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戏花魁》 楔子 江南 西湖畔植满了杨柳,随风摇曳着悠情。湖畔不远处,座落着一幢宽敞别致的楼房,清幽的门外有块扁额,扁额上头提了龙飞凤舞的三个好字——“美人楼”。 美人楼不同于外头装潢俗丽的窑子,楼内摆设别有雅趣。踏进美人楼,门内不远处便有一座小湖,走上跨越小湖的拱桥即可瞧见左方的细流瀑布,溅起一朵朵白色的小水花,那正是湖水的源头。 楼主从不曾抛头露面,楼里的一切的事务,全交由年近四十还风韵犹存的媚娘打理。 楼内有八名绝色美人,为美人楼的台柱,这八位美人平时就由媚娘费心照顾。据说,她们从小便被美人楼楼主收养,在楼主的细心调教之下,八美人在琴棋诗画歌舞各项才艺方面,皆各有所长。 这美人楼的八名当红花魁,在江南被封为“八绝美人”,只因这八美人身上各自精通一项技艺,至今无人能比。八美人也因此为美人楼打起了响亮的知名度,楼主更为她们另建八幢小楼房,分别为: 尘坊——一笑绝尘,绝笑尘。 艳馆——二笑绝艳,绝笑艳。 琴阁——三琴绝顶,绝筝妶。 棋园——四棋绝颖,绝棋颖。 诗苑——五诗绝群,绝诗灵。 画筑——六昼绝艺,绝画忆。 歌殿——七歌绝音,绝歌音。 舞轩——八舞绝伦,绝舞柔。 八绝美人虽为美人楼里的花魁,但楼主却坚持她们卖艺不卖身的原则,让慕名而来的王公贵族、风流才子更垂涎她们的美色。 自小起,楼主便与她们约定,当美人年届十八岁,就为她开办“竞美宴”。只要出得起五万两,人人皆可参加这“竞美宴”,让满十八年华的美人在寻芳客中择一从良。 只是从良后,无论是为人妻、为人妾,或是嫁错郎,楼主一概不予干涉,全由美人自己裁夺。 美人楼内多浮华,一切皆是如醉似梦。 十八岁生辰那天,醉梦卖笑的生活便宣告结束,等着她们的,是崭新而含苞待放的美丽人生…… 第一章 “笑尘,再过个十几天,咱们就要离开楼内了。”女子向和自己容貌相同的姐妹说着,两人都拥有绝美精致的五官,令人分不清楚谁是谁,只是说话的女子右眼眼角有颗心型小红痣,是唯一可以辨识两人的依据。 笑尘淡淡地看了双胞妹妹笑艳一眼,端起佳茗啜了一口。“是吗?瞧你一副期待的样子。” 笑艳呵呵笑了一声,拿起一颗核桃往嘴里送去。“我会期待?我根本一点也不在意。” 她们姐妹俩自小遭父母丢弃,懂事时就已经在美人楼学习一切技艺,及笄后才开始陪酒卖笑。 两人的个性迥然不同。笑尘因看尽了世间冷暖、也看尽了男人的脸色,个性特别冷漠,而且内敛沉稳。 可笑艳却不同,她有她独特的思想,比起姐姐的冷漠,她总以笑容取悦男客,拼命地在他们身上挖银子。 “是吗?”笑尘轻轻地问。 “当然。”笑艳低头看了看手上鲜艳的红色蔻丹,满不在乎似的说:“反正那天谁的价钱出得最高,谁的家里还有几个钱,我便跟了他。”她都跟媚娘讲好了,那天的标价要是超过五万两,她便可以八二分帐。 笑尘冷冷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跟着张秀才。” “得了——”笑艳睨了胞姐一眼。“就算我真喜欢张秀才,可在‘竞美宴’那天,他拿得出银子来吗?”她的口气听来轻浮不已,低下的头却让人看不出表情。 “青楼里最重要的是‘钱’!有钱就可以换到所有的东西。”说着,她一双美眸黯淡下来。 这就是她们的悲哀了,不是吗?笑尘放下手上的杯子,冷淡无波的美颜掩盖了她的想法。 “你呢?你看上谁?”笑艳问着。 “我?”笑尘勾起冷魅的笑容。“我跟你一样,谁出得起高价、我便跟谁。” “哟!”笑艳惊讶地看着她。“人家李财主已经扬言要定下你了,难道你不打算把机会给他啊?” “倘若他出得起高价……”笑尘垂下螓首。“那我便是他的了。” 笑艳两手托着绝美的脸庞。“笑尘,到了五月初五那天,我们姐妹俩便要分开了。”她们一同生活了十八个年头,现下突然要分开,还真舍不得。 笑尘冰冷如雪的表情依旧。“这是一定的事情,你烦恼也没有用。” “我在想,五月初五那天,会不会有个财主将我们姐妹一起买下?”笑艳异想天开地说着,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价已是平常人望尘莫及的,更何况是双姝并抱?! “媚娘说过,竞美宴那天要将我们分开竞标,根本不可能会有人将我们一起买下。” 