腥味…… 这一下,她反倒意外了,松口之后,她瞧住他。 这个人怎么和其它人不一样,没有急着闪躲? 此举却令一旁的丫鬟们大吃一惊-- “王……您不要紧吧?待奴婢取药过来为您裹伤。” “不必,你们全退下。”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没有人猜得出他是喜是怒。 也许后者居多吧!女野人合该要倒霉了。众丫鬟纷纷暗自思忖。 “你,坐下!”这一次,他不再指着椅子。 她却记得这个音节所代表之意。 破天荒的,她缓缓地坐下,生平头一遭听命于人,且是心甘情愿。 “聪明!”他赞了声,仍看不出喜怒,但眼底却添了一抹波动的眸光。 她略略迟疑朝食物伸出了手。见他没有再反对,她一把抓起点心,猛往嘴里送。 这一次,就由着她用手吃东西,但他保证这会是最后一次!不多时,她已餍足,盘底亦已朝天。 黑阎暗命丫鬟们撤下膳食,送上纸笔墨砚。 接下来,他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指着自己,口中念着:“黑阎暗。” 她张口欲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发出模糊的一个“暗”字。随之他又再度提笔,在纸上写下“喜歌”两个字,然后指着她,念了一遍。 这是为她取的名字。她瞅住他,好一会儿,突然抓过他的手,在她咬伤之处开始轻轻舔舐。 这样的亲昵只在相互信任的动物间会发生,很显然地她已对他产生信任感。 “闇!”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轻声唤道。 那样澄澈的眼,只有初生婴孩才会有。 忽然间,他的心震了下。 随即,他伸出租糙的大手,缓缓地抚上她浓密的长发。“喜歌……”他不觉脱口出声。 她对他咧开嘴,露出一抹无邪的笑容。 有那么一刻,他清楚的察觉到自己心底深处有一处正开始崩陷。 第二章 六年后 阒黑的角落里悄悄地出现一个白影。 周围立即卷起一股奇异的气味,夹杂着微不可辨的喘息声,一步步地接近目标…… 喜歌猛地睁开眼,唇畔勾起一弧浅浅的笑,她知道它来了! 黑暗中,对牢她的是一双碧幽的野性瞳眸。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它温暖的壮硕颈项,低头在它额心印下一吻。, “走吧!”她起身,语气中透着一股莫名的愉悦。 它顺从地紧跟在她身畔,随她一同离开。 潜出皇城不多时,天色已蒙蒙亮了。 喜歌身畔的白狼突地发出一声长嗥…… “想比试?好,咱们看谁快!”话未完,喜歌己如闪电一般窜进树林。 白狼始终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旁,没有超前,亦来曾落后,一如守护灵般,紧伴着她。 “哇……好快活……”喜歌口中忍不住发出喜悦的呼喊。 山风带着微微的清甜湿意弥漫整个山林,喜歌愈奔愈快,终于在一湖泊前停下脚步。 她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褪尽衣衫,一一步步走入湖中…… 冰冷的湖水立即激起她全身战栗的感受,她满足地叹了口气,闭上双眼,沉入湖中,优游地徜祥在静谧的世界里,与大自然合而为一。 唯有此刻,她才能无拘无束,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白狼静静地伏在岸边,守候着她。 一切仿佛再自然不过,在喜歌与白狼之间,似无人兽之别。 山林里人烟罕至,喜歌心满意足地享受着朝阳映照在身上的温暖感觉,不知不觉地,她伏在湖畔的巨石上沉沉入睡。 不知经过多久,喜歌突然被一阵低鸣声惊醒 “有人来了,是吗?” 白狼瞪视着前方,口中怒鸣未止。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缓缓由树丛之后走了出来…… “我就猜你会来这里!”黑阎暗首先开口,邪冷的俊颜上微泛起责备之色,除此以外并无其它情绪。 喜歌望着他,没有忽略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光芒。 这样疾掠而逝的心绪究竟代表什么?她一向不懂! “过来。”声音不大,却有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力量。 喜歌不由自主地由巨石上一跃而下,缓缓走向他。 朝阳在她身后,为她迷人的身躯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一头黑缎般的长发仍湿漉,顺服地贴在她身后,让她整个人看来有一股神秘的吸引力,有如山林间惑人的精灵。 转眼间,她已来到他身前。 她很高,但在他面前仍须仰起头。 她凝视着他,一双野性的大眼无邪地闪闪发亮,脸上没有一丝羞赧。 她一向不避讳在他面前裸露胴体。 黑阎暗面不改色,一手挑起搁置在树枝上的衣裳,递向她。“穿上!”他简短地下令。 喜歌拧起眉。“不要!”纵使经过这么多年,她依然不爱这种全身被包裹起来的感觉。 黑沉的利眸闪了下,在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他已经一把抄起她的手,俐落地为她穿上衣衫。 “不要,我说了不想穿!”她极力挣扎,却挣不开他如铁一般的箝制。 “由不得你!”俊颜仍是一贯的深沉难懂,但语气里已透出一丝危险。 她的挣扎在这一刻奇异地挑起他强烈的征服欲望。 喜歌不明白自己对男人的影响,仍执拗地道:“为什么?这里没有旁人,不是吗?”无邪的大眼星芒闪烁。 “有我!”他发觉自己竟因对她的强烈渴望而疼痛! “你?”她瞪大了眼。“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习惯吗?”她惊疑不已。 “下个月你就满十八了,不再是孩子。”这六年来,她早由当初的女野人变为如今令人惊艳的绝美少女。 “我看不出其中有何差别?”她嘟哝地回道。 “我不希望别人瞧见你的身体。”妒意潜藏在自己话语间,他却没有察觉,也许……是不愿察觉! 喜歌闻盲,不由怔了下,随即笑道:“这里一向绝少人烟,你不须有此顾忌。” “凡事都有万一!”他不动声色地回道,这一瞬,他心中已经决定将此处列为禁地。 “倘若真有人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她耸耸肩,不在乎地回答。 俊颜在这一刻更显冷惊,他决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怎么?生气啦?”她踮起脚尖,双臂亲呢地环上他颈项,除了白狼,这世间她最信任的人只有他。 “答应我,要好好保护自己。”他环住她的身子。 “我的武功一向是你亲自调教,难道你对我没有信心?”她笑问。 他未置一语。 半晌,他终于开口:“该回去了。” 喜歌回头瞧了白狼一眼。“这一次可不可以带它回宫?”大眼里有真切的渴望。 她是狼群养大的孩子,十多年来,白狼一直守护着她,即使她已回归人群,它却始终默默地跟着她,未有改变。 “你忘了上一回登门求亲的端木公子被它咬伤,差点废了一只手?”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哼,他活该,谁教他趁着四下无人之时强拉住我的手,白狼没咬死他算他走运!”她丝毫没有半点愧疚之意,眼里闪着淘气的光芒。 白狼似懂人语般,在一旁低鸣附和。 也许是认同了黑阎暗,白狼从未攻击过他。 “你敢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喜歌美目流转,立即回道:“除非不再有人上门求亲。” “怎么?你很讨厌有人上门来提亲吗?难道你不觉得有人要你,是一件光荣的事?”他露出罕有的戏谑表情。 “一点也不,喜歌不想成婚。”她懊恼地表示。 “哦,为什么?” “我谁也不喜欢。”每一回,只要有王公贵族前来提亲,她便会躲到山林里,不愿见人。 也许她一辈子都会这样,永远不能真正融入人群生活。 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引以为撼,她认为自己快活最重要,无论是以哪一种方式生存。 “真的那么确定?” 喜歌点点头。 “连我也不喜欢?” “不,你除外。”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接口道:“可是你不会与喜歌成亲。” “何以见得?”沉凝的眸光微微闪烁。 “因为你根本不会和任何人成亲。”她想也不想就回答。 “是我的哪一项举动让你有这种想法?”他拉着她往树丛外走去。 “因为你不爱任何人!”她一针见血地回道。 他微微一怔,想不到她竟看他看得如此透彻! “爱一个人未必会与之成亲,但成亲也不表示两人相爱。”他徐徐地开口,直视着远方。 喜歌瞧着他英俊的侧脸,心头起了重重疑惑。“暗,你究竟成不成亲?”她一向想什么说什么。心思十分单纯。 “到了那一天我自然会告诉你。”薄唇勾起隐隐的笑。 “既然如此,那么你娶我好了。”她发出惊人之语。 黑阎暗倏地停下脚步,转头瞧着她。“怎么这么想?” 黑沉的眸底有一抹光芒在流转。 “反正你不爱人,我也不信任他人,那咱们索性成亲,不好吗?”她天真地反问。 他敲了她的头一下。“傻瓜,当然不好!” 喜歌不服气地道;“哪一点不好?” “任谁娶了你这个大麻烦都不好。”他似真非真地道。 “所以你急着把我嫁出去?” “你明白就好。”黑眸闪着笑意。 不知怎地,喜歌心头有说不出的难受,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唉……当人真的很难! 忽地,黑阎暗发出一声长啸,一匹黑马由林间奔了出来--是疾风! 黑阎暗一个翻身,俐落地翻上马背。“回去吧!” “可是它……”喜歌望着白狼,内心有些犹豫,她已经有十天没见到它了,心里十分难舍。 白狼来到喜歌身边,亲呢的舔舐着她的手。 “看样子,不让它进宫,你也不想回去了,对吗?” 喜歌抬起头,两人的视线交缠许久…… “算了,带它回宫吧!”他一把将她拉到马背上。 随着一声呼喝,疾风如闪电般向前迈开脚步。 “走!”喜歌回头对白狼唤了声,白狼立即跟在疾风之后。 喜歌心头无限欢喜,紧紧抱住黑阎暗,享受奔驰的淋漓快意。 * * * “小姐……小姐……”了鬟气急败坏地奔进花园里。 “什么事这么急呀,春屏?”喜歌躺在草地上,慵懒地瞧着丫鬟红扑扑的脸蛋。 “有……有人到宫里来,听说是专程来向王和亲的。” 什么?和亲? 喜歌猛地自草地上弹坐起来,白狼在一旁也警觉地抬起头,仿佛意识到危机。 “是什么人?”喜歌问道。 “听说是辽人,还是个公主呢!” “王答应了没?”喜歌发觉自己竟紧张得声音微微发颤,为什么呢?她该高兴的呀!但心中非但无一丝喜意,反而有模糊的不快。 “不知道,春屏一得到消息就立刻来告诉小姐,那一干辽人还在‘紫麒园’里奉茶呢!” 喜歌当下立即奔了去。白狼亦尾随在后。 “小姐……等等我呀……”春屏边追边喊,但愿小姐可别太冲动而闯祸才好! 喜歌直接奔进紫麒园的厅里,连门也没敲,直闯进去…… 黑阎暗一眼便瞧见她,神色微微带着责备,“喜歌,我说过多少遍了,进门前一定要先敲门。” 在他威严的逼视下,喜歌讷讷地回道:“对……对不起。”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对他是敬畏有加,毕竟他不但收养她,还是她的师父,两人的感情如兄妹、如朋友。 白狼在此时也来到喜歌身旁,警戒地环视一屋子的陌生面孔…… 说来奇怪,白狼从未攻击过宫里的人,但只要有人对喜歌不善,它便会流露出凶残的一面,也算得上是一只极具灵性的兽类。 辽人从未见过此奇景,一时间目光全落在这一人一兽身上…… 素闻中原女子纤弱娇美,但眼前的少女身形要比一般中原女子高,体格亦不若中原女子般纤弱,英气十足,尤其那一双大眼灵活灵现地,充满了野性不驯的光彩,再加上她与白狼状甚亲呢,更令人暗奇在心,无法移开锁在她身上的目光。 “各位。这是喜歌,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黑阎暗徐徐地开口道。这样的情景他早已见怪不怪,每个人头一回见到喜歌时,总会被她独树一帜的野性美所深深吸引。 “好一头通灵性的白狼。”耶律德彦首先开口赞道。在大漠虽有狼迹,但其生性凶残,从未见过如此与人贴近的通灵之兽,不知眼下这位艳极无双的少女有何特殊能力,竟能令一头狂兽如此驯服?喜歌见他赞美白狼,心头一喜,不由得对他甜甜一笑,心生好感。 “喜歌,过来!”黑阎暗开口叫唤,语调虽一贯冷淡,但俊颜已起了一丝微不可辨的改变。 喜歌与他一向亲密,只有她发现了他的不同。 是生气了吗?她不是已经道过歉? 虽有疑惑,但她仍带着白狼走向他,静静地伫立在他身旁。 这时,喜歌注意到辽人之中坐了一位美丽的女子,但她敏感的感受到女倨傲的神情中有隐隐的不善之意。 她自小与兽相处,动物的本能比一般人灵敏,往往可以在人群中分辨出孰善孰恶,十分灵验。 “看来,暗王不但治事有方,连选妃的眼光亦有独到之处。”耶律宏都开口道。他是耶律德彦的叔父,亦是辽王的胞弟,此番到中土,是为和亲而来,以拉近两国关系为前提。 辽人一向以游牧为主,分散大漠四方,日子过得十分艰苦,虽觊觎中原地肥物美,但兵力尚有不足之处,因此对黑阎暗十分忌惮,希望能拢络他,有利于其入主中原的发展。 黑阎暗眸光闪了闪,回道:“喜歌是我义妹,不是后宫的嫔妃。” 耶律德彦闻言,不由得双眸发光,“不知舍妹可有婚配?”此番虽是为公主和亲而来,但若能与阎王之妹定结鸳盟也未尝不可,况且此姝美艳不可方物,他早已一见倾心,求之不得。 “喜歌年幼,心性尚浮动,本王以为她尚不宜婚配。”他一语带过。 耶律宏都瞧在眼里,已明白儿子心中所想,因此开口道:“倘若暗王您不嫌弃,小犬愿与舍妹结下这桩婚事。” 黑阎暗不动声色,徐徐地回道:“王爷美意本王心领,但舍妹性子一向刚烈,实不宜过早婚配。” 耶律宏都父子互望一眼-- “如果可以,咱们可先定亲,过一、二年再迎娶亦不迟。”耶律宏都再度开口。 黑阎暗眸光趋暗,视线落在喜歌脸上。“你以为呢?”俊颜微微泛起只有她懂的冷戾。 喜歌瞧着他,心头微微吃惊……他分明起了狂怒,为什么?以往即使拒绝其它王公贵族的求亲也未曾见他有怒意,莫非是对辽人有成见,不愿她与番邦婚配? 喜歌心头忽地浮上一丝丝欢喜。“王答应了辽人的和亲之议吗?”在外人面前,她一向尊他为王。 “我已答允公主留在宫里住下,以多了解中原人文景物。”黯沉的眸光掠过喜歌,落在公主脸上。 耶律倩蓉心头大喜,娇声回了句:“多谢暗王。”其声之媚,足以令男人销魂蚀骨。 喜歌听到黑阎暗的回答,心头起了莫名的怒气。“喜歌斗胆,求王也应允耶律公子留下,一来可陪伴公主,二来也可让喜歌对他有进一步的认识。”她言下之意是表示与耶律德彦成婚之事尚有余地。 耶律德彦闻言,险上有着难掩的欢喜。 黑阎暗瞧住喜歌,缓缓地眯起眼。“你当真?”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似鲜活起来,令他俊魅的脸庞更显阴惊。 喜歌抬起下巴,挑衅满溢于眼。“当真!” “好!本王准你所议。”黑眸掠过一抹诡光。 “喜歌告退!”她咬住唇,匆匆退出大厅,而白狼则紧随其后。 “那么,公主就有劳暗王费心了。”耶律宏都说道。 “一切本王自有安排。” 一干辽国大臣闻言莫不暗喜在心。 黑阎暗的目光却越过一室人群,远远地落在大门外。 * * * 是夜,喜歌手持长剑,直往黑阎暗的“紫霞阙”而去。 每逢初一、十五是两人练剑的日子,今夜适逢十五,明月当空,月色下,喜歌一张小脸满是雀跃与期待。 平日,黑阎暗陪伴她的时间不定,因此她总期盼这两日的来到。思及此,她不由加快步伐。 随着脚步的接近,喜歌忽闻隐隐琴音…… 奇怪,是什么人在弹琴呢?闻那琴音分明是由紫霞阙中传出,难道是歌妓……没道理呀! 跨入紫霞阙,远远地,喜歌便瞧见大殿之上帘幕低垂,走近之后,她瞧清了帘幕下坐着一名弹琴的女子--耶律倩蓉。 殿上点有上百枝蜡烛,里兰合坐在她身旁,神情专注,随侍在一旁的尚有慕睿寒与符松藩二人。 喜歌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后,她决定悄悄离开。 今夜他原该属于她的……看来,他忘了。 “既然来了,为什么又走?” 喜歌心头一震……他瞧见她了! 白狼抬头瞧着她,等待她的响应。 “走吧!”喜歌领着白狼缓缓走回大殴。 “坐!”黑阎暗开口道。 喜歌未置一语,也未坐下。 “怎么?有事儿吗?”黑阎暗闲淡地问了句。 ”今天是十五。”她回道。 “练剑之事改日再说吧!难得今夜倩蓉兴致大好,咱们就陪陪她。” “如果打扰了你们,那么倩蓉这就离开。”耶律倩蓉娇声道。 “不,你继续。” 耶律倩蓉双眸含媚,朝黑阎暗浅浅一笑,又继续移动纤纤长指,撩拨琴音。 古事乃中原之物,耶律倩蓉能弹得一手好琴,足见是下了功夫。 喜歌心胸本就宽阔,她决定忘却不快,专注听动人的美妙琴音。 一曲弹罢,耶律倩蓉开口道:“素闻中原女子能歌善画,相信喜歌姑娘琴艺必定不俗,可否弹奏一曲?”看似善意的眸光,其实暗藏着深沉的心思。 喜歌脸上一红,讷讷地回道:“其实……其实我对琴艺一窍不通。”她一向不爱这些琴棋书画、钉芾女红。相反地,她能骑善射,武艺不俗,举凡男人家会的,她一样也不输人。 “哦,是吗?