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宠翻天》 第一章 盛夏时节,本该燠热难当,然而昨儿个下了一整日的雨,驱散了些许暑气,使得今日凉爽许多。 一辆马车刚出了城,平缓地行驶在一条石板路上,而除了驾车的车夫之外,还有四名高大壮硕的男子随行护送。 平稳地行驶了一段路之后,一只纤纤柔荑掀开了车窗的帘子,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容颜。 暖暖的日阳映照在她水灵细致的脸蛋上,让她原已白皙如瓷的肌肤看起来更加的光华夺目,而那双彷佛不曾染过半丝忧愁的澄澈眼眸,正兴致盎然地望着马车外的景致。 她名唤水芙蓉,今年刚满十八,是杭州“水滟绣坊”的千金。 二十年前,一名来自北方的商贾水耘楷在游访江南时,遇见了杭州美人吕滟滟,两人一见倾心,互许终身。 成亲之后,宠溺爱妻的水耘楷不仅决定在杭州定居,甚至还为爱妻开了间“水滟绣坊”。 由于吕滟滟有着顶尖的绣工,不论花、鸟、兽都绣得栩栩如生、精巧细致,因此在江南一带深受欢迎,甚至还不时有京城的达官贵人特地前来光顾。 身为水家的掌上明珠,水芙蓉自是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周到,凡事有宠爱她的爹娘为她打理妥当,因此这十八年来,她的日子过得极度单纯而美好,性情也十分的温柔善良。 “小姐,咱们约已到了中途,估计再四、五日的路程,就可以抵达老夫人的府邸了。”同乘于马车中的丫鬟青儿说道。 “那太好了,我已经好久没见到祖母了呢!” 水芙蓉勾起柔润粉唇,漾开一抹微笑,而这轻轻一笑,让她细致的眉眼更多了几分迷人的娇媚。 她这趟从杭州而来,为的就是要前往久违的祖母家中,替将满七十高龄的老人家祝寿。 其实早在半年之前,爹娘就已计划好要在这时候暂时歇业两个月,合家一块儿北上为老人家祝寿。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结缡二十载的爹娘感情恩爱如昔,而如此恩爱的结果是——娘不小心又怀了身孕! 这个意外的惊喜,打乱了他们原先的计划。 由于娘已年届四十,又是怀胎初期,爹怎么也不放心让娘承受长途跋涉之苦,万一路上发生个什么状况,那可怎么得了?因此考虑了许久,最后前去祝寿的重责大任,就交给水芙蓉了。 为了怕此行有什么状况,这一路上,除了她的贴身丫鬟青儿随侍在侧之外,水耘楷还特地挑了府里身手最好的四名护卫随行保护,这才放心让她出发。 生平第一次要与爹娘分离一、两个月之久,水芙蓉有些不习惯,但是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疼爱她的祖母,她的心里就充满了期待。 此刻,她愉悦地噙着一抹微笑,翦水秋瞳望着从眼前不断掠过的景致,眼睫不经意地一抬,正巧瞥见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座庄严的寺庙。 水芙蓉突然心生一念,开口说道:“咱们先绕去那边的寺庙上个香吧,我想替娘祈福。” 娘年届四十有孕,本就比较辛苦一些,希望菩萨保佑娘怀胎十月能一切顺当,将来替她添个弟弟或妹妹。 小姐有令,车夫自然立刻转了个方向,朝山脚下的寺庙行驶而去,而水芙蓉仍沿途欣赏着马车外的景致。 过了一会儿,他们的马车正好经过一辆停在路旁的马车。 尽管只是短暂的交错而过,水芙蓉却已瞥见一对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女,满脸愁容地伫立在那辆马车附近,而两、三名家仆模样的男子,正努力地推着他们那辆一动也不动的马车。 他们怎么了?遇上麻烦了吗? “等等,停下来。”水芙蓉开口道。 车夫立刻缓了下来,将马车稳稳地停在路边。 “小姐有何吩咐?”一名护卫上前询问。 “刚才咱们经过的那辆马车,发生了什么事?”她关心地问。 “属下这就过去瞧瞧。” 护卫立刻前去了解状况,不一会儿就迅速返回来禀告。 “启禀小姐,他们的马车不小心栽进路上的大窟窿,这会儿车轮正陷在里头动弹不得,几个家仆正努力想将车子推出来。他们家的夫人大腹便便,看起来似乎受到了惊吓,身子有些不适的样子。” 一听见对方夫人怀有身孕还受了惊吓,水芙蓉细致的柳眉便蹙了起来,明眸浮上一抹关心与担忧。 “我去瞧瞧吧。” 她下了马车,在青儿的陪伴下靠了过去,果然看见他们的马车卡在一个坑洞中,而几名家仆正卯足了力想将车子推出来。 “快呀!你们就这点力气而已吗?”身穿华服的男子一边护着身旁的妻子,一边焦急地催促着。 几名家仆更加卖力地推,可试了半天却仍是失败。 水芙蓉见状,便对身旁的护卫们说:“你们也去帮忙吧。” “是!” 四名护卫也全去帮忙,无奈那窟窿底下是一摊软泥,车轮深陷在那里头,一时半刻还真是拿它没辙。 眼看那名妇人挺着约莫八、九个月的身孕,脸上神情看起来有些难受,水芙蓉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要青儿上前去邀约。 “这位老爷、夫人,咱家小姐见夫人有孕在身,又不巧遇上这样的意外,心里有些担心,如二位不嫌弃,咱们的马车就在一旁,可以先行送二位回府。”青儿开口道。 听了青儿的话,夫妇俩转头望向水芙蓉,脸上有着惊讶与感激。他们虽然不太好意思麻烦别人,但是由于妇人的情况特殊,也只能接受这番好意。 “多谢这位姑娘,在下杜长兴,她是我内人凤儿,咱们就住在城东。”杜长兴对水芙蓉说道:“倘若姑娘不嫌弃的话,不如一块儿到舍下,也好让杜某好好答谢姑娘。” “是啊!”一旁的苏凤儿也点头附和。 水芙蓉浅浅一笑,答道:“只不过是帮点小忙罢了,二位不必如此客气。” “不不不,对我们来说,姑娘帮的可是一个大忙哪!”杜长兴一向好客,对于好心帮助自己的人,更是非要好好款待不可。 眼看盛情难却,水芙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就叨扰了。”她转头对护卫说道:“你们先留下来帮忙把马车推出来,等等再过来会合吧。” 吩咐完之后,苏凤儿在丫鬟的搀扶下乘上马车,而水芙蓉也跟着坐了进去。为了让大腹便便的苏凤儿能够舒服一些,青儿就没有陪着坐上去了。 杜长兴就坐在车夫旁的位置,负责指路。当马车开始平顺地行进后,马车中的水芙蓉关心地观察着苏凤儿的气色。 “凤姊姊还好吗?身子有没有不适?”由于苏凤儿约比她年长十岁左右,她便以姊姊相称。 “刚才挺不适的,不过这会儿好多了。”苏凤儿感激地笑了笑,问道:“不知道这位好心的妹子怎么称呼?” “我姓水,姊姊唤我芙蓉就行了。” “芙蓉,这名儿真适合妳,瞧妳水灵秀雅的模样,就像芙蓉一样美。不过妳看起来好面生,是从外地来的吗?” “嗯,我是从杭州来的,要往北方去,刚才瞥见山脚下有座寺庙,原本打算去上个香的。” “原来是这样啊——唔……” 苏凤儿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腹部突然传来阵阵抽痛,让她的脸色泛白,甚至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怎、怎么了?凤姊姊还好吧?”水芙蓉紧张地问。 难怪爹执意不让怀有身孕的娘走这趟,沿路可能发生的状况太多了,当真是一点儿也冒险不得。 车厢外的杜长兴原本就拉长了耳朵,关心着车厢内妻子的状况,这会儿一听见水芙蓉的问话,立刻担忧地问:“怎么了?凤儿?是不是又很不舒服?” “我还好……还受得住……你们别担心。”苏凤儿怕夫君和水芙蓉太过担心,便咬牙忍耐着不适,打起精神回答。 看着苏凤儿那一脸难受的模样,水芙蓉有些慌了手脚。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好,只好紧紧握住苏凤儿的手,给予她精神上的支持。 返回杜府之后,杜长兴立刻派人火速将大夫请来。 根据大夫的诊断,苏凤儿是在他们的马车陷入窟窿时,在剧烈的震动和情绪的惊吓之下动了胎气,不过幸好他们很快就赶回府邸歇息,因此情况不算太严重,服了安胎药之后,只要多加休养就没有大碍。 对此,杜氏夫妇对水芙蓉更加感激,热情地邀她留下来小住几日。 水芙蓉原想婉拒,但是一来夫妇俩的盛情难却,二来这个意外插曲延误了他们一个多时辰,若要继续上路,就怕没法儿在天黑之前抵达下一个城镇,因此便同意留下来住一天。 隔天上午,瞧见苏凤儿在为即将出世的孩儿做绣鞋,水芙蓉一时兴起,也帮忙绣起了小衣。 因为有个绣工一流的娘,她打从四岁起就拿绣花针,跟在娘的身边胡乱绣些图样,这么多年下来,她的绣工想要不好也难。 由于将出世的孩子肖兔,因此水芙蓉在小衣上头绣了一只白兔。 杜长兴在一旁看着,就见她的绣工绝佳,完全抓住了兔子活泼可爱的神韵,看起来像是随时要从绣布上蹦跳出来似的。 “芙蓉姑娘的针黹功夫真是了得啊!”杜长兴赞叹道。 “就是啊,我的手艺完全没得比呢!”苏凤儿笑着轻叹。 “哪里,凤姊姊太谦虚了。”水芙蓉浅浅一笑。 “才不是谦虚,芙蓉妹子的绣工了得,我可要趁此机会好好讨教讨教。”苏凤儿呵呵笑道。 见她们两个女人相谈甚欢,杜长兴正打算踱开时,一名家仆前来禀告。 “启禀老爷,耿公子来了。” “喔?”杜长兴一听,脸上有着掩不住的愉悦。“盼了这么多天,人总算是到了!快请!” 水芙蓉心想,既然主人有久候多时的贵客,她这个“闲杂人等”不太方便在场,便开始收拾手边的针黹,打算避开。 杜长兴见状说道:“芙蓉姑娘别忙,难得的机会,就一块儿见见我那个好友吧!他叫耿行风,在北方经商,平时忙得不得了,这次还是趁着到外地办事的途中,硬是拐个弯到这儿来的。” “既然那位耿公子难得来一趟,杜大哥和凤姊姊应该有很多话想和他聊,我在一旁岂不扫了大家的兴?”水芙蓉善解人意地说。 “不会不会,一点儿也不会!”杜长兴哈哈笑道。 他最喜欢交友了,场面愈是热闹,他愈是高兴。 “喏,他来了!” 水芙蓉抬头望去,只一眼,她的目光就立即被那抹身影吸引住。 他有着比南方人还要高大挺拔的身躯,虽然因为距离的关系,还没能瞧清楚他的容貌,但是他那笃定的步伐散发出绝对的自信与傲然,彷佛无论什么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 直到他逐渐走近,近得足以看清他的面容,她的一颗芳心更是掀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悸动。 他有着一张俊美的脸孔,深邃的轮廓上,有着一双锐利如鹰却又幽黑如潭的眼眸,彷佛能轻易地看透人心,却又没人能捉摸他的心思。 尽管他到现在还没开口说半句话,但是他举手投足之间却散发出一股宛若王者的气势,那么的霸气、强烈,深深震慑住她。 这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男人,一点儿也不像只是个寻常商人,倒像是习惯接受众人臣服、敬畏的王者。 水芙蓉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陌生人,恍惚间,周遭的一切景物彷佛全消失了,就只剩下她与这名气势慑人的俊美男子…… 耿行风昂首阔步走了过来,发现在场除了好友夫妇之外,还有一名不曾见过的年轻女子。 他转头一望,深邃的眼眸对上了一双翦水明眸。他的目光在她美丽的容颜上停留片刻后,很快就移开了。 尽管这女子的容貌娇美如花,浑身散发出一股清纯的气质,但或许她是好友新纳的妾,倘若他一直盯着她瞧,未免太过失礼。 不过……杜长兴这家伙不是一向偏好娇娆艳丽的女人吗?眼前这看起来约莫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女人却像一朵淡雅的小花,合他胃口吗? “行风,这位是来自杭州的水芙蓉姑娘,昨儿个多亏有她好心帮我个大忙,为了答谢她,我特地留她下来作客。”杜长兴开口介绍道。 “喔?” 原来只是好友的客人,耿行风这才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她几眼。 察觉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水芙蓉白皙的双颊蓦地染上淡淡的红晕,她的视线甚至没有勇气再度与他对上。 都怪他的存在感太强烈、气势太慑人,让她一颗心莫名地怦跳不止,整个胸口也不断不断地发热。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的强烈…… 耿行风将她脸红心跳的神态看在眼里,轻易看穿了她的心思。 这个模样娇美的小女人,看起来就是自幼受尽呵护与宠爱的千金小姐,那张美丽的脸蛋根本藏不住心事,而那情不自禁的娇美神态让他眸光的热度渐升,嘴角也微微勾起。 水芙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头,就瞥见他唇边那抹俊魅的笑,那让她的脸儿变得更加烫红了。 杜长兴将他们两人之间的眼神流转瞧在眼里,开心地笑咧着嘴。 “芙蓉姑娘,刚才我已经提过了,这位是我好友耿行风,他在北方经商,妳不是也要去北方吗?说不定往后还有机会遇上呢!” 往后还会遇上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涨满了水芙蓉的心口,她想对耿行风扬起一抹友善的微笑,然而一对上他那张俊魅的脸孔,芳心又是一阵不争气的怦动。 她知道自己这些掩饰不住也克制不了的反应肯定都落入他的眼底,那让她感到困窘极了。 脸红心跳间,她索性低下头想要佯装继续刺绣,岂料手中的绣花针却不小心扎到了她的指尖。 水芙蓉蹙眉轻呼一声,眼底掠过一丝懊恼,心里可一点儿也不希望被他认为是个笨手笨脚的女人。 耿行风迈开步伐踱了过来,拿起她绣到一半的小衣仔细端详。 水芙蓉抬眼一望,就见他修长的指正轻轻抚过她绣好的兔子,那动作轻柔得宛如在抚摸女人的肌肤,让她的一颗心擂鼓般地剧烈跳动着。 “这是妳绣的?”耿行风开口问道。 那低沈的嗓音宛如撩动湖面的风,在水芙蓉的心底掀起阵阵涟漪。 “……是。” “绣得真好。” 听见耿行风的称赞,水芙蓉的唇角克制不住地弯起,一颗芳心也瞬间跟着飞扬了起来。 多么奇怪,明明同样是称赞,但刚才杜长兴和苏凤儿的赞美并没有掀起太强烈的情绪,耿行风的赞美却让她的心底雀跃不已…… “多谢耿公子称赞。” 水芙蓉想要伸手将小衣接回来,指尖却不经意地与他相触,她的手微微一颤,小衣就这么飘落地面。 她本想伸手去捡,但耿行风的动作更快。 他弯身捡拾,俊颜正好俯低在她的颊旁,灼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耳畔,让水芙蓉忽然感到一股热气冲了上来。 口干舌燥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伸出粉舌轻舔了下干燥的唇瓣,而这个无心挑逗的举动让耿行风的黑眸闪过一抹灼光。 他注视着她那酡红的娇颜,将拾起的小衣交到她的手中。 “喏。” “谢……谢谢……” 双颊热烘烘的感觉,让水芙蓉不必伸手触碰,就知道自己的脸蛋肯定红烫得不象话,那让她羞得没有勇气继续待在原地了。 “我……耿公子既然难得来一趟,你们必定有许多话要聊,我就不打扰……先失陪了……” 水芙蓉匆匆转身离开,一旁的青儿也跟着一块儿退下。 杜长兴在一旁看得兴味盎然,笑得合不拢嘴了。 “瞧你,把人家小姑娘逗得落荒而逃。难得你也有逗弄姑娘家的兴致,怎么,瞧上眼了吗?” “没有那回事。”耿行风开口否认,然而目光却不自觉地往那抹匆匆离去的曼妙身影瞟去。 不可否认的,那个宛如芙蓉般娇美的女子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所有的情绪全都表现在她那张清丽的容颜上,他还不曾见过像她那么容易害羞脸红的女子,而那双澄如秋水的眸子,透露出对他的倾慕之意,在他心底掀起一阵隐隐的骚动。 “芙蓉姑娘人美又善良,配你很适合啊!”杜长兴由衷地说道。 耿行风撇了撇唇,说道:“我没有谈情说爱的闲工夫。”顿了会儿,忍不住多问一句。“她知道我的‘来历’吗?” “当然不晓得,我知道你不喜欢夸耀那些。”杜长兴答道。“我只不过说你是个商人罢了。” 耿行风点了点头,他虽然如杜长兴所言,的确是个“商人”,但是耿家在北方的财势惊人,说是坐拥金山、银山也不为过,财富多得足够供养一大家子的人一辈子吃喝不尽。 除了拥有万贯家财之外,耿行风的姊姊更是受尽皇上宠爱的德贵妃,因此就连官府的人也拚命想巴结他们。若说耿家权大势大得宛如北方霸主,那可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耿行风在两年前从爹的手中接下庞大家业,由于他娘姜若水并非爹的正室,只是一名小妾,也因此,当初爹的决定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尤其是爹的正室周湘云,为了她儿子耿行义没能接掌耿家事业而差点闹翻天。 他不在乎那些“杂音”,也不在乎周湘云母子处心积虑地想将他从目前的位子上拉下来,因为他的能力有目共睹。 短短两年的时间,耿家的家业不仅没有半点缩减,还更加扩张,证明爹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这几年来,耿行风的身边多的是盼望能获得他青睐的女子,然而那些女人深知他拥有的财富与权势,从她们的眼中,他只瞧见了贪婪、虚荣与算计的光芒,那让他反感至极。 可是刚才那个清丽雅致的小女人,根本还搞不清楚他的来历,那双单纯澄澈的眼眸就泄漏了对他掩饰不了的怦然心动。 那份单纯而不带半点利益考量的爱慕之心,让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之中的他有种如沐春风的舒服感。 过去他为了掌管家业,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整个人随时处于紧绷的状态,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但这会儿,她的存在却奇异地让他感觉愉悦与放松,这样的情绪他已经好久都不曾有过了。 “你啊,自从接下家业之后,就整日忙得不可开交,连我这个多年老友都难得能见上你一面。”杜长兴摇头叹道:“谈情说爱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人生会多了许多的乐趣啊!” 耿行风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身为耿家现任主子,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婚事根本不在他优先处理的范围内,然而当了二十多年小妾的娘却深怀忧患意识,对他的婚事急得不得了。 这两年来,娘不只一次地明示、暗示,为了巩固他们在耿家好不容易拥有的“地位”,希望他能够娶个身分地位相当的女子为妻,而娘相中的对象,就是同样在北方拥有庞大家业的聂家千金——聂依依。 他见过聂依依几次,那女子虽然容貌姣好、家世显赫,性情却有些骄恣,根本没法儿在他心底激起半点波澜,因此对于娘一心一意想要撮合他和聂依依的举动,他心里只感到无奈极了。 这趟出门前,娘又提起此事,甚至还搬出过去二十多年来受尽正室周湘云欺压的事情,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他诉苦。 或许是娘的眼泪起了作用,他终于不再强硬地拒绝了。反正终究是要娶个女人来传宗接代的,既然娘如此中意聂依依,那索性就顺了娘的心意吧。 从娘喜出望外的反应来看,说不定等他这趟返回耿家,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多了个未婚妻了。 眼看耿行风无意继续这个话题,杜长兴便也不再自讨没趣。 “对了,这趟你难得来,不如等会儿我作东,咱们到‘凤星酒楼’去吃喝一顿吧?”他口中的“凤星酒楼”是城里最负盛名的酒楼。 “何必这么麻烦?你家厨子的手艺不也挺好的?” “嘿嘿……因为我听说他们最近进了一批好酒,所以想趁此机会顺便去尝尝。”杜长兴坦白招认。 “原来如此。没问题,那就去‘凤星’吧!”耿行风笑着同意,心里很清楚好友对于美酒佳酿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 杜长兴见他的心情挺好,便接着道:“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打算找芙蓉姑娘一块儿去,顺便替她饯行。” “既然是你作东,你想邀谁就邀谁吧。” 耿行风不确定好友是不是仍有乘机将他和水芙蓉凑在一块儿的意图,不过他并不怎么在乎。 那朵芙蓉花虽然娇美迷人,但毕竟他们只不过是恰巧在此偶遇罢了。既然他们往后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那他实在不该花费太多心思在她身上。 只是,话虽如此,刚才她那情不自禁脸红心跳的娇羞神情,却不期然地浮上脑海,在他的胸口掀起一阵隐隐的骚动…… 第二章 杜长兴的邀约,让水芙蓉有些犹豫,而她犹豫的原因,自然就是耿行风。 