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寨驸马爷》 楔子 清晨的央华宫,沐浴在一片金色的朝阳下,富丽堂皇中显得非常静谧安适。不过在今日,这座雄伟的宫殿却并不安静,反而充满了昂扬斗志。 在央华宫南门前的校场内,龙溪国现任帝王龙御天,正高高举起手里的酒杯,为远去平定北部藩王余部叛乱的大军送行。 过去一年,龙溪国内颇不安定。被撤藩的一些藩王集结了绿林势力,趁着宫内「邪蛊为祸」之际,趁势起兵造反,滋扰民众,动摇社稷。 虽然在龙御天的及时镇压下,各地叛乱逐渐被平息,但北方的一股叛军分子却不断壮大,竟攻占下了北部重镇洛安。 洛安位于边境,也是龙溪国与其它国家通商的重要通道,如若被叛军占领,则将严重影响到国内民生,故龙御天当机立断,派出最亲信、也最精锐的铁骑营与卫国军前往清剿。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号角声中,由卫国将军秦帅所率领的平乱大军,正式开拔。 就在大军带着雄浑的气势准备出发时,身为龙溪国长公主的齐若馨,也正积极的计划着她的出逃。 跟随大军出发的,还有一小队神宫院御用巫蛊师,由神宫院内的卜祝臣带领,以防叛军内部会有巫蛊师施蛊。 齐若馨此刻身穿神宫院巫蛊师的灰色衣冠,混迹在他们之中,准备鱼目混珠地跟着出城。 而她身边的两个巫蛊师看来脸色惨白,已然被她所制,无法出卖她——因为不小心中了她所施的听命蛊,暂时只能听从她的命令。 于是,她就这样在大军的掩护下,从龙御天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走出央华宫门。 虽然还是心有愧疚,毕竟她这一留书出走,一定会让关心她的皇帝与皇后为她担心,也引起央华宫内不小的震动。 不过谁让她那个皇帝弟弟三令五申,不准她再修行巫蛊之术,还时时刻刻介绍朝内的所谓「贤能之士」、「国之栋梁」给她认识,每天都有人在皇上的示意下,对她大献殷勤…… 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她齐若馨,好歹也是曾经被误会当了「灵玄圣女」二十几年,早就做好了一辈子不嫁的决定!她才不要变成某个男子的附属品,她才不要变成唯唯诺诺、以夫为天的女子! 况且整个朝野,不论是文官武将,没有一个是她想要嫁的男子。 所以,她趁着这次大军北征,逃离央华宫内快让她窒息的气氛,也想要自由自在的去游山玩水一番。 至于宫里的情况嘛……她在走出璘阳城门时吐了下小舌头——谁管它呢? 一切烦恼,就留给那个逼她嫁人的皇帝弟弟去解决吧,在他们找到她之前,她可要好好的享受无拘无束的逍遥生活呢! 第一章 龙溪国位于中土东方,国土内多深川大泽,湿润多雨,北部地区虽为平原,却浓林茂密,水泽环绕, 进出多要依靠水路航行。 洛安城便是被津河与洛河二条河流所包围,成为龙溪国最大的航运港口,却也因此长期受到各方势力 的滋扰,最终落入叛军手中。 洛安城外百里有个洛河镇,由于秦帅所率大军就驻扎在镇外,因此平日里被叛军不断骚扰的小镇又再 度热闹起来。 “老四,你今天又进洛安城去贩私盐了?”一家茶馆里,坐着几个彪形大汉,一看就是刀口上讨生活 的绿林人士。 “洛安城被叛军占领,就算我有十颗脑袋,也不敢冒死去和叛军交易。”那个被叫做老四的男子挺了 挺他肥硕的肚皮。“只不过在城外转了几圈,那两军对峙的架势,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我告诉你们…… ”老四开始吹嘘起来。 在他们身后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个黑衣男子,头戴一顶黑色大斗笠,帽沿压得低低的,完全看不清楚 他的长相,但看他一动不动的样子,似也在全神贯注地聆听老四的说话。 “宋绍波可真是个人物,他先是辅佐被撤藩的洛安王之子齐天傲起兵造反,后来又杀了齐天傲自己当 了造反头子,还自封什么擒龙大王,想要推翻朝廷……”老四说得口沫横飞,茶馆里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 “哼,什么擒龙大王,我看是一条等着被人砍成两段的毛毛虫还差不多。”这时,有个白衣白袍、头 戴冠玉的俊俏少年步上楼梯,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话音一落,茶馆二楼里的人全一哄而散,连老四那一桌也急着招呼小二结帐。 “怎么都跑光了?”俊俏少年看着上来招呼的店小二,目露诧异之色。 “这位爷,看您面生,不是本地人吧?”小二见他掏出一锭亮晃晃的银子,这才展露殷勤的笑容。 “是不是本地人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本地人还不能谈论那个叛贼不成?”俊俏少年再度冷笑一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宋绍波那样的逆党奸贼,凡我龙溪国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 “这位爷,您初来乍到,想必还不了解各种玄机。”小二收下他送出的银两,为他斟茶时小声叮嘱。 “在洛河两岸,是说不得这位擒龙大王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若得罪了燕云寨可就不得了了。” “什么燕云寨?”少年有着一双堪比女子的明眸,如若不是目光里那抹逼人的锐气,还真是让人误以 为他是女子。“也是造反叛贼之一吗?哈,你们这洛河镇到底还有没有王法?朝廷重兵就在眼前,一个小 小燕云寨有何惧怕的?” “爷,您小声点!”小二不安地四处张望,在看到坐在窗前的黑衣男子后,面无血色。“碧螺春替您 送上了,您慢用!”说完,一溜烟地跑下楼去。 “喂,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燕云寨呢……这里的人都怎么回事?”俊俏少年噘了下嘴角,拿起茶杯, 一脸不悦。 只见他目光一转,转到了那坐在窗边、压低帽沿的黑衣男子身上。 “这位兄台,看来只剩你一人没有逃走。想必你知道什么是燕云寨,而且也不像他们那般畏它如虎。 ”俊俏少年语气傲慢。“现在四下无人,不如你就说给我听听,这燕云寨到底什么来头。” 黑衣男子在听完他的话后,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缓缓起身。 “你该不会也怕了那什么燕云寨吧?”俊俏少年神情鄙夷地扫过他挺拔魁梧的身躯。“看起来人模人 样,原来也是个软脚虾胆小鬼。” “燕云寨有何可怕?”男子斗笠下露出的薄唇勾出嘲讽的笑痕,一把抄起放在桌角的那把长剑。“若 想知道什么是燕云寨,能跟上我再说。” 话音未落,只见男子身形一闪,如矫燕般就已跃窗而出,立刻失去了踪影。 一抹诧异之色顿时掠过少年的俊脸,又立刻绽放出一抹比少女还要明艳动人的笑容。 “有意思,真是没白来这里看热闹。”缓步走到窗边,他对着空荡荡的街道露出会心一笑。“跟上你 又有何难?今日本公主便一定要从你口中,得知燕云寨的底细!” 原来,这俊俏少年便是乔装打扮的齐若馨,她在游览了几处名胜古迹后,听闻秦帅大军与宋绍波的叛 军竟在两河流域对峙起来,大战几次后,宋绍波居然还能守住洛安城不被攻破。 这让她微感惊诧之余,玩心一起,就立即飞身赶来。她倒要看看这宋绍波究竟有何本事,居然让龙溪 国最精锐的铁骑营无计可施,顺便也能小小地糗一糗向来吹嘘自己百战百胜、无坚不摧,有“铁狼”之称 的秦帅了。 此刻,她手里正把玩着一个小小的白瓷器皿,而其内所豢养着的金蚕蛊虫早已不知去向。 怡香阁,听名字就是个可以让男人产生无限向往的地方,自然就是齐若馨百闻不如一见的青楼了。 这怡香阁同齐若馨印象里声色犬马的烟花场所并不相同,它坐落在一处小桥流水岸边,门前柳树垂坠 ,石狮把门,整个庭院隐藏在层层绿树之后,还颇有几分雅致的格调。 如若不是匾额上怡香阁那三个大字,还有门廊上挂着的一排红灯笼,以及敞开的大门里隐约传来的丝 竹莺燕之声,还真让人不会将其当成青楼看待。 这是齐若馨生平第一次来到青楼,睁大一双玲珑剔透的黑白大眼、身穿青衣华服做富商公子模样打扮 的她,好奇地到处张望。 “这位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刚跨进大门,一个做小厮打扮的龟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笑脸相 迎的为她指路。 “本公子是第一次来。”齐若馨手拿一把附庸风雅的折扇,昂首阔步的样子倒也像位翩翩公子。“挑 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便是。”她一出手,便是十两银子。 “公子爷,您这边慢走。”龟奴立即笑逐颜开的在前方带路。“咱怡香阁的姑娘个个都是一等一的,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梅、兰、竹、菊四位姑娘……” 齐若馨状似认真的倾听龟奴的介绍,实则暗自记下了怡香阁的院落布局,同时也搜寻着她所要寻找的 黑衣男子。 真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跟踪了一个好色之徒。 很快她就大致锁定了方向,同时怡香阁那热闹非凡的大厅也已映入眼帘。 老鸨在龟奴的眼神示意下,立刻就明白来了一条“大鱼”,于是带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们向她涌来 。 齐若馨倒也未被眼前的景象吓住,她悠闲地环顾四周,大厅里喝酒行令、调情听曲的客人很多,不过 显然没有她要找的那个人。 “给本公子一间东厢房二楼的雅阁,再请梅、兰、竹、菊四位姑娘过来。”她也不管搔首弄姿的老鸨 在说些什么,丢出一锭金子。 一出手就给黄金的恩客显然并不多见,况且她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凛烈的贵气与傲慢,也让人不敢对 她有所怠慢。 老鸨立刻就将她迎进东厢房雅阁,雅阁内布置典雅,笔墨纸砚、琴棋书画样样俱全,倒像个文人墨客 吟诗作画的聚会之所。 齐若馨叫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上菜的丫鬟婢女她也全都大方打赏,一时间整个怡香阁纷纷传开,说 东厢房来了一位豪富之客,众姑娘全都争相想要前来伺候。 “公子爷,夏竹正在接待贵客,故无法立时前来。我们梅、兰、菊三位姑娘先陪您喝酒弹琴,等夏竹 那边贵客一走,我便让她来给公子爷道歉请安……”老鸨带着谄媚的笑容,娇嗲地说话。 “什么贵客比本公子还重要?”她大力拍下桌子,怒目圆瞪。“怎么?当本公子没钱?还是看不起本 公子?”齐若馨学着在那些野史小说里看到的情节,又豪迈地掏出一迭银票。 “公子爷,您可千万别误会。夏竹她实在是脱不开身……” 齐若馨一把挥开老鸨的手,气呼呼地冲出厢房。 “夏竹是在哪间房里接待贵客的?”她脚不沾尘,迅捷地推开几扇厢房的门。“在这里吗?还是在这 里?” 老鸨与一群女子跟在她身后,却怎么也跟不上她的步伐。 当她来到最左边的那座厢房时,一抹诡谲得意的笑容悄然袭上她嘴角。 齐若馨大力推开厢房的门,并且大声嚷嚷道:“哎哟,这位美貌姑娘是不是夏竹姑娘……咦,姑娘你 为何手里拿着个包裹?”站定在厢房门口,她正好挡住了房里二人的去路。 厢房内,先前所见的黑衣男子依旧一身黑衣,头戴斗笠,而他身后站着个美娇娘,手里抱着硕大一个 包袱。 齐若馨带着调侃的目光,饶富兴味地扫过黑衣男子的脸,对于自己撞见的这出好戏显得非常满意。 “夏竹,你这是要做什么?”老鸨与众位姑娘恰好赶到,一看房里情形,老鸨立时发飙。“反了反了 ,春兰,快去把院里的护院都给老娘找来!” “让开。”黑衣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双精烁有神的双眸。 齐若馨带着三分戏谑的神情回视着他。 “这位兄台,没想到咱们看姑娘的眼光居然如此一致啊。”她压低嗓音说道:“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总要告诉我关于燕云寨的事了吧?” “我说让开!”男子刷地一声抽出手中长剑,剑光闪闪,面无表情。 “徐嬷嬷,你到底是怎么管教姑娘们的?居然会跟男人私奔?!”齐若馨装出一副惊诧至极却又若无 其事的样子。“这这这……本公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给我把人抓起来!”老鸨尖叫一声,颜面全失地指着二人大喊。 此时,怡香阁的护院们已经站成一排,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 “徐嬷嬷,我是被逼的!”夏竹眼眶噙泪,颤巍巍地站在黑衣男子身后发抖。“他……如果我不从, 他就要杀了我!还有这包袱,也是他逼我的……”丢开手中包袱,夏竹害怕地望向男子手中长剑。 护院们蜂拥而上,齐若馨及时退到一边,闲闲地打了个哈欠。 “原来不止是个好色之徒,还是个采花大盗,劫财劫色的鼠辈。” 男子剑花一抖,反手就抓住身后女子,与护院们瞬间打成一团。 “也是个练家子……”齐若馨见他一招一式沉稳快捷,毫不拖泥带水,招招击中目标,并且力量惊人 。虽然剑花舞成一团,却也并无伤人性命的残忍招式。“可惜啊可惜……做什么不好,要做采花贼。”她 啧啧摇头,看得津津有味。 “上啊,你们给我上啊……”老鸨见黑衣男子武艺高强,转瞬就从厢房里冲到了走廊,令她惊恐万分 ,不住后退,其它的姑娘更是都躲到一旁,不敢作声。 惟有齐若馨依旧站在原地,笑颜盈盈,不慌不忙。 男子在击退一群护院后,忽然向她投来阴冷的一瞥,那瞬间,齐若馨以为他就要向她出手了。 她用同样冷酷的目光回向他,带着不自觉的挑衅与无畏。 只见他突然长剑舞动,一阵兵刃交错声后,所有护院都被他击飞出去,许多趴在地上已经不能动弹。 男子没有理睬她挑衅的目光,迅即拉过一直哭哭啼啼的夏竹后,翻身飞掠过屋顶,在众目睽睽下带走 了怡香阁里的红牌姑娘。 “一群废物!快追啊,都还愣着干什么?夏竹,我的夏竹啊……”老鸨猛力跺脚,疯狂大喊。“春兰 秋菊,赶紧去报官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下公然强抢民女……” “哪里是什么民女……”齐若馨眼看着好戏已经收尾,她再留下也没有多大意思。最重要的是,她不 会让那个黑衣男子就这么掠人逃逸。 “徐嬷嬷,你别急,那个采花贼跑不远的。本公子一定帮你把夏竹姑娘给带回来!”她懒散地走到老 鸨面前,拍了下老鸨的肩膀,抽出一张银票塞到她手里。“这个先给徐嬷嬷你压压惊,接下来就等我好消 息吧!” 齐若馨粲然一笑后,瞬间整个人就在徐嬷嬷眼前消失不见了。 “天哪,天哪……”老鸨吓得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手里还紧捏着那张银票。 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青楼老鸨,都还是感到惊魂未定,绝对会成为她毕生难忘的 记忆之一…… 一个大活人,居然可以凭空消失在她眼前!若不是手里还捏着那张银票,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 “淫贼,你往哪里走?”齐若馨轻松追赶上逃往镇外山林里的黑衣男子后,立即在他面前显身。 “你会巫蛊之术?”见她突然凭空在眼前出现,黑衣男子竟显得异常镇定。 “看来还有些见识。”齐若馨淡然一笑,月色下,她一身白衣白袍,手中折扇轻摇,姿态玉树临风、 风流倜傥得很。“那就赶紧缴械投降,乖乖听命于本公子,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好大的口气。”男子抬高斗笠,露出那双冷冽锐气的眼眸,还有他刚毅端正的脸庞。“光会些旁门 左道又有何用?” “什么旁门左道,我龙溪国向来信奉巫蛊之术,难不成你想造反?”她怒目而视。“信不信我可以瞬 间夺你兵刃,再置你于死地?” “本国律法,不能用巫蛊之术杀害不懂巫蛊之人。”黑衣男子高昂起头,棱角分明的嘴角撇出一抹鄙 视的笑痕。“你若想以身试法,倒是比我更像要造反。” 齐若馨被他一番抢白,俏脸立刻染上几许红晕。 “废话少说,我已经跟上你了,你就应该先告诉我什么是燕云寨!”她话锋一转,气势再度凌厉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该不会想要赖帐吧?” 黑衣男子双眸里精光一敛。“燕云寨是这洛河两岸最大的山寨,干的是劫掠来往商旅和镖局的买卖。 ”他说得简短有力,语气冷漠。 “就这样?难道官府和朝廷任凭他们为非作歹,而不派兵清剿吗?”齐若馨颇为失望的摇头。“我还 以为有什么了不起……那这山寨与宋绍波那个奸贼又有什么关系?” “我只须回答你什么是燕云寨,其它问题无须作答。”黑衣男子抱剑而立,一脸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傲 慢。 齐若馨气恼地咬了下嘴唇,这男子明明处于下风,却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与她呛声呢? “稍后我自有办法,让你什么都告诉我!”转念一想后,她再度绽放笑颜,面对着男子身后正不停瑟 缩发抖的女子。“夏竹姑娘,你不要怕,尽管向本公子这边走来。本公子可以保证,这采花贼不敢拿你怎 么样。” 听完她的话后,夏竹却依旧止步不前,低头继续发抖。 “真是的……”齐若馨终于耐性全失,她立刻施展出隐身法,飞快地欺近夏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 腕后再度显身。“哭什么,本公子这不就来救你了吗?” 细看这位怡香阁的红牌姑娘,也不过略有几分姿色、眼波中又多了三分媚态罢了。想这黑衣男子不惜强行掳掠,齐若馨本以为这夏竹是多么天香国色,仔细一看之下,真是大感失望。 “采花贼,夏竹姑娘现在在我手里了,你能怎么办?”不过她还是会解救这个青楼名妓,她虽不爱多 管闲事,但也不会容许在她眼皮底下,有人公然触犯龙溪国的律法。 “这位公子,你借着自己会点巫蛊之术就横行霸道,不觉得胜之不武?”黑衣男子转身面向她,面色 略显阴沉。 “比起你抢掠的本事,本公子绝对是小巫见大巫。”她得意十足的瞥向黑衣男子。“夏竹姑娘,你这 就随我回怡香阁,比起这个采花贼来,本公子绝对更会怜香惜玉……” “看起来你的确是自信十足,但行走江湖一定要记得一句话:『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如果随意放松警戒,自高自大的话,一定会自食恶果。”就在齐若馨准备带着夏竹离开时,黑衣男子低 沉而寒冽的警告声从她身后传来。 齐若馨不以为然的回头。“好啊,那我就等着瞧……” 话音未完,她突然感到肩膀一凉,竟被人点中了穴道,暂时无法动弹。 齐若馨的心跳在瞬间加快,原本完全占据上风的她,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竟会猝然遭到他人的偷袭。 一回头,夏竹面色冰冷地站在她身后。 显然,出手点她穴道的,就是这个原本她想要解救的青楼名妓。 第二章 “你们是一伙的。”虽然刹那间就明白了个中原因,但全无武功的齐若馨完全不会自己解穴,而只得 受制于人。 “似乎有人来了。”夏竹突然间警觉地望向身后的山路。 “我们走。”黑衣男子大步走向齐若馨,不发一言就将她整个扛在肩膀上。 “喂,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救命,救命啊!”齐若馨又羞又恼,却又碍于无法动弹。这真是她人 生中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再也顾不得颜面与自尊,扯开嗓门大声呼救。 “别叫得像个娘们似的。”黑衣男子恼怒地点了她的哑穴,一手抱住她,一手拉过夏竹,健步如飞地 往密林深处走去。 齐若馨只得瞪大她那早已充满屈辱感的玲珑大眼,在黑夜里闪烁出可以杀人的烈火之光。 她既无法移动也开不了口,除了狠狠瞪着黑衣男子外,只有在心里默念着无数咒语,只要她脱离险境 ,就要让他生不如死! “到这里应该很安全了。”黑衣男子走进一处山谷后停下脚步。 “那他怎么办?”夏竹气喘吁吁地盯着一动也不动的齐若馨。“雷哥,要杀了他吗?” “我会处理。”黑衣男子撇嘴一笑,将扛在肩上的齐若馨猛地扔在地上。“小黑就在前面码头等你, 我还有其它要事处理,你先跟他回去便是。” “好。”夏竹带着几分鄙夷的目光瞪向齐若馨。“雷哥,这种登徒子你千万不要对他客气,我在怡香 阁可没有少受这些公子哥儿的使唤。他也够蠢的,竟然以为我会跟他再回到那个火坑里去吗?况且若不是 他,我的细软也不会带不出来!” “钱财乃身外之物,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快走吧,时辰也不早,等天亮就麻烦了。”黑衣男 子从怀里摸出一把银两塞给夏竹。 夏竹默默点了点头后,就朝着黑衣男子所指方向疾步而去。 “现在我来看看,要怎么处置你这个公子哥呢?”黑衣男子带着讥刺的讪笑蹲下身,看向被他丢在地 上的齐若馨。 她只是睁大了双眸,用足以喷火的视线彷佛要将他整个烧穿。 “想不想让我解除你的哑穴?”黑衣男子扶起她的肩膀,让她背靠身后一棵大树。 她猛烈地眨动双眸,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刺得全身是伤。 黑衣男子挑了下他如墨的浓眉,直起身,笑容在他略大的嘴角咧开。“看来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在这 么凉风徐徐的夜晚被人破口大骂。” 齐若馨用泛着血丝的双眸恶狠狠地回瞪着他,一瞬不瞬。 这时,遮蔽住月亮的乌云飘散开来,月光明亮的洒向山谷,也照亮了她充满恨意与屈辱的面容。 “做个约定。”黑衣男子的眼里闪过一抹挣扎后再度蹲下身。“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富家公子没有受过 什么委屈,也难怪没有江湖经验,会被一个青楼女子所骗。你保证不会骂人也不会大喊大叫,我就解开你 的哑穴。” 齐若馨依然毫无反应的望着他。 “如果答应的话,就眨一下眼睛。”黑衣男子伸出一指,痞痞的蹲在她面前。 内心里有着千万个不愿意,然而情势所迫,她也不得不向他低头。 齐若馨缓缓眨动了一下双眸,然而眼眸深处的那股恨意却丝毫没有减少。 “你利用巫蛊之术跟踪我,我点了你的穴道,其实也算公平。”黑衣男子在伸手解穴之前,用轻松随 意的口气说着。“这也给你一个教训,天底下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女人,特别是那些做皮肉生意、想要挖光 你所有银两的青楼女子。” 齐若馨用力地眨动双眸,示意他废话少说,赶紧解穴。 “你这个混蛋!”当他的手刚一离开她身上的穴位,她就用冰冷至极的语调咬牙切齿的说道。 “说好不骂人。”黑衣男子状似又要点她的哑穴。 “本公子有骂人吗?这难道不是事实?”她声音低哑,内心里翻腾着的恨意以及羞辱感,再度让她眼 圈一红。 “好,我就是个混蛋。不过现在你可是落在我这个混蛋手里。”黑衣男子不怒反笑,一反他之前冷酷 镇定的样子,反而显得非常浪荡不羁。“你想不想知道我有多少折磨你的办法?” “我不用想,也知道像你这样的奸邪小人不会干出什么好事。”齐若馨压抑下身体里突然掠过的那阵 恐惧颤栗,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怯懦。“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都怪我自己不够小 心,太过托大,才会着了你们的道,有什么后果,都是我自己活该。” “倒是挺有担当。”黑衣男子抽出手中长剑,月光之下,剑气尤为慑人。 “比起你这种不敢正面决斗,只会暗中伤人的小人来说,本公子的确有担当得很!”齐若馨全身都彷 佛浸在冰水里一般瑟瑟发抖了起来,但她依然毫不示弱。“不过,我保证今天你要是杀了我,你和你的家 人都会有非常凄惨的下场。”她一定会在死前施下夺魂蛊,即便她无法动弹,却一定可以念出咒语。 虽然夺魂蛊是被禁止的邪蛊术,而且只有咒语的话并不能真正夺人魂魄,然而她也顾及不了那么多! 况且在她死后,她相信皇弟一定会将杀死她的人株连九族! “是吗?”黑衣男子讪笑着提起手中长剑。“是不是因为你会一些巫术?也许你可以在死前对我施下 什么蛊毒也说不定?就好像你在我身上下了蛊,才能一路跟踪我一样。” “在你身上下蛊真是太过轻而易举的事了,你根本毫无防备。”她目光冰冷地凝视着他,彷佛要将他 的容貌牢牢映在脑海,不断诅咒。 “一般像你这样的公子哥,都不会去修炼巫术,所以我才没有提防你。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身上 下了什么蛊吗?”黑衣男子提剑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那个小小金蚕,要捏死它其实也很轻而易举。” 齐若馨借着月光,突然间发现,在他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多出一只金色飞虫,正是她养了十几年的金 蚕蛊。 “不要伤害它!”一抹忧虑浮上她大睁的明眸,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你既已找到了它,那 么我所施的跟踪蛊就已对你毫无作用。你放它走吧,它只是受我控制,本身并不会伤害任何人!” “不伤害它也可以……”黑衣男子转头看向手心里有着一对金色翅膀的金蚕。“只要我向你挥下一剑 ,而你不会对我施展其它蛊毒,我就放了它。”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齐若馨剧烈颤抖地闭上双眸,白皙的容颜被一股死灰的颜色所笼罩 。早晚都要被他所杀,不如拯救她心爱的金蚕一命! “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黑衣男子语气随兴,带着玩世不恭的神情飞快向她挥出长剑,长剑的 剑锋刺入她的腹部后,他手腕一抖,又将剑锋带起。 齐若馨感觉自己完全进入了最最冰冷的地带,全身上下不再有一丝温度。她紧闭着双眼,心房不断的 痉挛,神经也紧绷到了极致。 他的长剑明明已经刺下,为何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难道人死的时刻,都会毫无痛楚吗? “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龙溪国内会巫蛊之术的人很多,但为了一只所豢养 的金蚕而愿意付出性命的人恐怕是找不到了。该说你讲义气呢,还是说你婆婆妈妈,愚笨得很?”黑衣男 子朗声大笑。 被他爽朗的笑容所激怒,她睁大黑白分明的双眸,凶狠地瞪视着他。“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为什么 还不杀了我?” “看清楚了,我可不是在杀你。”男子抖动了一下他手里长剑,递到她面前,剑锋上居然挂着一条剧 毒无比的大青蛇。“反而是救了你一命。” 齐若馨顿时哑口无言,望着青蛇不住瞪眼。 “这条剧毒青蛇爬在你的身体上,你竟毫无所觉。可惜我这人天生好管闲事,不想你葬身蛇毒之下, 所以才出手相救。”黑衣男子眼里闪过得意之色。 “被毒蛇咬死又怎么样?反正你还是要杀我不是吗?夏竹临走时和你的对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最最愤怒的是自己竟然会被夏竹所骗,枉她在圣灵山上修行了那么久,自以为自己巫术高强,无人能 敌! 如若不是穴道被封,浑身无力,再加上心里的惊惧害怕,她又怎么会没有察觉那条青蛇的存在? “你我无怨无仇,甚至素未相识,我干嘛要杀你?”他扬起一边眉毛,笑得恣意。 “如果你不想杀我,又为何将我掠来此地?”她怒气腾腾地直视着他嘴角那抹坏笑。 “今夜虽然差点被你坏了我的计划,不过现在也还算顺利。你被封的穴道,半个时辰后应该就会自动 解开,到时你便能自由行走。”收起长剑,直起身,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邪肆与揶揄。“在那之前,只能 请公子你在这里好好歇息一番了。好在清风明月,也算是个幽静之处,不比温柔乡的怡香阁差上多少,你 说是不是?” “谁想要去什么怡香阁?如果不是为了跟踪你,本公子对那种地方根本没有兴趣!”她一个女子,会 去什么青楼? “看你正值壮年,不像是对女人没有兴趣的样子啊。”黑衣男子再度调侃的笑了笑,目光随意的将她 上下打量一番。“不过你有的时候,还真像个娘们一样扭捏和喜欢闹脾气。” “你再敢说我像娘们,我一定要杀了你!”她那么完美的变装,怎么能让他随便诋毁? “这才像个爷们。”黑衣男子十分豪气地拍打了一下她的肩膀。“如果现在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你 应该也不会害怕得哭红鼻子吧?” 齐若馨没有回答他,恨意与愤怒从她燃烧着火焰的双眸里喷射而出。 “你的金蚕,我也还给你。”黑衣男子笑得非常戏谑,并将金蚕放到她身边。“日后独自一人行走江 湖,可要多长一些心眼,不要以为自己会一点巫术就放松警戒,明白吗?” “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他的话听在她耳里异常刺耳,也更让她后悔莫及。 黑衣男子也不理睬她,径自起身后看了眼天色和周围环境,再度回头对她咧嘴一笑。“看这里清风明 月,果然是个休息的绝佳场所,小兄弟,你就在这里等待穴道自解吧。” 说完,他就立即转身离开。 齐若馨瞪着他的背影,气恼之余又无计可施,屈辱感伴随着无法遏止的恐惧感从心底升起,扩散到了 四肢百骸。 在这种无人的荒凉山谷里,她又完全无法动弹,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她真是无法想象。 “对了,忘了告诉你,这片山谷颇多蛇虫之类的毒物,还会有一些猛兽出没,你自己可要多加小心。 ”离开的男子又倏地回头,月光下,他眼里闪动着揶揄的光芒。 “混蛋。”她再度咬紧牙关。“日后不要让我碰到你,只要我不死,我一定把你……” 黑衣男子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将一些浅***粉末沿着她周围倒在地上。他先是绕着她背靠的大 树画了一个圈,继而又在她四周画出了更多奇怪的图案。 齐若馨一看之下,立刻心惊不已。“你会奇门遁甲之法?”他用雄黄粉在她的周围布下了一个阵法, 不止蛇虫猛兽无法靠近,就连人也无法踏近她身边半步,除非是懂得如何解阵的高手。 “不要以为只有你们巫蛊师会懂,我们平常人也能研究奇门遁甲的布阵之法,你说是不是?”撒完了 雄黄粉后,他利落地拍去身上和手上残留的粉末,目光炯然地凝视着她。 “你不要以为这么做就能让我不再恨你!我保证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绝对会让你品尝到束手无策的 屈辱滋味!”