这么说来,传闻喜歌姑娘是由狼群养大的狼女,是真的吗?”媚眼中闪过一丝狡狯。 喜歌心思单纯,听不出耶律倩蓉心存嘲讽,据实答道:“我的确自小在山林里长大。” “想不到暗王您竟收了一个女野人当义妹。”耶律倩蓉笑道。 尽管喜歌再怎么心思单纯,也已听出耶律倩蓉的弦外之音,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身世有何不对之处,直到此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心中竟有说不出的难过。 原来,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别人还是把她当成山里的野人! “不许你说喜歌是女野人!”符松藩忍不住气愤地开口,多年的相处,他早将喜歌视如手足亲人般疼爱,甚至将自己最得意的一套“流星槌”武技传授予她,自然容不得旁人损辱她。 “你……”耶律倩蓉眸光闪了闪,竟笑着回道:“这是事实,永远改不了的事实,符大人又何必如此气愤?” “松藩,不得无礼!”黑阎暗徐缓地开口,俊魅的脸上仍是一贯的淡漠。 符松藩撇撇嘴,不再开口。 “我有点困了,先行告退。”喜歌起身。 黑阎暗凝眸与她相对,终于点了点头。“去吧!” 喜歌领着白狼匆匆离去。 为什么他不帮腔?是不是在他的心里,她始终还是个未经教化的女野人,是次一等的人。 这个想法令她心口隐隐发疼,却又不知自己该怎么做? 到了这一刻,喜歌才明白,原来这么些年以来,她努力地学习一切,全是为了他,只为了要跟上他的脚步! 原来她是那么害怕,怕他会离弃她,一如当年狠心将她丢弃在山林里的血亲。 这一夜,喜歌含泪入睡,不断做着恶梦…… 白狼悲伤地注视着她,却也无能为力。 蓦地,它警觉地朝房门外望去-- 门扉悄悄地被打开,黑阎暗走了进来,白狼与他对峙半晌,然后退到一旁,不再存有敌意。 它明白这个人不会伤害喜歌! “不……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喜歌在梦中哭泣。 黑阎暗坐在床畔,轻轻地伸出大手包住她发冷的小手。“我决不丢下你!”他承诺。 喜歌猛地睁开眼-- “闇!”她轻唤出口。 “睡吧!我不会走。”在微弱的烛光下,一贯淡漠的冷魅俊颜竟浮起微不可见的温柔。 喜歌乖顺地合上眼,将面颊贴在他手背上,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这一夜,她想起自己刚到达这里的第一年,他总是以这种方式哄她入睡,唯有在他的陪伴下,她才能安心入睡。 但愿永远不要天明……梦中的她仍这么想着。 时间稍纵即逝,黎明很快就来临。 “照顾她!”离去前,他对白狼这么说道。 白狼似懂得人语,悄悄地坐回床边,目送黑阎暗离开。 第三章 喜歌兴匆匆地拿着一块绣布来到黑阎暗的书斋,她知道这段时间他一向在此批阅公文。 推开门,她开口就道:“暗,你快瞧瞧,这是我为你绣的……”话说到一半,她突地噤了声,僵直的立在原地。 “王,您瞧,这丫头真不懂规矩,虽然不是下人,但也不能如此放肆呀!”耶律倩蓉娇声斥道。此刻她衣衫半露,正坐在黑阎暗椅边的扶手上,一双手紧紧地攀在他壮硕的胸膛上,状甚暧昧。 黑阎暗未显怒色,炯炯黑眸直盯在喜歌苍白的小脸上。“什么事这么急?” “对不起……其实没……没什么事儿……我先告退。”话说完,她转头就走。 黑阎暗井未拦阻,眸光落在门边的地板上…… 耶律情蓉见喜歌一走,立即敛起不满之色,转头半撒娇地对黑阎暗说:“王,您还没回答倩蓉方才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他的语气十分矜淡。 “倩蓉问您脸上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她抬起眸子,好奇的抚上看似狰狞的疤痕。 这道伤十分深刻,以至于如今虽痊愈了,但瞧来仍触目惊心,仿佛是新伤不久,仍会发出剧痛似的。 耶律倩蓉的手才刚碰上,便立即又缩了回来,黑阎暗抄起她的手。“怕了吗?”薄唇扬起一丝嘲讽。 “没……没有。”她结结巴巴地道。 “那么是嫌它丑陋了!”黑眸炯炯,散发着妖异的诡光,令他原本妖邪俊酷的脸庞更染上一股令人惧怕的气息。 “不……不是……”耶律倩蓉这辈子还没这么怕过一个人。他说对了,她是害怕,也是嫌恶,若非为了辽人的将来,她怎会答应与一个这么可怕的男人和亲! “你走吧!”他放开她的手,眸底仍是那抹令人不敢逼视的冷光芒。 耶律倩蓉狼狈地离开书斋。 她不甘心就这么败了! 原本,她就快要成功了,若不是那女野人闯进来…… 也许,她该除掉这个恼人的障碍。 朱唇勾起残忍的笑意,她缓缓走回落脚的别苑。 黑阎暗在她走后,起身来到门边。 他伸手捡起地上白色的绣巾,只见绣巾上端正的绣了一幅花草图…… 绣法虽拙劣,但显见已有进步。黑阎暗冷戾的俊颜乍现一丝极淡的笑意,和缓了他阴沉的神情。 随后,他将绣巾折起,放入怀里。 * * * 夜里,喜歌睡得极不安稳,恶梦连连! 忽地,白狼发出警戒的低鸣-- 喜歌醒来,未见异样,却又隐隐感觉到有--股危险正在逼近。 她自幼跟着狼群长大,感觉虽不如动物般敏锐,却也比-般人来得灵敏。 接着,白狼站了起来,口中不住发出低吼。 瞧这光景,分明有强敌入境,为什么她看不见。 喜歌离开床榻,站在白狼身边,“告诉我,在哪里?”她亦能通狼话。 白狼瞧她一眼,碧眸炯炯地环视房内一圈。 这分明是四面环敌之意。天!到底是什么? 下一刻,周围忽地窜出七、八条五彩斑斓的毒蛇。 往往带有剧毒之物特别美丽,这些蛇艳麓至极,毒性自是非同小可? “小心!”喜歌喊了声。 白狼迅速一跃,闪过其中一条蛇的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条毒蛇弹跳起来,咬向喜歌…… 白狼吼了声,一掌甩开毒蛇。 喜歌眼见毒蛇渐渐包围过来,当下决定回床榻取出长剑,身随意动,她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床上。 此时毒蛇全攻向白狼,白狼左闪右跃,一一击退。 冷不防地,门外竟又窜入十来条毒蛇…… 这些不知名的毒蛇凶残无比,张口便咬,体型虽小,却一点也无畏惧之色。 喜歌手持长剑,一一斩向蛇身。 岂料蛇数众多,喜歌闪避不及、眼见就要被蛇咬到。 白狼在这时窜近她,挥落毒蛇,却不幸被另一条毒蛇咬中身子…… 喜歌十分心急,却无暇审视白狼是否无恙,只能奋力与蛇群交战,剑尖所及之处,毒蛇一一被斩断。 转眼之间,毒蛇已经除尽,喜歌回头一看,只见白狼身上有三处伤口,还有一条毒蛇紧咬住它颈子不放! “该死!”为了不伤及白狼,她随手一扯,将蛇由白狼颈子上扯下。 岂知那毒物十分狡诡,竟反身在喜歌手背上咬了一口。 喜歌只觉手上一阵剧痛,愤而以剑挥落毒蛇白狼瞧着她,倏地倒地! “白狼!”喜歌急切地来到它身畔。 白狼低鸣一声,眸中含悲,明白自己的命运。 “不,你不能死。”喜歌扑在它身上,紧紧地抱住它。 白狼猛地抽动几下,嗥叫一声,眸中光彩尽退 “不,你别离开我……不要死啊……”喜歌狂吼? 下一刻。她一阵气血翻涌,眼前一黑,沉入幽冥的黑乡。 * * * 再睁开眼,已是三天三夜之后。 “白狼!”喜歌猛地弹坐而起。 “喜歌!”低静的热悉嗓音在此时传入她耳中。 喜歌转过头,对上黑阎暗沉凝的黑瞳。 “它在哪里?”她再度开口,声调急切而低哑;“我用毒王笑多年前所赠的‘还魂丹’才救了你一命。” “它呢?”她发觉自己的语气竟微微的颤抖,“还魂丹只有一颗。”他起身走向她,阐述这无情的事实。 “不……不……我不要它死……不要啊……”深沉的痛似要撕裂她一般,不停地袭向她。 白狼为了救她而死,全为了她…… 生平头一遭,她承受着有如亲人死去般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它……”她断断续续、哽咽地低喃:“你知不知道它也是我的亲人,比我的命还重要……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泪水疯狂地落下,四周对她而言已变得模糊…… “我只能选择救你。”他紧紧地抱住她 其实早在他进入她的寝房时,白狼已经断气多时,而喜歌也仅存一口气…… 仅仅只差那么一点,他也要失去她! 他一向无所畏惧,但在那一刻,他知道心中的恐惧已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喜歌伏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这样也好,她可以发泄心底的悲愤,也许哭完之后,纵使心头的伤痕不会消失,但起码也会变淡。 现下,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找出放蛇的人! 那么多罕见的毒蛇不可能无故进她寝房,必定是有人对她动了杀意。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黑眸在此刻罩上一抹嗜血的光芒…… 无论是谁,他一定要将元凶找出来,为了死去的白狼,也为了喜歌的安危! * * * 接下来的日子里,喜歌的身体逐渐康复,精神却不若以往,总是一个人怔怔地待在房内,一坐就是一整天,丫鬟春屏瞧了十分担忧,??慕总管出宫多日,符大人与王又在昨夜离宫,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小姐,今几个天气不错,我扶你到花园走走好吗?”春屏开口问道。 喜歌瞧瞧窗外……确实是丽阳高照,花草迎风摇曳,她以往最爱与白狼躺在那一片绿草之中。 “我不想出去。”喜歌回道,往日明亮的双眸,如今覆上一层浓浓的悲伤。 “小姐……” “别再说了,你先下去吧!”她别过头,目光直凝在远方那一片葱郁上。 曾经,那里是她与白狼的故乡! 在她初到人烟聚集之处时,有一段时间曾产生极度的质疑,她辨不清自己是人还是狼?直到她渐渐能发出人语,能和别人沟通之后,她才明白自己与狼不同。 可尽管她有了种种改变,但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感情。她并未因为自己是人而将白狼贬为牲畜,她依然一如初衷般爱它、信赖它,从未有一刻改变。 “啊,耶律公子!”突地,春屏侧身福礼。 喜歌却连回头都没有,仿佛当他不存在。 耶律德彦对春屏使了个眼色,春屏微微一笑,退出门外。 “白狼的事我听说了,真是遗憾。”他轻轻开口道。 过了很久,喜歌终于回问:“耶律公子遗憾什么呢?”她依然没有回过头,仍凝视着远方。 “白狼是一头灵兽,死了未免可惜。”他答道。 喜歌蓦地回头,面无表情地盯住他。 “它不是灵兽,它是我的亲人、玩伴、救命恩人,是我从小到大的良友。” “对不起,我可以明白你的感受。” “不,你不明白,没有人可以明白!”黑眸乍现一丝冷酷的野气。 她开始拒绝,拒绝人!倘若当初她没有回到人群里来,白狼也许不会死。她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喜歌,我愿意分担你的痛苦。”耶律德彦始终不放弃,尽管她是那么的冷淡,但他仍然记得初见面时,她那一抹明亮动人的笑,他没有见过比她更能吸引他的女子。 “我并不是痛苦!”她直视着他。 她是自责,深切的自责!她怪自己没能救它、她怪自己无力保护它。 ??“那么嫁给我,我会好好保护你。”耶律德彦走近她,热切地道。他从没有这么想要过一个女人。 望着他过度灼热的眸光,以及贴近的男性身躯,喜歌站了起来。“请你离开。” “我会给你一切!”他不假思索地说道。 “也包括命吗?”一柄森冷的匕首已抵在他颈间,刀光映着他诧异的脸。 原来她还会武功!而且瞧这身手,显示她武功不弱。耶律德彦发现自己对她的爱慕更加深一层。 “可以!”他回道。 “你……”喜歌放下匕首,转身就走,她不想与这种人纠缠。 耶律德彦冷不防地由身店抱住她,将她紧紧圈在胸前。 “你快放开我!”喜歌怒道。 “不放,除非你答应嫁给我。”他益发使劲抱着她。 喜歌是女人,在气力上天生不若男人,一时间竟无法挣开。 “休得放肆!”伴随着一声冷冽的嗓音破空而来的是一道无形的气。 这一道气急掠而来,打在耶律德彦手臂上,令他不得不放开手。 让他暗暗吃惊的是,此气旋即止息,既未伤他,也未令喜歌受伤,如此收发自如的内力非绝顶高手难为。 “闇!”喜歌唤了声,声音中有一丝不自觉的喜悦。 耶律德彦却听得十分明白。 黑阎暗自门外徐徐走了进来-- 喜歌投进他怀里,寻求无言的慰藉。 他是唯一令她信赖的人。 “若无别的事,耶律公子请回吧!”黑眸炯炯有神,凌厉地扫向耶律德彦。 耶律德彦在他冷惊眸光的逼视下,匆匆退出房门外。 直觉告诉他,这个中原男子是个极强的劲敌。 “记得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吗?”他捧起她的小脸。喜歌摇摇头。 “今几个是你十八岁的生辰。”也是他们相遇的日子……六年前,他一箭射中了她,与她结下这一段奇缘。 “我都忘了。”她怔怔地道。打从白狼死后,她的心情一直未能平复。 “想要什么?”他问。 喜歌摇摇头,她想要白狼死而复生,但没有人能办得到!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黑阎暗徐缓地说道:“如果你再这么消沉下去,白狼怎能走得安心?” 喜歌向后退了一步。“你不要再说了。” “当缘分尽了的时候,要坚强起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你不懂,它是为了救我才牺牲性命。” “它救你,是因为它要你活下去,难道你要让它失望?”他眯起眼注视她。 “你不懂,你一点都不懂……”她掩面哭了起来。“若不是我坚持带它进宫。它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她深深责怪自己。 忽地他挽过她的手,沉凝地开口:“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辈子它会永远活在你心中。” 是的,喜歌知道她永远不会忘记白狼,永远不会! * * * 入夜之后,宫中宴请臣子与百姓。 人人都知道今几个是喜歌十八岁的生辰,各方送来的寿礼早已堆满大殿旁的“紫麒园”大厅。 喜歌坐在席间,绝艳的容颜仍显得抑郁寡欢。 “符大人与慕总管回宫!”侍卫上前禀报。 不一会儿,符松藩与慕睿寒走进大殿。 符松藩一入大殿便急急开口:“喜歌,你瞧,符大哥今年送你什么?”他由怀中取出一只金光闪耀的彩蛋。 “哇,好美!”耶律倩蓉在一旁忍不住睁大了眼。 “你们瞧!”符松藩突地一扳转,彩蛋切成了一半,里头升起一个会旋转的金娃娃,非但如此,还伴有清脆的乐声。 喜歌毕竟年少,瞧得目不转睛。 “这是我特地请罗利国工匠冶制而成,送给你当生辰礼物。” 喜歌接过金蛋,显得十分喜爱,对着扳手一转再转。 “谢谢你,符大哥。”她露出久违的笑容。 只见符松藩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我也有份礼要送你。”慕睿寒微微一笑,递上一只锦盒。 喜歌打开锦盒,取出一支白色的雪参。 “这是长白山雪参,可起沉荷治百病,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喜歌瞧着雪参,忽然转向黑阎暗-- “王,这份礼我现在转赠予您!” “哦,为什么?”他的黑眸微微流转,如天上的星辰般深邃闪耀。 “对喜歌来说,您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人,您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喜歌真情流露。 黑阎暗目不转睛,问了句:“比起白狼又如何?” 喜歌对注他俊酷的容颜,回道:“一样重要!”白狼教会她在野地如何生存。而他则雕琢她的生命。 “你这野丫头,竟然拿王与禽兽相比!”耶律倩蓉娇声斥道。 一时间,所有人全盯着黑阎暗…… 符松藩心想,全是那个番邦公主,竟敢挑拨王与喜歌的感情,真是可恶!他真巴不得亲手捏死她。 黑阎暗却纵声大笑起来。“好,喜歌,答得好!这一杯酒我代白狼敬你,愿你此生福寿绵长,要什么有什么。”他一饮而尽。 喜歌一向酒量不好,却也破例举杯回敬。 一整个晚上,只见她一杯接过一杯…… “王,别再让小姐喝酒,她醉得不轻了。”慕睿寒在黑阎暗耳畔开口道。 “我自有分寸!”黑眸目不转睛,直凝在喜歌酡红的绝色容颜上。 耶律德彦的眸光亦落在喜歌身上,未有稍离。 “王……”耶律倩蓉递了块翠玉绕到黑阎暗面前。 “我已经饱了,你多吃点吧!”语罢,他起身离座,来到喜歌面前。 “来,我扶你回房歇息。”他长臂一伸,将她拉了起来。 “不,我还要喝……”喜歌笑道,手中的酒亦一饮而尽。“好喝……” 黑阎暗眸光微沉,索性一把横抱起她,大步离开。 -路上,喜歌娇笑不停,浑身发软,更夹杂着晕眩 回到寝房,她怔怔地盯住黑阎暗,忽地开口道;“奇怪,怎么有好几个你呢?”她伸出手,狐疑地抚上他的脸庞。 “你醉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声音微微地低嘎。 喜歌的手缓缓来到他脸上那道疤痕…… “痛不痛?”她迷蒙的大眼带着些怜惜。 “不痛。”