笑艳嘟着嘴。“为什么要分开啊?”真是讨厌! 笑尘只是淡然笑着,端起佳茗又喝了一口。 突然,笑艳重重地拍了下手,脸上有着热切的期待。“笑尘,过几天咱们去上个香吧?” 笑尘皱了皱眉。“上香?”她平时不爱出门,连水粉困脂等用品都是丫鬟替她添购的,跟爱玩的笑艳大不相同。 “是啊!”笑艳点点头。“反正就跟媚娘交代,咱们是要去求个好运,顺便也到西湖湖畔走走。” 笑尘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出门。” 笑艳扯着笑尘的水袖。“走嘛、走嘛,咱们姐妹好久没有单独出去走走了,就当作是散散心也好嘛!”她孩子气地缠着笑尘,非要笑尘答应不可。 笑尘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心意坚决的笑艳,心想自己若再不答应,笑艳准会缠她缠上好几天的,只有点点头允诺。“好吧,我依你了。” “太好了。”笑艳漾起醉人的笑容,脸上全是高兴的神情。 看着妹妹脸上起伏波动的光采,笑尘反观自己的面无表情,冰冷冷的绝美娇容从不曾展露过一丝喜怒哀乐,活像座千年冰山。她们虽是双胞姐妹,可个性却是大相迳庭。 笑艳热情、活泼;她却冰冷、安静,令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看尽了人性最丑陋一面的笑尘,一颗心早已冰冷如山,似乎除了妹妹这个亲人以外,世上再没有谁值得她牵 挂。 正因如此,在八绝美人中,她的笑容最为难得,也才会被封为“一笑绝尘”。 可是就算自己再怎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总有一堆追求者争先恐后上门,只愿一睹她的风采。 也有人捧上千金,只愿博得美人一笑。 可绝笑尘还是绝笑尘,虽然一笑绝尘,那冰冷的艳容,却仍是不轻易为任何男子一展笑颜…… 烈阳底下,街道依旧热闹得拥挤不堪,甚至比以往还要更加水泄不通,每个人来来往往地相挤着,虽然痛苦,可脸上却都充满期待,看似前头发生了什么新奇的事情。 一名过分俊俏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酒馆二楼往下俯视,口里啧啧称奇。“今儿个是怎么着?街上人那么多,到底是赶去看什么热闹?” 坐在他面前的锦衣男人脸上有着温和的笑容。“怎么,你也想去凑热闹?” 锦衣男人亦是一脸俊美,只是比那名年轻男子多了一股傲然贵气,有着浑然天成的气势。 年轻男子呵呵笑了两声。“还是皇龙公子了解我。”他绕了绕手上的铜骨扇,将目光由楼下调回好友身上。 皇龙辰觉勾起笑容,也往下一看。“不过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西湖畔边看似异常骚动。”看着那儿人挤人的模样,他也有些好奇。 年轻男子似是表示赞同地咧咧嘴,好奇地看了看四周,碰巧听到有人正讨论着街市的骚动。 “你知道今天为什么会那么热闹吗?”一名脸上长着麻子的男人,对身旁的圆胖女子问着。 “我当然知道了。”女子得意地抬起圆脸。“听过美人楼内的绝笑尘和绝笑艳吧?”见满脸麻子的男子点点头,她才又开口道:“今天她们到‘皇觉寺’上香,结果大伙儿一听,都好奇地跟着她们的轿子跑,想瞧瞧她们的美貌。” “真的吗?”麻子脸男人听了好兴奋。“那我也要去瞧瞧她们的长相。”说完便急呼呼地离去。 圆胖女子瞪着他火烧屁股般的背影,生气地喝了口茶。“活像个急色鬼!”她啐骂一声。 年轻男子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听出了兴趣,他风度翩翩地站起身来,优雅地来到圆胖女子面前坐下。 “姑娘,在下上官炜。”他礼貌地笑着朝她作揖。“刚刚听了你们的对话,可否请教姑娘,绝笑尘及绝笑艳何以有这么大的魅力?” 女子一见到他俊美的容貌,一颗芳心便砰砰地跳着,她连忙温柔地笑道:“绝笑尘和绝笑艳是美人楼内当红的八绝美人之二,平常老百姓是拿不出银子见她们一面的,所以今天一听说她们在皇觉寺上香,大伙儿可都想把握这一睹两人风采的大好机会呢!” 