她内心悬起的一块大石虽然微微放下,但受损的骄傲与自尊却依旧隐隐作痛。 黑衣男子带着几许戏谑的笑容,神情不羁地对她挥了挥手,月色下,他的双眸显得更加清亮生辉。 没有多说一句话,他毅然转身。这一次他迈开大步,再也没有回头。 齐若馨双眼圆睁,一瞬不瞬地紧紧盯住他离开的背影。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她可以顺利解困,她一定要找到这个男子!今日他加诸在她身上的屈辱与无 助,她要双倍……不,千倍百倍的奉还给他! 这是她齐若馨,龙溪国平阳长公主,也是她作为一位女巫蛊师的誓言! 雷利觉踏着银白色的月光与山林里的枯树叶不断前进,即便没有施展轻功,脚程也比寻常人飞快许多 。 今夜除了要从怡香阁带走夏竹外,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和紧迫的任务要完成。原本不应该浪费那许多 时间,在那个自大狂妄又鲁莽迟钝的公子哥身上,可是他却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在他身上。 原本他的确可以任凭他在山谷里自生自灭,也不必和他解释那么多。但也许他有着一双雷利觉许久不 曾见到过的澄净眼神,这种眼神除了在小孩子身上看到过以外,他还没有在任何成年男子的脸上见过。 他有些天真……而这样天真的富家公子即便是个巫蛊师,也依然会是绿林中人最好的猎物。不过今夜 ,他不准备下手劫掠他。至于理由,他归结为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不想节外生枝。 雷利觉窜上一棵大树,举目眺望,果然看到一支朝廷的平乱大军驻扎在断魂崖外。 看来,洛安城真的已被朝廷大军团团围住,连如此隐秘的入城密道——断魂崖外都没有放过。 一抹忧虑之色掠过他轮廓鲜明的脸庞,紧抿的嘴角线条也显得越发凌厉。他用犀利的目光扫过整个军 营,又抬起头望向笔直的峭壁。 峭壁后面就是洛安城,然而这处绝壁之所以名为断魂崖,就是它曾经夺去过无数人的生命。 朝廷大军想要从这里攻打洛安的难度堪比登天,峭壁无法行走,攀越的难度太高,再加上峭壁下地势 狭窄,无法运输大量士兵上去。 这是一处最佳的天然城墙,宋绍波的叛军只要在峭壁之上布置少量兵力,用火箭或者石块就能轻易打 退来犯之敌。 显然双方都知道个中厉害,朝廷也只是派兵驻守,却并不发兵攻占。 只是这样一来,一年半载之后,城内必然弹尽粮绝,无以为继,而只能投降。 雷利觉抿了下嘴角,他决定冒险一试,从绝壁上入城。 没错,他今夜所谓的大事,就是要进入被大军团团包围的洛安城! 趁着大片乌云遮蔽月光的时刻,他如大鹏展翅般腾空而起,无声息地飞越过整个兵营,落在峭壁的一 处阴影之下。 天空依旧黑暗一片,兵营里篝火明亮,哨兵站岗,却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 雷利觉再度勘察了一下地形,一鼓作气往上攀越。 他虽然无法一口气往上攀越,但峭壁上有一些植被可以加以利用,一盏茶功夫他便神不知鬼不觉的站 上了峭壁。 “什么人?”他刚站定身形,一队兵士就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握着长枪,蓄势待发。 “是我,雷利觉。”他朝着领头的队长点了下头。“我要见你们大王。” “原来是雷少当家。”队长举起手,士兵们收起了长枪,但紧张的情势却并未解除。“请解下所有兵 器,并且蒙上双眼。” “还要蒙上双眼?”雷利觉毫不犹豫地交出自己的长剑,双眸里掠过调侃的光芒。“绍哥也太小心了 。” “少当家莫怪,这是新定下的规矩,任何人都要遵守。” 雷利觉挑了下朗眉,戏谑地点了点头。“谨慎些总是好事。” 之后,他就被人用一块黑布蒙上双眼,在他人的引导下向着城里走去。 龙溪国的夏日非常炎热多雨,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突然间就阴云密布,下起雷雨,空气里 充满了闷热的湿气,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这对于准备攻城的平乱大军来说,可并不是什么适合作战的好天气。 “秦帅,你看到本公主后就一直紧蹙眉头,难不成对本公主有什么意见?”依旧一身男子打扮的齐若 馨,坐在平乱大军的主帅帐篷里,不疾不徐的喝着凉茶。 “微臣不敢。”秦帅站在帐里不断地踱步。“公主殿下,微臣领旨出征三月有余,却还是无法攻下叛 军所占的洛安城,有负皇恩,深感惶恐。公主乃金枝玉叶,在这两军交战之地,如若有个什么闪失……” 齐若馨是混在出征大军中离宫出走的,虽然龙御天不予怪罪,让秦帅能安心御敌,可是秦帅却一直耿 耿于怀。如今公主突然出现,他自然是又喜又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必须将公主安全的送回皇都。 “你不必说这么多场面话,无非是嫌本公主碍事对不对?你放心,等我收拾了叛贼那边的邪蛊师,自 会回宫,不会让你难做。”齐若馨莞尔一笑,眼神却变得冷酷无情。“逆党们妄图利用邪蛊术,却殊不知 在我龙溪国,历来邪不胜正,也好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蛊术。” “公主殿下,臣已奏请皇上让小祭司出马,军中所中癫蛊的弟兄们也已逐渐康复,卜祝臣和所率巫蛊 师已开始在军中传授一些基本的防范邪蛊之法,并且也在赶制各类蛊毒的解药……故臣觉得公主不应挂心 军中之事,请早日回宫,也好让皇上与皇后不再整日挂念公主……” “皇上和皇后深知本公主的能力,在龙溪国内,比我厉害的巫蛊师还找不到几个,所以不会为我的安 危太过担心。如若有人想要加害于我,绝对是自取其辱。”说完这句话后,一抹羞愧的红晕悄然爬上她的 脸颊——先前被掠,完全是她轻敌所致,反正她也安全脱身,不能算遇到太大的危险。 “可是公主……” “虽然本公主不怀疑小祭司的能力,但他千里赶来,怎么也要月余。难道在这月余之间你都要因忌惮 对方的邪蛊术,而打算按兵不动?秦将军,还是你怀疑本公主的能力?宫里『邪蛊之乱』那次,你可是亲 眼看到我的本事的。”齐若馨冷哼一声,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 “微臣担忧的是公主的安危!”秦帅一脸固执,绝不妥协。“微臣知道公主常年修行巫蛊之术,是本 国数一数二的大巫蛊师,法力无边。但微臣还是不得不以公主的凤体为重,绝不能让公主涉险。” “秦帅,你一个小小将军,难不成还想僭越君臣之礼,管教本公主?”一抹独属于皇室的孤傲,从她 的杏脸上缓缓荡漾开来,威慑力十足。“本公主的安危向来由自己负责,无须你多虑。至于皇上那里,我 自会上疏禀明。如今军情严峻,洛安城内数万百姓,还盼着朝廷早日将他们从叛军手里解救出来,更是一 刻也不容懈怠与迟缓。” 秦帅带着一脸固执站在军帐里,神情铁青。他早就听闻这位长公主脾气火爆,泼辣厉害,却没想到还 如此能言善道,句句击中要害。 “公主所言极是。”衡量利害关系之后,他面容紧绷地点头。“铲除邪蛊师一事,还有劳公主指挥。 ” “这还差不多,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没见识。”齐若馨轻叹口气,强硬的语气这才舒缓下来。“若不 是在路上得知平乱大军遇到蛊毒之害,本公主也不会星夜兼程赶来帮你。你若还不识时务,就真的有辱你 铁狼大帅的称呼了。” 她在遭受到人生最大的屈辱以后,原本想要寻找那个黑衣男子报仇雪恨,却在路上听说大军遇到了麻 烦,这才不再多做停留,兼程赶到大军驻扎营地。 比起她的私人恩怨,更重要的是平定叛乱。虽然她的身分不再是保卫龙溪国的灵玄圣女,然而对于她 来说,从小就被赋予保卫国家的观念却还是根深蒂固。 为了龙溪国,为了百姓,她早就做好了牺牲自我的准备。 如今,只不过是有几个不知死活的邪蛊师作祟,她焉有不出手之理? “秦将军,请你立刻召集军营里所有的巫蛊师来军帐听命。本公主已有一计,应该可以顺利的铲除这 些邪蛊师。”齐若馨美目转动间,便已想好了对策。 对于那些邪蛊师究竟是如何施蛊,而她又要如何利用这点来擒拿他们,完全成竹在胸。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布好网,再慢慢等着收网了。 第三章 是夜,齐若馨沐浴完毕,看了一会上古的卜筮之书,就准备熄灯休息。 就是那个瞬间,她听见了一个声音。 那是巫蛊师在操纵毒虫时念动咒语的声音,若不是她修炼过“隔空听声术”,恐怕也无法听到。 “什么人?”她冲出军帐,双手瞬间多出几张符咒,认准方向后,立刻投出,“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她所投出的符咒被人用冥火焚毁,但敌人却只闻其声音,并未显身。 “隐遁术?”齐若馨的手里又多出一把桃心剑,奋力向震位掷去,“难怪敢半夜来犯,只可惜你遇到了本公主,今日定然将你手到擒来!” 震位上的桃心剑被人踢飞,而来敌也终于显出身形。 那是个三十余岁,身穿青衣的男子,精瘦无比,狭长双眸里射出的光芒阴冷而毫无人气。 显身后,他竟不疾不徐,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丝毫也不在意四周发现有敌来犯,而立即聚拢起来的将士与巫蛊师。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齐若馨立刻感到一阵恶心,她从双方的眼神里可以感受到杀戮与残忍,甚至还有一阵莫名的战栗,此人的邪蛊术定然非常强大,是不容忽视的劲敌。 “本座天玑教主李瀚。”他冷冷地笑了笑,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听说秦帅的军营里来了一位厉害的巫蛊师,我当是谁,原来是被误当成灵玄圣女多年的平阳公主。” 齐若馨暗暗心惊,来敌竟能轻易认出她。 “可惜也就只有那么点本事,你在军营上布下的障眼法本座轻易就破解了,既然你们订下计划想要捉拿本座,与其等你们出手,不如本座先行送上门来。”李瀚的声音也如他本人般令人深感不适。 趁他说话之际,齐若馨伸手阻止了继续靠近的巫蛊师与众将士,目光飞快的扫向秦帅。 “秦将军,情况紧急,快摆出奇门离合八卦阵法防御来敌。”她的目光与秦帅的目光瞬间接触,无须言语,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强大,超乎了他们当初的想象。 李瀚突然放肆大笑了起来,“真是天助我也,本座还没有去央华宫找你报仇,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秦帅立刻传令敲响战鼓,摆出阵法,而巫蛊师们也均已严阵以待。 同时,齐若馨也大喊一声:“逆贼看招!”她运用隐遁术隐身,念起咒语,施下石蛊,让地面上的石头摆出阵法,暂时将李瀚围困其中。 而就在她欺近李瀚身边的刹那,无数毒蛇向她迎面飞来,同时李瀚也已脱离了石蛊的控制。 “公主小心,还是交给本帅御敌……”秦帅虽然心急如焚,却知道巫蛊之术他完全外行,如若鲁莽介入反而会危及齐若馨的生命。 “秦将军,你不必插手,对付此贼,本公主绰绰有余!” 齐若馨审时度势,意识到之前自己过于轻敌,这李瀚的巫蛊术的确十分了得! 因此,她决定远离军营,将李瀚引向洛河方向,那里鲜有人迹,不会因为他们互施蛊术巫术而伤及无辜。 一进沼泽,双方施展的巫蛊术更为凌厉起来,所唤来的毒虫毒物也越发强大。 一时之间,乌云遮天,烟雾弥漫,双方的巫蛊术也越来越凌厉与狠毒。 几番过招下来,竟难分伯仲,胜负不分。 他们术法强大的缠斗,就如此这般激烈的往沼泽深处而去…… 离开洛安城之后,雷利觉找到他藏匿在山林中的坐骑,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的踪迹,而避走颇为危险的沼泽之地。 他用罗盘辨明方向后快速前行,陡然,在他面庞上浮现出一丝肃然与警觉,拉紧缰绳后,他让坐骑停止前进。 隐约间,他听到远处传来了一些奇怪的打斗声,说奇怪,是因为绝无兵器交锋之声,却夹杂着风声、水声、物体的碰撞声与烈焰燃烧声。 那是两个巫蛊师之间的战斗,而他的坐骑也因为那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俯下身,他一边安抚坐骑,一边思考对策。 此刻的他,绝对不愿意惹上任何的麻烦,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是非。 一拉缰绳,他决定立刻策马离开。 “休想逃走!”远处传来一声锐利的呵斥,这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些熟悉。 “李瀚,今日便是你的末日!”显然熟悉声音的主人占得了上风,就要结束战斗。 是谁?雷利觉浓眉微锁,记忆力的一道闪光让他再度停下步伐,难道是那个莽撞迟钝又天真的公子哥?他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他鞭策坐骑隐身在密林一角,沉默地注视着远处。 一道火光突然直冲天际,而后他也看到了打斗中的两人,先是他所认识的公子哥,也就是齐若馨,从火光中冲出,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精瘦男子,浑身浴火,滚倒在地,显然处于劣势。 “原本我并不想用火蛊术来对付你,但你每次出手都是被禁止的邪蛊巫术,我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齐若馨的侧面看来十分疲惫,身上衣裳也有几处破烂,略见血光。 雷利觉微微眯起双眸,他犀利的眼神射向了倒在地上、名叫李瀚的男子。 “小心。”当齐若馨蹲下身体去查看对方伤势时,雷利觉出声警告后,本能的策动坐骑奔向他们缠斗之处——这天真的公子哥又中了敌人的计谋! 之前还显得奄奄一息的李瀚突然间无比矫捷的坐起身,在齐若馨靠近的刹那,一道刺眼的金黄亮光从他左手食指上发出,准确地击中齐若馨的左侧肩膀。 随即,李瀚的右手上多出了一把匕首,狠辣而迅捷地往齐若馨的心脏部位直刺而去。 雷利觉在那一刻策马赶到,手中长剑划空而过,大力挡开了李瀚的匕首,剑锋掠过后,又向李瀚攻击而出。 李瀚右手一扬,无数毒虫向他袭击而来。 被击中的齐若馨缓过神后,再度运用火蛊将攻击雷利觉的毒虫全部烧死,可是她刚念完咒语后,一口鲜血就喷涌而出。 “上马。”雷利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一棵高大的树木。 “你怎么样?”他一边施展轻功,一边询问她的伤势。 齐若馨闭紧已经变成灰色的嘴唇摇头,血水正涌向她的喉间,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吐血不止。 同时,她脸色惨白地回头看向追赶而来的李瀚。 夜色里,李瀚那双媲美地狱使者的双眸,散发出如鬼火般的冷光,而他正念动咒语,准备攻击。 索魂蛊——他要施展只有第一流的巫蛊师,才能施展的终极巫蛊术,以她现在虚弱的体力根本无法抵挡,而她也很有可能会连累到救她的男子! 没有时间犹豫,她还是要放手一搏,如果以索魂蛊对付索魂蛊,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齐若馨提起最后一口真气,施展隐遁术让他们隐形的刹那,也用自己的鲜血在手心里汇下一道索魂符。 一年多前,龙御天曾经用这道符咒,拯救了整个龙溪国还有他最心爱的女人。 然而使用这道符的人,如若没有天罡正气的庇佑、不是上天选中之人,也可能会因此将自己的灵魂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雷利觉感觉到她全身不住的痉挛,于是低头关切的望向她,“小兄弟,你一定要挺住,以我雷利觉的轻功,还没有什么人可以追得上……” 齐若馨看了他一眼,从她虚弱的双眸里散发出的光芒震撼了雷利觉,那是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还有对死亡了决绝,以及不顾一切的信念。 “你要干什么?”莫名的,他全身掠过一股让人颤抖的寒气。 她一手紧紧抓住雷利觉的身体,侧转过身去面对着后方追赶着的李瀚,向他伸出了右手掌心。 雷利觉只看到两股刺痛人眼的蓝光在半空中相互击中,散发出令人无法逼视的七彩光芒,而后一般巨大的冲力向着他的胸口猛撞过来,让他立刻就失去了知觉。 当他陷入一片黑暗前,他唯一记得的是自己抱紧了怀里的男子。 齐若馨突地睁开酸涩的双眼,全身不住发冷地打着冷颤。 索魂蛊,她第一次看到那样强大的索魂蛊,刹那间就毁灭了天地万物,也将她的神智整个撞飞。 此刻,她所在的冰冷地方又是哪里?地狱吗?右手边传来一丝丝的温暖,她往那边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一旁生起柴火。 “这里是……哪里?”为何她连说话都会如此气若游丝? “你醒了。”雷利觉那张充满男性气概的脸庞,还有他映衬着火光的明亮双眸在她眼前放大,“是个颇为隐蔽的山洞,暂时应该没有人会找来……” “你有中了李瀚的追踪蛊吗?”齐若馨心里一惊,着急地想要支起身,却徒然失败,肩膀处一阵钻心的刺痛让她几乎再度晕厥。 “你的肩胛骨断裂,不要随便乱动!”他飞快地来到她身边,点了她肩膀上两个穴道。 “你干什么?”齐若馨眨动泛着水气的眼,对他怒目相向。 “这样可以帮你止痛。”此时此刻,他的嘴角竟还带着一抹笑意,“作为一名厉害的巫蛊师,你怎么连解穴都不会?” “很奇怪吗?我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都会,我学的是巫蛊卜筮之术,没学过武功,怎么会解穴?”她俏脸一红,同时感觉到肩膀处的疼痛果然减轻了下来。 “脸红什么?”雷利觉皱了下眉头,双眼里流露出继续戏谑。 “为何我总觉得你像个大姑娘似的扭捏?” “谁脸红了?”齐若馨立即粗声反驳,“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吗?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到底有没有中了李瀚的追踪蛊?他的巫蛊之术厉害得很,施蛊的手段绝对不下于我!” “我既然可以发现你的金蚕,难道还会中了他的蛊术?”他不屑地丢给她一记白眼。 “放心吧,我虽然不会施蛊,但防蛊的一些本事还是有的,不像某人,除了法术厉害之外,其他都天真得很……你居然没有看出他是假装中招,还去靠近他,真是……” “你说够了没有,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随意嘲讽我!”一说起之前的挫败,她再度心里一酸,眼圈一红。 “看你刚才和人过招的时候还有模有样,狠辣决绝,受了点伤就又婆婆妈妈了?” 齐若馨听完他的话后,竟然没有吭声,半响都默不作神,不发一语。 雷利觉带着水壶回到她身边,“怎么不说话了?哪里不舒服?”她突然的沉默让他微感不适。 “那个人……真的很厉害……”微弱的火光下,她隐在黑暗中的面容显得苍白憔悴,还带着十足的泄气。 “我们居然还能死里逃生,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自从我离开……离开家以后……”她低垂着脸,让他无法看透她此刻的表情。 “总是经历失败,原来我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无敌。” 对于齐若馨来说,离宫的日子比起原本的想象相差实在太远,她引以为傲的巫蛊术几次受挫,还被眼前的男子捉弄过一番,让她颜面尽失。 然而这一次,却多亏他出手相助,不然也许她就已经丧命于李瀚之手了…… “哪有?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跟踪,而跟踪我的人就是你,不是吗?” “喝点泉水,再把这颗丹药给吃了。” “什么丹药?”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黑色药丸,她忌惮地瞪他一眼。 “不吃就算了,我告诉你,这是我们雷家祖传的灵丹,不轻易给别人。” “这么珍贵的东西,干嘛给我?你也受伤了,怎么不自己服用?”他大喇喇的话语莫名的安慰了她感伤的心情,一低头,就看到他身上好几处包扎好的伤口。 “我这些都是擦伤,没事。”见她还是吞下了丹药,他立刻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所以我才说你最后那招实在厉害,待我醒来的时候,四周都变成一片废墟。还好我们没被倒塌的大树给压在下面,不然估计也得去见阎罗王罗。”他嬉笑间细心喂她喝水。 “谢谢。”虽然不太情愿,但她还是向他投以感激的一瞥,“不过你也真够大胆,又不会厉害的巫蛊术,怎么敢贸然来救我?况且你我并无半点交情;你也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不怕丧命吗?”一想起那千钧一发的情景,她便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雷利觉的嘴角浮现一抹狂放不羁的笑痕,“我也觉得我的确非常多管闲事……不过居然遇到了,想出手就出手,有什么为什么?况且我们也算有几面之缘。” “你真是个怪人……”带着几分狐疑,她定定望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 “知不知道,那个邪蛊师李瀚使出的是最最厉害的索魂蛊,一旦中招无人能救,不仅会夺人性命,还会将灵魂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永世不得超生。” “有这么强大?不过我们不也没死吗?”他只是随意的耸耸肩膀,笑容不改。 “可以见识到那么厉害的巫蛊术,真不枉我出手相助。” 齐若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凝视他,这个人真是没有半点正经,她怎么沦落到需要被这样的男子救助的地步呢?双眸里掠过无力感,她打了个哈欠,又颓丧地叹了口气。 和他说了一会话后,她紧张的心情的确舒缓了不少,然而却还是对于眼前的情势感到无能为力。 雷利觉带笑的眼里,掠过不易察觉的凌厉与敏锐,“为了防止那个长相阴险的男人继续追杀,今晚我们就暂时先躲藏在这里。天亮以后,我出去打探一下情况,如果没有追兵我们先行离开。” “也只能先这样。”她不但肩骨断裂,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一丝力气,不要说行走,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让我来帮你接骨,不然等穴道解除后,你只要稍微移动,就会疼痛难忍。” 雷利觉说完,伸手就开始替她脱去外袍。 “你要干什么?”齐若馨惊慌失措地挥开他的手后,微微打着冷颤,难道他想趁她身体虚弱之时,对她意图不轨? “隔着衣服怎么接骨?”雷利觉显然非常不以为然,“又不是大闺女,紧张什么?” “不可以!你休想!”见他又要伸出禄山之爪,她试图施展蛊术阻止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施不了蛊,抬起眼,她惊恐万分地盯住他变得困惑的面庞。 “我不需要你来接骨,明日你替我带封信去平乱大军的军营,交给主帅秦帅,他自会派人来接我。” 原本不想曝露自己的身份,然而她绝对不能任凭这个登徒子胡作非为,他该不会已经看出她是女子,而故意装傻想占她便宜吧? “原来你是军中的巫蛊师,我还在想,在这荒郊野外,你怎么会突然和人争斗起来。”雷利觉的眼里掠过一抹明亮的光芒,笑意不减地站起来,“真没想到,我居然还救了个朝廷中人。” 齐若馨见他不再坚持,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等我回到营中,自然会请示主帅嘉奖与你。” “我救你可不是为了什么奖赏。”他含笑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冷漠。 她感受到了从他那里传递而来的一股抗拒,这让她若有所思。 “对了,还没有请教壮士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她眼波一转,虽然疲惫,却急切的想要知道他的底细。 “你觉得我是做什么的?”他靠向身后的山壁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 撇了下嘴角,她目光清亮地直视他,“你身怀绝技,却不像是江湖中的名门子弟,若说你是绿林豪杰,干的都是劫杀抢掠的勾当吧,你又颇有正义感……你也不像是个游侠,毕竟你诱拐青楼名妓私奔,那可不是侠义之举。” 雷利觉淡然一笑,黝黑的脸上显出一丝玩味,“我姓雷名利觉,在江湖上做些小买卖,不算正经生意,却也不会谋财害命,对不起天地良心。” “雷利觉……”她默念了一下他的名字,虽然困觉疲惫,却又不敢再度闭上眼睛。 “你也是个好色之徒,想必赚来的银子都进了那些名妓的荷包吧?”一想到之前从他这里受到的屈辱,她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快睡吧,你最好信任我,不然今夜你也无处可去。”他微微撇了下嘴角,原本显得玩世不恭的眼神微微低垂了下去。 “我应该不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把你救进山洞里,然后再杀了你。” “我才不担心你会杀了我!”齐若馨下意识地拉了下自己的外袍——猝然间,她杏眸里掠过一阵惊惧,呼吸仿佛在瞬间停顿了下来,她身上也有好几处被包扎好的伤口,那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雷利觉,我要杀了你……”齐若馨几乎惊声尖叫。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她看着自己手臂上,腰间,还有腿上被包扎好的样子,气得眼冒金星,羞得头晕目眩。 “要杀我也得先把伤养好,才有力气对不对?”他好整以暇的斜睨着她,显然她的反应早就在他意料之中,还十分乐见其成。 “你又一次戏弄了我!”稍稍平复呼吸后,她抓起身边的泥土就朝他扔去,只不过却并没扔到他面前,“你早就知道我是……刚才还说什么接骨,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气恼与挫败感超越了羞涩感,令她双颊发白,身体颤抖。 她和他一定八字相冲,每回遇到他,都会发生她生命力一件可怕的事! “你是个姑娘家,我的确知道了。”雷利觉举手做投降状,“只不过想小小开个玩笑……我怎么知道姑娘你如此迟钝,半天才发现我替你包扎好了伤口呢?” 她咬紧双唇,在一片天旋地转中怒视着他,渐渐,一抹水光涌进她玲珑剔透的大眼里,屈辱和悔恨的泪水不断的掉落下来。 如果她没有擅自离宫,如果她不是那么自负,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她也不会身受重伤,落在这个登徒子的手上,不但被他看了个精光,还要忍受他的羞辱和戏弄…… “你别哭啊。”雷利觉脸上的那抹戏谑终于消失,挺直背脊,手足无措地盯住她泪流满面的脸。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在昏昏沉沉间感到呼吸急促,脉搏也开始变得更为虚弱。 “与其受你轻薄,我不如被李瀚所杀……这样的话,也还能保住我的尊严还有贞节,可以干干净净的去死……”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双手插腰,他紧抿的嘴角显得十分气愤,“我什么时候轻薄你了?我只是好心为你清理伤口,怎么会……” “那还不是一样被你看光光?”她“嘤”的一声痛哭起来。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发誓!”雷利觉蹲到她面前,浓眉用力拧紧,脸颊紧绷,双眸里射出骇人的光芒。 “怎么可能?”她伸手想要打他,却使不出任何力气。 “我又没脱光姑娘你的衣服,只是在有伤口的地方清理包扎——我看到的也只有伤口罢了。”他撒了个小小的谎,为了检查她身上何处受伤,他的确有看到大部分……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又怎么知道她原来是个大姑娘呢?虽然他的确有所怀疑,但也没有想到她是真的女扮男装。 “我不信。”她全身痉挛着,握紧粉拳。 “我雷利觉可以向三神发誓!”他举起右手二指,而左手二指却在身后交叉。 “但是……但是你还是看到了一些……”眼泪如断线珍珠般,不断从她眼里滚落。 “这让我以后怎么嫁人?我……我虽然不想嫁给那些刻意讨好献殷勤的家伙,可是……可是也不能如此随便就……” 雷利觉瞪大双眸,她流泪无助的样子莫名牵动了他心底一根敏感的神经,让他焦躁不安,甚至紧张起来。 发现她是女子之后,他根本无从细想,只因为那个时候救人要紧,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她是个完完全全的姑娘家,而且是个尚未出阁的年轻女子。 “如果姑娘觉得雷某有冒犯到你的话……”慌乱中,他说出了连自己都感到愕然的话,“雷某愿意娶姑娘为妻!” 齐若馨的眼泪霎时停在眼眶,直愣愣地望着他。 他的话太过耸人听闻,已经超出了她可以理解的范围,震惊的情绪甚至超越了她身体上的不适,让她根本无法思考。 同样受到震撼的还有雷利觉,他艰难地吞咽下喉间涌起的苦涩和诧异,石化般怔忡在当场。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莫名的话?就算想要安慰她,也是非常的不合宜,齐若馨艰难地眨动了一下她那开始变得沉重的眼皮,头脑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而无法清醒,她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一定是疯了,居然想要娶我……” 之后,她就突地闭上双眸,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第四章 齐若馨一直高烧不退,呓语不断,神智也总是处于清醒与昏迷的边缘。 糟糕的是在他们躲藏的这片山林里,李瀚派出了他的车下四处追捕齐若馨。他们封锁了通往洛安的道 路,又制造了一些假象,引导秦帅的军队朝相反方向搜索。 再加上习北部山林湿润多雨,沼泽遍布。雷利费权衡再三,不敢贸然带着她突破包围,寻求救援。 好在这片山林地势险峻,地形复杂,李翰的手下也无法立刻找到他们。 山林之中,物产丰富,也有许多的药草,于是,他决定暂时躲避在山林的洞穴之中,等齐若馨的伤势 好转以后,他们才另行计划。 只是她身上的外伤日渐好转,为何高烧一直不退?这让雷利觉颇为忧虑。 看来,他真是替自己惹上了不少的麻烦,偏偏还是在明明非常紧急的时刻,他却把自己困在洛河旁边 的这片山林力动弹不得。 “你去了哪里?”