他面无表情。 “是吗?可是我这里好痛。”她指着自己心口。 黑眸在一瞬间掠过一抹异采。“早点歇息吧!”他扶着她躺上床榻,轻轻地替她盖上被子。 “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是谁伤了你?”她捉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去。 “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他淡淡地带过。黯沉的眸底却隐隐闪过愤恨的情绪,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真的吗?”眼皮开始沉重。 “睡吧!”低醇的嗓音出奇温柔。 就在她闭上双眼之后,又突然睁开-- “你……是不是要走了?”疲倦的容颜显得无依。 “迟早是要分开的,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他冷酷地回答。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无情?你也是人,你的感情究竟到哪里去了呢?”迷人的容颜微带痛苦。 她一向感受不到他的温情。 可是,愈感受不到,她愈想得到! “你从来不问这些的。” “因为我怕失去你!”在这一瞬间,她仿佛清醒不少,在半醉半醒之间,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潜藏心底多年的恐惧。 俊颜神色未改,只是眉头渐渐拢聚。 “未曾得到的,如何失去?”他轻轻回道,阴柔的语气里全是无情。 他残忍的话语如鞭子一般,狠狠地鞭挞着她的心。 这一次,她真正清醒了。 “什么样的人才能拥有你?”话就这么轻轻地出口,是问他,也是问她自己。 “我一直是个猎人,只捕捉我想要的猎物。” “我只是你的猎物?”她坐起身来,对上他深沉如墨的眼。 “不,你是个意外!”幽黑的瞳眸闪了闪。 “在你心底,我算是什么?”她要知道。 “我从来未曾将你定位。” “你从来没有爱过谁,对吗?” 他扬起眉,薄唇勾起一弧莫测高深的笑。 无情的笑!她认得他这一贯残冷的笑。 喜歌凝视他。“你曾说过,无论我要什么都可以给我。” “现在仍是如此。”他允诺。 “那么我要你爱我。” “爱是天底下最不可靠、虚渺又无价值的东西,不如不要!”他嗤道。 “可是,我只要这个。”她不为所动。 周围空气如同冻结一般,只闻虫鸣,半晌 他冷笑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去。“没有的东西,我无法给你!” 喜歌咬住下唇,像是发了狠一般,由身后紧紧抱住他。“不要走!”难道他不明白她的世界只剩下他? 他轻轻拉开她的手,无言的离去。 夜风轻轻吹掠过他阴鸷的俊颜,在他心底忽然涌现一幕他自己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 爱对他而言,早巳遗失在记忆的最深处。 第四章 “事情进行得如何?”冷冽的嗓音在大殿徐徐响起。 “回王的话,卑职已经查明,那毒蛇确为辽境所产之物,绝无可能在中原出现。”慕睿寒眸中精芒微闪,夹杂着冷冷的怒。 “查明是何人所为了吗?” “卑职怀疑与宫中的辽人有关。” “不论是谁,胆敢在我手下伤人的,我绝不轻饶!”他面不改色,仍是一贯的淡漠。 “若无别的事,卑职告退。” “近来喜歌时时出宫,是吗?”他不动声色地问了句。 “是!” “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卑职只听守城之人说小姐时时与耶律公子出城,却不知他们去了何处。”慕睿寒谨慎地回答。 黑阎暗眯起眼。“你可以退下了。” 慕睿寒略有犹豫。 “还有事?” “卑职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说!” “其实,喜歌小姐一直是很孤独的。”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黑眸精芒闪烁。 “王应明白,小姐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人只有您,王该多陪陪小姐。” “睿寒,你挺护着那丫头的。”深沉的眸,仍让人猜不出他的喜怒。 这样的人,特别又是握有强权之人,最是可怕!往往在不经意间便取人性命。 “卑职只是希望小姐快乐。” “你认为她待在宫里不快乐是吗?”淡淡的语气,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慕睿寒心头一凛,立刻跪地叩首大喊:“卑职该死!”他失言了。 半晌,黑阎暗开口道: “起来吧!爱卿何罪之有?” “卑职该死,卑职逾矩!”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为人臣子须时时谨言慎行,稍有差错极有可能便人头落地。 “本王岂是心胸浅狭之辈,爱卿所言,本王自有定夺,你且退下吧!”黑眸凌厉地盯在慕睿寒身上。 慕睿寒立即退出大殿。 他可以感受到王有了怒意,他更明白这份怒意与王近日以来的心绪不定有同一个原因--喜歌小姐! 看来,喜歌小姐在王心目中似是一日比一日更为重要,不知这是福还是祸? 他忍不住长叹一声…… “嗄?睿寒,什么事叹这么大一口气呀?”符松藩走向他。 “方才我在鬼门关绕了一圈。” “你这个智多星也有这一天?”符松藩打趣道。 “唉,明知山有虎,我却偏向虎山行。”慕睿寒语重心长地道。自古以来,忠臣难为,而他却立志终生为黑阎暗尽心尽力,至死方休。 “又来了,你又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了。”符松藩没好气地道。 慕睿寒淡淡一笑。“走吧,咱们下棋去。”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永远忘不了十年前王在蒙古人刀下救他一命的情景…… 那一年他尚只是个前锋营的小兵,而王已是参军,在蒙古大军的杀戮包围下,王救了他,带他冲出敌阵…… 从那一天起,他知道自己的命已经属于王。 “哈!下棋我可不一定会输你。”符松藩爽朗的笑道。 慕睿寒回过神来。“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什么?听你的意思好象是以前我赢都是你故意放水的。”符松藩满脸不服气。 慕睿寒不置可否,举步离开。“走吧!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贝的。”他徐徐地开口。 “难道我的不是?”符松藩咕哝了句,立即追上去。 * * * 喜歌坐在船上,有些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耶律德彦柔声问道。对女人他一向不会花费太多心思,但她却得到他不同的对待。 她的一颦一笑,皆足以牵动他的心;这是他第一次对女人动了感情。 “没什么。”喜歌淡淡地回答,神情有些飘忽:她一直是这样的。虽然日日与他一块儿离宫游玩,却总像少了什么似的,他也说不上来。 也许是热情吧!明眸依旧,却失去了初见时那源源不尽的野性光彩。 她仍在为白狼之死而哀悼吗? “倘若你喜欢,我可以命人到山里捉一只幼狼来,让你调教驯养。”他提议。 “不!”喜歌蹙起眉。“千万别做这种残忍至极的事。”这种行径不论对人或对狼来说都是很残忍的,她可以想象幼狼的恐惧及无依……一如她自身一般。 耶律德彦没料到她会拒绝,但他仍不气馁-- “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我一定为你办到!”他豪气地表示。 喜歌凝眸,盯着他的脸……他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在你的国家,一定有许多在等待你的女人吧!” “我从来不在乎她们。”他顿之下,又道:“如果你不喜欢我有侍妾,那么我可以休了她们。” 喜歌不置信地瞪大眼。“你怎能如此?” “只要你高兴,没有什么不行”他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他实在很喜欢她。 “难道你从未爱过她们?”她问道。 “爱是虚无的,我从不相信那玩意儿。” 耶律德彦眸光微转-- “但是,我可以爱你!”如果称欲望为爱的话。 “为什么?我有何处不同?”她冷淡地问。 “你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他眼中散发异采,喜歌闻言,却轻蹙起眉…… 真如耶律德彦所言吗,若她真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他便不会拒绝她! 喜歌心头浮上的是黑阎暗阴鸷的俊颜。 “我不是!”她脱口而道,心头闪过隐隐的痛楚。 “我可以证明你是!”在喜歌尚未了解他的意图时,耶律德彦已拉过她,在她唇上印下火烫的吻。 初时,喜歌十分震怒,但耳畔却传来耶律德彦粗嘎的低语:“喜歌,我爱你,嫁我为妻吧!” 霎时,喜歌心念顿转,不再抗拒。 她闭上眼,想知道爱一个人是怎番的感受…… 只是,她失望了!他的吻、他的抚触只令她感觉出卖了自己。 下一刻,她运劲推开他。 “回去吧!我累了。” 耶律德彦微微一怔,随即命船夫回航。他明白她已给了他机会。 反正来日方长,他有信心得到她! 而河岸上的树荫旁立着一匹黑色骏马。 船上的一切全落入马上之人阴鸷的眼底。 * * * 日暮时分,喜歌独自来到山林里。 林子很静,偶有山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 喜歌心底有说不尽的落寞之意。 转过头,她凝视着湖畔,白狼就葬在榆树之旁。 喜歌记得,每一次当她在湖中纵情游玩之时,白狼总会待在榆树下,默默地等待她,一如守候般。 喜歌就这么独坐湖畔,沉浸在往日之中,每一个回忆,都像宝石一般,在她心底闪闪发光…… 不知不觉地,一轮明月已高挂天空。 喜歌叹了口气,起身走向湖水…… 当双足踏入湿冷的湖水中时,她精神一振,褪尽衣衫后潜入湖里。 湖水冰冷,但对喜歌而言却一点也不构成危险,她是山林里长大的孩子,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又回到了从前,感觉十分怡然自在,与大自然合而为一的感觉令她无比心安。 一个黑色身影悄悄地来到湖畔…… 喜歌立即察觉到周围的气息有了改变,有强者到来! 凭着直觉,她一眼便知道来人是谁。 是闇!虽然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她就是知道是他。 她缓缓地游向他…… 月光下,她一如传说中山林里魅惑人心的精灵,自湖中袅袅站起,长而微卷的黑色长发湿凉凉地披在她淌着水珠的诱人身躯之后…… “闇!”她一如往常般,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如墨的双眸凝着她,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异芒,充满侵略的霸气。 喜歌感觉到了,却困惑地对上他的眼,不明白他是为何而改变。 “今夜的月光,是否令你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事?”低醇的嗓音不带一丝感情。 这令喜歌的心隐隐作痛。 “我忘了。”她不在乎地回道。今夜又逢满月,是两人练剑的时刻,她的武艺一直是由他亲自传授,而她也一向期待这段独属于她的时光。 但今时已不同于以往,打从她生辰过后,他即一直未曾召见过她。 今夜他是为何而来? “你不该忘的!”黯沉的眸掠过低温的风暴。 原来他是为了教训她而来,该死! “对不起,下--回我一定不会忘。”她倨傲地回答。越过他,准备着衣离去。但他动作更快,在她越过他的同时,他一把抄起她手腕,凑近她绝艳的小脸…… “没有人胆敢对我这么说话。”黑眸眯了起来。 “我不是你的部属,更不是服侍你的丫鬟。”野气的双眸不驯地迎上他,毫无畏惧! “但……”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面颊。“你属于我!”大手紧紧捏住她的下巴。 “不,我只属于我自己!”她反驳。 下一刻,他的唇覆上她的,以霸道的方式撷尝她口中的蜜液…… 喜歌猛地推开他。“我……我不是你的玩物!”该死!她的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发颤。 “你情愿当耶律德彦的玩物,也不愿当我的,嗯?”他怒眯起眼。 尽管他的神情仍是一贯的淡漠,但喜歌可以感觉到他四周燃起了狂焰…… “你不要胡说,我与他是清白的!” “清白?”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那么船上那一幕是我眼花吗?” “你跟踪我?”她竟没有察觉 他未置一语。月色下,原是冷鸷的俊颜起了杀意。 “你想杀他?”她惊讶地问。 “他碰了不该碰的人。”他淡淡地答。 “倘若我答允下嫁予他,那么你便没有理由杀他。”她拧起眉,挑衅地道。 “没有我的允许。你谁也不能嫁!”他霸道的表示。 “为什么不能?他爱我还不够吗?” “爱?”他纵笑数声。“你认为那是爱?”恶佞的俊颜上充满嘲讽。 “他亲口承诺的!” “如果你相信他所给予的是爱,那么我也可以给你。” 黯沉的眼眸燃起恶魔般诡谲的光芒。 喜歌心头一震……“你愿意爱我?” “是的!”他甚至勾起一抹笑。 在喜歌尚来不及会意之时,他再度封住她柔软的唇瓣,以舌撬开她的牙,狠狠吸取她口中的芬芳。 半晌,他抬起头,对上她迷蒙的大眼。 “记住,从今而后,若有人胆敢再这么吻你,我必杀了他!”他以轻柔的语气向她保证! 喜歌知道他一向说得到做得到! 她推开他,想逃开他直逼而来的霸气。 “不许走!”他一把将她扯了回来。“我还没开始爱你呢!”他低嘎地笑着,将她拦腰抱起来。 “你……你要带我到哪里!”他灼热的目光令她莫名地慌乱,一颗心跳得好快,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他撇撇嘴邪气一笑,大步离开湖畔。 “放我下来!” 他摇摇头,来到一棵巨大的古木下。“今夜,我要爱你!”他将她放在树下。 月光透过枝桠淡淡地映照在她身上,她丰润的小口微微开启,令绝艳的容颜显得诱人至极…… 过后一一 ”这就是爱吗?”喜歌轻声开口。 他勾起她的脸。“男人都是这么爱女人的!”俊颜又同复一贯的淡漠。 “耶律德彦也想这么爱我,是吗?”她瞠大水眸。 他眯起眼,眸底浮现一丝杀气。“倘若他敢如此碰你,那么我会亲手杀了他!”他顿了一下,冷沉的开口:“记住,由现在起,你已是我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能再碰你,懂吗?” 喜歌懵懂的点点头,心底却有一丝怅然若失之感。 这样就是爱吗? 为什么欢愉过后,她心里却更像少了什么似的,没有踏实的感觉。 “走吧!”他牵过疾风。 喜歌跃上马,贴靠在他身后。 “你会娶我为妻吗?”她忽然问。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与成亲并无不同。”他头也不回地答道。 喜歌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开口。 只要他爱她便够了! 但,那真是爱吗?她仍忍不住问自己。 喜歌抬起头,仰望一轮明月,耳畔风声呼啸而过…… 但愿她可以永远这么紧紧地抱住他!她悄悄许愿。 * * * “王,您吩咐的事,卑职已调查出结果。”慕睿寒开口道。 “是何人所为?”黑眸精光进射,微微显露一丝杀意。 “回王的话,卑职在倩蓉公主的房内查获三只专门饲养毒蛇的竹篓。”竹篓里甚至还有不知名的毒蛇存在! “可有惊动她?” “卑职趁她出游之时潜进她房内,相信她应该不知情。” “办得好!” “王打算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冷鸷的俊颜似不带一丝怒意,甚至泛起极淡的笑。 慕睿寒心念电转,顿时明白王的用意。 “以静制动!”慕睿寒说出这四个字。 只见黑阎暗笑意加深。 “王如何确定她会再次施毒计?” “目的未达成,换作是你又如何?” “那么小姐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不错!”笑容里融入一丝冷沉的诡魅。 慕睿寒怔了怔……难不成王已有对策? “由现在起,她会寸步不离的待在我身边。” 慕睿寒再度一怔,随即明白了另一件事-- 喜歌小姐已经是王的人了! 他微微一笑,开口道:“那么卑职告退。” “去吧!切记不可打草惊蛇。”黑阎暗再度嘱咐。 “卑职明白!”退出书斋外,慕睿寒却不免暗自忧心,倘若这一次计策成功,王将会如何对待辽人? 但愿一切可和缓的解决,不要再有生灵涂炭的战事发生才好! 叹了口气,他缓步离去。 第五章 晌午过后,喜歌悄悄地溜出宫,来到宫城后面的那片山林里?