上官炜笑着点头,用迷人的嗓音又问:“那么再请问姑娘,八绝美人中的‘一笑绝尘、二笑绝艳’便是指她们两人了?” “没错、没错。”女子猛点头,面对上官炜那张秀气的俊脸,圆圆的脸上早己红了一片。 “太好了!”他用扇子拍了拍掌心。“谢谢姑娘的回答,在下感激不荆”说完,便又回到好友面前。 皇龙辰觉笑着看他。“你打探出什么消息了?”朝邻桌的圆胖女子觑了一眼,发现她迷恋的眼光仍落在上官炜身上,他摇了摇头。 上官炜那过分秀气的俊脸此时正开心地笑着。“我们今天可真是来对了。”他打开铜骨扇。“绝笑尘及绝笑艳正好在皇觉寺上香,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你自个儿去吧!”皇龙辰觉端起杯子,品尝上好的佳茗。 “你不去?”上官炜俊脸一皱。 “不去。”皇龙辰觉淡淡说道:“我是出门赏景,不是出外寻花问柳的。”更何况,美丽艳绝的女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啧!真是无趣。”上官炜哼了一声。“美景固然是美,可要是能再加个美人来相伴,那才是美上加美!”他陶醉地说着。 皇龙辰觉睨了他一眼。“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任何美景在上官炜眼里,都只是一堆无趣且不会动的石头草木;可要是换成美人,他却个个都当作宝贝似的,巴不得立刻纳入掌中疼宠着。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绝笑尘及绝笑艳了。”上官炜悠哉地扇着风。“决定了,咱们今儿个的落脚处就是美人楼了。”他笑得十分无害。“皇龙公子应该不反对吧?” 皇龙辰觉翻了个白眼,上官炜真以为自己会相信,他的目标只在绝笑尘和绝笑艳吗?那就错了,他的脑海里还有剩下的六个美人。 其实在他们来到江南之前,上官炜便将美人楼调查得一清二楚了,现在加上旁人的骚动,更让他相信八绝美人个个都是绝美人儿。 “走了、走了,咱们去见小美人了。”上官炜兴奋地起身,脸上全是笑容。 皇龙辰觉叹了口气。“你那风流的死性子还是不改。”虽是这么说着,倒也起身跟着上官炜。 “我姑且将你的话当成夸奖。”上官炜脸皮厚地笑着,流露出孩子般的无邪性情,自然而不做作。 皇龙辰觉扯了扯唇,也只能无奈地跟着他走。 今天的西湖与平日相较显得冷清许多,除了画舫外,就只有匆匆过路的路人,没有人流连在这美景之中。 湖畔一道纤细的白色人影,俊美无瑕的容貌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湖面,专注的眸中倒映出闪着耀眼粼光的湖水。 白色人影正是女扮男装的笑尘。原本她与妹妹笑艳一块儿相约到庙里上香,但她们都知道,自己单独出门的消息一定会走漏。 幸亏笑艳想了个掉包的法子,先是命人扛着空轿出门,她们则女扮男装,掩人耳目地静静离开。 姐妹俩轻轻松松地踏出美人楼,后头就只跟着一名平时侍候她们的丫鬟。上完香后,爱玩、爱凑热闹的笑艳拉着丫鬟直往市集里钻,而笑尘因不爱喧哗,便没跟着她。 为了享受现下这难得的闲情逸致,她一个人来到西湖图个安静,顺道散散心。 妹妹说得对,她真的是好久没出门了,每天都闷在美人楼里,全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的西湖一片水波粼粼,只有几艘载着文人雅客游湖的精致画舫,像是柳叶在湖上飘福 她顿时也兴起一股雅趣,想坐上画舫,认真地瞧瞧西湖美景。 笑尘嘴角含笑,踩着轻快的脚步往停靠画舫的方向奔去,却没注意到前方迎面而来的男子,两人便这么结结实实地撞上了。 她立刻踉跄地跌坐在地上,而与她相撞的男子只是微微往后退了几步,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 笑尘以粉嫩的手掌撑着身子,地上的碎石狠狠地扎进柔软的掌心,让她痛得拧起眉。 “痛……”她轻喃出声,咬着红润的朱唇,双眸微微一抬。 