她分不清自己对耿行风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而那些太过强烈的情绪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过去在爹娘周全的保护下,她很少有机会与陌生男子相处,更不曾有过这样光只见一面,一颗心就剧烈怦动的经验。 这样情不自禁的反应,难道就是所谓的一见倾心? 可是,她除了知道他叫耿行风,是个来自北方的商人之外,其余的一切全然不知,而这趟她只是要前去祖母家祝寿,很快就要返回杭州了。 因此说穿了,她和耿行风不过是凑巧在此时此地相遇,但是很快便又要分离的两个陌生人罢了。 这样一个往后不会再与她有任何交集的男子,却在她的心底掀起如此强烈的波涛,如果她够聪明、够理智的话,就应该尽可能地和他保持距离,免得自己的情绪再受影响。 然而,一想到今日一别,可能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了,她的心底又不禁涌上一股想要再见他一面的冲动,这让她点头同意了杜长兴的邀约。 于是,正午时分,他们一行人来到“凤星酒楼”。 由于杜长兴是这儿的常客,掌柜特地命店小二将他们带到二楼特别规划出来招待贵客的独立包厢,让他们可以不受打扰地用膳,至于他们的随从、丫鬟和护卫们,则留在一楼用膳。 “来来,大家难得有缘聚在一块儿,尽量吃,不够再让店小二送来就是了,千万别帮我省银子啊!”杜长兴是个称职的主人,酒菜一送上来,他就立刻热络地招呼大家。 他风趣热情的态度,让气氛相当轻松愉快,也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水芙蓉稍微放松下来。 她悄悄瞧了耿行风一眼,就见他慑人的气势不变,王者般的风范不变,一袭白色衣袍让他看起来更加俊逸出众,而他那深邃如潭的目光,依然令她怦然心动。 为了怕自己再度在众人眼前面红耳赤地失态,她只好赶紧转移目光,望向身旁的苏凤儿,却发现苏凤儿的脸色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凤姊姊怎么了?”她关心地问。 “我没什么,没事。” 尽管苏凤儿说了没事,但水芙蓉仍不太放心地轻蹙眉头,察觉苏凤儿虽然脸上扬着笑,但笑容却有些勉强。 “凤姊姊真的没事吗?”水芙蓉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我……我……” “凤姊姊,若是不舒服,千万别硬撑啊!” 苏凤儿的表情有些僵硬,她原本怕扫了大家的兴,但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捧着肚子,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好端端的,却突然抽疼起来……” 杜长兴眼看爱妻身子不适,紧张地嚷嚷起来。 “哎呀!该不是昨天这么一惊吓,孩子要提前出世了?”爱妻已经怀胎九个月,提前生产也不是没有可能。 “嫂子的身体重要,我看别吃了,赶紧回去,请大夫瞧瞧吧!”耿行风当机立断,起身打算走人。 “不成不成!”杜长兴将他给压回了座位。“都已经来了,酒菜也都上了,至少你们留下来吧,我陪凤儿回去就行了。” “但──” “就这样了,你们好好享用这一桌酒菜,别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啊!”扔下这句话之后,杜长兴就立刻护着冷汗涔涔的妻子离开了。 他们一走,包厢中就只剩下两个人,这让水芙蓉又紧张了起来。 尽管她没有望向耿行风,却能感觉到他鹰隼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让她顿时有种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摆的窘迫。 相对于她的紧张,耿行风却是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他静静地打量她,黑眸毫不掩饰地浮现对她的赞赏。 她真的很美,不是那种妩媚娆娇的绝艳女子,而是宛如空谷幽兰般细致优雅、清灵秀美,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纯净气息,更让人觉得难能可贵。 不过,这朵清纯的芙蓉花,这会儿却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在他的注视下红了双颊,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睫。 耿行风的目光亳地又更热了几分,她大概不知道,这样无辜又无助的神情,反而会激起男人强悍的征服欲望。 “妳很紧张?”他开口问。 “没……没有啊。” 水芙蓉心虚地否认,想要藉由喝茶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但杯子却因为心神不定而没抓牢,差点儿就将茶水给洒了出来。 她懊恼地轻咬着唇瓣,雪白的双颊立刻染上美丽的红晕。 明明她不是个笨拙的人,怎么老在他面前出糗? “妳还真容易脸红。”耿行风仍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她。 眼看她因为他而娇羞、局促的模样,他的心底莫名地感到一丝愉悦与满足,那是过去不曾有任何女人让他产生过的感觉。 “我不是故意的……” 耿行风闻言不禁笑了,那笑声低沉浑厚,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水芙蓉的心。 “如果脸红可以自由控制,那还真是天赋异禀。” 呃?他这是在取笑她吗? 水芙蓉的脸儿更烫了,那酡红的双颊和娇羞的神态,美得宛如一朵盛绽的花儿,让耿行风微微闪神。 “听长兴说,妳来自江南?” “嗯。”水芙蓉点了点头,心里暗暗庆幸换了个她比较自在的话题。“我要去为祖母祝寿。” “怎么就妳自己一个人?” “因为我娘有孕在身,爹不放心让娘长途劳累。” “原来如此,但是妳自个儿上路,难道不怕吗?” 水芙蓉摇了摇头。“我不是只有一个人,有青儿陪我,爹还派了四名护卫随行保护我。” 就丫鬟和那几个护卫? 耿行风心想,她是如此柔弱娇美,倘若换成是他,别说是四名护卫,就算派了十多名护卫,他恐怕也不能安心,非要亲自守护才行。 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耿行风的眉心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他一向只在乎他的至亲好友,怎么这会儿却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产生这么强烈的保护念头? 望着水芙蓉那双澄彻的眼眸,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她看起来太单纯了,彷佛一尊珍贵易碎的瓷娃娃,任谁都会舍不得她遭受任何一丁点儿的损伤。 “耿公子呢?听杜大哥说你很忙?”水芙蓉开口问道,心里渴望能够更了解他一点。 “嗯,这趟还是硬找出时间绕过来的。” “喔……”听起来,他真的忙得不可开交。 “今日一别,我想往后很难再见了吧。” 听他这么说,水芙蓉的心一阵抽紧。 虽然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是一旦说出来,她的心里还是不免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生平第一次对男人心动,但很快就要与他擦身而过了…… 她那张藏不住心事的小脸,泄漏了她的情绪,让耿行风的心底也升起一丝不舍。 或许是自幼生长在富裕却复杂的大家族之中,他早已习惯了凡事以利益为优先考量,即使是亲人、手足之间也常勾心斗角,因此她这份不带有任何企图的单纯爱慕,让他觉得更加珍贵。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终究只是短暂的交会,即将各自远离,既然如此,那何不好好享受此刻这顿饭? 耿行风收敛心思,为她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 “来,别辜负了长兴的一番美意。” 看着搁在面前的酒杯,水芙蓉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毕竟自己从未饮过酒,不知道能不能适应酒的滋味? 见耿行风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起来似乎挺满意的样子,这酒应该……不难喝吧? 水芙蓉端起杯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然而那酒液才一入喉,烧灼的感觉就瞬间冲上脑门。 “咳……咳咳……”她狼狈地呛咳了起来。 “妳不会喝酒?”耿行风问道,赶紧取下她手中的酒杯。 水芙蓉一边呛咳,一边摇头,豆大的泪珠自眼角迸了出来。 见她这般难受,耿行风伸出手,轻拍着她的背。过了一会儿,她呛咳的情况才终于缓和了下来。 “好些了吗?” “嗯。”水芙蓉点点头,这才发现他为她拍背的举动,心头一暖,想不到霸气如王者的他,也会有这般体贴的举动。 她抬起头想要道谢,却见他的俊颜近在眼前,让她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差点连怎么呼息都忘了。 耿行风见她的脸上仍挂着泪珠,他伸手轻轻拭去,指尖还有意无意地在她柔嫩的颊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个亲昵的举动,再度惹红了水芙蓉的双颊。 “谢……谢谢……我好多了……” “不会喝酒就别喝了,喝茶吧。” “嗯。”水芙蓉也不敢再喝酒了。 喝了口茶顺顺气、润润喉之后,她感觉好多了,随口问道:“耿公子会在杜大哥这儿多留几天吗?” “不,我还得去别的地方办事,然后再赶回去,家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处理。”耿行风说道。这样忙碌的生活对他来说,早已如同家常便饭了。 水芙蓉的眉心轻蹙了起来,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耿公子要多多注意身体,可别忙坏了。”她记得几年前,她家附近有一位周大哥就是忙得累出病来,她可不希望他也如此。 听着她的温柔提醒,耿行风的心中霎时煨了一股暖。 在耿家,所有人只在乎他是否有能力掌管偌大家业,似乎认为他既然成了耿家主子,那么鞠躬尽瘁也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她澄澈眸中发自内心的关怀,耿行风忽然觉得可惜,可惜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可惜他们就将各自远离。 倘若娘相中的对象是像她这样的女人,或许他就不会一直拖延、抗拒到现在了吧…… 怀着各异的心思,他们吃完了这顿饭,而用完膳之后,车夫前去将马车驶来,他们则在酒楼的门外等候。 忽然间,转角处冲出几名追逐嬉戏的孩童,他们只顾着笑闹,根本没留意前方的路,竟直直往水芙蓉冲撞了过来! 水芙蓉低呼一声,来不及闪躲,眼看就要被潼上,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搂进一堵宽阔的怀抱中。 耿行风护着她,俐落地闪开那几名孩童,他灼热的气息将水芙蓉包围起来,让她的心儿狂乱地怦跳,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拥抱住自己的手臂是那么的强壮,而他的胸膛是那么的厚实…… “小心一点。”他在她耳畔低语。 “谢谢耿公子。”水芙蓉的俏脸瞬间染上美丽的红晕。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他注视着她,那双颊羞红的娇媚神情,让他有短暂的失神,甚至不自觉地伸手为她轻轻拨开几经微乱的发丝,而这举动让水芙蓉俏颜的热度更高,也让她看起来更美、更迷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耿行风差一点就要冲动地低头吻了她,但他很快地收敛心思,松手放开了她,而当她温软身躯离开他的怀抱时,他竟觉得胸怀空荡荡的,彷佛少了什么似的。 马车很快地来到眼前,原本耿行风与杜长兴共乘一辆,而水芙蓉和苏凤儿共乘一辆,可刚才杜氏夫妇失行离去,所以这会儿他们便只能共乘一辆马车回去。 沿路上,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却又彷佛身在鸿沟的两端,他们的心情各自复杂,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水芙蓉悄悄瞥了他俊美的侧脸一眼,想到即将到来的分离,她的一颗芳心就纠结了起来,这种疼痛的滋味她还是头一回尝到。 浓浓的感伤萦绕在胸口,她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忘掉这个男人了,毕竟,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动心啊…… 晴空下,水家的马车平缓地行驶着。 车内的水芙蓉怅然若失,一颗心彷佛还留在杜家,没有一块儿带走般。 稍早,她与耿行风从“凤星酒楼”返回杜家之后,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关心苏凤儿的情况。 原本以为杜大哥和凤姊姊的第一个娃儿可能要提早出世了,但其实并没有,经大夫诊断,只是短暂的不适。 见苏凤儿歇息过后气色已恢复正常,水芙蓉这才放心地与他们告别,继续踏上她的路程。 临别前,她与耿行风视线交会,心中千头万绪,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水芙蓉闭了闭眼,回想起她与耿行风之间的最后一抹凝望,一颗心不禁泛起了细细的疼痛。 尽管不舍的情绪涨满胸口,但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留下的,因为她还得赶往祖母家去祝寿,而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会久留于此。 水芙蓉在心底轻叹口气,惆怅的情绪挥之不去。 她轻轻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头张望,自眼前飞掠而过的景致与昨天所见相同,然而她的心情却已截然不同。 “小姐,要去寺庙吗?”车夫问道,并没忘了她昨儿个的打算。 “嗯,我想去上个香。”水芙蓉答道。 身怀六甲的苏凤儿这两天小状况不少,让她不禁担心着同样有孕在身的娘,也更加深了要为娘上香祈福的念头。 当他们的马车经过昨日与杜家马车交会的地点时,诸多的情绪霎时涌上水芙蓉的心底。 倘若不是昨日正巧遇见了杜长兴夫妇,她便不会到杜家去作客,当然也不会因此遇见了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人…… 水芙蓉的眼睛望着马车外的景物,心里想的却是耿行风的身影,脑中更是浮现他们短暂相处的点点滴滴。 回想起她因喝了酒而狼狈地呛咳,他为她轻轻拍背的体贴举动,她的心底就泛起丝丝甜蜜。 回想起他为她拭去泪水,修长指尖有意无意轻触她的面颊,娇羞的红晕就飞上了她的双颊。 回想起她差一点被莽撞的孩童们撞个正着,他及时将她搂进怀里,将她安置在他温暖宽阔的怀抱中,她的一颗芳心就怦动不已…… 那一幕幕的情景,清晰得宛如已镌刻在水芙蓉的心底,而就在她沉浸于这些思绪之中时,马车却毫无预警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 水芙蓉收回心思,一边疑惑地问,一边探头张望。当她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时,整个人蓦地僵住了。 在他们马车的周围,竟出现了十多名魁梧的壮汉,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该不是遇上盗匪了吧? 水芙蓉心慌地张望着,发现周遭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其它路人经过,不禁在心里暗暗叫糟。 “你们想做什么?”其中一名护卫开口叱喝,而另外三名护卫也全神戒备地挡在马车的前头。 十多名壮汉仗着人多,完全不将这四名护卫看在眼里。 “我家主子想请马车中的姑娘到府作客。” 作客?! 若是诚心诚意想邀人作客,又怎么会摆出这样的阵仗?这些人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根本感觉不到半丝友善的气息。 “小姐?”护卫回头询问水芙蓉的意思。 水芙蓉咬了咬唇,心中紧张极了。 她虽然单纯,可并不蠢笨,她看得出这些人根本就不怀好意,而他们的主子肯定也不是真心想邀她作客。 “抱歉,我还有急事在身,得继续赶路,你家主子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水芙蓉温言婉语地推拒。 “那可不成,咱家主子有交代,非要将姑娘请回去不可。”带头的壮汉用毫无转圜的语气说道。 水芙蓉闻言,一颗心直往下沉。 这些人摆明了就算她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都非跟他们走一趟不可,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 她的身边除了丫鬟和车夫之外,就只有四名护卫,而对方却有十多人,倘若真的起了严重冲突,只怕他们不但没能顺利脱身,还免不了要挂彩,甚至是……更严重的伤之。 水芙蓉衡量过情势之后,说道:“好吧,但我的丫鬟身子有些不适,可否让她先行返回城里找大夫医治?”她随口编造了个理由,并悄悄朝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立刻会意地捧着肚子呻吟了起来。 她心想,倘若青儿可以顺利脱身,那就有法子去向官府搬救兵了! 带头的壮汉冷哼了一声,可没被她们主仆俩给唬咔过去。 “既然是妳的丫鬟,岂有拋下妳的道理?自然是一块儿走!” 像是为了避免旁生枝节,几名壮汉不再多说废话,将车夫赶下来之后,由其中一人负责驾车,将马车调转个方向后继续行驶,而原本的车夫和四名护卫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一块儿同行。 沿路上,水芙蓉的脸色苍白,心中极度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可有法子全身而退? 经过不到半个时辰,水芙蓉一行人被带到一幢陌生的宅院。 才一进入大门,那十多名壮汉就倏地抽出大刀架住她的四名护卫,连同青儿和车夫一并强硬地架走。 水芙蓉见状大惊,连忙想追上去阻止。 “等等,放开他们!” 其中一名壮汉挡住了她的路,说道:“放心,只要姑娘乖乖配合,我们不会伤他们一根寒毛。”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水芙蓉又惊又怒地低嚷。 “咱家主子要跟姑娘单独谈谈,这边请。” 水芙蓉咬了咬唇,绝望地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跟着那名壮汉一同走向大厅。 大厅中,一名身穿黑色衣袍的陌生男子正坐在主位上,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高瘦黝黑,有一双狭长阴沉的眼。 “主子,人带到了。” “很好,退下。” 男人一挥手,壮汉立刻听命退下。 水芙蓉的心里忐忑不已,神情戒备地望着男人,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跟这陌生人有什么过节? “你是什么人?”她开口问道。 “我是谁,妳不需要知道。” “你强迫我到这里来,又抓了我的丫鬟和护卫们,究竟想做什么?”水芙蓉又问,尽管心里害怕极了,她仍强迫自己尽可能的冷静下来。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要妳替我办一点事。” “什么事?”水芙蓉防备地问,直觉绝对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迈开步伐走近水芙蓉,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她。 那彷佛在算计着什么的眼神,让水芙蓉心里不舒服极了。 “果然美,难怪耿行风会看上眼。” 一听见耿行风的名字,水芙蓉震惊地僵住了。 这个人跟耿行风有什么关系?