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如囚犯般;被软禁在“紫霞宫”的范围里。白天只能到花园走走,入夜后又被锁在黑阎暗那一双如铁的臂弯里。 “为什么老是把我关在房里?”她这么问。 “以后你会明白!”他的俊颜总是似笑非笑地。 “以后?天!那指的是多久?”她又问。 “相信我,应该不会太久!” “我已经好久没有出宫去了。”她拧眉抱怨。 “难道你不喜欢我陪着你?”他问,眸光闪了闪,温热的男性气息徐徐地喷撒在她颊畔、颈边…… “不是……”她总是如此回答。 黑眸凝向她。“吻我!”他微眯起眼,沉缓的语调带着魔魅的力量。 她一向抗拒不了,一次次沉酣在他时而温柔、时而狂暴的索求中…… 终于,她来到了榆树下-- 阳光下,湖水似乎十分温暖,微风吹掠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一切是那么宁静而美好! 耳畔忽闻鸟语,她循声望去,瞧见树梢上的长尾鸟。 喜歌抬起手,口中发出简短的叫啸声,长尾鸟立即飞到她身边,在她手心停下。 一直以来,她具备可以亲近动物的特殊能力。 “你快不快乐?”她轻轻开口,不像在问鸟,倒像在问自己。 长尾鸟啾啾作响,在她掌心跳跃。 “我想,你应该是快乐的!”她微微一笑,任长尾鸟振翅高飞而去。 喜歌起身潜入湖中,享受优游自在的时光 不知经过多久,喜歌感到微微疲累,索性伏在岸上的巨石休憩。 阳光暖暖地照在她身上,令她感到无比舒畅,不知不觉渐渐沉入梦乡…… 在梦中,她见到了白狼,一切仿佛又回到旧日时光。 当她一觉醒来才惊觉是梦,伤心之余竟大哭了起来。 自从白狼死后,这是她头一回哭得如此伤心……是压抑太久了吧! 她感觉这一哭下来,白狼似乎就真的永远离开她。 哭了一会儿,喜歌突然感觉有人在附近。 她的直觉向来超越一般人,不会出错! “谁?是谁在那里?”她薄怒地开口,双手掩在胸前。 只见树丛微微颤动,耶律德彦走了出来。 “你……你为什么要偷看我?”喜歌由石上一跃而下,拾起草地上的衣衫。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耶律德彦更将她曼妙的胴体一览无遗…… “我到处找不到你,于是就来这里。”他的视线毫无避讳,直落在她完美身躯的每一寸。 当他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时,突然全身一震、神情在一瞬间有了巨大的改变…… 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穿越树林而来。 喜歌微微一怔,直盯着马上的蒙面黑衣人。 岂料黑衣人一跃向她,长臂一勾,竟将她拉上马背,扬尘而去! 一切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待耶律德彦回过神时,一切为时已晚。 喜歌坐在黑衣人身前,却没有丝毫惧意、她知道他是谁! “为什么要勾引耶律德彦那小子?”黑衣人扯开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冷鸷的俊颜。 “我没有?”她回过头,对上那双震慑人心的眼眸。 黑阎暗收紧缰绳,停下马来。 “你的身体,只能给我瞧,只能属于我一人!”他由身后紧紧圈住她赤裸的胴体。 他从来没有料到自己会对这种事情如此愤怒! 为了她,他竟升起一股从未在其它女人身上有的妒意。 喜歌可以感受到他的怒意…… 蓦地,她在他手臂上狠狠地咬一口……清亮的大眼闪着原始的野气光芒。 他未置一词,也未闪躲,只是静静地注视一切。 “如果我只能属于你,那么你也只能是我的,但愿这个痕迹可以永远让你不会忘记我!”她迎视着他。 她不驯的眼神像团烈火一般,挑起他前所未有的征服欲望,大手猛地一揪,扯住她的长发,他低头狠狠地攫住她殷红的小嘴…… 此时夕阳斜在天边,无数金光透过浓密的枝叶点点落在两人身上,仿如置身乐园。 欢爱一如飞掠而过的景物,马不停蹄地随风而逝。 随着点点星光浮现的同时,两人已相依迈向归途。 一路上,喜歌偎在他温暖的胸膛前,鼻间清楚的传来他身上的男人气息,令她无比安心。 这一刻,她告诉自己,永远、永远都要和他在一起! * * * 一早,喜歌在花园里练剑。 在黑阎暗严格的要求下,她的剑术在同辈之中高出许多,无人能出其右。 蓦地,一个白色身影一掠而至-- 喜歌打斜地一剑刺出,剑尖直指向来人…… “是我!”耶律倩蓉迅速往旁一闪,躲过这一剑。 “你来做什么?”喜歌素来对此女不怀好感,因此态度总反常地冷漠。 “我想与你切磋武艺。”耶律倩蓉傲然开口。在辽国,她贵为公主,论姿色无人可比,论武艺亦不落人后,她自认色艺双全,一向目空一切……直到这个女野人出现! 今儿个,她要与这个中原女子一较高下。 “哦?你想比什么?”喜歌挑眉问道。 “就比剑吧!”耶律倩蓉扬起手中长剑。 原来是有备而来! 喜歌微微一笑,“请!” 正要开始,耶律倩蓉却瞥见远远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踏步而来…… 该死!她暗咒一声。“咱们现在不比!” “那么何时比试呢?”喜歌跃跃欲试,她一向鲜有对手。 “今晚二更时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道:“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 喜歌虽觉奇怪,但仍旧应允:“知道了!” 耶律倩蓉离开之后?黑阎暗来到喜歌身边。 “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离开紫霞宫?”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我睡不着,所以才想来练练剑,免得你又骂我偷懒不认真。”她嘟起小嘴。 “你确实如此!”俊颜扯开一抹宠溺的淡笑,倘若她肯放-半以上的心思在修习武术上、那么她的武学修为绝不只如此。 “才不是呢!”她红着脸辩道。说来奇怪,打从成为他的女人之后,每次只要他凝眸注视着她,她便会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是病了吗? 望着她娇羞的模样,他竟微微失神…… “我肚子饿了,咱们传早膳吧!”她开口。 黑阎暗回过神来,点点头,拉着她缓步走回寝宫。 “方才你是不是和什么人在说话?”他突然问道。 “呃……有吗?你眼花了吧!”她眼神微闪,一语带过。 “是吗?”俊颜显得莫测高深。 直至二更天-- 喜歌悄悄地溜出紫霞宫,来到花园。 “喂……我来了……”她轻声唤道,游目四望。 下一刻,白光微闪,一柄长剑直刺向喜歌身后-- 所幸喜歌感觉一向极敏锐,她想也不想便翻身避开。 “你偷袭我!”该死的番邦公主! 耶律倩蓉狡猾一笑。“兵不厌诈!”语毕,她再度出击。 喜歌不慌不忙,沉着接下她每一招。 辽人剑法虽奇,却总不及中原武术的博大精深。 耶律倩蓉渐感不敌。 想不到这个女野人的剑法竟如此高妙! 耶律倩蓉极为不甘!她心头怒火骤起,手上的招式愈来愈快…… 喜歌虽非绝顶高手,但对付她尚游刃有余,当下她使出一招“粘”字决剑法,以慢制快,破解这一式狠辣的剑招 想不到这位辽国公王竟如此狠辣,招招无所不用其极,分明有置她于死的意味存在! “住手!”喜歌趁隙向后一跃。 “怕了吗?”耶律倩蓉倨傲地说道。 “咱们是相互切磋,点到为止便可。” “你也恁地天真!比武一定要有高下。” “那么就算公主为胜。”喜歌不顾再与之纠缠。 耶律倩蓉眯起眼,阴沉地回答:“你以为我希罕吗?”她要的是这个女野人的性命! 眼见暗王对喜歌甚为宠爱,令她怨妒交加,一向只有她拒绝人,绝无人拒绝她之理。 “那你想怎样?” 耶律倩蓉娇美的脸上忽现一抹诡异。“也许,你该去见一见白狼了。”话骤起,由四周窜出数条毒蛇。 “你……是你……”喜歌心思虽单纯,却不愚笨,霎时她心头怒火狂烧。 那蛇她是认得的,它们曾取走她挚爱的白狼性命! 耶律倩蓉撅起唇,发出几声简短的哨音,毒蛇纷纷将目标定在喜歌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喜歌缓缓向后退,却抵上了树篱,无法再退。 “我看得出来暗王很宠爱你,倘若不除掉你,只怕我根本没有机会!”美丽的脸半掩在月影下,透着狰狞之色。 事实上,她并不爱暗王,他的冷鸷残戾教她害怕! 只是,她这一生从没输过,这一回当然也不能输给这个女野人。 毒蛇不断地逼近喜歌,喜歌以剑斩蛇,却渐渐不敌愈来愈多的蛇群…… 眼见危机将至,忽地一道尖锐的声响破空而来--有人以暗器助她除蛇! 紧接着四周冲出多名弓箭手齐放火箭,霎时群蛇气势锐减,纷纷逃窜,侍卫们领着捕蛇之人一一收服毒蛇。 喜歌一眼便认出暗器是何人所有,脱口喊了声:“闇!” 耶律倩蓉见事迹败露,转身欲逃-- “公主想上哪儿去?”符松藩挡住耶律倩蓉去路,他早就看不惯这个番邦女人,事实证明她果然心怀不轨。 “你滚开!”耶律倩蓉怒斥。 符松藩却反手将她制伏! “放开她!”耶律德彦也来到花园。 “松藩,退下!”黑阎暗由树丛后走了出来。 “卑职遵命!”符松藩悻悻然退至一旁。 “敢问暗王为何要捉拿公主?”耶律德彦问道。 黑阎暗眸光一沉,冷声回道:“贵国公主放蛇咬人,难道不该受惩戒?”他一把拉过喜歌。 耶律德彦心头一惊,瞧了眼满脸悲愤的喜歌,心下已明白大半。 “敢问暗王有何证据证明蛇是我放的?”耶律倩蓉倨傲地开口。 “睿寒,拿出来吧!”黑阎暗冷冷地下令。 慕睿寒由身后提出一个竹篓,篓中花彩斑斓的毒蛇钻动。“这是卑职在公主房里搜出来的。” 耶律倩蓉脸色骤变。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黑阎暗怒眯起眼。 耶律倩蓉垂下头,不敢迎视黑阎暗凌厉的眼神。 “暗王打算如何处置?”耶律德彦面有忧色,此番涉足中土是为和亲而来,想不到公主好胜心太强。反弄巧成拙! “你说呢?”黑阎暗凝望着喜歌。 “是她害死了白狼!”喜歌痛苦地开口。 “哼,不过是一只贱畜,值得大惊小怪吗?”耶律倩蓉忍不住驳斥道。 “住口!”喜歌愤怒地低喝: “公主……”耶律德彦为难地看着她。 “喜歌,快决定吧!倘若你希望为白狼报仇,我可以下令杀了她。”黑阎暗平静地道。 他一向没有多余的感情,白狼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但他却不许有人伤害喜歌。 耶律倩蓉闻言又惊又惧又怒。 “我是契丹公主,你敢杀我,我父王不会饶过你们中原人的。”语气微微地颤抖。 “你以为我怕吗?”黑沉的眸揉入一丝狂暴的嗜血光芒,唇角如邪妖般勾起了嘲讽的笑。 “请暗王饶过公主这一次吧!”耶律德彦开口求情,这一次始终是公主不对。 “你住口!”耶律倩蓉抬起手,狠狠欲刮向耶律德彦。 但这一巴掌却没有落下。 耶律德彦捉住她的手。“公主,凡事不要做绝了!”他的目光飘向喜歌,昨底掠过一份特殊的感情。 “你……你敢反抗我?” 耶律德彦望着她,终于回道:“公主,你错了!” “你们别净在那里演戏,干脆一点,自我了结吧!省得别人动手。”符松藩在一旁忍不住说道。 “不,我不要他们死!”喜歌突然开口。 “小姐,你……” “别再说了,符大哥。”她转头凝望黑阎暗。 “我不愿再见到无谓的残杀,只希望不要再瞧见他们。”这是她的决定。 黑阎暗眸光微闪。“你们都听见了,本王限你们在明天一早离开。” 耶律倩蓉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走吧!” 她原本就怕像暗王这样冷鸷诡魅的男人,离开也好。 “多谢暗王!”耶律德彦微拱起手,行礼离开,临去前,他看了喜歌一眼,几番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口,怅然离去。 ”等一等!”喜歌忽然开口,提剑上前。 耶律德彦欣喜地回头。“有什么吩咐?” 喜歌二话不说,提起长剑直挥向耶律倩蓉…… 这一下变化来得又急又快,人人皆以为喜歌终于改变主意。 不料长剑一挥一撤,在转瞬间已归鞘。 “我要用你的头发来祭拜白狼!”喜歌手上握住一束长辫。 耶律侪蓉花容失色。“你……野人!” 喜歌不怒反笑。“也许,应该再多削些东西下来,作势要拔剑。 耶律倩蓉尖叫一声,狼狈地离去。 “多保重!”耶律德彦对喜歌说完话方才离开。 “你们退下吧!”黑阎暗下令。 慕睿寒领着一干侍卫离去。 “我想到白狼坟前一趟。” 喜歌伤感地望着天上繁星,据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那白狼呢?它是不是也在天边一角遥望着地? “我陪你去。” “不,我想到林子里陪它几天!” 黑眸闪了闪。“三天,我给你三天。” 喜歌点点头,迅速地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黑眸里起了微不可辨的变化。 没有人知道那样的变化代表什么。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第六章 一个月后 床榻上躺的是一副玲珑至极的妖冶身躯。 注视着这躯体的黑眸在一瞬间由冷焰转为烈火。 无论何时何地,这副身躯的主人总能挑起他狂猛的欲求,一次比一次更令他疯狂…… 平息过后,黑阎暗靠在床沿,让她倚靠在他壮硕的胸膛上-- “再过几个时辰我便要上京里一趟,答应我,你绝不能惹事,乖乖等我回来。”黑眸缓缓在她脸上梭巡。 此番进京,是二太子睿瑾继位,群臣需入京面圣。 喜歌点点头,出奇地乖顺。 “京城里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我带回来给你。”他宠溺地轻抚她一头黑亮的乌丝。 “我什么都不要!”她轻轻回答,神情显得飘忽。 “哦?什么都不要?”他扳转过她的身子,对住她的眸。 “只要一样!”她伸手抚上他脸庞。 他未置一语,静静地注视着她。 这一瞬,空气似为两人凝住! 下一刻,他轻轻推开她,站起身。“我该准备起程了。” 喜歌由身后抱住他。“你不问我要什么吗?”她将脸颊贴在他背上。 “女人要的,还不难猜!”他淡淡地回答。 喜歌的心揪了下。 为什么,为什么每当她以为更接近他时,他又立刻将她排拒在门外? 他真的爱她吗? 片刻,他挪开她的手,“为我着衣!” 喜歌不发一语,默默地为他整装。 “我要的,只是你早点回来!”在他走到房门口时,她突然开口。 他停下脚步-- “不必送我!”他丢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步出寝宫。 喜歌怔怔地站了许久…… 回过神时,心竟是那么地痛! 为什么她总是触不到他的心?无论两人再亲密,她始终不知道他的心思。 她轻轻地叹口气,闭上眼,让堆积在眼眶的泪水缓缓由眼角滑下。 * * * “来来来,不是真功夫不用钱!”一个男性嗓音在吆喝。 喜歌一听之下,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围在前头不远处。 难得出宫一趟,她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好玩的事 毫不犹豫地,她朝人群迈去-- “小姐……小姐!”春屏拉住她。“小姐,那儿人多,咱们别去了。” “就是人多才要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嘛!”喜歌依旧脚步不停。 “欸!小姐……小姐呀……”春屏根本拦不住她。 喜歌排开人群,挤到了最前头…… 人眼的是三个汉子,个个光着上身。 “各位乡亲,瞧仔细了……” 喜歌见其中一人将一根烧红的铁棒搁置在铁架子上,为求真赏,一个汉子将一块生肉放在铁棒上,霎时,滋的一声,生肉熟了大半。 紧接着,另一名汉子来到铁棒前,深吸口气,大喝一声,双手握住烧红的铁棒! 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喘一口气……人人都被如此逼真的表演给震住了。 “不痛吗?”喜歌脱口问道。 在旁的另一名汉子瞧了喜歌一眼,不由怔了下……好个标致的姑娘! “只要擦了咱们特制的青草膏,保证不会痛!”汉子对着喜歌说道。 为了证明药膏的功效,双手烧伤的汉子立即将手掌涂满青色药膏。 果然,不一会工夫,红肿全消! 在场围观者莫不拍手叫好。 汉子们开始向围观者兜售药膏。 其中一人来到喜歌身前-- “姑娘,买一瓶吧!很有效的。” 喜歌虽然有些不信,但仍伸手掏了掏腰间荷包,这一掏才猛地想起银两在春屏身上。 正欲回头,耳畔却响起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来人啊……捉贼呀……” 这声音不是春屏那丫头的吗?难不成有人向她下手? 喜歌当下纵身一跃,朝一旁的屋檐一跃而上,极目望去,果然见一灰衣男子正往暗巷里躲。 “春屏,我去追,你等着!”她匆匆对春屏交代一声后便朝贼人方向而去。 “小姐……小姐别去呀……”春屏在后头急喊。 喜歌却早巳不见踪影。 糟!丢了钱事小,若小姐有了差错可就不妙! 想也不想,春屏追了上去。 喜歌追到巷子之后便不见贼人踪影…… 巷子里有些阴暗,两旁堆了许多杂物,是藏身的好地方! 喜歌一步步前进……蓦地,她察觉有异,猛地回头一阵白烟朝她袭来,该死!还来不及叫出声,她身子一软,昏厥过去。 