齐若馨好不容易从昏睡中醒来,却发现他不在洞穴内,没来由地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 “去给你采草药。”雷利觉抖开手里的布包,除了草药之外,还有一些山果。“怎么?看到我不在, 一个人感到害怕了?” “没想到你已经这么依赖我了。”他开始生火为她煎药。 “你从哪里找来这些?”三日来,她惊奇的发现,山洞里多了许多东西,他不仅为她找来了干草还有 褥子,还找来了毛毯、衣物、储水的水缸、药锅…… “这附近许多山洞都是猎户过夜躲雨用的,有一些他们留下的东西。”雷利觉已经换上一件藏青色的 袍子,少了一身黑衣的凌厉,倒显得清爽了不少。 “你好像对这附近的环境很熟悉。”齐若馨接过他递来的山果,皱了下眉头,“你确定这个黑漆漆的 果子可以吃吗?” “放心吧,这是紫桑果,对于活血化瘀有神奇效——我们龙溪国的皇后闺名就是紫桑。”雷利觉精灿 的眸子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整个中土也只有我龙溪国才有紫桑树,它非常珍惜,几乎很难见到,今日我在采药时无意间发现了 一棵,这才有了这些果实。” “原来这就是紫桑果……”齐若馨心念一动,如果不是她遭遇困境,真想带一些回去给皇帝和皇后。 “今日感觉如何?”他习惯的伸手抚向她的额头,表情严峻起来。 “还是没有退烧,看来我们必须要冒险离开这个地方,这里湿气太重,不利于你的病症。” 她脸色微红,三日来,她都依靠他的照顾,却还是不习惯这有些亲昵的碰触。 “雷利觉,你应该知道找寻我们的是邪蛊师,而且还是个心狠手辣的邪蛊师,他们只要发现一点蛛丝 马迹,就一定能找到我们。”说起这个,她就立刻感到心情沮丧。 “可惜我无法施展巫蛊术,不然只要施下障眼法,他们就不会寻找到我们,我们也能离开这个山洞! ” “冷不冷?”他敏锐的发现了她肩膀小小的颤抖,外面开始下雨,整个山洞里的温度也在下降。 不等她回答,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如鹰隼般锐利的眼扫过她全身上下。 “看来还是你的骨折引起的发烧,如果我真的会接骨就好了……”之前他说为她接骨只是开个玩笑, 而现在他却感到十分懊恼。 齐若馨抬起她病恹恹却水汪汪的翦水大眼,默默凝视了他良久。 这个名叫雷利觉的江湖浪子与她想像中非常不同,三日来,他对她悉心照料,耐心有加,还不断鼓励 心情低落的她。 若非身边有他,她真不知道自己会陷入怎样可怕的绝望里。 “我已经好多了。”她不想继续沉浸在沮丧的心情里,对着他用力微笑,“我是谁啊,我可是龙溪国 第一的巫蛊师,怎么能被小小的高烧给打倒?” “说的也是。”见到她的笑容后,他也跟着咧嘴而笑,“天黑以后我再出去打只山鸡,给你熬鸡汤喝 。” “小心一点,外面危机四伏,你还是不要轻易出去走动为妙,那个李瀚心思缜密,计划周详,我想他 在平乱大军力必有内应,只要我一日没有回到军营,他定会严加搜寻我的踪迹。”一阵晕眩传来,她懊恼 地拍了一下身上 的毛毯,“如果当时我没有轻敌,如果我有看出他的诡计……” “请问姑娘芳名?我想,我们可能还要待在一起好几日,总不能让我叫姑娘为龙溪国第一的巫蛊师吧 ?”雷利觉挑高一边浓眉,坚毅的五官上挂着轻松惬意的笑容,一点也不像身处困境的人。 她的悔恨与怒气被他猝然打断,扬起浓密的睫毛,她看到的是一张豪气飞扬、眉目清朗的男性脸庞, 在他自信的目光注视下,她心底的怨气缓缓纾解。 “齐若馨。”低下双眸,她小声念出自己的闺名,她不知道告诉他真是的姓名会有怎样的结果,但是 此刻,她并不想对他撒谎。 “齐姑娘。”他嘴角勾起的笑痕非常亲切自然,“谢谢你的关心,我会自己小心。” “我才没有关心你……”他眼里闪烁出的光芒,让她虚弱的心脏倏地紧缩了一下,心跳突然间加快了 不少。 “现在的我已经对眼前的形势无能为力了,除了依靠你以外,我别无他法,所以你必须要活得好好的 ,直到我们走出这片山林为止。” 整理下心情,她的口气沉重而坚定。 他略微沉默了片刻,而后重重颔首。 她低下头去咬下一口紫桑果,甘甜中带着一些涩涩的酸味,十分可口。 “给你。”吃了几个后,她把剩下的递给他,“你也要补充体力和营养。” “好吃吗?”雷利觉双眸明亮如星辰,笑容也很温暖地望着她。 “还不错。”齐若馨撇了下嘴角。 “那我明日再去采摘一些。”雷利觉动作利落迅速,很快就解决了剩下的紫桑果,“味道的确不错, 甘甜爽口。” 看他嘴角边还带着一抹紫色的汁液,她忍不住伸出手去,用袍袖边缘替他擦拭了一下,“你都多大了 ?吃东西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雷利觉仿佛被毒蛇咬到一样蓦地撤回手,清雅婉丽的脸庞上霎时掠过尴尬,甚至是娇羞。 洞穴里的气氛变得异常的安静,齐若馨咳嗽了一下,想要移动一下肩膀,却发现自己的右肩被木板固 定了起来。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雷利觉带着几分坚毅的表情看她一眼后,走到火堆边又加了许多干 柴进去,他的额头上渐渐冒出细小的汗珠。 虽然正值夏季,气候也很湿热,但他们洞穴里却一直都燃着火堆。 “谢谢你。”她的身体的确感受到了寒冷,那种彻骨的冰冷感觉,这几日都一直跟随着她。 “客气什么。”擦了下额头的汗水,雷利觉只是淡然一笑,又低头继续添柴。 “你其实不必如此陪着我,又不是你被人追杀,完全是我连累了你……”齐若馨无法遏制地再度打了 个冷颤,,几日来的高烧已经让她精疲力竭,毫无斗志,也让她失去了往日的飞扬跋扈与开朗自信。 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真正感觉到深深的无助,虽然她也离开过皇宫一段日子,然而即便是在圣灵山上 修行,却依旧享受着皇家公主该有的一切,从未想到过有一天她会有落魄的时候。 一想到自己的处境,还有身体的状况,她本来就苍白如纸的脸色显得更加死气沉沉。 “给我你的左右。”他沉思着瞥向她灰色的面容,表情倏地一变,竟蓦地坐到她身边来。 “要做什么?”虽然带着三分迟疑,但她还是伸出手去。 他的右掌贴住她的左掌,当她惊诧的想要撤回左手时,一股暖流从他的掌心里源源不断的传入她的掌 心,令她原本冰冷的四肢百髓立时温暖起来。 “你这是……”她愕然瞪大双眼,心房处仿佛被什么敲击了一下,莫名震颤。 投给她一个爽朗不羁的笑容,雷利觉微微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他在将他的真气传输给她!齐若馨即便不会武功,也立刻明白了那股窜入丹田让她浑身舒畅的暖流到 底是什么。 “好了。”一盏茶过后,雷利觉黝黑的脸色略显苍白,他这才收手,“感常如何?你不舍武功,前几 日我不敢输送真气给你,怕加速你的病情。” “你……这样做不是会消耗你的内力吗?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当她是皇家公主时,任何人对她 好似乎都是应该与理所当然的。 他们尊敬的是她作为公主的身份,害怕的是她皇家的威严与权利。 可是眼前的齐若馨,只是个走投无路的弱女子,引以为豪的身份与巫蛊术她都已经失去了,现在的她 ,根本什么也不是,他为何还能如此倾尽全力的救她? “齐姑娘,凡是都要有原因吗?既然我恰好路过救了你,就自然要救到底,难道还能半途而废不成? ”他蹙了下眉头,不以为然的兀自盘腿而坐。 “别再说傻话了,快点闭上眼休息,等草药煎好,我自会叫醒你,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早点 退烧,岂不更好?” 他居然敢教训她!从小到大,就连她的父皇还有皇弟都从未对她说一句重话! 嘟起小嘴,她心里才有的感动立刻就被浇熄,她一定是脑袋烧糊涂了,才会对他抱以感激之情! “难道我不想赶紧好起来吗?在这又冷又潮湿的山洞里,没病的人都会憋出病来。” 她恼怒地瞪他一眼,双颊也因此染上淡淡血色,在他肆无忌惮的笑容下猛力闭上眼,疲倦立即就排山 倒海的向她袭来。 雷利觉眼里的笑意缓缓被一抹深思所取代,他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后,这才闭上双眸,暗暗驱动内力调 养生息。 她的那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又如何回答她呢? “看来烧终于退了。”带着欣喜的笑容,雷利觉将他粗大黝黑的手掌从她细致白皙的额头上移开。 齐若馨却用冷漠的表情回应他的笑容,“可是我们还是没有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转头查看四周 岩壁,满脸懊丧。 “你的巫蛊术一定会很快恢复的,到那时,我们便能离开此地。”他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 “今天晚上我也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身体如此虚弱,根本半点蛊术也无法施展,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这个山洞被他们找到 怎么办?”她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瓷瓶们,那里面原本豢养着各种厉害的蛊物,然而如今他们却全都虚 弱无比。 “你也说是如果了,既然是没有发生的事,又何必太过忧虑?况且这山洞十分隐蔽,我每日也都会巡 查周围的一草一木,除了有野兽出没外,没有人迹经过。”雷利觉盘起腿,自信满满的说道。 “雷利觉,你到底是什么人?虽然不懂巫蛊,却又懂阵法,你在这山洞外,是不是也布下了奇门阵法 ?”她清冷的目光俐落的射向他。 “我就是我。”他用坦荡的目光回视着她,“我是什么人可不是我告诉你的,而要你告诉我才是。” “说话也这么古里古怪,我怎么能告诉你,你是什么人呢?”她负气的转过头去,“在这山洞里不能 动弹,遇到的又是个不说真话的怪人,我真是闷死了!” “齐姑娘,看来你的体力的确恢复了不少。”他闭上双眸,兀自开始打坐。 “从今日起,你不用每日再输真气给我。”看到他日渐清瘦的脸颊后,到了嘴边的讽刺还是化成了这 样一句话。 “你要身体强壮,如果有敌来犯,还需要你御敌呢!”想到自己也许是在关心他,她又立即没好气的 加上一句。 “放心,我有分寸。”他微微张开眼,固执的看着她,“这山洞里湿气太大,身体虚弱就容易中瘴气 之毒我,每日只输一遍真气给你.打坐一下就回来了。” “真的吗?可是你看起来清瘦了不少,晚上要顾及火堆不能熄灭,还要警戒外面的情况,防止敌人来 犯,你应该没有好好睡上一觉过,白天还要去采药、打猎、蓄水……”说起来,他原来要做这么多的事, 再加上还要照顾病中的自己,的确是够辛苦的。 雷利觉带着津津有味的神情,听着她用清脆悦耳的声音数出他一日的作息,原来她都有注意到他的行 动,而且记得如此清楚。 “你如果生病了怎么办?瘴疠之气何等厉害?你以为武功高强就不会中了吗?五百年来,很多厉害的 武林高手都被瘴疠之气所害,你应该也有耳闻。”她表情严肃中自然流露出了一些关切,“我现在丧失了 施术的能力,也不能替你念咒解毒,你可要好自为之。” “谢谢姑娘关心。”他咧嘴一笑,甚是洋洋得意。 “谁在关心你?我是关心我自己……”他眼里那抹明亮的光芒今她俏脸一红,被人看穿心思般恼羞成 怒地瞪着他。 “你们女孩子是不是总喜欢口是心非?”雷利觉的口气充满调侃。 “你说什么?谁口是心非了?”她心虚地垂下目光,微微嘟起嘴角,“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有个三 长两短,那我怎么办?” 雷利觉的神情变得益发充满戏谑之色,眼神也明亮了起来。 她抬起头,与他古怪的视线相遇了片刻,立即霞飞满面,杏脸生春。 天啦,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你可不要误会,我这句话的意思是……” “嘘,不要出声!”就在她气恼的想要解释时,雷利觉倏地站起身,神情在瞬间变得严厉。 齐若馨难得听话地立刻闭上嘴,用疑问的目光扫过他紧绷的脸颊,相处了这段时日,她发现自己居然 可以轻易的感受到他心情的变化。 虽然平日里总是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似乎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然而在重要的时刻,却让人深深感 受到他拥有强大的力量与不屈的意志。 看到他警觉的神情,她可以意识到邻近的危险。 然而,她也听到了,那些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是敌人吗? 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窒息的感觉立刻在身体里蔓延,她用更加急切的视线梭巡过他的表情,询问 着他的决定。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完全依靠着他。 雷利觉只是对她摇了摇头,在他削瘦却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分明挂着一分残酷的镇定。 她几乎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那种表情,那种仿佛随时准备扑向猎物,如猛虎般沉稳却嗜血的表情。 然而,他的冷酷却并未让她害怕,反而带给她沉着和冷静。 因为有他在身边,她似乎可以无所畏惧,因为只要有他在,她就一定会是安全的。 齐若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变得这么依赖他,信任他了呢 ? “师傅,我们已搜过三遍山,他们会不会已经逃走了?”洞穴外,传来对话的声音。 “逃走?不可能。”是李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他们一定还在这片山林里,本座可以感觉到他 们的存在。”他的脚步声更加靠近他们的洞穴了。 齐若馨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并且悄然握起左手的拳头,如果她现在不是右肩骨折,身体虚弱的话 ……她真想再与他一战! 洞穴外,李瀚还在吩咐手下封锁道路,加紧搜寻他们的下落。 洞穴内,雷利觉一边镇定地观察着外面动静,一边留意着齐若馨脸上那太过惨白的表情。 她总表现得十分勇敢与坚毅,她很讨厌流泪,也讨厌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好像她无所不能,好像 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有的时候,她的确傲慢过了头,也有股让人并不愉快的优越感,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能感觉到她 倨傲背后的孤独甚至害怕。 外表是她的保护色,她用强大来掩盖内心的脆弱,他从未遇到过她这样奇特的女子,就好像是空谷幽 兰,清高自傲,却也玉洁冰清,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也有着最易碎的花蕾。 他想要保护她——即便知道她是多么厉害的巫蛊师,即便知道她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他还是不想让她 再度经历任何的危险。 这时,洞穴外传来李瀚充满杀气的话语:“我要让齐若馨那个贱人知道,谁才是整个龙溪围最强大的 巫蛊师。” 齐若馨顿时气得全身发抖,咬紧牙关的时候,对于自己的伤势更感无力与愤愤不平。 雷利觉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情绪里的挣扎,还有她那受伤的自尊,犹豫了刹那后,他悄无声息地向她 走去。 齐若馨抬起双眸,诧异而充满询问的望着他。 怎么了?嗯?出什么事了吗? 他表情持重地对她缓缓摇头,显然读懂了她眼神里瞬间浮现出的忧虑,他继而微微一笑,蹲下身体, 与她惊讶的目光平视。 她那表情在控诉他的行为很疯狂,不悦地拧紧柳眉,以示不满。 雷利觉一手握着剑柄,一手轻柔地握住了她握拳的左手,对着她微笑的同时,也对她微微摇头,要她 必须忍耐自己的情绪。 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度,安定的力量就此蔓延至全身,也消弭了一些她的愤慨与紧张。 她充满戒慎的眼神终于缓和了下来,轻抿了下嘴唇后,她对他点了点头。 四目相投,不需要任何的言语,那一刻,他们心意相通。 不管外面的敌人有多么的危险,只要有他在,就绝对不会让危险靠近她,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就一定 能杀出重围。 然而此刻,他们需要的是冷静镇定,需要的是彼此互相扶持、彼此互相信任。 难熬的时间一点点流逝,洞穴外面的谈话声渐渐远去,但是他们握住的手并没有松开。 接下来是一阵让人心跳加速的沉默,他们彼此静静的凝视着,从对方的眼瞳里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有一些不同的情绪在这危急时刻爆发了出来,莫名的悸动了二人的心脏。 雷利觉突然间放开了她的手,在他身体里突然而来的那股震动,几乎让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神,这 是怎样的感觉? 怎会只是这样望着她,就让他胸口窒痛,甚至刹那间全身无力呢? 齐若馨的目光也充满了惊惧与惶恐,她移开视线,无法控制自己心跳的加速。 他的眼睛……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就好像具有强大的吸力般,像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吸入一样,更 让她完全心慌意乱,不知身在何处。 这到底是怎么了?感觉不到洞穴外依然存在的压力,他们陷入混乱的思绪中,而不能自拔。 半晌后,她突然间挪动了一下身体。 “他们……”她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他的大乎捂住了嘴唇。 齐若馨张大双眼,紧盯着眼前的雷利觉,从他眼里读出了责备与警告。 “老四,你不觉得这片灌木丛有些怪吗?”李瀚的声音再度传入他们耳里。 齐若馨打了个冷颤,如果不是他阻止了她的话,也许她的大意就已经将敌人引了进来。 “师傅怀疑这是他们布下的奇门阵法?”老四的声音变得迟疑不决。 “徒弟也曾经怀疑过,但这片灌木丛若是阵法布局,五行方位根本完全错乱,乾坤倒转,没有一个阵 法会如此排盘。” “你说得没错……”又是长长的沉默。 齐若馨本能地看着雷利觉,依赖着他的判断和指示,同时也用目光向他道歉。 在他坚毅的面庞上浮现出的是凌厉的紧绷与专注,然而他望向她的目光里却有股让人安心的温柔。 他将大手从她嘴唇上放下,改而握住了她微微发抖的左手。 他知道她在紧张,也在害怕,所以想要安抚她的情绪,想让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挡在她 的面前。 “如若是阵法,以齐若馨的能耐,必然会布下无数毒物机关在其中。”李瀚的脚步声益发清晰了起来 ,显然他在四处游走,而且越来越靠近山洞的入口处。 齐若馨与雷利觉对视了一眼,她清澈的双眸里有着忧虑,不是对自己,而是对他的关切。 他的目光冷冽而充满警告,要求她必须按兵不动,同时,他手里的长剑,已经悄无声患地出鞘了。 “不止没有毒物机关。走过这片灌木后便是峭壁,并无什么可疑。”谈话声已经来到了他们的洞口。 “老四,不管有没有可疑,本座越看越碍眼,立刻派人把这片灌木给烧了。” 齐若馨立时感到血液倒流,她还从未如此害怕过,不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而是可能会连累 到本来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他! 如果这片灌木被烧毁,没有了奇门阵法的保护,他们洞口的位置自然就会暴露出来,到了那时,他们 岂不成了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雷利觉背转过身,面对着洞穴的方向,按住了手里出鞘的长剑,她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会拼尽全力的 保护她! 泪水滑过冰冷的脸颊,此时此刻的他,引起她心灵深处更多的颤动。 从小到大,她都被人左拥右簇的保护着,即使在她同邪蛊师们斗争的时候,也依旧有着无数的侍卫保 护。 但是那些人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公主,保护她是他们的责任,然而他呢?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甚至还有过嫌隙,他为何也要如此不顾一切的保护她? 更加令她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她竟不想要他的保护,因为,她不敢想像如果他因为保护她而受到伤害 的话……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要他有任何事! 齐若馨伸出受伤的右手臂,碰触了一下他的肩头。 雷利觉倏地同头,表情肃杀而充满坚定。 她对他郑重的摇头,眼神望向洞口的方向后,又继续望着他摇头。 雷利觉回给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放开了她的手后,他俐落地起身走向洞口。 她在心里呐喊着不要,可是情势却让她无法喊出来了。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闪烁出的光芒明亮决绝,强大得让人无法与之抗衡,他面无表情的举起手 ,让她待在原地不要动。 齐若馨屏住了呼吸,挂在眼角的泪水再度滚落下来,双颊也因为紧张与担心而涨的通红。 他看到了她脸上的泪水,选择了背过身去面对敌人。 她的泪水是为他而流,而他的心也因此更加的坚定。 只要可以保护她,他可以舍弃一切……他僵硬的脸色挂着肃杀的表情,手里握紧了长剑。 第五章 “师傅,探子来报,神宫小祭司梅少棠率领一批宫中巫蛊师,已经赶到津河流域,请师傅指示。” 就在雷利觉准备突袭的时刻,洞外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老四,让兄弟们时刻注意山里的情况,本座要赶去津河。”李瀚的脚步声开始远离。 雷利觉举起的剑停止了动作,默默地等待着事情的进展。 “这里的行动由你负责,给我守住每个路口,就算把整片山林都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齐若馨,听清 楚了吗?” “是,师傅!”老四恭敬的回答声已经远离洞口,“你放心把这里的行动交给弟子处理,弟子一定不 负重托……” 雷利觉回过头来与齐若馨追问的目光对视,他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长剑,无声地插进剑鞘。 脚步声与人声渐行渐远,而他们眼前的危机也有了刹那的喘息机会。 “怎么办?”齐若馨挣扎着起身,双眸里闪烁出晶莹剔透的目光。“他们还会不会回来?”她并不认 为危机已经解除,反而感到更加的忧心忡忡。 雷利觉嘴唇抿,绷紧下鄂,眼神里掠过一些犹疑不定,该怎么办?此处绝不宜久留,然而要带着受伤 的她突出邪蛊师们的包围,他有这个自信与能力吗? “那个老四难保不会真的让人烧毁我布下的天罡五星阵。”走到齐若馨身边,他目光谨慎的落在她苍 白的面容上。 “不过李瀚已走,对付他们我未必没有胜算,只是……”只是他不得不顾及到她的安全,绝对不能让 她再受到损伤。 “只是我没有恢复,而且还行动不便。”她敛下清亮的眼,朱唇轻咬,“你先走吧,不要管我,只要 可以把消息送出去,秦将军应该会知道怎么办。” “你说什么?”他用力拧紧眉宇,神情变得凌厉。 “我会写一封亲笔信让你带去给秦将军,他一定会相信你的话,可是这里没有文房四宝……”齐若馨 没有发现他眼里的怒火,她一心想要让他早日脱困,努力低头搜索着地面。 “把你的剑借我一用,我们要抓紧时间,不能有任何耽搁……” 如果对方再折返,不会巫蛊术的他就算再怎么武艺高强,也还是难逃厄运的。 “怎么?你还想写血书不成。”雷利觉一把抓起她未受伤的左手,满脸怒容。“告诉你,我不会扔下 你,独自一人离开。”她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竟认为他会独自离开! “以你的武艺,你一个人绝对可以突破他们的包围!”齐若馨焦急万分的凝视着他,“况且他们也未 必会发现我不是吗?天罡五星阵,那可是失传已久的上古阵法,你怎么会布局排盘的?只要有这个阵法保 护,我不会有事的!” “如果灌木被烧了呢?”他恼怒的与她对视,“从这里来回军营怎么也要一整天的时间,你现在肩膀 受伤无法施术又不会武功,根本不能保护自己,不行,我绝对不会离开,如果落到他们手里,你知道后果 有多严重吗?” “就是知道后果才要你离开!你离开的话,起码还有一个人活着,也起码还有希望,你还能为我找为 我找来救兵,不是吗?”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心神,一抹固执的决心从她眼里掠过。 “不然你说怎么办?留在这里束手就擒吗?明明你有机会离开,为什么要跟着我被困险境呢?” “你这个女子,怎么能如此顽固不化?” 不,他说什么也不会将她一人留下! “我已经麻烦你够多了,多到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回报你的地步!”她并不想要哭的,只是看到他脸上 的不悦还有眼里的怒火,泪水就再度潸然而下。 “刚才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我真不敢去想像那个情况,他们是巫蛊师,而且还是巫蛊师里最让人 不齿的邪蛊师1他们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放蛊就能杀死我们了,你懂不懂?” “我当然懂!”雷利觉握紧了她的手腕,神情益发地强硬起来。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会离你而去,就算要被他们杀死又如何?在我死之前,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你一步,我雷利觉虽然不是什么正义君子,也不是什么侠义之士,但说出口的话,就一定要做到。” 无声的眼泪更加疯狂地从眼眶落下,她睁大双眸,定定地瞅着他。 “你真的不需要这样。”心房掠过的痉挛让她的身体不停颤抖。 “我讨厌因为我,而连累你!我讨厌一无是处的自己,我也讨厌你明明可以走,却为了我而留下…… ” “我甘愿又有什么关系!”雷利觉的胸口燃烧着一团烈火,什么危险,什么邪蛊师,他全都不管不顾 ,此时此刻,在他眼里只有她的眼泪以及为他担忧的表情。 为了让他安全的离开,她竟不顾自己的生死,他又怎么能弃她于不顾?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压低了声音,却几乎在嘶喊。 “什么为什么?这是我的决定,我一定要保护你到底!你听清楚了,我不管你是多么厉害的巫蛊师, 但在这个山洞里凡事都要听我的,明白吗?”他挑高一边浓眉,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狂妄的霸气。 齐若馨吞咽下喉间的苦涩,她依旧用力摇头,“如果你是同情我和可怜我,我不需要你这么做,你这 样做实在是太傻了……” “傻不傻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他所以的瞪着她,“你敢再说一句让我独自离开的话,我就点了你的 哑穴!” “我不能让他们杀死你。”她想要挣脱他的手,声音颤抖中带着让他心痛的坚定,“若因为我的原因 而害你失去性命的话,我完全无法接受,也不敢想像如果你为我而失去性命……” 雷利觉恼怒的伸手点了她身上的哑穴,对着她又是瞪眼又是咧嘴。 “怎么就是不听话呢?非要我动手才行。”他将她整个打横抱走,不理睬她身体的挣扎与抗拒,将她 带到甘草铺就的床褥上,小心翼翼的放下。 齐若馨眨眼动着盈盈泪眼,虽然感到愤怒与震惊,但更多的则是感动与心碎,他为何要对她这般好呢 ? “对不起。”看着她眼里的泪水,他眼里的光芒变得更加深沉莫测。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正如你不能让我为你送命一样,我也不能为了自己苟活,而让你遇险。 ” 听完他的话后,她眼里的泪水更加疯狂的涌出眼眶。 原来一个人伤心到一定程度,眼泪是真的会止也止不住的……他替她擦去泪水,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凌 厉的扬气息,“不要哭了,好吗?我无法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你先暂的好好休息一下。” 她伸出左手用力推着他的肩膀,并且不断摇头。 “我会想到办法,让我们俩都能脱离危险的办法。”他一把握紧她的左手,将她的柔荑包在他硕大的 手心里,“相信我,我会带着我们两人一起离开!” 她怔忡了刹那后,又一大串泪水滚落了下来。 他再度默默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并且大力点,“我以我雷利觉名字发誓,绝不会让我们中的任何 一个死在这里——我发誓。” 他眼里闪烁出了熟悉的强大光芒,瞬间就震慑住了她的心灵,也让她不再挣扎,而决定跟随着他。 生平第一次,她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上。 这个人,她甚至还并不算了解他。 然而,她却深刻的明白,这个人只会保护她,不会伤害他! 明月当空,星河闪耀的夜晚,群山巍峨,密林森森,溪水潺潺。 李瀚的手下终于发现了齐若馨与雷利觉藏身之所,立即调来大批人马,将位于密林深处的隐蔽洞穴团 团包围。 就在他们准备进攻之时,洞穴猝然爬出无数蛇虫毒物,组成了十分严密且极具攻击性的北斗阵。 “四堂主,这一次如若不是您发现了神秘男子的行迹跟踪到此,我们决计无法发觉此处,谁能想到在 这沼泽边缘的古树下面居然还会这么隐蔽的一处洞穴。”玑教的一句手下靠近四堂主赵四低语,“不知道 那神秘男子是什么身份,可会巫蛊?” 赵四沉默了半晌,“他既是齐若馨的同党,岂能不懂巫蛊?本堂主并未对他施下追踪蛊,不然恐怕也 没这么容易就找到此处,由此可见,他们有多厉害,连这样的藏身之地也能找到!” “那怎么办?眼前这些毒物许多都不畏水火,既不能火攻,也不能水灭,我们也施蛊派出毒物您看如 何?” “你有必胜的蛊术可以对付这些毒物吗?”