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家宝》 楔子 章佑森双手一推开礼堂的门,不免为这华丽的婚礼发出赞叹之声,虽说许\多女孩都梦想要成为六月新娘,身披白纱手执捧花,优雅的走在红毯上头,在众人的祝福下走向爱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六月新娘。 不过呢,看看这间教堂,古典且宽敞,每一张长椅边都已经准备放上洁白的满天星花环,他脚下踏著的红毯明天会铺上新鲜的玫瑰花瓣,新娘会穿著verawang的手工订制婚纱,戴著镶满水晶钻的头纱,步上这个红毯,把自己交到新郎的手里,然后在神的面前许\下永恒的誓约。 婚礼的女主角段澐简直是上天眷顾的宠儿,婀娜的身段、优美的芭蕾舞姿,还有一张如落凡尘的精灵脸蛋,她值得这样完美的婚礼,更值得嫁给孙澄晋那样的好男人。 身为澄晋的挚交兼损友,这场婚礼由他精心策划,谁叫他那麻吉年纪轻轻却是举世闻名的天才科学家,婚礼哪能不讲究? 章佑森快步走向新郎休息室。明天才是大喜之日,不过今天新郎严谨的来查看状况,谁都不希望明天有任何差错。 “新郎官——”章佑森眉开眼笑的推门而入,“nasa顶级精英、国家的智慧宝藏,万中无一的天才孙澄晋先生——” 这些话他念得溜,因为他很常拿来调侃澄晋,知道他最讨厌听到这些奉承的话。 只不过有别于他过于亢奋的音调,新郎休息室里弥漫著一股……死寂之气? 章佑森很不想这样形容,但是这明明不只是死寂,还有一股浓厚的哀伤啊? 休息室里站了三个好看到过分的男人,靠在桌边,双手抱胸的是澄晋的大哥孙澄湘,他看上去冷静沉著,冷然的气质吸引了不少女性的青睐。 另外一边在跫步思索的美男子就更别说了,他是澄晋的二哥孙澄冀,俊美得如同王子般的超级巨星——亚洲天王eric。 自从看过澄晋的哥哥们和父亲后,他就不怀疑为什么澄晋也有张让人嫉妒的俊脸了,三兄弟中就属澄晋长得最像他父亲。 澄晋的父亲是位将军,而他完完全全遗传到他父亲浓密的剑眉、刚毅的双眼、不苟言笑的唇,看上去英姿飒飒,简直就是电影里那多情英雄的脸庞,夹带著英气与俊逸,不知迷死多少人! 当然,这是指不论他孤僻到极点的烂个性而言,全世界大概只有段澐能接受他了,所以这两个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大哥、二哥,”章佑森很久之前就跟著孙澄晋这样叫了,“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弥陀佛,千万不要发生什么大事啊…… “嗯……”孙澄湘先开了口,“段澐那儿出了点事。” “咦,她怎么了?”章佑森紧张的往前一步,新娘子出什么事了?“受伤了?还是临时有公演?或者是……” “她出国了。”孙澄冀懒得拐弯抹角,“跟别的男人走了。” “哦……出国啊——什么?出国”章佑森立即跳脚,“什么叫跟别的男人走了?二哥,你这种说法好像她跟别人私奔一样!” 笑死人了!哪有人在婚礼前夕跟别人私奔的?而且还放下澄晋这么好的男人? 长相一流,个性暂时撇到一边不说,他可是拥有数十个专利的精英份子,智商超过两百的顶尖科学家,就连华府的名单上都有他,专长微生物学,多少疫苗出自他十八岁前的研究! 更别说段澐跟澄晋交往超过三年了,怎么会……章佑森发现室内一片寂静,孙家哥哥们都朝著他点头,准新郎则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望著不知名的远方。 “靠!段澐真的跟别人……”私奔两个字他刚刚讲得很大声,现在完全消音。 “留了张纸条,只说对不起。”孙澄冀用下巴努努在桌上的信,是一早放在澄晋研究室的。“明天的婚礼得取消了,只是我们得想个周延一点的方式。” “取消?”章佑森倒抽一口气,“那个……媒体那边早就已经发布消息,伯父人面又广……” 话一出,果然让孙家兄弟怔了下。是啊,这场婚礼非同小可,许\多受邀的都是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是父亲的老朋友。 加上准新人的身分,场面搞得这么大,没有一家媒体不知道这场世纪婚礼,要是就这样取消,别说面子挂不住,父亲恐怕会被气出心脏病来…… “万一让爸知道这件事,不知会有多生气和失望。”孙澄湘思及父亲盼这场婚礼不知道盼得有多辛苦。 “问题是新娘跑了,能怎么办?”孙澄冀两手一摊,“这又不是在演戏,演员不演了,还能再找一个来递补。” 咦?章佑森忽的一弹指。不愧\是亚洲天王,说得好!他手忙脚乱的掏出皮夹,不知在翻找著什么。 “你该不会是想要找个代打新娘吧?”孙澄湘眯起眼,觉得这似乎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代打?这种事能代打的吗?”孙澄冀显得瞠目结舌,这是结婚耶! “这年头什么都有可能。找到了!”章佑森拿出一张明显是自制的名片,稍厚的卡纸被印上资料、贴上胶带当亮膜。 孙澄湘接过名片,看著上面的名字、电话和资料。 万事通达人,一通电话,什么都能做到! “万事通?哦,我知道!就是打工达人嘛,最近很夯。”孙澄冀上过的综艺节目讨论过这种东西,“一个组织里什么人都有,各有所长,然后算时薪赚外快。” “对,她是我们学校的学妹,很勤奋的,她接过的case达成率是百分之百!”章佑森立即拿起手机,这种事得要快啊!“就算她做不了,也会告诉我们谁能做。” 就在他要拨出电话前,孙澄湘飞快地止住他的动作,视线落在忽然站起身的准新郎身上。 孙澄晋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眼底泛著愤怒与悲伤交杂的情绪。 “澄晋,你怎么说?”孙澄湘当然尊重自己的弟弟,“取消?还是找人顶替,先撑过明天再说?由你决定。” 孙澄晋缓步的往外走去,他的脚步声沉重,每走一步,章佑森的心就跟著沉一分。 “结婚吧!我不会因为没有段澐就结不成婚。”孙澄晋临出门前回首,用一种自暴自弃的口吻说著,“不是段澐,跟谁结婚也都一样了。” 他走出那道白色的门,两扇弹簧门还在那儿咿咿呀呀的晃动,三个男人看著凄凉的准新郎背影,谁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 章佑森深吸了口气后,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喂,万事通您好,我是魏葆宝。”手机那头,传来极为轻快的声音,“无论您有什么委托,我都会帮您百分之百达成喔!” 第一章 她成立万事通的宗旨,是为了赚钱……废话!她的意思是说,除了最终目的之外,还有一些行规得遵守,像是为达赚钱不择手段、客户至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等等,才能把她魏葆宝的名号打得响当当。 她接过五花八门的委托,有排队买甜甜圈、排福袋,还有假装第三者跟女朋友乔分手啦,也有扮演委托人的女儿帮对方完成心愿的……反正什么都有,唯一没有的就是—— “结婚?”魏葆宝严肃的皱起眉头,非常怀疑自己听错,“你是说,要我跟一个人结婚?” 望著坐在对面的男人,他那比她还要认真的神情,她实在不好再问第三次。 章佑森是大学的助教,她接到他的电话时,正在帮委托人打扫家里,工作一结束就匆匆忙忙赶到指定地点详谈,结果这次的委托居然是在炙手可热的结婚教堂,还有两个帅哥……而且有eric耶!早知道就带签名板来。 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魏葆宝,事情若非很紧急,我也不会找你。婚礼是明天,新娘却跑了,但这场婚礼非办下去不可。”章佑森很严肃的说道。 “新娘跑了?”哇,她圆滚滚的脸鼓起两个腮帮子,“真是不幸……那为什么不取消呢?” “因为这场婚礼动用了太多人力物资,来的宾客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个天窗开不得。”孙澄湘在一旁接口,“我们只是要捱过明天,至少别闹得满城风雨,突然取消婚礼,我担心我父亲会受不住,而且我弟弟也会受到严重伤害。” “明天结婚……”魏葆宝立刻跳了起来,“还是由章助教操刀筹办的……啊!该、该不会是孙澄晋吧!” 俊美的孙澄冀扔给她一抹微笑,像是奖励她答对了。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场世纪婚礼?学校的骄傲、国宝级的天才孙澄晋跟知名芭蕾名伶段澐的这场婚事,简直是最近娱乐圈最夯的消息了! 不过—— “新娘跑了?”魏葆宝不可思议的尖叫出声,“怎么可能,她不是……” “她跟别人私奔了,反正人就是走了,所以说……”章佑森赶紧把她唤回神,“你接不接这个case?” “我……我为什么要接啊!助教,你嘛帮帮忙,这不是帮你们穿婚纱走秀,或是来缝婚纱耶!”她嚷了起来,“你现在说的是婚姻大事,要我跟一个陌生人结婚,哪个白痴要接啊!” “假结婚,结婚前就先签好离婚协议书,一年后离婚。”孙澄湘是生技公司的董事长,在商言商,“酬劳是一个月一百万元,婚姻必须维持十二个月,事成后再给一千万元尾款,你可以保有戒指和婚纱。” 什么章佑森立刻转过头去看向孙澄湘。这会不会好到像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啊?唉唉,他为什么不是女人呢?要不然,他就接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魏葆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你刚是说一个月一百万……事成后再……” “最少会有两千两百万的现金,还不包括保值物品,但是这笔钱是封口费,你绝对不能跟别人泄露你跟澄晋是假结婚的事情。” 两千两百万……魏葆宝快速的眨著眼。这是在说笑吗?这么大一笔钱,只要她点头接下这个工作,就可以拿到? 这些钱足以把家里的“新台币黑洞”填平,而且还会有剩,他们家就可以脱离债务问题了! 可这是结婚耶!突然间要她嫁给一个陌生人?不!人家刚刚不是说了?结婚前就会先签离婚协议书,日期填在一年后…… “离婚为什么要订在一年后?”她提出了疑点。 “太快离婚很奇怪,一年其实也很短暂。”孙澄湘继续说明,“而且你必须假装是妻子的模样,前半段时间若是需要你出席的场合,你必须配合澄晋连袂出席,大概撑过半年,就可以用吵架的名义分居,接下来等离婚就行了。” “哇……想得真周全。”魏葆宝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著,感觉两千两百万新台币钱山好像已经堆叠到眼前来了,“酬劳和保密条款这些,也会有契约载明吗?” “会有的。”孙澄湘微微一笑,“只要你点头,我们可以在半个小时内解决这一切。” 他回首,不远处有个律师模样的人朝著她微笑颔首。 咬住唇,魏葆宝绞著衣角紧绷身子。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有大笔的现金会入袋,他们全家可以重新开始生活,说不定一切会恢复到和乐融融的情况——只要有那笔钱。 “魏葆宝,你别犹豫了,我不会害你的。”章佑森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家的状况,要不然,你不必这么拚命的打工。” 魏葆宝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演戏一年,换回正常和乐的家庭,她没什么好犹豫的! “我愿意接下这个案子,但是,我想请问一下,准新郎的意思呢?”她左顾右盼,“我好像没有看见他在这里处理这件事?” 孙澄冀有点迟疑的看了大哥一眼,这才轻轻点了头,迈开步伐往隔壁房间去。准新郎哪有心情搞这件事,他说不定早就关在房里喝起酒了。 孙澄湘立刻请律师拟契约,一切迅速的进行著,魏葆宝不停地做著深呼吸,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件要不得的大事,是有史以来最夸张,也是酬劳最惊人的工作。 几分钟后,魏葆宝听见侧门打开的声音。 她转过头去,看向跟著eric走进来的男人。他们兄弟有著类似的好看脸庞,只是孙澄晋戴了副眼镜,他的眼神很冰冷,散发著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凄凉感。 她缓缓站了起来。这个人就是名闻遐迩的孙澄晋,她即将要嫁的男人。 “您好。”她走近了孙澄晋,“我叫魏葆宝,是你明天开始,为期一年的新娘。” 她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自对方身上传来,她不意外,任谁遭受到这种打击都无法接受吧?她不解的是,为什么新娘会落跑呢? “嗯。”孙澄晋根本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镜下的双眼闪过不屑,“就是她吗?我知道了。” 他跟身边的孙澄冀点了下头,立刻旋身,想再回去隔壁房间喝酒。 唯有让酒精麻痹一切,他才能忽视心底无数的疑问,为什么段澐会离开他?她为什么选择在结婚前夕扔下他,跟别的男人离开 “喂——等一下!”魏葆宝突然叫住孙澄晋,还刻意绕到他面前去,挡住他的去向,“我说先生啊,就算是打工,我也是要跟你相处一年的员工耶,你态度要好一点吧?” 孙澄晋一怔,睨了眼堵在他眼前的圆脸女孩,“脸好大。” “喂!你干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魏葆宝戳了他一下,“你别再喝了,你要看清楚我的脸,不要明天牵错人。”边说,她竟然拉过他的手,往她坐的沙发拽去,“还有很多细节要讨论,不要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别人帮你收烂摊子!” 妈呀!章佑森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魏葆宝是故意的吗?因为澄晋说她脸大,就把他伤口撕开来撒盐? 现在的澄晋是最脆弱的,大家都知道,才愿意替他出面解决这件事情,也愿意放他借酒浇愁……但是她却把他拉出来要他一起讨论明天的假婚礼? 章佑森有点慌张的回首看向孙家两位兄长,不过那两位美男子嘴角却饶富兴味的挑著抹笑,没打算阻止。 孙澄晋神色嫌恶的瞪著身边的女生,他不知道这女生从哪儿冒出来的,也不太想管她是何方神圣,他只要确定明天有人会走红毯就好了。 但是,她刚刚说什么?别人在帮他收烂摊子? “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商量,我去帮他泡杯热茶。”魏葆宝跟著站起身,迳自往外头走。 章佑森甚至来不及叫住她,她健步如飞的一眨眼就离开了休息室,然后,剩下来的人只能接受孙澄晋的冷眼对待。 “这人哪里找的?”他眉头深锁,好像他们欠他几百万。 “学校的学生,什么工作都做,人很机灵、反应迅速、个性活泼……”章佑森本来想加强一下好友对她的信心,结果被冷眼一瞪,越说越小声,“她是信得过的人,加上我临时也想不到其他人。” “嗯……”孙澄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现在头很痛,脑子很乱,可以的话,他其实什么都不想去思考,明天也不想结婚。“你信得过就好。” “各位,代打新娘已经很神奇了,请问一下,明天她是要用魏葆宝的名字出嫁,还是段澐?”孙澄冀从刚刚就一直在想这些。“希望大家没忘记,新闻报很大。” “我没回应过,段澐也是……说不定她就是因为心有顾忌才没回应。”孙澄晋冷笑一声,嘲弄自己天才一世,胡涂一时。“让她以本名嫁给我!你刚说她叫什么?” 身后门咿呀一开,“我叫魏葆宝,魏征的魏,天之降葆命的葆,宝刀未老的宝。”小巧的人影不知从哪生出一大杯乌龙茶,就搁在孙澄晋面前的茶几上。 孙澄冀认真的在思考魏葆宝刚刚的“自我介绍”。真是经典得很,跟一般的简单扼要差很多,而且要不是他刚看过名片,恐怕还不知道天之降葆命是什么东西。 她一屁股坐到孙澄晋身边,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很拗口的介绍吧?我是说给天才听的。我中间那个葆是草字头加个保险的保,了了吧?” “做作。”孙澄晋做了结论,端起桌上的茶就口。 “不喜欢啊?我以为聪明的人都喜欢卖弄一下的,为了配合你的嘛!”魏葆宝说得理所当然,“我刚听到一小部分,要我用段澐的名字嫁也无所谓,我没关系的。” 这是工作,要完全配合雇主啊!她有百分之百的敬业热忱,才不会让两千两百万飞走。 “你又不是段澐,干么用她的名字嫁,”孙澄晋立刻驳斥,“就用什么宝宝的,誓词也都改掉,让记者近拍也无所谓。” 另外三个男人开始跟孙澄晋讨论起细节,包括怎么对外公布新娘换人的事,总得给个理由和说法;就算他们这对准新人没回应过,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要结婚……婚礼当天新娘换了人,这怎么说得过去? 不过按照孙澄冀在演艺圈多年的经验来看,最好是不要多做解释,只要派个人对外说明,孙澄晋跟段澐发现彼此当朋友比当夫妻好,所以结婚前几天彼此选择了真心相属的人。 真心相属?孙澄晋很刻意的又瞥了眼身边的魏葆宝。 老实说,这个打工妹长得是不差。 圆滚滚的脸蛋,浓眉大眼,那双眼睛骨碌碌的,一看就知道古灵精怪,鼻子塌塌的,露出一小个鼻尖,却很逗人;总是挂著微笑的粉红小嘴唇型很好看,她有很可爱的酒涡,随便一挑,嘴角都是甜意。 总而言之,她就是那种卡哇伊的女生,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好像日剧里的高中生。 不过,跟他的段澐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真心相属的人,却选择跟一个舞团里的小角色走了。 “很难过呴,我知道啦!但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我答应你,明天婚礼结束后我陪你喝。”魏葆宝突然凑近他眼前,“爱喝多少就喝多少。” “关你什么事?”孙澄晋别过头,不想瞧她。“契约拟好了吗?” “都在这儿了。”一式两份,包括离婚协议书,全都递到现在的准新人面前。 魏葆宝看得很仔细,事实上,她边看边发抖,所有人都注意到她握著纸的手直打颤,但是没有人出声。 她的汗甚至从颊旁不停滑下,她自己似乎也没发现,孙澄晋望著她。这个女生的活泼好像在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战战兢兢。 “好……”相当无懈可击的条约,魏葆宝将纸张放下,“可以的话,我想先签离婚协议书。” “没问题,加上律师刚好四位证人。”孙澄湘弹指,叫律师上前,“律师和佑森当你的证人,我们帮兄弟作证。” 魏葆宝点了点头,不安的又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签吧。”他早就拿著笔,仿佛这个假结婚对他而言,就像是做一个实验或是讲一堂课般的无所谓。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大家轮流签名用印,在还没结婚之前,魏葆宝就签妥了离婚协议书,然后才是“代打新娘”的契约。 从明天开始维持为期一年的婚姻,女方要尽的义务有:至少必须共住半年、陪同出席重要场合、戴著婚戒、不得交男朋友、不得继续打工,并对孙澄晋是她老公坚信不移,不露口风。 但是除了合约上所载明部分外,她什么也不必做,他们不会有亲密关系,顶多只是外出时牵牵手、亲吻脸颊,或是互搂这样基本的动作,甚至连洒扫庭院都不需要。 当契约签署完毕时,魏葆宝觉得心中的大石似乎放下一块,但是她即将要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必须演戏一整年,而且不能打工! 其实时间刚刚好,期末考刚结束,她也毕业了,这份两千两百万的工作就当做是毕业立即找到的高薪打工吧! “魏葆宝,要通知你家人,明天必须到场。”章佑森开始和她提起婚礼的细节。 “我家人”她陡然尖叫起来,“不、不必!我家人不必来。” 她的慌张态度,让所有人都错愕非常。 “那个……我自己安排!就是要找一个人当我父亲牵著我过红毯嘛,”她的脸色转为苍白,拿出背包里的笔记本,“还要谁吗?我、我也不必伴娘,然后……” 她瞪大了双眼,慌乱得不能自己,连拿著笔记本的手都抖个不停。 男人们交换眼色,为什么一提到家人,她就表现出如此惊慌的神色? “喂……”孙澄晋冷不防握住她颤抖不已的手,“你冷静一点。” “咦?我很冷静啊!我超冷静的。”魏葆宝的声音拔尖,而且越说越快,“我可以找张伯帮忙,他对我最好了,他可以假扮我爸爸,那我先给他多少钱呢……” “喂!”孙澄晋提高了分贝,将她拽向自己。“你父亲不在了吗?” 这是他第一个闪过的想法,或许\是因为魏葆宝有丧父之痛,她才会这么反常。 “没有……那个……”她的笑容变得非常僵硬,“可以不要提我家的事吗?合约里面没有这一条喔!” 顿时间,所有人都知道魏葆宝的家庭似乎对她有非常大的影响。 章佑森一直缄口不语,他的确知道原因,但是他向魏葆宝保证过,绝对不会透露关于魏家的只字片语。 发现她紧握著的手依然在发抖,很难想像刚刚那个看起来活力四射的女生,会在突然间变得如此慌乱。她在恐惧些什么?那份恐惧仿佛是植入她骨子里似的! “从现在开始,我绝不过问你家的事。”孙澄晋缓缓地承诺,用令人安心的语调,因为身边这个该有甜美笑容的女孩脸色越来越难看,“可是你要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一旦新闻报导出来……” 余音未落,魏葆宝的脸色转青。新闻会报出来天哪,那不就纸包不住火了吗? “魏葆宝,你看著我!”下一秒,孙澄晋捧住她的脸庞,她眼神涣散失焦,“魏葆宝!” 她被巨大的吼叫声吓到,焦距终于对上眼前的男人,透过眼镜,她望著他坚毅的眼眸,倒抽一口气。 “是……”她虚弱的回应。 “你希望这件事情被盛大公开吗?”他观察著她的神色,“还是希望低调,最好不要让太多人……像是你家人知道?” 瞬间,他看见她的眼神亮起来。 她的眼中带有一点哀求,她或许\自己不知道,但是有些微的晶莹泪\水在她眼底闪烁著,她甚至紧张得死咬著嘴唇。 “好,明天不让记者拍,我本来就不爱。”孙澄晋忽然转过去,对著章佑森说:“把他们挡在教堂二十公尺外,婚礼不准拍,媒体全部不能进去。” “澄晋”许\可证都发下去了,而且明天还有那么多政商名流…… “我不管,理由你帮我掰!我不要让任何人拍到魏葆宝的脸。”他再次转向她,“这样至少你可以说是同名同姓。” 魏葆宝激动的握住他的双手,在瞬间绽开松了一口气的笑颜,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那双盈满感谢的眼眸看著他。 太好了,她没想到的这一层有人替她想到了,她可以有充足的理由搪塞过去,因为没有人会猜到……她竟会嫁人! “就这样。”孙澄晋站了起来,回头看了她一眼,“去试婚纱吧!明天别给我出错。” “我魏葆宝工作包你满意,才不会出错呢!”她跳起来,调皮的行了个军礼。 孙澄湘笑看著她,不由得回头跟二弟交换了记眼神,这个女生感觉很率真、没有心机,虽然爸妈明天会对新娘换人而感到震惊,但是……她可能会很得母亲的喜爱也说不定。 而且,谁看过那个孤僻小弟主动对人那么体贴,还懂得注意到人家的难处呢? “快去参加单身派对吧!”她还高声说著。 “他没有单身派对。”章佑森赶紧要她噤声,“澄晋不参加任何活动的。” “啊?他很孤僻呴?”魏葆宝小小声的说:“聪明的人好像都这样。” 章佑森直到确定孙澄晋进了侧门,才赶紧对魏葆宝点头,接下来他有一堆事情要交代,因为孙澄晋的地雷实在太多,如果要他选出世界上最难相处的人,澄晋一定是排第一名啦! 代打新娘……即使知道这份工作不如想像的简单,不过魏葆宝却始终保持著笑容,她觉得这个雇主,好像不会很难相处啦! 第二章 魏葆宝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隆重而且盛大的婚礼。 老实说,见识到孙家的大手笔,她已经啧啧称奇,再看见诸多她只在报上看过的显赫人物,她差一点因此脚软,要不是孙澄晋用严厉的双眸瞪着她,她可能会做出从红毯上落跑的事来。 孙澄晋真的是一个非常知名的人士,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以来,那种聪明又好看的天才距离她很远很远,她从来没想过会有嫁给这种人的一天。 不过最惊奇的绝对不会是她,打从她站在红毯那一端开始,最后一排的宾客差点因为惊讶过度而起立失态,当她顺着音乐缓步踏在洒满玫瑰花瓣的红毯上时,所有观礼的来宾纷纷面面相觑,耳语声四起。 原本高姚清灵的新娘,怎么从段澐换了个可爱的圆滚滚小妹? 魏葆宝也很无奈,她已经穿上七公分的高跟鞋了,昨晚练习好久,好不容易才能不踩到婚纱而优雅的走完这条花瓣红毯。 征婚牧师也一脸错愕,念到她的名字还打结;孙澄晋的父亲直接跳起来,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瞪着她。 不过他们还是在一片惊愕声中完成了婚礼,在亲吻新娘的时候,孙澄晋只是随便吻了额头应付一下。 他的脸色依然没有很好看,想着本来穿着婚纱的应该是美丽的段澐,却突然变成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她还是来打工的。 由于不得拍摄,这场婚礼从超级盛大到低调秘密,孙澄冀负责对外说明并发了新闻稿,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新娘引起了各界猜疑。 婚礼结束后,她跟着孙澄晋进了礼车,当然他们是没有任何蜜月的,一小时后,她就身在独栋的三层洋房里了。 哇!她站在电视机前,好奇张望四周。这是间非常简朴的屋子,每一个区域仅以墙相隔而没有门,站在客厅可以瞧见圆圆的大餐桌,再往里是厨房…… 她被载到这个地方后,孙澄晋拧着眉带她进来,要她在这儿等后就往楼上走去,她一个人被扔在这罚站。 客厅另一端的墙角有张神桌,魏葆宝迳自走过去,上头有张相片和牌位。是位姓梁的老先生,穿着军装耶,超帅!她微微一笑,跟照片里的人挥挥手,然后拜了拜。 再缓步走回来,她终于留意到电视机上的裱框横联—— “惜妻如金?”哇,篆书耶,要不是她曾经在画廊打过工,搞不好还看不出来上面写什么东西。 突然有人影自一旁出现,魏葆宝赶紧回首,是个矮小但和蔼的妇人,她朝着她点了点头,手里端了杯茶。 “请喝。”她说,把茶给搁在茶几上。 “谢谢!”好不容易见到有人影,魏葆宝连忙叫住她,“对不起,请问一下这里是?” “孙家。”妇人微笑着回答,但是那双眼却从魏葆宝一进门就不停打量着她,不明白段澐怎么不见了? “不——委——屈!”楼上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叫声。 这个声音,让所有争吵都停不下来。 他们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然后是惨叫声,跟着是重物碰撞落地声。 这个时候,孙澄晋拧着眉离开书房,往楼下走去。 “为什么没脱高跟鞋?我家地板是擦干净的。”楼下响起孙澄晋的责备声。 “我怎么知道,而且我不穿高跟鞋的话会踩到裙子耶!”魏葆宝咕哝着,“不然你帮我拿鞋子,我要把裙子撩起来走路。” “笨手笨脚。” “喂!那是这件衣服碍事好不好?我做事俐落得很咧!” 接着又听见上楼的声音,然后便见到一身雪白的新娘非常粗鲁的抱着裙摆,蹑着脚尖出现在书房门口。 “孙爸爸好,孙妈妈好!”带着甜美的笑容,魏葆宝一鞠躬,再鞠躬,“大哥、二哥好——” 孙澄冀职业的回以笑容,这屋子目前只有他们两个笑得出来。 魏葆宝很勉强的挤进书房,孙将军已经缓步走向位子坐定,孙澄湘兄弟随意的站着,孙夫人则是带着温婉的笑容,慈爱的回望着她。 “魏葆宝。”孙夫人轻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很可爱的名字。” “谢谢孙妈妈。”魏葆宝忍不住看了孙将军夫妻好几眼。孙将军感觉超有威严的,而眉宇之间的英气跟孙澄晋一个样儿的孙夫人,看起来好有气质喔! 她是手肘冷不防的被拉了拉,孙澄晋来到她身边,“你是来这里打招呼的吗?打完就可以走了。” “澄晋。”孙夫人出了声,很柔很缓,“怎么可以对自己的老婆这么没礼貌?” “老婆?”孙澄晋没好气的看了母亲一眼,“我以为刚刚二哥说得够清楚了。” “嗯……大家别生气,我是自愿的。”魏葆宝赶紧走到大家中间,打着圆场,“而且有酬劳啊,这是我的打工,我百分之百愿意配合到底。” “打工?”孙将军怒眉一扬,“你一个好好的女孩子打这什么工?你知不知道这是结婚啊!” “知道,就是代嫁新娘啊!工作内容我都很清楚,所以请孙爸爸放心,没有人骗我,也没人诓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魏葆宝亮着一双眼眸,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孙将军,“我跟孙澄晋就当一年夫妻,这没什么不好,是一举数得又不失面子的好方法,大家都受惠。” 孙澄晋站在一旁瞧着她。这女孩不是才大学毕业吗?怎么算也只有二十二岁,胆识倒不小,很少人有胆子敢这样直视父亲说话的,而且说起话来条理分明,既不矫揉造作,也不胆怯懦弱。 孙夫人突然上前,执起魏葆宝还戴着手套的手。“我们如果知道,绝对不会允许你们这样胡闹!你怎么能将婚姻大事当成工作呢?你要知道,这样子以后你就是离过婚的身份了。” “我无所谓。孙妈妈,你要考虑的事很多,唯一不需要考虑的就是我。”魏葆宝语出惊人的表示,“你要想的是今天的场面,来的人很多,有政商名流、有亲朋好友,有孙澄晋在nasa的同事,发生新娘跟人私奔这种事很难堪,你最要考虑的是他,他的心情很糟,我们最好不要再雪上加霜。” 一瞬间,孙澄晋觉得有股暖意从心底升起。 但是同一时间,他却蹙起眉,因为他听见了刺耳的言语,什么叫做“唯一不需要考虑的就是我”? 这么多么轻忽自己的话语,可是魏葆宝却用如此认真的态度在表明? 见微知着,从无心的言论,就能够知道这个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你真是个体贴的好女孩。”孙夫人眸子里掠过一丝锐利,“可是你家人对这件事怎么说?他们也同意你的“工作”吗?” 儿子已经说了,今天挽着新娘走红毯的男人,是她自己找的替身父亲。 整个婚礼就有两个代打角色,还不够荒唐吗? 一提到家人,魏葆宝神经立即绷紧,她不安的四处乱看,双手绞紧,正在想应该怎么应答。 孙澄晋把她的僵硬看在眼里,“家人”对这个活泼的女孩而言,仿佛是千斤重的枷锁。 “我们说好,不过问工作以外的事。”他主动出了声,甚至来到魏葆宝身边,像是想给她力量。“我们雇用的只有她一个人,她的背景、家人甚至是朋友圈,我们都不干涉也绝不过问。” 孙将军浓眉皱成一条线,双拳紧握的暴出青筋。他打出娘胎来从没想过,新娘会有代打、亲家公也是代打的。结果这种荒谬绝伦的事不但发生了,还发生在自己家里! “就是这样,请把魏葆宝当做一个打工的人,不要过问或调查她的背景。”孙澄晋看出父母眉宇间的疑惑,加重了语气,“而且我才是雇主,你们别多事。” 魏葆宝抬头,再次用感激涕零的眼神看着他,她的肩膀线条终于微微放松了些,只不过那双手依然紧紧揪着裙摆不放。 孙澄晋对上她的眼神,挤出一个笑容,要她安心。 用力点了头,她懂孙澄晋的意思,而且愿意相信他。 “不管怎么说,契约已经签了,这个工作我是接下了,大家喜不喜欢我都无所谓。”她索性大胆的挽起孙澄晋的手,“反正从今天起到一年后,我都是他的老婆。” 她义正词严的说着,然后偷偷的摇了摇挽着的手。他怎么不说句话呢?她可是上来帮他的,他好歹要表示赞同吧? “嗯。”孙澄晋无所谓的耸肩,“就这样。” “喂,你会不会讲话啊?”她不悦的抬起小脑袋,“亏你这么聪明,你应该要说:‘对,从今天起魏葆宝就是我的妻子啊!’” “我说不出来。”孙澄晋扯扯嘴角。这丫头教他说话? “那你要练习啦!脑子聪明嘴巴笨有什么用,以后万一我们出席别的场合,你连介绍我都说不出来,那多尴尬啊!”她咬着唇,态度认真得可爱。 “到时我说得出口的。”他叹了口气,“我现在累了,想去休息了,行吗?” “喔,好吧。”魏葆宝噘起嘴。真是的,孙澄晋该不会是整天都窝在研究室的那种宅男吧? 孙澄晋真的旋身就要走,孙澄冀提示了好几声轻咳他都没放心里,一直到端坐在太师椅的孙将军出了声,“站住。” 魏葆宝闻言像被电到一样,赶紧立正站好。 这动作惹来大家一阵窃笑,不过孙澄冀在被父亲赏了记白眼后噤了声。 “既然木已成舟,我的确也不能说什么。”孙将军严厉的瞪着小儿子,再看向魏葆宝,最后目光瞬间柔和的看向妻子,“夫人有什么看法呢?”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如何,他们已是夫妻了。”孙夫人看着魏葆宝,越看越中意,“我也不讨厌葆宝……那么,就照着家训走吧。” “嘎?”出声惊叫的不是孙澄晋,而是他的哥哥们。 家训?魏葆宝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契约里没这条喔,她还要遵守家训哦?该不会要洒扫庭院、烧饭做菜、洗衣拖地?不过这些她都会啦!一个月一百万耶,她愿意! 而且这个夫人看起来好好喔,温柔婉约的,如果她妈妈也像她这样,那该有多好。 “我为什么要守家训?”孙澄晋终于忍无可忍的出了声,“她只是代打新娘!” 一个手指指着她的鼻尖,魏葆宝还很认真的转过头去,对着孙将军用力点头,是啦,她就是那个打主的代打新娘啦! “因为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孙将军低吼着,“今天就算是段澐嫁过来,我也一样要你守家训。” 段澐!魏葆宝倒抽一口气,这孙爸爸是怎样啦,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知道孙澄晋现在心里一定很痛吗?穿着白纱的人比他想像的矮了十公分,伤很大耶! “那个……” 她举手想发言,却被孙澄冀飞快地拦下,并且低声警告,“你少说话。” “但是她不是我爱的人,她只是来打工的,要我遵守家训简直是不合情理。” 孙澄晋转过身,竟然恶狠狠的瞪了魏葆宝一眼,“我办不到!” 他用难得出现怒意的口吻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书房,几秒钟后,大家都听见了摔门声。 魏葆宝无辜的指指自己,他刚刚干么瞪她?要他守什么家训的是孙爸爸,又不是她。 “宝宝对吧?”柔美的嗓音自耳边传来,魏葆宝心情愉悦的看向孙夫人,听她温柔的询问她,“穿这样累不累?要不要换件衣服休息一下。” “求之不得。”她用力的点头。 “雪亭还有些衣服放在这儿,我去找件洋装给你穿。”孙夫人牵起她的手,“跟我上三楼好了。” “谢谢孙妈妈。”魏葆宝笑得更甜了,没去多嘴的问“雪亭”是谁。 不过她临出门前,没有忘记跑回孙澄湘身边,低声交代礼车里放了一打红酒,请他们帮忙拿给孙澄晋喝。 因为她答应过他,今晚要陪他喝酒,不醉不归的喔! “对了,我可以请问一件事吗?” 在三楼换衣服时,魏葆宝好奇的看着孙夫人。 “嗯?”孙夫人看着她换上洋装,露出疼惜的笑容。 “那个孙爸爸要孙澄晋遵守的家训是什么啊?”她超好奇的,可以让那家伙气成那样。 “喔,也没什么。”孙夫人整理着婚纱,慈蔼一笑,“电视上有幅他亲写的横联,你刚有看见吗?” “哦,惜妻如金嘛,我有——”魏葆宝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惜妻如金?这是……孙家家训?” “嗯,是的,孙家的孩子每一个都得遵守。”孙夫人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愉悦,“不管结婚的原因是什么,都得……惜妻如金。” 魏葆宝瞪大了眼睛。这不就表示,孙澄晋得遵守家训,疼惜她这个打工的代打新娘? 拜托,别闹了! 就算是打工,魏葆宝还是做得无懈可击。 那天晚餐,她执意要亲自下厨,煮了顿丰富的菜肴,让孙家人打开眼界且一饱口福。 她的厨艺真是好得令人惊讶,孙澄湘简直不敢相信这位才二十二岁的女孩,可以煮出一桌好菜! 像葱爆牛肉,香气十足,牛肉嫩而不老;韭菜炒花枝,韭菜炒得翠绿,花枝还切了花,软硬恰到好处;一盘快炒空心菜,竟然像外头大火快炒的好味道,让人啧啧称奇。 简单来说,嫁进孙家的第一天晚上,魏葆宝就用厨艺收买了“公婆跟哥哥们”的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没能下来一起用餐的孙澄晋了! 孙将军原本是怒气冲冲要冲上楼逮他下来吃,不想魏葆宝却极力阻止,她好言劝说,为什么就没有人考虑到孙澄晋的心情呢?他是被抛弃的新郎官耶,这还不够惨吗? 最后孙夫人一出声,孙将军就不再坚持上楼了,他们“一家五口”围着圆桌吃饭,气氛有点诡异,毕竟孙将军夫妇对做哥哥的帮弟弟出这种馊主意并不是很满意。但这个来打工的新娘,却跟真的媳妇一样,张罗出一桌好菜,最重要的,她吃得眉开眼笑。 好不容易吃完饭,孙澄湘兄弟就要离去,他们原本都不住这儿,是为了婚事才回来。孙澄冀明天有通告,孙澄湘自己创办了一家生技公司忙得很,没人有时间耽搁,结果送大家出门时,连魏葆宝也在里头。 仿佛她真的是弟媳似的,不过说起来也算是啊,她要一年后才会跟澄晋离婚,不是? 送走两兄弟后,孙将军夫妇也不知道该跟魏葆宝说些什么,简单道声晚安就上楼休息去了。 魏葆宝倒是没闲着,她进厨房又忙和了一阵子,端着两样现炒的下酒菜,大胆的敲了孙澄晋的房门。 没等应声,她就推门而入,孙澄晋颓然的坐在床上,空酒瓶散落在地板上,桌上还搁着正在喝的红酒。 “嗨。”她用脚把门给勾上,“我炒了两盘下酒菜,配着吃比较好吧?” 孙澄晋嫌恶的拾首瞪了她一眼,“出去。” “你怎么这样?我是好心来陪你的耶!”魏葆宝根本没把逐客令放在眼里,还脱了鞋,往他床上跳。“看,我还自备酒杯耶!” 这女人是怎样?他不能一个人难过、一个人疗伤吗?他不需要任何人来可怜他! 段澐的离开的确带给他很大的伤痛,他有一百万个为什么!他曾以为她是他此生最爱,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他、更了解他,交往整整五年并不算短,他在国外时,他们的感情也未曾断过…… 向她求婚时,她露出欣喜之情,还跳起来拥抱他……为什么?为什么却在结婚前一天选择别的男人,弃他而去! 他不恨段澐,但却免不了怨慰,她不会突然之间选择那个男人,所以他怨她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在事到临头才反悔,他满怀着希望娶她进门,她却不负责任的做出这种伤害他的举动。 若不是佑森想到代打新娘的主意、若不是有魏葆宝这样的女孩愿意接下这份委托,他该怎么面对这么多的宾客亲友? 所以他承认他怨她,他不会让婚礼开天窗,不会让段澐认为失去她,他就不能结婚、就会颜面尽失。 “这种事很难过,我知道的,你会问自己很多问题,”魏葆宝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我是哪里不好?她为什么会离开我?她为什么选择那个男人?为什么明明要结婚了却要离开?又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说?” 孙澄晋眉间的皱纹更深了,他抢过魏葆宝刚替他倒好的红酒,又灌入了喉。 心很痛,当红酒进入口中之后,却感觉更加刺痛。 “其实爱情的事,是没有对错的……有时候对方的离开,说不定是自己造成的。”魏葆宝摇着杯子,轻轻啜饮一口,“想再多也没有用,还不如想想明天开始该怎么过。” 他递过酒杯到她面前,示意她再倒,魏葆宝心领神会。 “不要一直灌酒,喝太多明天胃会痛、头也会痛,吃吃看我炒的菜嘛,很香喔!”她迟迟不给他酒杯,眼神期待般的看着他还有那两盘小菜,“尝尝看嘛,美食可以抚慰人心。” 孙澄晋深吸了口气,露出万般厌恶,越来越不想看见她那期待的眼神,他连筷子都懒得拿,敷衍的用手抓了几根菜茎来吃,接着就朝她伸出手要酒杯。 她皱眉摇头,还是把酒杯还给了他。 “你能不能出去?”他沉声说着,习惯一个人。 “我陪你啦,这种时候其实最需要人陪,你可以不要跟我说话,但是相信我,这时候一个人的话,会孤寂到发疯的。”她耸了耸肩,“你可以当我不存在,没关系的,我习惯了。” 习惯了……又是这样的话。 孙澄晋眯起眼,他发现魏葆宝背后有许多秘密,活泼开朗的个性只是表象,她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还有极度轻忽自己的倾向。 是谁一直当她不存在的?是谁从来不考虑她的?又是怎么样的家庭,会让她一提起就脸色发白? “我再说最后一句话就好,你别生气,”她眨着大眼瞧着他,“想再多,段澐也不会回来,因为她已经选择别人了,你的失意消沉她都不会关心,所以,今晚我陪你喝醉,明天开始,我们就别想她了,好吗?” 孙澄晋凝视着她,她拿异常认真的眼神望进他的眼底,仿佛所有的狼狈与难堪都无所遁形,下一秒,他竟冷不防的大吼出声。 “关你什么事!”手里的被子怒不可遏的往墙上砸去。 听见杯子砸在墙上的碎裂声,魏葆宝吓得尖叫抱住头,红酒溅洒上白墙,透明的玻璃碎片铿锵落地。 “你凭什么跟我说这种话?凭什么跟我谈段澐?你很了解吗?你懂我现在的心情吗? 孙澄晋朝着她怒吼,粗鲁的推开缩在床边的她,抓起酒瓶迳自下了床。 魏葆宝僵在原地,抱着双膝,颤巍巍的瞪着原处看。 “从现在开始,不准你过问我的事!”孙澄晋拉开房门,暴怒的走了出去,“自以为是。” 门被甩上,房内登时只剩下热腾腾的小菜、碎成一地的玻璃杯,还有冰冷的空气。 没关系的……魏葆宝颤抖的手拿着酒杯,吃力的就口一饮。 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她已经习惯这种场面了,只要再一下,她就不会再发抖,身体便能活动自如。 只是……魏葆宝不自觉的滑下两行清泪。他不懂……她真的了解那样的心情。 因为被抛弃的人,绝对不只他一个人。 第三章 冷色调的建筑与陈设,冷硬的桌椅与实验设备,怪异的气味有时候会弥漫在空气当中,这以大片玻璃相隔的空间里许多机械手臂正移动着,而穿梭在这白色城堡里的人,也都穿着雪白的袍子,戴着护目镜或是眼镜,不是忙碌的穿梭其间,就是坐在椅子上埋首研究。 这里,就是孙澄晋的专属实验室。 国中时被发现是天才的他,很快地受到瞩目,政府相关单位让他公费出国留学,结果到了美国再度受到重视,他用了两年的时间念完高中和大学,并发表许多研究成果。 拥有三个硕士有博士学位的他,早就被nasa延揽,提出许多优渥条件,甚至无条件直接发放绿卡,希望他留在美国贡献一已之长。 孙澄晋不是没考虑过留在美国发展,毕竟美国设备先进、资源丰富,发展空间又不受限,更不必费心经营什么人际关系,只是因为父母都健在,大哥忙于工作,二哥是四处奔波的艺人,他若是长期留在美国,那父母岂不寂寞? 所以他决定回台,但没把话说死,仍和nasa保持良好互动。 回台后,政府相关单位自然是第一时间来吵他,搬出一堆人情要他还,举凡是公费留学、生活基金等等,提醒他当年若不是政府出资,他或许没今日成就。 不过很遗憾,他不吃这一套!当年才申请通过美国学校,美方就给了两倍的生活费,还有全额奖学金,所以他婉拒了所有国内主动提供的资源,因为他太了解这种人情还不完的文化了。 而今拥有十数项专利权的他,以一剂疫苗当筹码,让相关单位摸摸鼻子走人,再接受某私人药厂的聘请,来到设备完善的实验室工作,为该药厂研发新品。 由他亲自挑选实验小组团队,这药厂的设备比国家愿意给他的好得太多了,至少钱都花得非常甘愿,所以他不管药厂的营利目的,只知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如果遇上大流行性的疾病,他也愿意免费研发疫苗。 他只喜欢研发,其他的事都不想管。 所以魏葆宝说的没错,从以前到现在,他都是一个孤僻到家的人。 白色的实验室、冷硬的设备、安静的环境,全是他的最爱,直到—— “哇,真好吃!” “这真的是你自己做的吗?好厉害喔!” “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泡芙耶!奶油超绵密的。” 孙澄晋忍不住抬起头,听着外面的吵嘈,这声音已经大到连关着门都听得见了。他的实验团队一直以来都安静无声,从来不会聚众喧哗,而且还有欢乐到过分的笑声? 他走到门边,门上有个方形玻璃窗,瞧向外面的白衣人围成一圈,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甜点,很愉快的品尝、谈天说笑。 他拉开门时,有一颗小脑袋从那群人的中间探出来。 “嗨!”魏葆宝挥了挥手,“下午茶时间。” 孙澄晋看着她,心都凉了一半。 又是她!这女人根本是来乱的。 他以为那晚之后,她会当个隐形人,不再在他的面前出现,结果呢? 她隔天一早跟没事人一样,又跟王妈抢着做早餐,甚至还准备两份便当,眉开眼笑的招呼他吃早餐,又跟着他放下碗筷,最后甚至跟他一起穿鞋出门,还对着爸妈说:“我们出门罗!” “我们?”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她从容的上了他的车,把安全带系好为止。 然后从结婚的隔天开始,她就每天跟着他上下班…… 虽然契约上载明他们必须同住半年,但他不愿意,所以要魏葆宝自己去找同一栋公寓的房子,要不然就住在附近,在这之前,他懒得管她住在哪里,结果,她竟住在他老家! 望着她端盘子过来,盘子上盛着松软饱满的泡芙,是她手工做的……妈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我不吃甜的。”他压低了声音,“你能不能静下来两秒钟?” “可以。”她用力点头,然后自己在心里数了一、二。“原来你不吃甜的啊!难怪我做的点心你都没兴趣……” 她真的只停两秒?她是故意装傻吗? “你知不知道你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环境和进度?”他尽可能平心静气的说道:“你每天都到这里来扰乱我们工作,带来一堆嘈杂……” “我没有啊!我还帮很多忙耶,”魏葆宝相当不以为然,“我帮大家打杂和跑腿,我敢说进度是超前的。” 孙澄晋一阵错愕。她……她打杂和跑腿? “孙博士,”研发团队成员之一的爱薇赶紧出声帮腔,“宝宝说的是真的,她来之后,我们的进度变快了。” “是啊,她还想出许多更有效率的方式,帮我们整理很多资料。”连书呆子都开口附和。 “而且宝宝每天都带好吃的点心来,我们吃了之后,心情都很愉快。”最精明的知维甚至坐在实验桌上喝咖啡,“心情好,工作起来也轻松很多呢!” 看着一堆部属全部一面倒,孙澄晋扫了魏葆宝一眼,直接拉过她的手,往办公室里拖。 此举招来一阵口哨声。哇!好恩爱喔! “真甜蜜,上班就到办公室谈情说爱啊!” “是啊,超甜蜜。”知维微皱起眉,“不过,孙太太从段澐突然变成宝宝会不会太诡异了啊?我根本反应不过来。” “对对,超诡异的,她第一天来说她是孙博士的老婆时,我还以为段澐去整型了咧!”书呆子偏着头道:“怎么从来没听过魏葆宝这人呢?” 大家深有同感的点着头,因为在过去,只有一位女性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找孙博士,那就是段澐。 这个魏葆宝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他们不是不相信孙博士有那个能力和魅力脚踏两条船,问题是,他根本不屑做这种事好吗? 不过呢,如果可以选的话,他们一致都选魏葆宝啦!因为她既可爱又热情,比那个对他们不怎么理睬的段澐好太多了。 说不定孙博士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选择了魏葆宝? 啧!一挂人伸长了颈子,可惜办公室门被牢牢掩上,他们瞧不见里头正上演什么好戏…… 孙澄晋一脸不耐烦,他瞪了魏葆宝好几眼,不知道该骂还是该赶人。 “你不能找点别的事情做吗?”他极其无奈。“你可以去找工作,没必要一天到晚跟着我。” “契约上载明不得打工。”魏葆宝耸了耸肩,她也很无奈啊,“而且我不跟着你,我能去哪儿?我不想待在家里,只有我跟你爸妈,很尴尬耶!” 尤其结婚后半个月来,他不是住在实验室就是住在他公寓,放任她一个人在孙宅自生自灭……不是对两老有意见,而是因为她的身份实在太特殊,她很尴尬。 如果她是他真正的妻子,那她会开心得飞上天去,因为孙夫人是全世界最好的母亲了!孙将军呢,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对她也很好。 “你为什么还住在我家?你原先住哪里?”这也是他最不满的一点,因为她住在家里,妈对她益发喜爱,爸就一天到晚要他奉行家训! “我……”魏葆宝咬着唇,支支吾吾。 孙澄晋知道这个表情! 每次遇到难言之隐或是不想提的话题,她就会保持沉默。 然后眼珠子会转来转去,飘忽不定,双手不是绞衣角就是握得死紧,眼神绝对不对上他的,而是往角落晃,接着就是漫长的静谧。 “不说话,不代表我不会追问。魏葆宝,我不喜欢你住在我爸妈那里。”孙澄晋加重语气,“我更不喜欢你试图在培养感情。” “我没有!”魏葆宝吓了一跳,着急的反驳,“我真的没有那样想,虽然我是很想要有像夫人那样的母亲,但是人各有命,我绝对不会耍心机去培养感情的。” 她辩解得着急,又失口说了许多话,但是许澄晋听得一清二楚。 她很想要有像妈那样的母亲?却又说人各有命……她为什么无形之中一直在引发他的好奇心,而且每一次都同时激起他的恻隐之心? “那你今天就可以搬走了吗?”他的语气平缓了些。 “嗯……可以再给我几天时间吗?”她哀求着,“如果能够借我一部电脑的话,我保证速度会更快。” “借电脑?”他疑问,她又开始眼神飘移,“魏葆宝,你不跟我实话实说,我就不可能帮你。” 魏葆宝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开始在他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这该怎么办?私人的事情,不好拿出来讲,而且还是跟自己的雇主说…… “我想自己处理,因为这是私事。”她横了心,“我不希望让私人的事影响到工作。” “你已经影响到了!”孙澄晋不留情的警告她,“从你住在孙家开始、从你到我的实验室开始,你已经影响到我的工作——十七天又十三个小时了!” “哎哟……”魏葆宝眉间纠结,半晌叹了一口气,“我要找房子住啦!” “敢情你之前睡公园?” “我没骗你,我之前住的是宿舍,现在都毕业了,自然不能再住,行李还扔在我同学那里。”她千百个不愿意把这种窘境说出来,“我也想早点找到住处,可是我的经济能力有限,你住的公寓太贵了,要找离你近一点又便宜的地方……” 孙澄晋住的地段贵得要命,光租金都是她一学年的住宿费啊! “你,”孙澄晋承认自己是半故意的,“可以回家啊!” 果然,魏葆宝又像被雷打到一样颤了下身子,紧抿双唇。 “在南部吗?的确是不方便……不过,我一个月给你一百万,怎么可能不够租房子?” 魏葆宝眨了眨眼,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吐出了,“那两千两百万我不能动。” 做了结。 很好,满是秘密的女人,或许更值得人去挖掘。孙澄晋走近了她。 魏葆宝圆润的脸颊有点苍白,她瞥了他一眼,露出一脸为难,不喜欢他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因为他看起来就很聪明,眼神锐利得似乎随时会把她看穿。 “我雇你在这里工作。”他侧着首,打量她的神情,“你拿这笔薪水去租房子。” 咦?魏葆宝顿时喜出望外的亮了双眼,仰高小脑袋瓜,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瞧。有工作、有薪水,又可以解决租屋的问题? 怎么有这么好的人? “你真的是好人。”她张开双臂,竟冷不防的环抱了他,“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孙澄晋一震,看着怀间正紧抱着他的女孩。这女人真的是喜怒形于色,一点点小事能够让她这么开心。 她很温暖,至少现在他的身体感受到的是这样。 “好了。”他低声说着,他没有接受过段澐之外的女人如此亲密的拥抱。“你抱够了吧?” “啊!嘿……”她赶紧收手,还一脸傻笑,“老板,你要我做什么呢?尽管吩咐。” “就做你原本的事吧!”他不自觉的微微一笑,“还有,别叫我老板,太生疏了,就连知维他们都没这样叫过。” “喔……孙博士。”她从善如流。她听过,他们是这样叫他的。 “喂!”他皱了眉,“亏你之前还说得振振有词,我们是夫妻,你确定要这样叫我吗?” “嗄?可是你请我工作啊,我总不能叫你……”魏葆宝卡住了,“澄澄澄澄澄……” 孙澄晋失声而笑,真是奇特的女人。 “我的名字只有两个字,没那么长。”