他抓了她,难道是打算对耿行风做些什么? “你可能误会了,我和耿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根本算不上认识,他又怎么可能会看上我?” “哼,要不是看上妳,他会在酒楼外亲昵地抱着妳?” 听见这番话,水芙蓉倒抽一口凉气,心中的惊骇更甚。 这人怎么会知道酒楼外发生的事情?难道那时他正躲在暗处窥看?!倘若真是如此,这人不但心机深沉,而且肯定打算对耿行风不利! “你误会了,当时是有几名孩童冲过来,差一点就要撞上我了,耿公子只是单纯地出手相救罢了。”水芙蓉解释道。 “哼,那家伙从不近女色,倘若只是为了救妳,将妳拉开不就成了,怎么可能会当街搂搂抱抱,还亲昵地帮妳拨弄发丝?”当时乔装过的他就躲藏在对街的一间铺子里,所以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从这番话,水芙蓉听出他和耿行风应该是旧识,对这男人的身分和意图更加怀疑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想做什么?” “我说了,我是什么人妳不需要知道,至于要做什么嘛……其实妳该感谢我的,因为我打算让妳美梦成真。” “什么意思?” “我瞧妳也挺中意耿行风的,所以我会把妳送到他的身边,而妳的任务,就是要诱惑他,让他爱上妳!” 水芙蓉惊愕地瞪大了眼,脑中浮现无数个疑惑。 要耿行风爱上她?这是为什么?就算耿行风真的爱上她了,对眼前这男人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她猜不出这男人真正的意图,但是尽管如此,她仍可以肯定这男人绝对不怀好意,否则又何必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将他们挟持到这儿,逼迫她为他做事? “我只不过是个平凡女子,他不会看上我的。”水芙蓉试着让他打消念头。 “那可不一定,我瞧他对妳很感兴趣。”男人的眼底闪着算计的光芒。“只要妳多加把劲去诱惑他,一定能成功的。” 要她诱惑耿行风? 水芙蓉摇着头,她哪有那个能力和勇气去诱惑他? “不,我做不到。” 男人冷哼了声,出言警告。“在妳拒绝之前,最好先想想妳的丫鬟和护卫们的安危!” 水芙蓉倒抽一口气,一颗心狠狠抽紧。 这男人话中的恫吓再明显不过了──倘若她不听从他的命令去诱惑耿行风,他就要杀了青儿和护卫们! 见她已很清楚拒绝的后果是什么,男人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当然啦,那些奴才们的命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但倘若他们真的因妳而死,妳不会良心不安吗?”他火上加油地说。 这番话彷佛在水芙蓉的心上狠狠划了一刀,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根本不可能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安危啊!青儿跟在她的身边多年,就像她的妹妹一样,而那几名护卫一向对水家忠心耿耿,她怎么可能让他们枉送性命? 眼看自己成功掐住了她的要害,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无忌惮了。 “只要妳乖乖地照着我的话去做,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安全无虞。但,若是妳不乖乖配合,或是胆敢向耿行风泄漏任何口风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我会在暗中监视着,只要他有任何的调查动作,妳就等着替妳那些奴仆收尸吧!” 水芙蓉既无助又绝望,一颗心直往下沉。 “你为什么要逼我这么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当然大有好处,但是妳不需要知道这么多!总之,妳得让耿行风无法自拔地爱上妳,爱到不能失去妳,非要将妳留在身边不可!” 水芙蓉摇着头。“我哪有那个能耐?你真的找错人了。” “我不管妳用什么方法,就算是献上妳的身子、怀上他的孩子也好,总之不择手段也要达成任务,否则妳就永远也别想见到妳那些奴仆了!” 献上身子、怀上孩子?! 水芙蓉倒把一口凉气,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然而,看着这男人阴狠的神情,她的心一凉,知道自己除了乖乖听从这男人的命令行事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第三章 北方景阳城 一辆华丽的马车行驶在石板大道上,马车中的耿行风刚结束了上午例行的巡视,从一家商行离开。 此刻,他正闭上黑眸,打算闭目养神片刻。 自从接下耿氏家业之后,他几乎每日都忙于事业,除了夜晚就寝之外,他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可以在马车里稍微偷闲地休憩片刻。但,也只是一会儿而已,因为接下来他还要和一位王老板碰面洽谈生意,根本没法儿休息太久。 沿路上,他原本打算放空心思,什么也不想的,然而一抹芙蓉般娇美的身影却不请自来地浮上脑海。 耿行风的眉心一皱,不禁想起了两日前收到的信。 那信是杜长兴俏来的,信上写着水芙蓉请他转告她到了这里,就住在城南的“悦来客栈”中。 倘若不是相信杜长兴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他实在难以相信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女子,竟有勇气为了他而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说也奇怪,对于女人一向不怎么在意的他,怎么竟将她那张清灵秀美的容颜深印在脑中?明明已经过了约莫十多日,却彷佛昨天才在杜长兴家中遇见她似的。 对于水芙蓉的到来……他该怎么处理才好? 耿行风皱眉沉吟着,理智告诉他,他根本不该理会她。 不去见她,不是因为他对那朵娇美的芙蓉花没兴趣,而是与聂家的婚事已经谈定了,就连婚期也已选定在半年之后。 为了让耿、聂两家的关系更加紧密,他们在生意上也开始互相合作,两桩新的买卖不仅已经谈定,也已着手进行了。 倘若他与聂依依的婚事生变,甚至是解除婚约,一来对聂家难以交代,二来若是聂家一怒之下中途抽手进行到一半的合作,对耿家的商誉恐有影响。 除此之外,若是爹的正室周湘云和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耿行义乘机兴风作浪、挑拨离间,恐怕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他其实并不怕那对母子俩暗地里耍弄什么心机和手段,就怕娘又要一天到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他诉苦了。 总之,这桩婚事牵涉到太多层面,已非单纯的他和聂依依的婚事,而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大事。 身为耿家的当家主子,他不能自私地任性而为,必须为耿家的利益做最周全的考量,而这也是为什么他都已经收到杜长兴捎来的书信两日了,却始终没去见水芙蓉的原因。 既然他非娶聂依依不可,那么就算与水芙蓉见了面又能如何?与其如此,倒不如连面都别见了。 或许让她在客栈空等个几天之后,她就会死了心,乖乖地返回杭州。 只是……他以为自己的情绪不会受到任何女人的影响,想不到那朵清纯的芙蓉花却像是生了根似的,缠绕在他的心底…… 耿行风霎时有些心烦,他揭开车窗的帘子,想看看马车到了哪儿,却发现他们竟正好来到城南,而“悦来客栈”就在对街。 他一阵愕然,剑眉再度蹙了起来。 怎会这么凑巧?该说是老天爷刻意的安排吗? 在耿行风还没意识到自己本能的反应时,已脱口命令车夫── “停车。” 车夫立刻缓下马车,将马车安稳地停在路边。 耿行风下了马车,望着眼前的客栈,黑眸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明明知道不该来的,可他却冲动地停了下来。 现在呢?要去见她吗?见了,又能如何?劝她离开吗? 耿行风摇了摇头,既然要她离开,那就根本不该见她。况且,他和王老板约好碰面的时间快到了,他实在不该在这儿浪费时问的。 “走吧。” 正当耿行风打算返回马车时,客栈二楼面向街道的房间突然有人推开窗子,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去,一抹纤巧的身影蓦地映入眼帘,让他顿时停下了脚步。 倚窗而立的那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水芙蓉。 她一如十多天前见到时那般娇美,精致绝伦的脸蛋上淡抹着胭脂,美得让他难以移开视线。 或许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水芙蓉侧过脸来,往对街望去。 当她看见伫立在马车旁的那抹身影时,那双澄澈的水眸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更是浮现显而易见的欣喜与激动。 她在那个不知名的男人安排下住进这间客栈,已经好几日了。 那男人为了顺利控制住她,派了几名手下同样投宿于这间客栈,还有人不时在附近的街上走动,就近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仅如此,那男人还逼迫她捎信给家人“报平安”,谎称她在路上巧遇一位一见如故的富家千金,对方热情邀她到家中作客,因此她会耽搁些许时日才会返家,以防她家人发现她失踪了而去告官寻人。 孤立无助的她,实在想不出既能脱身、又能救出青儿他们的办法,眼前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而每当她想起那男人交给她的“任务”,她的心就狠狠地纠结了起来。 她实在不懂,为什么那黑衣男人非要逼她去诱惑耿行风,让耿行风爱上她不可?就算她真的达成了任务,那黑衣男子到底能够从中得到什么好处?那男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几天水芙蓉被“软禁”在客栈中,不断地想着这些问题,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她一点儿也不愿意帮着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对付耿行风,就怕耿行风会受到任何伤害,也因此,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不要再见到他──虽然她的心里其实很渴望能够再见他一面。 然而,无论她先前的心思如何的复杂与矛盾,此刻见到他的身影,一股纯粹的兴奋与喜悦仍是压抑不住地涌上心头。 毕竟,他是自己深深倾慕的男人啊…… 尽管当初他们只有短暂半日的交集,但是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个举动、每个说话时的神情,她却仍记忆深刻,即使已将近十多日不见,他的身影相貌却仍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 此刻,隔着一条街,他们两人彼此对望,眼波交缠,虽然沉默无语,但目光却彷佛已诉说了千言万语…… 耿行风看着她脸上掩藏不住的喜悦,那为了他的出现而万分欣喜的反应,取悦了他男性的虚荣,同时也牵动了他的心。 一股想要更靠近她的念头,让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水芙蓉很快地下楼,来到他的面前。在他的注视下,她白皙的双颊很快地染上迷人的红晕。 耿行风目光熠熠地望着她,这小家伙还是那么容易脸红,而她的爱慕全写在那张藏不住心事的脸蛋上了。 “来吧。” 他朝她伸出手,邀她一同登上马车。 水芙蓉望着他的大掌,一颗芳心狂乱地怦跳。 “怎么?有勇气为我而来,却没有勇气跟我在马车中独处吗?”耿行风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几日之前,他们不是也曾共乘一部马车,从酒楼返回杜长兴家吗? 水芙蓉深吸口气,纤纤柔菱缓缓搁上了他的掌心。 当他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时,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彷佛也被牢牢地攫住,这辈子只能为了他而沉沦,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虽然已不是头一次与耿行风共乘一辆马车,然而这一回马车内的气氛却截然不同,多了许多暧昧的气息。 他仍握着她的手,像是没打算放开,而他的阳刚气息将水芙蓉密密地包围起来,让她不禁想起当初被他拥在怀中的情景。 她的芳心怦跳,蓦地有种不真实的晕眩感,像是仍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竟真的来到了耿行风的身边,而且与他的距离又更贴近了一些。 然而,当再度见到他的欣喜与雀跃稍微平缓下来之后,黑衣男子强迫她的事情,又蓦地浮上心头。 水芙蓉轻咬着唇儿,心里闪过一抹犹豫。 此刻马车中就只有她和耿行风两个人,没有黑衣男子手下的监视,她该不该趁此机会向耿行风求助? 他看起来强悍而霸气,彷佛天大的事情也能够轻松解决似的,或许有法子能够帮助她……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让水芙蓉差点真的脱口求助,然而心底挥之不去的担忧,却让她将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她根本不知道那个黑衣男子将青儿和护卫们关在哪儿,倘若她向耿行风求助的事情走漏了风声,只怕青儿他们还来不及被救出,就已经惨遭毒手了。 人命关天,她实在没有放手一搏的本钱。 “怎么了?在想什么?”耿行风察觉了她的闪神。 “我在想……你要带我去哪儿?”水芙蓉随口问道。 “我等等与人有约,要谈事情。” 水芙蓉一怔,这才想起他是个成天忙得不可开交的商人。 “那……我不会妨碍到你吗?” 耿行风无所谓地说道:“谈的是大致已底定的事情,要不了太久时间,妳就在车上等我吧。” 坦白说,平时他最讨厌办正事的时候受到任何的干扰,这还是头一回他破例带个女子同行,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感到被妨碍的不悦,或许是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恬净单纯的气息,让他感到愉悦而放松吧。 当马车开始缓缓地行驶后,耿行风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却改而轻抚她细致柔嫩的面颊。 他亲昵的举动和灼热的目光,让水芙蓉的俏颜一热,害羞地低垂眼睫。 “妳为什么而来?”耿行风问。虽然杜长兴的信早已给了他答案,但他仍忍不住想问。 “杜大哥……不是都捎信告诉你了吗……” 当初为了以合理的借口接近耿行风,黑衣男子逼迫她从杜长兴那边下手,要她装出对耿行风恋恋不舍、难以忘情的样子,托杜长兴将她要到景阳城的讯息传递给耿行风知晓。 一想到自己欺骗了热情友善的杜大哥,水芙蓉就觉得愧疚极了,而再想到她被迫要诱惑耿行风、让他爱上自己的任务,更觉得心里挣扎极了。 尽管她是真的对耿行风一见钟情,心中也暗暗期盼耿行风会真的爱上自己,但,她却不希望因为他们的感情进展而对耿行风造成什么伤害呀! 至今,她仍想不透那黑衣男子究竟有什么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家伙绝对不怀好意,而且是冲着耿行风而来的! 水芙蓉低垂着螓首,就怕会让耿行风瞧出她心中的千头万绪。 幸好她刚才因他的目光和举动而热烫的双颊仍布着红晕,那娇羞的神态加上她那藏不住的爱慕之情,让耿行风相信她确实是为了自己而来。 “妳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任性行事的人。”而这样的她,却还是不顾一切地来了,就为了能接近他。 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动挑动了耿行风的心,他的大掌仍轻捧着她的面颊,指尖在她柔嫩细致的肌肤上流连。 他们之间,打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有着无形的吸引力,彷佛天生注定要在一起似的。 车子忽然一个颠簸,使水芙蓉的身子轻晃了下,正好朝耿行风健硕的身躯撞去,他则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对……对不起……” “无妨。”反正,他本来就打算拥她入怀。 耿行风轻抬起她的下巴,深幽的黑眸凝望着她娇美的容颜,最后落定在她柔软嫣红的唇上。 那逐渐火热的目光,以及缓缓俯低的俊颜,让水芙蓉为之屏息,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睫,身子因为紧张而微微轻颤。 察觉她生涩又害羞的反应,耿行风勾起嘴角,目光更炽。 这么一个动不动就害羞脸红的小女人,竟为了他而鼓起勇气来到这个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地方。 “还是这么紧张?在妳来之前,难道没想过一切都可能发生?”他几乎是贴在她的唇上低语,而后也不等她回答,他就吻住了她。 一个美丽、迷人、心悦诚服又正好在他怀中的女人,要他不抱她、不吻她,实在太难了。 这个吻一如他的人一样强悍霸气,却又不失温柔,而他灼热的气息让水芙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宛如醉了一般。 在他的哄诱下,她为他轻轻分开唇齿,而正当他打算更进一步地与她舌尖交缠时,忽然传来杀风景的声音── “主子,已经到了。” 耿行风有些懊恼地松开她,看着她被吮吻得更加机红的唇瓣,还有她脸上意乱情迷的神色,他差一点不顾一切地再度吻住她。 但是,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他可没忘了自己还有事情要办,而他一向不会因为任何私人情绪而耽误了正事。 “在这里等我。”他留下这句话之后,便下了马车。 目送他挺拔的身躯离去,水芙蓉的心跳仍未恢复正常。她伸出手,触着自己的唇儿,彷佛还能感觉到他的温热气息。 他……吻了她! 忆起刚才的情景,水芙蓉双颊的热度就不断地升高,眼角眉梢也染上了娇羞的笑意。除了刚才那个令人脸红心跳、害羞却又甜蜜的亲吻之外,她完全没法儿去思考其它的事情了…… 由于耿行风一整日的行程排得十分紧凑,没法儿尽地主之谊地带水芙蓉游山玩水,因此在与王老板谈完事情之后,他便将她送回了客栈。 望着她眼底流露出的不舍,耿行风差一点就决定将她带回住处,但是他终究没那么做。 与聂家的婚事已经谈定并且着手筹备了,不可能临时取消,因此他并不适合将水芙蓉带回他的住处──即使他为了耳根清静,为了避开周湘云母子三天两头的刻意寻衅或冷嘲热讽,自己在城里另有住处,只偶尔才会返回耿家大宅。 他还不确定自己究竟该拿她怎么办?因此不想冲动地将她带回去。 “我会再来看妳。”这是他唯一能给的承诺。 水芙蓉依依不舍地下了马车,目送他离去之后,才怀着复杂的心思进入客栈、走上二楼。 才一进入房间,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忽然有个人影强硬地闯入,还砰的一声开上房门、落了闩。 水芙蓉骇然转身,差一点发出惊叫,而当她看清楚来人的面貌时,整个人倏地僵住了。 又是这个男人! 同样一身黑色衣袍,同样让她浑身不舒服的狡诈眼神。 “不错,总算有点进度了。”男人说道。 水芙蓉的神情一僵,一颗心直往下沉。 “你误会了,其实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甚至要我快点回杭州去,别留在这里妨碍他。” 水芙蓉扯了个谎,就希望这男人能打消利用她的念头,只可惜,并没有成功。 “哼,那家伙会带着妳,显然是对妳另眼相看,要说他对妳不感兴趣,那才是笑话!”男人目光阴森地瞪着她。“妳可别忘了我先前的警告,别妄想向耿行风求助或是告官,我的人都在暗中监视着,只要他或官府的人一有任何风吹草动,我就会立刻杀了妳那些奴仆!” 见他又拿青儿他们的性命作为要胁,水芙蓉有种快要崩溃的感觉。