赵四冷哼一声。“小心施下蛊术毒物都被齐若馨给收了去 ,她的能耐可不在教主之下!” 弱水的巫蛊师是不敢在强大的巫蛊师面前轻易施术下蛊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让蛊毒巫术反噬到自 己身上,甚至招来祸事。 “小的也听说宫里邪蛊之乱时,这位公主是何等神勇,就连副教主在宫里布下的千蛛蛊阵也被她一人 突破,还杀了许多我们的人马。” “知道就好,副教主本事何等强大,还不是输给了她?这一次教主亲自出马,也只和她打个平手…… 所以现在才不能轻举妄动!若陷入缠斗或者对方的阵法里,我们有再多的人也不够牺牲!”赵四审视着洞 口,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堂主,小的觉得我们不用强攻,只要等待时机便是。”手下的表情显得狰狞狡猾,“这洞穴里缺水 少粮,那齐若馨再怎么厉害也是血肉之躯,等他们断了粮,我们不就有机会了?” “没错,他们并不知道教主不在此处,我们忌惮他们,他们也忌惮我们,不敢轻易出洞,只要将这个 洞口团团围住,当他们现身时,就先用毒箭火箭伺候,毒物们不怕火,难道他们也不怕吗?”赵四眼里露 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传令下去,让弟兄你都打起精神,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是,堂主英明!” 赵四绿豆般的小眼扫过眼前的毒物北斗阵,心想若他可以杀死齐若馨,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定能获得 李瀚的赏识,压倒其他兄弟,而成为天玑教的接班人也说不定…… 就在赵四做着他的美梦之时,殊不知他所要抓捕的齐若馨与雷利觉,早已逍遥自在地逃离了他们的藏 身之所,星夜兼程赶往他处。 原来,雷利觉引诱赵四跟踪他来到那处沼泽旁的洞穴,让赵四以为他们就藏身于洞穴之中,赵四轻易 就中了他们布下的圈套,当赵四召集人马赶去包围之时,他们就趁机溜走。 “雷利觉,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齐若馨趴在雷利觉的背脊上,俏脸微红的低声嚷嚷。 “我看他们没有那么快发现我们的踪迹——那个什么老四的真是够笨的,沼泽地附近哪里会有可以容 人的大洞穴?倒是可以众集大批毒物罢了,还好你想到这个妙计,我们得以成功脱困!” 一想到他们那精密的出逃计划,她就忍不住洋洋得意,笔脸盈盈。 “这妙计这里有你一半的功劳,我只要想到要将他们引至他处,而你却想到可以用毒物阵迷惑他们, 又恰好你身上带着金蚕王,可以召集大批毒物听它号令。”一抹诡谲的笑容同样窜入他眼里,“只是为了 演习这个阵法召集毒物,我们也花了好几日的功夫。” “总之计划很完美。”她拍打了一下他的背脊,“那毒物北斗阵估计可以唬上他们很久——我的金蚕 王现在还比较虚弱,若是过去,何须演练,几个时辰就能排好一个毒物北斗阵了!” “是是是,齐姑娘果然厉害。”雷利觉语态轻松无比。 “所以你不必这么一直背着我,我现现在可以走路了!”除了被固定的肩膀断骨外,她身上已无其他 伤口。 “你会轻功吗?以你的脚程,即使他们现在不发现,也一定会在我们逃离这片山林时被他们追上。” 雷利觉背着她依旧健步如飞,在树销之间穿梭前行。 “可是……”她低下头去,借着月光发现他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我们还是可以先休息一下的吧?” 为了不被人发现行迹,他们不敢选择山路,因此只能依靠他背着她在密林与峭壁中行走。 如此这般在山林巾奔跑已经过了二个时辰,她也明显感觉到他正在渐渐放缓速度,这让她内心十分过 意不去。 “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到时我们再找地方隐蔽起来,现在,你就先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雷 利觉语气轻松的命令。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齐若馨噘起嘴角,不悦地凝眉,“我们这是逃往哪里?”之前她心情紧张,顾不得辨识方位,现在与 他闲聊几句后,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听完他的话后,她沉默了刹那,内心里闪过些迟疑。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顾虑,他紧抿了下嘴角后开口。 “我才没有这么想!”齐若馨再度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们好歹也待在一起半月之久,难道我还会疑你的为人?只是我失踪了这么久,我的家人怕是十分 担心我了。” 他微微一愣,内心深处倏地涌现出一股雀跃,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的信任他。 “等我们到了安全之所,自会替你去军营送信给可靠之人。”一说到“家人”二字,雷利觉的脸色也 变得凝重起来。 “你的家人……他们都在军营?” “不是。”一想到她的失踪将会引起怎样的混乱,她就不自觉叹了口气,“他们都在璘阳城里,我这 次来军中帮忙,是瞒着他们出来的。” “难怪你要女扮男装。”雷利觉的眼里闪过了然,“为了不让人发现?” “哈,你这个人偶尔也还有点头脑嘛。”齐若馨将脸颊贴在他肩膀上,调侃的语气里却流露出一丝寂 寞,“我的家人不喜欢我继续当巫蛊师,他们希望我早日嫁人,可是却一点也喜欢他们替我挑选的那些人 选。” “原来是这样……”他脸部的线条倏地紧绷,“他们就那么急迫的想要将你嫁出来吗?” “雷利觉,你不知道我那个弟弟有多霸道……我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兄弟姐妹虽然很多,但都是同 父异母……只有他和同父同母的姐弟,我们也算从小相命一起长大,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开始管理家业,年 纪轻轻唯我独尊,脾气火爆得很。”齐若馨继续隐瞒自己,不知为何,与他相处越久,她就越发开不了口 说出真相。 “那也不能随便就把姐姐嫁出去啊!”烦燥不安的情绪从他心底不断冒起。 “你这个草莽之人怎么会知道,一般女子如若过了十八岁还找不到婆家是会被人指指点点的,何况到 了我这样的年龄……”她没来由的心情低落,平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年纪真的不长年轻了。 “你怎么了?在我们……”雷利觉倏地停顿了一下,“在我们那里,二十五岁没有婚配的女子也大有 人在,你应该没到二十五。”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二十五?”她瞪了下双眼,“你们那里是哪里?龙溪国里居然还有这样不在意女 子年龄的地方?” “真没想到,像姑娘这般如此厉害的巫蛊师,也会为了自己的年纪犯愁,也难怪你的家人急于将你嫁 出去。”他夸张的猛烈摇头,回头斜睨着她的目光里带着揶揄的挑衅。 “我才不在意呢!嫁不嫁人是我自己事,任何人也不能替我做主!”她拍打着他的肩膀,秀雅的脸上 浮现出执拗的决心。 “这就对了。”雷利觉紧绷的心情这才缓缓放松下来,他不自觉吹起了小调。 “姑娘你年轻貌美,又有本领,一定要精挑细选,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 “奇怪了,今日你怎么莫名其妙的夸奖起我来了?”她不自觉的将放在他肩膀上的双手轻松地垂在他 胸前,侧过脸去审视着他刀刻般端正的脸庞。 “难道我说错了吗?” “那倒没有,说找年轻貌美的向来大有人在……”不过她从来都觉得那些都是谄媚之词,全无真心罢 了。 “你不要以为我这个年级就没人要了,来提亲的人可以排上整个璘阳城一圈不止……”只不过那些人 也都是冲着她的公主身份来的,才不会管她到底是圆是扁,性情如何,人品如何,容貌如何。 “像我这般草莽从未去过璘阳城,也不知璘阳城到底有多大,姑娘你就随意吹嘘吧。”他停在一棵树 梢之上,略作休息的同时,也不忘揶揄她几句。 “你不信我的话?”她恼怒的捶打他的肩膀。 “信,我信。” “这还差不多……”她不是没有发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戏谑表情,奇特的是居然并不想要相他多做计 较。 “如果我们现在是在璘阳城,像你这般无礼对我,又将我扔在荒野,又老是点我穴道,还总是对我下 命令……被我那个弟弟知道了,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脾气,一定会让你好看。” “姑娘都是如此这般‘好’脾气了……想必令弟的脾气定然十分骇人。”他斜过脸去,双眸里闪烁着 熠熠的戏谑光芒,紧紧盯住她的蛾眉皓齿,顾盼眼波。 “在家里的时候我也觉得他整天在我耳边唠叨非常烦人……不过这段时日离家出去后,我才知道在他 的羽翼之下,我有多么的幸福……”回望着他专注的眼神,齐若馨的心跳倏然漏跳了一拍。 这个男人,有着一双比天空还要深邃、比星辰还要明亮的双眸,让人在他的面前,仿佛毫无掩饰。 “想家了?”雷利觉再度背着她前行,犹豫了一下后,伸出一手握住了她垂在他胸前的柔荑。 “我带你去的地方有一个很厉害的神医,接骨的本事一流,不了一月,我保证你就能痊愈。” “要一个月那么久?”她羞赧地动了一下手指,却并没有将手掌从他手心里抽离,他的掌心里布满了 练剑的茧子,虽然精糙,却也莫名的让人感到强大与安心。 “我想我会无法施术下蛊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断骨,气息不能贯通,也自然无法施术了。” “我的好姑娘,你是断骨,哪里有那么容易好啊?”他呵呵的大笑了几声。 “笑什么笑?雷利觉,你到底是要带我去哪里?”她虽然嘴上责备,但眼里的笑容也跟着他的笑声, 缓缓地荡漾开来。 “你先不要问,到了就知道。”他微笑的嘴角突然掠过少见的阴霾,笑声也停了下来,他并不确定自 己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但他又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为了她的安全,他也只能将她带去那个地方了。 “这么神秘啊?”她嘟起嘴角,心情一放松,就觉得倦意不停的涌来。 “好吧,随便你,反正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侧过脸去,她埋进他宽厚的脊背时,打了上哈欠。 感觉到她细腻的脸颊贴附着他背部的肌肉,还有她那纯然信赖与依赖……雷利觉的心房仿佛倏地被人 大力撼动一般微微紧缩,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与欲望也悄然在身体里膨胀。 如果他可以像这般一直背着她,直到他们全都白发苍苍,还让她可以倚靠在他的背脊上安睡,那该多 好……她真的以为他不敢把她怎么样吗? 嘴角撇出一抹假装洒脱的笑痕,他们之间终究是要分手的。 她有着她的位置和要回去的地方,而他也有他的责任和必须要去做的事。 他已经耽误太久,也到了该去完成的时刻了…… 齐若馨张大她的玲珑大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眼前的那块木头匾额。 “燕云寨”——头号大的烫金字让她差一点无所适从、大声尖叫。 站在山门前半晌,她这才缓缓转过身去,恼怒的望着雷利觉,却一言不发。 “这里是我家。”雷利觉抓了下他散乱韵的黑发,对她微微一笑,“你不是说想要洗澡吗?我这就让 人去帮你准备。” 她的确一路上都在嚷嚷着“臭死了”,半月没有洗澡,只能简单的擦拭身体,这让喜爱干净的她几乎 抓狂。 “你以为用洗澡来诱惑我,我就会走进去?”她杏眼一瞪,倏地扭过身去。 “我不是刻意隐瞒,而是……而是……开始的时候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再说,到了这里,你自然就会 知道了。”走到她面前后,他的笑容里带了三分讨好,七分亲切,“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你相信 我。” “你居然还敢说要我相信你?”齐若馨猛闭一下双眸。 “原来你就是这个什么燕云寨里的人……所以那天才会把我困在山谷之中!”一想到当天她所受到的 屈辱和惊吓,她就气得全身发抖。 “我不是因为你说燕云寨什么才那样对你,只不过因为你一路引缠不休,所以才……” “谁纠缠你了?”他的解释却让她更感愤慨,“雷利觉,你知道不知道那是我齐若馨这辈子所受到的 最大屈辱之一,我第一次受制于人,束手就擒!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自尊心受损的痛苦,你根本就不能 明白!” 突然之间,她感到非常的委屈,原来一路上,他还是在戏弄她,欺骗她! “捉弄我是不是很好玩?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呢?看我被耍得团团转,你很高兴对不对?” 一股苦涩莫名的涌上眼眶,亏她那么信任他,可他却一直刻意隐瞒了真实身份! 气恼之下,她扭头就走上下山的道路。 “喂,你先别走……我怎么会无端捉弄你,怎么会存心耍你?” 见她突然间转身,雷利觉焦躁不安的跟上她的脚步。 “不是存心吗?“”她不悄的斜睨他一眼,心口隐隐作痛,“我问这你是谁,可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你 还敢说你不是存心隐瞒!” 雷利觉双唇紧抿,眉眼紧蹙,却还是不得不伸手拉住她的左手,“我承认我是有意隐瞒,但你先停下 来,好好听我解释。” “我才不要!”她眼眶一红,不明白自己为何想要流下眼泪,“你又会说一大堆谎言来骗我对不对? 从一开始你就玩具在戏弄我……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必须对你心存感激,任你为所欲为!”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他握紧她的手腕,眼神转瞬间变得凌厉认真,“如果你觉得我是存心戏弄你 ,欺骗你,我也不话可说,可是现在,我不能让你独自一人离开,这样太危险了。” “要你管,我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他的话再度让她心里一酸,热泪无声的滚下了脸颊,“ 你……你这个混蛋!就只会欺负我。” “天地良心,我怎么会欺负你呢?心疼还来不及呢!”见她晶莹的泪珠,雷利觉的胸口倏然紧缩,不 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一说出口后,他就立即脸色惨白,不知所措了起来。 第六章 “你说什么?”齐若馨不敢置信,也无法相信她所听见的话,踉跄的后退了一大步。 雷利觉手忙脚乱的放开她的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敢去看她充满错愕的双眸。 “我的意思是……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为何要欺负你?”一抹尴尬从他脸上一掠而过。 “你不要管我说什么,也不要管我是谁,总之你只是在这里疗伤,疗完伤你就不用和我这个山匪有任 何联系了。” “你以为是我想相你有联系?”她咬紧嘴唇,嘴硬的说道:“如果不是我别无选择,只能和你一起逃 跑,我才……” “这些话你已经说过许多遍了。”雷利觉的眼帘微微下垂了片刻,“我明白你不想与我有任何瓜葛, 我是个山寨的山贼,而你却是军中倚仗的厉害巫蛊师,你是兵,我是贼,的确不应该有任何的关系。”抬 起眼,他神情阴沉地凝视着她。 “雷利觉,我……”他此刻的表情让她突然间一阵慌乱。 “只是现在这种非常时刻,情况危急,你就勉为其难留在此地,燕云寨虽然是个山寨,不过你大可放 心,这里的人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坏,也不会有任何人敢伤害你。”他表情复杂地斜睨她一眼后,带着严肃 的神情转身。 “走吧,我先带你去见我们燕云寨的神医,让他尽快给你接骨。” “我还没生气,你生什么气。”感觉到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戾气,她眼露愤慨与委屈的跟上他。 “你是什么人我才不会在乎,我只是不喜欢你故意隐瞒而已。” “我是个山贼你也不在乎吗?”他倏地停下脚步,害她一头撞上他结实的背。 “哎哟。”揉着被撞痛的脑袋和鼻梁,齐若馨低着头,“你要停下来,也该告诉我一声。” “有没有怎么样?”他立即关切的回过身来看着她。 “你说呢?”她闷闷不乐的瞥他一眼。 “故意隐瞒你的确是我不对,我……一开始我不知道你是谁,的确有所戒心,才会不告诉你我是燕云 寨的少当家,后来想说,却又开不了口……”他五官紧绷,神色踌躇间带着一抹坚毅。 “少当家?原来你还是个山贼头头!”她冷哼一声,恼怒的眼神已明显缓和了下来。 “难怪你有这么厉害的武功,也对附近的地形这么熟悉,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干脆一次全都说 完,反正我已经够惊讶的啦,也不怕再多几件……” “少当家,你总算回到寨子里了!这些日子你失踪去哪里了?也不交代一下,老当家和夫人都快急死 了,你再不回来,恐怕都要派寨里所有兄弟去找你了呢。” 就在此刻,一个身穿绿色绣花对襟襦衫和杏色罗裙的女子,婀娜多姿地摆动着柳腰从山门里走出,一 看到他们就喳呼起来。 齐若馨原本快要熄灭的怒火,在见到来人后,猝然燃烧得更为热烈,她转过头去,语气嘲讽的说:“ 雷少当家,你的相好来了,快过去吧。” “什么相好?”雷利觉一头雾水的望着她,“那是夏竹,你也认识,就是怡香……” “哎哟,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少当家,他不就是那日对我们穷追不舍,最后被我给点了穴道的大肥羊 ?”夏竹微笑着靠近齐若馨,“少当家,你怎么把人家拐到我们寨子来了?” “大肥羊……”齐若馨讪笑着斜睨雷利觉,“可真是个不错的称呼。”说完,她就昂起头,迳自向山 门走去。 真是太可笑了,她怎么会忘记他是个好色之徒的事实,居然还以为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子,甚至还觉得 和他在一起有股少有的轻松惬意,还想要去信任他…… “齐姑娘!”雷利觉起步欲追,却被夏竹挡住了去路。 “姑娘?原来真是个姑娘家……虽然那日我也有所怀疑,不过还真没想到。” 夏竹拉住雷利觉的手,刻意靠近他身边。 “少当家,你不在寨子里的这段日子,夏竹可想你了……” “夏竹,别闹了!”他甩开了夏竹的手,焦虑地望向齐若馨。 她正回头来看着他们,眼眸里充满了不屑与讥讽。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雷利觉恼怒的瞪向夏竹后,急忙追上了齐若馨的步伐。 “我没怎么想像,我只是看到了事实。”齐若馨嘟了下嘴角后,丢给他一抹灿烂的笑容。 “山贼和青楼名妓,果然是绝配!那么你们联手骗了我,还点了我的穴道,难道也是我自己想像的? ” “都这么久之前的事了,你还要记恨吗?那时候我们可不认识。”他挡在她面前,神情为难至极。 “此事说来话长,我一定会慢慢解释给你听。” “我才不要听,好让你编个故事来骗我?”她心里五味杂陈,既觉得委屈又感到愤怒,还有更多的失 望甚至伤心…… “反正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刚才怎么说的来着?等我伤好了,你我就没任何关系了……”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齐若馨,你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雷利觉的脸上掠过不耐烦的光芒,干脆 一把抓起她的左手腕,疾步走进山寨,“看来今天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那好吧,无所谓,你先跟我 回山寨去治伤要紧。” 他雷利觉好歹也是燕云寨的少当家,寨里寨外多少女子追在他身后,而他从来都吝啬多看她们一眼。 只有这突然闯进来的齐若馨,莫名的让他牵肠挂肚,为了她甚至耽搁了要事,不顾危险的帮她救她。 可她从来不知道感激,总是对他冷嘲热讽,爱使性子,脾气火爆,惹是生非,自以为是,还十分天真 ……然而无论如何,他就是无法放任她不管。 “你放开我啦。”她的挣扎对于他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难道我又说错什么吗?那些话都是你亲口 说的……” “闭嘴,小心我再点你的哑穴!”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不睬,不然真是会被她那张刻薄犀利 的小嘴给气死! “你……你怎么敢威胁我!”跺了跺脚,她的手却还是被他握得牢牢的。 “我只是个山贼,可不是什么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你最好搞清楚了,在这燕云寨里,我说了算!” 雷利觉扔给她一个凛冽的眼神,“还有,我只说一遍,听不听随便你,那个夏竹根本不是我什么人,事情 也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情势比人强! 齐若馨的目光扫过他紧绷的嘴角还有坚毅的下颚,气恼地转开头去,兀自生起闷气。 好吧,雷利觉,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只要等她肩膀的伤势一好,她齐若馨以她平阳公主的身份 发誓,一定要让他今日对她的怠慢付出应有的代价! 还有,她才不在意那个夏竹是他什么人呢,他也根本不用和她解释什么。 反正他喜欢谁,不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有多少女人……都与她齐若馨有什么关系? “你就只会欺负我!”她心里再度掠过愤愤然的酸楚,嘴里嘟嚷出这句话。 “我怎么欺负……”雷利觉回头凶狠地瞪视着她,在看到她眼里的水气后,蓦地闭上嘴角。 他双唇紧抿,脸颊紧绷的同时,眉宇间也窜过懊丧的愤怒。 难道他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总在欺负谁……齐若馨来到燕云寨已有五日, 住在雷家的大房子里,右边肩膀的断骨开始逐渐愈合,她也渐渐了解了一些燕云寨的风土人情。 燕云寨是龙溪国北部最大的山寨,洛河与津河两岸的水陆生意,都得到他们的“关照”,只要定期交 上“买路钱”,就能受到燕云寨的“保护”,来往船只、商旅行镖全都能畅行无阻,黑白两道无人敢动。 燕云寨位于洛河与津河之间的山谷里,占据了两个山头,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都是练家子,平日里除了 出去做“生意”外,也一样男耕女织,倒也能自给自足。 她从雷家的丫环那里听说,燕云寨有三大当家,而大当家雷霆是第一把手,寨子里没有人敢忤逆他的 任何决定,就连朝廷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雷利觉是雷霆的独子,也是燕云寨人人敬仰和尊敬的未来当家,自从他参与燕云寨的“生意”之后, 就严令禁止寨里的兄弟打家劫舍,更不得伤害无辜百姓的性命。 如果有商旅镖局或者来往船只不服燕云寨的管理,他也不会烧杀掳掠,而是摆下擂台,与人过招,三 局两胜,凡事可以胜过燕云寨的,就自动放行,一年之内也不再收受买路钱。 雷利觉为人十分讲究义气二字,他对兄弟极好,对见利忘义之人也绝不留情。 洛河与津河流域如若有盗贼出没,他也会带着兄弟去抓人,如若遇到水灾,燕云寨也会将寨子里的粮 食分放给四方百姓……两河流域的百姓都受到燕云寨的保护,各村各镇出了什么事,也爱上山找当家的商 量,寻求帮助,雷利觉更是经常义务给大家帮忙,清剿了附近劫掠过路商旅和行人的马帮,绿林之中也无 人敢来两河流域做买卖,讨生意。 他和她原本印象里的山贼完全不同,但却相她心底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完全一致。 虽然来到燕云寨后,他们之间就开始了冷战,自从那天和他在山门前争吵过之后,不论他与她说什么 ,她的确都不理不睬。 雷利觉在回来后的第二日就又离开了燕云寨,那天早晨他有敲过她的房门,叮嘱她一定要定时换药, 也要注意休息,留在寨子里不要乱跑,他已经吩咐了兄弟们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总之罗嗦地说了一 大堆。 她当然没有开门,也没有回应,只是从门缝下面丢给他一封信和一张便笺,便笺上写明了让他带信去 军营给秦帅。 然后他就走了,居然走了三天才又回来。 齐若馨犹豫了一整个下午,不知道该不该去见雷利觉。 他一回来后,就与山寨里的其他当家一同进入了议事厅里,看来也并没有想要来见她的意思。 所以,她干嘛要主动去见他呢?在走向议事厅的路上,她内心不断挣扎,脚步却还是迈向了议事厅的 方向。 雷利觉走出议事厅时,一抹冷冽之色从他端正刚毅的面庞上掠过,莫名的让人感到战栗。 “出什么事了吗?”正好走进院子里的齐若馨瞧见他的神色后,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关切。 “没什么。”见到她的刹那,他眼里立即浮现出融融笑意,随意地耸耸肩膀。 “处理了一些寨子里的事——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我本来还想立刻就去你屋里找你呢。” “我哪有不和你说话?”齐若馨丢给他一个白眼,心虚地眨了下睫毛。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过得如何?”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点头。 “看起来不错,脸色也红润了不少,还有……居然穿起了女装。” 虽然只是粗布衣裙,不过依旧难掩她的天生丽质,清雅秀丽。 “都是你娘……她让人给我送来了许多衣裳,盛情难却之下……而且我自己那身衣服也根本不能再穿 了。”斜睨着他,她撇了下嘴角,“倒是你,怎么一言不发就走了那么多天?” 他离开的日子,她还真是莫名的觉得无聊和孤单,甚至还有些奇怪的担心…… “我走的那天,在你门前对你说了那么多的话,哪里一言不发了?”他走到她身边,戏谑的挑眉,“ 我们这样,是不是算和好了?夏竹的事,你应该都听别人说了吧?她原本是我们寨里的人,因为一些缘由 去了恰香阁,而且她相好的男人是寨子里的小黑,绝对不是我。” “就相信你这一次,不过本来你也不需要对我解释什么的……”她俏皮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定定望着 他。 “可我不想你有任何的误会。”雷利觉的眸子里射出晶亮的光芒。 分别了这几日,他们彼此的心情都有所沉淀,也都有所了悟,并且或多或少的都在思念着对方。 也许那时逃亡的时候,只顾着彼此依赖,没有时间有其他的念头,而当安定下来后,就自然的会想起 许多被忽略的细节,还有感受。 齐若馨的嘴角挂上一抹了然,她露齿一笑:“谁要听你这些废话……快点告诉我,你有帮我把信带去 ……” 这时,议事厅里其他人也都走了出来,看到他们说说笑笑的样子后,全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们换个地方再说。”雷利觉一把握住她的手,趁着被众人包围之前,拉着她转身就跑。 雷利觉带着齐若馨一路跑到后山的溪水边上,这才停下脚步。 “累不累?”他微笑着望向她,一抹银白色的月光恰好将她完全笼罩,点亮了她秀丽无尘的容颜。 当看到她眼眸里狡点活泼的明亮笑意后,雷利觉有刹那的呆愣。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妥吗?”齐若馨大吸几口新鲜空气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噘起嘴角望 着他。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以后再也不要女扮男装了。”雷利觉拉着她坐到溪水边的岩石上,眼神熠熠,笑容开朗。 “在你面前,就连月神都会显得黯然失色。” “你又在开我玩笑……小心月神不高兴,我怎么会比月神还要漂亮?”她瞪圆翦水双瞳,目光中倒是 有一抹娇羞的得意。 “信我已经带到军营了。”他握紧她细小的柔荑,神情从轻松变得严肃,“秦将军让我转告,你可以 安心养伤,等战事结束后,他立刻派人来接你。” “雷利觉,我没有在信里透露我的确切位置,我只是告诉他,他可以信任你,我在你的保护下也会非 常安全。”齐若馨回握住了他的大掌,感受到他身体倏然的僵硬,她明白他是在担心因为她可能会连累到 山寨。 “你就这么信任我吗?”她的话惹来他莫名的感动,“我毕竟是个山贼……而且过去还令你难堪,捉 弄过你。”想起过往,他眼里略有一些愧疚。 “算了,那时候我们又不相识。”她大方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完全没有错啊……其实,我觉得燕 云寨挺好的,这里的人都很友善,虽然的确是粗犷豪迈了一些……”笑意再度点亮了她的双眸。 “我听了许多关于你和燕云寨的故事,在我看来,你们这些山贼也算有情有义了。” “那……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愿意在这里长住吗?”顺着她的话,雷利觉大胆地追问。 一抹红霞立刻涌上她白皙细嫩的脸颊,齐若馨又羞又喜地转头凝视着他,“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她敛下眼帘,不自觉的微笑。 “这么说还是有可能会愿意咯?”他目光炯然有神、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 “也要看是什么机会……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她不敢抬眼,刹那间心思无比慌乱,心跳也变得非 常紊乱,全身的血液都似乎烧得滚烫了起来。 雷利觉握紧了她的手,深邃的双眼里闪过许多高深莫测的光芒。 “齐姑娘,我一直都有个心愿,希望在不久的将来,燕云寨可以不必再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也不 再向过往商旅收取买路钱,而真正过上安逸祥和的生活。” “这很好啊。”