他走回桌边,“还有,不能让他们知道我雇你工作。” “咦?”她才想问为什么,却突然了然于胸,“我知道了,因为我们是夫妻。” 孙澄晋点头,反应快的点头。 魏葆宝带着笑容,就站在桌前望着他。她何德何能啊,竟然能遇到这么幸运的事情? 突然有一笔薪资优渥的打工,雇主又是这么聪明、英气逼人的美男子,而且愿意帮她这么多忙,却不过问她的难处。 他虽然感觉很孤僻,又不近人群,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一颗温暖的心。 段澐啊,这么好的男人,你到底是哪里有意见呢? 如果孙澄晋喜欢她,那她一定不会拒绝的!因为啊,这就跟奇迹一样,她盼也盼不来的“真的很谢谢你。”她突然深深一鞠躬,双颊红通通。 “嗯?你还在啊?”孙澄晋回神,淡然一笑。 “喔,我虽然不高,可是很有存在感耶!”他敢视她为无物? “我知道,脸很大。”他嘴角挑着温和的笑容。脸大没什么不好,魏葆宝的脸圆又嫩,看起来很好捏。 “我要去瘦脸啦!”她嘟罗着,端起桌上的泡芙,“真的不吃一个?” “我不吃甜的。”要说几次? “那你爱吃什么?我下次做来给你吃。”她睁着亮晶晶的双眼,期盼的看着他。 “重乳酪……”才出口,他就瞬间清醒,“不,上班时间吃什么东西,你别费心做了。” 重乳酪啊……没问题,她在面包店打过工,这点小事难不倒她的。 魏葆宝轻快地开门而出。 孙澄晋看着门轻轻合上,突然觉得有她在的地方,空气好像也变得不太一样。 什么时候,实验室的气氛变得如此和煦呢? 在实验室里,孙澄晋正专心一意的看着高倍显微镜下的菌丛生态,最近的流感越来越强,他早在sars之后就决定研究更强的抗体,来对抗未来可能发生的新型流感。 实验小组正在讨论,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的试验了,就是没有办法完全抑制病毒,数据密密麻麻,每个人都在思考其他的可行性。 大长桌的对面,有个女生正趴在桌沿,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大家。 “咳!葆宝。”孙澄晋正眼都没瞧她,“你有事吗?” 从刚刚开始,她就看得他很难专心。 “没事啊!我在等看你们有没有事情要我帮忙做。”她托着腮,很从容的回答,“我刚刚把你办公室里的文件都重新归档了,还有电脑里的资料夹,真是有够乱的。” “我的……”孙澄晋立即抬起头,“你去动我办公室里的东西?” 喔喔……爱薇暗暗摇头,宝宝死定了,贤慧有时候会引来麻烦的,孙博士工作守则第一条,就是严禁动他的私人物品。 “嗯,整理档案是我的工作。”她还亮出一口白牙。要不是孙澄晋很常待在办公室里,她无法“施展长才”,要不然她早就整理完毕了。 “我向来不准别人动我的东西!”孙澄晋气急败坏的绕过桌子走向她,“你立刻去把东西物归原位。” 魏葆宝吓了一跳,站直了身子,看着怒气冲冲的他。 “你又没说。”她一脸无辜。 “我最讨厌别人任意动我的东西,不管是资料、文件还是所有的实验用品!” 说到这,他忍无可忍的指向另一张大桌子,“那里的东西也是你收的吗?” 纪录本以及设备都收拾得一干二净,害他今天要使用时一阵错愕,还得一个一个再搬出来。 魏葆宝点头,有点不安的望向孙澄晋身后一票白袍部属们,他们不是挤眉弄眼就是挥手,要她快点去把东西恢复原状,要不然事情就大条了。 “以后你只准帮大家处理杂务,其他东西都不要动,更不许碰我办公室里的物品!”孙澄晋咬着牙,部属都在,他不好大声咆哮。“去!” 结果魏葆宝不但没移动步伐,还很认真的蹙起眉,像是在思考一般的咬咬唇,来回走个两步,再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今天晚上大家要去唱歌,你去不去?”莫名其妙的,她天外飞来一笑。 什么东西?孙澄晋错愕得险些反应不过来,然后立即回首瞪向一票部属,他们今晚要一起去唱歌? “我不去!”他捺着性子回答,“要去的不许喝酒,明天不许请假。” “哇塞……”魏葆宝突然发出赞叹之声,“澄晋,你真的不是普通的孤僻耶!” 难怪了,没有单身派对就算了,新娘子换人之后,也没有什么朋友好奇的打来关切,就算在这个药厂里,除了这个实验小组外,根本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段澐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离开他的啊? 知维率先移动步伐,带领大家逃亡。这位孙太太真是了得,三天两头捋虎须,博士孤僻的事众所周知,怎么唯独这位孙太太一副啥都不了解的样子? 发现闲杂人等全数走光之后,孙澄晋不可思议的瞪着魏葆宝,她竟然还在那儿鼓吹他去唱歌,跟大家一起同乐? “魏葆宝!”他忍不住的低吼起来,“你在做什么?你在干涉我生活吗?” “我?没有啊,我是希望你过得更好,你太恰了!”尤其是被段澐甩了之后,她问过知维他们,他们都说博士比平常更加拼命,住在实验室的时间也变多了。 她猜,因为公寓里有段澐的影子,回去只是徒增伤悲。 “那是我的事,你管太多了。”孙澄晋不客气的抓过她的手,将她拉近,“把我的东西物归原位,而且从今以后不准干涉我的生活。” “借工作逃避不是好方法,这样下去,你只会更空虚。”她好像没听进去他的话,“大家都很尊敬你,是你自己把距离拉开的,有时候生命里不是只有研究和女友,像朋友就很重要。” 孙澄晋拧眉。现在她是在教训他? “我想当你的朋友。”下一刻,魏葆宝竟泛出满满的笑容,“不管你现在多痛苦,都可以在你身边支持你的朋友。” 孙澄晋到口的怒斥吞了回去,胸中的怒火竟然因为她温暖的笑容化解,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没有神经的女人…… 她,在尝试改变他。 改变他的生活、习惯,而且她知道,因为段澐,他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为什么会有这么自以为是的女人,不顾他的心情,就径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可是又为什么……她仿佛深刻了解他的痛处、空虚,以及他陷入自怨自艾的心情? 魏葆宝,这个代打新娘,比段澐还严重影响他的生活、情绪还有理智。 “好吗?”她更凑近他一点,粉嫩的脸就在他眼前。 他的眼神趋于柔和,下意识的想抚上她看起来非常可口的颊畔…… 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魏葆宝噢的一声,离开他身前,转身去接了手机。 啧,真可惜。 孙澄晋眯起眼惋惜,旋即质疑起自己为什么要因此而惋惜? 难道他想对魏葆宝做什么吗?太荒唐了!他怎么可能有那种想法?这么矮个子的一个女孩,身材也不玲珑有致,脸还大得要命,而且个性一点都不安静…… 不过,她好可爱,鬼灵精怪的跑来跑去,会让爹妈呵呵大笑,会烧一桌子好菜,会有灿烂的笑颜,好像一个小太阳,一下子就照进每个人的心坎里…… 即使,她自己随时可能笼罩着乌云,就像现在。 魏葆宝拿着手机,全身僵硬的讲着电话,声音很小,但是他看得出来那是通让她难受的电话,因为她的手在颤抖。 “没有,我真的不能回去……我在打工。”她连声音都有点虚弱,“我有住的地方,真的……我、我老板有宿舍给我住……没有……我不知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孙澄晋悄然来到她身后,偷偷的探视她的脸色,果然是一片恐惧苍白。 “我现在的工作很稳定……不行!我跟人家签约了,我要工作一年才可以走!”忽然,有一滴泪水自她脸庞滑下,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不要闹了,我上星期不是才汇五万回去吗?” 她紧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仿佛要把手机掐碎了。 下一秒,孙澄晋抢过她的手机,迳自接了过去。“喂,您好,请问哪位?” 魏葆宝措手不及,她惊骇的看着他,整个人因惊吓过度而无法动弹。 “呃……我是魏葆宝她妈妈啦!”电话中的女人声音,有些飘忽迷离。 “我是魏葆宝的老板,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我解释的吗?”孙澄晋的声音相当有威严,“我先说明,魏小姐跟我签了工作契约,为期一年,这一年中供食宿,但是不能违约。” 大概是他的口吻太具架势了,导致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啊……那就好。我只是怕她被骗!我家宝宝很厉害,工作能力很强,我怕她找的薪水太差……可以请问一下,她的薪水多少啊?” “这个不便奉告,容我提醒一下,魏葆宝今年二十二了,她是个成年人。” 孙澄晋冷冷的回着,“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希望魏小姐上班时间不要接私人电话!” 魏葆宝不知道母亲有没有答腔,只见到孙澄晋啪的切掉电话,然后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向她。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挂着泪痕,用一种恐慌的神情抓着他的衣襟,担忧不已。 “我配新手机给你,以后这种电话少接。”他只听风魏葆宝单方面的回话,就知道那是打来要钱的家长。 上星期才汇五万,今天也才星期二就又打来要钱,真不知道是怎么花的。 她担惊受怕的接过他递回的手机。怎么办?她没想到孙澄晋会把电话接过去听,妈会不会生气……还是说……「群聊」 bbs qunliao 温热的手指突然贴上她的脸颊,轻柔的揩去即将滴落的泪水。 她错愕的抬首,对上的是孙澄晋坚定的眼眸,他弯下身子,正轻柔的抹去她不停翻滚出眼眶的泪珠。 好可怕……她听得出来,妈又喝酒了,那种声音和说话方式,是不是爸又赌输回家闹,妈为了逃避现实喝得烂醉?爸的鼾声还在旁边偶尔响起…… 今天是妈被打了吗?还是妹妹?五万块不到一星期就花光了,妹妹的餐费怎么办? “我得……我得赶快找地方住……”她喃喃说着。她必须随时准备一个地方,让妹妹逃亡! “你上星期也这么说。”孙澄晋温声的说着,因为她还在掉泪。 “快了,我在淡水找到便宜的房子了,我这两天就会搬过去。”住在孙家一个月了,再下去,她会舍不得走。 “我在内湖,你去住淡水?”他眯起眼。这家伙脑子坏了吗? 没再说话,魏葆宝吸了吸鼻子,哀怨恐惧的神情只维持了几秒钟,就用力眨着眼,试图恢复那个神采飞扬的魏葆宝。 “好,没事。”她竟立刻挂上笑容,“拜托你啦,以后别接我电话,我会吓死。” 他瞧着她变脸的速度,不免有些赞叹。 “我现在就去把东西归回原位。”她其实不敢看他,旋过身,根本是想逃离。 不过他是孙澄晋,没那么好打发。 他长手一伸,逮住了她。 “不必了,你告诉我你怎么分类的,听一次我就能记住。”他语出惊人的说着,“然后,我晚上跟你们去唱歌。” “咦?”魏葆宝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我如果今天不去,你总有一天会吵到我去。”意外地,他发现自己竟然很了解魏葆宝。“所以我改变,但是你也要接受某些改变。” “没有问题,我适应力很强的。”她一仍开怀的看着他。真好,愿意自己走出来的人都还有救。“要我改变什么,尽管说。” “唱完歌后我送你回家,行李收收,直接搬到我那里去。”他说得平淡自然,“我家有八十坪,至少有房间让你住。” 魏葆宝呆住了。 搬到……孙澄晋家里去——跟他住在一起? “应该没什么事难得倒你嘛,魏葆宝。”孙澄晋露出一脸贼笑。很好,难得有事可以让她目瞪口呆。 总不能老是只有他呆愣跟错愕的份吧?他孙澄晋绝对不会一直处于挨打的状态。 而且,失去段澐的屋子太大、太空旷,她的影子好像随时充塞在每一个角落,给他无止境的痛苦回忆。 魏葆宝是个太阳,她有强烈的存在感,或许可以帮他屋子温暖起来,驱走段澐的残影。 而且说不上来为什么,总之,他不希望下次那种电话打来时,留她一个人面对。 第四章 魏葆宝瞪着一个水龙头,超过了一分钟。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甚至蹲下来看,就是完全找不到这个水笼头的开关在哪里。 一般水龙头都有开关的啊,可是除了那个“出水管”在墙上,连莲头也是镶在墙上,没有水管连结下方的水龙头、没有可以转动的开关,她完全找不到可以打开水龙头的地方! 洗脸台的感应式水笼头她知道怎么用,但是洗澡的呢? 魏葆宝抱着洗衣物,一个人在宽大的浴室里徘徊。说出去真会笑死人,她魏葆宝竟连澡都没办法洗……「群聊**社区**四四**整理」 今天是她搬进孙澄晋公寓的第一天。 八十坪的公寓,真的非、常、大。因为这间屋子的陈设,就跟孙澄晋这个人一样,简单而冷调。 他的家只有一道木门,连铁门都懒得装,不过门锁是声纹跟指纹,果然很先进。 进了屋子,就是一大片的客厅,严格来说,是餐厅、厨房客厅全部都放在一起,完全没有隔间,也没有架子隔开来,最夸张的是,没有沙发。 客厅就是一片空地,液晶电视立在靠墙的地板上,中间有块地毯,电视对角是厨房,其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穿过客厅往里头走,就是非常多的房间。 他讨厌被晨光唤醒,所以他的书房,还有专门放书的书库、卧室以及严令她进入的地下室都在西边;而东边有两间客房,他挑了八坪大的给她,里面有一个简单的衣柜和一个床垫……对,没有床架,只有一个床垫。 要不是他有雇人一星期打扫一次,恐怕这里跟鬼屋一样长满灰尘了…… 卫浴分开,马桶就独立一间,还有淋浴间、大浴缸,剩下足够跳绳的空间是梳妆台,老实说,光是这间客户的厕所就比她以前的宿舍要大上一倍了。 她环顾四周,突然庆幸自己找不到水龙头的开关,因为架子上完全没有沐浴用品。 她决定直接开口问比较快,所以放下衣物,往外头寻找孙澄晋的身影。 她深深觉得,孙澄晋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他看起来不善社交,也有着傲气,对什么事都淡然视之,永远只以自己有兴趣的事物钻研,但事实上,他有一颗比谁都善良的心。 明明素昧平生,他甚至身处在伤痛之中,却还是留意到她的情绪和反常。结婚前夕,他就为她顾虑到身份的问题,而且注意到她不愿意曝光的想法。 他为她铺好了路,还留好了后路,一句话也没再过问。 婚礼当天被孙将军夫妻质问时,他也帮她说话,杜绝掉任何她需面对的难题,他不知道,每一次都在她开口前,他就帮她说了话,这有多让她感动! 纵使那天晚上他异常的愤怒,对着她摔东西,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敌视她;说了八百次要她离开孙宅,但是每天还是会送她回去,没有斥责,也没有发脾气。 他也不耐烦的要她不准再去实验室烦他,但是从来没有把她赶出去,或是不许她进入;嫌她带点心去把实验室气氛弄得闹烘烘的,但却没有禁止过,最近甚至会出来陪大家一起聊个两句。 他只是不善社交而已,或者说,没那个习惯,但不表示他厌恶人群。 或许天才总是寂寞的,因为别人觉得他们难相处,自然而然就疏远了他们,恶性循环之下,养成他们习惯一个人独处的个性。 魏葆宝边想,嘴角泛出微笑。她这辈子好像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完全顾及的是她的心情,而不仅是表面的利益。 就算是雇工,谁能真正体谅到她的情绪呢?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男人?又聪明、又好看,看下来沉稳威严、坚毅果敢,可却有颗柔软体贴的心。 唉,她想着想着,都会暗暗陶醉。 这一年,是她可以偷偷幻想的一年吧? 魏葆宝绕了一大圈,发现屋子里没有孙澄晋的身影,最后望向那一道厚重的门,他该不会在地下室吧? 她叹口气,人家都严令禁止她下去了,她没白目到犯人大忌。 所以她只好无聊的到厨房绕一绕,厨房里的东西意外的齐全,然后她瞧见了挂在钩子上的粉红色围裙。 喔,段澐的。她直觉的猜想,大胆的再开一下厨柜,发现那里有许多杯盘组,全都有女生的影子。 她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觉得段澐的东西在这里,很像妨碍到她的世界。 关上抽屉,她突然想到自己隔壁的客房,她再次穿过客厅到了那间紧闭的客房前,意外地发现房门没锁,她缓缓的推开来。 里面的陈设,可以说是这整间房子最具生气的地方。 如公主般的粉嫩大床,铺着华丽的蕾丝床单,床的上头还有个阿拉伯风情的帘罩优雅的垂落,木制的地板仿佛是专为舞者设计,连墙上都贴着段澐的公演与化妆品代言的海报。 段澐的房间是一个长方形,右边隔出一个正方形,放置公主大床及古典风味的梳妆台,右边剩下的长条形隔成三间。 最靠窗的是一间专属的穿衣间,就像欲望城市里大人物送给凯莉新居的那间超大衣柜;穿衣间的隔壁又隔出一间不小的练习室,四面镶满镜子、银手扶把,想必是段澐练习芭蕾的私人领域。 再隔壁才是卫浴间,跟她的一样大,只是多了许多用品。 段澐的影子还在,她的东西还放在这个房里,魏葆宝看得出来孙澄晋的用心,他曾经为某个女人打造专属于她的空间,这不是他的风格,但是他愿意为了段澐这么做。 “找什么?” 冷不防的,身后传来有点低沉的声音。 “啊……”魏葆宝吓得转身,孙澄晋正站在浴室门口瞧着她。“对不起,我只是好奇……我、我不该进来的。”她焦急的解释着,急着想要出去,就怕孙澄晋一怒之下,会又摔东西又把她撵出去。 “没关系,我不意。”他及时拦住了她,“你干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啊?”他不生气吗?“我、我擅自闯进段澐的房间,我怕你会……” “有必要为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生气吗?”孙澄晋泛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容,“她如果不在意我,我也不需要为她挂心,更别说这只是她的房间。” 封闭自己的心吗?魏葆宝只能想到这点,但也或许孙澄晋已经选择看开,放眼未来,不再执着于抛弃他的旧情人。 “段澐有跟你联系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想想也不太可能,毕竟她是选择逃离的人。”他的表情掩不去苦涩,“你喜欢这间的话,可以让你住。” “不要。”她几乎没经过大脑思索便冲口而出。 她的态度坚决得有点奇怪,似乎夹带着一丝不悦,这让孙澄晋非常好奇的看向她。 魏葆宝心跳渐渐加速,她怎么说得那么直接?好像很讨厌这间房间似的?这好歹是段澐的房间那,她的态度太差了。 “我不习惯这种装潢啦,客房刚好。”她打哈哈的带过,尴尬的往外走。 “你有喜欢的东西就拿去吧,过些时候,我想把这间房间给清掉。”孙澄晋跟着她往外走,眼神里依然存有不舍。 “清掉……”她回首,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你舍得吗?” 他望着她,再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墙上的海报上头。段澐曾经帮一间化妆品公司代言,海报上是她脱俗美丽的笑颜。他突然冷哼一声,摇了摇头,“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骗子。”魏葆宝失笑出声,大剌剌的往门外走,“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啦!” “啰唆。”他眯起眼。走在前头的小个子真是有够讨厌,好像总能看穿他的心事似的。“再舍不得也是得清,我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 “放着怀念也没差啊,等你能面对时再清掉,别勉强自己。”她蹦蹦跳跳的来到自个儿的房门口,“那个——我不会开水龙头耶!” 孙澄晋一怔,尾随着她进入客房,当他进入时,才发现他给魏葆宝的房间怎么如此寒酸? 跟段澐的房间相比,既空荡又凄凉,只有一张床垫而已? 她竟然说这比较适合她? “啊,我想洗澡,可是找不到开关耶!”魏葆宝的声音在浴室里回荡着。 孙澄晋走进浴室,看着她一脸窘态,禁不住轻笑。他家的确比较高科技一点,可是看着她站在淋浴间里为洗澡懊恼的模样,煞是可爱。 “不要笑了,我完全找不到按钮或是开关。”她刚刚看了段澐的浴室一眼,好像也是一样的设备。 孙澄晋噙着笑,把她从淋浴间里拉出来,然后亲身做了示范,“hot。” 余音未落,莲蓬头上就洒下哗啦啦的水珠,魏葆宝看得是目瞪口呆,她小嘴开开的,伸出手去触碰水珠。真的是热水? “cold?”她如法炮制,只见莲蓬头水一收,两秒后重新降下冷水。“哇哇,好神奇喔!那温水温水……warm?” 果不其然,冷水转小,不一会有热水出来,成了标准的温水。 “stop。”孙澄晋说着,水立即停止,他走进淋浴间里,在墙壁的一块方砖上轻轻按了下,那片砖立即就像自动门般咻的藏起,露出电子操作板,“这里可以手动,你可以调喜欢的水温。” 魏葆宝完全说不出话来,她连忙挤进那小小的淋浴间里,看着那片她怎么看都不知道里头有东西的砖块。 孙澄晋低笑不已,教她按一下隐约突起的按钮,砖块门立刻又推回去,电子操作板再度隐藏。 魏葆宝就这样按按开开的,然后调整喜欢的温度,一双眼亮晶晶的,标准的刘姥姥逛科技大观园! 不愧是天才科学家的家里,什么都这么先进!她从来没看过这种新科技,就是所谓的声控啊…… “为什么不喊热水或冷水啊?”她仰起头,没留意到两人有多贴近。 “因为我们可能会不小心讲出来,所以用英文会好些。”他则是低下头,只手撑着砖墙,魏葆宝被包在他的怀间。 “对耶!好聪明喔,”她笑了起来,“因为我们平常不会讲cold或是hot——哇呀!” 一阵天降水花哗啦的洒下,淋浴间的两人又冷又热的惊叫,魏葆宝还一边喊着她是笨蛋、对不起,然后慌乱的想冲出淋浴间,却发现一回身撞上的竟是一堵厚实的胸膛。 孙澄晋赶紧搀住她的手臂。这丫头搞得两人湿淋淋,又这么莽莽撞撞的,他索性捞起她的腰,将水温转成冷水。反正天气闷热,两个人也都湿得差不多了,就当消暑解热好了。 魏葆宝拿两只小手权当雨伞,窝在孙澄晋怀里挡雨,却被他用力把身子一转,下巴一勾,让她迎着冷水。 “很凉快吧!”他倒是很能随遇而安。 “哈哈!”魏葆宝抹着脸上的水,喊着,“stop、stop!” 孙澄晋依然搂着她的腰,将她带出淋浴间外,想找条浴巾先让她披上,却发现遍寻不着。 “好狼狈……”他怀里的女人还在咯咯笑个不停,“歹势喔,我好笨。” “唉……我竟然连条浴巾都没给你?”孙澄晋摘下眼镜,用手将湿透的黑发往后梳。 “没关系啦!反正我要洗澡了,倒是你……”她抬起头,望着他布满水珠的脸,心脏突然强烈的鼓动了下。 孙澄晋本来就长得好看,现在的他浑身湿透,带着一股性感,再将湿发往后梳拢,搭配上那剑眉与俊脸,真不愧是亚洲天王eric的弟弟,他现在也宛若性格男星般迷人耀眼。 她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珠跟着眨落。他是会让女人沦陷的类型,难怪大家都说他跟段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魏葆宝暗暗红了脸,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儿放的别开眼神,却赫然发现她的身体为什么好像……贴着孙澄晋? “哇呀!”她惊吓过度的一把推开他。 结果脚底打滑,踉踉跄跄中,最后还是得靠孙澄晋伸长手臂拉住她,把她往浴缸边缘放。 “慌张什么?我去拿条浴巾给你。”他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魏葆宝实在是个很吵的女人。 “喔,谢谢……”她嗫嚅的点着头,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往外走去。 哇!他有胸肌耶!孙澄晋不是宅宅科学家吗?怎么会有肌肉?他刚刚好像…… 抱着她的腰,她的脸不知道贴在他胸前多久了,湿透的运动衫贴上他的身体,才展露出那副好身材。 她一直以为所谓的天才科学家都是骨瘦如柴、脸色花白,身体虚弱、不见天日的活人版吸血鬼,怎么孙澄晋打破了她所有的刻板印象? 他比学校研究所的学长帅、比运动场上的学长健壮,当然宅的指数有过之而无不及,孤僻自傲的指数更是破表,但是,怎么就能让她一颗心小鹿乱撞呢? “喏。”一条大浴巾仿佛从天而降般的罩在想男色想得出神的魏葆宝头上。 哎哟……她还来不及抗议,一双有力的大掌已经罩上她的头,并且开始擦着她的头和身子。 魏葆宝瞪圆了眼,瞧着大浴巾下的空隙,有个人正蹲在她面前……帮她擦头发? “不、不必,我要洗澡了。”她飞快地伸出手,压住她头上的大手,“浴巾我等一下洗好再用。” 她把浴巾拨开,才能瞧见蹲在她面前的男人。 孙澄晋只是拿条小毛巾披在身上,湿乱的发将他衬得更有型,看得魏葆宝一双眼泛起迷恋的星光。 “你房里缺乏太多东西了,我把沐浴用品都拿过来了。”他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东西,魏葆宝刚刚才在段澐的浴室里见过。 “那个不是……”她有点犹豫,知道他清楚她在说什么。 “别浪费东西,能用的就用掉,过两天有空,我们把那张床也搬到你房里,不喜欢上面的床罩,拆掉就是了。”他为她拨开遮住脸颊的头发,喜欢看她露出圆嫩的双颊,“你说过的,人要面对现实和未来。” 魏葆宝挂上一个腼腆又羞赧的微笑。那天他生气归生气,该听的话还是有听进去。 “对不起,那天我太自以为是了。”她不忘道歉。 “或许吧,但是你说的不无道理。”他望着她泛红的双颊,她怎么越看越可爱?“帮我把那间客房清掉。” “帮你?”她还一副考虑般的噘起嘴,“不要搬完后你又后悔,回头怪我乱动东西。” “我是那种人吗?”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头,“况且你有十足的理由帮我把那间房间清空的。” “嗳嗳……”她鼻子够塌了,还捏,“我哪有啊!” “你是我的正牌老婆吧?”他挑高了浓眉,“房子里留有别的女人的影子,一般人会吃醋的。” “是代打老婆。”她调皮的重申,“好,就算是代打的,这一年,只要是你不想留的东西,我都会帮你一起清掉的。” 孙澄晋微笑着,他一个人做不到,还好有她。 