灰袍男人在此时出现--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春屏的声音在附近传了过来。 灰衣人大手一抄,将喜歌抬在背后,迅速闪身进入巷子内一道斑驳的木门。 “小姐……小姐……你快回答我啊……小姐……”春屏走入巷子里。 只可惜她什么也没发现! 春屏离开之后,巷内推出一辆木车,木车上堆了一篓篓的水果,直往城外而去。 * * * 在一阵马蹄声中,喜歌缓缓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竟是耶律德彦! 喜歌心头一惊,直坐起来,这一动,才发觉自己被缚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咱们又见面了。”耶律德彦凝视着她。 再见面,他心头有说不出的欢喜。 她是唯--令他感觉患得患失的女人! “为什么绑住我?”喜歌怒道。 “怕你逃走!”他直截了当地回答。 “你……是你捉我来的!”她依稀记得自己在被迷香迷晕之前瞥见一张男人的脸。 是他!耶律德彦。 “对不起!” “你毋须道歉,只要放我走便成!” “不行!”他拒绝, “你想带我上哪儿?”她可以感觉到马车跑得很快。 “我是受人之托,要带你回辽国。”他微微一笑,眸底有一抹神秘的色彩。 什么?到番邦! “你有何目的?”她警戒地盯着他。 “到时候你自然明白。” 喜歌沉默了一会儿-- “你们休想利用我来威胁阎王!”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理由。 “你想岔了!” 喜歌瞪着他,不敢置信。 “请你相信我,我绝无半分恶意。”他真诚地道。 “若无恶意又何苦绑着我?”她冷笑。 打从知道白狼被辽国公主害死之后,她始终对这些契丹人存有敌意。 “倘若你肯答应不逃走,我可以放开你。” 喜歌快人快语:“我绝不跟你走!” “你一定得去!”他坚定地望住她。 “哼,我瞧不出去不去有何差别!” “有差别,难道你从来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喜歌心头一震……她的身世之谜一直困扰她多年,她极渴望知道自己的双亲是谁?为什么她会和狼群一起长大? “你--知道我的身世?”她怀疑地看着他。 “也许!”他狡猾一笑。 “你根本不确定!”她嗤道。 耶津德彦笑了起来。 “一切等你见过你的亲娘之后再定夺不迟。” 娘!喜歌心头又是一震。 “我真的有娘亲?” 耶律德彦再度笑了起来。“难道你以为自己是由石头里蹦出来的?” 喜歌瞧住他,心里有了动摇。 该信他吗?他是个陌生人啊…… 可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告诉她,相信一次吧!无论如何相信他一次。也许真会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也不一定。 “怎么样,决定好了吗?”他笑问。 “我跟你走!”喜歌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 * * 喜歌就这么随着耶律德彦来到塞外。 辽国本为契丹,可上溯至汉朝的匈奴。 喜歌听黑阎暗提过,契丹人的祖先是一位骑着白马的男子和一位乘小车驾灰色牛的妇人,这两人在木叶山对着河水结为夫妇,生了八个儿子,成就契丹八部的前身。 契丹人在耶律阿保机取代遥辇氏之后才建立了辽国。 喜歌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路来到辽国。 这儿十分繁华,客商云集,一般商人只要有买卖可做便会蜂拥而至,并不关心统治者是谁。 喜歌见了十分感慨。 耶律德彦一眼便猜透她的想法。 “要维持富庶繁华的景象并不是那么容易,倘若大家都能得到好处,什么人做主不都是一样?”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喜歌未置一语,她的世界里一向只有两件事--暗与白狼! 而如今……仅剩阎暗,他是她的一切! 耶律德彦见她不语,深蹙眉头,于是再度开口道:“想不想知道是谁托我带你到这儿来?” 喜歌点点头,一双大眼直凝着他: 耶律德彦微微失了神……天!她是这么美! “是你娘亲专门授命的。”他回过神道。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她?” “待会儿。” “可是咱们不正往皇城而去?”她疑惑不已。 “她老人家住在宫里。” 喜歌心头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是什么人?为什么住在皇城里?”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神秘一笑。 之后、两人进入北城,北城是皇城,供帝王居住,居民主要为契丹人,南城则是商贩和外国信使下榻之处,居民主要为汉人。 两城依山傍水,称为辽上京。 进入宫域之后?喜歌开始有些不安,她有不好的预感。 耶律德彦将她带到花园。远远地,喜歌瞧见石亭里有些人。 待走近后,她瞧见了一名尊贯的妇人以及数名宫女。 妇人一见到她,神情立即有了转变-- “参见王后!”耶律德彦届膝行礼。 喜歌亦跪在一旁。 “起来吧!德彦。”妇人开口,并来到喜歌身前。“你也起来。”她伸手扶起喜欧。 喜歌抬起头,对上王后的脸,发觉王后眼底竟含着泪水…… “您怎么哭了。”她开口询问。 “因为我太高兴了。”王后回答,望着喜歌的神情一片慈蔼。 喜歌疑惑地盯着王后。 “我有一个要求,不知姑娘是否答应?”王后开口。 “什么要求?” “我想看一看你肚脐上的红痣,可以吗?”她的神情有一丝急切。 “这……”喜歌迟疑了下,点点头。 随即一干宫女将手中布块打开,形成一道屏,让喜歌解开衣衫。 王后看见她肚脐之上整齐排列的倒三角形的三颗红痣。无比激动,“果然……果然……”她轻喃。 之后,宫女撤下布块,王后拉着喜歌坐下。 王后仔细的端详着喜歌的脸,久久不发一语,只是流着泪。 “您别哭。”喜歌忍不住安慰道。 不知何故,她发觉自己十分喜爱这位妇人。 “你叫母后怎能不哭呢?孩儿。” 喜歌心头一震…… “王后……您……” “喜歌,王后就是你的亲娘呀!”耶律德彦开口道。这……怎么可能。 喜歌霍地站起身! “你们不要骗我!”她不是契丹人,她不是! “孩儿,母后没有骗你,你确确实实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王后拉住她的手, 喜歌心头一惊,倏地把手抽回。 “有什么证据?” “你肚脐上那三颗红痣便是证据!”耶律德彦回道。“还记得吗?那一日,我曾在山林里的湖畔见面的事情。 他保留地道。那个记忆,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是的,孩子,咱们大贺氏的长女素来有此特征,母后身上也与你有相同之处,有那三颗朱砂痣。”当年这孩子出世之后,她只瞧了她一眼,但仅仅一眼,便清楚的瞧见此一特征。 况且这孩子的容貌与她父王有七分相似。绝对错不了! “孩子,相信母后,母后--直很对不起你!”王后再度落泪。 喜歌怔怔地不动,整个人如泥塑一般,不发一语。 天!她真是契丹人吗? 老天像是与她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较好!黑阎暗的声音忽然涌进她心底。 此刻她多希望不知道自己是谁。 “为什么要遗弃我?”她冷冷地问了句,双眸忍不住浮起一层薄雾。 “遥玉,由你来说吧!”王后开口道。 一名年岁看来较大的宫女缓缓走近喜歌-- “其实,当年的情况真是十分令人意想不到,王后提早临盆,在山林里生下你;不料却遇上黑熊,所幸当时有一只白狼出现,吓退了黑熊,可是白狼在听见你的哭声之后,竟将你叼走,任凭我们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你的踪影,王后伤心之后,只有回契丹。” “我想,那只狼便是一直与你形影不离的白狼吧!”耶律德彦再度开口。 喜歌听完之后,仍是久久不语。 在心境上,她已经认同了自己为契丹人的事实。但这却令她万分难过! 如此二来,是否代表了她将背弃中原……背弃暗呢? 不--她怎能? “听德彦说你是由狼群养大的,是吗?”王后开口。 喜歌点点头。 “真是难为你了,可怜的孩子!”王后心疼的挽过她的手。 这一次,喜歌没有拒绝。 她可以深刻的感觉出这位……母后的关怀。, 难怪她一眼便喜欢她,是母女天性吧! “我可以回去了吗?”她突然开口。 “你……你想走?”王后脸色倏地发白,微感晕眩。 “您怎么样了?”喜歌扶住她,眼底有真心的关怀。 “我……我没事儿……”对她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切,王后露出一抹虚弱的笑。 “难道你不想待在你亲娘身边吗?你可知这些年来,王后-直深深自责。”耶律德彦说道。 “别再说了,德彦,不关这孩子的事儿,是我不好!”王后再度自责。 “公主……”宫女遥玉毫不迟疑地喊出了口,“公主就留下吧!有什么比母女团聚更重要呢?况且公主为契丹人,怎能长居中土呢?”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 身为契丹人的她,如何再回暗的身边呢? 他……还会接受她吗?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留下吧,孩儿,这里才是你的故乡啊!”王后温柔地说道。 喜歌望着母后苍白的脸,终于点了点头。 “喜歌愿长伴您的身边。”她紧紧握住母后的手。 这里是她的根,由此刻起,她明白自己必须面对全新的开始。 只是,在她心底,仍旧有一丝仿徨…… 她真能适应这一切吗? 也许,只有时间能告诉她答案! * * * “王!”慕睿寒来到紫霞宫。 黑阎暗扫了他一眼! “你可以走了!”他略微不耐地下令。 伏在他身上的艳丽女人。整了整半露的衣衫,缓缓地退出去。 慕睿寒瞧在眼底,却只能在心底叹息! 打从喜歌小姐失踪这半年多以来,王变了许多。 从不纵欲荒淫的王,变得夜夜笙歌,女人一个换过一个,从不间断。 慕睿寒瞧了十分担忧! 王再这么下去,似乎只有朝毁灭之路前进。 他从不知道,喜歌小姐在王心中如此重要! 虽然王从未曾表明,但他跟在主身边已近十一年,他可以感觉得出,一向冷情的王有了转变。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这改变如今竟成了祸端! 他永远忘不了失去小姐消息的头十天,王那儿欲发狂的样子,他几乎要将整座皇城翻过来…… 一个人若非极深爱着另一个人,绝不会如此! “有消息吗?”黑阎暗淡淡地开口。 “回王的话,曾有商人见过喜歌小姐的画像之后,表示曾在塞外见过她。” 黑眸半眯了起来。“塞外?” “是的,据那布商表示,当时小姐骑着一匹马缓缓地由他身边过去,他瞧得十分仔细。”那么出色的人相信一定令许多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黑阎暗眸光流转,未置一语。 “王,要不要卑职派人到塞外寻找?” 黑眸倏地沉下。“不必!” “王……” “不用再多说,退下吧!”他下台。 慕睿寒几番欲言又止,终究沉默地退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王不再继续找寻小姐。 是死心了吗?倘若真的死心,又为何会不断地找来略似喜歌小姐的女人陪伴呢? 他真的不明白, 黑阎暗缓缓地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他起身来到殿外…… 今夜又逢月圆! 黑眸掠过一抹阴暗的寒芒,他猛地收紧双手,粉碎了酒杯! 浓稠的血,顺着他握紧的拳,一滴一滴地淌下…… 第七章 黑水城外黄沙滚滚! 五万铁骑蜂拥而至,直捣辽国重镇。 震天价响的马蹄声卷起漫天飞扬的尘土,直呼啸而来,气势无比惊人。 两兵相交,首重气势,任何一方若先输了气势,必定兵败如山倒! 领着这群精兵的,正是黑阎暗! 三个月前,契丹人来袭、正式引爆两国间暗伏的危机。 前锋营士兵首先攻到了城门下…… 辽国弓箭手纷纷由城墙上放箭。 前锋营土兵亦不甘示弱,取出预先准备的长梯及铁柱,兵分两路,一路攀梯直上城墙,另一路则以铁柱撞击城门。 铁骑随后赶至,由黑阎暗率先发出第一箭,射中一名侍卫长,众兵受此激励,莫不精神大振,纷纷抽出长箭掩护前锋营土兵。 守城易,攻城难,要攻下一座城池,通常需比对方多三至四倍兵力才有取胜的可能。 且由于契丹人善射骑,因此中原精兵死伤惨重! 黑阎暗带兵多年,深知久战必疲,疲而衰,终至惨败的道理,因此时间乃胜败关键。 此时此刻,必须速战速决! 当下,他策马来到城下,一个纵身,跃上长梯,直往城墙上窜去…… 木梯虽长,但距离城头尚有数丈之远,需得搭人桥才能到达,因此死伤份外惨重。 黑阎暗以绝快之速踏过士兵肩头,扶摇直上…… 在仅剩丈余之处,他一个提气,施展“上天梯”之独门轻功,快步在城墙上行…… 此举非但中原精兵瞧得目瞪口呆,连辽兵亦震慑在心,暗暗佩服…… 要做到在无任何攀附物的城墙上行走,何其困难。若非黑阎暗内力深厚,武艺超凡卓绝,实不可能办得到! 转眼之间,黑阎暗已跃上城头,辽兵一涌而上…… 黑阎暗立即抽出腰间的弯刀……近身肉搏之时,这种番刀最为合宜! 他一路过关斩将,杀得敌军片甲不留…… 前锋营士兵亦纷纷攻上城头,两军起了激烈的厮杀 黑阎暗一眼便认出主帅,是耶律德彦! 两人对峙片刻,耶律德彦向他冲了过来-- 黑阎暗眸光一沉,薄唇泛起嗜血的笑。 他不会杀了这个契丹人! 耶律德彦武艺虽强,却不是黑阎暗的对手。几番交手,终至落败! 刀光亮晃晃地,直映着耶律德彦青白的脸庞。 “你下手吧!我不会求饶。” “好!”黑阎暗赞了声。“我最欣赏有骨气的人,我不会杀你!”黑眸诡异地闪了闪。 契丹人见主帅被俘,一时士气大落。 “开城门,否则我-刀杀了他!”黑阎暗高声道。 “不许开!”耶律德彦大喊。 霎时,刀芒一转,顷刻间在耶律德彦胸前划下一道血痕…… “开城门,否则我发誓血洗黑水城!”黑阎暗残戾地表明。 守城的士兵眼见大势已去,且主帅命在旦夕,因此大开城门,弃械投降。 众兵见主帅黑阎暗如此神勇,莫不高声欢呼! 辽兵解甲投降,而黑阎暗则信守承诺,未对城内百姓大肆烧杀掳掠。 “将他押入地牢!”他沉声下令。 耶律德彦恨恨地瞧他一眼,随即被符松藩押入城里的地牢。 这一战役死伤虽众,但总算攻下此军事重镇,算得上是大胜! 一连三日,暗王大军在黑水城里大肆庆祝。 黑阎暗独自站在城头-- “王,您不和众将士们同庆我军大胜吗?”幕睿寒来到他身边。 “你去吧!”黑阎暗目光落在远方。 “王有心事?” 黑阎暗瞧了他一眼 “不知有多少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平淡的语调中有无尽的忧戚。 “两国相争,死伤难免,王不必如此忧戚。” “你可知道,我脸上这一道伤痕是如何而来?”黑眸炯炯,如天上的星辰。 “王……”跟着王十一年了,从未听他提起,也没有人敢问。 黑阎暗目光再度调转,凝视远方。 “还记得那一年我五岁,鞑子入侵中原,所到之处,鞑子皆大肆烧杀掳掠。”他顿了一下,沉陷在回忆中。 慕睿寒对此役则无印象,当时他才刚满两岁。 “我原该死在鞑子手中的……在危急的一刻,我娘为了救我,反被杀害,所幸家师路过,出手相救,我才逃过一死,但鞑子砍下的那一刀,就这么烙下了……”他永远忘不了娘护在他身上而追杀害的那一幕! 初时,他夜夜为此而无法入睡。 为了忘却心底那无以名之的创痛,渐渐地,他变得无情。 唯有无爱的心,才能免除失去所爱时的椎心痛楚。 “我曾发誓,只要我活着的一天,必定要平息一切战事。”他沉缓地表示。 “我相信王一定做得到!”慕睿寒以坚定的口吻回道。 “但愿我真的可以。”黑眸凝在慕睿寒脸上。 城内的欢庆声隐隐传入两人耳中。 * * * 地牢的大门悄悄地开了一道缝-- 一缕极淡的轻烟随着缝边儿上的竹管飘进地牢。 狱卒本在对饮,忽然之间起了浓重的晕眩感,随即伏在桌上,陷入昏迷。 门扉缓缓被推开,一个黑衣蒙面之人俏声无息地走近狱卒,取下狱卒腰上的钥匙…… 耶律德彦听见了开铁链锁的声音。 抬起头,他看见了黑衣人。 昏黄的烛火令他辨不清来人是谁。 “你是谁?” 黑衣人推开牢门,迅速走近他-- “是我!” “喜歌!”他认出声音的主人。 “别多说,咱们快走!”喜歌撑起他,扶着他快步走出地牢。 才走出地牢门口,便遇上一人-- “站住!”符松藩喝了声。 喜歌非但未停止,反而加快步伐。 符松藩追了上去,在一个翻跃之后来到两人面前。 此时四面八方亦围来值班的侍卫! “大胆,竟敢潜进黑水城劫人,还不快束手就擒!”符松藩怒斥道。 黑衣人默默盯着他,不发一语。 “你走,不要管我,快!”耶律德彦开口道。 他身上有伤,行动较缓,只会拖累她! 喜歌责备地望了他一眼,仍旧没有开口。 “大伙儿,给我拿下这两人!”符松藩下令。 喜歌拉着耶律德彦欲闯出包围…… 符松藩见黑衣人身手不弱,于是提起刀,一马当先与之缠斗起来。 令他纳闷的是,这黑衣人的武功路数竟如此熟悉,简直像极了一人…… 长刀所到之处卷起一阵劲风,霎时,黑衣人蒙面中被吹落,露出一张极艳的面孔。 “喜歌……”他不由停下动作,脱口惊喊。 “对不起!”