她立即赞同地顿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相信只要有心,就没什么 做不成的事。” 他浅浅一笑,嘴角边有着坚毅的线条,“我也坚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只要可以说服寨里的人,只要 我们可以自给自足,或者做一些正当的买卖……就一定可以达成心愿。” “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她吐出一口长气,因为他的这几句话而莫名的心花怒放,如果他可以不再是 山贼的话…… “到那个时候,如果……”他深吸口气,面部表情倏地紧绷,“你还愿意在我们燕云寨长住的话,这 里永远都欢迎你,虽然比起你在璘阳城的生活,可能清贫了一些,也可能枯燥了一些,这里的人念书不多 ,所以可能没有那么好的教养……不过我保证,你在这里一定不会受半点委屈,起码能做到衣食无忧,不 愁吃穿,闲来无事,我们还可以游山玩水,走遍龙溪国的山川密林……”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她的嘴角轻抿,一抹如梦似幻的温柔笑靥,悄然在她的粉颊上绽放开来。 “那就是说,你愿意咯。”他转过身来,握住她的双手,眼眸里的光芒闪烁如星辰,“你真的不介意 我是个山贼吗?” “我不介意有什么用,要你自己不介意才对。”她低下眉眼,含羞带怯地说:“而且我又不是你什么 人,我介意不介意有什么关系。” “谁说你不是我什么人?”他小心翼翼地举起她的双手放在他的胸口,“你是我雷利觉最在意的女子 。” 没想到他会突然间说出如此大胆的话,她怔忡地凝视着他熠熠生辉的双眸,怦然心跳间呼吸也变得急 促。 “齐姑娘,我知道过去我们之间发生了许多事,也有过一些误会,但是我可以用我燕云寨少当家的身 份发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他信誓旦旦,目光如炬,紧绷的脸颊上笼罩着一抹自信的坚定。 “怎么突然间说起这些话来……”齐若馨到底是女子,从来还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出如此露骨的话, 全身羞红的同时,也不知所措起来。 “那么你呢?”雷利觉深吸口气,神情越发坚毅的凝视着她,既然他已经决定把话挑明,就不再希望 有任何的暧昧不清。 “如果你也有同我一样的想法和感觉,那么我就以此为目标而努力,如果你觉得是我太过唐突,就坚 定的拒绝我,我会充分尊重你的决定——但我的这份心意不论你接受与否,都绝对不会更改。” 这是齐若馨生平第一次遇到让她感到如此尴尬,如此紧张的情况,男女之情不是应该发乎情止乎礼, 在成亲前是不能私定终身的……如若在过去,有个男子胆敢这么放肆的对她,她早就命人将他捉起来了。 见她低头踌躇的模样,他心里倏地一凉。 “齐姑娘,看来是雷某冒犯了。”他缓缓放下她的双手,眼里闪烁一抹自嘲的笑容,“你就当我什么 也没有说过,不必理睬我的非分之想。” 齐若馨慌张地抬眸瞅了他一眼,又再度心思烦躁地低下头去。 她该怎么办?民间男女都是这样直截了当的吗?如果她就这么接受他,会不会太过贸然,会不会显得 不够端庄淑女? 雷利觉的嘴角窜过苦涩与失望,但他依然开朗的扬起眉,“男女之情本就无法强求,这一点我也明白 ,不过……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一直一直等着你,也许有那么一天,你会发现,我也还是个不错的男人, 值得托付终身。” “你真的会一直等我,还是只是说说而已?”齐若馨强忍住内心的万般思绪,状似镇定的开口。 他这番大胆的话语在她心底卷起了惊涛骇浪,也让向来高高在上的齐若馨完全乱了方寸。 她该如何回答他的话?隐隐约约间,她明白自己对他也有一股异样的感觉,有时虽然恼他恨他,却又 并不是真的恼他恨他……对于他,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感觉,连她自己都还说不清楚。 “当然是真的,我说过,只要是我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他刀刻般清晰的五官上掠过刚毅的 利光。 “雷利觉……”她心慌意乱地直视着他深不可测的明亮眼瞳,看见的是自己苍白无措的脸,“你为何 总是要让我感到不知所措,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呢?” 他重重的聚拢眉峰,“你只要说出你心底的答案,不必顾及我的感觉。”就算被她一口拒绝,他也不 会为难她。 谁让他自己这么冲动,一看到她温柔浅笑的模样,就立刻心荡神摇,将心底的感受一股脑的全都说出 来了!明明应该再忍耐一阵,在更恰当的时刻对她说出口,会不会更好一些? “我怎么能够不顾及你的感受呢?”齐若馨互搅着双手手指,双眸含瞠的盯住他的脸。 “虽然有的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很讨厌,莫名的自大,又爱斤斤计较,喜欢捉弄人,恃强凌弱的欺负 我,也非常的没有风度……不过……”她略微一顿,清澈晶莹的双瞳里掠过楚楚可怜的光芒。 “我有这么让你讨厌?”雷利觉仿佛当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如坠冰窖之中。 “你当然有这么讨厌,你根本比讨厌更讨厌!”一瞬间,她心底所有的思绪全都涌上心头。 “就好像今日,你怎么能突然间对我说起这么霸道的话?我毫无心理准备,一下子就被你吓到了。” 他敛下眉去,神情懊丧中还有着固执,“说出口的话是无法收回的,我并不后悔今日的行为。” “你当然不用后悔,你又不是那种心思慌乱的人!现在我要怎么办?我现在觉得你真的十分可恶,离 开了三天,一回来就搞得人家如此混乱不堪。”她吸了下酸楚的鼻子,负气的嘟起嘴角。 “你以为我的心就平静无比吗?此刻比起你来,我的焦虑不安还有紧张慌乱不会比你少,但我是个男 人,必须要有担当,如果我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面对,还算什么男子汉?怎么给你承诺,怎么给你幸福, 怎么能爱你保护你一生一世呢?”他提高了声音,目光也变得凌厉与执着。 齐若馨屏住了呼吸,呆呆愣愣的凝视着他充满男子气概的坚毅脸庞。 “你真的很可恶……”她用力咬紧嘴唇,还是没有忍住夺眶的委屈泪水,“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一想 到要拒绝你,我就胸口发痛,手脚冰冷,但如果接受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不是对的,我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像你这样的人,浪荡不羁、玩世不恭,还是个山贼……” 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她的理智和她多年来的教养,以及她那尊贵无比的身份都在告诉她,她一 定要义正词严的拒绝他,可是她的心——那颗不断痉挛的心却在告诉她,她也喜欢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口 德,虽然缺点一堆,虽然他们之间有着身份上的巨大差距……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理由,也无关身 份。 雷利觉的双眸在瞬间瞪大如铜铃,整个身体也仿佛被人石化一般无法动弹。 他做好了被她满口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让他全身沸腾,让他心跳加速,让他灵魂 都为之雀跃的话语。 “你说,我该怎么办?”抡起左拳,她用力敲打着他强壮的胸膛,“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巫蛊师,我可 是齐若馨,有多少皇孙公子向我家提亲,我都对他们不屑一顾……我本来想要找到一个全天下最厉害的男 人托付终身的……” 他任凭她敲打着,嘴角边挂起一抹真诚的坚定。 “你这个人,怎么能每次都让人进退两难,怎么能每次都让我无法选择呢?你知道我有多了不起吗? 我从未想过要和一个山贼在一起……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一定要跟着你的节奏,一定要任你摆布… …”天啦,山贼!齐若馨的胸口里闪过痉挛。 她可是长公主呢,可是当今皇上最亲爱的皇姐,是可以呼风唤雨,是从来趾高气扬、是从不会对任何 人妥协,不会让任何人牵着她鼻子走的齐若馨啊! 她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为了一个山贼牵肠挂肚,无法自拔呢? “齐姑娘。”终于,他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的拳头,激动地搂住她的肩膀,“你是说……你愿意接 受我了?” “我没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又一大串晶莹的泪珠滚下脸颊,她好像在刹那间失 去了思考的能力,也失去了理智。 她只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山贼,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会反对她,都会觉得他们不相配,她也还是一头栽 进去了! 她凝视着他欣喜若狂的表情,看着三天来一直出现在她梦里的这张脸,意识到她根本无法逃开他在她 身上所下的蛊——那种名为爱情的蛊是最厉害的蛊术,根本无药可解! “你说,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要不顾生命危险的救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现在到 底让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她抛开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抛开了自尊骄傲,而哭倒在他的怀里。 她不想再和自己的心斗争了,也不想再与自己的感情搏斗了,想要留在他身边的意志太过强烈,强烈 到她除了正视它而别无他法。 “我知道你该怎么办。”他用双手紧紧将她抱在怀中,那拥抱的样子充满珍惜与爱意。 “我也知道你有多为难,我更知道对于你来说,我真的不够好,可是,请你相信,不管现在还是未来 ,我的心永远都不会变,只要你给我时间,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你的决定是对的。” 雷利觉轻柔坚定的话语,如一股清泉流进她焦躁的心底,抚平了所有的不安还有紧张。 她紧靠在他的胸前,发现他的怀抱既结实又安全。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感觉,舒服安逸到让人不想离开,可以完全的信赖与依靠。 闭上眼,她缓缓地伸出手去,抱住了他的虎背熊腰。 不论对错,也不管未来,起码这一刻,她——龙溪国的平阳长公主齐若馨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喜欢的男人叫做雷利觉,是个山贼! 第七章 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 齐若馨梳妆完后,就一直坐在窗前发呆。 在宫里的时候,她曾经悄悄看过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总是良辰美景、红娘牵线,吟诗作对、花园幽会……风花雪月,诗情画意。 没有一个故事是像她所经历的这样:点穴被俘、遭他戏弄、被人追杀、躲避山洞又连夜逃命,而且还是同一个性格恶质的山贼! 离开央华宫相圣灵山后,她是不是有些脑袋不清了呢?放着那么多文士才子、皇孙公子她不爱,怎么会看上那样一个粗鲁无礼的山贼? 雷利觉,他到底好在哪里? 双手托腮,她苦思冥想了好久,脑海里反覆涌现的都是他的恶言恶语,还有调侃捉弄。 “馨妹,为何无故叹气?”窗前突然出现一张放荡不羁的笑脸,双眸里充满了揶揄之色。 “馨妹?”齐若馨倒抽一口冷气,再度被他出入意料的称呼惊吓住,“你叫我什么?” “以后你就叫我觉哥,我叫你馨妹。”单手加上窗棂,他看起来自信满满。 “我才不要。”一抹恼怒的酡红染上她的双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总是这么来无影去无踪!” 更让她感到恼怒的是,自从来到燕云寨后,他就经常无端地失踪几天,又突然回来。 “忙一些山寨里的事。”他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敷衍。 她跑出房间,翘起鼻尖,冷哼一声,“神神秘秘的,以为我稀罕知道不成?爱说不说,以后我再也不问你了!你去哪里做什么,反正都与我无关便是!” “生气了?”他忽的凑近她眼前,眼里闪过戏谑之光。 “我知道你关心我,等我将事情都办妥了,一定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你,只是此刻……还未到时候。” “到底是什么事?”雷利觉的话勾起了她更大的好奇,“又去什么怡香阁抢姑娘了?” “胡说八道。”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惹来她愤怒的抗议。 “我胡说八道?当初是谁在怡香阁里和我巧遇的呢?”她斜睨着他。 “那次我都说了,是为了去接夏竹回来,况且她都开始和小黑准备婚事了,难道你还不相信?” “哦哦哦,是吗?夏竹不是你的相好,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她高高的嘟起嘴角,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不过内心深处也还是泛起了一阵奇怪的酸味。 “相好的可能没有,不过喜欢我的姑娘也许有几个也说不定。”雷利觉气定神闲地双手抱胸,神情里带着几份好笑的意味。 “哼,不打自招,还有几个!”她扭头就走,“看来我真是看错人了,你果然是个好色之徒……” “贫嘴。”齐若馨紧抿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一些花言巧语的男人是最不可信的,你倒是说说看,在我之前,你还喜欢过多少姑娘?” “你是在吃醋吗?”看到她脸上那抹娇俏的瞠怒,他却笑得乐呵呵,“原来天下第一的巫蛊师,也会疑神疑鬼,拈酸吃醋……” “谁说我吃醋了?”齐若馨愤愤然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只是根据你那诡异的行踪做出了正常推论,如果不是去见什么相好的姑娘,你干嘛一去就好几天?刚才问你时,还支支吾吾地不回答我。” “我的确有一个相好的姑娘。”他满眼严肃。 齐若馨的心突地往下沉,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你……你是说真的吗?” 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能自己。 “当然是真的!”他深邃的眼里闪烁着坦然的光芒。 “那你还……还和我……”她紧咬住下唇,忍耐着内心深处的虚弱和痉挛,一时间,她无法分清他话里的意思,也根本无法认真思考! 她只觉得胸口里翻腾着陌生的酸楚,只觉得自己的情绪就在失控的边缘。 “我相好的姑娘,她的名字是齐若馨。”雷利觉执起她的手,他目光真诚而充满温柔,“看到她为我吃醋的模样,我就更加为她倾倒,这一生一世,她都会是我唯一深爱着的女子,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那在我之前呢?”莫名的放松过后,来不及指责他故意捉弄她,却只想知道他的过去是否也有过深爱的女子呢? “没有了。”握紧她的柔荑,他继续拉近二人的距离,“虽然是有许多女子追求过我,但是我都没有对任何人动心过,只有她,可以牵动我每根神经,让我担忧她的安危,让我只想看到她的笑容……” “厚脸皮,哪里有许多女子追求过你?”她提起的心因为他的话而放松下来,“也不知道我的眼睛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居然会看上你这从来不说真话的山贼。” 真没想到,她齐若馨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因为一个男人而吃醋,因为一个男人而或喜或忧。 然而,这样的感觉虽然陌生,却也让她觉得新鲜而快乐,只要有他在,从此以后,她就不再是高高在上、人人都要退避三分的公主了,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子罢了。 “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把最近我在做的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告诉你,而且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事绝对不会损害到我们的关系,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坏事,好吗?”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的坚毅表情,她默默颔首,如果不信任他的话,她又怎么会爱上他呢?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她温柔的目光让他难以抗拒,雷利觉一把搂住她的肩头。 “问我干嘛?那你呢,有想我吗?”她发现比起自己,她似乎更加在意他的心情。 “我可是时时刻刻都想着你,想着你的笑容,想着你生气的样子,甚至想着你睡觉时的娇憨模样……” “雷利觉,你住口!”她一把蒙住他的嘴,双颊羞红的四处张望,“你要是再敢说出这些让人误会的话,我同你誓不罢休!” “好啊,我早就决定要和你誓不罢休了,这一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纠缠永不分离。”俯下身体,他戏谑的眼里也充满了柔情蜜意。 齐若馨含羞带怯地回视着他灿灿生辉的双眸,因为他的话而满心欢喜。 雷利觉伸出手去,想要将她拥进怀里,却被她一下子挣脱了。 “这里人来人往的……如果被人看见怎么办?” “大家都知道我们是一对,有什么好避嫌的?”他尊重的放开了手,对她温暖一笑,“吃完早餐了吗?我带你去洛神医那里看诊。” “我还没吃,你呢?我答应了雷伯母,和她一起用餐!” “送给你。”雷利觉的手心里突然多出一支缀满珠花的发簪,塞在她的手心,神情又一抹少见的尴尬,“不喜欢的话可以不戴。” “谁说我不喜欢了?”瞥他一眼后,她悄然看向手心那支并不怎么起眼的发簪,“虽然比起我在璘阳城里拥有的所有发簪,它的确不怎么样……” “那就还给我。”他立刻对她伸出手。 “真小气,送出手的东西怎么还能要回去?” “你不是说它不怎么样吗?” “但也是你送给我的一样礼物,所以还是很喜欢的。”噘起嘴,她投给他愉快的一瞥,转身就向前堂走去。 “要不要我帮你戴上?”雷利觉笑逐颜开地跟在她身后。 “随便你啦,戴不戴我倒是无所谓……” “我发现馨妹你真的非常言不由衷,明明希望我帮你戴,就直说嘛……” “去去去,谁希望你帮我戴了?一走又是好几天,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去拈花惹草了呢?” 二人就在愉快的气氛中甜蜜斗嘴,忘记了在这燕云寨外,还有一场激烈的战事正在等待着他们。 齐若馨的断骨愈合速度超过了原本的预期,十日后,她便已能自由转动胳膊,巫蛊术也在逐渐恢复之中,所纂养的蛊物们个个都生龙活虎起来。 当她发现自己已经行动自如后,就开始计划复仇,一定要将李瀚的什么天玑教一网打尽一网打尽,绝不能让邪蛊横行,为祸百姓和社稷,也才能让朝廷无后顾之忧。 雷利觉又无故离开燕云寨,关于他的去向,寨里众人也和她一样满头雾水,他到底在忙些什么?隐约间,她开始感到一些不安。 每当她问起军情之事,他就要她安心养伤,不要太过操心,然而他越是言辞闪烁,她就越是想要进展。 他似乎并不想她继续介入战事中,是担心她的安危吧……但是,她作为一名巫蛊师,是不可能任由邪蛊师横行,而自己置身事外的。 好在她的巫蛊之术都已恢复,以她的观察,燕云寨离秦帅的驻军不远,那么她应该可以利用隐身术来往于军营与燕云寨之间,在查处军营里的奸细前,就先用燕云寨作为暂避之所…… 不过,这个计划切勿让雷利觉知晓,他一定不会同意,同时还会紧张兮兮的禁止她做着做那…… 齐若馨的嘴角挂起一抹甜蜜笑容,她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让他知道她的确是龙溪国第一的巫蛊师,那个李瀚再狠毒,但邪不能胜正,早晚都会败在她手里! 于是,一到晚上,她先放出一些蛊物探路,而后再施展御风术语隐身术,移动到了秦帅军营。 恰好遇到秦帅与小祭司梅少棠在开作战会议,而她就隐身在军帐之中,并不急着显身。 “将军,奸细之事一日不查明,我们便一日处于被动。”梅少棠曾与齐若馨一起在圣灵山修行,宫内“邪蛊之乱”后,原来的大祭司莽泰被处死,神宫内的各级巫蛊师也都经历了一番清理,梅少棠这才受到提拔,当上了小祭司。 “少棠兄,本帅还担心公主的安全,待清除军中奸细后,一定要首先将公主迎回。”秦帅抚了下额头,他看来许多时日未曾入睡。 “本帅刚才接到朝廷密保,那天玑教主李瀚可能是逆党李氏一门的余孽。” “那公主岂不是更加危险?将军,还是尽快派人将公主护送回宫,梅某担心李瀚的目的不是帮助宋绍波顽抗朝廷,应该是为了替被皇上正法的李氏一门报仇!” 梅少棠愕然的看着秦帅。 “宋绍波根本不足为惧,如果雷利觉真的可以劝宋绍波打开城门投降的话……坏了!主帅,我们可能中计了!” “少棠兄此话怎讲?”秦帅从帅位上走下,目光锐利的扫过对方。 “将军请想一想,关于雷利觉的底细我们究竟知道多少?如若不是他拿着公主的亲笔信来求见将军,将军断不会轻信他的话,更不会同意让他从中斡旋,劝降宋绍波!”梅少棠急促的搓着双手。 “可是,他毕竟是宋绍波的结拜兄弟,为何一心向着朝廷?况且公主如今在他手里,具体行踪却也未对我等说明,难保他们不是用计拖延大军攻城,暗地里却在进行着什么更加恶毒的诡计……” “糟糕,本帅真的太大意了!那雷利觉带着公主的亲笔信还有洛安城的方位图而来,看起来诚意十足……但若他和李瀚串通一气,故意救走公主并骗取公主与我等的信任,也大有可能,这样一来,我们就完全落入他们的圈套里。”秦帅魁梧的身躯愤怒地颤抖,“本帅还任凭他进出洛安城,将他当成联络之人……这……岂不是让他将我方情报,全都带进城里去给宋绍波了?”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梅少棠也吓得脸色惨白。 “虽然不知他们到底搞什么鬼,但一定是有厉害的计划要反抗朝廷,公主要是再有什么三长两短……” “什么人?”秦帅凌厉的目光突地扫向帷帐一角,帷帐的轻微波动并未逃过他的利眼,立即拔出腰间军刀的同时,向梅少棠使了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梅少棠,有默契地与他从两个不同方向迫近帷帐处,手里更是出现一把桃心剑。 “秦将军,是我。”帷帐一角被人掀起,齐若馨显出身形并从藏身处走出。 “公主殿下?”怔愣过后,秦帅与梅少棠立即下跪,“臣等不知公主驾到,冒犯之处,请公主恕罪。” “二位大人免礼。”此刻的齐若馨目光阴沉的扫过二人,一抹沉重之色笼罩在她略显苍白的容貌上。 帷帐之后,她所听见的那些话实在太过出人意料,让她再也无法好好的隐藏自己行踪。 “公主殿下,看到你平安归来,微臣真是万分欣慰。”梅少棠与秦帅互相对望一眼,全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本公主没事。”她走到帅位之上坐下,表情却依旧满是阴霾,“倒是你们刚才的那番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赶紧把关于雷利觉的情况给本公主详细说明一遍,不能有任何遗漏!” 她握紧身侧粉拳,晶亮的眼眸深处燃烧着焦虑不安的火焰。 他们口中的雷利觉与她认识的雷利觉,是同一人吗?什么宋绍波的拜把兄弟、什么劝降、什么洛安城的地图、什么自由出入洛安城……一股巨大的战栗从她背脊升起,冰冷的恐怖几乎将她整个吞没。 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怀疑雷利觉也许并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个人! 雷利觉跃下洛安城的城头后,刀削般深刻的脸庞上带着沉痛与愤慨的表情,回首凝视着斑驳坚固的城墙。 他为了劝降宋绍波,一直来往于洛安城与平定大军之间,为了结拜之情,也为了无数卷入这场战争里的无辜百姓与士兵们的性命,他都要做最后的努力去劝服宋绍波,却没想到李瀚也在洛安城里。 雷利觉紧蹙的眉宇间掠过凌厉之色,一想到刚才在城中与他们的对话,就让他心情无比沉重。 “大哥,小弟从未掩饰过自己反对你起事的立场,也的确曾对大哥说过,一定会置身事外,两不相帮,可是眼下,秦帅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小弟不能眼看着大哥种下更深的杀戮,让生灵涂炭,百姓遭殃!收手吧——此刻朝廷还愿放大哥一条生路,如若秦帅真的不顾一切开始攻城……” 然而一切的劝说都只是徒劳,他一意孤行,不顾洛安城里数万百姓的安危,也不顾自己和家人的声名与性命,要与平定大军决一死战,而更让雷利觉感到无能力的事,他还发现李瀚为了达到自己与皇室为敌的目的,可惜一切的离间他们兄弟的感情。 洛安城里的现况也让他十分忧心忡忡。 他紧抿双唇,严厉的光芒让他深刻的五官变得更加锐利如刀。 据他所知,洛安城里的存粮已所剩无几,宋绍波必然要将粮食供给麾下守城官兵,到时候洛安城里的百姓一定会首先断水断粮,生活无以为继。 不能因为宋绍波与李瀚的疯狂,就让那么多人为他们陪葬!洛安城内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百姓们从来都不服李瀚的统治,就连起义官兵也早就没了士气,这场战争的结果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他回转过身,边向平乱大军的军营方向疾步行走,一边思考着解决之策,一边却又不得不想起李瀚说过的那段话—— “宋王爷,本座有件事一直忘记告诉王爷了。”当时在座的李瀚一脸阴险毒辣的表情,“你的这位结拜兄弟雷利觉,他不止从本座手里救下身受重伤的平阳公主齐若馨,还替她疗伤接骨,更用计谋骗过了我的手下,带着齐若馨逃出了本座的包围圈!” 李瀚洋洋得意的眼神在他眼前再度浮现。 疾步前行的雷利觉,胸口见掠过一阵剧痛。 “王爷应该知道,只要本座抓住了她,别说洛安城外的秦帅不足为惧,就连龙御天也会投鼠忌器,不敢奈我何!宋王爷,你说他们孤男寡女在深山里共处多日,他心里打着的到底是什么算盘?如若你向朝廷投降,说不定你这个兄弟就能当上驸马爷了……” 李瀚的话语在他耳边不断的放大,明知他现在应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眼前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上,却又无法将那些言论从脑海里挥去。 “李瀚你不要血口喷人,胡说八道!雷某的确救了齐姑娘,那是因为雷某与她有些交情,路见不平,雷某这才出手相助!她又怎会是什么公主?就算没有救她,今日我也是一样会劝我大哥投降弃城!” 他当然不会相信李瀚的信口开河,但内心深处还是涌现出了一股巨大的不安于忐忑。 “齐姑娘?你不是知道她的姓氏了吗?本国皇室除了继任的君主外,全都冠以齐姓,难道你会不知?看你如此紧张于她,还敢说你与她没有私情,你没有想过要娶她为妻?”李瀚当时张狂的神情,再度刹痛了他自以为坚硬的胸膛。 他加快脚下的步伐,两旁的景物不断的从身边飞掠,一如他脑海里的许多记忆片段。 齐若馨就是平阳公主。 而他救了她。 雷利觉紧抿嘴唇,脸上的表情如刀割般刚毅,他知道他所有的努力都已经付诸流水,也知道宋绍波绝对不会听从他的劝导了,宋绍波看在结义的分上最后一次放他走,却也和他从此以后一刀两断,不再是兄弟。 难道他就真的只能眼看着大哥与朝廷决一死战,让手下的士兵去送死,也将整个洛安城的百姓都拖向死亡边缘吗? 他抛开了脑海里那些不该有的杂念,抛开他胸口莫名的疼痛,沉淀下心神,努力的思考。 还有什么,是他雷利觉必须去做,也一定要去做的呢?如果可以从内部将他们瓦解,也许就能救百姓于水火…… “你回来了?”突然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用平静而冷漠的口吻说道。 雷利觉猝然停下脚步,脸上所有的线条都变得僵硬起来。 他抬头直视着来人,凌厉的目光一瞬不瞬,并且充满了探求与审视。 “雷少当家,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自由进出被大军包围着的洛安城,还能与叛贼首领宋绍波称兄道弟!”站在他眼前的,是面容冰冷的齐若馨,眨动着她那双灿若晨星也冷若寒霜的明眸,定定然凝视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雷利觉低敛下他凝满严厉的眼眉,突然间明白了她出现的理由,“你没有听我的话,回到了军营。” “听你的话?我干嘛要听你的话?”她隐藏不住的愤怒让她几乎咬牙切齿。 “没错,你是不必听我的话。”他语气沉重带着一抹冷漠,身为公主的她,为何要听从他的话呢?他真是太过天真了……他的冷漠,立刻刺痛了齐若馨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心情,将她内心的失望与愤怒推到了最高点。 “今时今日,我才算认清了你的为人。”她倒抽一口冷气,还是压迫住内心的痛苦,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软弱。 “你这个谎话连篇的骗子!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卖给李瀚和宋绍波?你怎么可以隐瞒你是宋绍波结拜兄弟的事实?” “此地不宜久留!”他一把握住她颤栗中的手臂,往军营的方向走去,“李瀚就在城里,而你并没有痊愈,他随时都可以要你的命!” 即便她欺骗了他这么久,然而他还是只想到她的安危。 “是李瀚要我的命吗?还是你或者宋绍波?”她挣脱他的手,脸色越发苍白,“你已经不必再假装关心我了,对于你的一切我都已经了如指掌!