即使是清理房间这么简单的动作,他都没有办法独自动手,因为那是段澐的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影子、笑声,尤其是那间房里,连她练习芭蕾的舞姿,都好像刻在镜子里。 可是有魏葆宝在,他就有勇气。 她知道他的心情、了解他的逃避与寂寞,而他无法否认,这段日子因为有她在身边,让他不那么痛苦,也不再有空闲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可悲,以及无数个为什么。 “好了,我要洗澡了。”她笑着起身,“你也去冲一下吧,全身湿漉漉的,小心感冒。” “嗯!”他无意识的揉了揉她的头,他最近越来越想碰触她。 明天要去帮她办只新手机,旧的那只摆着就好了,反正这一年来她都不能打工,什么打工达人的工作搁在一边就行了。 “对了,澄晋。”魏葆宝在他离开前突然叫住他,“星期六,你有安排事吗?” “嗯……”他沉吟了一会,他通常都是窝在实验室里。 “扣掉闷在实验室里不算。”她赶紧补充。孙澄晋的假日太可怕,跟平日没有两样,就是宅。 “没有。”他没好气的皱起眉,怎么她的口气好像他生活只有实验室? “那好,我们出去溜达,”她绽开笑颜,一脸期待的样子。“我安排。” 这丫头又在盘算些什么?他挑高了眉,但是心里倒是一点都不排斥,跟魏葆宝在一起,就你躺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享受着阳光与微风的吹拂般自在舒服。 他微笑就表示同意了,魏葆宝笑弯了眼,把门给带上。 孙澄晋缓步的走出客房,经过未掩上的段澐房门,他停在门口一会,耳朵听见魏葆宝在玩热水冷水的声音,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段澐在他心上的伤口,好像不太痛了。 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的公寓里有一天,会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望着海报上段澐的双眼,他合上双眼,发现自己已经不想知道为什么,也不想去揣测她现在过得如何了。 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的是,明天要的魏葆宝去买新手机、要带她去挑家具,喔,还有星期六,他们要合力把这间粉红色的房间清空。 过客终究是过客,他应该迎向崭新的未来。 孙澄晋淡淡一笑,从容的将房门关上,进入自己的房间前,他正挂着微笑猜想,魏葆宝这鬼灵精怪的丫头,要带他去哪里溜达呢? 第五章 炎热的夏天,湛蓝的天际一丝白云也无,毒辣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连柏油路都冒出阵阵白烟。 而路边一排浓密的行道树,就成了最佳的遮阳地点。 “你好慢喔!”魏葆宝用力踩着脚踏车,大声嚷着,“快点跟上来啦!” 在绿树成荫的专用道上,星期假日的单车族非常多,由于骑脚踏车既环保又能运动,近来已经蔚为一股风潮。 魏葆宝并不是赶流行的人,而是因为多年来,她都是用脚踏车当做代步工具,已经很习惯骑脚踏车了。 孙澄晋很久没有在大白天出门了,更别说是在这烈日当空下骑脚踏车,连风都是热的,实在是让人汗流浃背。 尤其假日人潮众多,光是闪一堆骑术不佳的人就够辛苦了,怎么前方那个小不点骑起来灵巧自若,还能急转弯、跳跃,简直跟表演特技差不多。 孙澄晋才想着,前头出现一片空地,魏葆宝真的就抓紧龙头,腰一扭瞬间急转半圈,潇洒的停下来等他。 一旁的小朋友还哇的一声,赞叹不已。 “很热。”他骑到她身边时已经汗如雨下,仿佛刚洗完澡似的。 “喝点水吧!”她扭开了运动饮料,喝他个畅快。“怎么,很久没有流汗了啕?” “谁说没有……但至少不是在三十八度的烈阳下。”他没有好脸色,光是瞧着炙热的太阳,他就有种快融化的感觉。 “见光死,你真以为你是吸血鬼喔,宅宅!”魏葆宝竟然嘲笑起他来。“我本来以为你弱不禁风,想不到你有在练身体,既然有在练,这点路程算什么。” “什么宅宅?”孙澄晋懂这个词,眯起眼来瞪她,“我又不玩线上游戏,也不迷卡漫……” “但你不是宅在家、就宅在实验室啊,瞧瞧你这皮肤……”魏葆宝咂了咂嘴,“细皮嫩肉的,比我还白耶!” “我的实验很重要,那是我的工作……”好歹他是在研发抗流感疫苗、研究癌细胞的控制。 这种宅可对人类有贡献吧? “多出来晒太阳有益健康。看,太阳、微风、绿草……多——”她还一脸陶醉的敞开双臂,迎接洒下来的阳光,准备说出多舒服的话来…… “我快热死了!妈妈!”一个叮叮当当路过的脚踏车,很不留情面的打断魏葆宝的赞美。 孙澄晋掩不住笑,真想给那个小孩记支嘉奖。 魏葆宝噘高了嘴,看着那孩子往前头骑去。干么那么刚好,就在她赞扬天气美好的时候,帮孙澄晋说出他的心声! “好啦,我承认出来运动很不错。”孙澄晋赶紧安慰她,“我们可以继续走了吗?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好吧,绕完这一圈就走。”她还一脸不甘愿的模样,脚一踩上踏板,又飞快的前行了。 孙澄晋没兴趣追,只管休闲般的慢慢沿着树下骑。虽然天气真的很热,但是这山景与绿树,的确令人心旷神怡。 他有多久没有出来了呢?以前跟段澐在一起时,她几乎天天都在练舞,他则窝在实验室里,他们最常做的活动就是一起吃饭,或是去气氛好的餐厅,段澐喜欢当个公主,所以她也不爱晒太阳。 他又没有其他朋友,也不喜欢交际应酬、搞人际关系,所以接近大自然这种事,他已经好多年没做了。 魏葆宝骑到车子旁,开始俐落的把脚踏车折叠收好。这台小折是她的宝贝,还有个名字叫“小宝”,孙澄晋那部是知维大方出借,一听说孙博士要“出外踏青”,大家纷纷自愿借工具,只求照片一张。 咳,她当然偷偷拍了啊,孙澄晋做人真是太成功了,实验室里的人还开赌盘,赌他不可能会在艳阳下骑车咧! 为了脚踏车行程,所以今天孙澄晋开休旅车出来,加上等会要去买些家具,总是要找能载的车子。 昨晚知道今天要在大太阳下骑车时,他一度相当排拒,不过瞧见她一个人开心的洗刷脚踏车,他就一个字也没再吭了。 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做出任何让她失望的事情,这跟过去宠段澐的感觉不同,段澐自己会安排生活、注重享受,再黏着要他陪伴,他顺着她的意就行了,但魏葆宝不然,她会很兴奋的拉着他一起参与各种事情,而且都会先征得他的同意。 最糟糕的就是征得同意这关,他每次都会在心里暗忖:这么无聊谁会做?可等她的圆脸来到他面前,用那双灵活大眼期待的瞅着他时,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到宜家家具时,孙澄晋已经肚子饿了,立即出现不悦的脸色,善解人意的魏葆宝火速拉他到餐厅去吃饭,省得大少爷等会连买家具都不爽。 宜家家具的餐厅还挺好吃的,许多美式食物尝起来很美味,过去段澐总是要维持身材、不能变胖,所以根本不碰这些面包、汉堡。 事实上,当初装潢那间房子时,他跟段澐也没有来买家具,是段澐看着型录挑选她要的东西,然后请设计师采买按照设计图摆放。 逛街啊……这似乎也是遥远的记忆了,至少跟段澐出来逛街永远是逛sogo馆或是一些精品店,像这种人声嘈杂的量贩店,他们从来没有来过。 “我说啊——”魏葆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你到底要买什么啊?” 孙澄晋止了步,神智归位,很疑惑的看着挡在他面前、双手擦腰的魏葆宝。她嘟着嘴,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好像喊他很多遍似的。 “买什么?”他还重复问了一次。 “问你啊!你干么一直发呆?”魏葆宝没好气地戳了戳他胸膛,“说要来买家具的是你耶,从吃饱饭后就一直跟吸毒一样茫然。” “乱比喻!”他皱着眉,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啊啊——痛痛!”她吓了一跳,没想到有指头会往脸颊上的肥肉招呼,“好啦、好啦……” “你房间东西太少了,我想买些回去。”他回想了下,“至少买张电脑桌,帮你组一部电脑,还要有几张椅子。” “比较需要椅子的是客厅吧?还有茶几?桌子?沙发?”魏葆宝努力想着客厅要有什么家具,“你那个客厅跟篮球场差不多,太空旷了!客人进来的话,难道要席地而坐吗?” 孙澄晋非常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然后蹙着眉心,深吸了口气,“没有客人会来啊。” “嘎?”魏葆宝一脸呆愣。说的也是,她怎么忘记孙澄晋这家伙会有什么客人呢?“难道没有朋友或是麻吉什么的吗?知维他们呢?实验小组成员?” “我不邀人到我家的。”他说得理所当然,孤僻性格展露无遗。 “喂,你这个人真的很缺乏社交活动耶!”魏葆宝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那孙将军或你哥呢?他们都不会来找你吗?” “不会,谁有空?”他泰然的耸了耸肩,“况且他们知道我家没椅子坐,会叫我去他们家或是回家里。” 魏葆宝几乎是被打败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啊……难怪知维他们会为了他外出的事打赌! “真可怕,所以之前你都一个人?” “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他皱眉,“而且以前还有段澐在……她没练舞时。” “我说的是除了情人之外的社交圈!你又不是难相处的人,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孙澄晋越听越不顺耳,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做事自由自在,又没人管,也不必刻意迎合他人。 国中前,他长得矮又肥,班上同学都排挤他,每次考试都拿满分后,排挤效果又加乘,等到被发现智商超群,瞬间他又变成学校的骄傲、同学崇敬的对象,连以前叫他“大胖呆”的老师也对他青眼有加。 人心的变幻莫测,他已有很深体会。 他只是外表圆,又爱吃糖,那时也还没发育,但是脑子比谁都清楚,爱作弄他、嘲笑他的同学人生很无趣,没有目标,只知道成天嬉笑怒骂,过一天算一天。 而他早就立定志向,将来不是要成为物理学家、就是要成为生物学家,并且一直朝这条路迈进。跳级的事非预料之内,但是他满意这种捷径,当他远离国、高中生涯时,他大大的松了口气。 所以他一直不喜欢跟人相处,到了美国时他也不够高,又是一个憨呆的胖子,依然的跳级、依然的受到重视,那儿的老师早知道他的背景,给了他极大的自由,放手让他去做研究。 不过,同学跟国内差别不大,就是有些人爱找麻烦,除了歧视黄种人外,剩下的就是对他的天才有意见。 进了精英分子团体更糟,每个人都有一股傲气,他根本懒得理,久了,就谁也不想理睬,也没兴趣参加什么舞会、派对,社交圈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几乎毫无意义。 人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就好了?他不懂为什么要去搞那一套——一块喝酒、一块跳舞,做一些自己根本没兴趣的事,聊那些无谓的话题。 所以段澐很适合他,她既美丽又具才华,像个甜姐儿般的爱撒娇,不过问他的生活,也不干涉他的事情,她自己也忙碌,两个人这样刚刚好。 结果他生命里现在出现的这个魏葆宝,超级吵又爱管东管西,把他说的话当耳边风,而且喜欢干涉他的生活方式,还敢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宅宅…… 但是,他怎么就不讨厌?而且觉得被这样“矫正”还挺开心的,被这样拉着过生活,似乎也不赖。 “废话这么多,那你朋友呢?”他不甘示弱的予以反击,“我好像也没看到半个?” “我朋友?”她一脸骄傲,“我朋友可多的呢,但当然不会给你看啊,帅哥,我们的事哪能给他们知道啊!” “啊?”孙澄晋这才想起她是代打新娘,“所以他们对我的妻子叫魏葆宝……完全没有联想?” “当然有啊,我的名字又不常见,但是我只要矢口否认就没事,因为我这种人怎么可能跟什么天才帅哥科学家扯得上关系?”魏葆宝边说边笑,“上次我这样跟他们讲时,大家也都笑成一团呢!” 她咧着嘴说着,孙澄晋却随之沉下脸色。 他冷眼瞧着径自走在前头看家具的魏葆宝,对于她每一次轻视自己的话语,大动肝火。 魏葆宝站在一个四层架前。这架子不错耶!足够摆她所有的书,而且剩余空间可以摆杂物,她东西不多,这样就够了。 “那种人能叫朋友吗?”孙澄晋冷不防的站到她身边,“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看轻你自己?” 魏葆宝有些不明所以,抬首看着他,他的双眼好像燃烧着怒火。 “我……没有啊。” “没有个头!你当我是瞎子吗?你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人,最不需要被关怀、最不需要被考虑、可有可无……”注意到她的指头正握着四层柜,指关节又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孙澄晋收了口,眉心紧蹙。 魏葆宝咬着唇。这些话她自己常说,但是被他说出来时,听起来真刺耳。 “问题是,这是事实啊!”她竟幽幽的说出令人心痛的话语,“你认为我这样的人……能称之为重要吗?” “什么叫这样的人?”听见她这样说自己,他没来由的越来越火大。 “就是我这样的人啊!又不漂亮、也不聪明,而且……就是可有可无。”她露出一抹凄苦的笑容。“我啊,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大概就是有机会嫁给你了。” 她说完,自个儿干笑一声,然后喉头一紧,别开了眼睛。 孙澄晋无法思考,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飞快抓住她,直接将娇小的她由后扯进怀里,紧紧的拥抱着她。 店里的人很多,许多人看着这一幕,窃窃私语,以微笑祝福。 魏葆宝完全呆滞,她整个人被他纳入怀里,感受着自己紧贴着的身躯,还有交叉在她胸前的双臂,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对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存在。”他拥抱着她的双臂更加收紧,“可以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你有多重要。”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让她觉得像作梦一般的不真实,但是他的手又环抱着她,魏葆宝有些茫然迷惑。 下一刻,她还不想梦醒,孙澄晋就已经松开双手,执起她的小手,指向刚刚的四层柜。 “喜欢这个柜子吗?”他说着,“买下来,还喜欢什么,尽管说。” “澄晋……”她迷迷糊糊的,身上残留着他的余温与味道。 “我这个人习惯宠女人的。”只可惜上一个女人不懂珍惜。 什么话都没有再说,魏葆宝只是点着头,然后佯装无事的跟他开始讨论,客厅真的需要一些家具,然后他愿意的话,她愿意为他烹煮三餐,做很多的事。 因为能够帮喜欢的人做饭,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 *** *** 那天采买的结果,是孙澄晋的休旅车无法负载那么多东西,幸好宜家家具有送货到府的服务。 他们一共买了两张折叠式的日式方桌、许多垫子,还有整个客厅大的榻榻米巧拼,因为魏葆宝知道孙澄晋的个性,他就是讨厌繁复无谓的东西,才会把客厅搞得乱糟糟。 真的买茶几、桌子和沙发回来,他可能会摆脸色给她看。 有鉴于此,她就用榻榻米巧拼把大理石地板弄得温暖些,摆张方桌和垫子,直接将客厅转成日系风,他不喜欢时,只要把桌子折叠起来收好,客厅可以保有原本空旷的空间。 孙澄晋满意于她的细心,所以对这样的改变不抱持反对意见,他只对她一直在为别人着想这件事情相当感冒,明明是他要把她当公主宠,结果她一直都在考虑他的喜好。 他爱吃什么、厨房少了些什么,所有段澐留下来的东西都要封箱的话,还要添购什么…… 等他们把客厅改造完毕,过了好几天,孙澄晋终于决定按照既定计划,挑一天要把段澐的残影给去除。 老板都说了,她没有反对的道理,更别说……魏葆宝暗暗的握了握拳,她其实比谁都希望段澐的东西彻底的消失。 真是要不得的想法,但是……她发现自己已经陷入感情的泥沼里,她想要跟孙澄晋在一起,希望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不要再想起那个女人。 她爱上他了!这是极端错误的发展,代打新娘竟然爱上雇主! 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孙澄晋太有魅力,受过伤的她并不容易再相信爱情,但是他待她这么好,叫她难以抗拒。 魏葆宝把头发绑起,挽起袖子,就进入段澐的房里当她回过头时,发现孙澄晋站在房门口,用带着怀念的眼神,看着这间充满回忆的房间。 “澄晋……”她微微一笑,“不要勉强喔!” “不,我只是想清楚很多事。”他也挽起袖子,“我跟她之间,很久以前就有问题了,大概是两年前,那是我还在美国……然后是一年前,她开始变得若有所思,郁郁寡欢,喜欢问我很多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她不禁好奇。 “像是我喜欢她哪里?未来会住在美国还是留在台湾?我们以后会搬到哪里去?她若是世界公演我能不能一起去……”还有一些和爸妈有关的问题,她不喜欢回他老家吃饭,因为嫌妈煮得太油腻,接着她希望他参与她的生活,跟她的舞者朋友见面…… “喔,然后你怎么回答?”同样是女生,魏葆宝知道这些问题都是女孩子想要安心才问的。 “我几乎没回答她,因为很多事情明知故问。”孙澄晋到现在还是没改变想法,“就像我根本不可能跟她一起去夜店,或是跟那群舞者交朋友一样。” 魏葆宝没吭声。段澐跟澄晋交往这么久了,不知道他的怪癖吗?怎么会去勉强这种事? 像她就不会逼他认识她的朋友……哈哈,当然是不能啦,如果可以介绍的话……魏葆宝勾起嘴角,她也超级想。 “清掉吧,过客终究是过客。”他竟带着轻松的笑容,亲自把粉红色大床上的床罩扯掉。 魏葆宝心底觉得很畅快,看着他动手一点一滴的把属于段澐的东西搬走、拆掉,甚至打包装箱,她心底都有掩不住的喜悦。 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差劲,因为她想要独占孙澄晋,对于那些段澐留下的东西,她比他还不想看到它们。 所以她只留下床板,其他东西都搬了出去,他联络育幼院,这些东西即将送给生活物资缺乏的孩子们,她甚至把厨房里的围裙也拿下来,所以段澐使用过的锅碗瓢盆、咖啡杯组,全部都封了箱。 几乎花了他们三个小时,那间客房终于呈现一片空荡,再也没有段澐的影子。 魏葆宝卷着墙上的两幅海报,带着一点试探的看向孙澄晋,“要留吗?” “嗯?”他手上拿着段澐的最后一批衣服,“不需要。” 魏葆宝赞许般点着头,把纸卷束好,考虑要废纸回收还是干脆一起给小朋友们,段澐长得很美,贴在墙上也算美化环境啊……只要不要贴在这一件房子的墙上就好了。 东西全堆在客厅,魏葆宝突然觉得,搞不好孙澄晋是先知,客厅故意留这么大的空间,就是方便搬家用的。 两个人出了一身汗,决定各自冲澡,等洗好后,魏葆宝听到客厅传来电视的声响,很好奇的跑出去。 “干么鬼鬼祟祟的?”孙澄晋坐在地上,吆喝着她:“过来!” “我以为这部电视是装饰用的耶!” 她假装很讶异地张着嘴,调皮地吐了吐舌,因为她住在这里一个月了,都没听它响过。 “再不看好像真的快坏了。”结果他还很认真地回答,“来,喝啤酒。” 魏葆宝有些迟疑的站在一旁,还在犹豫该坐哪儿,孙澄晋大掌已经拍拍身边的位置,要她坐下。 她带着甜美的笑容,心里暗自唱起歌来,接过他为她开的啤酒,大胆滴挨在他身边,一起看电视喝啤酒。 虽然她一直好想问,之前在宜家那个拥抱有什么意思吗? 因为从那至今一星期了,但是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火花,也没有比较亲密的行为。 只不过那一个拥抱,就把她的心给带走了。 她灌着啤酒,接连喝了两罐。 “谢谢你帮我把痛楚移除。”他突然正色说道。 “咦?没、没有啦!那也是要你自己看得开。”她微微红着脸,“我才要谢谢你买家具给我。” “这是应该的。”他手肘撑在膝盖上头,直视着她,“你永远要记得,自己值得最好的一切。” “喔……”魏葆宝心虚地应了声,就凭她,哪可能值得最好的一切! “你很没自信耶,你家到底怎么教的?”孙澄晋实在受不了她的那副模样,“就只会故作开朗,骨子里根本不快乐。” “我、我哪有!”魏葆宝一脸被说中的心虚模样,慌乱与紧张全透过被捏凹的铝罐显露无遗。 “我知道不该过问你家的事,但是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他箝住她的下巴,“像你这么美好的女生,应该要被专宠才对,怎么会当什么打工达人,又四处筹钱,连一个月有一百万的酬劳,你都还要去找便宜的房子?” 魏葆宝没说话,因为孙澄晋离她太近了,那眼神、那张脸庞,让她呼吸乱了调。 “一天到晚只会为别人想,不考虑自己、什么都没关系……你怎么可以这样看待自己?”孙澄晋的动作很轻,抚过她脸颊,拨去带着湿气的发丝,“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现在还在酒精里度日……” 她暗暗倒抽一口气。有这样的男人对她说出如此温柔似水的话语,她真的有种死也甘愿的感觉。 不过没办法,因为她的人生很黑暗,所以她极力想成为照亮别人的那盏灯。 有时候黑暗里只要有一丝光明,就足以令人慰藉,她的人生走得很艰辛,可是她试着让别人也过得更快乐,这没什么不好。 如果能让自己喜欢的人也这么快乐,那就更美好了。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她双眼泛出一股醉人的柔光,“能够帮助到你,我觉得很开心喔!” “你这家伙……为什么还在为别人着想?”他突然觉得心上有针在扎,有个女人这样处处为自己着想,竟让他有揪心的感觉。 他索性放下啤酒,真想让她可以为自己骄傲,露出打从心底开怀的笑颜。 “你站起来。”他大手伸过来,试图把她拉起来。 “不要——”一见大掌压至,她突然双手置于头顶的尖叫,整个人埋在自己的双手之下。 孙澄晋愣住了,瞪大双眼看着动作反应失控的魏葆宝,不发一语。 魏葆宝快速的回神。她在干么?糟糕,一定是酒喝多了,才会一时脑筋不清楚,把伸过来的大手误以为是…… “呵……”她缓缓的把手放下,抬起头来眨眨眼,“开玩笑的,有没有吓到啊!” 孙澄晋凝视着她的双眼,见她的笑容转为僵硬,“有人打你?” 魏葆宝的脸色越发苍白,嘴角的笑容变得极度不自然。 “没有……”她快速的低下头。她要离开这里,一定要。 孙澄晋想起结婚那晚的情况,他喝了一下午的酒,后来葆宝体贴的为他炒了两盘菜,笑吟吟的说要陪他疗伤,但怒不可遏的他气得摔了杯子,他还记得那时她明显的颤抖着,全身僵硬的坐在原地,直到他离开为止。 是因为如此,所以她从不认为自己是被需要的存在吗? “晚安。”魏葆宝决定逃离他的身边,她怕自己无法逃过他过于锐利的双眼。 孙澄晋怎么可能让她离开,她连站起身都来不及,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这样娇小的身子,到底曾经经历多少事?打她的是谁?一直跟她要钱的家庭又是怎么回事?他听佑森说过,她是从大一起就身兼多份打工的拼命三郎,所以系上才会叫她打工达人…… 提起家人,她就会脸色发青,一有类似暴力动作,她便会全身僵硬,他随便联想都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群聊**社区」bbs . qunliao . “澄晋……”魏葆宝颤抖着声音,这怀抱太温暖,会让她舍不得离开。 “从今天开始,有我在。”他沉声宣示,不信自己连保护一个笑容都无能为力。 她快哭出来了,可是不行……悲伤会导致更多悲伤,只要她一流泪,爸爸总会打得更加凶狠! 只是,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从认识的第一天起,他就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甚至还特地为她买家具…… 明明,她只是个代打新娘啊! 她的泪水无法控制的滑落,紧咬着唇逼自己不许哭出声,孙澄晋轻柔的勾起她的小巴,怜惜的看着那一双翦水双瞳和可怜兮兮的小脸。 他轻柔的抚过她的额头、眼睛、脸颊,仿佛她是稀世珍宝似的。 “我……对不起。”她为她的眼泪道歉。 孙澄晋没有回应,只是以温热的掌捧起她的脸颊,并吻上那嘤嘤啜泣的芳唇。 来不及闪躲,魏葆宝吓圆的双眼很快就在缠绵的吻中,轻柔陶醉的合上。 第六章 从小到大,魏葆宝没经历过什么叫做“无忧无虑的幸福”。 直到奇迹在某日突然降临,她为了两千两百万的年薪,嫁给一个这辈子都不可能遇到的精英分子,成为他的代打新娘,还多了温婉的妈妈、严肃但是待她很好的爸爸,一个生技董事长的哥哥,以及一位亚洲天王的二哥。 这跟梦一样的境遇已经让她有些无法消化,但是接下来的变化才让她觉得幸福得不实际,因为——她现在正过着一种无忧无虑的幸福日子。 每天早晨睁开眼,就有千斤重压力扛在肩头的日子,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宝宝啊,你怎么每次回来都要下厨煮饭呢!”孙夫人走进来说着,“家里有王妈在,她会煮嘛!” “哎哟,没关系啦,我一个月也才煮两顿,让王妈好好休息啰!”魏葆宝轻快地回应着,正热着锅子。 每个月的第二个星期三跟最后一个假日,都是孙家固定的家族聚餐时间,由于孩子都已经住在外头,所以才订下一个一家团聚吃晚餐的日子。 “妈,你就出去等吧,宝宝动作很快的。”孙澄晋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催促母亲出去,“你在厨房,她会有压力的。” “不会啦!”魏葆宝赶紧回首摇头,澄晋说那什么话啦! “好,我出去,那你要帮忙喔!”孙夫人掩不住嘴角的笑意,这小俩口最近每次回来的感觉都不一样,越来越有那么一回事了。 