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我说过,只要妳让耿行风爱妳爱得无法自拔,没办法离开妳,我自然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下一步的计划?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妳不需要知道,妳只要多加把劲去诱惑他就行了!耿行风再怎么样也是个男人,妳只要照我的话去做,献上妳的身子,幸运点儿的话顺利怀上他的孩子,到时候,还怕没办法让他离不开妳吗?” “不……我做不到……” “是吗?”男人冷冷一笑,语气阴鸷地说:“在妳说做不到之前,先想想妳那些奴仆的处境吧!还是妳希望我下回过来时,顺便将妳那个丫鬟的一只胳膊或是一条腿也给带过来?” 水芙蓉一听,脸色瞬间刷白。 “不!你不能那么做!”她心焦地嚷着。 “放心,他们现在一根寒毛也没有少。不过如果妳不乖乖照着我的话去做,我就不敢保证他们是不是还能安好无缺了。” 水芙蓉骇然抽气,这男人的阴狠无情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记住,我可没有太多的耐性,所以妳的动作最好快一点!”冷冷撂下警告之后,黑衣男子瞪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水芙蓉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纤细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好? 她一点儿也不想在别有目的的情况下接近耿行风,更遑论是献出身子、怀上他的孩子啊! 但……她能怎么办?到底有没有什么法子是既可以不欺骗耿行风,又能顺利将青儿和护卫们救出来的? 水芙蓉无助地猛掉眼泪,完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在这场计谋中,她似乎也只能被迫配合…… 两日后,向晚时分。 耿行风在外忙了一天,此刻正坐在马车中,打算前往一位友人家。原本正闭目养神的他,却隐约听见外头传来阵阵骚动。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他扬声问道。 “回主子,好象是『悦来客栈』失火了。”车夫的回答传来。 “什么?!”耿行风僵住,激动地追问:“你说哪问客栈?” “如果小的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城南的『悦来客栈』。”车夫答道,他也是从路人们的嚷嚷声中听来片段的讯息。 “悦来客栈”?!不就是水芙蓉住的那间客栈吗? 耿行风急忙暍道:“过去瞧瞧!” “是。”车夫立刻转了个方向,往城南驶去。 马车内,耿行风紧皱着眉心,脸色异常紧绷。 好端端的,客栈怎么会失火?火势大不大?情况严不严重?最重要的是……水芙蓉是否安然无恙? 一想到柔弱无助的她身陷火海,他就难以冷静下来。 “快一点!”他急躁地喝道。 “是!”车夫赶紧加快行驶。 抵达“悦来客栈”之后,耿行风迅速下了马车。 抬头一望,就见客栈已半毁,大火仍然在烧,许多人忙着救火,更多人挤在客栈外头围观。 从周遭那些七嘴八舌的对话中,他得知这场火是灶房的人不小心引起的,经过众人的抢救,现在火势已控制下来。 坦白说,客栈烧得究竟有多严重,他不是那么在乎,他心里在乎的就只有水芙蓉是否安然无恙? “听说这场火烧死了好几个人,真可怜哪……” “对呀,听说有个投宿的姑娘,原本生得花容月貌,结果也不幸被火烧死,还烧得面目全非呢!” “哎呀,那还真是可怜!” “就是说啊,原本是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美姑娘,现在却……唉,只能说红颜薄命吧……” 听见这些对话,耿行风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姑娘……会是她吗? 不!千万别是她! 耿行风心急如焚,打算闯进客栈找人。 车夫见状,吓得忙想阻止。 “等、等等!主子,危险啊……” 耿行风甩开拦阻的车夫,直往客栈走。 “耿公子?” 身后传来的这声轻唤,蓦地止住了耿行风的脚步。 耿行风迅速回过头去,就看见水芙蓉宛如一朵风雨中颤巍巍的花儿般,孤立无助地站在人群中。 见她安然无恙,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心头,耿行风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纤细的身子紧拥入怀中。 “幸好妳没事。” 他紧绷的语气泄漏了他情绪的激动,感受到他的关心,水芙蓉的心底一暖,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被刚才那场火给吓着了,浓烟不断地窜出,原本在房间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往下冲。 幸好起火的灶房离客房有一段距离,否则只怕伤亡的情况不堪设想。 她的泪水,让耿行风一阵心疼,双臂将她搂得更紧了。 “妳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只是……好可怕……”她余悸犹存地轻颤着。 “别怕,已经没事了。”他低声哄着她。 俊男美女的相拥,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更遑论耿行风在景阳城可是赫赫有名。当有人认出他后,立刻引起一阵窃窃私语── “咦?那不是耿行风吗?” “我看看……真的是欸!” “在他怀里的女人是谁呀?” “不晓得,没见过。” “不是听说他和聂家的小姐订了亲吗?难道婚事有变?” “谁知道?不过,男人就算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更遑论是财大势大的耿家,只要他想要,多纳几个小妾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啊……” 这些谈论声不断,但是却没有一句传进仍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耳里。 他们紧拥着彼此,眼里、心里都只剩下彼此的存在。 刚才一度以为她已不幸被火烧死,胸中那股骤然炸开的痛楚,让耿行风发现对她的在意比自己原先以为的还要深。 “怎么只有妳?妳的丫鬟和护卫呢?他们不在妳身边?”耿行风问道。 水芙蓉闻言身躯一僵,无法说出口的秘密,让她只能咬着唇儿摇头。 尽管此刻场面混乱,但是周遭围着一堆人,她仍不敢向他吐露真相,就怕那黑衣男子或他的手下仍在一旁监视着。 看着她那欲言又止、惶然无助的神情,耿行风直觉地以为她的丫鬟和护卫们全都不幸葬身火窟了。 “那妳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关心地问:“要回杭州吗?” 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她应该想要赶紧回家吧? 如果她想回杭州,他可以派人护送,确保她的安全,不过……他怀疑自己真舍得让她离开吗? “不……我……我不回去……”水芙蓉摇了摇头。 倘若她回去了,青儿和护卫们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我……我想留下来……在你的身边……”她鼓起勇气说。 听见她的决定,耿行风有些讶异,却有着更多的感动。 明明她在此地是如此的孤单无助,却还是执意为他留下,到底该说她太勇敢了,还是太过傻气? 这么个一心一意爱慕着他的小女人,教他如何不感动?她的缕缕情丝,一层层地缠绕住他的心。 对于她,他知道自己恐怕已舍不得放手了。 第四章 耿行风揽着水芙蓉,往一旁的马车走去。 “送我们回去,本来的行程取消。”耿行风对车夫下令。 车夫一愕,脸上掠过明显的诧异,毕竟当了耿行风的车夫这么久,他可从没有见过主子为了任何事情而延误正事,因此忍不住多看了水芙蓉一眼,但很识相地没有多问什么。 “是,小的明白了。” 水芙蓉感觉到车夫的眼光,迟疑地望向耿行风。 “我是不是……耽误了你的正事?” “确实是耽误了。”耿行风并没有否认。 他的确该依照原定计划前往友人家,毕竟是他亲口答应了这个邀约。可是,一想到她才刚饱受惊吓,他就不忍心扔下她一个人。 “那……那我……” “别想太多,我自会处理妥当。”耿行风说道。 那友人只是要找他叙叙旧罢了,并不是真有什么正事要谈,等会儿他派个人前去说一声即可,改日再设宴回请友人算是赔罪吧。 水芙蓉还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中,就被耿行风带上马车,车门一关上,她就被搂进一副宽阔的怀抱中。 阳刚的气息,立刻让她脸红心跳得没法儿思考,而耿行风随即低下了头,吻住她柔润的红唇。 这两天,他刻意不来找她,就是不希望自己的情绪被一个女人给左右,然而,一听见她投宿的那间客栈失火的消息,这两日来的克制就瞬间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功亏一篑。 她……究竟是上天派来给他的考验,抑或是给他的美好赏赐? 一个在还不知道他的财富权势有多么惊人的情况下,就傻傻恋上自己的女人,那份单纯的倾慕与爱恋,不带有任何的贪求欲念,像是只要拥有他的关注与宠爱就得到全天下似的,要他如何不为她心折? 耿行风的唇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儿,温存而缠绵。 “妳确定……想要留在我的身边?”他低声问。 水芙蓉望着他的俊颜,芳心强烈地悸动着。在他的注视下,她缓慢但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是受那黑衣男子的要胁而来,但是她的心里清楚,倘若能撇开青儿和护卫的性命正受到威胁一事,她其实很高兴能够再见到耿行风,很高兴能够亲近他,甚至是被他拥抱、亲吻…… 这个念头让水芙蓉自己都觉得害臊,然而却是发自她内心最真实的感觉,怎么也控制不住。 早在见到耿行风的第一眼瞬间,她的芳心就已为他深深悸动了。 见她给了肯定的答案,耿行风的眼底闪动着灼光,再度吻住她。 这一回,不似刚才那般的温存浅尝,而是深切而狂野的吻,像是既然已确定她将属于他,那么对于自己的所有物便不需再客气。 他火热的舌探入她的唇间,纠缠着她生涩却甜蜜得不可思议的丁香小舌,直到她也情不自禁地响应起他的吻。 狂野的热吻过后,耿行风望着她那氤氲的眼眸和绯红的双颊,拇指摩挲着被他吻得益发嫣红的唇儿。 “那就留下来,待在我的身边吧。” 这个令他深深心动的女子,他要将她永远留在身边,至于聂依依那边,他自然是要想法子解除婚约的。 “好……” 水芙蓉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在这一刻,她真心愿意随他到天涯海角,彷佛只要有他在,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耿行风将水芙蓉带回他的住处,这里离耿家大宅有一段距离,且屋内都是他的人,不必担心周湘云和耿行义那对母子会因为对付不了他,就将矛头转向水芙蓉身上,闹得她不得安宁。 一安顿好之后,他就让她捎信回家通知家人,告知将会继续留在景阳城一段时日,以免家人担心她的安危。 为了怕黑衣男子半途拦截了她的信,水芙蓉也只好依照先前曾捎过的内容,轻描淡写地告知家人要继续在友人家中作客。 用完晚膳后,他安排了一个名叫婉儿的丫鬟来服侍水芙蓉,自己则进入书房,忙着处理一些事情。 水芙蓉在婉儿的服侍下,洗了个舒服的澡,此刻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整个人宛如一朵初绽的花儿般清新娇美。 沐浴过后,婉儿将她带到一个宽敞雅致的房间。 “这里是?”水芙蓉好奇地张望。 这里看起来不太像是供客人住的厢房,难道是…… “是主子的寝房。”婉儿恭敬地回答。 果然。水芙蓉的俏脸微微一热,置身在他的寝房里,她的脑中立刻浮现先前她与耿行风的亲密拥吻,一颗芳心猛烈地怦跳着。 “小姐,婉儿帮您梳理头发吧。” 水芙蓉点了点头,坐在铜镜前,任由婉儿服侍。婉儿是个心细手巧的好丫鬟,但她却不禁想起了育儿。 一想到那个贴心善良的丫鬟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水芙蓉的心就狠狠揪紧,眼眶也隐约泛着泪光。 瞥见她的神色有异,婉儿连忙问道:“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婉儿不小心弄疼了小姐?” “不,没有。”水芙蓉赶紧找个借口道:“我只是一想起刚才客栈的那场火,心中仍有余悸罢了。” “原来是这样。小姐别怕,现在这儿很安全,不会有事的。” “嗯,我知道。”水芙蓉浅浅一笑,努力振作起精神来。 婉儿又继续为她梳理头发,忍不住开口称赞道:“小姐真美,难怪主子会为小姐破了例。” “破例?”水芙蓉好奇地问。 “是呀,婉儿在耿家也有好几年了,可从没见过主子对哪个女人如此在意,更别说是带回住处来了,小姐可是绝无仅有的第一人呢!” 水芙蓉的眼儿一亮,一丝丝的喜悦涌上心头。 “真的吗?”她忍不住追问。 “当然,小姐对主子来说,肯定是特别的!”婉儿嘴甜地说。 水芙蓉的双颊染上了娇羞欣喜的红晕,心底更像是打翻了蜜糖罐似的,甜蜜得不象话。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后,房门被推开,耿行风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落在水芙蓉的身上,大手一挥,婉儿立刻会意地退下,临去前,还贴心地为他们带上房门。 水芙蓉望着他,想到婉儿刚才的那番话,她的双颊就染上了迷人的绯红,澄澈眸子更是柔情似水。 耿行风走到她的身旁,轻抚着她黑瀑般的秀发,甚至还挑起了一绺发丝,凑到唇边轻轻一吻。 “好香。” 他亲昵的话语和举动,让水芙蓉双颊的红晕更深,而那羞中带喜的神态,让耿行风的眸光转炽。 既然她决定为他留下,他也深受她吸引,那他就不打算让她走了。 他一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而现在,他知道他要她,要她当他的女人,留在他的身边。 他打算明日一早就返回耿家大宅,将他打算取消婚约的事情告诉娘,毕竟当初这桩婚事是娘一心一意促成的,如今打算解除婚约,自然也得先取得她老人家的谅解与认可。 尽管他心里知道娘肯定会很难接受,但他一定会设法说服娘的,毕竟他会同意娶聂依依,是因为那时并没有什么想要的女人,可这会儿情况不同了,他要水芙蓉,要她永远留在身边。 耿行风伸出手,将水芙蓉纤细曼妙的身子紧搂进怀中,低头给她深深的一吻。 水芙蓉脸红心跳地承受他的亲吻,并在他的舌轻划过她的唇间时,为他分开檀口,迎入他更进一步的撷取。 两人的舌瓣温存地交缠,而这个愈来愈深入、愈来愈狂野的亲吻,让耿行风体内的欲火渐炽。 耿行风的吻辗转来到她的颈项,吮吻着那一片细腻得不可思议的雪嫩肌肤,而他的大掌则开始探索她曼妙的曲线,隔着衣料罩上她胸前的浑图,一会儿轻轻压按,一会儿又略使劲地揉抚。 “啊……”水芙蓉发出一声轻喘。 她不自觉地闭上眼睫,仰起了颈子。在他的撩拨下,她的身子愈来愈热,喘息也变得愈来愈急促。 就在她觉得自己像个染上风寒的病人般晕眩发热时,他的手悄然解开她的衣襟,卸去贴身的兜儿,释放她傲人的酥胸。 …… 午后,微风徐徐。 水芙蓉在婉儿的陪伴下,漫步在庭院中赏花。由于此刻正值盛夏,池中的莲花盛开,美不胜收。 看见几只蜂儿在花上飞舞嬉戏,她的唇边漾着一抹笑,那笑靥让她显得更加娇美,就连一旁的婉儿也差一点看傻了。 所谓人比花娇,就是这样吧。 水芙蓉的心情极好,在庭院中漫步了好一会儿后,才在一座石亭中休息,而她的思绪则不禁飞向耿行风身上。 今儿个已经是她在这里的第五日了,每天一早,耿行风就得外出办事,总要忙到傍晚过后才有办法回来。 但,无论他白日怎么忙碌,总会特地赶回来陪她用膳,到了晚上,更是夜夜与她激情缠绵。 昨儿个她不过是体恤他的辛劳,问他会不会大过劳累,他竟然认为他的男性尊严受到了挑战,以更火热的爱抚、更强烈的占有,害她只能在他的怀中娇声求饶。 他甚至……甚至要她以羞人的姿势跨坐在他的身上,趁她一边忘情地上下摆动时,一边把玩她丰盈的双乳。 那一幕幕煽情的画面,现在回想起来仍让她羞得满脸通红。 见她双颊绯红、明艳动人的模样,婉儿由衷地赞道:“小姐这么美丽迷人,怪不得主子会为小姐神魂颠倒。” 神魂颠倒?这夸大的形容让水芙蓉害羞地摇头。 “没有的事。”若要说神魂颠倒,该是她对他吧…… “当然有,以主子对小姐的宠爱,婉儿相信,就算是半年后,主子的心仍旧会在小姐身上的。” “半年后?”水芙蓉的心底浮现一丝好奇,不懂为什么婉儿会特别提出这样的期限? 婉儿一愣,神情忽然小心翼翼了起来。 “小姐……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半年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吗?”水芙蓉一头雾水地反问。 婉儿细细地倒抽口气,赶紧忙不迭地摇头。 “没……没什么!” 看着水芙蓉脸上愈来愈困惑的神色,婉儿不禁在心里暗暗叫糟。 她原本以为水芙蓉早就知道主子和聂家小姐的婚事,所以才敢这么说的,想不到她竟然不知道! 这下可好了,若是被主子发现她多嘴,说不定要生气地责罚她。 水芙蓉轻蹙着眉心,从婉儿那宛如闯了祸的不自然神色,直觉婉儿提的事情与她和耿行风有关。 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瞧婉儿竟露出一副大事不妙的模样。 “到底怎么回事?快告诉我。”水芙蓉追问。 “我……这……”婉儿吞吞吐吐,神色不安。 “婉儿?”水芙蓉催促着。 “小姐……拜托别再追问了好吗?就当婉儿刚才什么也没说行吗?”婉儿苦着脸恳求。 “不行,快告诉我,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婉儿禁不住水芙蓉一再的追问,再想到耿、聂两家都已在筹备婚礼的事情了,就算现在她不说,水芙蓉迟早也是会知道的,这才硬着头皮回答。 “主子他……早已和聂家小姐订了亲,婚期就在半年之后,婚事也己在着手筹备了。” “什么?!” 水芙蓉僵住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虽然从婉儿闪躲的态度,她已料定不会是什么太好的消息,但……她怎么也想不到竟是如此。 耿行风已订了亲?半年后就要娶妻? “这……是真的吗?”她颤声问道。 看着她那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婉儿懊恼地在心里责骂自己的多嘴,这下子可闯了大祸。 “是……” “婚事早在筹备了?是多早的事?”水芙蓉又问。 “约莫半个月前。”婉儿据实回答。 半个月前? 算算时间,半个月前,她才刚从杜长兴家中与他分离不久,他那时就谈定了婚事,决定要娶聂家的小姐? 一股尖锐的痛楚自她的胸口蔓延开来,那种痛不可遏的感觉,就像是她的心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曾对她提及此事? 他是刻意瞒着她、怕她受伤,还是另有原因? 既然他都已经要娶聂家小姐为妻了,为什么却还将她留在身边?他对她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打算?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让水芙蓉的心狠狠揪紧,非要当面向他问个清楚,听见他亲口回答不可! 第五章 心里悬着疑问,让水芙蓉觉得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一听见马车返回的声音,她便迫不及待地去找耿行风,想把一切弄个清楚。 然而,一来到耿行风的面前,却见他的浓眉紧锁、神色烦郁,像是情绪极差的模样。 看着自己深深眷恋的男人,水芙蓉的喉头却苦涩得开不了口。 耿行风原本紧皱的眉头,在看见她时稍微舒展了些,然而却因为察觉她的神色不对,眉心又立刻拧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他关心地问。 “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 “我听说……听说……” 水芙蓉吞吞吐吐了半天,一想到一旦她问出口之后,可能会得到令自己心碎的答案,她就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怎么了?妳听说了什么?”耿行风关心地追问。 水芙蓉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问道:“我听说,你半年之后要成亲了?” 