所以,你再也无法欺骗我,再也不能……”胸口处的巨大痉挛几乎夺走她站立的力量,她从不知道心痛可以到达这样的地步,“欺骗我的感情了。” “你到底再说什么?”一抹凌厉从他严厉的脸颊上掠过,“什么欺骗?你以为我和他们同流合污?”雷利觉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瞪视着她。 “难道不是吗?”她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却又被她奋力压下。 她才不要让自己沦落到为了这样的男人哭,如此悲惨的下场。 “在接受你的责备前,我们最好彼此都保持冷静。”即使内心燃烧起了一把巨大的火焰,他握紧她纤细手臂的力道却还是轻柔的。 “我现在很冷静,已经尽我所能的冷静了……”她全身继续痉挛不止,看着他冷静的表情,她此刻的感觉却痛不欲生。 “可是只要一想到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你说过的那些话,还有你真正的意图,就让我觉得恶心想吐……”所以,她怎么可能冷静? 为了可以和他在一起,她付出了全部的信任,抛开他们之间的身份差异,也放弃了自己尊贵的身份……她用她作为平阳公主的一切来换取他的爱,而他却给了她什么? 欺骗,背叛?还有时从未有过的真心,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圈套……当她看到他走出城门的那一刻,当她最美好的感情破碎的那一刻,当她付出的真情被完全践踏与摧毁的那一刻……她内心翻起的巨大波涛,就叫嚣着随时要将她整个淹没。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就此死去,那么就可以不必知道这个残忍的真相了。 “等一下,在你不问理由就一味责备我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对我撒过谎吗?难道你就没有任何的隐瞒吗?公主殿下!” 她愤怒的指责还有猜测,让他紧绷的神经也在刹那间怒气升腾。 如果说他对她有所隐瞒,那么她就对他完全的问心无愧?她还不是一样将他这个燕云寨的山贼耍得团团转? 齐若馨的身体猛然僵住,睁大的双眸渐渐变得无神,连愤怒都在一点一点的被冻结了起来。 他果然知道……知道她是公主的身份……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不确定,而她那颗深爱着他的心也在那个瞬间死去了。 “所以,我们也算彼此彼此!互相都有所隐瞒,都不够坦白!”在她怔忡的时刻,他不顾一切的拉住她的左手,展开轻功,腾空而起,“不管你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回答你,但必须先离开此地!” 雷利觉的愤怒也冲过了他的临界点,而全然的爆发了起来。 两行晶莹的泪水落下她的脸颊,滚入黄土地里。 她没有挣扎,也不想挣扎。 因为她在心里有了答案,也忽然间明白了自己的责任,与她必须去完成的那件事。 对于这个男人,她不想再花一分一毫的心思,也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的瓜葛与纠缠。 她低下头去,不再去看他那张让她心脏扭曲的坚毅脸庞。 一路上,她都沉默着,任凭他将她带离。 第八章 对于眼前的寂静山谷,齐若馨并不感到陌生。 两个月前,雷利觉也曾经将她带到这个山谷里,那时,她是他的俘虏。 现在呢?她依旧是他的俘虏,就算没有有形的束缚,她的心却早已被他牢牢地捆绑住了。 “干嘛带我来这里?”齐若馨扬起细眉,压抑下内心所有的痛苦,她用冷漠来伪装自己,“来炫耀你的成 功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雷利觉双手抱拳,目光凌厉的扫过她冷笑的脸,“我只是希望有个地方可以让我 们好好的谈一谈……” “还谈什么?”齐若馨怒瞪着他。 “既然我们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你觉得还有什么可以谈的吗?难道你又要说什么不是可以要隐瞒我,而是 不知道你怎么说出口之类的混账话?” “我是刻意隐瞒,就是怕你胡思乱想!”他深吸一口气。想要遏制住自己胸口的一股窒闷之气,“那么你 呢?你也是可以隐瞒吧?” “为什么又扯上我?我刻意隐瞒了 又怎么样,反正你也……” “那又怎么样?”她轻描淡写又盛气凌人的口吻,终于让他怒吼一声。 “你可是皇上的亲姐姐!你觉得没有怎么样吗?”如果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他就不会任凭自己深陷下去而 不能自拔了! “你既然知道,还敢这样和我大声说话?”齐若馨不明白他何以一脸的愤慨。 难道应该生气伤心的人不是她吗?她才是那个收到欺骗的人! “那要怎么和你说话?”雷利觉双手插腰,一脸桀骜不驯,“是不是要我下跪呢?公主殿下?” 他声声“公主殿下”都带着嘲弄的意味,听起来异常刺耳,也 让她怒不可遏。 “为什么不?”齐若馨端起她的公主架子,站在那棵她曾经被他围困过的大树前,借着明亮的月光,神情 犀利而傲慢的凝视着他,“见到公主,你是一个庶民,难道不应该下跪吗?” 一抹凌厉之色从他坚硬的嘴角掠过,他定定回视着她,“所以,你是认真的?” “还是你与宋绍波一样是叛党逆子,所以见到我这个公主,可以公然不跪?”她昂起小巧的下巴,双眸里 有着冷冽。 “雷利觉,你的表现真是非常出色,我丝毫没有怀疑过你与宋绍波有任何瓜葛,更不会想到你是他的好兄 弟,可惜,功亏一篑,还是让我给发现了,现在,你又想耍什么把戏?难道你不对我解释你和他的这层关 系吗?” 雷利觉用更锐利的眼神,逡巡过她既高傲且充满仇视的脸,双唇紧抿出愤怒的直线。 “十二年前,我十五岁,离家独自一人出外闯荡江湖,想看看寨子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也向往行 侠仗义江湖的侠客生活。”当他张开口,表情异常凛然。 “有一次因为与人比试武功,遭人暗算,差点失去性命,多亏了大哥他出手相助,我才渡过危机,过去的 大哥非常刚正不阿,遇到不平之事都会仗义出手,因为敬仰他的人品,也蒙他不弃,我便与他结为异性兄 弟……” “刚正不阿?就他一个乱党逆贼?我看是胆大包天、利欲熏心、凶残成性的无耻小人才对!”齐若馨冷哼 一声,哂笑着打断他的话。 “不管公主信不信,当年的他的确在江湖上很有名望,也受到众人尊敬。”他绷紧脸上线条,“之后他认 识了被撤藩的洛安王之子齐天傲,才会有如此变化。” “变化就是他助齐天傲造反,后来又杀了齐天傲自封为洛安王,当了叛军首领,与朝廷对抗,妄图以卵击 石、颠覆朝廷。”她满眼都是鄙夷与蔑视之色,“我若是你,当手刃这个叛贼,为了那些因为他的叛乱流 离失所的黎民百姓,也为了那些身亡的官兵将帅,还为了天下正义与现在被困在洛安城里的千万百姓…… ” “这些不用你说,我也自然明白!”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握紧,“可他是我的大哥,我不能杀他!我与 他月下结义时,曾经向三神发誓,从此之后情同手足、同甘共苦、生死不渝。” “雷利觉说出口的誓言都一定会被遵守是不是?”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还有她对 他毫不怀疑的信任……齐若馨面色如纸,心魂颤栗。 “看起来还真是有情有义,但其实你只是在为自己找借口罢了,宋绍波倒行逆施必遭天谴,你以为他能逃 脱得了覆灭的命运吗?” “他当然无法逃脱。”雷利觉眉宇紧蹙,一股沉痛之色染上眉梢,“但作为兄弟,我也有不能去做的事, 公主殿下,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雷利觉无法背叛自己的誓言,只能尽我所能劝他早日收手……” “你成功了吗?”她刻薄的打断他。 “没有!”雷利觉聚拢的眉峰上被一层懊恼笼罩,“大哥实在太过顽固不化,再加上李瀚的教唆,他完全 听不进我的话……” “我就知道会这样。”齐若馨的心脏处传来阵阵的痛楚紧缩,她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瞪大双眸望着他,“ 你对秦将军也是这么说的,由你去劝降宋绍波,而让他暂时按兵不动,好让你实施你的计划。” “没错。”他众拢得眉峰上的懊恼仍未散去,“我也有负将军的重托。” “真是可笑。”她紧闭起双眼,嘴角撇出讥刺的笑容,但那笑容里却蕴含着那么深与沉重得悲哀,“你若 真要去劝降宋绍波,又何苦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你处心积虑的隐瞒自己的身份,又将本公主骗去燕云寨, 用你的花言巧语获得我的信任还有……”垂下充满悲伤的双眸,她哽咽的瞬间,肩膀也微微抖动着。 “我隐瞒了宋绍波是我大哥的事实,的确有私心,但那都是怕你因此不愿信任我,怕你不能安心养伤,而 别无他意,我也对你说过,等事情了结,我会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你……”她嘲讽的话语引起了他的戒心。 “难道你以为我还有其他目的不成?” 她抬起眼,眼里布满的是冷漠的恨意,“这不是明摆着吗?我是谁?我是齐若馨,是平阳公主,如果可以 得到我的信任,便能不费一兵一卒打进平乱军内部,获取军情,同事也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拿我为人质,威 胁秦帅甚至皇上!” 两束凌厉的视线从他精亮深沉的双眸里射出,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 雷利觉表情紧绷。 “你的确差一丁点就成功了,你知道吗?我真的曾经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甚至在我发现你对我撒谎后, 也被你那些甜言蜜语所迷惑,我……”心底的酸涩涌上眼眶,她猛咬住下唇,抑制着将要崩溃的泪堤。 “明知你只是个庶民,甚至是山贼!我还是……还是……”泪水冲出了她最后的心里防线,一泻而下。 她说不出口,无法说出她有多么的愚蠢多么的笨蛋,居然会对他动了真情,甚至想要为他放弃公主的身份 ,而与他长相厮守! 他微眯起充满困惑的双眸,嘴角不断的抽动,“你以为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都是虚情假意吗?” “雷利觉,你很得意吧?这个天真幼稚到愚蠢的皇家公主,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自知,竟然还真的成 了你的瓮中之鳖,真的非常可笑和好骗……”她带着屈辱的表情擦去自己无法收拾的眼泪,却只擦到满手 的心碎与悲痛。 她怎么会中了他的招?她一向以为自己聪慧过人,以为自己有识人之能,以为他只是傲慢了点、好斗了点 、草莽了点……相信他是个善良的人,也相信他本性的正直…… “这就是你的想法?你觉得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所以这一切全部都是我给你设下的圈套?” 雷利觉不敢置信的握紧双拳,强忍住他胸膛里翻腾着的怒火之焰,“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甚至可怕的想法 ?公主殿下!就算我雷利觉再怎么卑鄙无耻,也绝不会做这等下三滥之事!” “雷少当家,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你为何每次都要给自己找借口解释呢?都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还 要掩饰什么?还想欺骗我什么?我没有那么傻,一次又一次的被你所骗……” 她面无血色的容颜在月光的照耀下几近透明,而她充满泪水的清亮眼眸里闪烁出伤心欲绝的光芒。 他的愤怒冲上头顶,被最后的理智所压迫着。 “现在回想起来,从第一次相遇,你就一再对我使用诡计,一再的欺骗我,我……竟会看不到你的真实面 目……”她是真的付出了她的真心,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的她的心!她小心翼翼的递给他,以为自己可以 获得他相同的回报,以为他们心意相通……却谁知,她所得到的只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我的真实面貌是什么?就因为我是宋绍波的结义兄弟,你就认定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欺骗,都毫 无真心吗?”冰冷的痛苦穿透了他的身体,带给他致命般的打击,“是不是此刻不管我说什么,你都那样 认定了呢?齐若馨,知道今日以前,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那尊贵的身份,和我到底可以利用 你什么!” 他用力握紧拳头仿佛要捏碎自己的骨头,忍耐住那股钻心之痛,他的目光专注得慑人。 “你是说你今日才知道我的身份?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就在我知道你是谁的时候,你也知道了 我是谁?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豆大的泪珠滚下她冰冷的脸颊,她几乎泣不成声。 她也想要相信他的话,可是不能啊……她不能拿皇上的江山去冒险,不能拿皇室的尊严去冒险,不能拿无 数洛安城百姓的生命去冒险,不能拿自己的真心去冒险……她已经犯了无数的错误,怎么能又再一次的犯 下一样的错误你?这个错误,也许就会毁了她所在意的全部,毁了无数人的生命,毁了朝廷平定叛党的大 计! “所以,不管我再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胸口掠过痛楚的痉挛,他全身的骨头都因为疼痛而咯咯作 响。 雷利觉抬起双眸,那里面闪烁出比寒星还要明亮还要疏远还要冰冷的眼神,扫过他最心爱的女子。 “是的,是的是的是的是的!”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变得坚强,强迫自己变得强硬!不是为了自己,就 算是为了龙溪国,她也不能再受他的蛊惑! “那么,公主殿下,对于我这样无恶不作的逆贼,你打算怎么办呢?”咬紧牙关,他一字一句的将话语从 齿缝中蹦出。 “不要以为我那你没办法,也不要以为这次你还能再度成功的将我俘虏!” 她双肩不断掠过战栗,但她娇小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坚定的冷酷无情。 “我可是平阳公主,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利用我去伤害那些我深爱的人,和我所要保护的人。” “我就站在这里。”他凌厉的目光继续专注的落在她眼里,“不会离开,也不会对你做任何事。”如果她 不愿意再信任他,那么他的确可以放弃说服她,“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我雷利觉绝对不会去伤害你半 分半毫——永远不会。” 停止了他颀长的身躯,银白月光下,雷利觉傲然矗立,棱角分明的轮廓变得更加的深刻犀利。 无数崩溃的泪水再度在她脸颊上泛滥肆虐,她无法遏制自己心底排山倒海般的悲恸以及软弱,软弱的想要 相信他的话,软弱的想要冲向他,不顾一切……不,不能!她怎么还会产生那样可怕的念头,就因为他的 几句话? “你也无法伤害我了。”她强迫自己更加冷酷也更加无情。 “你已经中了我的蛊术,从今以后,休想在靠近我一步!只要你想要靠近我,就会全身虚弱,吐血不知! ”蹙起秀眉,她握紧了还在痉挛的手指,傲气十足的凝视着他。 “是吗?你对我下了蛊?”雷利觉的嘴角勾出一抹充满苦涩与讽刺的笑痕双目炯炯。 “什么时候?看来你对我还真是非常防备,你坚信我会伤害你吗?” “就在你把我带来这里的时候。”望着他那让人颤抖的利眼,她忍不住回答了他的话。 “我的确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来利用我了。”也不会让你再有机会伤害到我了。 她倔强的昂起头,不想让他知道,此刻的她早已千疮百孔,早已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了。 他继续冷笑着,深邃的眼里闪烁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光芒。 “如果我还是想要靠近你呢?”雷利觉跨出了一步。 “你……你干什么?”齐若馨惊惧的尖叫,“难道你不要命了吗?我下的可是绝情蛊,除非下蛊之人,无 人可解,无法可解!” “绝情蛊?好名字。”他漠然一笑,坚毅的五官上掠过痛心的苦涩,“一生一世都想要那个人再靠近一步 ,的确够绝情。”说完,他又再踏出一步。 “雷利觉,你疯了!”她目光疯狂的扫向他的脚下,眼神充满了迟疑与仓惶。 “你不要以为我会对你心软!自从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后,我对你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了!我对你只 有恨,彻骨的恨!”不知不觉间,她用力的大喊。 “是吗?”他眼里浮现出的光芒是那样的坚定不移,“那就让我来证明一下。” 他再度朝她踏出一步,而在踏出的同时,身体猝然摇晃了一下。 “这是很厉害的蛊咒!虽然不属于邪蛊之类,虽然只是禁止他人靠近……但如果受益之人还是一意孤行的 话,真的会死的!”急迫的泪水再度滚落眼眶,她的心脏不断的痉挛收缩。 “如果我死了,你会相信我的话吗?”他再度踏出一步,身体的摇晃加剧中。 “不,我永远不会再相信你!所以你……你不要再走过来了!我下的蛊术从来不会有任何的差错,我可以 保证,只要你再踏出几步,就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她往后退去,想要尽可能的远离他。 可是她知道,那是没有用的!只要他不断地走向她,那么就算她逃离了,他身中之蛊还是会发作而取他性 命的! 然而,他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还是固执地一步又一步向着她靠近,此刻,在他的脑海里没有任何想法。 当他知道她对他下了蛊,当他听到她的那些话后,愤怒的火焰与深刻的情感还有他自尊与骄傲……交织成 了他此刻的执念,他不愿再多做思考,也早已之生死于度外,而只想走近她。 “公主殿下,我雷利觉所做之事,向来由我一身来承担,请你不要迁怒于燕云寨,他们之中没有人知道你 的身份,也不曾想要利用你。” 就在他走近她的每一步中,他的身体的确越来越虚弱,眼前也开始冒起金星,头脑逐渐昏沉,脚步逐渐不 稳…… “停止,停止,快停止!”她双手掩面,高声大喊,混乱中,她甚至想要将手伸向他,扶住他逐渐摇摇欲 坠的身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在威胁我吗?没用的,这样没用的……” “有没有用,我根本……不在意了……”喉间涌起了血腥的味道,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将血液逼回体内,继 续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所有的意识都只集中在一点上,他必须走向她,耗尽所有的生命也要走向将他的感情弃之如敝屐、不愿再 相信他的这个女子!不是什么威胁,也不是什么证明,他只是想走向她罢了……齐若馨的心脏仿佛被人用 力挖去,而没有了任何的感觉与心跳,放下双手,张大双眸,泪水无声奔流的同时,她也只能定定然凝视 着他。 蛊毒在他的身体里泛滥,而让他再也无法踏前一步,毁灭般的昏眩侵蚀了他的头脑,想要夺走他的意志。 “公主……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一口鲜血从他口里喷出,染红了他蓝色的衣襟。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再走了。”她慌乱失神中,居然向他踏前了一步。 “我说过……不管现在还是未来。”又一口鲜血涌出,而他所踏出的每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 “雷利觉,你要逼死我妈?”齐若馨看着他喷涌而出的鲜血,无法承受的跌倒在地上。 脑海里掠过了疯狂的念头,她要为他解除蛊咒,她不要他死,她不能让他死在自己面前,什么江山社稷, 什么黎民百姓,什么自尊骄傲,什么王室尊严……一切一切都不重要!她只要他活着,活着就好! “我说过……我的心……对你的这份心意……永远都不会变……”雷利觉低沉有力的声音渐渐变得虚弱, 而他也终于向着地上倒去。 他单膝跪地,依旧用长剑勉力的支撑住虚弱不已地身躯,涣散的眼神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方向。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干什么。”她伸出手去,颤抖地,盲目的想要为他解除蛊毒。 “只要你给我时间,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可是,已经没有任何的时间了。”他一把握住她伸出的手 ,也阻止了她替他解蛊。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必须用双手才能完成解蛊的动作,你这样我没办法救你……”她极度狂乱的大 叫着,而他的握力那么强大,她根本无法挣脱!奔腾的泪水完全模糊了她的视线,所有的神经都在激烈的 颤抖和疼痛着。 他将毕生的力量都集中到了握住她的动作上,不愿放开,也不能放开。 “我终于走到你面前了……没有任何人、任何蛊术可以阻止我走向你。”雷利觉紧绷的脸庞上闪过绝然与 死亡的灰色,“我不会允许,它们将我们分开……”鲜血从他嘴里不断喷出,染红了他们相握的双手,也 染红了她杏色的衣裳。 “不……”当她看着他缓缓闭上双眼时,她痛苦的大声嚎叫。 齐若馨依旧无法将自己的右手抽回,而她的灵魂仿佛也在他闭上双眼的那一刻跟着灰飞烟灭了。 她拔出他的长剑,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她想到另一个解蛊的办法,只要她死了,她所辖的蛊咒就会全部失去作用了。 所以,她想解救他,就只有那唯一一个办法而已! 只是,她刺向胸口的剑并没有成功,因为有人用梅花镖打落了手里的长剑。 雷利觉倒在她的面前——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如果她不是齐若馨,如果她不是平阳公主,如果她不会蛊术,那么他们之间是否会有不同?他们根本就不 会相遇,也不会发生这一切的恩怨纠葛,那么她也不会对他下蛊,他也就不会因她而死了! 回握住他冰冷的手,齐若馨的身体也坠入了最冰冷的地狱深处。 她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在一阵天旋地转的毁灭感后,她被自己拖入到了痛苦与黑暗的深渊中。 一年后 央华宫瑶秀殿 初夏午后,树荫下凉风徐徐,往后向紫桑与公主齐若馨二人便坐在花园里下棋谈心。 “皇姐,明日便是真龙祭斋戒日的首日,皇上按惯例要出外狩猎,他让我来问你,是不是也想同行?”向 紫桑带着亲切得笑容看向齐若馨。 真龙祭师龙溪国一年内最重要的祭把,祭把前三天,龙溪国所有百姓都必须要沐浴斋戒,换上素衣,每日 晨昏必须祭拜龙溪国的“三神”——即天神、水神、山神,祈求三神保佑龙溪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上每年的狩猎,也算是为了祭袒奉献祭品的仪式,他自十八岁就登基做了皇帝,国事繁忙又纷争不断 ——藩王割据、邪蛊之祸、北方叛乱……真的需要有几日可以喘口气,放松一下。”齐若馨微微摇头,“ 我跟去干什么?他一个人才能玩得尽兴。” “好在北方的叛乱已被成功平定,工部户部正加派官员帮助百姓重建家园,皇上还下令北方各州府衙门减 免税收,重修道路,开放市集……相信不久以后,受影响的百姓一定会渐渐摆脱战乱的阴影,重新过上太 平日子。”向紫桑手持一子,久久没有下手。 “希望如此。”齐若馨原本坦然自若地神色又刹那的慌张,只是向紫桑专心于棋局,未曾发现。 “昨日在流金殿里,我听皇上说,当时可以成功贡献洛安城,并将伤亡减到最低,多亏了一个江湖侠客, 秦将军对此人推崇备至,小祭司也对他赞不绝口,可是他却拒绝了朝廷的封赏,皇上觉得颇为可惜,一直 都很想见一见此人……”落下一子后,向紫桑随口说道。 “是……是吗?”齐若馨深吸口气,却还是难掩身体的颤抖。 “说起这个人,还真是很有意思,皇上说他不懂巫蛊卜筮之术,却精通奇门遁甲,对于排兵布阵很有能耐 ,虽是叛贼宋绍波的结义兄弟,却以国家百姓为重,劝服宋绍波投降未果后大义灭亲,帮助朝廷平定叛乱 ,他虽出身草莽,还是个什么山寨的少当家,却从不伤害无辜,救助弱小,帮助贫苦百姓,很有几分侠义 风范。” 向紫桑专注于棋局,依然未曾发现齐若馨的脸色异常惨白。 “皇后,小皇子和小公主还在午睡吗?等我们下完这一局,他们是不是也该醒了?”春天 的时候,向紫 桑诞下一对龙凤胎,立时举国欢腾,万民同庆。 “没这么快……吃你一子!”向紫桑喜滋滋的抬头看向对方,“这一局终于可以让我赢下皇姐了。” “皇后好棋艺。”齐若馨早就没有集中精力,完全是在胡乱下子。 “我看不是我的棋艺好,而是公主有些心不在焉。”向紫桑温柔的嘴角掠过一抹沉思。 “等办完了真龙祭,就真的要开始操持公主的婚礼了,公主真的愿意全权让皇上做主?” “有什么不愿意的?自古以来,有哪个公主的婚事是由自己做主的?”齐若馨的语气在瞬间变得漠然。 “自从皇姐回宫以后……”向紫桑欲言又止的瞧着她脸上,那抹让人担忧的平静,“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 事,撇开我们的身份不谈,皇姐不妨同我这个弟妹说一说。” 齐若馨淡然摇头,“谢谢皇后关心,可以生在帝王之家,比起那些平民百姓已经不知道要幸运多少了,如 果我还有什么烦心事的话,真是天地难容。”抬起清亮的眸子,她自嘲的笑苦弃子,“这一局我甘拜下风 。” 向紫桑识趣的准备离开,知道她不愿多谈,那么任何人都不能从她口里问出半点详情。 “时间不早,我也该走了……”向紫桑笑容满面的看着齐若馨。 “哦,对了,皇姐,刚才提到的那个江湖侠客不日就要进宫面圣了,我还真有点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什么?你说什么?”原本正在整理棋局的齐若馨惊慌地起身,碰翻了棋盘,棋子掉了一地。 “怎么了?”向紫桑微微吓了一跳,“不舒服吗?” “没……没事……”齐若馨双手抚住胸口,大睁的双眸里布满惊恐不安。 “皇上……怎么想到要见那个人?”慌乱之中,她不得不问。 “具体什么事皇上没有对我说,好像是与一个邪蛊师有关——公主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见?你的巫蛊术那么 厉害,也许能够提供一些建议。”向紫桑的眼里有着淡淡的试探。 “不。”齐若馨脸色苍白、神情激动的摇头,“我发过誓,从此以后不再使用巫蛊。” 她不会再使用任何巫蛊之术,也不要再回想起一年前发生过的任何事!自从她回宫以后,关于离宫那段日 子究竟发生过什么,她闭口不言,只字未提,也不想让任何人敲开那些紧锁的记忆。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要去遗忘……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来璘阳城,为什么要来央华宫? 今生今世,他是她最不想要见到的人——也是她最想要见到的人! 所以……她到底该不该见他,又要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 齐若馨陷入深深的焦虑里,丝毫没有发现,向紫桑那眼里一闪即逝的了然与关切。 第九章 雷利觉来到了央华宫。 当流金殿的尚宫女官将这个消息带到齐若馨面前后,这句话就仿佛被下以厉害的蛊咒,充斥于她的脑海。 完全挥之不去。 “殿下,皇上派奴婢来请公主移驾荣华殿共进午膳。” “除了皇上还有谁?”见到皇上派来的尚宫后,她在帷幄后不断地踱步。 “皇后娘娘,几位亲王殿下,大小祭司,宇文大人和秦将军。” 齐若馨提起的心放松的刹那,一股失望却深深袭来。“知道了,等我梳洗后,这就过去。” “是,殿下。那奴婢回去覆旨了。” 齐若馨叫来贴身宫女,换上一件天蓝色锦缎正式宫装,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后,带上两名宫女就急急向着荣 华殿走去。 经过御花园走上忘忧桥,荣华殿内便走出一人,一身黑色布衣,未穿官服,在这央华宫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自然也引人注意。 齐若馨停在桥头,仿佛被人下了蛊咒般动弹不得,全身战栗。 来人自然也看到了她,在桥墩处便停下脚步。 “庶民雷利觉拜见公主殿下。”在刹那的怔忡后,他立即敛下眼眉。 “免礼……不要跪……”见他掀开袍缘就要跪下,顾不得礼仪身份,齐若馨高声喊道。 雷利觉抬起下颚,深邃的双眸里毫无表情,只见他单膝跪地,对她行礼,就算她对他喊了免礼,她依旧还 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君臣之礼,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被遗忘。 “你这是干什么?”齐若馨快步跑向他,气愤得双唇颤抖,“这算是给我下马威吗?” 他背脊挺直,闭口不言,只是抬眼凝视着她,“庶民不敢。”冷淡的回答,已经将他们之间拉开了云与泥 的距离。 “平身。”他冰冷疏远的眼神在她胸口上插下利剑,踉跄着后退一步,她握紧粉拳,“本公主叫你起来。 ” “是。”雷利觉利落地站了起来,坚毅端正的五官间笼罩着一层犀利的寒霜。 他定定然望着她,但目光又仿佛穿越了她的身体,落在不知名处,而根本没有看到她。 齐若馨身体阵阵发冷,猝然间见到他,粉碎了她心底所有竖起的屏障和防御,封存的记忆在眼前奔腾而过 ,所有压迫住的情绪也如火山爆发般无法收拾。 一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然后眼前的雷利觉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雷利觉了。 那是这一年来。她不想去面对的往事,不愿去面对的痛苦,她差一点杀死了自己心爱的人,为了那些莫须 有的罪名与误会……那些她曾经犯下的过错,清晰地一并摆在她的面前,再也不能逃避,再也无法抗拒了 。 “你恨我吗?”