孙澄晋看着一旁已经起锅的客家小炒,忍不住夹了一口鱿鱼先品尝。 “喂!没礼貌。”魏葆宝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刚干么那样说?妈会以为我好像对她有意见耶!” “想太多。”他靠近她耳边低声说:“王妈对你超有意见,她觉得你在抢她饭碗。” “真的假的?我一个月也才帮忙煮两顿嘛!”她很认真的思考,等会是不是应该要跟王妈说一声? 此时此刻,门外传来孙澄冀兴高采烈的声音,大声喊着,“今天宝宝下厨吗?超正!” 孙澄晋挑了眉,用一副“你看吧”的脸色瞅她,魏葆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人家王妈哪会因为这种芝麻蒜皮大的事跟她计较啦。 “烘蛋吗?”孙澄晋看着她利落的把蛋液倒进油锅里,期待的问。 “对,九层塔烘蛋。”澄晋特爱吃烘蛋,什么蛋都爱吃,他们在家里已经不知道煮过多少轮了,他就是吃不腻。 “嗯,超香。”孙澄晋一脸幸福的模样,“要我端菜出去吗?” “好,别再偷吃了。”她警告着,就怕那一盘客家小炒上了桌,连块鱿鱼都不剩。 看,这就是无忧无虑的日子!幸福到让魏葆宝恐惧,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她都怕这些日子全是梦,会随时消失。 做了一桌菜,将热气氤氲的菜肴端上桌,今天除了家人外,还有一位钟海芹小姐,她是大哥的秘书,大哥偶尔会带她回家吃饭,大家也算熟了。 魏葆宝打量着,总觉得那位钟秘书看大哥的眼神不单纯。 就像她一样,看孙澄晋的眼神,也绝对不单纯! “唉,宝宝手艺很好,应该去开餐厅。”孙澄冀吃得满嘴是菜,大力赞扬。 “真的吗?我有想过耶!”魏葆宝喜出望外的回应着,“我在想开间小馆子,然后啊……” “不准。”孙澄晋把菜夹进她碗里,直接打断她的话。 “干么?”她不依的噘嘴。“开餐厅不错啊,生意好的话很赚耶!” “太累、太忙还吸油烟。”孙澄晋一连说了三个理由,“而且你开餐厅的话,以后谁煮给我吃?” 哇……孙澄冀一怔,眼神立刻扫向对面的大哥。这话有没有哪里有问题啊? 这两个人讲话跟夫妻似的,还一搭一唱……他们似乎是假结婚喔?女的是代打新娘,男的是演戏结婚,可是瞧这氛围,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可以来我餐厅吃啊!这样你就不会没事窝在实验室里了。”魏葆宝双眼一亮,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错耶,明天开始我不要做便当了,我们出去吃。” “没空。”孙澄晋立即否决。两剂疫苗诞生在即,哪有空理她的突发奇想。 “你最近还是工作得昏天暗地吗?”大哥孙澄湘说话了,“有空要出去走走,别闷出病来。” “嗯……可是,”孙澄冀认真的打量着弟弟,“哥,你不觉得澄晋变黑了吗?” 魏葆宝闻言端起碗来,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大哥、二哥,你们觉不觉得澄晋晒黑比较好看?” “好看!好看!”最先应和的竟然是孙将军,“男人就是要有男人的样子,皮肤白得跟女人似的,能看吗?” “就是呀!我也这么觉得,他之前都宅在实验室里,完全不晒太阳,活像吸血鬼。”魏葆宝很愉快的跟孙将军聊起来了,“澄晋长得很man,皮肤白的确太文弱,晒黑后感觉更性格了。” 一直没说话的孙夫人只是挂着浅笑,左瞥一眼小儿子,右瞄一眼魏葆宝,满意的点点头,默默的吃她的饭。 “你……去运动?”孙澄冀非常怀疑的向弟弟求证。这在以前,他根本不可能问这种废话。 孙澄晋没好气的瞪了魏葆宝一眼,然后重重的叹口气,“骑脚踏车、登山、健行、慢跑……” 连孙澄湘都目瞪口呆了。 “他很肉咖喔,每次脚踏车都骑输我。”魏葆宝直接在家人面前爆料,“不过没关系啦,头脑好就好,运动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嘛!” 哎呀哎呀!这个魏葆宝真是不得了啊,竟然可以带给澄晋这么巨大的改变,他不但走出实验室,还去从事一堆户外运动,把自己晒出一身古铜色,刚刚甚至耍赖似的要求魏葆宝煮饭给他吃! “对了,有空大哥、二哥可以到家里来坐喔!现在真的有地方可以‘坐’了。”魏葆宝亲切的邀请,“我们把客厅改成日式风格,我还做了一个日式的圆形纸灯笼——他画的设计图。” 我们?客厅有椅子可以坐了?孙澄冀一口饭差点咽不下去,就只有孙将军偷偷瞄妻子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没开口,你邀什么?”孙澄晋白了她一眼,“我不习惯有客人。” “他们是哥哥跟爸妈耶!”魏葆宝理直气壮。 哇!什么时候改口叫爸妈的?上个月还在孙爸爸跟孙妈妈…… “你们两个住在一起?”孙澄湘听出端倪,“我记得葆宝搬出去前,不是说要在外头租房子吗?” 魏葆宝很不会说谎,啊的一声,立刻低下头来扒饭。她说溜嘴了! 怎么办啦,她用眼尾瞄着隔壁还在夹烘蛋的孙澄晋,用手肘偷偷撞他,发出求救讯号。 “她是搬到我那里去。”孙澄晋轻松的回答着,“我挑了间客房让她睡——” 看见母亲想开口,他又补充道,“当然不是睡段澐那一间。” 段澐的名字一出来,气氛又变得怪怪的了,这段日子没人敢提那个名字,大火都知道这是禁忌。以前魏葆宝的位子都是段澐在坐的,不过她总是美美的来,客客气气的喝个汤就几乎不再吃了。 魏葆宝一来,就是笑语不断、热闹非凡,活泼的她可以带动家里的气氛,连寡言的孙澄湘也会跟她搭上一、两句。 “段澐的房间清空啦,现在拿来当仓库。”魏葆宝趁机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平常不用的东西就往那儿放。” “清空了?”孙澄冀吓了好大一跳。算算,现在也才八月,他们结婚才两个月,动作怎么那么快? “嗯,清掉了,所有能捐的东西都捐了,该丢的也丢了,就剩宝宝留下的床板。”孙澄晋回答时神态自若,一点也没难受的样子。 所有人都皱着眉思考,这疗伤期的长短是否因人而异,比较聪明的人真的比较短暂? 还是,看跟谁在一起? “你帮他清的?”孙夫人突然问了一句。 “嗯啊!”魏葆宝用力点了点头,眼尾瞄到孙澄晋正准备夹菜的手,打了一下,“你今天蛋吃太多了。” 孙澄晋皱着眉,有些不情愿却又乖乖的放下手。 孙家人关注着两人的互动,看样子这位代打新娘再一阵子,可能就变正牌新娘了,这样一年之后,那个离婚协议书说不定也用不着了。 “随便,平安就好。”孙将军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话,定定的看着小儿子,“澄晋,别忘了我们的家训。” 家训?魏葆宝一惊,双颊迅速泛红,羞赧的往电视墙上一瞥,惜妻如金四个字还在上头。 这个家训对她而言不成立啦!他们之间是契约关系啊,只是会有几个吻……好啦!其实每天都会有很多吻,澄晋虽然还是那个样子,但他好像真的很会宠女人,总是贴心得让她心花怒放。 她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他们会拥抱、亲吻,澄晋会搂着她,她也会挽着他的手,一切就像……情人那么自然。 但是,连系他们的不是一张契约吗?虽然很困惑,可她不敢问、不敢点破,这是上天赐给她的奇迹,她不想亲手毁坏它。 “知道。”孙澄晋意外地回答了孙将军。 瞬间所有人都知道,魏葆宝绯红的双颊和孙澄晋认真的回答,都表示段澐这个人已经不重要了! 这对假结婚的夫妻,怕是已经弄假成真了。 孙夫人早就看出这一点,她是个表现温柔但其实比谁都敏锐的女人,所以今天晚上她很少说话,目光放在老大孙澄湘身上,谁叫老大都三十出头,出类拔萃,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娶老婆的打算。 接下来魏葆宝和孙澄晋逃过被逼问感情发展的劫数,因为话题全落在孙澄湘身上。 气氛越来越拧,魏葆宝也间接知道,原来孙澄冀这位“永远单身”的亚洲天王eric早在多年前就结过婚、还离婚,女主角就是她跟澄晋结婚当晚,在这栋宅子听过一次名字的梁雪亭。 晚饭进入尾声,孙澄冀因为当年没有遵守家训被臭骂了一顿,孙将军最后下通牒,大儿子得在年底前结婚,孙澄晋他们这对“新婚夫妻”幸运的处在战火圈之外。 “年底前耶……”魏葆宝进了家门,把钥匙扔进钥匙盒里,“为什么爸谈结婚这件事好像是买东西那么简单啊?都要九月了。” “是不难啊!”孙澄晋把门关上,又揉了揉她的头,“我们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就结婚了,不是?” “啕,那不一样!”她又鼓起脸。 “脸超大。”孙澄晋每次说时,都会双手捏捏她的脸颊,下一秒就啾了一声。 所以魏葆宝喜欢把脸露出来,或是鼓起双颊,因为她知道孙澄晋喜欢这张月饼脸,不但喜欢捏,还喜欢亲,也喜欢咬,最喜欢的是贴着她肉肉的脸颊搓来搓去。 魏葆宝咯咯笑着,跑到冰箱去拿啤酒,每天都要喝一罐以上的啤酒,几乎是他们的习惯了。 “宝宝,你下个月初有没有空?”孙澄晋倚在流理台边,看着益发亮眼的她。 “下个月初……”她顿了顿,还这么久的事,“嗯,我不知道。” “还考虑?我是你老板,可没准你休假,所以你那天一定有空。”他边说边主动来到她身边,为她开啤酒。 这也是他的习惯,为她开啤酒、帮她端东西,所有细微末节的小事他都想照顾她。 “哪一天啊?” “七号。” “啊?七号?”魏葆宝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巧?那天是她生日啊!不知道妹妹会不会来找她?最近她过得不好,老是被打得躲到同学家去……她要是再不快点把钱汇回去,明天就会被妈掐着她的脖子要酒喝了。“可是……” “你生日。”他冷不防的说了出来,瞧她目瞪口呆的脸就好笑,“佑森告诉我的。” 她还在震惊当中,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这给了孙澄晋一个好机会,他不假思索的俯颈而下,灵活的舌立即窜进她毫无防备的口中。 魏葆宝惊跳一下,但整个人被压制在流理台边缘,被孙澄晋以身体包围住。 他总是这样,用宽大的身躯锁住她的去向,用有力的臂膀扣住她的身体,然后用那令人神魂颠倒的舌缠着她,让她在数秒内就失去思考能力。 她就是这样融化在他怀里,虚弱的偎着他。 “嗯,有问题吗?”他问着,舌尖划过她的唇。 “没有……”她神志不清的回答着,根本还在恍惚。 看她那既可爱又迷蒙的神情,是孙澄晋最近的乐趣。 所以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挑起一抹笑,大手忽的窜进她的t恤里,在她惊叫之余,直接把她架上流理台。 “澄晋!”她惊呼出声。他的手、手怎么伸进她衣服里啦。 “想喝点不一样的啤酒吗?”他这么说着,接着喝了一口啤酒。 “嗯?”她胡乱点着头,拼命的想把贴在她肌肤上那火烧似的大手移开。 只可惜下一秒,她就被压向流理台,炙热的唇封住她所有惊叫,而带着极度刺激与酥麻的啤酒,从孙澄晋口里流进她的小嘴里。 从惊慌、失措、挣扎到回吻,她的每一个样子,都让他非常迷恋。 迷恋到他几乎快忘记段澐的模样了。 搁在柜子里的震动声不绝于耳,总是震动个几下稍歇,过了一会又震动几下,俏丽的脸蛋就在柜子边,但沉睡的人儿依然没有注意到震动声。 魏葆宝的房间向东,因此晨曦负责叫她起床,她很不甘愿的翻了个身,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好想在多睡一会……昨晚酒又喝得太多了,澄晋最近老爱玩那种喂酒的游戏,而且什么酒都喂了,害她到最后都不知道到底是酒醉了人,还是人醉了人? 最近他越来越过火,从吻到触摸,接着是双手不安分的上下膜拜,连吻都从唇边开始游移,还几次都是在紧要关头鸣金收兵。 她有点排拒,澄晋也知道,所以即使身下的欲望灼烧,他依然不勉强她。 之所以守着底线,是因为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她当然希望成为他的女人,但是这仅止于是身体原始的欲望,还是有更深一层的意义? 她爱他,随着日子的增加,一天比一天更爱他……但他呢? 魏葆宝揉揉眼。唉,不能再赖了,等一会要是让澄晋进来叫她,只怕又得被吻得落荒而逃。 下一秒,魏葆宝的眼皮在刹那间睁开,一骨碌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今天是七号!她先是慌慌张张的冲到窗户旁去,再仔细看着自己房间里的摆设,最后选择冲进浴室,确认上星期才买的沐浴乳在不在。 很好,目前为止都不是梦,她真的住在澄晋的家里,而且这几个月来的生活都是真的。 接下来,她打开房门,探头探脑的往走廊对向的孙澄晋房间走去。 “在这里。”路过客厅时,那儿传来声音,“你还知道要起床啊?” 她一头蓬发的往左看去,只见孙澄晋已经悠哉悠哉的靠在流理台边,喝着刚煮好的咖啡。 还好不是梦,魏葆宝松了好大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 每天早上醒来,她都好怕这一切会成空,所以每天每天,她都会做这样的例行检查,总是要看到澄晋才会安心。 “才七点耶。”她咕哝着,“那个……今天要去上班吗?”她试探的问,不知道澄晋还记不记得要帮她庆生的约定? “你不想过生日了,比较想上班啊……”他挑了挑眉。 “没有没有!我想过生日,超级想!”她忙不迭的用力强调,就怕他不知道她的渴望。 “那就不要试探我这天才的记忆。”他睨了她一眼,“还不快去梳洗,我饿了。” “好啦!”她立即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回跑,“咖啡不要喝太快喔,等一下可以配蛋卷。” 一听见有蛋卷,孙澄晋很听话的把咖啡放下,拉了张椅子坐妥,先读报纸打发时间,不过他实在很难专心,因为他正在想像等一会魏葆宝看见衣柜里的衣服时会有什么反应。 他更好奇的是,她会有多适合那件衣服。 他毫无自觉的哼起歌来。真不敢相信,以前的他竟然会觉得晨曦刺眼、吃早餐浪费时间? 现在,每一天都是那么的轻松,他享受着跟宝宝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这份喜欢不言而喻,她意外成为他的新娘,自此闯进他的生命,进而改变了一切。 他喜欢这种改变,享受着这种同居生活,因为有宝宝在,他才知道,过去的自己竟然名列“宅王”宝座,也才知道,原来实验小组的成员是那么活泼,知维很会唱歌,爱薇那美女竟然酒后也会乱性。 出外运动感觉很畅快,脑内啡的运作让他的神智更加清醒;去逛街不一定要逛精品店,有时候逛夜市反而特别兴奋,吃小吃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这些改变,他的工作变得更加有趣,实验室多了轻松愉快的气氛,他们的进度超前,而且以前的瓶颈也顺利突破,成功的研发出更有效的幼儿流感疫苗。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宝宝,毕竟之前段澐在的时候,并没有这些改变发生。 他现在才知道,女人不是腿长貌美才叫完美,有时候个子小,个性活泼开朗,总是露出灿烂的笑靥,就算有张月亮脸,也可爱得让人想一口吞下。 嗯……他是很想把她给吞掉。 这念头持续了好一阵子了,他起初以为是酒精作祟,但是渐渐地,连清醒的时候他都还是有这股欲望,看见她跟别的男生走太近会心生不满,现在甚至不准她私底下跟知维他们相处了。 按照他的计划表,今天,他打算要吞掉这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 “澄晋……”微弱的声音传来,语调里带着不安。 “嗯?”他假装若无其事的应声。 魏葆宝站在房门口,一脸羞窘。 她好不容梳洗完,打开衣柜要换衣服时,赫然发现昨天选好要穿的衣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崭新的裙装! 她几乎没有穿过裙子,这是一套平口针织上衣搭上一件波浪滚边的牛仔裙,下摆还混搭了蕾丝风格,澄晋连鞋子都配好了,竟然是最夯的罗马鞋。 “出来啊!”孙澄晋唤着,他心里其实很着急想看看打扮后的宝宝。 魏葆宝战战兢兢的走出来,她个子虽然不高,但是比例不差,属于上身短下身长的身材,腿并不粗,纤纤合度;一字领的皱褶领口套在她身上凸显出她的可爱,牛仔短裙搭上她的长腿恰到好处。 而那双罗马鞋套在她修长的脚踝上一点都不突兀,反而衬出她纤细的小腿。 孙澄晋相当满意。宝宝身材本来就不差,除了t恤、牛仔裤外,几乎没有别的衣服,仿佛成了流行绝缘体。 但是他一直觉得,她是块璞玉。 “真好看!”他由衷的赞美,走上前,亲吻着她羞红的脸颊。 “好奇怪!”她嘟囔着,没穿过这么短的裙子,很不自在。 “一点都不会,你脱下来我就翻脸。”他半警告的说着,“我想要带这样的美女出门。” “美女……”她暗自窃喜,点了点头,然后跑回房里去做最后的整理。 这是澄晋送她的衣服耶……魏葆宝简直乐不可支,她经过空着的客房时,犹豫了一会,旋即开门进入,直抵那曾是段澐专属的练习室里。 四周都是镜子,可以将她照得更加清楚。 她带着一点点要不得的示威感,站在这方空间里,她觉得,这里似乎已经找不到段澐的残影了。 她可以代替段澐吗?代替那个美丽的芭蕾舞伶?成为站在澄晋身边的女人吗? 她自嘲着。人真是贪心的动物,之前只想要享受这片刻奇迹,现在却想要更多。 今天是她生日,她可以许愿吗?她可以不要拿两千两百万,她想把契约撕掉,她唯一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个—— 孙澄晋的爱。 第七章 孙澄晋安排的庆生行程,跟他这个人一样简洁俐落。 他先开车载她到一处景觐优美的郊外用餐,替她拍了许多照片,谁叫魏葆宝今天绑了一个高高的蘑菇头,完全日本女孩的造型,甜美而可人,惹人喜欢。 服务生也帮他们两个人合照,孙澄晋紧搂着她,自然到让魏葆宝觉得好幸福。 用完餐后,他们回到市区看了一部动作片,电影剧情紧凑,魏葆宝跟着紧张的握起小拳头,然后另外一只手从容的覆住她的粉拳,害得她后来都不知道电影在演什么。 等看完电影后,就是寿星的自选行程。 “啕,有够敷衍的啦!剩下的时间你没安排哦?”魏葆宝嘟起了唇。哪有这种只安排一半的行程啦! 孙澄晋笑看着她,低首咬住那嘟高的唇,“没有。” “哎哎!”她羞得推开他。这是大街上耶,他怎么这样啦!连槌带打的,魏葆宝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你的生日给你选啊,这是最好的行程好不好!”孙澄晋还说得理所当然,“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嗯……”站在东区街上,她很犹豫的看了他一眼,“逛街好了。” “逛街?”他错愕不已,“你拿逛街当做宝贵的生日行程?” “很宝贵啊!我以前没逛过街耶!”她说得超激动。而且是东区耶!她连逛都不敢逛。 孙澄晋有些讶然。没想到过去跟段澐之间习以为常的活动,对魏葆宝来说,竟然会是奢侈的行为? 他忍不住心疼,将她紧紧拉进怀里,想用最丰富的爱搂抱她。 他们漫无目的走着,魏葆宝根本也不知道之间缺什么,她只是雀跃的逛过每一个橱窗却不进去逛,完全是windowshopping。 一直到一间珠宝店,她突然缓下脚步。 她贴在其中一个橱窗前,那里头铺着深红色的丝绒,枕着散发奢华光芒的首饰,她低声的赞叹着,孙澄晋听见了。 “想要吗?”他问着。 魏葆宝摇了摇头。这种奢侈品,她不能要。 不过,头还没摇完,小手揪被孙澄晋一牵,直接带入珠宝店里。 “欢迎光临。”店员笑容可掬的招呼着,一见到他们亲密的样子,立刻迎合的问:“买戒指吗?” “已经有了。”孙澄晋举起左手,亮亮婚戒。 魏葆宝这才惊觉到自己的指头上也有一枚戒指。段澐的婚戒是一颗五克拉的心形钻,旁边也啜了不少碎钻,一开始她闲太碍事,怎知戴久也就习惯了。 “喔。”店员笑了起来,“那今天需要什么吗?” 孙澄晋转头看向魏葆宝,仿佛也在问她一样的问题。 “啊……我……”她扯扯他的衣服,“我不需要啦!” “宝宝,我想买东西送给你。”他只好使出杀手锏,“你不挑的话,我就随便买了,刚刚外面看到那条祖母绿项链还不错,多少钱?” “先生眼光真好,那是顶级的祖母绿呢,而且现在才卖两百三十万。” 两百三十万?魏葆宝差点没被口水噎到,看着孙澄晋已经要叫店员拿出来买下包好,吓得她赶紧出声。 “我想买对戒!” 这五个字,让店员错愕极了。他们不是已经是夫妻了吗?现在还买对戒? 孙澄晋也狐疑的看着魏葆宝,不过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很快便明白她在想什么了。宝宝是个心思很简单的人,非常好捉摸,她认为手上戴着的五克拉钻戒,是属于段澐的。 现场一片静默,魏葆宝开始自责脱口而出的话语,之前不管怎样的暧昧,只要大家不把话说白,她就还能作作梦,可现在贸然的药情人对戒,这不就把自己要不得的心思摊在阳光下了? 她是契约新娘,怎么能做这种要求?好像真的想把整个新郎占为已有似的? “我……我随便说说的,”她已经慌张的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坐下。”他侧首瞧她,口吻相当坚决,“宝宝,坐回去。” 她僵硬着身子,很为难的重新坐回位子上,一颗心忐忑不安,抓着手提包绞了又绞。 “那麻烦你拿店内现有的对戒出来……”他回首,往刚刚魏葆宝瞧着的橱窗看去,“就从那一柜先拿起吧。” “好的。”客人的要求,即便有再多疑问,店员也不会写在脸上。 魏葆宝又惊又惧,不安的看着孙澄晋。他还是要买?他这是在完成她薄弱的愿望吗? “我只是突然乱想的,你不要介意,那个……” “买了之后,就把手上的戒指拿下来。”他没听她说话,迳自打断,“那枚戒指不适合你。” 魏葆宝闻言,狐疑又惊恐的望着他,他却挂着淡然的笑容,看着店员把红丝绒托盘呈到他们面前。 孙澄晋一瞧就知道,魏葆宝看中了哪款戒指,那是对非常简单的对戒,只有简单的一圈银,正中央嵌了心形的玫瑰金,爱心中间再啜了小颗钻石。 既简单又特别,是宝宝会喜欢的样式。 “太太。”店员笑吟吟的朝她伸出手,“我帮您试戴看看?” 魏葆宝又望了孙澄晋一眼,得到他的首肯才把手给伸出去,戒指意外地合她的指围,她看着指头上小巧的戒指,觉得这才适合她。 “喜欢吗?”他这句白问的,因为从她的眼神,他就看得出来,“好,那我也戴戴看。” 魏葆宝紧握着自己的左手,看着孙澄晋丝毫不以为杵的试戴戒指,他拔下婚戒时的爽快俐落,并没有出现任何不舍的模样。 戒指是可调整的,因此,对孙澄晋而言也没什么大碍。 “好,这两枚戒指你们估价看看,我想直接换成其他商品带走。”他接下来竟指向桌上两枚要价不菲的婚戒,语出惊人的表示。 店员想必是吓到了,她知道这两枚戒指的价值不低,慌张的回身去找主管,不一会店经理前来了解状况,孙澄晋却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坚持要把那两枚婚戒卖掉。 “可是,先生,这是婚戒……”店经理有点迟疑,“而且,里面还刻有名字,cindy……” “你英文名字叫什么?”孙澄晋随口问了她。 “我?我叫baby啊……”她小声的说着,因为外号叫宝宝嘛! “看,这不是她的婚戒,我们的婚戒是现在手上戴着的这一枚。”孙澄晋带有威严的看着店经理,“你快点决定,如果不想要的话,也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啊……那保证书……” “这个可以吗?”孙澄晋迳自掏出身份证件,“这两枚戒指是出自设计师之手,你查一下就知道,之后我会再请人送上保证书。” 接下来的事让魏葆宝目瞪口呆,那两枚婚戒孙澄晋当初用三千万购入,却用一千万卖出,他丝毫不心疼,只是让她多挑了条手环、项链,还有一只要送给孙夫人的手镯就算数了。 店家当然是眉开眼笑又合不拢嘴,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划算。 一直到离开珠宝店时,魏葆宝还是一片茫然。 她望着无名指间的戒指,一小时之内,那耀眼的五克拉钻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朴素典雅的小戒指,而澄晋一句话也没多说。 “不许拔下来。”他忽然执起她的手,“这戒指真的比较合你的手。” “这样好吗?”她仰首,忐忑不安的恐惧望着他,“那么名贵的戒指,又是婚戒……” “那是我跟段澐的婚戒。”他锁住她的双眸,“但是跟我结婚的是你,所以直到今天,我们才拥有属于我们的婚戒。” 魏葆宝手一收,紧扣住他的掌心。她好害怕……幸福如覆薄冰,下一步跨出去,会不会就碎了? “为什么哭?”他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水,“你不喜欢跟我戴一样的婚戒?” “不……不是!我好害怕。”她忍不住的低吼出来,“这一切都太梦幻了!我根本不值得这样的好,我也配不上你,我根本就只是一个契约的——” 话未说完,一股力量自腰后圈住她,带着怒气的双唇已封住她接下来的话语。 这里是东区,不过他们位于巷弄内的精品店外,来往行人并不多,现下只有几部车子经过,他们按了两下喇叭,以示祝福。 吻越激烈,魏葆宝的泪就流得越多,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得到幸福,也不认为奇迹会发生在她身上。 可是澄晋一再的给予她过度的幸福、不可能的奇迹,他不知道爬得越高,摔下来时越痛吗…… 她怕痛啊!她怕幸福的冰河裂开了,她会沉进刺骨的水里,再也无法呼吸。 “我不想再提契约的事,如果你同意的话,离婚协议书我想作废。”孙澄晋直接说出了他的想法,“我完全不想让你走。” “你……喜欢我吗?”她满脸是泪,无法置信的被紧搂着。 “你以为我吻你是因为好玩吗?还是打发时间?”天啦!他们之间难道还不像情人吗?都已经几个月了! “可是……这太不合常理了,”她呜咽一声,又哭了起来,“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种女生嘛!” “魏葆宝!你又在说令人生气的话了。”他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脸都已经够大了还哭?越哭越肿。” “我太高兴了嘛!”她理直气壮的嚷着。 孙澄晋呵呵的笑了起来。拔下婚戒的那一刹那,他突然也有完全轻松的感觉,那对婚戒是他跟段澐一起选的,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关联。 