她的眼底盈满了柔弱的期盼,心里多希望他可以开口否认,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听见她的问话,耿行风咬了咬牙,黑眸再度盈满了抑郁烦闷。 今儿个他抽空返回耿家大宅,告知娘他打算要与聂依依解除婚约之事。娘的反对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他想不到娘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他明白娘是深怕一旦解除婚约,不仅会惹恼爹,还会因此与聂家为敌,那么娘苦苦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好日子,恐怕将毁于一旦。 娘激动地哭求他打消解除婚约的念头,在发现他的心意坚定之后,竟不惜以死相逼,最后还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厥了过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实在没办法一意孤行地执意解除婚约,要是娘真的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绝对没办法原谅自己。 “到底……是不是真的?”见他迟迟没有回答,水芙蓉揪着心追问。 耿行风望着她,她那哀伤的眼眸透露出她此刻脆弱受伤的心情。 他一点儿也不想伤害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她心碎失望,但……在娘以死相逼的情况下,他恐怕是非娶聂依依不可了。 “……没错。”他坦白回答,不想隐瞒。 没错?没错?! 水芙蓉踉跄了几步,剧烈的心痛,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掩住嘴儿,眸中泪意涌现,而那副受伤的神情,让耿行风心疼极了。 “那是我娘谈定的婚事,我并不爱聂依依。我原本打算要解除婚约的,可是我娘却以死相逼……芙蓉,妳该感觉得出来,我只在乎妳一个。”他一脸认真地道。 坦白说,对她的宠爱与在意的程度,就连他自己都感到讶异。 过去从没有一个女人像她一样,在他心底掀起如此强烈的波澜,让他想要好好地保护她、守护她、呵护她一辈子。 至于聂依依,过去他曾见过她几次面,但由于对她没有半丝情意,因此始终不曾认真地打量过她。 印象中的聂依依,是个浑身散发出骄恣气息的女子,不仅他对她没有心动的感觉,从聂依依看他的眼神,他同样也感觉不出热烈的情意。 聂家之所以会同意这桩婚事,大抵也跟他娘属意聂依依当媳妇儿的理由一样,着重在两家结合之后将为彼此带来的利益与权势的增长。 如今,婚事已谈定,娘又以死相逼,在这种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他只能勉强娶了聂依依,但是他心中最柔软、最火热的一处,永远只为眼前这名叫做水芙蓉的女子保留。 看着他那认真专注的神情,水芙蓉的心一阵抽紧,眸中泪光闪闪。 这些天以来,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宠爱、对她的热情,她当然感觉得出来,也因此,她才会更无法自拔地沉溺下去。 可是,再多的宠爱,也改变不了他即将娶别的女人为妻的事实啊! “我……我不该留下的……”她嗓音哽咽地说。 听见她的低语,耿行风的脸色一变。 “妳想离开?!” “我……” 水芙蓉咬着唇儿,心情矛盾极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留下,可是,她一方面舍不下他,另外一方面,在黑衣男子的要胁下,她也不得不留下。 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进度”,那黑衣男子可会满意地放了青儿和护卫,让她离去? 倘若她能离去,她真的舍得离开吗? 一想到要与耿行风分离,水芙蓉就心如刀割,疼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那矛盾痛苦的眼神,让耿行风不忍极了。他伸手将她拥进怀中,亲吻她紧蹙的眉心,再低头吻住她的唇。 水芙蓉起初难以抗拒他的亲吻,但是一想到他已有未婚妻,她就彷佛被浇了盆冷水,忍不住挣扎了起来。 “不……不……放开我……这算什么?我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她哽咽地嚷着。 耿行风收拢手臂,用不至于弄疼她的力道将她箝制在怀里。 “妳是唯一进入我心里的女人,也是我这辈子唯一会宠爱的女人。如果可以选择,我绝对不会娶聂依依,但是我娘以死相逼,不许我解除与聂家的婚事……”他语气痛苦又烦躁地说。 听着他的话,感觉到他心烦懊恼的情绪,水芙蓉的心中一阵酸楚,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了。 倘若他无情一点,那么她或许可以说服自己,一等黑衣男子愿意放她走,她就可以立刻远走高飞,返回杭州。 可是……他对她炽热的情意,宛如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牢牢捆缚住她的心,让她明知道会受伤,却又舍不得走…… “芙蓉,留下来,我要妳永远待在我身边。关于和聂依依的婚事,我会再想法子说服我娘的。万一……我真的非娶聂依依不可,没法儿让妳当我的正室,我此生也只会专宠妳一人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当你的妾?不!我不要!”水芙蓉摇头拒绝。 她没法儿与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光是想象另一个女人依偎在他身旁的情景,她的心就有如刀割。 “妳还是想离开?” 耿行风的两道剑眉皱得死紧,光是想到她要离开,他就觉得自己彷佛快要失去重要的珍宝。 “不,我不会让妳走的!妳早已答应要留在我的身边了!”他的语气透露出他情绪的急躁。 “可是我……我没办法……没办法和别的女人……”水芙蓉哽咽得没法儿把话说完,泪水也终于克制不住地滑落两腮。 看见她的眼泪,就算耿行风心底有再多的恼火也立刻熄灭了。 他蹙紧了眉头,无奈又心疼地长叹口气。 “先别这么绝望,好吗?距离婚期还有半年的时间,我会试着说服我娘的。”他承诺道。 “可是……万一还是没办法……” “在还没有尽全力之前,不许妳这么绝望。”像是怕她一心想离开,耿行风收拢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水芙蓉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抱中,听着他强劲的心音,感觉他密实的拥抱,她恍惚地觉得自己彷佛是不慎落入陷阱中的猎物,被他牢牢地捕获住,根本没法儿离开了…… 夜色渐深,通常这个时候,耿行风仍在书房中忙碌。 水芙蓉来到浴池,正打算要沐浴,但身上的衣裳都还没开始褪下,就忽然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眼看主子到来,婉儿不必任何暗示,立刻识趣地退下。 “你……来做什么?”水芙蓉问。 “到浴池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沐浴净身。”耿行风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但灼热的目光却泄漏了他想做的可不只是沐浴那么简单。 “那……那你先用吧。” 水芙蓉想要退开,却被他拦下了。 “何必这么麻烦?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吧。” 一起?!水芙蓉一怔,心跳顿时乱了节奏。 一块儿共浴,那岂不是表示──她要瞧见他赤裸的身躯?尽管彼此早已有过肌肤之亲,但她每回都害羞得不敢正视他阳刚的身躯哪! 看着她那掩不住的娇羞,耿行风的眼底燃起了欲望的火苗。 “来,帮我宽衣。”耿行风开口道。 水芙蓉迟疑着,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照做,但他已拉起她的纤纤柔荑搁在他的衣襟上,水芙蓉也只好用着有些笨拙的动作为他解开衣衫。 当他健硕的身躯逐渐暴露在面前,她眼底的羞涩也愈来愈深,最后更是忍不住整个别开目光。 耿行风将她那含羞带怯的模样看在眼里,扬起一抹笑。他径自走进浴池,温热的池水让他发出舒服的叹息。 见她仍伫立在一旁,一副局促羞窘得手足无措的模样,他十分“好心”地提供她一条指引── “把妳的衣裳脱掉。” “什么?!”水芙蓉轻喘一声,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听话,脱掉。”他低声哄着。 “可……可是……” “要沐浴,不先脱掉衣裳怎么行呢?还是妳希望由我来效劳?我可是乐意之至。” “不……不用了……”水芙蓉脸红地拒绝。 “好吧,既然如此,那妳就自己动手。” “我……” “快点,芙蓉,妳要是再拖拖拉拉的,我就出去帮妳喽!” 他灼热的眼神写满了坚持,摆明了如果她再扭扭捏捏地不动手,他可是一点儿也不介意代劳。 水芙蓉羞红了脸,迟疑了一会儿后,终于缓缓解开身上的衣裳,曼妙的胴体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单薄的兜儿和亵裤。 “很好,继续。” 他低沉的嗓音彷佛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让她当真开始解开兜儿的系带。 单薄的衣料很快就飘落脚边,在他灼热如火的目光下,她胸前的蓓蕾早已敏感地挺立成娇艳欲滴的果实。 水芙蓉害羞得伸手环住酥胸,整张俏颜红烫似火。 “手放开,我想看妳。” 在他的坚持下,水芙蓉缓缓放下双手,雪白饱满的酥胸美丽而诱人,让耿行风眼底的灼光更炽。 光是被他这样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水芙蓉的体内就掀起了阵阵骚动,过去几天夜里,那些欢爱的情景蓦地浮现脑海,让她的身子也跟着热烫了起来。 “继续,脱干净。”耿行风哑声催促。 或许是明白自己根本抗拒不了,水芙蓉这回没有太多的挣扎,就缓缓褪去身上的最后一件屏护。 ...... 水芙蓉娇软无力地趴伏在浴池的边缘,激烈的欢爱耗去她太多的体力,让她整个人昏昏欲睡地瞇起了眼眸。 耿行风爱怜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大掌从她丰盈的玉乳悄然下滑到她平坦的小腹,暗自希望能让她受孕,那么她就更离不开他了。 她是他的,这辈子他都不想放手让她走! 隔日上午,耿行风难得没有出门,留在家中陪水芙蓉。 不过,说是“陪”水芙蓉并不尽然正确,因为其实他在书房里翻阅着一些帐册,而她则静静地伴在一旁。 平时在做这些事情时,他最忌讳有人在一旁让他分心,然而说也奇怪,水芙蓉的存在非但不会造成他的困扰,反而让他的情绪感到异常的平静舒服。 看完一部分的帐册之后,他将她搂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颊。 “妳什么也没做地陪在一旁,会不会太乏味了?” “放心,一点儿也不会。”水芙蓉摇了摇头,努力掩藏住心里的哀伤。 尽管他声称会再去说服他娘,她也相信他真的会那么做,然而,他娘都以死相逼了,恐怕无论如何也会要他非娶聂依依不可。 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耿行风的身边,既然如此,她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直到那黑衣男子愿意放她和青儿他们离开…… 现在的她,应该已经算是完成了黑衣男子交付的任务了,接下来,那黑衣男子打算怎么做呢? 一想到黑衣男子曾提及的“下一步计划”,水芙蓉心底的忧虑更深。 她很想开口提醒耿行风要严防小人的暗算,却又担心一开口,青儿他们的性命就有危险了…… 除了担心青儿他们的安危之外,水芙蓉还担心若耿行风知道她是“别有目的”地接近他,会不会勃然大怒,认为她欺骗、背叛了他? 一丝不安掠过她的心底,但她很快就挥开了。 她心想,倘若耿行风知道那人是拿青儿和护卫的性命来逼迫她,应该能体谅她的苦衷吧?毕竟,她对他的情意都是千真万确的啊…… “怎么了?在想什么?”耿行风察觉了她的若有所思。 “我……” 水芙蓉正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来解释自己的分心时,一名奴仆恰巧有事前来禀告,刚好替她解了围。 “启禀主子,大少爷和聂小姐来访,说是有事要找主子,这会儿已经在大厅中候着了。”奴仆恭敬地说道。 “什么?”耿行风诧异地挑起眉梢。 奴仆口中的大少爷,指的自然是与他同父异母的耿行义,他们两人素来不对盘,怎么会突然来访,而且还和聂依依一起? 耿行风瞇起黑眸,隐约觉得事有蹊跷。 相对于耿行风的疑惑,一听见奴仆的禀告,水芙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不知道大少爷是谁,但是……那位“聂小姐”,应该就是半年之后耿行风将娶的女人吧? 那女人是为何而来?莫非是知道了她的存在,所以特地来给她下马威的,抑或是打算将她赶走? 瞥见水芙蓉苍白的脸色,耿行风揽住她,安抚她忐忑的心绪。 “别想太多,妳只要记住,无论如何,我只爱妳一人,我想要娶的女人,也只有妳一个,我会试图说服我娘的。”他认真地许下承诺。 听见他说出“爱”这个字,水芙蓉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也爱你。”她发自内心地说。 “我知道。”耿行风吻了吻她的唇。 打从一开始,她那藏不住心事的眼眸,就泄漏出她的爱慕之心,也就是那般真挚的情意,深深打动了他的心。 “来,咱们一块儿去大厅吧。”耿行风揽着她就要往外走。 “啊?可是……这样好吗?”水芙蓉有些顾己。 “没什么不好的,妳是我的女人,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女子。” 耿行风执意带着她,一块儿前往大厅。 一进入大厅,水芙蓉的目光先落在那名穿著红衣的女子身上。 那个容貌艳丽,浑身散发出高傲娇气的女子,就是聂依依吧?一看见他们出现,聂依依的一双眼眸立即朝她瞪了过来,透露出明显的不友善。 水芙蓉霎时有些心虚与愧疚,毕竟对聂依依来说,平白无故冒出一名女子与即将成为“正室夫人”的她争宠,她必定是无法接受的吧? 水芙蓉神色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大少爷,结果整个人霎时僵住了。 那个人……不就是抓住青儿和护卫们的黑衣男子吗?他竟然是耿行风的哥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他要强迫她去诱惑耿行风?他早该知道耿行风和聂依依之间有婚约了,不是吗? 水芙蓉惊愕得脑中一片空白,耿行义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对耿行风说道:“今儿个聂姑娘上门要找你,你这些天没回去,我就带她过来了。” “这女人是谁?”聂依依接着开口质问,语气透着明显的不悦。 想他们聂家也是景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与耿行风的婚事也几乎人尽皆知了,这会儿她都还没过门,未婚夫家中就先养了个女人,未免太不给她面子了! 面对未婚妻的质问,耿行风的脸上没有半丝心虚,正打算坦白以告,水芙蓉却抢先说道── “我只是一名奴婢。” “奴婢?”聂依依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水芙蓉刻意不去看耿行风皱得死紧的眉心,再度点头答道:“是的。” “原来只是名低贱的奴婢!”聂依依轻哼了声,对耿行风说道:“我本来听说你从失火的客栈带回了一个女人,还将她娇藏了起来,所以才特地来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知道,咱们的婚事已在筹备,两家的亲友们也全都知道了,倘若你为了这个低贱的奴婢而取消婚事,害我的名节受损,我爹娘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就算聂家的势力比不上耿家,我们也绝对会用尽一切方法,要你们耿家付出代价的!” 听了这番警告,耿行风的神色不变,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一旁的水芙蓉诧异得瞪大了眼。 从聂依依的神情和语气,她完全感觉不出这女人对耿行风有半丝爱意呀! 事实上,水芙蓉的感觉一点儿也没错。 虽然耿行风高大俊美、财大势大,可是聂依依自恃貌美,原本一心一意想要嫁给皇亲贵族,最好能像耿行风的姊姊一样,入宫成为皇上的宠妃,享尽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想不到,贵妃的美梦还没有实现,耿家却上门来提亲,而爹娘很满意耿行风这个女婿人选,便应允了婚事。 原本她心想,虽然耿行风并非皇亲贵族,但是财势惊人,也算是一桩“堪可接受”的婚事。 想不到,他竟在成亲之前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听说当时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密地搂着那个女人,这叫她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听聂依依一直用轻蔑的语气说水芙蓉是名“低贱的奴婢”,耿行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一把搂住水芙蓉,严正声明道:“芙蓉是我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奴婢!” 聂依依闻言,脸色霎时比耿行风还难看。 “你──莫非你要纳她为妾?” 水芙蓉忙道:“聂小姐放心,我绝对不会当他的妾。” “让她当妾,还委屈了她,她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耿行风把话挑明了说。 “什么?!你──”聂依依怒目瞪着他。 未婚夫还没娶她进门,就已口口声声说他只想要一个自称奴婢的女人,这已经令她够呕了,想不到这女人还扬言不当他的妾? 倘若这件事情让旁人知道了,岂不是要在暗地里讥笑她连一名身分卑微的奴婢都比不上? “无论如何,我和耿行风的婚事绝对不会取消,妳这女人休想破坏!” 水芙蓉的心一紧,胸口泛起了强烈的疼痛。 这桩婚事,耿行风的娘不许他解除,聂依依也不愿有变动,那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我破坏不了,你们的婚事也不会取消的。”水芙蓉苦涩地说。 “谁说不会?芙蓉,我不是说过了,不许妳这么绝望。”耿行风皱眉说道,而这番话不啻是当众透露了他要取消婚事的打算。 聂依依彷佛被当众打了一耳光似的,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水芙蓉,那神情像是巴不得当场冲上去撕烂她的脸! 水芙蓉感到尴尬极了,她说道:“我……我看,我先退下好了。” 耿行风想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但水芙蓉却避开了。 她明白他想要护着自己的心意,但她不希望他们把场面闹得太僵。再者,黑衣男子竟是耿行风的哥哥,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太过震撼了,她怕若是继续留在耿行风的身边,会让他瞧出什么端倪来,因此她还是赶紧退下比较好。 “你们谈吧,我先失陪了。”说完之后,也不等耿行风有所反应,她就匆匆地转身离开。 耿行义看着水芙蓉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按捺了一会儿后,他才开口对耿行风和聂依依道:“我看你们这对未婚夫妻应当有事要谈,我去庭院随意走走好了。” 扔下这句话之后,他便起身踱出大厅,打算去找水芙蓉那女人算帐! 第六章 离开大厅后,水芙蓉一个人往庭院的方向走去。 此刻的她心乱如麻,复杂而纷乱的情绪让她难以维持平静的假象,幸好今儿个一早耿行风要婉儿上街去买些她喜爱的甜品糕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正好得以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她咬着唇儿,脑中一片混乱,除了聂依依的出现提醒了她──耿行风即将娶别的女人为妻之外,最让她感到震惊的自然就是耿行义。 