几乎是无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 雷利觉依旧恭敬而且疏远地站立在她面前,缓缓摇头,“庶民永远也不会恨公主。”他平静的语气是在叙 述一个事实,并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她紧握住双手,十指深深嵌进手心里。“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跟我走! ” “这算是公主殿下的命令吗?”雷利觉面无表情地说道,此刻的他,全身上下部只散发出疏远的气息。 “随便你怎么想。”她昂起头,脸上浮现出高傲的神色。“跟我走就是了。” 雷利觉微眯了下双眼,却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齐若馨不再等待他的回答,迳自转身,举步向前,端丽的面容上闪过苍白与固执,深黑的双瞳里射出不顾 一切的凌厉眼神。 雷利觉扬起头凝视着她的背影,缓缓跟上了她。 这是雷利觉第一次看到齐若馨穿上宫装。 淡雅的蓝色映衬着她白璧无瑕的冰肌雪肤,一头乌黑的青丝与金色的公主冠冕相呼应,玉容微施粉泽,眉 目如画,双瞳剔透而仪态出众。走在这华丽巍峨的宫闱之中,自有一股雍容气度,丰姿高贵。 眼前的她,与他记忆中的她无法重叠,也完全遥不可及。 如果过去那一年,他只是意识到她是公主,而他必须压抑下自己全部的情感,并且将她遗忘的话,那么现 在,他才是真实的意识到她与他之间身份的差距。 她出生在皇家,而他出生在山寨,她身处的这个皇宫,与他曾经许诺给予她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 对于自己曾经想要与这样尊贵的她携手共老,让他感到可笑至极。 他不能剥夺她高贵的身份和她与生俱来的荣耀,他也不能凭借着她公主的身份而改变自己的地位。 所以,她是公主的事实,就早已注定了他们之间永恒的距离。 “你为何进宫?”齐若馨猝然回头,望见了他眼里的讥刺与讪笑,让她本就紧缩的心口更是疼痛难当。 一年前,她差一点杀了他……来到一处无人的亭台后,齐若馨遣走了四周的守卫。 “皇上召见庶民进宫一见。”雷利觉微抬双眉,以他以为恭敬的语气——也就是她感到冷漠语气回答。 “皇上他……为何事召见于你?”齐若馨也不明白自己的口气为何如此咄咄逼人,但是他那疏远的态度和 眼眸里的戒备,让她无法抑制住心底涌起的悔恨,还有让她无地自容的羞愧。 可是,实在是太过害怕他的责备,也太过害怕自己曾经犯过的错,她除了用高傲——她与生俱来唯一具备 的感情来对待他外,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面对他! “为了天玑教主李瀚。”他的回答简洁有力,却也冷淡依旧。 李瀚的名字让她微微发抖了一下,畏缩的心房也被迫打开。 “我听说洛安城破之后,李瀚杀了宋绍波,抢夺了他所有财宝后逃走,皇上派了小祭司去追捕他,却一无 所获。”她专注地看着他刚毅的面庞。 “的确如此。”雷利觉的下颚倏地紧绷。“庶民此次进宫,也是因为皇上希望我……庶民能协助朝廷将他 缉捕正法。”李瀚也好,宋绍波也好, 对于他们来说,似乎都是上辈子的事情,再次面对,只能徒留下 痛苦罢了。 “你?那太危险了,你根本不懂巫蛊之术。”齐若馨向他踏近一步,而他立刻后退。 “李瀚于我有杀兄之仇,庶民自当找他报仇。”他低下眉去,忽略了她关切的眼神,更重要的是,李瀚不 死,她就一天会有危险。 皇上之所以召他进宫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得到了李瀚就在璘阳城附近的消息,而显然,李瀚是为了前来报 灭门之仇! 一股剧痛掠过心头,让齐若馨情不自禁的眼眶一红,“一年前在洛安城外发生的事……你是不是做好了打 算,从此以后都与我形同路人了呢?” “公主乃千金之躯,本就不该与我等庶民有所来往。”他看着脚下的青石砖,平淡地说道。 “既然知道我是公主,你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傲慢了?”她紧咬牙关,内心里波涛汹涌。 “庶民不敢。”他继续低垂着眉宇,并未反抬头。 冰冷的战栗刺透了她单薄的身躯,也刺穿了她的心脏,齐若馨久久无法言语。 “如若公主没有什么其他问题要问的话,庶民告退。”雷利觉依旧是那样不紧不慢的疏远口气。 “我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当我对你施蛊,当我不愿意相信你的解释,当我摆出公主的身份……” 她睁大变得空洞的玲珑大眼,颤抖地说出这番话,“我误会了你,而且不听你的解释,我用最绝情的方式 对你下蛊,为了不让你靠近我,其实也是为了让我自己无法再靠近你。” 她的话如利剑般刺穿他本就不再那么坚强的心脏,挑战着他心底最深处那隐藏着的情感。 “我差一点就亲手将你杀害……如果不是秦将军及时赶到,用真气护住你的命脉,你当然永远都不想再见 到我了,谁会想见到要杀害自己的凶手呢?” “公主并不是有意要杀害庶民。”他紧绷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那都是因为庶民的固执。”当时的他 只有一股信念,就是向她证明他的真心。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就算证明了又如何?他们之间难道会因此改变了身份,难道他就能负担起皇家公主的 幸福了吗? “不是,不是你,是我,都是我……因为我皇家的骄傲与自尊,因为我的自以为是,是我一手斩断了我们 之间的联系,是我推开了你……”她看向他,却只在他脸上看到让她无力的冷静。“是我差一点害死了你 !我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当时的自己的冲动,我……” “那都过去了。”他轻声开口,冷漠地打断她,“公主与庶民,本就有着天地之别,早一点斩断,总比藕 断丝连,互相痛苦得好,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有任何的联系。” 悔恨的泪水,隐忍在心底一年的泪水,终于还是流淌了下来,齐若馨依然紧紧注视着眼前消瘦了不少,也 更加冷冽犀利的雷利觉。 “所以,你并不想我,却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这一生都不会再与我有任何的牵连。”她心如刀割,疼痛得 无法喘气。 “这才是最好的决定。”这也是他可以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一件正确的事。 “如果我告诉你,在我心里,一切都没有过去呢?我还可以感觉到,在你的心里,根本也没有过去,如果 真的过去了……你会像现在这样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吗?你口口声声自称庶民一脸冷漠吗?过去你不会 这样对我,过去你也不会看到我这么伤心难过,还一脸置身事外!”她努力维持自己声音的平衡,然后身 体却掠过阵阵痉挛,滚烫的泪水也一再滴落。 “公主,你是公主。”雷利觉终于抬起他如刀的双眸,笔直望着她。“请公主相信,庶民从没有恨过公主 ,也深深的明白,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公主心里的痛一定不会比庶民少一一分一毫,可能只会更痛更苦… …”说到一年前,他冷淡的语气也不禁有了些许的波动。 “那你现在这样对我又是什么意思?”她颤抖着身体,想要向他走近一步。 “庶民说了,公主是公主!其实,公主本不该再见到庶民,如果不是为了追捕李瀚,庶民根本不会入宫, 公主与庶民又怎么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呢?” “你在责备我这一年间没有去找过你吗?那是因为我害怕!”齐若馨往前跨一步,他虽然口口声声说不再 恨她,然而眼前没有恨意的他,却让她感受到更多的孤寂与恐惧! “我不知道在我郏样对你以后,我要怎么面对你,你又会怎么看我?我……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东西,我 都可以轻易地得到,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道歉过从来没有恳求过任何人的原谅……所以我很害怕,非常的 害怕……” 雷利觉目光凝重,面无表情,却又一瞬不瞬地回视着她。 “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怎么做……”她低下眼帘,秀丽的脸上罩起一抹绝望,“我们才能回到过去 呢?只要可以回到过去,只要让你知道我有多后悔,我有多抱歉,我又有多么的……在乎你,爱着你…… ”她全身不住的痉挛颤抖,大滴大滴的眼泪如雨般落下。 他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闪过凌厉的紧绷,嘴角也不自觉地紧抿成直线,如果只要有爱,就可以让他不顾一 切的拥抱她,他的确会那么做。 可是,他不能那么自私,他们之间不止有爱,还有身份地位的差距,还有两个家族的期待,以及她的名誉 荣耀与尊严。 下嫁给一个山贼……她不应该经受这样的屈辱,不应该受到世人的嘲笑,也不应该拥有这样的命运。 其实她和他一样的清楚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她离开了他,回到了皇宫,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现再度打乱 了她平静的生活,她应该早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结局。 “我的心从未改变过,不论我是谁,也不论我还有没有这个资格,我知道我曾经差一点害死你,我也知道 我本来应该更加信任你的……就算我回到央华宫,就算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你,不去想发生的每件事,可是 ……我真的很想回到过去,到底怎么样才能……” “你同我一样清楚的明白,在洛安城外的那个夜晚,完全改变了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雷利觉的嘴角 边浮现出严厉的线条,“因为你知道无法回到过去,所以才会离开,那一夜……一切就结束了,所以,你 是身在皇宫的公主,而我依旧只能留在我的燕云寨。” 他的确说出了一个事实,一个会毁灭她最后的希望,粉碎她最后快乐的事实。 他那么无情,那么残酷地钭这个事实放在她的面前,强迫她去面对。 看着他脸上坦然的表情,突然间,她感到一切的语言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她早就失去他了,“如果我 没有做错,如果我没有伤害你……也许这结果不会是这样。” 他终于直视着她哀戚的双眸,平静的表情也有刹那悲哀掠过。 “犯错的不止是你,我对你的确有所隐瞒,作为皇家公主,你能想到的也不应该只有你自己,所以你的那 些怀疑并没有什么错……”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容忍自己去爱上一个公主。 他不但摧毁了自己的生活,也强迫她承担着必须分离的痛苦。 所以,为了不再铸成更大的错误,为了将来她不会因此而后悔,他必须绝情地拒绝她! “怎么会没有错?如果我足够信任你,足够了解你,足够爱你的话……就应该先去了解真相,而不是一味 的怀疑。”她猛烈摇头,摇碎了一脸的泪水,“我总是自私的只想到我自己,害怕受伤害而先把自己保护 起来,所以那个晚上,我对你下了蛊……”之后,她又因为不敢面对他,因为她心底的害怕与脆弱,浪费 了一年的时间! 深沉的悲痛浮现在他深邃难测的双眸里,有一刹那,他脸上的表情与她一样充满了绝望。 “可是……现在我终于知道,只有面对自我,才可能让自己获得幸福,就算没有任何机会了,我还是要告 诉你。”齐若馨擦去眼角的泪水,翦水双瞳里掠过清澈的光芒。 她的话震撼了他的心灵。 “今生今世,我的心里只有你,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人了,我永远会记得,有个人对我说过,他会给我幸 福,而他也真的做到了,相他在一直的那些日子,是我人生里最最幸福的日子。” 雷利觉闭上了他的双眸,胸口处疼痛难忍,而他的冷静与镇定也在缓缓地崩溃之中。 “虽然我隐瞒了身份,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只要他还愿意接纳我 ,愿意原谅我,我可以不当这个公主,可以与他生活在山林之间,可以相他一起游历江湖,甚至为他生儿 育女……”她颤抖的声音里有着最后的希冀。 “公主,把我忘了吧。”当他睁开眼时,他脸上所有的线条都变得无比僵硬。“我并不值得你如此倾心, 也配不上你的真心,是我招惹你的,也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可以给你幸福,但其实……我从未想过爱 上一个公主,也不可能给你幸福。”所有的情感又被他再度压抑了下来。 “你能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其他人。”她茫然的不断摇头,眼眶里又有泪水不断涌出。 “不,我不能。而且我也不想。”他郑重其事地望着她的泪眼,口气冷冽而斩钉截铁,“就算没有那一夜 ,就算没有被你怀疑过,就算不曾被你下蛊……对于我雷利觉来说,我负担不起一个公主的幸福,我也不 会去爱一个公主,所以,收回你刚才那些话,忘记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去找一个真正属于你的……” “你怎么能对我这么说?在我这么绝望,这么痛苦,这么伤心难过的时候,在我想念了你一整年,在我总 是在梦中梦到你,而彻夜痛哭以后,在我每日每夜都深深自责,在我不断的在心底呼唤着你的名字以后… …你怎么能这么说……”当泪水再度滑下,她的心也跟着一起枯萎。 眼前的雷利觉分明离她很近,又好象离她很远。 “公主殿下,雷利觉只是个山贼草莽,还是叛贼的结义兄弟,他要负担整个燕云寨,他想你根本是二个世 界的人。”提高了嗓音,他眉目紧蹙,眼神犀利,似乎只有这样做,他才能说服自己动摇的心拒绝她! “那又如何?我所爱的雷利觉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男人,我所爱的雷利觉是坚持正义公理的男人,是 心地善良的男人,是不顾自己性命也会救人于危难的男人……”她渐渐哽咽,渐渐消声。 “你所爱的雷利觉不会娶一个公主。” 在他无言却绝情的目光注视下,她无以为继,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泪水模糊了眼前的男子,让她无法将他看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还是那个她爱着的雷利觉吗? 或者,是她亲手杀死了当年她所爱着的那个雷利觉呢? 齐若馨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一步。 她脚步虚浮,心痛欲绝,目光茫然,深思恍惚。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向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他,也不再看他那冷漠决绝的表情。 “如果今天,我们没有相见该有多好?” 背对着他,她泪流不止。 就是因为会有这样的结局,她才希望他们永远不要相见! 看着她的背影,他眼里的冷漠也在刹那完全崩溃。 如果……这个世界如果有如果,那该有多好? “皇上,真的要将公主下嫁给宇文大人?” 流金殿内,向紫桑带着满腹不解和疑惑看着自己笑容诡谲的丈夫。 “宇文大人可是朕最倚重的臣子之一,难道和皇姐不相配吗?”龙御天合上手里的奏章,将妻子搂进怀中 。 “皇姐心爱的人明明是雷利觉,一年前,皇姐回宫后虽然什么也不肯说,但皇上和臣妾不是早就从秦将军 那里了解真相了吗?虽然我们表面上,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向紫桑轻轻叹了口气,“那天在御花 园里的情景皇上也看到了,皇姐她……” “那又如何?那个雷利觉不是清楚明白地拒绝了?”龙御天完全不以为然。 “可是臣妾觉得,他们之间并不是完全无转圜的余地,雷利觉前日在殿里,对于皇姐的安危也是非常关心 的,一说到那个逆贼李瀚可能会对皇姐不利,他就异常紧张……” “在殿上?”龙御天佣懒地挑起他一边剑眉,“朕记得,那是朕与他之间的密谈,皇后如何得知的?” “臣妾在后殿午睡,只是无意间听到的……”向紫桑脸颊一红。 龙御天的双眸里闪过一抹精光。“他是个草莽,难道还能配得上朕如此尊贵的皇姐不成?” “皇上!”向紫桑悄然推了下他的胸膛,微噘起嘴,“英雄不问出处,平定北方叛乱,还多亏他在大军攻 城时,帮助秦将军排兵布阵,又以一己之力冲进城去说服叛军官兵投降,这才能减少伤亡,而且,他不是 已经决定让燕云寨接收朝廷的招安,不再做山贼了吗?” “朕当然知道他是个人才。”龙御天淡然一笑,“不过,是他自己不敢娶皇家公主,朕还能怎么办?下旨 逼婚?那岂不是让皇家颜面尽失?” “但是也不必这么着急把皇姐下嫁给宇文大人啊,对了……宇文大人是个文弱书生,如果李瀚找上门来, 他怎么保护皇姐?”向紫桑显然不同意丈夫的做法。 “李瀚?他早就下地狱去找他那些乱臣贼子的朋友和亲戚们了,不可能对任何人构成威胁。”龙御天好整 以暇的眨着星眸。“一个月前,朕就收到他身染恶疾不治身亡的密报。不过朕一不小心将这个消息封锁了 起来,还故意放出风声说李瀚正赶来璘阳城。” “什么……既然如此……”向紫桑猛地坐直身体,愕然瞪着他,“皇上为何还要召见雷利觉,商讨追剿李 瀚的方法呢?” “这个嘛……皇后难道想不到原因?”他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引来妻子的怒瞪。 “皇上!”向紫桑双唇微抿后立刻了然于胸,她无奈的轻轻摇头,“现在的状况还不够混乱吗?还要乱上 加乱的话……” 龙御天搂紧爱妻的纤腰,肆意的笑容里带着几许戏谑,俊朗的眉眼间掠过深不可测的光芒。“朕已经出招 了,现在就看看他们要如何接招,是不是很有趣?” 向紫桑投给他不置可否的目光,倒也不再那么忧虑。 只是啊,这皇家的情路,为何总是这般坎坷呢? 第十章 “皇上,请撤回圣旨!”齐若馨怒气冲冲的跑进龙御天的寝殿流金殿,不顾门外侍卫的阻拦,迳自往 里走去。 “参见公主。”流金殿内不见皇座上的龙御天,殿内却站着二名臣子,见到她后,立即行礼。 “宇文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齐若馨的脸色猝然一变,“皇上呢?” “皇上让微臣带着雷侍卫四处走动一下,熟悉熟悉宫里的环境,再到流金殿来复命,不过,眼下皇上 不在殿内,故刘公公命我们在此等候皇上。”宇文浩一脸闲暇,指了指在他身边一身禁军都尉服装,低头 不语的男子。 “新来的侍卫?”齐若馨这才投以关注的目光,“为何要你这个御吏大夫带他熟悉环境?禁军统领魏 涛呢?” “皇上的心思微臣怎么会知晓?”宇文浩轻轻摇头,“雷侍卫日后是公主的贴身侍卫,如若不能早日 抓到李瀚那个逆贼,唯恐公主身有危险,所以……” “雷利觉,你在这里干什么?”齐若馨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一双杏眸落在沉默男子脸上后,就再也 无法移动了。 “公主……属下现在是新任的禁军都尉。”雷利觉扬起凌厉眉峰,冷静的望向她。 “我是问你!你不回燕云寨了吗?你不是要去负担整个燕云寨的生计吗?那你留在这个皇宫里,担任 这个职位又有什么意义?”她跨近他一步,神情中充满傲慢与诘问。 “有消息称李瀚及其余党,已经潜进了璘阳城,属下是为了他而留下。”雷利觉的目光不为所动。 齐若馨恼怒的咬紧下唇,“你可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兄弟!” 她的视线倏地转向站在一旁,一脸疑问的宇文浩。“宇文大人,请你回避一下好吗?我有些话要单独 和雷侍卫说。” “可是,皇上让微臣等他回来……” 齐若馨瞪圆杏眸,“你别急,我也有话要和你说,那个圣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同意皇上的旨意? ” 宇文浩心里一惊,看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立即微笑着颔首。 “皇上的旨意微臣只能赞同……公主殿下,微臣先行告退。”在她怒目瞪视下,他赶紧退出殿外。 齐若馨的目光继续一瞬不瞬的落向雷利觉。 “就算为了抓住李瀚,你也不必来做禁军侍卫,更不用做我的贴身侍卫。” “朝廷的不断追杀已经让李瀚元气大伤,身边的爪牙也所剩无几,如今他穷途末路,肯定要做殊死一 搏,他来璘阳城的目的昭然若揭,必是想与公主同归于尽,所以……”雷利觉紧抿了下双唇。 “那又与你何干?”她昂起小巧的下巴,咄咄逼人的瞪着他,“在这央华宫内有那么多的高手相巫蛊 师保护我,何况李瀚也未必再能胜我!我看你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因为我是李瀚的目标,你才能一下子 就抓住他是不是?” “公主如若这样认为,属下无话可说。”他敛下眉宇,神情肃穆。 他极度冷静的态度,再一次掀起她内心的愤怒与悲伤,暴躁的情绪更是不断升温,脑袋里仿佛有无数 把巨大的锤子在敲打,让她只想和他大吵一架。 “雷利觉,你真是个很小气的男人,如果你还对一年前的那个夜晚耿耿于怀,那你就骂我打我指责我 呀!是我犯的错,我愿意承担,就算你从此不再原谅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装作一副无所谓的冷 漠表情又是为了什么?好象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好象我们只是陌生人!”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却依旧越说越激昂。 “我没有责怪过你,又怎么原谅你?”他还是那样冷静的表情,只是深邃的眼眸变得更加漆黑难测。 她蓦地一怔,高涨的怒火也瞬间被一股心痛所代替,“那……那你现在的态度不是更让我生气吗?没 有责怪我,却只会拒绝我……” “公主,其实你明白的。”他双眉微微蹙紧,深邃的眼里射出一抹隐忍的光芒,掠过她秀雅的脸蛋。 齐若馨回视着他的目光,肩膀颓丧地放下,阵阵痉挛掠过心脏。 “是的,我明白,但就算我明白,我还是不能接受,不能理解,就因为我的公主身份吗?可是……在 我接受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燕云寨的少当家,而我是龙溪国的平阳公主了!”她定定然望着他。 “所以一开始,就不应该……” “但我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心!因为我喜欢的是你,而不是你的身份!”她清澈澄净的目光落在他坚毅 的脸庞上,一瞬不瞬。“而你呢?就因为我是个公主,所以你就退缩了,你说过的那些话就全都不算数了 吗?” 她清澈的眼神和她大胆的话语映照出的,只有他的退缩和胆怯,雷利觉无言的回视着她,她清亮的目 光几乎让他不敢直视。 “不管我齐若馨到底是不是公主,难道我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女子?一年前我犯过一个致命的错误, 就是因为我在意了你的身份,而让我终生悔恨,其实不论你是不是宋绍波的结拜兄弟,你都是我所爱着的 那个男子……” “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雷利觉镇定的表情里掠过僵硬的痛苦,“娶了你,我就不再是雷利觉,而 是公主的驸马,公主,你看看你身处的环境,你再想想我身处的环境!我们是二个世界的人,我没有这样 的自信,可以让你保持现在的快乐和幸福,可以让你过得更好更美满。” “说穿了,你就是个懦夫!我现在听懂你的话了, 你要当雷利觉,不要当公主的驸马,我的身份带 给你压力,所以你就只会逃避!说什么是为了我好,其实是为了你的自尊和傲气,你觉得低我一等,你不 想要一个高高在上的妻子……”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她明明应该鄙视他,应该嘲笑他的。 “是的,你说的没错。”一抹沉痛从他紧绷的脸颊上掠过,他凝视的视线也充满了挫败,“我是个懦 夫,而且自私自利!我根本配不上你,你愿意为了我放弃一切,可是我却害怕你所放弃的东西太过沉重, 我根本负担不起!”她深深地看穿了他,也让他越发的自我厌弃。 但是,他却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即便眼前的她是他一生的梦想又如何?不能因为她喜欢他,他就不 顾一切的将她拽进他的世界里,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去摧毁她的生活,剥夺她原本拥有的富贵荣华 !他也不想因为她的身份,而得到任何的庇荫。 “我看不起你!”她伤心欲绝地朝他喊道,无法遏制的眼泪刷刷地落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 为你这样的男人哭,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伤心难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喜欢你……你不是我认识的雷 利觉了,我认识的雷利觉不会这么没有自信,也不会这么畏畏缩缩,更不会这么瞻前顾后,胆小如鼠!” 她的每句指责都是最锋利的武器插进他的身体里,令他遍体鳞伤,五脏俱碎。 不过,这不就是他所希望的吗? 让她蔑视他,让她看不起他,让她痛恨他……这样,她才能完全把他忘记,而回到她自己的世界。 “也许,你根本不曾真的认识他,毕竟,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他用僵硬的目光注视着她,“还 好你现在认清了他,所以更应该明白,他半点也配上你,根本不值得你对他如此倾心。” “你说的没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你这样的胆小鬼!”她从头发上拔下一支发簪--那是他送 给她的礼物,即使回宫之后,她都一直戴在头上,可是现在,她将发簪用力仍在地上,“你说的对,我今 天终于看清楚你了,所以我应该庆幸没有继续上你的当!如果我嫁给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与悲哀 !” “是的。”他咬紧牙根,忍耐住身体里剧烈的疼痛。 “还好我马上就要嫁人了,你大概不知道呀,刚才那个宇文大人,他就是我未来的夫君,我的皇帝弟 弟已经下旨将我许配给他,不日就要举行大婚典礼了,知道公主出嫁是多么隆重的事吗?” 齐若馨擦干了眼角的泪水,一脸不屑地斜睨着他,“你不是要当我的贴身侍卫吗?那你就留下来吧, 顺便也能看看我的身份到底有多尊贵,的确是你一辈子也无法给予和匹配得上的。” 雷利觉猛地瞪大他深刻的眼眸,棱角分明的脸上掠过惊异与专注,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胸口,差一点 让他站立不稳。 “那我……属下应该恭喜公主了。”半晌,他才挤出这样一句话。 齐若馨的身体肩膀抽搐了下,怒意从她眼底飘过,“本公主要去准备嫁妆了,你随意。”投给他轻蔑 的一瞥,她昂起头,傲慢地转身。 捏紧了双拳,制止住自己身体的战栗,齐若馨姿态优雅的走向殿门。 原本,她是想要拒绝那门婚事的,但是现在,对于她来说,不管嫁给谁,都是一样的结果了,她又何 必再在意?反正她爱的那个人已经消失在这个世间,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眼前了……在她转身后,雷利觉走 到被她丢弃的发簪前,发簪上的珠花已经散落一地,但他还是弯腰将发簪捡起,牢牢地握在手心里。 发簪尖锐的尾端插进了他的手心,鲜血开始淌出,而他却浑然未觉。 她要嫁人了……蹙紧的浓眉间浮现出杀气腾腾,那是对他自己的杀气,想要完全毁灭自己的怒火。 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蔑视自己了,那么他雷利觉又还有什么自信与骄傲可言? 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有,他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他还想要什么样的尊严? 说到底,他为的就只有自己,而真的有考虑到她的幸福吗?他不敢接受她,还不是忌惮她的身份会让 他遭人非议,会让人以为他依靠妻子的关系,而令他自尊心受损。 所以,她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他这样的男人真的不配让她托付终身! 流金殿的后殿里,站在帷幔后注视着他的龙御天,反而让这对相爱的男女越走越远了? 今日便是平阳长公主齐若馨出嫁的日子。 说起这位长公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止拥有美貌与智慧,还拥有勇气与胆识,不但精通巫蛊之术 ,还十分忧国忧民,因此受到了大家的爱戴与拥护,她要出嫁了,自然是举国庆贺的大日子。 齐若馨是长公主,也是龙御天唯一的同胞姐姐,故此她的婚礼更是盛大隆重。 公主出嫁前,首先要在三神殿内举行盛大的祈神仪,所有皇亲国戚以及朝廷重臣都受邀列位参加。 此时,齐若馨正在三神池内净身更衣,穿上吉服,三神殿内,大小祭司正率领着龙溪国八十八个卜祝 巫蛊师,围绕着三神祭坛念祝文。 祝文结束后,便是等待公主出现,接受君王与三神的祝福。 “雷爱卿,朕有没有告诉过你,朕的这位皇姐,曾经独自一人离宫在外生活五年,苦修各类巫蛊之术 ,住在终年冰天雪地的圣灵山上?”龙御天坐在龙椅上,突然看向站在他身后,担任守卫任务的雷利觉。 “属下不知。”雷利觉面容紧绷地摇头。 “为了龙溪国,为了天下苍生,她曾经被培养成灵玄圣女,若国家遇到危机,圣女必须牺牲自己的生 命而保护君主与社稷,朕对这位皇姐亏欠很多,也知道她内心曾经十分孤寂,但朕的这位皇姐却并没有责 怪过命运,反而非常的乐观开朗,也非常坚强勇敢。”龙御天不理睬仪式的进行,表情冷漠的说道,“雷 爱卿,你觉得朕说得对吗?” “是,皇上,公主她……的确非常与众不同。”雷利觉用力拧紧浓眉,“属下不知她还有过这样的经 历。”