摘下它们,如释重负,他现在愿意承担的,是魏葆宝的爱与重量。 当恋情化暗为明后,魏葆宝觉得如果有翅膀,她现在就会飞上天。 亲昵的偎在孙澄晋怀里,在街上漫步,其实橱窗里展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她整个人陶陶然的,连自个儿叫什么名字都快忘了。 “哎,好可爱喔!”经过运动服店时,超大的橱窗还是引起了魏葆宝的注意。 “嗯……挺不赖的。”孙澄晋认真的打量了模特儿身上的白色棉t,上头有一个黄色圆球的笑脸,样式非常简单,而且是情人装,“我们去买一件好了。” 他拉了她往店里去,这样式似乎是当季流行款,颇多人在选购,小俩口挑了适合自己的尺寸后进去试穿,再一同到外头的大镜子会合。 孙澄晋穿什么都好看,连这种简单的运动t恤却可穿出时尚休闲感,魏葆宝的个性和外形本来就很适合穿运动服,两个人站在镜前,意外的相衬。 有许多眼神自四面八方望过来,几乎全是在看孙澄晋的。 “明天就穿这样去实验室。”孙澄晋相当满意的望着镜子里的两个人。 “嘎?”她还是有点不习惯。 “你有意见吗?不想让谁看见?”他挑眉,一副她不得有异议的样子。 “没有啦!胡说。”魏葆宝失声而笑,澄晋有点爱吃醋。 她跑回试衣间把衣服换下来,嘴角的笑容难退。这简直是如梦似幻的一天,她许的愿望成真了……她跟澄晋有了情人对戒,现在他又主动买了情人装。 她,被疼爱着呢! 孙澄晋拿了衣服去柜台结账,两个人又随处乱溜达,知道夜幕低垂,魏葆宝拉着他到肯德基吃晚餐,才跌破他的眼镜。 不过看着魏葆宝“大手笔”的点了炸鸡桶,他猜得出来,这对她而言已是很奢侈的事了,瞧她吃的津津有味,他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宝宝。”啃着鸡块,他笑望着她吃得油腻腻的小嘴。 “嗯?”她抽空瞥他一秒,视线再度回到炸鸡身上。 “戒指都戴上了,我们的关系就不一样了。”他沉着声音,带着点严肃。 “喔……嗯!”她点点头,难掩幸福笑容。她知道澄晋的意思是说,他们现在是情人关系了。 噢,还是夫妻关系?啊,怎么讲都有点奇怪喔。 “所以我想要更了解你。”他仔细凝视着她的神情,她好像浸淫在快乐之中,依然眉开眼笑。 “好哇!”她还答得一派乐天。 “我是说关于你的家人。”他也不想拐弯抹角。 霎时,魏葆宝再度僵住身子,瞪着鸡腿。 她不是不清楚澄晋的用意,身为情人,的确不该对她的背景完全不了解。 但是她说不出口,她希望澄晋喜欢的是此时此刻的她。 “我可以不说吗?”她相当为难的锁着眉心,“我的背景、家人跟你不一样,是个完全说不出口的环境。” “还有比家暴更糟的吗?”他微眯起双眼,想到有人可能对她拳打脚踢,他就一肚子火。 魏葆宝紧抿着唇。家暴并不是最糟的!身体上的伤再痛也会好,但是精神压力和心里的伤口,有时候快好了又会被撕开旧伤;有的即使好了,也会留下深深的疤痕。 “你终有一天会告诉我对吧?”他紧握住她的手,试图给她一点温暖,因为现在的她看起来,像是处在极地般冰冷。「群*聊*社*区」 http://bbs.qunliao 她望向他,很肯定的点着头,只是什么时候能说,连她都不知道。 “我不是要评价你的家庭,我只是想要了解完整的你,想知道我的宝宝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有这么美丽的笑容,却有如此悲伤的心?”他温柔的说着,抚上她泫然欲泣的脸庞。 “因为一直悲伤并不是好事,如果我可以照亮别人的生命,哪怕只有一秒钟,那也是值得的。”她很认真的回答着,“再痛,我也要笑着过每一天。”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进怀里,用他的真心怀抱她。 “有我在,我会让你笑着度过每一天。”他向她许下承诺。她把他心中的痛楚赶走了,就换他驱走她的悲伤。 魏葆宝贴在他胸膛。这样就足够了!能有一个人愿意疼她、爱她、在这样照顾她,就已经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最幸福美满的时光了。 接下来,他们很厉害的吃完一桶炸鸡,手牵着手回到家中,由于一身的黏腻,所以先洗去疲惫,再来惯例的并肩看电视加喝啤酒。 只是当魏葆宝洗完澡出来时,她的床上又躺了一个礼盒。 她觉得她的心脏好小,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一再的惊喜——他送给她已套外出服,又送了情人对戒跟衣服,现在还有礼物? 其实光是今天他的承诺,就可以让她什么都不要了。 魏葆宝拆开礼盒,不由得心跳加速,里面躺着一件丝质的性感睡衣……搭上一间同款内裤,非常性感,让她羞红了脸。 不过,她还是把它穿上了,紫罗兰色的蚕丝睡衣,v形领口缝着蕾丝,胸口超低,低到她几乎不能穿上任何一件内衣……礼物也没有附上内衣。 魏葆宝对着镜子照看。怎么办?衣服好贴,连内裤的痕迹都瞧得见…… 还是换下来好了!她心一横,才准备脱下,就听见了叩门声。 “呀——”她尖叫起来,“等、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换?”孙澄晋立即听出端倪,飞也似的打开房门,“你休想把睡衣脱下来!” 他大步跨入,魏葆宝完全是衣服正要褪去睡衣的姿势,一见到他,吓得松开双手,赶紧背过身去,双手抱胸的遮遮掩掩。 “我觉得这件……有点露。”她满脸通红,尴尬极了。“而且好像少放一件内衣。” “内衣太难脱了,何必?”他将她往床边拉,“手放下,我要观赏一下。” “观赏?”她倒抽一口气。这是观赏用的吗?她磨磨蹭蹭的,双手最后还是被扯下了。 虽然魏葆宝的肤色并不是白皙透亮那种,但健康的肤色穿超这样的睡衣来,依然相当性感,深v的领口可以瞧见她若隐若现的圆弧饱满胸线,孙澄晋毫不掩饰渴望的以指划上她微露着的胸脯。 “哇……”她颤了下身子,下意识就要逃离。 可惜她忘了,天才的行事历中,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他手腕一扣,向后一拉,再轻轻以身一推,魏葆宝立刻就躺倒了床上,在她来不及反应之际,身上已经叠了另一个人。 “澄晋?”她连声音都在颤抖,全身开始发热。 “男人喜欢亲手脱掉他们送的衣服。”他还有空调戏她,大手撩起裙摆,直接往内采入。 “什么话……”她轻吟了声,澄晋的手怎么……“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快?” “快?”孙澄晋向上移了几寸,拨开她散乱的发,开始吻上她的唇,“魏葆宝,我们结婚都要半年了……” “可是我们……”名正言顺是今天的事啊! 湿热的唇大胆的吻上她深v的胸口,她仍以手掩面,完全不敢直视他……直到听见他低低的笑声,她才很不甘愿的把手给挪开。 才想问“你笑什么”,她的唇又被封缄,再次为他窜动的舌尖所折服。 孙澄晋的手没停下过,他的吻几乎没有放过她身上任何一寸肌肤,魏葆宝难以自制的喊出声,她无法招架他的爱抚与热吻,全身热得难受,烈火燃烧着理智。 她完全没有办法思考,感受着烫人的吻正贴在她肚皮上,有双似熔岩般的手轻轻抚摸,甚至褪去她那件睡衣。 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她只知道搂着他的颈子,感觉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在承受着强烈的爱意。 如果世界上有叫人义无反顾的奇迹,那想必就是今夜了。 在孙澄晋深深的进入她体内时,魏葆宝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满出来了,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对其他人付出一样的感情。 被搂在他的臂弯当中,她享受着欢愉的律动,她的喉间只能呼唤一个人的名字,直到她觉得灵魂似乎被抛出去为止。 第八章 “哎……” 魏葆宝挣扎的翻过身,头超昏沉的。她好累喔,能不能再睡一下?下意识的拿棉被遮住头,却发现今天没有刺眼的晨曦呼唤她起床。 她勉强着睁眼,瞧见落地窗帘被有心人士全数盖妥,不管外头日上三竿,室内还是跟夜晚一样漆黑静谧,她懒洋洋的撑起一个吃太饱的笑容,抱着厚厚的棉被,回想昨晚激情的一切。 她全身腰酸被偷过,觉得快解体似的……可是澄晋的热吻依稀还熨在她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的,相当迷人。 她发誓她昏睡前看见天空透着墨水般的深蓝色,想是即将日出的模样……他们花了一整晚在缠绵,睡睡醒醒的,每次只要她隐约转醒,就会有被彻底占有一次。 她娇羞的笑着,即使身边床榻已空,但是那种填满心窝的幸福感,依然妙不可言。 起身下床,拉开落地窗的帘幕。今天太阳没有多大,几乎都躲在乌云后头,现在算是冬天了,总是有些阴雨,无法像夏日那样的晴空万里。 瞄眼闹钟。已经十点多了,澄晋应该先去实验室了。 闹钟下压着一张字条,上头写着—— 累的话,今天就别上班了,好好休息,晚上再继续。 爱你的澄晋 什么叫晚上再继续! 她羞红了脸,却还是雀跃的把纸条收好,上面有写到爱这个字耶! 她哼着歌进去浴室洗澡,再溜到孙澄晋房里瞧,发现他果然穿着情人t恤上班,更是满心欢喜。 所以她也换上微笑t恤,穿上牛仔裤,又端详了自己手上的戒指,才心满意足的准备出门。 临出门前,当她把手机放进包包时,才赫然想起她的另一只手机,她赶紧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好几天没看手机了,昨天是她生日,说不定妹妹有打来。 抽屉里躺着的旧手机似乎早些天就没电了,她先行插上冲充,坐在床边等开机。 她也半年没跟妹妹见面了,甚至没听过她结婚的事,她永远只说在工作,没空回家,然后定时汇钱回去。姐妹俩不常讲电话,通常都是用简讯,或是约好时间,她打到妹妹的同学家去聊。 其实她有机会可以接妹妹离开那个家的,但是妹妹还在读高中,她不知道可以用什么借口带走她而不会招来爸妈的反对,幸好再捱个半年,妹妹就要考大学了,等她考上大学后,她就能名正言顺的接她离开那个黑暗可怕的家。 果不其然,一开机,手机就震个没完,一堆未接来电和留言显示在萤幕上,魏葆宝才隐约想起,前些天在睡梦之中有听见手机的声音。 她赶紧收听留言,几乎都是妹妹打来的。或许是祝她生日快乐吧? “姐,快点打回家,快点!” “姐,爸爸跑去借钱,人家上门讨债了……好多好多钱喔!” “姐,我想去找你……我快受不了了!” “姐,一千三百万!我拿不出来啊……妈说要把我送去抵债,我好怕!” 魏葆宝瞪大了眼睛,赶紧再按下下一通。 “姐,我手机快没电了,我离开了,再联络。” “救命!” 最后一通,是她生日当天早上,在十通未接来电后留给她的留言。 魏葆宝一片茫然,脑子组合着妹妹释放的所有讯息。爱赌的爸爸、酗酒的妈妈,他们又做了什么事?一千三百万是怎么借的?之前借的一千万她好不容易还了大半,为什么又多出那么多钱? 就算利滚利也不会这样,爸一定又去赌了……什么叫救命?这是什么意思? 魏葆宝立刻回拨妹妹的手机,但她没有开机。 她一通一通看着未接来电,赫然发现有一串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是昨天半夜打来的,她不假思索的打过去,听见电话接通时好感动。 “喂,我是魏葆宝。”她压抑声音的颤抖,“请问谁找我?” “魏……魏葆宝?”对方是个妇人,“我是小琪她妈妈啦!喔,你是怎么了?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 “小琪的……”小琪是妹妹最要好的朋友,“我妹妹怎么了?她……” “唉,她昨天还藏在我家,今天你妈就来要走人了,你也知道,这里没多大,她躲哪儿,你妈都知道!”小琪的妈妈叹了口气,“她离家出走好几天,你妈带警方来找耶,我还差一点被当成绑架犯……现在带回去了,你要不要快点回去看看啊!” “谢谢……真的谢谢。”魏葆宝挂上电话,突然觉得世界变成一片漆黑的绝望。 出大事了,从小生长在那个家,她比谁都清楚,挨不完的打、还不完的债,新台币黑洞总是快填平了又出纰漏!这半年来,她一个月汇十五万回去都还是不够用,要是爸妈知道她身上有六百万,恐怕只会拿去赌而已。 六百万,也抵不了快两千万的债务。 这就是她觉得跟孙澄晋在一起,可以称之为奇迹的原因了。 她这种人,怎么配得上他? 他是俊逸的天才科学家,有健全的家庭,令人称羡的社会地位、经济条件,几千万的婚戒可以说买就买、说扔就扔。 她是什么?一个酒鬼跟赌徒的女儿,酒鬼每日借酒装疯,对她们施以精神暴力,赌鬼成天游手好闲,一有钱就赌博,借了数不清的债务,不顺心时更会打她们出气。 她不怕痛,妹妹也不怕,从小,她们唯一担心的就是爸妈把主意打到她们身上,所以她从国中就到餐厅帮忙洗碗赚家用,让爸妈觉得留着她们还有点用处,没想到,她们姐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但是她不信妹妹值一千五百万,对方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家……现在她最怕的,就是一旦让爸妈或是债主知道澄晋的存在,她就会成为破坏澄晋名誉地位的老鼠屎! 她闭上眼就能想像,爸妈会怎么威胁恫吓他拿钱出来还债、要他给赔偿金,事情会闹得很大,而且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会不断拿她假结婚的事要胁,跟澄晋狮子大开口。 真是讽刺,她比谁都了解这样的父母,却还是不得不回去。 就到此为止吧,消失在澄晋的世界里,而且把这些日子来的甜蜜、幸福与快乐全部封存,一个字都不能对外说。 她突然庆幸昨晚的一切,能跟深爱的人结合,也算没有遗憾了! 魏葆宝强忍着想哭的冲动,脱下情人t恤,把带来的行李整理好,多余的东西一件都没带,孙澄晋送她的所有物品也都放在原位。 然后她拿出那张签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到他书房的桌上。 跟契约上写的一样,结婚半年后她可以采取分居……事实上,她才刚想要每天与他耳鬓厮磨,依偎在他怀里睡着。 她很爱很爱这个男人,所有绝对不可以做出任何不利于他的事。 留下一张纸条,填上新的转帐帐号,并写下“即日起分居,不要找我”九个字,这就是她跟孙澄晋之间最后的言语。 她还记得……唇上的吻,肌肤上的温暖,他抚过她手臂的触感,他吻上她颈项的热度。 她的身体会有记忆,记得他的每一字句,每一次的抚触。 这些终究只能成为记忆而已。 她的幸福之河还是碎了,她沉进漆深的冰河底下,或许有一片尖锐的冰片,刺穿了她的心。 她依然感激上天给过她这半年的幸福,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关上门,魏葆宝暗暗祝福着孙澄晋可以找到比她更适合他的女人,然后赶快忘记她这个平凡的代打新娘。 紧握着行李,她佯装无事的离开这间充满幸福的屋子,一直到坐上火车,她呆望着窗外时,泪水才缓缓的流下。 她的右手紧握着左手,泪水落在戒指上的玫瑰金爱心上,她唯一带走的,只有这枚戒指。 *** *** *** 一堆学生聚集在生物系助教办公室门外,手上拿着一堆着作,等着在办公室里头的贵客。 不知道是谁匆匆一瞥,发现了孙澄晋的身影,消息立刻传开来,许多人赶紧拿他的着作来要签名,大部分可都是原文书,他的确是学校的骄傲、学生们的偶像。 只不过,孙澄晋今天不是来聊天的。 “学生资料,”他冷冷地瞪着站在一旁的章佑森,“我只问你她家地址。” “我只是个助教……不是,你跑来问我这个做什么?”章佑森愁容满面,“她跑掉的日期跟契约上写的差不多,你们不是半年后就准备要分居了吗?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章佑森!”孙澄晋打断他自以为是的想法,“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离开我,绝对是出了什么事!” 章佑森看着好友怒火中烧的神情,心里暗叫不好。该不会是魏葆宝溜走前还偷了什么东西吧?不!不会,她不是那种人,缺钱归缺钱,但她是个光明磊落的孩子。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要这么生气,我打个电话给她……” “我打过了,两支号码都不通,除非你有我不知道的门号。”如果打得通,他有必要特地来找他吗? “嗯……你要不要先喝杯茶,平心静气的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急的非找到她不可?”章佑森尽可能用笑化解这一室肃杀之气。啧,很难把这种形容词用在澄晋身上,因为他很少会发这么大的火。 “我们前一晚才买了新的婚戒,决定了那张契约不算数,而且还滚了一晚的床,她甚至说她爱我——”孙澄晋毫无隐瞒的挑重点说,“请问一下,这样她会无缘无故的跑掉吗?” 章佑森呆了,他手上甚至还拿着茶杯,完全石化的站在桌子旁边。 魏葆宝跟澄晋……假戏真做了? 喔!天啦!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不,澄晋本来就很有魅力,只不过,若不是他主动追求,谁会喜欢上一个外在条件不差,却闷又宅的家伙?而魏葆宝的个性本来就还满讨人喜欢的,但是他一直担心她很吵,会让澄晋受不了…… 想这些都无济于事了,生米已经成熟饭了,他还在揣测什么东西! “所以在你们确定彼此心意之后,魏葆宝就跑了?”章佑森的思路很快回到正轨,“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一星期前。”孙澄晋很满意好友的脑子有在运作,“我回到家,她看起来什么都没带走,但其实带走了她刚搬去我那时的简单行李,我送她的东西一样都没拿,然后留了一张纸条。” 他边说,把纸条递给章佑森。 接过手一瞧,章佑森脑子里怎么转,都只能想到很不好的一面,魏葆宝的身世他是清楚的,那样环境长大的女孩比任何人都渴望幸福,没道理会把到手的幸福往外推,除非,她有苦衷。 “我觉得跟她家脱离不了关系。”孙澄晋等了一星期后,也想得很周延。“她把旧衣一并带走,我送的却留下,完全不想跟我有任何联系,也没多带走一样东西。” 除了婚戒…… “是有这个可能……澄晋,魏葆宝有跟你提过关于她的过去、背景或是任何一件事吗?”章佑森假装无意的问着,事实上在试探魏葆宝到底告诉了澄晋多少。 “一个字都没提,但是我知道她家用钱凶,而且有家暴——不要再问这些我猜得到的问题浪费我的时间,我现在马上就要她家的电话跟地址!” “我不能!”章佑森也开门见山说了,“魏葆宝不会希望我说出去的!” “佑森!我爱她!她是我妻子,她搞失踪,你还不帮我?”孙澄晋也急了,冲着他就是大吼。 这话听起来真的很诡异,他不是不相信会有真爱发生,但是……澄晋半年前还跟段澐爱得死去活来啊!章佑森瞄了好友一眼,他该不会是把魏葆宝当救生圈了吧? “澄晋,段澐对你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吗?” “你现在跟我扯段澐做什么?”他嫌恶的皱起眉,“这个人对我而言怎么可能还会有意义?” “可是我们都知道你爱段澐爱得很深啊!她逃婚,你受到伤害……这是很自然的事,你怎么可能在半年之内就忘记那个美丽的段澐,然后对我说,你爱着你的代打新娘?” “为什么不可能?”孙澄晋坚定的望进章佑森的眼底,“我自己知道我的情感归属何方。” “这可不一定,你受伤了,你是一个在大海里溺水的人,抓到救生圈就巴着不放。魏葆宝有疗伤的功能,很多人都叫她疗伤系女孩。”章佑森不是要机车,他试图保护魏葆宝也点醒好友,“或许只是一时的迷惘,你应该要冷静几天,仔细思考对她的感受。” 如果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那就该立即停止,让魏葆宝去处理自己的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家的根本念不起,尤其有个无敌大的黑洞拼命的在卷钱。 魏葆宝如果想让澄晋知道她的家庭状况,早就说了,只字不提,绝对有其原因。 “她什么都没告诉你,就表示她不愿意让你知道一切……我只能保证她不是故意欺骗你的,因为她曾有过跟你类似的遭遇。”章佑森迎向孙澄晋狐疑的双眼,“没错,大一时有个大她十岁的男人说要娶她,结果后来跑了。” 孙澄晋皱起眉头。原来她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当初段澐逃婚时,她才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因为她太了解一个人的孤寂与痛苦! 结果那时的他还骂她自以为是?他的心蓦地一阵抽痛。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找到她,因为我知道她是爱着我的。” 章佑森不语,很为难的别过头去。 孙澄晋沉吟了一会,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食指不客气的指着他。 “好,你不说是吧?真不愧是好友……我叫外头的学生帮我查,我就不信查不到!” 什么?章佑森跳了起来,飞快地冲到门口死命挡住孙澄晋。 “让开!”他眯起眼,英气这人的双眸有股锐不可挡的气势。 “好好……我给你就是了,有必要闹得这么大吗?”章佑森无奈的叹口气,“你这是何苦呢?如果魏葆宝想你知道,就会把地址和电话写给你了啊!” “她觉得她配不上我,严格说起来,她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值得拥有幸福的人。”他太了解宝宝了,所以她才选择默不作声的离开。 章佑森挑了挑眉。难得他也明白,既然知道,又何苦去烦她呢? 搞不好到了魏葆宝的家里,看到她惊人的父母,他又会选择离开,这样对女孩子才是伤很大吧? 唉,他想伤很大的应该是澄晋,因为魏葆宝的父母应该会拿他当摇钱树,把他摇到死都不甘心。 抄下魏葆宝的老家地址和电话,他把纸条递给好友。 “谢了。”孙澄晋这句道谢其实很不甘愿。 “澄晋,去之前,还是请你静下心来思考一下。”章佑森不忘苦口婆心,“你是真的爱魏葆宝,还是把她当疗伤的救生圈?还有,去打搅一个不想见你的人,真的好吗?” 孙澄晋没答腔,但是他用一种近乎睥睨的眼神瞥了章佑森一眼,接着出了门,毫不客气的拒绝外头鼓噪的学生,笔直的往停车场去。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寻找魏葆宝,他在车上就先打了电话过去,结果不但没人接听,还变成空号。她住在中台湾的山上,他直接驱车前往,没有丝毫的耽搁。 他这七天来辗转难眠,甚至睡在客厅,期待门铃会响起。 甚至连那件他们没有机会一起穿的情人t恤她都没带走,它被折好放在衣柜里。 他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为什么,唯一能联想到的只有她家里出了事,但再怎样也不该什么都不说的离开,她可以找他帮忙的,他——是她的丈夫啊! 这个想法让他惊讶,但是他没有逃避心里的烦躁与怒火。 当初段澐逃婚时,他除了怨就是失望,他想喝酒麻痹自己,想问段澐为什么,但是他始终都没有行动,反而是选择赌气般的继续婚礼,还娶了一个代打的新娘。 不知他是否命格特殊,此生大概注定被放鸟,跑来一个准新娘就算了,现在又跑一个真新娘,而且结婚半年,算得上是卿卿我我,两情相悦……至少他已经确定了对宝宝的感情。 他望见纸条时脑子一片空白,他笃定宝宝不会跟别的男人走,更笃定一定有问题。 他发现他对自己有强烈的自信,相信宝宝是爱着他的,甚至早在他发觉对她的感情之前。 这份自信却无法用在段澐身上,他不曾确定段澐会永远爱他……在结婚前就从未想过,因为他们彼此都有一段距离,他们都飘忽,都行踪不定,而且没有人会想长时间腻在一起、去融入彼此的生活。 那也是爱,只不过方式不同,但是,深度也就因此不同了。 宝宝在他心中扎的根很深,甚至一开始就往深处扎,一直到它们冒出心脏,开出美丽灿烂的花朵,他才惊觉那份美好。 三个小时后,他终于来到中部的一座山上,这儿的山不高,绕了几圈,车子终于在地址的门牌前停下,孙澄晋坐在车里,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门外非常混乱,一堆广告单和信挤在已满出来的信箱口,铁门上还有鲜红的喷漆,写着“还钱”两个字。 他下了车,出众的气质与外貌跟这里并不相衬。 “请问……”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后头问着。 孙澄晋回首,是个短发的女学生,她紧揪着书包,疑惑的看着他。 “我来找人。”他简单回答,不想多惹是非。 “找谁?”小琪越过那部显眼的车子,来到铁门前,“找贝贝?” 孙澄晋蹙起眉,望向她,听出她的口气和语调似乎认识这里的住户,“这里姓魏对吧?你认识这里的人?” 话没说完,小琪呜咽一声,突然就哭了起来。 孙澄晋退一大步。她是在哭什么?弄不好别人还以为他一个大男人在欺负她咧! “不见了!贝贝一句话都没说就搬走了,”小琪抽抽噎噎的说:“手机号码也换了,我怎么打都关机……她什么都没讲!” “嗯……这位同学,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再说?”他实在没心思在这里瞎搅和,“我找的是魏葆宝,不是什么贝贝?如果你认识的话……” “宝宝姐?”小琪抬起一双泪眼,“贝贝的姐姐喔……他们是一家子一起不见的。” “你认识魏葆宝?”孙澄晋根本懒得听其他闲杂人等的事,上前一步就抓住女学生的臂膀,“她搬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嘛!上星期宝宝姐突然从台北回来,那一天晚上,我还有过来找贝贝,谁知道隔天起贝贝再也没有来过学校,全家一起搬走啦!”女学生越说越难过,“我好担心她们喔!一定是那些人又来讨债,不知道贝贝会不会被抓去抵债……” “讨债?”孙澄晋听见了关键字。看来这位魏葆宝妹妹的同学,应该很了解魏家的情况。 然后小琪一古脑的把魏家的情况全跟孙澄晋说了。好赌成性的魏父把祖产败光,由“田乔仔”沦为打零工的,可还是赌性坚强,工资一拿到又跑去赌,赌输回家,便把妻女当出气筒。 魏母眼见丈夫不成材,转而开始喝酒逃避现实,喝久就上瘾,也不工作了,有时候酒瘾一犯,甚至跟着魏父一起打女儿要酒钱…… “不久黑道来讨债,说魏爸爸连本带利欠了一千三百万元,要他们赶快还……之前欠的一千万,宝宝姐明明都快还光了耶!”