她怎么也想不到,抓了青儿和护卫的黑衣男子竟然会是耿行风的哥哥!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身为哥哥的耿行义要这样大费周章地对付自己弟弟?难道他们之间有着什么难以化解的心结或仇恨? “芙蓉姑娘请留步!” 听见这声叫唤,水芙蓉回头一看,就见耿行义走了过来。 尽管周遭没有奴仆,但为了怕被人瞧见,他脸上维持着客气的微笑,目光却阴森冷鸷。 耿行义压低了嗓音,质问道:“谁要妳当他的奴婢?谁准妳不去破坏他的婚事?妳忘了我的交代吗?” 水芙蓉蹙紧了眉心,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想对他做什么?他不是你的弟弟吗?” “弟弟?哼!”耿行义不屑地哼了声,但也无意对她解释什么。“总而言之,妳别忘了妳那些奴仆们还在我的手上,妳若是不乖乖照着我的话去做,就等着帮他们收尸吧!” 水芙蓉脸色一白,被狠狠地掐住了弱点。 “你刚才也瞧见了,他和聂姑娘的婚事势在必行,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并不会造成什么改变。”她语气苦涩地说。 “那是妳没下足功夫!只要妳逼他,还怕他不会不顾一切地为妳解除和聂依依的婚事吗?” “不可能的,他娘以性命相逼,非要他娶聂姑娘不可,而聂姑娘刚才不愿解除婚约的态度也很明显了,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快把青儿他们给放了吧。” 耿行义咬了咬牙,事情的进展和他的计划有所出入,让他脸色相当难看。 自从几年前爹将偌大家业交给耿行风后,他的心里就不平衡到了极点,再加上娘不时在他耳边叨念着都是他不长进、不成材,才会把偌大家业拱手让给了耿行风,更是加深了他对那小子的愤恨。 明明他身为长子,又是正室的儿子,爹的一切都该是他的才对,凭什么由一个小妾生的家伙来掌管? 愤恨不甘的他,极度渴望将原本该属于他的一切抢夺回来,只是他还没有想出什么好计谋,这小子竟就和聂家谈定了婚事。 他的心里很清楚,一旦两家真的结合了,耿行风的权势只会愈来愈壮大,那他想要夺回家产就更难如登天了! 为了不让自己真的一辈子没法儿翻身,耿行义原本甚至还考虑要找杀手来除掉那个家伙,想不到却意外瞥见他和水芙蓉在酒楼外亲密相拥的画面,那让他灵光一现,立刻想出了这个计谋。 只要耿行风在成亲之前爱上别的女人,那么不管是耿行风主动取消婚事,或是聂依依得知他们的“奸情”愤而退婚,聂家肯定都难以接受这样的情况,而爹必定也会因此对耿行风感到失望透顶。 这么一来,耿行风那家伙在耿家将由红翻黑,而偌大的家业他就有望可以趁隙接手了! 原以为这会是个绝妙好计,想不到事情的发展却不如预期,不仅耿行风受制他娘,无法任意解除婚约,聂依依也因为心有不甘加上不愿丢失面子而执意坚持这桩婚事,看来他布的这个局是失败了。 正当耿行义恼恨地想咒骂水芙蓉时,眼角余光却瞥见耿行风来了,他微微一僵,在心里叫糟。 刚才他见聂依依的脸色难看,心想她应该会向耿行风兴师问罪,想不到应该正忙着应付聂依依的耿行风却走了出来。 这下子被撞见他和水芙蓉在“窃窃私语”,耿行风那家伙不起疑心也难。 倘若被耿行风知道他抓了水芙蓉的奴仆们来要胁她,要是一怒之下找他算帐,那他岂不是偷鸡不着还蚀把米吗? 不行,他得赶紧想想办法…… 耿行义心思一转,不动声色地移动步伐,挡住了水芙蓉的目光,不让她有机会瞧见耿行风。 “唉,我都已经依照妳的要求,故意将妳和耿行风的事情告诉聂依依,也在妳的要求下,煽动聂依依来向他兴师问罪了,但是他却还是没打算解除婚事,没打算要娶妳为妻,我还能怎么办?” 水芙蓉错愕地怔了怔,不懂耿行义为什么突然问胡言乱语了起来,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 “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耿行风冷鸷的嗓音传来,水芙蓉霎时僵住。她心惊地回头,看见了耿行风沉怒的俊脸。 耿行风的黑眸危险地瞇起,眼底燃烧着炽烈的怒火。 “你们早就认识了?”他怒声质问。 刚才他放心不下水芙蓉,再加上聂依依要他将水芙蓉赶出去的要求和趾高气昂的态度太令他反感,他便撇下了聂依依,径自出来寻找水芙蓉。 想不到,却看见她和耿行义在庭院中窃窃私语,两人交谈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碰面。 这出乎意料的情况让他起了疑心,不动声色地走近,却想不到竟会听见让他更加震惊的事情。 那会是真的吗?耿行义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事实吗? 耿行风震惊地望着水芙蓉,希望她开口解释。 水芙蓉心急又心痛地摇头,正想要反驳刚才耿行义那番莫名其妙的栽赃,耿行义却抢先一步开口── “既然被你撞见,那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了。没错,我和芙蓉姑娘早就认识,也见过好几次面了。” 耿行风咬了咬牙,额角青筋跳动。 “他说的是真的吗?”耿行风望着水芙蓉,执意要她亲口告诉他答案。 水芙蓉的脸色苍白,虽然知道坦白承认绝对会让耿行风更加愤怒,却不想再欺骗他了。 “……是。”她颤声回答。 是?是?! 该死的!她竟然亲口承认了! 原本以为她和其它那些贪婪虚荣的女人不一样,想不到他竟然看走眼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清新单纯的可人儿,她深沉的心机和计谋,比起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更加可恨! 熊熊狂烧的怒焰,几乎将耿行风的理智燃烧殆尽。 望着他脸上震怒的神情,水芙蓉的心狠狠揪紧,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过去他对她的宠爱与呵护,在这一刻全化为乌有了。 耿行风勃然大怒,而耿行义还在一旁帮水芙蓉说“好话”。 “你也别怪她,女人们想尽办法要得到你的青睐的举动,你不是早该习惯了吗?她也只不过是更懂得利用方法,找上我帮一点小忙罢了。”耿行义说着,眼底悄然闪过一抹狡光。 既然利用水芙蓉来破坏耿行风和聂依依的计划已经失败了,那水芙蓉若是继续留在耿行风身边,难保哪天耿行风不会发现他抓了她的奴仆作为要胁的事情,万一耿行风一怒之下找他算帐,他岂不是吃不完兜着走? 既然如此,他索性乘机挑拨离间,让耿行风将水芙蓉赶走。正好,他前阵子因为手气欠佳,欠了赌场一大笔债,若是将这女人卖进青楼,一来可以还债,二来也不用担心这女人一重获自由,就回头来向耿行风告状。 “不!不是这样的!”水芙蓉急嚷着,不能接受自己被这样恶意栽赃。 “事到如今,妳还想要否认吗?”耿行义瞪着她。 水芙蓉瞥了他一眼,就见他的眼底闪动着阴狠的光芒,像是在警告她可别忘了青儿和护卫的性命还捏在他的手里。 “我……我……”水芙蓉咬着唇儿,霎时乱了方寸。 她实在不敢冒险说出一切实情,万一耿行风还来不及救出青儿他们,耿行义的手下就先一步对他们痛下杀手,那怎么办? 水芙蓉的迟疑看在耿行风眼里,不啻是百口莫辩。曾经为她炽热的心,如今彻底寒透。 原来这段日子以来,她那看似情不自禁的怦然心动,全都是伪装出来的! 她成功地骗了他,让他以为她是发自内心地爱慕他这个人,而不是贪图他的财富与权势! 当他口口声声承诺这辈子只会宠爱她一人时,她心底是怎么想的?暗暗得意她距离计划成功又更进一步了吗? “给我滚出去!”他咬牙低喝,不想再看见她。 “不……我……”水芙蓉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好想扑进他的怀里,将自己所受的委屈全部说出来,然而他此刻看着她的神情,却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怎么?舍不得离开吗?”耿行风冷冷地嘲讽。“妳以为在我看清楚妳的真面目之后,还会让妳留在身边吗?还是妳仍不死心地想要成为我的妻子?哼!别痴心妄想了!” 这番话,终于让水芙蓉掉下了眼泪。 她实在受不了深爱的男人这样对待她,她不管了,她要把一切全告诉他! “行风,你听我说──” “够了!没什么好说的!”耿行风沉着脸,打断她的话。 这个可恨的女人,明明计谋都已经被揭穿了,她怎么还能装出一副受尽委屈、有苦难言的模样? “我不想再听妳的任何一句谎言,像妳这样的女人,连当我的奴婢都不配!”他狠绝地说道。 连当他的奴婢都不配?! 水芙蓉受了太大的打击,娇弱的身躯摇摇晃晃。 直到刚才在书房中,他还口口声声地说她是他这辈子唯一宠爱的女人,那些深情的话还言犹在耳,想不到才过没多久,却…… 水芙蓉面无血色,心痛得彷佛被利刃狠狠地凌迟般,而下手伤她的,竟是她最深爱的男人…… 见她再度掉眼泪,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耿行风一阵心痛,差一点忍不住将她搂进怀中,也让他心底的怒气更炽。 混帐!他绝对不许自己的情绪再受到她的影响了! 就算此刻心痛得宛如被人硬生生地在胸口剜出一个大洞,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喊一声痛,更不允许自己再被这女人给骗了! “够了,不必再装模作样,我不会再上当了!来人啊!把这女人给我撵出去!”他厉声叱喝。 两名奴仆上前,望着泪流满面的水芙蓉,满脸尴尬。 明明昨天主子还对芙蓉姑娘宠爱万分,这会儿却要他们将她撵出去,他们还真不知道该从何“撵”起,难不成真要粗鲁地抓住她,将她一路拖出去吗? 水芙蓉抬起含泪的眼睫,心里希冀耿行风别那么残酷地对待她,然而他却根本不再看她了。 他瞪着耿行义,怒道;“还有你,也给我滚出去!” 恶狠狠地下逐客令之后,耿行风转身大步离开,看都不再看水芙蓉一眼,他希望自己这辈子不要再见到那个该死的女人了! 不劳奴仆动手撵人,水芙蓉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自个儿踏着虚浮的步伐离开了耿行风的住处。 一股难以承受的痛楚,自她的胸口蔓延开来,痛得彷佛被人硬生生刨出一个大洞,将她的心给挖走般…… 失了心的她,现在该怎么办呢? 茫然无助之际,耿行义突然从后头追了上来,将她强扯进一旁无人的小巷中。 “都是妳这个没用的女人!坏了我的计划!”耿行义开口咒骂,并伸手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水芙蓉的雪白肌肤立刻浮现清晰的红印,脸颊虽疼,但是跟心痛的程度比起来,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既然你的计划已经失败,我也帮不了你了,你现在总可以放了我的丫鬟和护卫了吧?” “在关心那几个奴才的安危之前,妳似乎该先好好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耿行义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 倘若放了那些人之后,这女人立刻回头去向耿行风告状,那他岂不是吃不完兜着走吗? 哼,他可没那么蠢笨! 耿行义邪恶地上下打量水芙蓉曼妙的身躯,说道:“我看,妳应该已经被耿行风那家伙破过身了吧?既然这样,多几个男人玩弄妳的身子也无妨了。” 水芙蓉倒抽一口凉气,俏脸瞬间惨白。 “你……究竟想做什么?” “咱们城里有间知名的妓院,叫『牡丹阁』,凭妳的姿色,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耿行义不怀好意地说道,心里盘算着,说不定卖掉她拿到手的银子扣掉赌债之后,还能有一笔钱让他花天酒地呢! 他不怕耿行风会发现他将水芙蓉卖到妓院去,因为那个家伙不喜寻花问柳,从没上过青楼,再加上平日偌大的家业就让耿行风忙得不可开交了,这种事情不太可能会传进他的耳里。 “不!” 水芙蓉惊呼一声,转身想逃,却被耿行义轻易地逮住。 “除非妳想讨皮肉痛,不然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水芙蓉不理会他的警告,仍激烈地挣扎着。 “别忘了妳的奴仆,想要他们活命,就乖乖跟我走!” 水芙蓉的情绪瞬间崩溃了。“不!你休想再用他们来要胁我了!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绝对不跟你走!” “哼!这可没有妳选择的余地!” 耿行义冷哼了声,尽管此刻身在无人的小巷,但是为了怕她大声叫嚷会引人侧目,将事情闹大,他索性出手将她给打昏,迅速扛着她快步离开。 赶走水芙蓉之后,耿行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满腔的怒气,让他的情绪彻底失控。 “可恶!” 盛怒之下,他一拳重重地搥向紫檀木桌,力道之大,令指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提醒他一切都是事实! 一想到不久之前,他才和水芙蓉在书房里亲昵地拥抱亲吻,胸中的怒气又再度翻腾了起来。 他怒喝一声,手臂一挥,案上的帐册全被扫落一地。 “该死的女人!”耿行风咬牙切齿地咒骂。 想不到,他那么的信任、宠爱她,但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竟然全是精心策划出来的骗局! 她的娇羞、她的柔情,全都是伪装出来的,是不是就连把身子给了他,也在她的算计之中,为的是让她有更多的筹码可以成为他的妻子? 难怪她怎么也不肯当他的妾,原来打从一开始,她就是要来破坏他的婚事,好让她自己能够成为他的妻子! 耿行风怒火中烧,宛如一头盛怒中的猛虎,识相的都知道该远远地躲开,然而,却有一抹娇小的身影伫立在书房门口。 看着主子怒气冲天的模样,婉儿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惧怕。 “主……主子……” 听见嗫嚅的轻唤,耿行风虎目一瞪,见是先前他派去服侍水芙蓉的婉儿,他就不禁又想起那个可恶透顶的女人! “退下!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耿行风喝道。 “可是……” “我叫妳退下,没听见吗?”冲天的怒气,让耿行风的脾气彻底失控,看什么都不顺眼。 婉儿缩了缩颈子,虽然心里害怕,却还是没有退下。她迟疑了一会儿,仍硬着头皮开口。 “主子,奴婢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瞧见大少爷和芙蓉姑娘──” “住口!”耿行风叱喝一声,不想再从任何人的口中听见那个名字。“别再提起那个女人!” “可是……奴婢非说不可……” 砰的一声,耿行风在盛怒之下踹飞了一张椅子,那可怜的椅子撞到墙壁,当场变得支离破碎。 “妳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我的话竟敢不听?”倘若婉儿不是女人,他早就揪住她的衣领,将她粗鲁地扔了出去。 婉儿被吓得发抖,仓促地嚷道:“婉儿不敢……可是……可是……如果主子不快去救芙蓉姑娘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 耿行风闻言一愣,黑眸瞇了起来。 救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清楚!”他喝道。 “回主子,刚才婉儿在街上听见大少爷和芙蓉姑娘起了争执,大少爷还说要将芙蓉姑娘卖到『牡丹阁』去!”婉儿急忙说道。 刚才她拎着替芙蓉姑娘买来的甜品糕点,正要回来时,却远远地瞥见大少爷将芙蓉姑娘强硬地址到无人的小巷中。 她吓了一大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便蹑手蹑脚地靠近一看究竟,正好将他们的对话全听进耳里。 眼看芙蓉姑娘被大少爷打昏,还可能会被卖到“牡丹阁”去,她吓得赶紧跑回来要向主子禀告。 “妳说什么?『牡丹阁』?!”耿行风一脸震愕。他虽不曾寻花问柳,但也知道那儿是城里最有名的青楼妓院! “是啊,芙蓉姑娘还告诉大少爷,说什么休想再用什么奴仆的性命要胁她,后来芙蓉姑娘想逃,却被大少爷给打昏了!” 奴仆的性命?要胁? 耿行风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以为她原先的丫鬟和护卫们已在那场客栈大火中丧命了,难道他们并没有死? 仔细回想,当初他问及她随身奴仆的下落时,她并没有明确地回答,而当时她那一脸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确实像是有口难言。 耿行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将这些线索拼凑起来。 对照婉儿所透露出来的讯息,可以得知──她的丫鬟和护卫并不是被那场大火烧死,而是被耿行义那家伙给掳去当人质了! 她是那么的善良,肯定深怕丫鬟和护卫们会惨遭毒手,才不得不受耿行义的利用,至于耿行义那混帐的目的,肯定就是要破坏他和聂依依的婚事! “该死!”耿行风怒咒一声。 都怪他一时被怒火给蒙蔽了理智,才会着了耿行义的道,在那家伙刻意的误导下,以为她是个工于心计又贪图他权势的女人! 回想起他刚才对她所说的那些混帐话,再想到她眼底的心碎,耿行风就恨不得痛揍自己一顿。 但,在那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得赶紧将水芙蓉带回来! 要是水芙蓉真被耿行义那个混帐家伙给卖入青楼,那可就麻烦了。 耿行风的俊颜紧绷,宛如旋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第七章 水芙蓉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而她此刻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 转头一看,就见一名浓妆艳抹的陌生女子伫立在床边,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虽然有点年纪了,却仍风韵犹存。 水芙蓉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惊慌地瞪大了眼,因为她忽然想起了耿行义的打算,也想起了自己是被耿行义给打昏的。 难道……她已经被卖了?! 她从床上惊跳起来,美丽的脸上满是惊慌与戒备。 美艳妇人睨了她一眼,说道:“妳醒啦?还好没有昏迷多久,身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里是什么地方?”水芙蓉问道。 “这是『牡丹阁』啊!我是玉嬷嬷,刚把妳买下了,往后只要妳乖乖听话,玉嬷嬷不会亏待妳的。” 听见玉嬷嬷的回答,水芙蓉脸上的血色倏地褪去。 这里是“牡丹阁”?她真的被卖进妓院了! 玉嬷嬷上下打量她,脸上浮现满意的微笑。 “不错,真是个上等的好货色,肯定能为我赚进不少银子!” “不!”水芙蓉惊喘一声,说道:“我是被抓来的,我要离开这里!” 玉嬷嬷冷哼两声,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老娘花了多少银两买下妳,怎么可能放妳走?妳未免也太天真了吧?再说……”玉嬷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唔,瞧清楚了,这可是妳的卖身契,有妳自个儿盖的手印!” 手印? 水芙蓉望着那张纸,上头确实盖了手印,但是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他们趁她昏迷之际,擅自拉了她的手去盖的! “妳花了多少钱买我?我可以如数奉还。”水芙蓉说道。 她家虽然不若耿家那般富可敌国,但是为她“赎身”的银两还拿得出来。 玉嬷嬷闻言挑起眉梢,斜睨了她一眼。 “哟~~敢情还是个千金小姐来着?妳是哪家的闺女?说说看,或许可以谈谈赎身的事情。”玉嬷嬷佯装好商量的模样,其实是想要乘机探问她的来历。 水芙蓉不疑有他,据实答道:“我家在杭州,开了间绣坊。” 玉嬷嬷一听远在杭州,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之女,便冷笑道:“我瞧妳的姿色、气质,必定能为我赚进大把大把的银子,所以,我决定不让妳赎身了!” “什么?妳──” 玉嬷嬷勾起一抹冷笑,说道:“妳呀,就乖乖给我认命吧!既然都已经进了『牡丹阁』,这辈子妳就甭想出去了!我看哪,为了让妳早点儿适应,从今夜就开始给我接客吧!” “不!”水芙蓉骇然抽气。 “不?那可由不得妳!” 玉嬷嬷弹了弹手指,两名丫头立刻在一旁等候玉嬷嬷的吩咐。 “把她带下去好好地梳妆打扮!” “是。” 眼看丫头就要上前拉她,水芙蓉惊骇地猛摇头。 不!不行!她无论如何一定要离开这里! 