喜歌趁此机会,带着耶律德彦窜出重围。 “不要伤她!”符松藩下令道。 一干侍卫亦认出喜歌,因此纷纷停住脚步,不再追赶。 喜歌回眸,感激地望了符松藩一眼。 “松藩,你好大的胆子!”一道淡淡的男音徐徐传来。 众人回首,只见黑阎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喜歌一见是他,二话不说,立即狂奔。 黑阎暗眸光一沉,一个翻身,轻巧地在她身前落下 “你还想逃到哪里?”冷淡矜漠的语调里不复有往昔的宠溺。 喜歌心揪了下……她有多久没见到这张脸? “快走!”耶律德彦将喜歌推开。 下一瞬,黑阎暗欺向他,大手扣住他咽喉-- “不要杀他!”喜歌急切地开口。 黑阎暗眯起眼,未置一语。 “王,她是小姐啊!”符松藩忍不住说道。 这两人是怎么了?怎么像仇人一样? “松藩,你错了,她是敌人!”他的语气淡得叫人心寒。 “王……” “将他押下去!”黑眸如刃,凌厉地扫向符松藩。 符松藩心头一惊,不敢再多话,默默押着耶律德彦回地牢。 “你要多小心!”耶律德彦不忘叮嘱喜歌。 “这一点你放心,有我在。她想不小心都不行。”黑阎暗眸光流转,薄唇泛起恶佞的淡笑。 “你--” 符松藩不让他有回嘴的机会,揍了他一拳之后推他入地牢大门。 喜歌见状,趁隙翻上屋顶-- 只是她足尖尚未落下,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扯下。 “你以为你能逃多远?”他将她牢牢地圈在身前。 喜歌垂下头,避开他凌厉的目光。 “你们退下吧!”他对侍卫们下令。 “是!”一干人等立即回到自己的岗位巡守。 “至于你……跟我走!”他放开她。 喜歌咬住唇,默默跟在他身后。 她别无选择,身分的转变让他们成为敌人! 倘若可以,她情愿时光永远留在从前。 * * * 穿过回廊,喜歌静静地随着黑阎暗来到一个房舍前。 这里和其它地方不同,除了没有巡守的侍卫之外,房舍是独立的,静静地耸立在月光之下。 推开门,他让她先进入房子里。 随后,她听见关门的声音,在那之后却再无半点声响。 莫非,他离开了? 喜歌猛地转身却猝不及防地迎上一双冷冽的眼…… “我没有离开。在我没有得到满意的解释之前,我不会走!”他注视着她,目不转睛。 “你想知道什么?”她低声问。 “你以为呢?”他逼近她,目光似要吞没了她。 “我……对不起你!”她小声的说。 “你想对我说的,只有这句?”阴沉的眸底盘据着危险的风暴。 喜歌蹙起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俊魅的脸庞霎时泛起了狂暴怒气。“你以为在你和耶律德彦私奔的这一年里,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猛地抓起她手腕,几乎想捏断它。 喜歌瞪大了黑瞳,微显惊惶。“我没有……没有和他私奔。”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听见。 “你以为我会相信?”他怒眯起眼,狠狠地怒道。 在他攻下黑水城的那一刻,他并没想过要那小子的性命,但方才喜歌不顾危险救他的那一幕,却让他对耶律德彦起了杀意。 是什么原因让他心绪有了转变,他不愿深究,重要的是,他要让背叛他的人付出代价! “我是不得已的。”她瞧着他,一颗心十分难受。 想不到他对她的误会这么深! 轻轻的,她抬起手,缓缓的抚上他冷鸷的俊颜。 这一张脸曾经写满了对她的宠溺。 他捉住她的手:“不要企图迷惑我!”暴怒的心,却悄悄出现一抹悸动。 仅仅这一触,已挑起他强烈的欲望…… 他想要她!他无法否认这一项事实。 该死! “他有什么地方值得让你背叛我?”他咬牙道。 喜歌咬住唇,绝望的凝住他。 “暗,根本没有背叛,只是我没得选择,命运选择了让我们对立!” “你可以选择不必对立的!”他皆目怒道。 “暗,我是契丹人,可汗是我的父王,德彦是我的堂兄。” 即使她不说,迟早有一天他也会知道。 她宁愿由自己告诉他! “这就是你消失一年的原因?”阴鸷的俊颜上并未流露震惊的表情。 “我找到了我的家人。”她小声的回答。 黑眸紧锁住她,目不转睛。 “欺骗我的人,下场绝不好受!”他沉缓的开口。 “我说的全是事实。”她告诉自己必须镇定。 黑眸闪了闪,没有开口。 “我想求你一件事。”漆黑的眼眸亮晶晶地,几乎令人以为要落下泪水。 “说!”她变了,虽容颜依旧,神态却多了一份女性的温婉。 “我希望你能放了德彦。” “办不到,”他冷声拒绝。 “为什么?” “他是重要的人质!。 “你……你想由德彦来换什么?如果是希望我父王退兵,那么我可以告诉你,父王决不会答应的!”尽管才与父王相认不久,但她已能了解父王是一个不轻言退缩的人。 黑眸炯炯,充满不以为然的光芒。“我要的不是这个!” “你要什么?”她对上他的眼。 为什么时间过这么久,她还是忘不了他?为什么凝望着他的时候,仍会有莫名的心痛? “你!”他铁臂一收,将她禁锢在怀里。 “我?”她略感惊惶。 “是的,你!”他俯近她的脸。“我要你留下来,永远不许离开。”鼻息喷在她脸上。 “这样你就会放德彦回去,是吗?” 妖野的俊颜绽开一抹笑。“也许!” 也许?这…… “不,我不能答应!”她开始用力挣扎。“我要的是确定的答复,不是戏耍的态度!” 他眯起眼。“你要确定的答复是吗?”他猛地放开她。 喜歌立即窜至门边-- “要想清楚,离开的话,我可不想担保地牢的人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他徐徐地开口,并在椅子上坐下。 “你……” “如何?要留下吗?”俊颜上刻有恶佞的笑痕。 喜歌瞧着他-- 半晌,她又缓缓走了回来。 她不能不顾德彦的性命! “过来!”他下令。 喜歌来到他的身前。 他猿臂一伸,将她扯进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 “现在,解开你的衣衫!”他温热的唇贴在她耳畔,徐徐地磨蹭她的颊…… “不要……求求你……”她低声道。 “不要?”他猛地伸手捏住她下颚。“别忘了有条人命在你手里。”眼瞳对住她的,没有一丝感情。 “你怎能如此残忍?” “我一向如此,难道你不知道吗?”薄唇勾起笑。 他从来没有要不到的东西! 喜歌对上他残冷的眸光,一颗心瑟缩起来。 他这是在报复她的离开吗?还是……折磨一个他轻贱的契丹女人呢? 他变了! “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她痛苦地低喊。 “我若是改变,也是因为你!”他眸光一沉,冷声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喜歌咬住唇,以微微发颤的手褪下自己的黑色外衣…… “由现在起,你就待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门外一步,明白吗?”他起身着衣。 喜歌伏在冷冷的地上,轻轻地点了下头。 他拧起眉,大步离开。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喜歌浑身颤动,流着泪,直到天明。 第八章 夕阳斜照,染红了整座山头,莫山之下,马蹄声不绝于耳,行军过境处,卷起了漫天黄沙。 “停--”一声呼啸自大军前头处逼远传出。 黑阎暗望着向晚的天际,对一旁的副将开口道:“松藩,传令下去,今晚在此扎营” “是!”符松藩策马掉头,对众军发令。 三天之前,黑阎暗率领三万大军,离开黑水城,直往辽国另一重镇西城而去,黑水城则留下两万大军驻守,由慕睿寒领兵。 “松藩,那个契丹人的囚营,须严加守备,明白吗?”如鹰般的锐利眸光盯在他脸上。 “卑职定不负所望!” 黑阎暗眸光微转。落在十步开外的身影上…… 符松藩见状,退了开去。 喜歌感觉有人在注视着她,别过头,她瞧见黑阎暗正策马朝她的方向而来-- 夕阳衬在他身后,令他周身似散发着光彩…… 喜歌的心揪得紧紧地。 打从他由荷花池救起她之后,她再离不开他。 尽管他的心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她还是爱他! “累吗?”他来到她身旁,深沉如墨的眼紧锁住她。 这是离开黑水城后,他第一次对她开口说话。 “这一点路还难不倒我!”她骄傲地扬起下巴契丹人善射骑,她深感与有荣焉。 “很好!”薄唇勾起一抹诡笑。 喜歌微微一怔,尚未来得及会意之前,已被他一把扯过,安置在他身前。 “你……”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待她响应,他双腿已夹紧,策马狂奔而去。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山泉旁-- 喜歌注视着微微冒烟的泉水,十分惊奇! “很久以前我来过这里,附近的人称此地为‘阴阳山泉’。”他翻身下马,并将她拦腰抱下。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你不想起此机会梳洗一番?” 喜歌望着溪水…… 半晌,她终究克制不住,缓缓走向溪边。 溪水是由一旁的山壁涌出之两道泉水汇集而成的。泉水一冷一热,流进溪中恰成天然的温泉。 喜歌踏进水中,略有迟疑--他在瞧吗? 须臾,她决定和衣涉入溪水。 很快的,溪水浸湿了她的衣衫…… 然而,她却不知道,浸了水的衣衫如蝉翼般,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反将她玲珑至极的诱人身躯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虽然并不十分尽兴,但喜歌已舒服地轻叹了口气,合上眼,享受温泉带给她的放松之感。 蓦然间,耳边传来极微弱的水花声,她猛地转过身,却被一双铁臂牢牢锁住-- “你……怎么下来了?” “我不记得曾答应过你不下水。”即使早巳瞧过她的身子,一颗心仍翻腾不已,几乎想一口将她吞没。 为什么对她总有这般深切的渴望? 过去,他拥有的女人不在少数,却从没有一个人能激起他这种磨灭不去的感受,为什么?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深沉的眸微微眯起,梭巡着她的脸。 “把衣服脱了。”他放开她身子,眸底翻覆的是难以熄灭的烈焰。 喜歌瞧住他,明白自己不过是他的玩物…… “你还爱我吗?”她小声地问。 “这么傻的问题,还需要问吗?”黑眸诡闪一下,“放下你的长发。”语气很轻,却有不容人置疑的力量。 喜歌顺从地拔下发簪,让黑缎般的长发直没入水中。 “你爱我吗?”她再度开口轻问,一双晶亮的大眼直凝在他脸上。 黑眸闪了闪,一把抄起她的手。“别忘了你的身分,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喜歌的心揪痛了下。 莫非,以往的疑虑竟然成真? 是不是,他从来没有爱过她? “现在,把你的衣服脱下。”他沙哑地道,双臂倏地一收,将她环在身前。 “不……不要!”喜歌首次有了抗拒。 她要的不是肉体的欢愉,而是另一种更深刻的感情。 “不准你拒绝我!”邪佞的俊颜沉了下来,双手牢牢将她禁锢。 “是你拒绝我在先。”极艳的脸上是无尽的落寞。 他怒眯起眼。“爱只是男人的一种借口,你已是我的人,我毋须再欺骗你!”语意十足残忍。 喜歌瞧进他眼底-- “我对你,始终是真心真意。” 黑阎暗楞了下,掠过一抹复杂的感情,但仅只一瞬,稍纵即逝: “倘若是真心,就更不应该抗拒我!”他的手轻轻划过她胸口,解开她胸前的衣襟。 “不……”喜歌拉住他的手 “让我再爱你,和从前--样。”魔魅的眼,带着引诱。 明知他爱的只是她的躯体,但喜歌却不再抗拒。 一切只为他眼底那一抹近乎真情的温柔……那似真还假的温柔,瞧得她的心好痛…… 就让她当真吧!也许……只是也许,有朝一日,他眼底的温柔会一日多过一日的。 喜歌靠向他,趾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这一吻,点燃了地高张的情潮,他一把横抱起她,来到溪畔的巨石上。 混热的溪水令她全身微微泛红,更添一抹艳色、他目不转睛,眼底忽现一抹狂暴,迅速扯下她衣衫…… 喜歌双手环上他颈项,忽然开口道:“我爱你!” 他眯起眼,分开她的腿,毫不怜惜地贯穿她…… 喜歌尚未准备好,忍不住低呼一声。 他却置若罔闻,似发了狂一般,一下下在她体内戳刺 因为心中有着对他的深情,喜歌渐渐有了欢愉的感觉。 夕阳西下,溪畔有说不尽的旖旎风光。 * * * 那一日自溪畔回营之后,喜歌竟染上风寒。 一向鲜少生病的她起了高烧…… 军医来过之后,表示她并无大碍,但必须多休息,以免病情恶化。 一整晚,她始终呈半昏迷状态,也许是久未生病,因此一病起来特别严重。 黑阎暗坐在床沿,心头竟有火焚般的感受! 印象里,他似乎从未对什么人如此忧心过--除了她! 是因为对她有爱? 浓眉深深纠结起来…… 他曾立誓此生不爱任何人!他不会违背这一项誓言的。 今生今世,他不会爱人,不再爱任何人! 喜歌迷迷糊糊地,感觉全身十分无力,半睁开眼,她瞧见床畔的男人-- “暗……”她的嗓音微微沙哑。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他问,细细地观察她潮红的容颜。 她脸上的潮红是表示不正常、病况尚未稍减。 “我……我好渴……想喝水……”她断断续续地说道。 他端起一旁预备的参茶。“来,小心烫!”他扶起她,小心地喂她喝下。 记忆中,他从未对谁如此尽心! 但这份急切的心意,却是心甘情愿,没有半分勉强。 思及此,他心中微微烦躁起来。 喝完参茶之后,喜歌精神略有好转。 “谢谢你,”她小声地说道。 他肯照料她,真的令她十分讶异,但在讶异之作,又有一种模糊的欣喜。 这是否表示他有了些微的转变。 “军营里没有女眷,我只有亲自照料你。”他刻意冷淡地将距离拉远。 喜歌却不以为意。 任何时候,只要他肯陪着她,她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奢望其它。 “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好。”她目光紧锁住他。 “你高热未退,早点歇息吧!”他起身走向一旁的小圆桌,将茶盅搁在桌上。 喜歌虽然有点昏沉沉地,但仍可以感觉出他的拒绝。 他又再一次将她隔在心门之外!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装作无情?”她痛苦的低喃,声音虽不大,但已足够让他听见。 黑阎暗倏地转过身。“我一向寡情,根本毋须假装。”语气虽轻浅,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怒气。 “对我好,真如此困难吗?”她有些伤心。 他眯起眼,走向她。“别忘了你是谁一手调教长大!” “你给了我一切,为什么不能给我你的爱?”心灵上的爱! 黑眸沉了下。“我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一个什么都有的人来说,爱有何用?”黑瞳由无情转为狂妄。 “爱可以让生命更完整!” 他闻言,忽然狂笑了起来,笑声中狂妄不再,只有深切的悲意与嘲讽。 “对我来说,爱绝对不会让生命更完整!”她的话触动他心底深埋的记忆;也是最痛的记忆! 喜歌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 “闇……”她握住他的手。 黑阎暗不动声色,神情在一瞬间又回复成一贯的淡漠。 “睡吧,我会陪着你。”他扶着她躺回床上。 喜歌明白他不愿再多说什么,只得依言躺下,在合上眼之前,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把手给我!”她要求。 沉默了会儿,他伸出了手。 喜歌握住他的手,贴在颊边……这是她很久以前的一个习惯,但愿她可以永远保留。 黑阎暗默默地注视着沉睡中的容颜,悄悄地收回手。 这一夜,他明白了一种事,他不能再如此过下去! * * * “松藩、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符松藩微有犹疑,欲言又止。 黑阎暗扬起眉。。你向来不是吞吞吐吐的人,说吧!再不说的话就退下。他放下手中的兵法书。 “王,咱们行军已有一段时间,是不是该给部属们一些调剂……” 黑阎暗眸光一沉。“你指的是什么?” “王,附近的村子迭夹一批女人……”符松藩战战兢兢地说道。 “妓女?” “是!”天!瞧王的眼神这么可怕,早知道就将那批女人送走。 “松藩,跟了我这么久,你该明白军营中一向严禁召妓。” 王的语气虽严肃,却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他有救了! “王,卑职明白,卑职这就遣她们走!” “那倒不必,既然来了,就让她们留下吧!但仅此一晚,并且不许惹是生非!”他并非不通清理之人,军中生活单调苦闷,有个调剂来尝不可! “是,卑职这就去办!”想不到王竟会答应! 符松藩才到营帐门口,耳畔又传一道命令-- “松藩,替我挑两个女人送过来” 什么?他是不是听错了? 符松藩惊疑地回过头-- “王,您……” “还不快去!”他脸上神情不曾有变,仍是一贯的淡漠。 “是!”