小琪忧心忡忡的说:“结果魏妈妈说把贝贝拿去抵债好了,因为他们连一千三百块都没有!然后贝贝就躲到我家来了。” “宝宝每个月不是都有汇钱回来吗?”他是不清楚多少,但他记得有一次魏母打来要钱的电话,从那通电话,他听出宝宝有定期汇钱回家,甚至只要家里一打电话,她便必须想办法生出钱来。本来他不太担心钱的问题的,毕竟每个月一百万的款都有拨进宝宝的户头里,可是现在…… “根本一拿到就又拿去赌了!宝宝姐是很聪明,把钱汇到贝贝的帐户,但是魏爸爸压着贝贝去提款,她连偷留生活费都不可能。” 小琪带着怨怼说着魏氏父母,“魏爸爸会丢五千块给贝贝,说拿回去家用……一回家,魏妈妈就要钱去买酒。” “所以……他们是为了躲债搬走的吗?”孙澄晋沉重的看着这已人去楼空的屋子。 想不到宝宝过的日子比他想像的还糟,甚至不如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育幼院至少不比忍受这种事。 “没有人知道,前一晚我还跟贝贝在这里说再见,隔天起,就没人见到他们了。” 孙澄晋望着铁门上鲜红的还钱两个字,有些触目惊心。 他沉吟着,将自己的名片交给小琪,请她如果有任何魏家的消息,立刻打电话给他。 日暮西沉时,孙澄晋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台北。 他有种被掏空的感觉,知道宝宝的背景并不如想像中的愉快。在她离家之前,她的情况应该就跟她妹妹一样,依照她那种“要为别人点灯”的个性,她更可能为妹妹挡下一切,不管是被打、被虐待,或是跟债主下跪磕头。这就是佑森说的,她很缺钱,但是很努力。 这岂是缺钱两个字可以解决的?她才二十二岁,就要扛一千多万的债务,还得应付这一家子的赌金、酒钱、生活费,难怪她连代打结婚这种工作都接。 知道这些,他其实更加心急如焚,因为这种家庭……宝宝一定是回去保护她的家人,或是跟债主约好还债的! 扔下他,可能单纯只是怕真实的自己难堪到无法面对他。 真傻,他爱上的就是这种环境出来的她!那种再悲伤也要笑着过每一天、那种为别人着想的天真,多么的令人怜爱啊! 电梯到了自家的楼层,无边的黑暗似乎把他的体力吸光似的,他异常疲倦。他必须换个方式找人,绝不让宝宝再次承受那种暴力的阴影与压力。 大楼的长廊上,他的屋子在走廊末端,远远的,他瞧见一道可怜的人影蜷缩在他家门口,状似凄凉。 他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宝宝! “宝——”他冲到门前,喜出望外的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影。 那是一个哭到泣不成声的泪人儿,她露出的手臂上有无数的瘀青和鞭痕,哭得红肿的脸上也有伤,一只眼睛甚至有明显瘀伤,四周布满血丝。 “澄晋……”她哭喊出声,猛然站起身,扑进他的怀抱。 孙澄晋被这冲击逼得向后踉跄了两步,及时稳住重心,紧蹙眉头,感受到贴在怀间的陌生体温。 “段澐……” 第九章 迎着骄阳与凉风,她愉悦的骑着脚踏车,穿梭在林间小道上,右侧是山壁,左侧则是湖光山色、青山蓊郁,点点白鹭丝自湖面掠过,集中在一棵茂盛的绿树上头。 她停下脚踏车,将它牵到湖畔一株柳树边,静静看着如绿镜般的湖泊,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宝宝啊……”突然间,从柳树的另一侧传来一道略带威严的声音。 魏葆宝吓了一大跳,倏地转过头去,果然瞧见一个非常面熟的身影。 “爸……”她睁圆了眼,“喔,不是,应该要叫孙爸爸。” 她跟孙澄晋的婚姻已经结束,不能再叫孙将军爸爸了。她力持冷静的看着孙将军,相当讶异为什么他能找到她。 “没关系,称谓算不上什么。”孙将军眼底难得带了笑意,慈祥的看着她,“你忙里偷闲啊?出来骑脚踏车?” “嗯,偷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她挤出勉强的笑容,谁都看得出来,她日子过得并不好。 “你真的很会躲,躲到都没有人找得到你,还跟所有朋友断了音讯。”孙将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妈哭了几回了,责怪澄晋对你不好。” “没有、没有!他对我很好……这世界上找不到谁还能像他一样对我好的人了。”魏葆宝焦急的为孙澄晋辩解,“可是我、我没有办法留下来,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上次也跟我说过了。”孙将军拍了拍她,“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澄晋的心情?” 澄晋的心情?她怎么可能没想过? 结婚时被抛弃一次,结婚后跟她两情相悦,好不容易几乎忘掉前女友了,又再被抛弃一次,她等于是拿了把刀,在他心窝上的伤口再捅一刀。 但是,这痛是短暂的,就像当初段澐的逃婚一样,他们只花了半年的时间,就能让她的身影远离,所以这跟拖累他比起来,根本算小事。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家是这个样子,而且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嫁给他,一定会狮子大开口的。”她惨澹的笑了笑,“喝酒的会喝得更凶、赌博得无所节制,我不能让他们这样伤害澄晋。” “孩子,你什么都自己想,为什么不跟澄晋讨论看看?我那小子很聪明的,他或许可以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式。” 魏葆宝摇了摇头,“爸,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不是我这种……还得要他费尽心思,摆平我的父母,大家才能过和平日子的女孩。” “唉……”孙将军凝重的遥望湖面,“你是个体贴的好孩子,但是太为他人着想,永远把自己的幸福摆在最后。” “因为我的幸福本来就比较不重要嘛!”魏葆宝竟然甜甜的笑了起来,“澄晋的幸福比我重要的多了,没关系的。” 再次望着她,孙将军浅浅的笑容里带着一抹悲伤。 “他真的幸福吗?我一点都不觉得他快乐……”他回过身,往林间小道走去,“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 咦?魏葆宝闻言,不由得担忧起来。澄晋怎么了?他不快乐吗? 她追上前,想问清楚,却发现孙将军走得很快,快到她连骑脚踏车都跟不上。 她伸长了手,大声喊他—— “爸!” 魏葆宝猛然坐起,右手臂打直向前伸,映在她眼帘里的是简陋的衣柜,破烂的窗台边聚了啾啾的麻雀。 是梦啊……她软下手,朝外头刺眼的阳光看去。 下了床,她把单薄的帘子稍微拉上,站在窗边看着纯朴的乡村景色。这是第几次梦到孙将军了?他总会出现在她梦中劝她回去,告诉她澄晋过得一点都不好。 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因为她实在太思念澄晋了,导致内心的渴望反映在梦境里? 其实孙将军根本不可能来找她,因为他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病逝了。 这是她心里的痛,孙将军过世的消息她竟然是从电视报导才知道的,她看着报纸上刊登的巨大新闻,泪流不止。 她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甚至无法帮忙处理他的后事,只能躲在一个角落,暗自的为这位无缘的父亲哀悼。 妈一定很伤心吧?她知道他们夫妻感情有多好,孙将军一向都是惜妻如金,把妻子捧在手掌心上宠,什么事都依她,两个人到老还是如胶似漆,羡煞旁人。 她好想去奔丧、去看妈的情况,也想去帮忙处理所有后事……更想的,是见澄晋一面。 她原本以为时间和距离可以稍稍冲淡思念和情感,结果事与愿违,这一年的分离只是让她夜夜暗泣,每每想到澄晋,心脏就像被人掐紧似的,无法呼吸又苦不堪言。 日子再苦也不及思念的煎熬,更何况这份思念是再难相见。 孙将军的葬礼办得很风光,她曾偷偷打给已经嫁给大哥的钟海芹,说她很想回去给孙将军上一炷香,但是回不得,她忍不住的也探问了澄晋的情况,却也请她不要跟澄晋提及她曾联络过她的事。 提及了也无所谓,她是用公共电话打的,他们也找不到她。 “魏葆宝!魏葆宝!”外头突然出现粗噶的叫喊声,“你是死去哪里了?都几点了,还不给我起床!” 魏葆宝拢拢剪短的头发,缓步的走到客厅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躺在藤椅上,地上、桌上滚着许多酒瓶,一旁还有呕吐物。 “妈,你又吐了。”她转身往厨房走,得先把那些秽物清掉再说。 “酒!我没酒喝了。”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空酒瓶就往魏葆宝身上砸了过来,“快给我去买酒!” 魏葆宝根本没有理会,迳自进入厨房,空瓶在她身后的墙上迸射开来,发出刺耳的声响,这解释了她眼角下的割伤。 她睨了眼,拿着拖把、扫帚跟畚箕走出来,那个五官狰狞的母亲手上又拿了支空瓶,状似要继续扔她。 “你再制造任何要我扫的垃圾,就自己去买酒!”她吼了起来,“有钱、有本事你自己去买。” “你这个夭寿死囝仔,敢跟我顶嘴!”魏母一跃而起,抓过一旁的东西,就往女儿冲过来。 只是魏葆宝更快,架起扫帚柄,瞬间抵住母亲的咽喉。 “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休想再打我!”她冷冷的瞪着好像每次都想杀了她的母亲,“你乖乖的给我坐回去,我就会去买酒给你喝!要吵要打,我不一定打不赢你。” 魏母根本听不进去,但是她听到了“买酒”两个字,瞬时就像温驯的小猫,软了身子,踉跄的回到椅子上,还乖巧的曲起双膝,好让魏葆宝能轻松的处理一地秽物。 “贝贝咧?叫她去买……”椅子上的人疯疯癫癫。 “贝贝,不会回来了。”魏葆宝淡然的说着,嘴角却泛出一朵笑。 当初搬来这儿没多久,她就帮妹妹办转学继续完成学业,半年后,姐妹依照跟小琪的约定考上她的母校,之后她汇了一百万到妹妹户头,要她不要再回来了。 对妹妹来说,她的人生,从现在才算开始。 “爸呢?昨天有回来吗?”清扫完毕,魏葆宝探视一下屋子前后,又没看见人。“又去赌了吗?” “你要去工作了?”魏母茫然的问着她。 “还没……你去洗澡,臭死了!我去弄午餐给你吃——再去买酒。”魏葆宝催促着母亲起来。这半年来,她的妈妈没再清醒过,能够认得出她是她女儿,已经额手称庆。 离开孙澄晋快一年了,契约期限早就过了,原以为会在户头里收到尾款的,但每一次去刷,数字从未改变,尾款的一千万并没有进来,她曾着急过,但是想起自己是如何不负责任的离开,没有陪伴澄晋出席重要场合,且她在契约期间又开始工作,现在在债主开的酒店里上班,做的是服务生,并不是陪酒小姐,但一样是在工作,也算是违反契约。 所以他们愿意按照承诺,一个月给她一百万已经很好了,她无权再奢求其他。 她前几天又拿了一千万去还父亲欠的高利贷,只是利滚利的,加加减减下来,居然还有一千万的债务。 她只好求对方不要再滚利息,不要再让爸进赌场,结果债主要她改做陪酒小姐,以上两项他就同意。 唉,她不是白痴,一旦做了陪酒小姐,那就堕入无底深渊了,更别说他们百分之百还是会让她爸继续赌,否则怎么把她留下来还债? 牵着脚踏车,魏葆宝骑脚踏车出去散心兼买日用品,唯有这时刻,是她一个人的时间。 她可以享受自由、凉风还有思念一个人的感觉。 “宝宝啊!”骑过一个弯道,杂货店的老板娘追出来喊着,“有信来了!” 魏葆宝赶忙煞车。她托老板娘帮她收信,就是不希望家里的人知道妹妹的消息。 “谢谢!老板娘,你帮我送一瓶酒过去好不好?我等一下回来拿钱给你。” 老板娘面有难色的皱了皱眉,“喔……好是好啦!但是你还要让你妈继续喝哦?” “我不让她喝就更糟了。”魏葆宝笑了笑,拍拍老板娘的肩头。 她兴奋的拿过信。其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在这个科技昌明的时代,她们竟然用最传统的方式联络。 她再三跟老板娘道谢,然后跨上脚踏车,到附近的湖畔去,照旧挑了她最爱的位置——杨柳树下,她总会不自觉的先探看另外一边,不知道孙将军会不会突然又冒出来? 信的内容洋洋洒洒,除了兴奋的诉说大学生活外,魏葆贝还提到她也开始当起打工达人,尽可能不想再花姐姐赚的钱,并希望姐姐能够放下那个家回到台北去,就怕再待下去她会葬送自己的人生。 魏葆贝对于她到酒店当服务生的事一直相当介意,因此更加怨恨父母亲。 信中她问了一个骇人的问题: 姐,你认识孙澄晋吗? 只读到这行字,魏葆宝的手就开始发抖了。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贝贝虽然考上她的母校,但是澄晋并没有在学校教书……喔,她或许只是一个崇拜天才的孩子而已……定了下心神,她继续读下去—— 之前我跟小琪出去时,她突然想起有一个叫孙澄晋的人曾经到老家去找你。我上网查过了,他是很不得了的人,不但是天才科学家,还是学校的杰出校友……不过,姐,你知道吗?google是很厉害的东西,我一搜,猜,我看到什么? 孙澄晋去年六月结婚的新娘,就叫魏葆宝!耶!很巧吧! 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老妹说,你藏起来的那枚戒指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就算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还是能从章佑森助教那边知道内幕的,他最近知道我是你妹以后,就一直追问你的下落,请放心我并没有说。 ps:助教还说,“他”很想你。 快逃离魔窟吧! 贝贝 魏葆宝当然知道那个“他”是指谁,她珍惜的触着那张信纸,仿佛这样就能碰触到孙澄晋的脸庞。 他……还想着她吗? 她痛苦地将信纸揉成一团,多想能揉进心里,把思念也灌注进去。 拾起地上的信封,她发现里面还有照片,狐疑的抽出来,是小琪和妹妹的合照,她从来没有看过妹妹露出这么愉快的笑容。 带着欣慰的笑,她看了下一张—— 让她迷恋至今的男人正走下阶梯,他的身边挽着一个如梦似幻的女人。 段澐?魏葆宝瞪大眼看着照片,把它凑近鼻尖端详。澄晋怎么变得这么瘦?还有,段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回来了吗? 照片背后有魏葆贝的字迹—— 他快被抢走啰! 段澐当初在结婚前夕逃婚,扔下澄晋一个人,现在怎么可以…… 魏葆宝下意识的捏烂照片,但是她忽然惊觉自己丑恶的嫉妒心,多么的令人不齿。 她凭什么这样咒骂段澐?她自己呢?有什么分别?一样占据了澄晋的心,然后再狠狠把他扔下。 段澐回来其实是好的,毕竟她跟澄晋有着五年的感情,她曾想过跟澄晋的恋情只是一时的错觉,因为他很痛苦,而她很寂寞,所以他找她疗伤,她利用他获得慰藉…… 真正在澄晋心里抹不去的,应该是本来要结婚的段澐。 这样也好……这种结局最完美了!澄晋得到他应得的幸福,段澐也是,而她回到人生该有的位置上…… 那为什么她觉得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撕碎了? 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她的手心紧贴着照片,那张照片上面好像染了叫人痛不欲生的毒药,光是握着,她就觉得那痛楚渗进掌心,流进她四肢百骸,每一滴血液、每一条神经都被痛楚所侵蚀。 “孩子,你为什么不试着点亮自己的人生呢?” 孙将军的声音,忽然自耳边传来。 魏葆宝倏地抬首,惊愕的朝旁边看去,柳树的另一边空无一人,清风拂过,绿柳摇摆生姿,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她确定听见了孙将军的声音! 她有点害怕的把东西收好,踏上脚踏车就像逃离现场,临走前仍旧不安的再次张望,赫然发现在草地上,有一张纸片似的东西。 她几经犹豫,还是想大白天不会有事的,所以弯身捡拾起那张可能是垃圾的东西……纸张不大,折成四折的方形,她缓缓打开,在看见内容时,脸色苍白的倒抽了口气。 上头是熟悉的篆书,写着—— 惜妻如金 “爸?”她脱口而出。这是孙将军的字迹啊!他一直都在……这里吗? “魏葆宝——宝宝啊——”不远处,有许多人在嘶喊着她的名字。 她惊慌失措,先是狐疑的环顾四周,最后将纸条快速收好,随着远处的叫喊声越来越急,她紧皱着眉,双手合十,在柳树下拜了又拜,说了好几次对不起,知道一辆卡车由远而近。 “魏葆宝!出代志呀!”是巷口修车的阿丁,“恁叨出代志啊啦!” 黑暗中,似乎有盏灯亮起来了。 *************************************************************** “哈哈!知维,你好好笑。”爆笑声自客厅传来,“你喝挂了,还在模仿莫文蔚。” “你有好到哪里去吗?想学张芸京,还破音咧!” 段澐在练舞室原地旋转后,实在被外头的喧哗吵得受不了了,关掉cd音响,被迫走出房间。一打开房门,那吵嘈声更是令她头痛欲裂。 今天来了一挂实验室小组成员,似乎是知维生日,孙澄晋便邀大家到家里来做客,为他庆生。 他搬出另一张折叠的和式桌,大家买了一堆酒和炸鸡,拿出之前到ktv唱歌的录影档播着,笑得不可开交。 “喔!地缚灵啦!”有人指着影片里的孙澄晋,“阴沉得跟鬼一样,连歌都不唱。” 知维扫了孙澄晋一眼,暗自笑着,“他那时心情不好啦!” “我现在心情还是不好。”坐在榻榻米上的孙澄晋手持啤酒,苦笑着道。 “都这么久了耶,还是没消息吗?”爱薇很贴心的问着。他们的孙博士自从老婆跑了之后就郁郁寡欢,老婆没找到父亲又过世,这一年过得真不好。 就算前未婚妻回来,也不代表是好事。 “大权在她手上,也是得等她愿意找我才算数。”他挑了眉,“今天是知维的大日子,别老是谈我,祝你生日快乐!” 他举杯,大家热闹的碰杯喝酒。 自从魏葆宝走后,孙澄晋就变了。 他变得让所有人错愕不已,因为他不但没有关起来喝闷酒,甚至继续跟大家打成一片,还会邀约唱歌、看电影,将日常休闲生活安排得很好、假日他们还有自行车队,一起去骑脚踏车,现在每个人都晒出一身健康的肤色。 最可怕的事,他会邀他们到家里坐坐耶……大家第一次到孙博士家时,都很紧张,因为从来没人去过。 “可以小声一点吗?”段澐走了出来,满脸不高兴,“我听不见我的音乐了。” “大家在热闹,你何不也过来坐坐?” 孙澄晋邀她加入,不过爱薇立即摆出不悦的脸色。 “这又不是你家,说话那么大声干么?”她不客气的开了口,“你真以为你是孙太太喔!搞不清楚状况。” “喂!爱薇!”知维赶紧阻止同事酒后乱言,“不好意思!她喝多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才要搬走啊?段小姐?” 段澐的脸色阵青阵白的,用力一甩头就冲回房间,房门还甩得好大声。 “脾气真大,啧。”有人冷笑出声。 孙澄晋没有帮段澐说话,对他而言,她只是一个暂居的房客而已。 跟团员私奔的段澐到了美国后,并没有如预期的获得良好的工作,因为台湾的舞团告她违约,而私奔的对象原以为知名的段澐能够用名气养家糊口,结果却是事与愿违,除了跳舞,没有一技之长的两人,在失去发光发热的舞台后日子过得很辛苦,那位浪漫的男人变身成野兽,开始毒打段澐。 她几乎是逃回台湾的,身心俱疲的她不知道何去何从,因为没有脸回家,所以选择了过去爱的小屋。 结果,密码换了,她的声纹和掌纹资料已不复存在,她一个人蹲在外头,觉得自己悲惨得像只流浪猫。 孙澄晋收留她,是念在过去那段情,他替她养伤,并将原来的房间让她住,只是她再也不配享有公主的待遇,他只给她一张床垫、一张桌子,再多的要求做不到。 一直到段澐出现后,孙澄晋才深刻的了解到自己对魏葆宝的爱有多深。 她的影子在屋子里挥之不去,她的笑声、她古灵精怪的神情、她在厨房里忙碌,甚至老是吵着他出来休息的声音总是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即使跟段澐相处了大半年,她的影子只有更加强烈。 佑森说错了,宝宝不是救生圈,而是一艘能载着他往人生路上航行的大船。 而且看着段澐,他就会怀疑自己当初为什么想跟她携手走下半辈子?他们很多不合的地方,过去的他根本对她的内心世界毫不在乎,他只做自己的事,段澐不要烦他就好。 所以各忙各的两人才会一拍即合,他们从未探索过彼此的内心世界,因此,说实在的,他们并不了解彼此。 “段澐,别闹脾气。”孙澄晋还是进了她房间,“知维他们快乐的来,别让他们败兴而归。” “澄晋,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变那么多?你曾几何时会邀朋友回家了,我们不是都喜欢安静的环境吗?”她冲进他怀里,标致的脸迎向他,“你也根本不喜欢运动、参加什么活动的……天,你甚至为了客人买垫子……” “那是你不喜欢,并不是我。”孙澄晋将她推离自己,“我说过,不要再靠近我,别人会误会。” “别人?那个打工的吗?”段澐紧握粉拳。对!当她听说澄晋还是结婚了时,简直不敢相信。 “她是我妻子。”孙澄晋面无表情的旋身离去,“注意你的态度。” 他关上门,心里被自己重击了一拳。 妻子,提到这两个字他就难受,爸过世后给了他们遗嘱,上头就只有四个字“惜妻如金”。 他很想啊,他想要好好的对待宝宝,给她最好的生活、最甜美的日子、最完整的家庭,用来弥补她过去未享受到的人生。 但是没有妻子,他能宠谁?该珍惜谁? “澄晋,来!庆生了。”外头已经喝烂了,章佑森吆喝着他,“都十一点了,快点许愿。” 章佑森勾着他的颈子,把他拖到客厅去,蛋糕摆在桌子上头,大伙准备唱生日快乐歌。由孙澄晋开唱,一票人唱得乱七八糟,走音的走音、吊嗓的吊嗓,简直是史上最难听又不和协的歌曲,但也是最愉快的歌声。 段澐捂住耳朵,拿起枕头往墙上砸。 然后知维连跪坐都摇摇晃晃的,开始要许愿。 “我要替孙博士许一个愿望。”他很大声的说着,“用三个愿望换一个。” “得了,你先帮自己许吧!”孙澄晋笑了起来,“快点跟爱薇告白比较实际。” 此话一出,现场鸦雀无声,好像烂醉的人都醒了,爱薇顿时红了脸。 “哈哈,结果全世界都知道。”有人用力一击知维的背部,“连孙博士都知道了,你们再装啊!” 知维好像瞬间清醒一样,耳根子泛着红,不安的瞥着坐在一旁的爱薇。 “有情人终成眷属,很棒。”孙澄晋笑得真诚,“我如果多撮合几对,不知道上天会不会帮我把宝宝找回来啊?” “会,一定会!”许多人异口同声的喊着,知维立刻真的祷告,“请孙伯伯帮忙,把宝宝找回来给孙博士。” “喂!干么惊动我爸,他老人家安息去了好吗?”孙澄晋失笑出声。他以前从没想过,可以跟这票人相处得这么疯狂又这么融洽。 刹那间,一阵不知哪儿来的冷风在密闭空间里刮过,连孙澄晋都觉得起了一阵寒颤,知维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自皮肤上一粒粒站起。 下一秒,蛋糕上的蜡烛熄了。 所有人屏气凝神,风是从哪儿来的? “咳!”不知道谁先清了清喉咙,“那就……生日快乐!” 大家又热闹起来,好似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大家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此事,虽然孙将军好像真的听见了,还吹熄蜡烛通知大家…… “有点冷咧!”章佑森也喝茫了,“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错觉啦!”知维切了一大块蛋糕给他,“秋天嘛,风都会乱刮……”哈哈,孙博士家里的窗户好像都没开耶? “搞不好……孙将军真的显灵啊!”章佑森呵呵笑着,语无伦次,“你们绝对想不到,魏葆宝的妹妹在我系上耶……哈哈哈!” “哈哈!真的假的?”大家跟着笑了起来,然后越笑……越小声。 魏葆宝的妹妹在他系上? 所有人倏地回首,看向盘坐在位子上,一脸呆愣的孙澄晋。 接下来,一票人合力的阻止他把章佑森给掐死。 “都十一月了,你现在才跟我说这件事——章佑森!” 第十章 她不该回来的! 既犹豫又着急,魏葆宝一个人站在火车站,每隔五秒就想要买车票回家、每隔十秒便又往外张望有没有妹妹的身影。 在捡到“惜妻如金”的纸条那天,杂货店老板娘送酒去她家时,发现母亲急性酒精中毒,完全不省人事,送医之后宣告不治。 在悲伤之余,她还是感觉心里有一块重担放下了,她觉得这对她或母亲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她放不下母亲,而母亲离不开酒,这样折磨彼此,她们其实都累了,死亡,似乎是唯一终点。 贝贝回来奔丧,嘴上再多的恨与怨怼,她们还是哭成一团,酗酒前的母亲跟孙夫人一样温柔,会做衣服给她们姐妹穿、会唱歌给她们听,只是自从父亲开始好赌之后,家庭就分崩离析了。 母亲的丧礼非常简单,没有多余的仪式,她用手头仅剩的钱处理了,连出殡那天,爸都窝在赌场里,她不知道他是在逃避感伤的分别,还是真的麻痹不在乎了。 贝贝没有待多久,她担心爸爸出现后会阻止她回去念书,所以葬礼一结束就准备返校,她要她一块走,说再不回去,孙澄晋就被抢走了。 她摇头说没关系,当初的婚姻只是契约婚姻,事过境迁,也早不算数了!可是贝贝说,情况并不是那样,她偷偷去看过澄晋,发现很像是段澐在缠着他。 她不想听,但是心里还是异常介意,一直到上一封信,贝贝说他们要结婚了,她便完全无法思考,连着几晚又梦见他跟段澐的婚礼,紧接着脑子里那些让他幸福的论调转瞬消失,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火车上了! 她怎么这么没用?现在回去做什么?澄晋怎么可能不怨她?而且他都要跟段澐结婚了,她的出现只是造成大家的尴尬而已。 还是……回去好了。 魏葆宝下定决心,捏着钱包,迈开步伐往售票处走。 “姐!”后头传来高喊声,魏葆宝回头,是气喘吁吁的妹妹。“对不起,我迟到了。” 魏葆宝看着妹妹,不由得露出微笑,上前就是用力的拥抱。 “我想了想,还是回去好了。”她笑的很勉强,“我不知道回来做什么。” “你不想再见他一面吗?”魏葆贝对这个总是牺牲的姐姐很心疼。 “不想,见了会有很多无法控制的情绪……对我、对他都不好。”魏葆宝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我离开他快一年了,我没有资格回去。” “那个段澐都有脸回去了!”魏葆贝当然站在姐姐这边。