她瞥见桌上搁了一壶茶,便想也不想地抓起来,狠狠地朝玉嬷嬷和两名丫头砸了过去。 壶中装的是刚沏好的茶,热烫的茶水全泼洒了出来,玉嬷嬷和丫头们闪躲不及,被烫得哀叫连连。 水芙蓉知道机不可失,要逃跑也只能趁现在了,然而门口似乎有人守着,她唯一的出路就只有窗子了。 她不假思索地迅速奔向窗边,推开窗子,却发现自己身在二楼。 往下一瞄,二楼的高度有些骇人,但她没有犹豫挣扎的时间了,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她宁死也绝不愿意成为青楼女子! 水芙蓉牙一咬,决绝地从二楼窗口跃下── 耿行风宛如旋风一般地直闯“牡丹合”,几名小厮根本拦不住他。 “耿老板、耿老板……咱们还没营业哪!”一名小厮忙嚷道。 耿行风懒得白费唇舌解释自己的来意,劈头就问:“芙蓉呢?” “芙蓉?”小厮一愣,忙陪着笑脸道:“耿老板,咱们这儿有春荷、秋棠、水仙,就是没有姑娘叫芙蓉的。” “少跟我装蒜!是被耿行义带来的!”耿行风吼道。 “啊?原来是耿大少刚才带来的那位姑娘──”小厮察觉自己不小心说溜嘴,连忙摀住嘴巴,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在哪里?”耿行风追问。 “这……” 见小厮吞吞吐吐的,耿行风耐性尽失地揪住他的衣襟。 “快说!”他怒吼道。 惊人的怒火彷佛扑面烧来,让小厮一阵颤栗。 他深知耿行风权势惊人,只要他大老板随便动一根手指头,他就吃不完兜着走了,因此不敢有所隐瞒。 “在那儿……”小厮指了个方向。 耿行风立刻甩开他,快步朝小厮所指的方向走去,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走近那幢精致的楼阁,就赫然看见一抹身影自二楼坠落! 那身影再熟悉不过了,就是他深爱的女人! “不!芙蓉──” 耿行风惊吼一声,虽然已在第一时间飞奔过去了,却因为距离的关系,根本来不及接住她。 当看见水芙蓉那娇小的身子摔跌下来时,他的胸口一阵剧痛炸开,觉得自己的心彷佛也应声碎裂了。 他冲了过去,心痛地抱起她的身子。 “芙蓉!芙蓉!”他迭声焦吼,深怕自己真的从此失去挚爱的人儿。 水芙蓉原本因剧烈的痛楚而陷入昏迷,这一跳,虽然幸运地正好摔落在一片较软的花圃地,不至于真要了她的命,却让她浑身剧痛。 昏迷的她,隐隐约约听见了熟悉的吼叫声,她缓缓地、吃力地睁开双眼,看见了耿行风。 她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俊脸,怀疑自己是不是摔伤了脑袋或是眼睛,所以产生了奇异的错觉,要不,她怎么会看见他呢? 他不该在这儿,也不可能会在这儿的,毕竟,他已将她赶了出来,巴不得不要再见到她了,不是吗? 耿行风见她虽然醒来,却除了盯着他的面孔发怔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他以为她的脑部在落地时受到重击,那让他心焦如焚。 “芙蓉,忍着点,我立刻带妳去找大夫!” 听着他焦虑的话语、看着他忧心的神情,水芙蓉的眼眶忽然蓄满泪水,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滑落两腮。 真的……她肯定真的把脑子给摔坏了,摔得脑子错乱了,要不然耿行风怎么会如此关心她呢? 如果可以,她宁可永远错乱下去,永远不要清醒,即使只是幻觉,但是能让她强烈地感受他的疼爱,那就够了…… 她的泪水,让耿行风更加心焦。 “别怕,妳绝对不会有事的。” 水芙蓉仍旧没有回答,她虚弱地闭上眼,再度陷入半昏睡状态。 耿行风将她打横抱起,动作小心翼翼地彷佛捧着什么珍贵易碎的稀世珍宝般,就怕任何太剧烈的动作,会让柔弱的她承受更多的痛楚。 就在他打算带着水芙蓉离开之际,就见玉嬷嬷一边咒骂、一边追了出来,还吆喝着大伙儿要将水芙蓉给逮回去。 一看见耿行风抱着她,所有人全僵住了。 耿行风在景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他从不曾来过“牡丹阁”,但大伙儿都认得他,也知道这号大人物是他们惹不起的。 “耿……耿老板。”玉嬷嬷的表情不太自在。 耿行风转过头,目光森冷如冰。倘若目光能杀人,眼前这些人的身上早已千疮百孔! 玉嬷嬷心下大惊,立刻知道大事不妙。 “这……原来她是耿老板的人啊,误会一场……那个……” 耿行风根本不想听她解释。“你们──会因此付出代价的!” 玉嬷嬷倒抽一口气,当场腿软地跌坐在地。 看着耿行风那狠戾的神情,她彷佛看见了自己经营多年的“牡丹阁”关门大吉──以耿行风的财富权势,他想要弄倒“牡丹阁”简直是易如反掌啊! “等……等等……耿老板……这是误会……这是误会呀!” 耿行风不理会玉嬷嬷的呼天抢地,他抱着水芙蓉转身就走,此刻没有什么比救她更重要。 玉嬷嬷连忙起身,追了上去,急嚷道:“耿老板,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你的人,是耿大少爷将她卖给我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那个家伙,我也不会放过他的!”耿行风的目光掠过一抹阴鸷。 不管是谁,胆敢伤害他心爱的人儿,他绝对不轻饶! 从二楼的高度跳下来,当场摔死的可能性本来就不高,而水芙蓉又相当幸运地落在松软的花圃地上,经过大夫的诊断,她除了一些擦伤和手骨微裂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养一阵子,就能完全复原了。 水芙蓉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房间。 想不到,她又回到耿行风的住处了…… “小姐!小姐!妳醒了?”一个又惊又喜的嗓音响起。 这声音?! 水芙蓉蓦地转头,看见了青儿,她惊喜地掉下眼泪。 “青儿……青儿……妳……”她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青儿很好,青儿没事。” “那其它人呢?车夫和护卫们呢?”水芙蓉忙追问。 “小姐放心,大伙儿都很平安。” “那就好。”水芙蓉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你们怎么……” 青儿明白她想问什么,开口答道:“是耿公子将我们救出来的。” 这段期间,他们被耿行义软禁起来,但是幸好除了被囚禁在房里没办法自由走动之外,每日吃的喝的倒是没有断过。或许是耿行义怕一不小心将他们给弄死了,就没法儿藉以要胁小姐了吧。 “耿公子?”水芙蓉知道青儿提的肯定是耿行风。 也对,若不是耿行风救的,青儿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她的苦衷,也知道他误会了她吧…… 水芙蓉还想再追问些什么,房门却突然被推开,耿行风亲自端了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一看见水芙蓉已经醒来,他的脸上掠过一抹欣喜。 “芙蓉,妳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水芙蓉抬眸望着他,心情激动复杂得没法儿回答。 他脸上的关爱神情是那么的熟悉,他眼底的深浓情感一如往常,可是……她心中的伤痛太强烈,伤口还没愈合,仍在隐隐作痛…… 见他们彼此凝望,眼里除了彼此之外彷佛再也看不见其它人,青儿便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先行退下。 耿行风将汤药端了过来,扶水芙蓉坐了起来。 “芙蓉,先喝药吧。” 眼看他竟打算亲手喂她喝药,水芙蓉忙道:“我可以自己来。” “妳手受了伤,不要乱动才会好得快。” 耿行风坚持要喂她,一口一口,还细心地先将冒着热烟的汤药吹凉了,才喂入她的口中。 其实这种事情,叫青儿或婉儿来都行,但他却亲自动手,而他的神情和举动都充满了宠爱之情,让水芙蓉的泪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甚至还滴了好几滴到汤药之中。 耿行风见状好生不忍,喂完药之后,他将空碗搁在桌上,再度返回她的身边,为她拭去泪水。 “芙蓉,我已经知道一切的真相了,是我误会妳了。耿行义那个家伙,我已经交给官府处置,除了青儿之外,妳的车夫和护卫们,我也全都救了出来。至于玉嬷嬷,我也绝不会轻饶的!” 一提到耿行义和玉嬷嬷那两个混帐家伙,耿行风的黑眸就怒气翻腾。 “牡丹阁”的招牌,他是拆定了,至于耿行义,那家伙胆敢强掳并囚禁青儿他们,还将水芙蓉卖入青楼,他已经将那个混帐交给官府,要官府秉公处置了。 水芙蓉望着他愠怒的神情,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等等,夫人,您不能这样闯进去呀……” “不能?哼!你是什么身分?敢这样跟我说话?滚开!” “可是,主子有交代……” “哼!主子?不过是个小妾生的儿子,我才不承认那个身分低下的人是现在耿家当家的主子!” 一阵叫嚣声后,一名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不顾奴仆的拦阻,硬是闯进了房里,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孔上充满敌意与怒气。 一看见爹的正室周湘云,耿行风的眉头立即皱起,对于这女人擅闯进来打扰了水芙蓉感到很不悦。 “有什么事?” “你还敢问什么事?我要你立刻把行义放了!”周湘云颐指气使地命令。 “大娘恐怕找错了地方,他现在人在官府,不在我这里。大娘要讨人,该去向官府讨。”耿行风冷冷淡淡地说。 “你!”周湘云气得咬牙切齿。 她刚才早去官府那儿叫嚣过了,可是官府却只扔下一句“一切秉公处理”,气得她回头闯到耿行风这里来。 “要不是你把行义送去官府,现在他岂会被囚在那里?既然人是你送过去的,自然要由你去负责讨回来!” “恕难从命。他自己做的错事,该由他自己负责。” “你──他会做出那些事,还不是因为你!”周湘云将一切过错全推到耿行风的头上。 耿行风冷哼一声,反问:“难道他掳人胁迫,甚至将芙蓉卖入青楼,也都是我指使的吗?” “这……”周湘云哑口,找不出话来辩驳,却又忍不住咒道:“要不是你这个小妾生的儿子鸠占鹊巢,占了原本该属于行义的位置,他也不会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利而做出那些事!” 耿行风冷笑,说道:“我做事全凭自己的本事,他没那个能力,就算爹将家业交到他的手中,他也只会败尽家财。大娘不会不知道,他三天两头就在外头吃喝嫖赌吧?” “这……” “这些事情爹目前还不知道,妳若是再来纠缠不休,就别怪我据实禀告爹了。”耿行风开口警告。 周湘云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儿子掳人、卖人被耿行风送交官府的事情,已经让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差一点就要和她儿子断绝父子关系了,是她好说歹说才勉强劝住的,这会儿若是儿子常常吃喝嫖赌的事情被闹大,只怕他们母子真要被轰出耿家了! “你……你给我记住!将来你就不要有把柄落入我的手中!” “我行事光明磊落,没什么好怕的。”耿行风坦然无畏。 周湘云气得牙痒痒的,既然拿耿行风没辙,她只好将矛头转向躺在床榻上的水芙蓉。 “别以为妳会飞上枝头成为耿家的女主人,他要娶的是别的女人!他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玩弄女人的家伙!”听说耿行风很爱这个女人,就算伤不了耿行风,刺伤他心爱的女人消消气也好。 “滚出去!妳要是再多对芙蓉胡说八道些什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耿行风怒目低吼。 他可以接受周湘云冲着他咒骂,但不能接受任何人伤害他心爱的女人。 耿行风的怒气吓着了周湘云,又担心他会一怒之下向老爷告儿子的状,只好悻悻然地离开。 周湘云离开后,水芙蓉见耿行风仍怒气冲冲,还反过来安慰他。 “别气了,我不会受她挑拨的,你是怎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 听见她的话,看着她温柔的眼色,耿行风的怒气很快就被感动所取代。 他爱上的,就是这么一个善良贴心的女子,可他却不能毫无顾忌地娶她为妻,这怎不让他懊恼挫败? “对了,我还没谢谢你帮我救出青儿他们呢。”水芙蓉轻声道。 “不,芙蓉,别跟我道谢。耿行义他们做了那些该死的事情,本就应该受到应得的教训,但其实应该受教训的人还有我。芙蓉,我不该误会妳的,对不起。” 听见他的道歉,水芙蓉的心底涌上一阵苦涩。 其实,耿行风知道了真相也好,不知道也罢,除了不再误会她当初接近的动机之外,又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会因为误会解开而更近一点。 他,终究是要娶聂依依的,不是吗? 回想聂依依视自己为眼中钉的神情,水芙蓉的心里明白,就算她留在他的身边,只会让所有人的日子都难过…… 见她蹙着眉心,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耿行风以为她无法原谅他的误会。 “芙蓉,妳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只要妳开口,在我能力所及,我一定做到。”他开口承诺。 “真的吗?”水芙蓉抬起头,深深地望着他。 能力所及一定做到?但……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应当不包括和聂依依解除婚约吧…… “当然。”耿行风允诺。 看着他那双认真的眼眸,水芙蓉差一点便真的任性地开口,要他解除和聂依依的婚约,要他娶她为妻了。 但……倘若她真的开口了,他会那么做吗? 水芙蓉的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况且,他有他的责任,他非娶聂依依不可,她不该这么为难他的…… 心里犹豫挣扎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在心里作出了令自己心痛万分的决定── “好,那我要……回杭州。”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耿行风的意料,让他怔住了。 “妳说什么?!” “我说,我要回杭州。这趟离家太久了,我爹娘肯定很担心,我得尽早赶回家去。” 耿行风震惊地望着她,却见她脸色虽然苍白,神情却相当坚定。 “妳……真的要走?”他嗓音干涩地问。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打算要离开他! “真的。”水芙蓉点了点头。“我说过……绝对不当你的妾,而现在恐怕连奴婢也不适合,我根本就不该留下。” 眼看她心意已决的模样,耿行风的胸口传来一阵难忍的痛楚,宛如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 “不,芙蓉,我说过只要妳一个,我不要妳当我的妾,更不要妳当奴婢!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说服我娘的!”他急切地说。 “不,你别这么做了。”水芙蓉摇了摇头,眼泛泪光。“我知道,倘若不是顾忌你娘的性命,你早就解除婚约了,对吧?你有这样的心意,我已经很感动了。若是执意解除婚约,万一你娘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别说你肯定没法儿原谅自己,我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耿行风咬牙,明白她说的的确是事实。万一娘真的因为他执意解除和聂家的婚事而寻短,他们又怎能心安理得地结为连理? 见水芙蓉的去意坚定,耿行风的心里百般不舍,可是,在他能够解除和聂依依的婚约之前,又有什么资格留她? 耿行风沉痛地咬了咬牙,尽管眼里、心底满是不愿与不舍,但是他终究还是松口了── “……好吧,我答应让妳走。” 听见他的回答,水芙蓉闭起双眼,两行清泪滑落粉颊。 尽管是她自己开口说要走的,但心里仍矛盾地有那么一丝丝的期盼,希望他会开口要她留下。 但…… 一切终究只是奢想,绕了一圈,他们还是回到了原点。 “谢谢……”她虚弱地低语。 听见她的道谢,耿行风的俊颜堆满苦涩的笑。 “没什么好谢的。不过,妳得先养好身子才行。等妳完全复原了,我会派人送妳回去。” “不必麻烦,我有我的护卫送就行了。” “不。”耿行风皱起眉头,坚持不肯让步。“就算是让我放心好吗?让我多派些人一起护送妳回去。” 一想到她在那四名护卫的随行保护下,还是落入耿行义的手中,他就没法儿安心让她就这样返回杭州。 就算不能亲自护送,他至少也要精挑细选十多名武功高强的侍卫沿途保护她的安全才行。 “好吧。”水芙蓉明白他的顾虑,也只好答应了。 “到时候我会安排的。妳现在身子还很虚弱,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耿行风开心地问。 “嗯。” 耿行风立刻扶着她躺下,还为她拉上被子。如此温柔贴心的举动,差一点又逼出了水芙蓉的泪水。 “那……妳好好歇息。” 耿行风转身打算离开,但是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又折回床边,倾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水芙蓉有些讶异,却没有拒绝。 或许是知道两人很快就会分离,也知道一旦分离之后,往后很难再见了,她情不自禁地响应起他的吻,甚至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搂住他的颈项。 这个火热的亲吻,缠绵得令人心痛,深情得令人心碎。 当耿行风终于松开她的唇后,水芙蓉闭上眼,没有勇气看他,就怕再多看一眼,她就真的舍不得,走不了了。 但她的心里很清楚,即使是返回杭州,她这辈子肯定也忘不了自己曾深深爱过这个男人…… 第八章 半年后“水滟绣坊” “小姐这双小鞋儿绣得真好!”青儿看着水芙蓉手中正绣到一半的小鞋儿,由衷地称赞。 水芙蓉扬起嘴角,勾出一抹浅笑。 “要给自个儿将出世的弟弟穿,当然要更用心一点喽!” 由于娘的肚子愈来愈大,再过一阵子就要生产了,爹最近总是跟前跟后地陪在娘身旁,因此绣坊的生意,就由水芙蓉自告奋勇地帮忙打理。 这半年来,她整个人变了不少,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蜕变得坚强独立许多。过去这十多年来,她都一直受到爹娘的呵护与照料,现在她还能反过来照料他们两位老人家呢! 关于半年前她“失踪”的那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请求爹娘别问,他们虽然担忧,却也贴心的不提。 只是,即使不去触碰那个禁忌般的话题,那抹高大俊挺的身影却宛如生了根似的,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为了不让自己成天想着那个男人,她总是主动帮忙绣坊的事情,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她有余力就去做,为的就是让自己没有闲暇时间去想。 无奈的是,这个法子成效不彰,他的身影容貌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浮上脑海,让她心悸又心痛…… 像这会儿,她又想起耿行风了,脸上的浅笑也立刻变得落寞,眼底更是染上了浓浓的愁绪。 其实,当她刚返回杭州时,心里原本有个小小的希望,她希望自己能够怀上耿行风的孩子,希望能拥有一个像他的宝贝。 可惜,她的期待落了空,可能就连老天爷都希望他们彻底了断,好让她能够对他彻底的死心吧。 时间过了半年,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娶了聂依依吧…… “小姐,顾老板的朋友来了。”一名家仆前来禀告,打断了她的思绪。 水芙蓉一听,精神立刻一振。 “快请他进来。” 顾老板是长期与“水滟绣坊”有生意往来的中年男子,性情爽朗热情。 前些天,她听顾老板说他有个友人自西方进了一大批质料极佳的绣花布料,比目前市面上的绣布都要高级许多,她听了相当心动,而顾老板则爽快地答应帮她引荐介绍,甚至连人都热心地帮她约好了。 “青儿,去沏茶过来。”她吩咐道。 “是。” 青儿退下不久后,一抹高大的身影便走入。 “抱歉,迟了些时候,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 听见这个低沉的嗓音,正在收拾针黹的水芙蓉当场僵住。 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向门口,脑中霎时陷入一片空白。 