符松藩迅速退出营帐之外。 王一向不在行军打仗时和女人在一起的……今夜是为了什么? 符松藩左思右想仍不得其解。 倘若睿寒在这儿就好了,起码他会知道答案! 在营帐外徘徊了半晌,符松藩决定照王的话去做。 半个时辰之后,他亲自送了两名高挑丰盈的女人到王的营帐去。 王一向喜欢这样的女人,像喜歌小姐! 这是喜歌小姐失踪这一年来人人皆知的事情。 但,王不说,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喜歌小姐。 符松藩心念电转…… 难道是因为喜歌小姐病了,主才按捺不住而找其它女人? 会吗?王是这样猴急之人吗? 若换作是他的女人病了,他决计不会另投他人怀抱。 符松藩暗叹了一口气。 有的时候,王的无情真令人心寒! “王,人已送到!” “你可以退下了。”黑阎暗头也未抬,埋首于兵书之中。 符松藩又站了一会儿…… “怎么了?还有事吗?”黑阎暗淡扫他一眼。 符松藩咽了口口水。“不知卑职为王挑选之人,王可还满意!” 黑阎暗连瞧也未瞧那两个女人一眼便回道:“可以!” 符松藩怔了下,终于退出帐外。 他连瞧都没瞧那两个女人一眼哪!唉…… * * * 翌日清晨,喜歌缓缓睁开了眼。 她一手抚上自己前额,高烧已退,那种昏沉沉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她爬坐起来,脑海浮现的是昨晚的情景…… 她犹记得临睡之前,阎陪着她,脸上的神情是她以往未会见过的痛苦。 对我来说,爱绝对不会令生命更完整!这是他说的话。 为什么他会如此痛苦?就她所知,他一向是深沉而冷漠的,除了对她偶现的温情之外,他几乎是封闭的,如一座铁墙,冷冷地将所有人隔在墙外。 想到此处,喜歌的心隐隐地升起了一股怜惜。 也许,她不该将他逼向痛苦深渊,她该多给他一些些时间来改变。 蓦地,帐门一揭,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啊,小姐,你醒啦!”小女孩对她甜甜一笑。 “你是谁?”瞧她的模样约莫十三、四岁,圆圆的睑蛋十分可爱、喜歌一见就有好感。 “我叫萍儿,是元帅买来服侍小姐的。”她家境十分艰苦,母亲须独力扶养四个弟妹,因此她决定卖身为奴,虽然失去自由,但起码可令弟妹们三餐温饱,十分值得。 他竟买个丫头来服侍她! “告诉我,萍儿,元帅花了多少银子买下你?” “五十两。”这笔银子对他们来说除了可供三餐温饱外,更可以让娘做点小买卖,过好一点的日子” “萍儿,你回家吧!不用再服侍我了。” 萍儿露出惊恐的表情。“小姐,是不是萍儿哪儿做错了,请小姐责罚。”说完,她膝一屈,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你快起来呀!不要跪了。”喜歌拉她起身。 “小姐……求求你,不要赶我走,萍儿家里需要这笔钱过活。”她两眼泪汪汪 “唉!我什么时候要你还钱来着?”喜歌抹去她的泪。“我是要还你自由。”她拍拍萍儿的粉颊真可爱! 萍儿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小姐……”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会好的人,除了好之外,还是她所见过最美的! “你等着,我这就同元帅说去!”喜歌立即走出帐外,直往黑阎暗的营帐而去。 萍凡怔怔地立在原地,仍不敢相信她会遇上这么好的人。 喜歌直奔而来,只见黑阎暗帐外守着两名侍卫兵。 “我要见元帅。” 侍卫一见是她,微微露出为难的表情,但仍是回答:“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我也不行吗?” 两人互望一眼。“不行!” 喜歌明眸流转,佯装要离开,却在下一瞬间闯进营帐去。 入了营帐之后,喜歌整个人僵住-- 为什么他的身边躺着两个赤裸的女人? 黑阎暗推开女人,坐起身,目光落在喜歌身上。 侍卫在此时亦跟了进来。“王,卑职该死!”两人异口同声道。 黑阎暗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退下!” 侍卫立即如获重生般欣喜若狂地退出帐外。 “你们两人可以走了。”他瞧也不瞧她们一眼,目光紧锁在喜歌脸上。 女人们匆匆着衣之后退出帐外。 帐内,仅剩下黑阎暗与喜歌,两人对峙良久-- “你也爱她们吗?”犹记得在他们第一次云雨之后,他对她说过那便是爱! “男人都是这么爱女人的!”他残忍地回道。 喜歌的心仿佛被鞭子狠狠地抽过…… 原来,他说的,不是爱! 是欲,是对她身子的贪欲! “你根本就没爱过我,对吗?”她以为自己会哭,但是她没有。 心已被掏空,教她如何流泪。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看不出我谁也不爱?”他甚至不爱自己! “没有爱的人,永远不会快乐。”含悲的眼眸不再有生气,只有沉郁。 “就让我、永坠炼狱吧,”他狂戾地笑了起来。 难道他不明白,她的心也如同坠入炼狱吗? 有一种爱,在给尽了之后,便不会再有。 怔怔地,她退出了帐外,感觉这世间的一切对她来说已不再有任何意义。 * * * 入夜之后,黑阎暗来到喜歌帐中。 “萍儿说你两天未曾进食,想死吗?” 喜歌的眼神越过他,没有焦点。 “你说话啊!”他捏住她下巴。 喜歌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不发一语。 他怒眯起眼……他绝不任由她轻忽他的存在! “你以为你会得逞吗?”话骤落,他便握住她的唇,狠狠地吻上她…… 她愈是无动于衷,他愈是狂暴! 忽然之间,喜歌眼角缓缓流下了泪…… 她绝望的泪水如二把利刃,狠狠地刺在他心上! 他暴吼一声,撤离她身子。 这番绝望的泪水,竟令他有了迟疑。 他从来不强迫女人的! 因她的绝望、她的无动于衷而展现的狂暴,是因为开始在乎她了? 或者,这样的在乎太强烈,必须用尽他所有的理智,才能与之抗衡。 霎时,过往的一切在心头百转千回-- 他狂吼一声,冲出帐外。 怒火一路延烧至他的营帐外。 “王……您怎么了?”符松藩适巧来到黑阎暗的营帐外,准备上报军情。 “滚!”黑阎暗眼神狂乱,一把推开他,向前奔去。 “王……王……”符松藩从未见他如此,担忧地追了上去。 但黑阎暗却回头道:“再跟上来,军法处置!”语罢,他翻身上黑马,疾奔而去。 符松藩暗自担忧,却又无能为力,只有在心中长叹! 第九章 冷夜里,万籁俱寂。军营里偶有巡守侍卫穿梭视察。 此时,一道黑色身影悄然无息地接近囚营…… 囚营帐外有两名侍卫守着。 “啊……”其中一名侍卫遭袭倒下。 “你……”话未完,另一名侍卫颈后一痛,亦随之倒下。 黑衣人迅捷闪身进入囚营-- 耶律德彦一见那双露在蒙中之外的水灵大眼,即脱口喊了声:!“喜歌!” “嘘!别说话。”喜歌迅速接近他,取出匕首,切断缚在他身上的绳索。 “换上这个!”她小心地拖进帐外一名昏迷的侍卫,要他换上侍卫身上的衣裳。 一切弄妥之后,喜歌取下侍卫怀中的腰牌,带着耶律德彦跨上早巳备妥的两匹马。 远远地,军营出入口处的侍卫瞧见有两骑朝此而来 “是我!”喜歌回道。 侍卫一见,立即认出她是暗王的人。 “这么晚了,小姐有事吗?” “我要出去一趟。” 侍卫面露难色。 王曾下令,不许她擅自出营。 “对不起,我不能放你出去。” “我有很重要的事。” 侍卫依然拒绝。“对不起。” 喜歌立即取出腰牌。“有腰脾也不行吗?”她一脸镇定。 “这……”侍卫扫了眼她身后的侍卫。“他是谁?” “是符大人派这名侍卫陪我出营找寻元帅,不信的话,你可以派人去问符大人。”她仍一派镇定。未见丝毫惊慌。 守门侍卫知道暗王一早便已出营,至今尚未归来,于是信以为真。 “开门。”他对另外两名小兵下令。 喜歌领着耶律德彦疾速奔出军营,扬长而去。 不消一会儿工夫,两人已失去踪影。 “松藩,喜歌人呢?”黑阎暗半夜归营,立即察觉出她不在营中。 “小姐不是在营帐里睡觉吗?”他记得自己临晚前曾去探望她,小姐表示她很累,要提早歇息,要人别去打扰的呀! 黑阎暗眯起眼:“快,去查查那契丹人还在不在?” 符松藩立即退下-- 未几。他满脸惊惶地跑过来回复:“王……那契丹人逃了!” “混帐!他暴喝一声。 “卑职该死!” 黑阎暗二话不说,立即走出营帐上马-- “王,您……” “守住这里,不得有误!” “是!” 黑马如箭在弦,疾掠而去。 看来,王是要去追回小姐。 符松藩心中顿觉忐忑难安……此处离辽国重镇不远,王追得回吗? 蓦地,他决定修书一封-- “来人!” “卑职在!” “替我送封信到黑水城,务必亲自交到慕大人手里。” “是!”侍卫即刻上马离去。 符松藩望望天色,已近五更天……但愿一切顺利才好! 黑阎暗披星戴月,一路快马追赶,希望能在天亮之前追回喜歌他们两人。 由于此去只有一条路可通往西城,因此喜歌二人定往此路而去。 黑马风驰电掣,夜风呼啸而过…… 终于,他瞧见前方的两个身影! 喜歌闻声回眸,暗叫不妙。 “德彦,你先走,我留下来阻他去路!” “不行,我不能放你一人在此!” “你放心,他不会伤我,但你不同,恐怕这一次他会取你性命。”喜歌说的是实情。 耶律德彦亦明白情况于他十分不利,于是说道:“我一定回来救你!” “快去吧!”喜歌催促道。同时慢下自己的马速。 耶律德彦深凝她一眼,夹紧马腹,加速离去。 黑阎暗策马赶到喜歌之前,一手扯住她辔头-- “你敢放他走!”他怒道,盘据在他心中的是连他自己也未曾明白的妒意。 一向以为自己对任何人都可以淡漠冷情,但他知道自己错了! 当他得知喜歌与耶律德彦相偕潜逃的那一刻,他才惊觉自己不能再放她走。 他发誓要亲手将她追回! 喜歌瞧着他,一颗心微微颤抖…… 这个伤透她的心的男人,为什么还来追她?是因为心有不甘,还是想利用她来威胁父王停兵? 黑阎暗见她无动于衷,皆目怒道:“不说话是吗?我先去杀了那小子!”阴惊的俊颜带着嗜血的疯狂。 “不要……”喜歌拉住他的手。 “不要?”他凑近她的睑,狠狠地捏住她下巴。“太迟了!”骤地,他放开她,策马向前奔去。 喜歌心头一惊,追了上去。 此时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西城附近-- 蓦地,城门大开,契丹兵马蜂拥而出,领在前头的是耶律宏都父子。 不消片刻,大军将黑阎暗团团围住。 黑阎暗狂笑起来。“想不到对付我一人须得出动上百军马。” 耶律宏都恨恨地道:“到了这般田地,竟还如此猖狂,众将士们,上!拿下他的人可得金翎箭,成为大辽第一勇士!” 众军闻言,精神大振,喝声连连,直达云霄! 此等殊荣是每一位将士的梦想,因此众军纷纷策马上前…… 霎时,数条手臂飞了出去,辽兵在一瞬间死伤十数人。 “该死!”耶律德彦示意一旁的弓箭手待命。 黑阎暗武艺虽高,但辽兵数量众多,个个视死如归,一时间情况对他十分不利。 耶律德彦勾起笑,下令弓箭手放箭…… “不要……”喜歌远远地策马狂奔而来。 但已太迟! 箭如雨花,纷纷射向黑阎暗。 饶是他武功高强、骁勇善战,但一人之力实难抵千军万马,眼见他身上已中了两箭! 喜歌一马当前,来到他身边-- “住手!” 耶律宏都一见公主来到,立即下令停箭。 “你……要紧吗?”喜歌纵身下马,来到黑阎暗面前。 黑马身中数箭,已倒在地。 黑阎暗二话不说,狠一咬牙,将肩上及腿上的长箭抽出,浓稠的鲜血不停地自伤口处流下…… “死不了!”他狂冷地注视着喜歌。 喜歌的心抽痛起来。 为什么他要这样一再伤她?难道,身为契丹人就有错吗? 就因为种族不同,所有人就要拼个你死我活才甘心吗? 两国相争,最可怜的就是无辜的百姓! “你不该追来的!” 他半眯起眼,唇角掀起一丝嘲讽。“如果有得选择,我又何须如此?” 喜歌顿时无言以对。 是的,他们两人谁也没得选择,身上背负着国仇家恨! “公主,杀了他吧!”耶律宏都开口道。 喜歌看着众将士期待的神情,一双手竟微微地发颤 “杀!杀!杀!”众将兵口中开始呼喊。 “公主,别忘了你的身分!”耶律德彦走近她。 喜歌睑一沉,以乎稳的语调开口道:“此人不能杀!” 众将士闻言不由一阵哗然。 “各位请听我一言,此人乃中原皇帝极为器重的大将,若能招降于咱们大辽,等于为我父王添一得力助手,对未来入主中原有莫大的助益,所以此人万万杀不得!” 众将士渐渐静了下来,未再执意欲置黑阎暗于死,很显然的,喜歌的话起了一定的作用。 “我绝不会降服你们的!”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声音虽不是十分响亮,但是己足够教众人听见。 随着这一句话,众将士的声音又再度沸腾起来…… “你都听见了,他根本不可能归顺咱们大辽。”耶律德彦说道。 他明白喜歌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爱这个中原男人,并非真心要他降服。 喜歌眉微敛,表现出少见的强悍态度。“无论如何,待我禀明父王之后再作决定,先将他押入大牢吧!”话甫落,喜歌提起剑,亲自押解黑阎暗到地牢。 当两人眸光相遇的那一刻,喜歌心底爱怨交错,十分难受! 在他眸底,她看见了冷漠,如陌生人般的冷漠。之后,他甚至未曾再看她一眼! 钟情怕到陌路,莫非这就是他们两人该有的宿命? 一时间,喜歌竟迷惘了…… 耶律宏都父子互望一眼,决定暂依公主之计,等待可汗发落。 此时天已大亮,朝阳洒满西城。 然而对喜歌与黑阎暗而言,周遭仿佛仍处于混沌灰蒙之中,不知何时才有光亮? 三日之后,可汗与王后来到了西城。 耶律宏都立即向可汗禀报一切。 良久后-- “依你之见,那黑阎暗可行归降的可能,”可汗问道。 耶律宏都沉吟了一会儿,回道:“依臣之见,微乎其微!” “是吗?”睿智的眸光闪了闪,就他所知,黑阎暗是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此人文韬武略兼备,战功彪炳,若能降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父王!”喜歌由外头走进厅里。“请听喜歌一言。” “说!”可汗双眸炯炯,直盯在女儿脸上。 这一年来的相处,他明白喜歌是个聪明善良的好女孩,深受他宠爱。 “女儿认为要他归降,并非不可能。” “你有什么好法子?” “喜歌并没有什么好法子,但喜歌待在他身边多年,也许他会听我的。” “你想去劝服他?” “请父王允许女儿一试!” “可以,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倘若他仍旧不肯归降,我便下令将他处死,以振军心。” 喜歌心头一凛,但仍强自镇定的回答:“一切就依父王之意,” “好极!”可汗露出欣慰的笑容。 喜歌心头却犹如千斤般重,再难展露欢颜。 她万万想不到,有一天暗的生死会掌握在她手里! * * * 喜歌沿着石阶、缓缓而下-- “参见公主!”地牢的侍卫一见是她,立即站了起来。 “他关在哪里!”她问道。 侍卫立即明白公主所指何人,于是回道:“由前头一路走到底便可见到。” 喜歌点点头,向前缓步走去,侍卫亦尾随在她身后。 走到底,见到的情景却令喜歌吃惊…… “快打开牢门!”声调是微微颤抖的。 侍卫微有犹疑。 “你开是不开?”喜歌一把揪过侍卫前襟,绝艳的容颜显露罕见的怒意。 “公……公主,这个人……很危险……”侍卫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你说我危不危险?”骤地,一道森蓝的光芒映照着侍卫的脸。 他简直吓坏了,公主竟拿匕首抵在他脸颊上! 她疯了不成? “公主……息怒……卑职这就开牢门……” 片刻,牢门立即被打开--“退下!”喜歌斥道。 侍卫急急退开。 有个传言说公主是在山林里长大的野人,起初他并不相信,但现在……他倒有九成信了! 走进牢里,喜歌一颗心有说不出的难受…… “闇!”她心痛地唤了声。 他的双手双脚均被铁链锁住,身上鞭痕交错,而肩上及腿上的箭伤已开始溃烂。 黑阎暗垂着头,口中发出狂笑。 她早该料到契丹人会如此待他的! “我早该来的……”她走至他身前,伸起微颤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 “不准碰我!”他咬牙道,冷惊黑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喜歌心一愀,收回了手。 看来,他一定很恨她。 “把你关在地牢里,是不得已的。”她低声道。 无论心头对他是爱是怨,她都不想见到他死! 黑眸凝着她的脸,久久末发一语。 “你恨我,是不?” 黑眸在一瞬间掠过一抹复杂的挣扎光芒,转眼又回复一贯的深邃难测。 “就算是让你恨我,我也不要你死!”她忽地撕下裙角,包裹着他肩上的伤处。 黑眸紧眯了起来。“如果你以为我会归降,那么你真是错了,不需再对我白费心机!” 喜歌凝视着他,“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归降大辽。” “你以为我会相信?”他嘲讽地轻嗤道。 “把你关在地牢,不过是为了拖延些时候!” 黑眸闪了闪,扬起一丝薄怒。 “你以为我怕死?” 喜歌悄悄在心底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一向忠贞爱国,宁死不屈!”她幽幽地道。她跟了他这么多年,很明白他绝不会归顺于大辽。 黑阎暗别过头,不再看她。 他万万料想不到,她会亲手将他押入牢里。 这无疑是真正的背叛他。该死! “侍卫!”