“你是为了我才舍弃他的,我可以去说明。” “贝贝,我们不能破坏别人的幸福,他既然要跟段澐结婚了,就表示他们现在是相爱的。”她看似平静的说着,心里却很酸,“我只是过客,澄晋说过,过客终究是过客,时间会证明一切。” “姐,你也太有成人之美了。”魏葆贝难受的低下头,握着姐姐的双手,“你把戒指戴回去了?” 啊……魏葆宝一缩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把戒指藏在地板下,就怕被爸妈看到拿去当掉,这次妒火攻心的北上,就下意识的把戒指戴回去了。 “所以,那真的是当初你跟孙澄晋结婚时的戒指啰?”她从未仔细看过,只是看过姐姐夜深时,抱着戒指痛哭。 “不是……他把婚戒卖掉了,换这个情人对戒给我。”魏葆宝抚着那枚戒指,露出欣喜之情。“她说我戴的婚戒是段澐的,不是属于我的……他要换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她说着说着泪滚了出来。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回想过去的甜蜜都变成刺人的针,一针针扎在心口上,细如芒刺,没入心窝就找不到,但它们却卡在里头,挥之不去,只要想起就隐隐作痛。 “好,我们不提他们啦!”魏葆贝用力握住姐姐的手,往站外拖,“你都北上了,不管,得陪我几天。” “啊?可是……” “可是什么?爸又窝在赌场,我们家有什么可以偷得。”魏葆贝相当不以为然,“还是大哥不准你请假?” 大哥,指的是混迹黑道的债主。 “没有,大哥对我还算好,他常说父债子还不合理,但是他们不能当冤大头,偶尔还会给我加班费呢!”其实大哥人不坏,真正的问题出在父亲身上。 在酒店里,多得是比她更可怜的人,比较起来,她算幸福的呢! 至少,她还拥有过真爱。 “那我住哪儿?”她有些不安。 “住我宿舍吧,我跟小琪说好了。”魏葆贝轻快地跳跃着。好久没跟姐姐长谈了呢。 “啊……贝贝!”魏葆宝连忙拉住她,“我在台北的事,千万不能让章助教知道喔!” “喔……”魏葆贝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我不跟他说……所以你真的不打算跟孙澄晋见面啰?” “不打算,我不想做那种吃力不讨好、也挽回不了什么的事。”她用力打起精神,“我还真怕他气得又对我扔杯子。” “哇,他这样对你啊?” “是啊,我那时教他要怎么面对失去段澐的情伤,他说我自以为是。” “拜托,你是真的被甩过啊!要不是那个人跑掉,说不定你早就嫁人了,也不必被爸妈拖住了。” 魏葆贝窃笑着,幸好她被甩了。 要不然,说不定就遇不上让她这么喜欢的孙澄晋了。 走出火车站,快入冬的台北依然很热,一点都不像秋天。 魏葆宝深吸了口气,这里的味道真是熟悉,她一点都无法忘怀台北。 就待几天吧!放松一下,说不定,可以偷偷的、远远地,看一眼澄晋也好。 ******************************************************************* 魏葆宝开始严重质疑自己有自虐性格。 她话说得很满,什么祝他幸福、不要打搅人家……但是,她全偷看过了。 她偷偷的跑去药厂,变装等待澄晋的车子,从远方偷偷望着他。他跟以前没有变化,只是瘦了点,但是整个人感觉很轻松,还笑脸迎人耶! 孙爸爸骗人,还说他不快乐! 然后她又偷跑回澄晋家楼下守着,发现段澐真的出入那栋楼,她跟以前一样美丽婀娜。听贝贝说,她在美国惨遭男友暴力相向,是逃回台湾投靠澄晋的……想到这点,她就觉得她很可怜,那种生活在暴力阴影下的日子,她是过来人。 不知道段澐住在哪间房呢? 她不想要段澐睡她的房,因为那里有她的东西、她的床,还有澄晋送给她的衣服和饰品……天啦,她那件情人装,该不会已经被穿过了吧! 她想着想着,夜里竟辗转难眠,为爱所苦真的很愚蠢。 又一次她偷偷跑回孙家,好不容易看见孙夫人出来散步,她果然苍老许多,一定是因为爸走了……当下她差一点就冲出去,抱着孙夫人喊妈,但是她不能……她是隐形人,不能出现。 最后她不免要自问,为什么要来台北这样折磨自己?一直去看自己所爱却不能认的人?甚至还要看着情敌出入曾属于自己的家? 她既然已经跟澄晋断了缘分,就不该再留恋,就算她很想冲到他面前,大声说她好爱他,好想他…… 所以,她决定回去,把债务还清再说。 车票买在明天,她也跟妹妹说了,即使再不舍,也是得让她离开。 “姐!”宿舍的门冷不防的被推开,冲进来慌慌张张的魏葆贝。 “怎么了?”她跟着紧张起来。 “我要去打工,你陪我去好不好?”之间魏葆贝紧张兮兮的收拾着东西,她们不愧是姐妹,打工达人这角色她也做得有声有色。 “你打工我干么陪你去?喂,你是打工达人,要独立……” “不是啦!跟你一样的case耶!”魏葆贝又惊又喜的看向她,“代打新娘!” 代打……魏葆宝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眼前一片发黑。“你说什么?” “有人打给我,问我接不接代打新娘的工作,我当然说接。”魏葆贝相当兴奋的背上包包,“你上次的价码是多少?两千两百万吗?我不求多,只要帮你把爸的债还掉就好了。” “贝贝!” “然后还清的时候跟大哥说,爸接下来的债务我们帮不了,你到台北来,如果爸还执迷不悟,那就让他扛自己的债!”贝贝说得义愤填膺,“我不要你葬送一辈子,在那儿赚钱让他赌!” 魏葆宝紧扣住妹妹的手。她很感动贝贝的心意,而且,她本来就打算这笔钱还完便不再帮忙了,但是……代打新娘这工作,不能随便接啊! “你别接……这种工作风险太高了。”她拉住妹妹。 “为什么?姐,你在说什么啦!这种事稳赚不赔的工作。”魏葆贝拽着她往外走,“我需要你帮我注意细节、看看合约,等我一年,我就帮你把爸的债还清。” “谁说稳赚不赔?”魏葆宝忍无可忍的尖叫起来,“赚再多的钱,把心赔出去了,买得回来吗?” 面对姐姐难得的大吼,魏葆贝吓了一跳,她呆愣的看着她。果然,姐姐对孙澄晋的爱,比她想象的深刻。 “姐……你在说自己吗?”她幽幽的问着。 “你不懂,你还没有感受过那样的幸福,所以你不了解一旦失去会有多痛苦。”魏葆宝慌乱的抹着泪,“我当初答应时也告诉自己不会爱上对方,但是,爱就是爱了,我能怎么办?” “有你这个前车之鉴,我会注意的。”魏葆贝上前,真挚的看着姐姐,“而且我没你那么幸运,对象会是个又帅又聪明的天才。” 魏葆宝难受的望着妹妹,发现她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了。 “你确定?” “我不会爱上对方的!我们都需要这笔钱。”魏葆贝用力点着头,就等姐姐同意。 魏葆宝重重的叹了口气,知道多说无益,所以她洗了把脸换件衣服,就陪着妹妹出发了。她有过经验,的确可以防止妹妹上当受骗。 话说回来,这年头流行逃婚吗?怎么代打新娘这么夯? 她们搭捷运再搭计程车,来到一间小教堂,里面布置的相当雅致,虽不如她结婚时的富丽堂皇,但反而温馨许多。 看来又是一个万事俱备,只欠新娘的例子。 “贝贝!”连小琪都在,“你们总算赶到了,嗨,宝宝姐。” “情况怎样?”魏葆宝拉住妹妹,先听小琪打探的消息。 “喔……,就是明天要结婚了,结果新娘跑了,只留下一张字条。”小琪领着她们往角落的小房间走,“新郎说无论如何都要结,所以得找个代打的。” “对方的背景呢?” “不会太差,所以才要雇代打新娘啊!”小琪推开门,小小的会客室空无一人。 魏葆宝狐疑的环顾四周,只有沙发与圆茶几,人呢? 魏葆贝倒是很快地找了位子坐下,拿出笔记本。 “怎么没人?对方不谈吗?”魏葆宝跟着坐下,相当好奇。 “在隔壁。”小琪指了指另外一道门,“他们要商量他们的,我们也要啊,像主要契约怎么写,还有要多少钱?” 魏葆宝侧过头,果然在门缝下看到许多走动的影子。代打新娘这种事不多人做,恐怕大家都很茫然……她当初真的很幸运,遇上精明的大哥。 “放心,我有个底,最多不能超过一年,而且不能同居。”魏葆宝看着妹妹,要她记下。 “不能超过一年哦?为什么不能同居??”魏葆贝皱了眉,“一起住比较划算啊……你当初不是也跟孙澄晋住在一起。” “就是这样才丢了心。”她叹口气,初生之犊就是不懂,“相处太久有风险,会日久生情,所以一年就好。” “一年……姐,那你当初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魏葆贝小心翼翼的问着,就怕伤到她。 魏葆宝脸上突然闪过一抹美丽的笑靥,什么时候?可能是步在红毯上,走向他的时候吧?他英姿飒爽的风采,让她一时就迷了心神…… 也或许是帮她说话时,因为他从不让她独自面对恐惧的事情…… 身后的门开了,听见声音,魏葆宝坐直身子,并要妹妹也摆出专业的姿态,小琪站在一旁,望着走进来的人,微微一笑。 “嗨!大家谈好了吗?”小琪率先开口。 “这么多个,谁才是代打新娘?”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进魏葆宝耳里。 她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声音? 下一秒,就见魏葆贝跳了起来,跟小琪两人不约而同指向她,“她!” “什么?”魏葆宝一怔,错愕的看向妹妹。 “价码要看年限而定。”魏葆贝一副中介人的姿态,“而且可要好好的对待她喔!” “贝贝?”魏葆宝立刻回头,她身后站了好几个人,但是后面有窗户,阳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也看不清身后人的脸庞。 “放心好了,我们家的家训是惜妻如金,这你不必担心。”一道后天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 魏葆宝突然愣住了,eric? “既然如此,那契约就签一百年吧!” 让魏葆宝忘不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然后她听见脚步声,一步步配合着她的心跳走来。 不会吧……她绞着双手,冷汗涔涔滑下。 有气息在她身后吐息,她僵着身子不敢回头,面如白纸,拼命告诉自己不可能。 “我的新娘跑了,你要负责吗?”那声音忽至耳畔,吓得她仓促回首。 一回头,她就见着朝思暮想、思念到望穿秋水的男人。 孙澄晋就在她面前,真实得让她难以接受。 “这是……”她跳了起来,直觉的闪到角落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下子她总算看清楚屋子里的人是谁了。 一开始说话的人是知维,她才会觉得有些耳熟;第二个说话的是二哥,那清扬优美的嗓音让人很难忘记。 所以,实验小组都在这儿,除了大哥、二哥,连大嫂也在场,甚至还有个极为艳丽的女人,站在二哥身边……孙夫人给她看过照片,那就是二哥的前妻——梁雪亭。 她既惊愕又慌乱,脑子里一片混乱,丝毫没有办法跟上事件发展的速度。 “魏葆贝!”她不可思议的瞪向妹妹,“你设计我?” “谁叫你都不愿意跟孙澄晋见面,就说过他很想你了。”魏葆贝说得理直气壮,“你想为那种家奉献一生,我还不准呢!” “我不是……你不是说他跟段澐要结婚了吗?”她好乱,真的好乱! “段澐今天搬出去了。”孙澄晋举起手,示意其他人别插嘴,“我只是暂时收留她,并没有重新接纳她。” 他只是来到她面前,她就觉得呼吸困难。 “为什么?她好歹曾经是……” “因为占据我心的那个人跑了,她让我无法忘怀,夜夜思念。”孙澄晋望着眼前活生生的魏葆宝,要不是人多,他真想直接把她抓进怀里狠狠的吻一遍。 “可是我……我也离开你了。”到最后,不能原谅她的是她自己。 “我都知道了,你母亲过世的事我很遗憾。”他拉过她的手,转着无名指的戒指,“但你不能用那种荒唐的理由拒绝我。” “荒唐?”那是事实,她那个见不得人的家、还不完的赌债…… “你的家庭不能代表你,我爱的是你,魏葆宝这个人!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见她想说话,他再度打断,“不要跟我说那种你配不上我的蠢话!” 她噤声。她真的打算要这么说,也一直是如此认为。 “你认为爱上我,却又把我扔下,我想要一个答案。”他拾起她一直避开的视线,“我没跟段澐要过答案,但是我要你的。” 他是没跟段澐问过一字半句,不过段澐倒是自己说得很激动。 她说因为过去走得太久没有感觉了,而那个男人的浪漫激情牵动了她的心,甚至指出他对她漠不关心,才会不了解她。 其实那男人还真说对了,一眼就看出他跟段澐之间的问题,真是旁观者清。 “我、我是不得已的!我爸欠的债太多,我怕他们把贝贝卖掉。”面对孙澄晋,她说不出谎话来,“我也怕他们知道我们的事,然后威胁你,对你狮子大开口。”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有人吻住了她。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联络上魏葆贝之后,一切都水落石出。佑森这家伙竟然可以保密到家,就因为魏家姐妹都坚持不可透露口风,他也就遵守当初对魏葆宝的诺言不告诉他她的消息。 真感谢酒精催化,让他糊里糊涂的讲出魏葆贝的事。 还有那位小琪也一样,他明明郑重的拜托她,有魏家的消息一定要马上通知他,结果她早就跟魏葆贝联络上,却把他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感受这久违的拥抱和炙热的吻,魏葆宝激动得滚落了泪珠。 “咳!那个——人都到齐了吧?”章佑森的声音出现了,“婚礼得开始了,两位,今晚很长的,不急着现在吻吧?” “婚礼?”被吻得迷迷糊糊的魏葆宝不甘愿的离开柔软的唇。 “嗯,你不是来当新娘的吗?”孙澄晋微微一笑,把她交给了等待已久的大嫂、二嫂。 “我……今天?现在?”她的疑惑声远去,被直接拖进新娘房里换装打扮。 开玩笑,再拖个两天,万一魏家赌徒又出什么包,她再闪人,那倒霉的又是他! 他早穿好西装,孙澄湘带着微笑走向他。 “债务的事情解决了。两千万给了那个黑道老大,也要他签了切结书。”他亲自找到魏家债主,将赌债还清,然后要求对方不能再兴父债子偿的事。 魏葆宝即将是孙家的媳妇,政商人脉甚广的孙家,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谢了。”孙澄晋心底知道,未来再有什么事,宝宝还是会为了那个父亲付出,所以他想到的是一个以绝后患的方式。 只是这个方式,得偷偷保密,暂时不能让宝宝知道,计划的进行就利用为期一个月的蜜月旅行吧! “好漂亮喔!”隐隐约约的,传来女生的惊叫声。 魏葆宝站在镜前,看着身上优雅时髦的结婚礼服,一时不敢相信镜里的人是自己。 “这是projact runway决赛者制作的礼服,我可是花了八十万买下,当做你结婚的贺礼。”在时尚圈赫赫有名的梁雪亭露出自豪的笑容,“初次见面,你好。我是梁雪亭。” “嗯……”魏葆宝脑子空空如也,任人妆点打扮,“好像作梦……” “姐好美哦,我真没想到,可以亲眼看见你的婚礼。”魏葆贝已经哭得淅沥哗啦,“一年前……我还以为我会被卖掉,现在我竟然可以参加你的婚礼!!” “别哭,没事的,没事的……”魏葆宝赶紧安慰着她,一直以来她们的身心煎熬从未停过,即使远在北部,她知道妹妹还是在为她担忧。“不过……贝贝,我真没料到,你竟然会跟他们串通……” “关系到你我就不可能坐视不管!姐,你的个性太糟了,想当恒星的话,好歹得先把自己照亮吧?”魏葆贝擦着眼泪,“等你幸福了,再来教我怎么幸福吧!” 魏葆宝尴尬的笑着,刚化好的妆又给哭花了,内心的激动难以言喻,以为失去的一切瞬间又回来了。 “戒指给我。”魏葆贝执起她的手,脱下戒指。 “干什么——”魏葆宝紧张的收回手,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 “我是伴娘啊,等一下要递戒指的。”魏葆贝失声,“怕什么,是你的抢不走啦!” 她跟小琪咯咯笑着,蹦蹦跳跳的往外头去。 然后,神圣的钢琴乐音响起,新娘该出去了。 又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婚礼,这一次没有找人伪装,魏葆宝一个人拿着捧花,走在红毯上头。 一步一步,她走得好慢好慢,生怕错过在场每一张祝福的脸孔。 好久不见的实验小组成员,爱薇正挽着知维,他们终于在一起了;章助教一样是婚礼筹划人兼伴郎,很骄傲的站在前方;大哥、二哥贤伉俪都在……大家都很幸福的样子,也是孙将军促成的吗? 搂着她瞧见泪眼婆娑的孙夫人,她激动的用嘴型喊了声妈,跟着泪流满面。 最后,她的视线集中在红毯那一端的男人身上。 他今天摘下了眼镜,少了几分书卷气,露出那一如孙将军的深黑双眼及浓密剑眉,就是这英姿飒爽的性格模样,让她小鹿乱撞。 薄唇微笑着,看起来不再令人难以接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伸长手,握住她的柔荑。 好不容易……终于握到了啊!孙澄晋在心里叹息,他一辈子都不打算再放手。 牧师证婚,交换戒指,孙澄晋为她套入那枚两人一起挑选的戒指,而她也为他戴入情人对戒。 泪如雨下,魏葆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次的合约是一百年,你知道吗?”他捧着她的脸庞,发现她也瘦了些。 “嗯!”她点着头,芳唇微颤。 “你爱我吗?”他头一次这样问她,对自己竟然如此的没有自信。 “比谁都爱…… 我好爱好爱你!”她张开手臂,环住了他的颈子,主动给了一个热辣的吻。 现场一片口哨声,孙澄晋喜出望外地凝视着她,心中的空洞再次被填满,这份感觉只有魏葆宝给得起。 “从现在开始,让我成为你的那盏灯吧。”他低声说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话。 教堂外天空湛蓝,魏葆宝高高扔出捧花,希望把爱与祝福,分享给每一个在场的单身女性。 代打,也是会有成真的一天嘛! 尾声 本月的最后一个假日,适逢中秋佳节,刚好又是孙家固定的家族聚餐时间,而且隔几天,就是孙将军去世一周年的忌日。 所以所有的孩子都携家带眷的回来,陪孙夫人吃饭,中秋人团圆,隔天大家要一起去孙将军灵前上香祭拜。 孙澄湘是第一个当上爸爸的人,爱妻钟海芹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长得跟他一个样,孙夫人就求祖上保佑,孙子个性千万别跟他爸一样冷冰冰的。 孙澄冀请了一个月的假,他刚办完亚洲巡回演唱会,真的累瘫了,只想快点回到老婆身边,然后好好度个假,梁雪亭没有反对,因为法国刚好有时尚周,她想去那做个专访,顺便跟老公二度蜜月。 厨房里正忙碌着,挺着大肚子的魏葆宝坚持要下厨,王妈坚持不让,孙澄晋说也说不通,然后摸摸鼻子,把厨房让给女人战争去。 “宝宝坚持要下厨啊?”孙夫人很担忧,“挺着肚子不好做事 啊!” “才两个月还好吧?我 想吃宝宝的手艺。”孙澄冀一脸期待的模样,随即被白眼攻击。 没几秒,魏葆宝不甘愿的走出来,看来王妈赢了。 “你稍微休息一下不会怎样吧?”孙澄晋很无力的拉开椅子叫她坐下,“妈,她到现在还骑脚踏车,帮我劝劝她。” “运动啊?运动好啊,比较好生。”孙夫人没搭理儿子,每次都站在媳妇那边,“去检查了没?男生女生?” “我不想检查……比较有惊喜的感觉。”魏葆宝笑得很慈爱,“澄晋也说ok的。” “那这样衣服就只能买中性的啰?”梁雪亭最近买婴儿服上了瘾,谁叫大哥的宝宝超可爱! “先不急啦,才六个月……”魏葆宝摸着肚皮,其实有点重,“明天跟爸报告这个消息,他不知道会不会失望喔?” “不会、不会,他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孙夫人说得斩钉截铁。 “我看爸比我们都清楚吧?”孙澄湘挑挑眉,他始终坚信父亲仍然在他们身边。 现场全都默默同意,连魏葆宝都不得不半信半疑。 大哥跟大嫂下台时,听说公公托梦骂人就算了,还扁了大哥,结果大哥说梦醒时鼻子有淤青,这哪假的了? 二嫂说,当年跟二哥离婚时签了一纸“不算数”的离婚协议书,上头载明二哥只要有一则绯闻见报,就得付一千万给她当赡养费,结果有一天在客厅电视播放着“eric疑似假戏真做”的绯闻,二嫂说一千万的债券立即从天而降…… 去年她再一次嫁给澄晋时,大家都问过她这个问题,她说出梦过公公好几次,每次都劝她要回到澄晋身边,唯有最后一次,是梦到澄晋跟段澐结婚,紧接着又收到妹妹的信,害她一时妒火中烧杀回台北。 不过也是如此,他们才有机会设计她,再当一次代打新娘。 王妈上了菜,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用餐,孙夫人身边的空位早旧摆了一副碗筷,代表孙将军一直与他们团圆。 魏葆宝想都没想过的融洽家庭,就在眼前。 而且等孩子出生,她即将有一个完整的家。 结婚之后,孙澄晋带她去欧洲度了一个月的奢华蜜月,回国后,她才知道债务已经有人帮她还清了,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澄晋永远在她开口前解决掉她的难处。 她就算从未要用他的钱,他还是不许她多花的替她还债,对他而言,是九牛一毛,她却是感激涕零。 他对贝贝也很好,不过不愧是她的妹妹,贝贝坚持不接受澄晋的生活费,要凭自己双手努力赚钱,自给自足,绝不像亲生父母一样,只等着人供养。 至于父亲……提起他,魏葆宝难免有些辛酸。 债务还清后父亲更加肆无忌惮的豪赌,似乎知道她嫁给了一个收入可观的科学家,只是这一次黑道不愿意再让他过好日子,限期要他还款,那段日子他上台北找她,她人却在度蜜月,而且他也没有贝贝的下落。 情急之下,他只能挺而走险去抢劫,不是为了还债,是为了用抢来的钱翻本。 现在锒铛入狱,澄晋说,这是最好的结局,希望他在牢里能有所悔悟,如果没有,那就表示他没救了,他并不想要供养这样的人。 澄晋承诺等父亲出狱后,一个月会给他两万元的生活费,其他的就爱莫能助,他也劝告她们姐妹,继续给他钱只是在害他而已,就像她们当年持续让母亲喝酒是一样 的道理。 澄晋话说得很直接,但那是事实,若是早不让妈这样喝酒,她也不会酒精中毒而亡了。 “明天要带去给爸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钟海芹贴心的询问着,她负责带的就是宝宝啦。 “有,他爱吃的水果和甜食都备妥了。”孙夫人笑吟吟的说着,“你们啥都不必带,就带着老婆和孙子去,他就开心了!” 是啊,孙将军临终前,眼见三个儿子都有妻子,却个个有问题,所以才会立下一模一样的遗嘱——惜妻如金。 没能见到孩子们与妻子相敬如宾,是他临死前唯一的遗憾。 三对夫妻相视一笑。婆婆说的是真的,相信公公看见他们恩爱的道他灵前,就会倍感欣慰了吧? “所以,我明天就要把遗嘱烧掉了。”孙澄湘拿出皮夹里的纸张。“顺便告诉老爸,我现在不只要疼老婆,接下来得疼儿子了。” “哥,我们真不愧是兄弟。”孙澄冀也拿出皮夹里平整的纸张,“我现在是唯妻命从,拜托他不要再一天到晚转钱给雪亭了。” “喂!当家用啊!”梁雪亭艳丽一笑。 “啊……我……”唯有孙澄冀皱了皱眉,“我不知道我那张遗嘱放到哪里去了!被那样看我……我不是乱丢,我明明也放在皮夹里的。” 魏葆宝筷子还在嘴里,很认真的看着哥哥们手上的四方纸条,还有老公翻找皮夹的模样,她放下筷子,突兀的起了身,把自个儿的包包拿了过来。 当她翻找皮夹时,所有人有一阵错愕。 “是这个吗?”她拿出一样尺寸的纸条。 孙澄晋连忙拿过来瞧,上头果然是父亲的字迹! “你怎么拿到的?”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因为父亲过世的那段时间,宝宝还躲在不知名的地方咧! “我在湖边捡到的……我在看贝贝寄来的信,突然听见爸在跟我说话的声音,然后转头一看,在地上捡到一张纸……”边说,她突然打了个冷颤,“该不会……” 王妈啪的双手合掌,喊了声阿尼陀佛。 所有人跟着合掌,齐声也喊了声阿尼陀佛。 正在一片紧张之际,突然有人按了门铃,吓得女士们纷纷尖叫。 “没事,没事!”孙夫人笑容可掬的起身,“我朋友。” 朋友?孩子们不免面面相觑。中秋夜带朋友来干么?当他们回头时,每个人都倒抽了口气——隔壁条巷子的李大叔,正笑呵呵的向他们打招呼。 “妈最近在跟他交往吗?”孙澄湘视线立刻扫向王妈。 “夫人每次都跟不同人出去,我搞不清楚。”王妈送了耸肩。 “李大叔妻子过世多久了?十年……”孙澄冀拧起眉心,“我记得他很大男人主义……” “妈喜欢他吗?”孙澄晋打量着李大叔,后者用一种着迷的眼神看着孙夫人。 “喂……”魏葆宝发难了,“妈晚年找个伴也不错啊!大哥忙事业、二哥二嫂更别说了,我跟澄晋明年也要去美国了,难道你们要妈孤独终老?有人肯照顾她也很好啊!” “我没反对啊。”孙澄湘飞快的摇头,“我只是不觉得他是个会疼老婆的人。” 李妈大家都认识,是个小女人,李大叔恐怕以为妈也是如同外表一样的温柔婉约。 “我也不反对啊!”孙澄冀夹了菜到老婆碗里,“我只是觉得这件事算是大事。” “我没意见。”孙澄晋把遗嘱收进皮夹里,“不过你要知道,我们家大事是爸决定,小事是妈决定——” 余音未落,身后传来噼啪的声音。 电视机上头的裱框从正中央莫名其妙的裂了好大一条缝。 “唉……怎么?”孙夫人忧心忡忡的看着横联,再转向右边的神桌。 “惜妻如金?哈哈,这词妙!妙!”李大叔指着横联说道:“这话是说把妻子当宝贝疼吗??” “嗯!”孙夫人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又转过去瞪着神桌上丈夫的遗照。 “女人只要乖巧听话,当然就值得疼,不是吗?”李大叔呵呵大笑起来,只不过。笑声没持续太久。 因为那副裱框的横联,右上方的钩子就在他面前,硬生生的断掉了。 噼啪哐啷,横联歪了一半,还在墙上晃动,发出砰砰的声响。 李大叔微微白了脸色,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李叔!别紧张。”孙澄冀回首招呼着,“那是我爸啦!” “你们要和平相处啊……”孙澄湘凉凉的补了一句,还夹菜到父亲位置上的空碗里,“爸,多吃点。” 没有两秒钟,李大叔飞也似的离开了孙家。 孙夫人一句话也没说,闷着气回到餐桌边,开始吃饭。 所有人也没针对刚刚的情况多说半个字,反正呢……在他们家,大事爸做主,小事归妈管。 妈再婚这件事,怎么说都是大事,当然是爸做主。 再者,孙家家训:惜妻如金,不懂其真谛的人,最好是乖点。 儿子们暗自窃笑,今晚作梦的人,也该轮到李大叔了。 全书完 编注: 欲知孙澄湘是如何从冷漠的工作狂变成惜妻如金的爱妻好男人,请见惜妻如金之一《望妻成母》。 欲知亚洲天王孙澄冀如何追回前妻梁雪亭,请见惜妻如金之二《天价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