真的是耿行风!但……怎么会是他? 耿行风迈开步伐走了进来,黑眸一瞬也不瞬地锁住她的容颜。 “芙蓉,好久不见。”他的嗓音因为饱含过多情感而显得低哑。 水芙蓉怔怔地望着他,恍惚得以为眼前的身影只是出于她的错觉,很快的,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因为眼泪已止不住地滑落。 原本以为,他们这辈子不可能再有机会碰面,而她也将怀着对他的思念终老,想不到,他竟又再度出现在她的眼前。 激动的情绪,让她差一点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拥抱住他,但她只能拚命地压抑住这样的冲动。 他是有妻室的男人了,他的胸膛,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怎么……怎么会是你?” “顾老板是我的朋友,妳不知道吗?”耿行风答道。 “不知道……” 水芙蓉这才想到先前顾老板说了会帮她约友人碰面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开,说要去帮她联系,她根本就没有时间询问顾老板的友人叫什么名字…… “这一切……是你暗中安排的?” “我承认,是做了一些安排。”耿行风坦白承认。 当初他将她接到住处,让她捎信回家时,就已经知道她家在杭州开了间绣坊,而其实他和顾老板过去并不相识,是他经过打探,知道顾老板和“水滟绣坊”有生意上的往来,才找上顾老板帮忙。 半年前,她说要离开,说得那么决绝,他深怕直接来访,她会将他拒于门外,所以才刻意绕了一圈,请顾老板穿针引线,为的就是要见她。 眼看耿行风朝自己走来,水芙蓉的心一阵揪紧。 她知道自己仍深爱着他,但也因此,她更必须与他保持距离,否则只怕又会无法自拔地沉沦。 水芙蓉反射性地想要逃开,但纤细的手腕却被他握住,一个使力,她整个人立刻跌入他的怀抱。 熟悉的阳刚气息将她包围起来,让她的泪水再度克制不住地淌落。 “别这样……放开我……”她软弱地恳求。 尽管她极度渴望能够依偎在他的怀抱中,但……这是不对的呀! “不,我不会放开的。”耿行风说道。 他是特地为她而来的,这一次,他再不放手! 不仅不放,他甚至抚着她的面颊,缓缓地低下头…… 一察觉他的意图,水芙蓉心慌地想要闪躲,然而无论她怎么躲,他的唇终究还是贴上了她的,灼热的气息让她心醉神迷。 她输了……她认输……她怎么有办法抗拒得了他?她还深爱着他呀! 水芙蓉无能为力地沉溺,不仅为他分开唇齿,任由他更进一步地探入她的唇间,甚至还情不自禁地回吻。 在这激切热情的拥吻中,她尝到了自己泪水的滋味,又甜蜜、又酸楚。 明知道不该,却又心不由己。飞蛾扑火,大抵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在缠绵的热吻之后,耿行风正想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但还来不及开口,忽然有个低沉的叱喝传来一- “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同时转头一看,就见一名高瘦的男子伫立在门口。 水芙蓉立刻尴尬地将耿行风推开,一想到刚才的那个亲吻,她就又羞又愧。她实在不该放任自己沉溺的,因为耿行风早已是聂依依的夫君了呀! “芙蓉,他是谁?”男子开口问道。 “他是谁?”耿行风也问。 “他是……”水芙蓉顿了一会儿后,开口对耿行风说道:“他叫杨均武,是我的未婚夫。” 她说了谎,其实杨均武只是她的表哥。 由于娘即将高龄产子,表哥是个医术卓越的大夫,因此爹便请表哥这段时间过来作客,万一娘临时有什么状况,也好有个照应。 她故意骗耿行风说她已有了未婚夫,是希望能斩断两人之间断不了的情丝。从刚才那个炽烈的拥吻,她知道他们都对彼此还有着深深的情意,然而这是不被允许的呀! 他已有了妻室,他们就不该再藕断丝连了,唯有让他对她彻底死心,他们才有各自回归彼此生活的可能呀! 听见水芙蓉将他“升格”成未婚夫,杨均武的心里虽然诧异,但很聪明地没说什么,而耿行风则是僵住了。 “妳说什么?他是妳的未婚夫?” 他愕然望着水芙蓉,胸口疼痛不堪,思绪更是惊得一片混乱,难以相信才不过半年的时间,心爱的人儿就即将要嫁作人妇?! “没错。” “妳……真要嫁给他?” “不行吗?”水芙蓉反问。 他都已成亲了,难道还要她为他守身一辈子?尽管她确实没打算要嫁给任何人,但……她可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他们之间不该再有任何牵扯了,藕断丝连对谁都没有好处。 “妳真要嫁他?”耿行风执意要个明确的答案。 水芙蓉牙一咬,答道:“是,我是要嫁他。均武哥既体贴又专情,绝对会是个好的夫君。” “但妳爱的是我!”耿行风难以接受地低喝。 水芙蓉的脸色一白,心底更是泛起了阵阵刺痛。 “我已经有未婚夫了,我现在爱的是他,请你以后别再说这种会让人感到困扰的话,也请你……请你往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不论是当妾或是奴婢,我都不会答应的。” 她现在爱的是她未婚夫?她已经不再爱他了? 耿行风闻言,彷佛被人拿棍棒狠狠敲打脑门,整个人又痛、又混乱,黑眸浮现一抹痛楚的光芒。 他这一趟到杭州来,其实是打算亲自上门向她爹娘提亲,要将她接回景阳城,要她当他的妻子的。 半年前,狠下心让她离开时,他就已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半年的时间内,努力说服娘。 经过这段日子以来不断地游说和表态,娘总算明白他的心里只容得下水芙蓉一个人,也明白即使勉强他娶了聂依依,他恐怕也不会碰聂依依,更别说是要替耿家传宗接代了。 娘的态度软化之后,他还向娘保证,即使爹可能因为退婚一事而动怒,甚至不再让他掌管耿家事业,但凭他的能力,即便脱离耿家,也绝对不会让娘过苦日子的,娘才总算不再以死相逼地非要他娶聂依依不可。 至于聂家方面,听闻耿行风想要退婚,自然是大为光火,甚至还扬言要不计一切地报复耿家,但是为了他们宝贝女儿的幸福着想,他们提出了但书──倘若能由聂家这边来宣布退婚,保全住聂依依的名节和面子,并且能让聂依依拥有比嫁入耿家更好的归宿,那么这件事情就可以勉强作罢。 为此,耿行风特地上了京城一趟,动用所有的关系,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有了成果──永安郡王爱慕聂依依艳丽的美貌,而聂依依对于能当上郡王夫人也觉得相当满意。 一等郡王和聂依依谈定了婚事,而爹也消气之后,耿行风一刻也不能等待,立刻动身前往杭州来,要找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为了担心她将他拒于门外,连见都不肯见一面,他还大费周章地找上顾老板帮忙,想不到……他却来迟了……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吗?惩罚他没有第一时间不顾一切地顺应自己的心意,所以将失去此生最爱的人儿? 现在,她已有了未婚夫,他能硬将她抢回身边吗?如果他那么做,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这……确定是妳要的?”他苦涩地问。 水芙蓉暗暗深吸口气,不许自己去看他那双深情的眼眸,强迫自己一定要硬起心肠来。 “没错,我确定这是我要的,再确定不过了。” 听见她肯定的答案,耿行风的神色一黯,感觉胸口被硬生生地凿出了个大洞,痛不可遏。 “……好吧,如果这是妳要的,我……祝妳幸福。”他强迫自己放手给予祝福,虽然那痛得令自己心碎。 当耿行风离开后,水芙蓉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地掉落。 看着她这样子,杨均武忍不住摇头叹气。 “芙蓉,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他不知道刚才那个男人的身分,但却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很爱她,而她明明也爱着那男人。 既然如此,她却谎称即将成婚,硬生生将那个男人推开,这是什么道理? 水芙蓉拭去眼泪,勉强控制住几乎快崩溃的情绪,就怕事情传到爹娘耳里,让他们老人家担心。 “相信我,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和耿行风原本就不该相遇的,各自分开,才是最适合的结果…… 两天后 “呀──” 一声低呼传来,青儿听在耳里,忍不住摇头叹气。 “小姐啊,我看您还是别绣了吧,再绣下去,只怕十根手指头全都要伤痕累累了。”青儿开口劝道。 水芙蓉咬着下唇,神情尴尬。 自从耿行风毫无预警的出现后,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更是瞬间掀起了剧烈的波涛,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已经是第二天了,他没再出现,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一想到耿行风可能己对自己死心,水芙蓉的心就泛起一阵刺痛。 感情真是矛盾至极的东西,明明是她将他推开的,可一旦他真的走了,心底又不禁涌上一丝幽怨的情绪…… “小姐,耿公子来访。” 突然听见家仆的禀告,水芙蓉的心一阵怦跳,分神的结果,是柔嫩的指尖当下又多扎出了一个小伤口。 她懊恼地扔下绣花针,就连绣帕也丢开。 “不!我不见!” 家仆正打算要返回门口回复,却看见耿行风自顾自地板了过来。 “这……耿公子,咱家小姐……” 耿行风没等家仆说完,继续往水芙蓉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若是经过家仆的通报,她肯定不会想见,既然如此,他只好不顾礼节地硬闯进来了。 一看见他来到眼前,水芙蓉立即转身背对着他,僵硬地说:“你还来做什么?我即将成亲,为了避嫌,你还是请回吧。” 耿行风的回答是将她的身子翻转回来,并紧紧地搂进怀里。 一旁的青儿看得脸红心跳,赶紧默默地退场,但是却被正好经过大厅,赫然看见女儿被陌生男子抱住的老爷、夫人给拉到一旁去“盘问”。 虽然水芙蓉曾千叮咛、万交代过,不许青儿透露在景阳城发生的事情,但此时青儿在老爷和夫人的盘问下,也只好硬着头皮说出耿行风的身分、来历,以及耿行风曾救了差一点被坏人卖进青楼的小姐的事。至于聂家的婚约以及耿行义掳走他们要胁小姐的事情,她一个字也不敢提。 当水氏夫妇惊讶地偷瞅着女儿的“救命恩人”,并从他们紧紧拥抱的模样感受到他们对彼此的情深意浓时,耿行风仍没有松开怀中的水芙蓉。 她又羞又恼地瞪着他,双颊染上了不知道是气愤还是娇羞的红晕。 “你……你……还不快点放开我?要是再让我的未婚夫瞧见──” “别再提他了!他根本不是妳的什么未婚夫!” “谁、谁说不是的?”水芙蓉心虚地反驳。 耿行风神色不变地说:“他叫杨均武,是妳的表哥,不仅已有妻室,还有两名女儿,需要我说更多吗?” 那天回去之后,他心情恶劣透顶,在投宿的客栈房间里喝得酩酊大醉。 隔天醒来后,他头痛欲裂,好不容易等宿醉的情况稍微好转,他的情绪也稍微冷静过后,他立刻察觉事有蹊跷。 倘若那个姓杨的家伙真的是水芙蓉的未婚夫,看见他亲吻她,又听见他说她心里爱着的人其实是他时,怎么可能会毫无反应? 疑心既起,他便立刻着手查探真相,果然被他查出那个姓杨的家伙根本就不是她的未婚夫! 看来,她被他伤得太深了,才会刻意抓表哥来当挡箭牌,试图将他给推开。他得更加努力,才能让她安心地走进他的怀抱。 两天前随口扯的谎言被揭穿,水芙蓉的表情有些尴尬。 “就算他不是我的未婚夫,那又如何?总之,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见她的态度仍激动,耿行风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暂又不提跟我走的事情,那我大老远从景阳城而来,妳可否尽尽地主之谊,带我到杭州一带游山玩水一番?”他心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应该可以让她的情绪放松下来。 水芙蓉摇了摇头,正想要开口拒绝,想不到爹娘竟突然现身。 “去吧、去吧!成天在家里魂不守舍的绣花,老把针往自个儿的手指头上扎也不是办法。” 水芙蓉的俏脸一红,暗暗瞪了多嘴的青儿一眼。 从青儿那一脸愧疚的神情和爹娘的反应,她不用猜,就知道自己肯定被青儿给“出卖”了。 耿行风一听见这番话,立刻担心地抓起她的手,当他看见指尖的确散布着好几个小红点时,忍不住怜惜地低头轻吻,而这个举动让水芙蓉的俏脸更热了。 “不是说要游山玩水吗?走啊!”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急匆匆地走出大厅,就怕他又在爹娘面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耿行风微笑地跟了上去,在经过水氏夫妇时,他停下脚步,一脸慎重而认真地说:“伯父、伯母,我想娶芙蓉为妻,等我们回来之后,再向二位正式提亲。” 看出他神情和语气的认真,水耘楷和吕滟滟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好,等你们回来之后再谈,先带芙蓉出去走走吧,她这阵子在家里都魂不守舍的,原来是在思念你这个家伙啊!”水耘楷不小心脱口把女儿的心事给出卖了。 耿行风闻言又欣喜、又心疼。“多谢伯父、伯母,先告辞了。” 他转过身,快步追他心爱的人儿去了。 杭州山明水秀、景致如画,跟北方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情。 在耿行风的提议下,他们包下一艘画舫游湖。 除了欣赏湖光山色之外,他这么安排其实另有用意──画舫一旦离了岸,四周都是湖水,她总没法儿插翅逃离他的身边吧? 耿行风昂然伫立在船板上,看着心爱的人儿就在身边,他的心底涌上无限的满足与踏实。 分离半年已经够久了,这一次,他不再放她走了。 打从和耿行风一块儿登上画舫后,水芙蓉就强迫自己的目光只能盯着湖面瞧,然而即使不看向耿行风,她仍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那让她的心儿不争气地狂怦乱跳。 她暗暗地咬牙,气极了自己的不中用。 明明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要回到耿行风的身边,可是心底却极度渴望他的拥抱…… 当她的眼角余光瞥见耿行风朝自己走来时,她僵了僵,犹豫着要不要走开,想不到天空却突然下起了雨。 为了不被雨淋得湿透,她跟他一块儿进入船舱。 或许是雨势突然转大,原本平静的湖面变得波涛起伏,船身也跟着晃动,她一个没留神,脚步踉跄了下。 “小心!” 耿行风不仅立刻扶住了她,还顺势将她搂个满怀。 “谢谢,我……我可以自己站……” “我可不想要妳跌疼了。”好不容易佳人在抱,他才没傻得放手。“芙蓉,这半年来,妳过得好吗?” 听见他的问话,水芙蓉忽然感到一阵鼻酸,泪水也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打转。 这半年来,她过得一点儿都不好,深切的思念让她心痛又寂寞。不论她怎么努力想要忘了他,却根本做不到。 看见她的泪水,耿行风的心里一阵不舍,他不仅低头吮去了她颊边的泪水,也顺势吻上了她的唇。 一丝挣扎闪过水芙蓉的心底,随即被她远远地拋开了。 她再也压抑不住对他的爱意了,在他的吮吻下,她情不自禁地搂住他的颈项,热烈地响应。 她的反应大大鼓舞了耿行风,半年的分离让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而此刻船舱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它人,没什么好顾忌的。 耿行风激狂地吻着她,大掌三两下就剥除她身上的衣衫。 他的大掌罩住丰盈的玉乳,火热地爱抚,而光这样还不够,他还低下头,吮吻她粉嫩的蓓蕾。 “啊……”水芙蓉娇吟一声,身子窜过阵阵轻颤。 ...... 分离半年,深刻的思念与不曾熄灭的热情这一刻全倾泄而出,他们两人的身躯紧密地交缠结合,谁也不想离开谁。 结果,雨停了,放晴了,船舱里的两个人还舍不得出来。 反正花钱雇船的就是老大,所以船夫也识相的不去打扰这对有情人……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朱映徽【唯爱独尊】系列在线阅读: 唯爱独尊之一《皇子踢铁板》作者:朱映徽 http://.dddbbb/html2/91486/index.html 唯爱独尊之二《奴儿宠翻天》作者:朱映徽 http://.dddbbb/html2/92026/index.html 尾声 三个月后 水芙蓉在青儿的陪伴下,坐在庭院的一座石亭中。微风徐徐,令人心情舒畅,而她的唇边也始终噙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和耿行风成亲已经一个多月了,她的夫君依旧忙碌,每天一大早就出门了,但她知道不论他有多忙,傍晚一定会赶回她的身边,陪她一块儿用晚膳。 当心里深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就连等待的心情也是甜蜜的,尤其她知道等他回来之后,一定会先给她一记温柔而醉人的亲吻…… 水芙蓉闭上眼,温煦的天候和舒适的微风让她昏昏欲睡,就在她的眼皮逐渐下沉的时候,突然听见小孩儿的哭声。 她疑惑地抬头望去,立刻惊喜地睁大眼。她不仅看见了耿行风,他的身后还跟着杜长兴和苏凤儿。 “杜大哥、凤姊姊!你们怎么来了?” 不仅他们来了,还将他们的孩子杜宝庆也带来了,刚才她就是听见了杜宝庆的哭声,不过这会儿那孩子已被他娘给哄得止住了哭泣。 “我们来探望妳啊!”杜长兴笑道。 “今天过得怎么样?”耿行风关心地问,目光自从一看见爱妻之后,就再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很好啊!”水芙蓉微笑地回答。 她望着他,眼中浓情满溢。恐怕到了七老八十,她仍会用这样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深情地注视着这个她深爱的男人。 看着眼前清丽绝美的人儿,耿行风忍不住低头在她的面颊轻轻一吻,而这亲昵的举动让水芙蓉羞红了脸。 “杜大哥和凤姊姊在一旁,别这样。”她娇嗔道。 “有什么关系?”耿行风根本完全不以为意。“我跟他们是什么交情?他们很识相,会假装没看见的。” 杜长兴哈哈大笑,点头附和。 “没错没错,两位请继续,不用客气啊!” 像是为了怕脸皮薄的水芙蓉困窘,杜长兴索性搂着爱妻转过身去,佯装欣赏着庭院的景致,甚至还煞有介事的指指点点,一会儿说那朵桃花开得美,一会儿又说那棵树生得好。 水芙蓉被他们的举动给逗笑了,而那娇美的笑靥,让耿行风情不自禁地想要将她搂进怀里,好好地吻个彻底。 就在他正打算将心中欲望付诸实行的时候,水芙蓉的眉心突然蹙起,纤纤玉手更是匆匆摀住嘴儿。 耿行风见状,脸色随即一变。 “怎么了?又不舒服了?”他关心地问。 水芙蓉没法儿说话,只能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听见他的话,杜长兴和苏凤儿关心地回过头。 见了水芙蓉的神情和动作,苏凤儿眼睛一亮。 “妹子该不是有喜了吧?” “嗯,是啊。”水芙蓉娇羞地点了点头。 “真的?那真是恭喜了!”苏凤儿笑道。 “太好了!那将来咱们宝庆可有玩伴了!”杜长兴也笑得合不拢嘴,由衷替好友感到高兴。 水芙蓉很想说些什么来谢谢他们,但反胃难受的感觉,让她没办法说话,也怕一开口,真会克制不住地当着客人的面作呕。 耿行风不忍见她这么难受,决定将她带回房里去好好歇息。 “抱歉,失陪一下,两位请自便。” “无妨、无妨,身子要紧,快带她去歇息吧!”杜长兴说道。 耿行风点了点头,立刻抱着爱妻匆匆离开。 虽然将远道而来的客人晾在一边有些失礼,但此刻再没有什么比他怀中的女人更重要了。 早在爱上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他这辈子最最重要的人儿了。天大地大,心爱的人儿最大! 【全书完】 编注:别错过橘子说754【唯爱独尊之一】《皇子踢铁板》。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朱映徽【唯爱独尊】系列在线阅读: 唯爱独尊之一《皇子踢铁板》作者:朱映徽 http://.dddbbb/html2/91486/index.html 唯爱独尊之二《奴儿宠翻天》作者:朱映徽 http://.dddbbb/html2/92026/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