喜歌忽然喊了声。 侍卫闻声立即前来-- “公主有何吩咐?” “快取来伤药以及干净的水。”她下令。 “这--。” “怎么?有什么问题是吗?”明眸扫向侍卫,冷沉而凌厉。 侍卫心头一惊,忙不迭地叠声回道:“是、是!” 不一会儿工夫,侍卫已取来伤药以及一盆清水。 “公主还有何吩咐?” “你且退下!” 待侍卫离开之后,喜歌由怀中掏出一方手绢、沾了水,想为他清洗伤口。 “不要碰我!”他厉声喝止。 “伤口再不上药会坏死,也许还会引发坏血之症。” “我的生死,与你何干?”无情的话语有如针尖,深深刺痛喜歌的心。 沉寂片刻,喜歌忽地上前,紧紧抱住他。 “求求你,求求你别再这样折磨自己,难道生为契丹人是我的错吗?如果真有错,喜歌宁可一辈子在深山里做个野人也不要与你相遇。” 她的泪,温热地淌在他胸怀里…… 这一瞬,他忽然有一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对他而言,这番感受,是头一遭! 喜歌伏在他身上良久,之后,她再度为他清洗创伤处,并且为他涂上膏药。 黑阎暗始终不发一言,默默地任由她行动,不再有抗拒。 “你走吧!”他开口,语气中不再有怒意。 “我一定想办法来救你。”她低声道。 他凝睇着她,忽尔苦涩一笑,“走吧!”一颗心渐渐冷下,终成一贯的淡漠。 喜歌深深瞧他一眼、满怀愁悒离开。 第十章 西城军民皆知今日是处死黑阎暗的日子。 此人身世如谜,武艺了得,蒙古人在多年前即封他为“中原哲别”。 由于此人不愿归降,因此可汗下令将他吊死,以振军心。 午时一过,黑阎暗被送往刑台-- 当他往下处放眼望去,瞧见了可汗与耶律宏都父子,甚至耶律倩蓉也在,独不见喜歌。 她不愿见他受刑吧! 黑眸黯了下来,心头升上无限苦涩。 到了生死交关的一刻,他竟还心系于她! 莫非……真对她动了情? 也罢!薄唇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如今一切已经无关紧要,反正死人是不会有感情! “行刑!”可汗下令。 “等一等!”喜歌忽地由人群之中出现,并攀上刑台,以匕首割断套在黑阎暗颈子上的绳索。 可汗眉一拧,沉声令道:“下来!” “不!”喜歌坚决地回道。 “侍卫,将公主捉下刑台!” 侍卫们一涌上前-- “谁敢过来,我就刎颈自尽!”她说到做到。 侍卫见她将匕首抵在自己颈上,不禁全停下脚步。 “你不要做傻事!”黑阎暗缓缓伸出手,取下她颈上的匕首。 微风吹乱了喜歌一头长发,却吹不断两人间纠缠的情丝…… 命运在一开始,就将他们两人紧紧绑在一起! “我不要你死!”她目光痴痴。 “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说过的,你忘了吗?”他低哑地开口。 “能多聚得一刻,是一刻。”爱怨在心中已然模糊。 刑台之下的民众,莫不为这两情依依的情景所感动。 “喜歌、过来,”可汗唤道。“别忘了你是契丹人!” 喜歌回过头,沉缓地回道:“中原入、契丹人!不都是人,哪来这许多仇恨呢?当年若非他救了喜歌一命,并教导喜歌一切事物,只怕喜歌如今仍是山里的野人,又怎能与父王、母后团聚?” “她说的不无道理。”王后在一旁附和。 可汗沉吟之际、耶律倩蓉凑近他耳畔低语…… “中原人,你听着,过去你曾救过喜歌,我原该释放你才是。”他停了下,又道:“但此时两国征战,死伤无数,倘若我就此将你释放,唯恐军民不服,唯今之计,只有答应一件事,才能决定你的生死!” “可汗若要黑某归降,决计不可能!” “好,有志气。咱们契丹人最敬重英雄,你可愿做一个测试?” “父王,您要他做什么?”喜歌心头仍忐忑不安。 可汗勾起一抹笑,低声在一旁的侍卫耳畔嘱咐着。 侍卫不住点头,而后匆匆离去。 喜歌不知怎地,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 不久之后、侍卫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两个坛子。 可汗来到坛子之前,环视众人。 “这两个坛子里都装着蛇,一坛有毒,一坛无毒。”他顿了下,转身对上黑阎暗眼眸。“你选一个坛子,把手伸进去,让上天来决定你的命运!” 什么?毒蛇? 喜歌眸光落在耶律倩蓉脸上…… 耶律倩蓉则回以恶毒的微笑。 “不要、不要选,”喜歌大声说道。 “你要他当一个儒夫,是吗?”耶律倩蓉娇声说道。 她绝不让他们好过! “闇,不要!” “没关系的。”他轻轻抚过她苍白的面颊。 “不要为我担心。”他走下刑台。 “闇……”喜歌追下刑台,由身后抱住他。 “求求你,不要答应!” “倘若我不这么做,可汗便有理由将我吊死,难道你希望如此?” “可是……” “勇敢一点,人只能往前走,我相信上天会做出最好的决定!”他轻轻拉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喜歌心头既难受又迷惘……过往的情景一一跃上心头。 究竟她心中对他是爱还是怨呢? 想起初见的那时候,他跃入荷花池中将她救起-- 无声的泪水自她眼角缓缓滑落。 对他,终究是爱多于怨的。她无法欺骗自己。 众人的目光均落在黑阎暗身上。 只见他把手伸入其中一只坛子…… 片刻,他眉心突地一拢,将手伸了出来,在他手背上己多了两个小孔。 “暗……”喜歌来到他身旁,拉起他的手看。 这一瞧,喜歌忍不住轻呼出声-- “你中毒了!”短短的时间内,黑气已到达手腕处。 黑眸凝着她绝艳的素白小脸,透出一抹温柔,“不碍事儿的!” 喜歌柔肠百转,又是痛苦、又是怜惜…… “倩蓉,快拿出解药!”她薄怒地开口。 “很抱歉,解药不在这里。”耶律倩蓉从容地回道。 “在哪里?”喜歌焦急地问 “在宫里!” “你骗人!” “不信你可以搜我的身子。”耶律倩蓉举起手,张开双臂。 “你……”该死!喜歌一时又急又恨,暗伏在心底的野性突地暴发,二话不说,她上前用力甩了耶律倩蓉一个耳刮子。 两人虽为姐妹,但并非同母所出,喜歌为王后之女,而倩蓉则为妃子所出,身分上自然差了一截。 “父王,您瞧她,像个野人!”耶律倩蓉恨恨地道。碍于身分之差,她不能还手。 “喜歌,不许胡来!”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 “坛子是他自己所选,一切与人无尤。”可汗停了一停,又道:“倘若日落之前,他还活着;就让他出城!”话甫落,可汗转身离去。 喜歌见他神情微露痛苦之色,额角冷汗直流,内心十分难受。 “是我害了你!”她自责不已。 “倘若我撑不过,记得将我的骨灰洒在大漠里,随风四处飘散。” “你……你不要说这种话,我……不答应,绝不答应……”她伏在他怀中嘤嘤哭泣。 “不要为我哭泣!” 喜歌抬起头,抹了抹泪。 “对,我不能哭,因为你会好好活等,对不对?”明眸深处燃起一丝希冀的光芒。 他的眸光锁住她,没有回答。 依他的内力,只能将毒性锁住十二个时辰,时辰一过,恐怕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时光一点一滴流逝,黑阎暗脸色也愈来愈青白……到了日暮时分-- “可汗下令,让黑阎暗出城!”耶律宏都下令。 喜歌立即回道:“我送他出城。” “万万不可,可汗交代要公主即刻起程回辽上京。” “可是……” “无妨,我……我还撑得住!”黑阎暗站起身。 “给他一匹马!”喜歌要求,此城一路上一片荒芜,必须一夜路程才能到中原大军驻守之地。 耶律宏都点点头,命侍卫牵了一匹马到黑阎暗身前。 “这是可汗的恩典,望你好自为之。” 黑阎暗狠一咬牙,翻:身上马。 “你……你多保重!” 他深凝了她一眼之后,策马出城而去。 城门在下一刻立即关闭。而喜歌的心仿佛也在同一刻死去! * * * 慕睿寒与符松藩带着三千精兵直往西城而去一一 到了半途,远远地看见一匹马向前奔来,待马奔近,却察觉马匹上空无一人! “奇怪?”符松藩疑惑不已,明明有马鞍,却没有人,是敌营走失的马匹吗? 没道理呀,契丹人一向驯马有术,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 慕睿寒微微沉吟,心念百转…… “快,快到前头瞧瞧!”他策马向前。 事情似乎不对劲! 果然。在往前不久,便看见黑阎暗昏迷倒地。 “那……那不是王吗?怎么会……”符忪藩这辈子从来不曾如此震惊。 慕睿寒立即翻身下马,来到黑阎暗身边-- “松藩,调兵回营!” “王受伤了吗?” “不,是中毒了!”他是由黑阎暗手背上的咬痕以及面色青中透着薄黑而定。 忽然,他记起一事,由怀中掏出一只小药瓶,取出一枚红色丹丸,让黑阎暗服下。 这丹丸是上一回毒王笑欲到天山,路经皇城时留下的特制解毒丹,依他所言,此药可解百毒,即便无法根除体内之毒,亦有暂抑毒性之功效,可延长中毒之人的性命! 片刻之后,黑阎暗面色稍霁,但仍未转醒。 “回营!”慕睿寒下令。“松藩,你到巫云山一趟,请毒王笑为王解毒!” “是,”这是他第一次感觉事态严重,倘若王有个万一,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只是此去路途遥远,王还有多少时间能等待呢? 尽管耳畔狂风呼啸,符松藩心底仍是沉甸甸的,无限忧邑。 * * * 三个月后,皇帝恐久战扰民,因此决定笼络大辽,并予赐姓,加封官爵,战火终得平息! “公主……公主……”丫鬟到花园里大声呼喊。 打从休战之后,公主便镇日待在此处,往往一坐便是一天,除了向王后请安之外,她几乎是不见人的。 不过,情况可能会有好转,毕竟三日之后公主便要成亲。 “我在这里!”喜歌的声音徐徐传来。 “公主……”丫鬟循声来到荷花池畔。 她早该猜到公主会在这里。往往公主可以对看着荷花池一天,谁也不睬。 只是,荷花池里因寒冬早已没有荷花,不知公主到底在瞧些什么,好生奇怪! “什么事?”喜歌并未回头。 “您的嫁衣已经缝制好,请公主回房一试,瞧瞧有无需要修改之处。” “不必了,我想不会差太远!”喜歌淡然地表示。 “公主……”怎么一个快成亲的人,还这么不快乐呢?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心底是不是不赞同这桩婚事呢? “你退下吧!” “公主……”丫鬟感到十分无措,不知走是不走? 须臾,一双大手扶上了她的肩。 喜歌心头一惊,猛地回头-- “啊,德彦,是你!”她瞧见丫鬟已走远。 “怎么?不希望是我吗!”有那么一瞬,他瞧见了她眼底的光芒,但那光芒仅是一瞬,随即损灭。 那样的光芒并非因他而生,他知道! “怎么会呢?你别多心!”喜歌的笑容很淡。 “天凉了,小心着凉!”耶律德彦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 “谢谢。” “就快成亲了,毋须如此生分!” 喜歌淡淡一笑,不再表示什么。 两人默默地站在池边,久久没有一句话。 “还在想他吗?”耶律德彦突然开口。 喜歌心头一震,随即掩饰自己心念。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她对上他的眼,神情很淡,几乎看不出一丝心绪。 “是吗?但愿你真的忘了!”他伸出手,轻轻拨开她颊上的发丝,手背在她颊边轻蹭…… 喜歌没有抗拒他的抚触,如今她一切都看得很淡。 耶律德彦感觉得出她的改变! 纵使答应与他成亲,但是她的心却不在他身上。 也许,成亲之后会有改变吧!他这么告诉自己。 “走吧!我陪你到花园逛逛。”他拉起她的手。 喜歌点点头,随他而去。 耶律德彦心中微微有一丝遗憾……她虽美丽依旧,却少了最能打动人心的生气……可惜了! * * * 夜里,一道身影来到喜歌床畔-- 炯炯的眸光如星子般,直凝着她的脸。 抬起手,轻轻抚上她披散在枕上的云发,如叹息一般的气息悄悄地缠上她,吻,无声无息地落下! “你是我的,永远没有人能夺走!” 喜歌猛地由床榻上坐起来。 他来了,她告诉自己。 游目四移,寝宫中空荡荡地,什么人也没有! 她又梦见他了吗? 可……为什么这个梦境如此真实? 那烙在她唇上的温热感觉……那低醇浑厚的嗓音…… 蓦然间,喜歌瞧见了半合的窗。 走到窗前,外头并没有人! 是风吹开了窗,还是他真的来过?喜歌怔怔地站了良久,终于关上窗。 就当是一场梦吧! * * * 京道上,一匹快马匆匆而过-- 马上坐着一名身着雪白缎袄的绝艳女子。 “快,你们快看,那女子便是公主!”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道。 “好美呀!”旁人附和。 “再过两日,公主便要和王爷之子成亲了呢!”围观群众纷纷私语。 殊不知,一旁的楼阁之上,有一对阴鸷的眸光暗下 “店家,结帐!”另一人放下银两之后,一行人便随即离开。 店主瞧三人之中,其中有一人戴着纱笠,瞧不清其面貌,有说不出的奇异。 “你瞧个什么劲儿?”三人之中,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恶狠狠地开口。 “没……没什么,客倌您慢走!”店主陪着笑。此地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他还是小心为上,一切以赚钱为主。 三人步出客栈之后,立即牵来马匹,直朝喜歌出城的方向而去。 喜歌出城之后,一路来到了山林里-- 隔两日便是她的大婚之日,她明白成亲之后,她再也不能随意来此。 她忍不住闭上双眼,感受山林里独有的清新气息与周遭的静谧。 蓦然间,她感觉到有人就在不远处,她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 “什么人?”转身之后,猝不及防地,迎上了一对深沉如墨的眼。 喜歌的心狠狠地撞了下,弯刀落下地。 “你我之间,有必要拔刀相见吗?”黑阎暗沉缓地开口,妖野的俊颜上仍是一贯的淡漠。 喜歌随即转身就跑! 不消片刻工夫,一双如铁的臂膀已牢牢由后头攫住她-- “你在逃什么?”他转过她的身子,将她禁锢在身前。 “我……我不知道!”她并未挣脱他的禁锢。 “这么不想见我?”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喜歌眸光黯了下来。 “见了又有何用,徒惹伤悲!”她低声回道。 黑眸眯了下。“你不问我为何事而来?” 喜歌摇摇头。 “我要成亲了。” “你以为我会让你成为别人的女人?”一双手不自觉地加重力道。 “啊……”喜歌吃痛,拧起眉 他缓缓放开她。“走!”他重新抄起她的手腕。 “你放手!”她咬住唇,平静已久的心,在他的注视下再度翻涌。 “我不放!”他薄怒地道。 喜歌瞧住他,心头莫名地一阵难受。 “我不是你的玩物,不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已将嫁为人妇!”她一口气说完。 “我不准!”不顾她同意与否,他拉近她,狠狠地封住她的唇,灵舌长驱直入,与她紧紧纠缠…… 许久,他放开她。“这样,你还能嫁别的男人吗?”黑眸灼灼,直盯住她酡红的绝美容颜,她是为他而生的女人! “如果,你不能爱我,就不要说这样的话折磨我。”她的心仿佛被利刃划过。 他目不转睛静静地看着她,“你怎能确定我不爱你?” 山林里的风冷冷地吹来,喜歌瑟缩了下。 “从前你说爱我,但那并不是真正的爱,只是欲!” “什么才是真正的爱?”黑眸在她脸上梭巡。 “你肯用心来爱我吗?”她问。 黑眸落在她身上,没有回答。 喜歌挣开他的手,转身离去。她泪流满颊,每走一步,心就死去一些。 “我爱你。”嘶哑的声音由她身后传来-- 喜歌心头一震,停下脚步。 “我会用尽一生,真心真意爱你!”有些东西,要到失去时才能发觉它的可贵。 失去她的这些日子,他才惊觉自己深爱着她,一直爱着她…… “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爱我,就跟我回去吧!”他哑声道,俊颜因为爱而痛苦!心甘情愿的痛苦! 喜歌咬住唇,颤声回道:“我不能辜负另一个人!”德彦一直待她很好,她不愿用这种方式伤害他。 “跟他回去吧!”耶律德彦缓缓走近。 “王,卑职失职,此人硬闯来……”符松藩与慕睿寒亦来到耶律德彦身旁。 “无妨!”黑阎暗开口道。 “答应我,你会好好待她,不许再让她受委屈!”耶律德彦开口要求。 喜歌回过头。“德彦,我不能……” “别再骗我了,你的心一直在他身上的,对不?” 喜歌流着泪,不知如何与他相对!她确实一直爱着暗,从来没有间断。 “我绝不会再让她为我流泪。” 黑阎暗走近喜歌,温柔的拭去她的泪水。 在这一刻,喜歌在他眸底瞧见了不同于以往的温柔,是带着真心的温柔。 “去吧!我会为你祝福!”耶律德彦说道。 黑阎暗瞧着喜歌,一颗心翻涌煎熬……她会跟他走吗? 半响,喜歌突然开口道:“疾风,咱们回家吧!”黑马由树丛后奔向她。 打从喜歌将它由死亡边缘救回来之后,它使成了她唯一的坐骑。 每当她骑着疾风在山林奔驰,一切就仿佛回到过去。 这也是思念人的另一种方法吧! “抱我上马!”喜歌伸出手。 黑阎暗久悬的心终于落下,“我爱你!”他在她耳畔说道。 喜歌温柔地笑了开来。“我知道。”在他眸底的那一道墙已经不在,赤裸裸的感情正一一涌现,她可以感受得到。 “但愿将来可以再相见!”喜歌开口道。 耶律德彦但笑无语,目送一行人离开。 纵然为异族、纵然敌对、纵然相隔千山万水,但有缘的人终究会在一起。 是喜歌教会他如何爱人! 但愿终有一日,他也能觅着两心相属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