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龙御天的嘴角撇过一抹淡淡的笑意,“就去年平定北方叛乱来说,她 就瞒着朕亲赴战场协助平乱,攻占洛安城那一役,她也曾利用隐身术,一路保护那位入城谈判的侠士,噢 ,对了,雷爱卿当时也在洛安城,有见到公主吗?” 雷利觉的表情在刹那间被石化,“属下……不知公主竟然会……”他的目光利若闪电地望向三神池入 口处那扇紧闭的大门。 她竟暗中保护他进入洛安城,难怪当时李瀚手下的邪蛊师们一个也不曾出现,让他可以顺利地招降了 宋绍波手下几位大将。 “朕这位皇姐只是不喜欢招摇抢功,所以他人不知也就罢了。”龙御天带着若有所思的惬意目光扫过 他的脸,“秦爱卿,你是平乱大军的主帅,想必应该还有许多朕所不知的公主轶事可以告诉雷爱卿。”他 将目光望向站在下首的秦帅,对他挥了挥手。 秦帅立即来到龙御天身边,带着几分为难的表情看着雷利觉。 龙御天看似随意的笑容里,浮现出一抹凌厉的光芒,“平定北方叛乱,雷侍卫也是功臣之一,比起朕 来,他更应该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细部内容。” 接收到了他命令的眼神,秦帅的表情刹那间有一些尴尬。“臣遵旨。” “对了,朕想起来那个受到公主保护的侠士……应该就是雷侍卫。”龙御天的眼里掠过一抹趣味,“ 秦爱卿,先说那件事,就是雷侍卫身中蛊毒之后,发生了什么,趁着公主还在更衣,赶紧说给理应知情的 雷侍卫知道。” 秦帅实在无法明白圣意究竟为何,但他还是不敢有半点隐瞒地看向雷利觉,低声说道:“那夜雷侍卫 身中蛊毒后,公主她……因为一些缘由无法为雷侍卫解蛊,那时情况危急,雷侍卫又吐血不止,已然晕厥 ,公主她……竟举起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还好微臣及时赶到,用梅花镖打飞了公主手里的匕首。”秦 帅略显不安的瞥了眼龙御天,后者正一脸津津有味地倾听他的叙述,“之后微臣拉开公主,又用真气护住 雷侍卫的命脉,公主这才为雷侍卫解了蛊咒,化险为夷。”秦帅低下头,不敢再看向雷利觉的眼。 他真是无法了解圣意,为何到了今时今日,在这样的场合需要他说出这些话呢? 此时此刻,雷利觉仿佛遭遇五雷轰顶般的巨大打击,也仿佛突然被截断了呼吸一般,整个人木立在当 下,一动不动。 她为了救他,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她为了保护他,一直跟在他身后进入了洛安城! 她可以为他付出全部,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就算误会他背叛了她,误会他对她毫无感情而只是在利用她——她也还是在最危机的时刻,选择牺牲自 己,也要拯救他! 而他做了什么呢?面对她深情的告白,他也只是漠然的拒绝,一再的伤害她,一再的让她痛苦,不理 睬她的声声呼唤。 他怎么能够什么也不曾为她做到过,还自以为是的认为他是为了爱她,才狠心的拒绝她呢?他根本不 懂什么是爱,而她才是那么无悔付出的人! 雷利觉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里,散发出了热烈如火深沉如海的凌厉光芒,仿佛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燃 烧殆尽。 礼官在那一刻朗声宣告:“平阳公主驾到。” 霎时,那扇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女官们洒下无数鲜花铺就一条花毯,花毯的那一头,身穿一身大红 锦绣吉服的齐若馨,在女官们的引导下,迈开轻盈的步伐向着神殿走来。 “婚姻大事虽然是由父母做主,但在民间一直都有抢婚的传统,即使父母定下了婚约,如若女子有心 仪的男子,便可让其在成亲当日来抢婚,只可惜,朕久居深宫,可真是从未见过真正的抢婚啊……”龙御 天语出惊人,神情却是完全的坦然自若,“皇后,前日你给朕看的古代典册中,关于抢婚的民间习俗是怎 么说的?” 坐在凤椅上的向紫桑嫣然一笑道:“皇上,抢婚的习俗虽然古来有之,但是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 功,据臣妾知道,抢婚者需在婚礼当天,恳求新娘家人给他机会抢婚,期间不论对方如何刁难侮辱,都必 须承受,得到首肯后,还可能要经历一番严苛的磨难与考验--随时都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险,而且,各地的 风俗不尽相同,接受的考验与磨难的程度也各有不同,总体而言,都是一些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毕竟是要推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亲事,不付出一些代价怎么行?看来这要抢婚的男子,的确需要 很大的勇气,不然抢婚不成,说不定还落得个残疾,如若丧命就更不值了。”龙御天同皇后交换了心照不 宣的注视后,继续若无其事的说道。 身穿吉服,头戴凤冠的齐若馨走入神殿,向着三神祭坛走去,祭坛上供奉着天神、月神和山神,此三 神是龙溪国的守护神,保佑龙溪国国力昌盛,天下太平。 一见到盛装打扮的齐若馨,雷利觉原本人定般僵硬的身体蓦地震动了一下,双拳也在身侧用力握紧到 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 “难怪古语有云:难得有情郎。”向紫桑颇为感慨的叹息,“试问在这世间,有多少人真的愿意为了 虚无缥缈的爱情,放下自尊接受磨难,甚至还可能会付出生命?” 皇后的话如芒刺般扎进雷利觉的脊背,也震醒了他一直混沌不堪的心灵!如果有人愿意为了他而付出 生命,他还在那里在意什么身份地位,岂不是太过可笑? 此刻,齐若馨已走到祭坛上,从大祭司的手里接过祈福用的焚香,准备行叩拜之礼。 “这样看来,抢婚的确很有难度……”龙御天表情遗憾地看向妻子。 这时,原本站在龙御天身后的雷利觉,却突然大步走到龙座前,笔直地跪下请旨:“皇上,属下雷利 觉愿接受磨难,请皇上恩准!” “雷爱卿,你这是?”龙御天语气错愕,但眼里却飘过得意之光。 “属下要娶平阳公主为妻。”眼前的雷利觉目光如鹰,神情凛然,深刻的五官轮廓上都被一层硬朗之 气所笼罩,“恳请皇上恩准。” “你这是……想抢婚?”龙御天状似惊讶地从龙座上一跃而起,“雷利觉,你是在告诉朕,你要阻止 平阳公主下嫁宇文浩,而要朕把公主嫁与你不成?” 他话音刚落,殿内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全都倒抽一口冷气,屏息凝神。 手拿焚香的齐若馨也跟着踉跄了一下,香灰落在她的裙裾上也浑然未觉。 一股不屈的气息从雷利觉的身体里散发出来,他义无反顾的扬起眉,直视着龙座上的男子。 “回禀皇上,属下正是此意,属下恳请皇上与公主给属下机会,让属下向皇上还有公主证明,不论等 待着属下的是怎样残酷的考验,属下绝不会退缩,也绝不放弃所求。” “雷利觉,你好大的胆子。”龙御天俊逸无瑕的脸上掠过兴味盎然,知不知道你要抢的是平阳公主, 我龙溪国的长公主?” “属下要娶的也唯有平阳公主一人。”雷利觉斩钉截铁的回答,“今生今世,哪怕是来生来世,生生 世世,属下也只娶平阳公主为妻!” 龙御天将他兴味十足的目光扫向站在祭坛上,双肩颤抖,脸色发白的齐若馨。 “朕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你必须想清楚,要娶朕的姐姐,就必须要朕收回成命,这样的话,要经受 的磨难必然会是寻常的百倍千倍,你未必有这个命成功。” “属下明白!”他完全不为所动。 “在接受朕给你的磨难之前,你必须亲自获得公主的首肯,如若她也愿意嫁给你,朕便依照习俗准你 所奏。”龙御天笑着将目光望向齐若馨。 神坛前,齐若馨将手里的焚香恭敬地插入香炉中,这才缓缓转过身,用她充满不信与惊疑的目光望向 龙座上龙御天,以及跪在殿上的雷利觉。 “大祭司,若有人抢婚的话,可否先让祭祀中断?还是需朕亲自向三神谢罪,之后才能封坛?”龙御 天带着王者之气走下龙座。 “皇上,抢婚既是我龙溪国的习俗,三神自会谅解,不必皇上亲自谢罪,由属下代劳即可。”大祭司 恭敬回答。 “既然如此,今日的祭把与婚礼就先行中断,众爱卿同朕一起到偏殿去休息一会,这里就留给这个胆 大包天的雷利觉。”龙御天回首看向挺直背脊的雷利觉,戏谑一笑。 雷利觉的目光,早已落在神情凝肃的平阳公主身上。 “朕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如若你无法打动公主让她下嫁与你,朕就以大不敬的罪名将你赶出宫中,从 此以后不得进入璘阳城,自然的,婚事也照旧进行。” “谢皇上……” “不必谢朕,朕只听公主的答案。”说完,龙御天挑眉看向齐若馨。 “皇上,不需一炷香的时间,我现在就可以给出答案。”齐若馨突然间带着愤怒,大步走下祭坛,秀 雅绝伦的面容上有着决绝的光芒,“我不可能答应。” “这样啊……雷爱卿,你先平身吧,公主的话,你也听见了,朕可帮不了你什么……”龙御天无奈的 摇头,站在原地,沉思不语。 “皇上,不论公主现在说什么,恳请皇上都不会收回给属下的那一炷香。”雷利觉目光镇定,神情紧 绷。“所以,属下还是有那一炷香的时间。” “没错,没错。”龙御天无奈地点头,“公主你看……” “雷利觉,你到底想要怎样!”早已怒不可遏的齐若馨冲到雷利觉面前,不顾众人惊愕到掉下下巴的 目光,与龙御天那完全奸计得逞的得意表情,厉声呵斥他。“一个月前,你对我亲口说了些什么,难道你 都忘了吗?还是你到宫里以后发现,娶了公主就真的可以让你飞黄腾达,得享荣华了?” “我说过什么,我都没有忘。”雷利觉抬起眉宇,坦荡的目光紧迫的扫过她苍白愤然的面容。 “我记得许久以前,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说过,如果他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面对,还算什么男子汉 ?他怎么给你承诺,怎么给你幸福,怎么能爱你保护你一生一世呢?他还说过,不管现在还是未来,他的 心永远都不会变。” “可是站在我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她对他嗤之以鼻的冷哼,“容本公主提 醒你,他也还说过,今生今世,他都不会娶一个公主!” “那不是他说的,而是一个胆小懦弱甚至还自卑可怜的男人说的。”直视着她鄙夷的目光,他坦然而 充满坚定意志。 “什么意思?”她怔愣了刹那,猛咬嘴唇,“雷利觉,不管过去和现在,那些话都是从你口中说出来 的!你现在这样……难道说,你真的被这华丽的宫廷所迷惑,也开始贪图荣华富贵了吗?” “过去的雷利觉敢作敢当,是条汉子!现在的雷利觉唯唯诺诺,瞻前顾后,还怎么当得起大丈夫呢? ”他执着的目光轻柔扫过她充满愤慨的脸,“他讨厌那样的自己,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怯懦与自私有多么 的讨厌!所以,他想要重新找回过去的自己,也想要请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 高傲地昂起下巴,她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凝视着他。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过去的雷利觉,也是现在的雷利觉,因为不管过去与现在,他要做的,其实 只有一件事!”他挺直背脊,大胆而专注地望着她。 看着他深邃眼眸里那抹熟悉的坚毅,那样强大的力量,那样明亮的光芒……齐若馨情不自禁地颤抖了 一下。 “我要娶一个名叫齐若馨的女子,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不管她现在有多厌恶我,看不起我,我都必 须请求她嫁给我,我曾经做过懦夫,也曾经做过逃兵,但是现在我终于恢复了我的神智,终于知道因为我 的愚蠢和那该死的自尊心,我差一点失去产比生命还要珍贵的她!”雷利觉坚毅的目光里浮现出深刻的沉 痛。 她可以接受他吗?不,不行,过去一个月的痛苦回忆,他说过的那些话语…… “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我曾经辜负过你,但你也让我伤心欲绝了。”齐若馨后退一步,她清澈 的双眸里有着麻木与死心,“现在的你为何要娶我?你说过的那些无情的话还历历在耳,难道现在我就不 是公主了吗?” “你就是齐若馨。”他目光真挚的望进她哀伤的眼里,“是那个即使怀疑我是叛党逆贼甚至利用了你 ,还依旧为了救我,愿意牺牲生命,不顾危险的女子,我那些渺小的自尊与骄傲,和你对我的爱相比,根 本不值一提,还好现在还来得及,来得及向你表达我的后悔与自责,来得及请求你的谅解。” “那根本是我一时冲动,我才不会为了你而牺牲我自己!”她一口否认,眼里固执的光芒却渐渐减弱 ,“还有,你不必请求我,因为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因为我把你伤得太重了吗?”雷利觉紧握了一下拳头后,倏地放开,毅然伸出一手,坚定的握住她 不住痉挛的纤细手腕,“我知道解释也好,自我辩解也好,都无法消除我这段日子带给你的悲伤,是我害 你不断流泪,是我让你心碎,是我没有实现对你的承诺,所以我应该遭受最严厉的处罚,你就给我这个机 会,让你发泄你的恨意,让你惩治我对我们感情的背叛。” “你以为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可抹杀你那些无情的话语?还说什么会保护我,会一辈子对我好 ,说什么你的心永远不会变……”她眼里的恨意不断的加深,然后心痛的泪水也随着恨意宣泄出来。“我 恨你,我真的很恨你,即使到死,这份恨意也不会随之消失,所以我不要嫁给你,我不要我不要……” 齐若馨想要挣脱他的掌握,但他却带着温柔的力量将她握得牢牢的,用满眼的深情目光定定锁住她的 泪眼。 “对不起,可是……我不会放开你,差一点,我就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失去你,我怎么还能放开你?如 果放开你,可以让你更快乐,更幸福,我一定会放开。” “那你就放开……” “然而我却知道,如果我现在放开了,留给我们彼此的,会是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你的眼里不会再有 笑容,你的心里也不会再有阳光。” “你怎么如此自大?谁说我没有你不行了?我要嫁的是朝廷重臣,是全龙溪国最聪明的人!可是你呢 ?你只是个草莽山贼,粗鲁无礼,还很莫名其妙,心志不坚!我只要看到你,就不停的哭,不停的哭……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自己哭吗?” 她用手背擦去泪水,依旧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站在你面前的这个草莽山贼,他的确有许多缺点,有他的懦弱和自私,有他的愚蠢和自大,可是他 还是要对你说,对于他而言,从来就只有一个人在心里,从未有过任何的改变。”雷利觉手腕用力,逐渐 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她想要挣扎抗拒,可是他的眼睛,那双可以吸进灵魂的眼睛……如过去一样闪烁出夺人的光芒。 他的确是她唯一的爱人,然而……她可以相信他吗?他的反复无常,和他那些在意身份地位的话语, 还留在她的心底,不曾抹去。 “谢谢你爱他,谢谢你不论他是怎样的混蛋,却还是愿意把他摆在你的心里,他真的不配得到你那么 高贵那么深厚的爱,然而就算不配又如何?就算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是出身草莽的山贼又如何?重要 的就是你爱他,而他也爱你,倾其一生都只会爱你一个。” 齐若馨本来以为自己的心固若金汤,本来以为他的任何花言巧语都无法打动她了,他曾经将她伤得那 么深,那么痛,她早在心里发过誓,要恨他到底! 可是,可是为何会动摇了呢?为什么看着他深邃的双眸,看着他坚毅的脸庞,看着他眼睛里那抹让她 颤抖的专注……她就还是思绪模糊,神智开始不清了呢? “我心爱的公主,如果我无法来到你的世界,你也无法来到我的世界,又有什么关系?我居然没有早 点想到……世界是人创造的,我们可以共同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那不就行了吗?”他说得自信飞扬 ,斩钉截铁。 “可是你知道,已经破碎了的东西,又怎么会愈合?如果有一天,你突然间又用什么身份地位为借口 ,又再要离开我呢?”她从来就不是真正坚强的人,在她的心里,有着她的孤寂和胆小,她高高在上,可 也高处不胜寒。 “我第一次在一个人的面前可以完全的做自己,不是龙溪国的平阳公主,也不是个厉害的巫蛊师,且 不需要记住自己的身份,维持应有的仪态……然而,这些都被你一手摧毁了,你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 是龙溪国的公主!”两行清泪滑下眼眶,她哭出了内心的悲哀。 “所以都是我的错!”他平静的声音里却蕴含着深沉的情感。“你把那么珍贵的心放在我的手中,我 却丝毫不知珍惜,我知道要你再度信任我,是多么困难,但我不能因为困难,就不去争取与尝试。” 她默默摇头,依旧固执地闭紧双唇。 “你说破碎了的东西,不可能愈合了吗?”一抹温暖人心的笑意在他嘴角缓缓浮现,“有办法的,所 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不能愈合。” 雷利觉一手牢牢握住她的手,摊开另一手的掌心在她面前。 齐若馨情不自禁地望向他的手掌,然后倒抽一口冷气。 “我记得,我已经摔碎了它……”她颤抖的用手指轻抚过发簪上崭新的珠花。与她曾经佩戴过的那个 一模一样,“你买了个新的吗?”这个珠花发簪,与他曾经送给她,却被她摔碎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知道吗?原来珠花是用细绳将珍珠一颗颗串起来的,所以只要将散落一地的珍珠拾起来,再用细 绳串好,它就会得到重生。”他小心翼翼的将珠花放在她的手心里,眼角边闪过一抹晶莹的光芒。 “你……你亲手串好它的?”齐若馨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审视着他那张充满诚恳与信心的脸庞。 “当然,我还请了工匠帮忙,将珠花再固定到发簪上。”他带着笑意的眼里也是一抹深情。“希望有 一天,我会有机会将它再送给你,虽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会来抢婚,不过也许……在心底深处, 我一直不曾忘记自己对你的承诺,不曾忘记一分一毫我对你的感情。” “雷利觉,你这个胆小鬼!”她眼里突然狂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知道吗?如果你要抢 婚的话,可是要经历生死考验的。” “这样才公平,你为了我,经历了生死的考验,我作为男人,可不能再落于你的身后了!”他看着她 颤抖手心里的发簪,轻柔低语。“我可以帮你把发簪再次戴上了吗?”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答应你……” “那么就先把发簪留在你那里。”雷利觉手腕一抖,轻而易举却又深情无比的将她整个拉进了他的怀 抱。 “现在,你不需要答应,等我向你证明了我的爱,你再让我为你戴上,我已经做好准备,什么生死考 验我都不怕,因为我拥有你的爱。” “自大狂!谁说爱你了……”虽然还是在挣扎,然而她的身体却有了自己的意志,靠紧了他结实的身 躯。 “你这么自说自话,实在是有够讨厌的。”眼泪不断淌下,可是她原本晦暗的心却在渐渐放晴。 “那你就讨厌我吧,恨我吧,我任凭处置,好不好?”拥紧了她纤细的身体,他温柔的语气也不禁有 些哽咽。“只是,我再也不会让你哭泣了,我用燕云寨,用我师傅的名声,用我的自尊与骄傲向你发誓。 ” “谁知道你的师傅是谁啊……”齐若馨伸出手去,回抱住他壮硕的身躯,“以为这样我就会信任你吗 ?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 “你不必相信我,我会做给你看,用一辈子的时间。”雷利觉内心狂喜无比,更是充满了感激与对她 的满满爱意。 差一点,他就真的失去她了……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将她拥进自己的身体里。 “好吧,雷利觉,你刚才不是说要我惩罚你吗?我想到了最好的惩罚方式,就是让你用一辈子的时间 ,证明你对我的爱,如果你再敢欺负我分毫,我就判你大敬之罪,要你好看!” 齐若馨投降了,向她自己心底对他那无法割舍的爱意投降。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谁让她一贯颐指气使,谁让她一贯横行霸道……才会栽在这个恶劣男人手里 。 他们相抱的模样吓坏了一旁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神殿祭祀,宦官女官,宫女侍卫……全都瞪大双 眸,额冒冷汗,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是皇上不走,他们又怎么能先走? 但这样的场面也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哪朝哪代,会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发生? 公主出嫁的祈福仪式,公主却与另一个男子,在祭坛前忘乎所以的亲密拥抱! 这根本就是朝廷里最大的灾难……可是,他们那伟大的君主可并不是这样想的,眨动他那双邪肆诡谲 的双眸,看得津津有味,兴致十足。 “看来,公主答应了你的请求,那……”突然间,龙御天带着坏心的笑容,打断了情人间温馨的场面 。 雷利觉和齐若馨暂时从他们的世界里抬起头,看向那个主导一切的男子。 “刚才所说的生死考验--”龙御天无辜的扬起层,“皇姐,朕想到一绝妙的点子,你看怎么样?” 齐若馨抬眼扫过自己心爱的男子,巧笑着噘起嘴角,“但凭皇上做主。”让她那么伤心难过,当然还 是需要一些惩罚的咯,她好歹也是皇家公主不是吗?而且她相信,她的这个皇帝弟弟,绝对会以她的幸福 为第一考量,不然她也不会答应假意嫁给宇文浩,再在神殿上试探雷利觉的心意。 虽然,她当时并不是那么的有自信,认为他一定会出来抢婚就是了…… “不管是怎样的生死考验,属下都甘愿接受,请皇上下旨!”雷利觉洒脱地说出这句话,目光里满是 自信与锐气。 那一刻,齐若馨仿佛看到了一年多前,她被困山谷时,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黑衣男子。 雷利觉,他虽然浑身上下都是缺点,但也有过让她心动的时刻啊! “雷利觉,在你有生之年,都要对平阳公主不离不弃,生死与共。”龙御天站在皇座上,朗声说道, “这个考验的期限是一生一世,直到你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才算完结。” 龙御天笑得得意洋洋,如此这般的生死考验,也只有他这样的英明君王才能想得出,虽然有点便宜雷 利觉……不过,他似乎也有将情况搞得复杂与惊险的嫌疑。既隐瞒了李瀚的死讯,其实也没必要一定要在 如此隆重盛大的场合,试探雷利觉的真心……所以,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谁让他那个对任何男子都非常 不屑的皇姐,偏偏就喜欢上了这小子呢? 尾声 洛安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地行驶着,驾车的是个年轻男子,一身黑衣,头戴斗笠,悠闲地 哼着小曲。 “相公,城门就要关了,你能不能加快速度?”车帘掀开后,一位英姿飒爽的美貌妇人,露出一脸不 耐,看向正在驾车的男子。 “娘子,就算城门关闭,又有何妨?”男子回头对着妻子粲然一笑,斗笠下的一双深邃的眼眸熠熠生 辉。“上一次,我们不也是城门紧闭的时刻一起入城的?” “还提上一次?那也算一起?我跟你后面那么久,你竟然都不曾发现我的存在!”这对年轻夫妻,竟 是新婚不久的雷利觉与齐若馨,他们不在璘阳城里享受荣华富贵,也不在燕云寨里过着惬意生活,跑来洛 安城干什么? “只怪娘子你的隐身术如此了得,也只怪当时我失魂落魄,思念着娘子,却不知道思念之人,其实就 在身边。”雷利觉抬起斗笠,露出了他深刻刚毅的面容。 “那时就算被你发现了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会顾忌着我的公主身份,而离我远远的,如果不是你那么 迂腐的想法,我们也不会白白各自伤心了那么久!”齐若馨嘟起嘴角。“想当时,我替你挡掉了多少巫蛊 的攻击,可是你却浑然未觉。”两年前攻占洛安城一役,她瞒着雷利觉暗中保护他,直到战事结束,才悄 然离开。 雷利觉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到身旁。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身边半步。”他坦然接受她的指责,也坦然说出他的誓言。 齐若馨笑容得意的来到他身旁。“怕李瀚会对我不利?还是坚持要为你那个结拜的叛贼哥哥报仇?说 好了,这次如果真的找到李瀚那奸贼,一定要让我和他好好的干上一架!” “娘子,你好久不用巫蛊之术,确定没有手生?”雷利觉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搂住她的肩膀,咧嘴一 笑,“不过我恐怕这次要让你失望了,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个月前我接到师傅的消息,说是李瀚这个大魔 头,在一年多前便身染一种恶疾,不治身亡了。” “什么?那皇上怎么会说,得到了李瀚在洛安出没的消息?你干嘛还同我一起偷溜出宫?”齐若馨的 脸颊倏地一红,却还是乖乖地靠紧夫君的怀抱里,但立刻又瞪大杏眸睨着他。“你师傅是谁,他的消息难 道比朝廷的还可靠?如若李瀚已死,我那个皇帝弟弟为何还要通缉他?” “我师傅是无须子。” “无须子!就是曾经担任过神殿大祭司,龙溪国最伟大的巫蛊师无须子?你怎么会认识他的?我年幼 时也是在宫里向他学习的巫蛊术,但他后来云游四海退隐山林去了,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他半点消息……” 她愕然地推开他的胸膛,“好啊,你竟然还藏着这么大的秘密!雷利觉,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 ” “你没有问起过啊……”他一脸无辜地张大眼,再度伸手,不容她抗拒地拉进他的胸前,牢牢握住她 的纤腰,“我以前闯荡江湖时,偶然与他老人家相遇,他见我才智出众,就开始教导我学习奇门排阵之法 ,不过,每次只有他找得到我,我却从来不知去哪里寻找他老人家。” “难怪你会布那些远古失传的阵法……”齐若馨不悦的拧紧眉,“他既然会那些远古阵法,为何不教 给我呢?居然教会了你这个山贼!” “看来我们真是天生的缘分。”雷利觉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温柔。 “你说他老人家是不是占卜出了我们未来的姻缘,才会刻意如此安排?你学巫蛊,我学奇门,让我们 双剑合璧,惩奸除恶?” “占卜之术我其实也只是略懂皮毛,师傅说过,每个人的命运都由气形成,而要识得这些气,要看人 与人之间的缘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算得很准,不过,你这样的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抬起头,她朝 他嫣然一笑。 “那么,师傅既然有了李瀚的消息,你故意不告诉我和皇上,又是为了什么?”齐若馨已经懒得和他 生气了,他爱隐瞒什么都随他去,反正早晚会对她坦白的不是吗? “娘子,我说过不会再离开你半步,所以你去哪里,我自然也跟去哪里。”眼神里掠过戏谑的光芒, 他带着深情的目光凝视着她,“况且洛安离燕云寨也不远。原本我们不就打算下月回燕云寨,帮助大家兴 建新镇的?早点先来洛安游山玩水几天,也不错。” “你一日不戏弄我,你就一日不高兴。”她故作愤怒地戳了下他的肩膀,语气里却满是甜蜜的感觉。 “等我飞鸽传书告诉皇上,让他治你今欺君之罪,你看怎么样?” “你舍得吗?”雷利觉完全有恃无恐。 她大大的叹了口气,斜睨向他的目光却柔情似水,“真是的,我堂堂平阳公主,怎么就被你这个山贼 吃得死死的呢?” 搂紧爱妻的肩膀,雷利觉的目光扫过她发间那支珠花发簪。 “因为我在你身上下了蛊,而你也在我身上下了蛊,所以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眨动了一下她浓眉的睫毛,齐若馨带着幸福的笑容抱住他的熊腰,“我爱你,我的山贼。” “我也爱你,我的公主。”他俯下头去,想要亲吻她的脸颊。 “相公,皇上应该也知道李瀚的死讯了吧?师傅既然联络了你,应该也会联络我那个皇帝弟弟才对! ”齐若馨推了下他的肩膀。 “我看,皇上自然是已经得知消息了,不然他这次怎么会不阻止我们出宫追捕李瀚?如非为了你的安 危,一年前他也不会召我进宫……”一抹了然的精光从雷利觉的眼里闪过,他佩服的不断颔首。“原来如 此!恐怕在那之前,皇上就已经得到消息了,但他故意隐瞒不发,而是给你我制造见面的机会。” 齐若馨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又自然的靠紧他的怀中,微微打了个哈欠,“看来我们都被他戏弄了,相 公,你觉得我的嫁妆是不是太少了一些?还有,我们在璘阳城的府邸正在兴建,不如再多建几座庭院在里 面,至于燕云寨改建成燕云镇的话, 需要的银两应该也是多多益善的……” “娘子,前几项我都不反对,不过燕云寨的事,说好了由我一手包办,你不得插手。”雷利觉看着妻 子一脸的古灵精怪,眸光里充满了宠爱之色。 “好啦好啦,免得又有损你的男子汉自尊心嘛,我知道。”勾住他的脖子,她粲然一笑。 看着妻子如此娇媚的表情,雷利觉忍不住俯下身去,轻柔的吻住她的嘴角。 齐若馨配合的抓住他的肩膀,让浅吻渐渐转变成了深吻。 好在夜黑风高,官道上也四下无人,他们自是可以稍稍放肆一下。 许久之后,雷利觉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怀里佳人,虽然成亲已经一年,然而他们之间却永远火花四溅, 热情满满。 远处的洛安城烽火闪烁,城墙巍峨。 近处的官道上,一对有情人忘我地互相依偎。 天际处,月光温柔,群星闪耀。 洛安城的夜晚,祥和宁静,美好如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