与她相撞的男子身穿锦锻白衣,手拿着铜骨扇,那张年轻的脸庞虽生得俊美,却似乎正生着闷气。 “你、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她因疼痛而恼怒地脱口而出,将手掌放在眼前一瞧,上头果真已布满擦伤。 闻言,上官炜满腹火气便一股脑儿地窜起。 刚刚追着笑尘、笑艳双姝的轿子跑,他仗着自己武艺精,硬是将轿子给拦了下来,甚至打了那些守着轿子的大汉,结果一掀开帘幕,才发现里头空无一人,不仅空期待一场,还白白浪费他一番气力,这会儿正有气无处发呢! “什么跟什么?”上官炜瞪着面前这张清秀的脸庞,口气不好地开口:“是你自个儿往我身上撞上来的,还敢恶人先告状?” 他斜目觑了这矮自己一截的“男子”一眼。从对方刚才语气中的控诉,很明显地,“他“并无反省之意。 “我恶人先告状?”笑尘冷冷地睨着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埃,语气淡漠得如冰山一般。“你一向都是这样无赖、含血喷人的吗?” 无赖?! 想他平素风度翩翩、温文有礼,今日竟会有人这么指着他的鼻子骂“无赖”?还真是新鲜呢! 上官炜愣了一会,望着“男子”那认真而冰冷的表情,不禁兴起一股想要捉弄他的念头。 于是他故意板起俊颜,用有些吊儿郎当的口气道:“无赖?我想你还没看过更无赖的手段吧?若是再敢放肆,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见你生得人模人样,地痞流氓的架势倒学了不少。”她讥讽着,并悄悄地以袖子擦了擦手上的灰尘和伤口渗出的血丝。 上官炜挑着眉,这“男子”存心找他麻烦就是了? “怎样才算地痞呢?”他凑上前,双眸直盯着笑尘的脸庞瞧。总觉得“他”有哪儿不太对劲,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他”似乎长得太过阴柔,一双眸瞳又太过于清澈,而嗓子也比一般男子高尖许多。 他的眸光在笑尘睑上细细审视着,一路直下地往喉间探去—— 没、有!这“男子”没有男性的象微…… 他眼光转往她的双耳一瞧,发现那儿果然有着淡淡黑点,是姑娘家才有的耳洞痕迹。 “你、你是女儿身?”上官炜在短短时间内便看出了笑尘的真实身分,他惊讶地望着她。 “哼。”她冷哼一声。“是女人家又怎样?” “我……”上官炜瞠目结口。对于女人,他就是无法咄咄逼人。“若你是个姑娘,我就不会这么粗声粗气地对你了。”没办法,他总觉得女人太过于柔弱,是生来让人捧在手上疼惜的。 从一岁到一百岁,只要是身为女人,他总是礼让万分、温柔以对。就算对方长相干瘪,或是奇丑无比,他还是会尊重她们。 何况光看她的男装扮相,就美得教人移不开眸光;若是换回女装,那模样岂不是更勾魂摄魄、倾国倾城? 他用富含欣赏兴味的眼光直盯着她,让笑尘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让我为姑娘赔个罪吧!”他扬唇一笑,在笑尘看来却有些轻浮邪气。“既然我与姑娘有缘在西湖湖畔相遇,就由我做个东道主,陪姑娘一游西湖吧!” 这番话或许真有点不庄重,却是说得十分诚恳。 他愿意陪她游赏西湖,算是为刚刚自己一时无法控制的火气赔罪。另一方面,她那拒绝的冷淡态度,也深深挑起了他的兴趣。 厚脸皮!笑尘冷凝着脸,没料到这男人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赔罪倒是不用,请你让一让。”满心的雅致与兴奋全被他打乱,她再也没有心情游湖了。 “欵,姑娘别这么快拒绝,请赏个光,让在下请你喝杯茶。”他扬开笑颜,像个牛皮糖似的黏在笑尘身边。 虽然她百般地拒绝他,但他还是不愿放弃,仍是一迳嘻皮笑脸地说道,完全不在乎自己现下的行止,简直可用“厚颜无耻”四个字来形容了。 笑尘皱紧了柳眉,这男子简直是急色鬼!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当儿,一道娇嫩的嗓音从远处传来。“笑尘、笑尘……” 这一唤,将两人的目光同时吸往声音的来源。 同样身形长相、同样女扮男装的笑艳,手里抱着一堆食物,后头还跟着一名跑不快的丫鬟,出现在西湖湖畔。 “哈、哈……”笑艳双颊因方才的奔跑而添了两抹红晕,她精神奕奕地朝笑尘扬开笑容。 上官炜就着这两张脸做了比较,发现刚来的“男子”眼角有着心型的小红痣,这才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差别,否则要是下次再见面,他准认不出谁是谁。 “嗯?怎么了?”笑艳觉察到上官炜打量的眸光,又见姐姐笑尘僵着张冰脸,伶俐地眯眸一想。“这男人缠着你吗?” 笑尘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拉起妹妹的手。“我们走吧!” 笑艳这时发现笑尘的掌心有着擦伤。“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这臭男人欺负你了?” 上官炜还来不及辩解,她便气呼呼地往他身上用力一推,双手插腰骂着。“你对她做了什么?” 知道她们两人都是女子,上官炜早改了口气。“两位姑娘,真对不起,是在下错了。” “说声错了就算啦?”笑艳又一步步地逼近。“你把她弄伤了,总该拿出一点医药费当作赔偿吧?”说着,小手也应声伸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上官炜愣了一下,眼前这女子的个性,与她并不相同碍…他的眼光又移向笑尘。 “笑艳!”笑尘美眸瞪了笑艳一眼。“现在不是谈论这事儿的时候……”唉,妹妹这贪财的个性,总是逮到机会就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过是要点医药费,一点也不过分呀!”笑艳依然坚持着。“对付这种人,就是要让他们明事理,下一次遇上了,才不会装做若无其事、只想开溜。” “姑娘,我把你弄伤了吗?”上官炜不由分说地上前执起了笑尘的小手,果然见到她粉嫩的掌心有些擦伤。 “这样好了,我带你上医馆……”真该死,自己方才净顾着逗弄美人儿,却忘了探问她是否伤着了—— “放开!”笑尘甩掉他的大掌。 “这事儿便到此为止。”她拉着气呼呼的笑艳。“我们还有事,失陪了。” 然而当她跨出脚步时,却再次被上官炜拉祝 “等等,至少让在下送你们回去吧!”他赔着笑脸,是真心为她们两人的安全着想。 笑尘看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声:“不用。”语毕,又甩开上官炜的大手。“公子若要再为难我们,休怪我们喊人。”语气中有着不容错认的拒绝。 上官炜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美人儿态度如此坚决,他无意强人所难,只好让开身子。 笑尘见他不再纠缠,便带着满脸怒气的妹妹,急急忙忙地迅速离开他面前,不愿再多作停留。 只因为,她对“男人”没什么好感。 在美人楼里,她见过太多、太多男人的丑陋嘴脸。 就算是相貌堂堂的男子,一旦沾上酒色财气,便也成了庸俗不堪的草包。 “可惜,美人儿就这么走了。”上官炜站在原地,望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他可惜地叹道:“真想见到她们换上女装时的模样呀!” 皇龙辰觉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后,脸上浮现出一抹难解的笑容。“你刚才可听清了她们的芳名?”言下之意,似乎已将方才那一幕落进眼里。 “嗯?皇龙兄,你何时出现的?” “我是跟着那名姑娘来的。”皇龙辰觉指的是笑艳。“她们姐妹俩名唤笑尘、笑艳——” 上官炜低吟一声,尔后像是恍然大悟似的以扇子敲了自己的头一记。 “唉呀,我竟然没注意到。”啧啧,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倒也让他一饱眼福。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有幸让他遇见这对绝艳双姝! “五月初五——”上官炜咧开一抹迷人的笑容。“我会重返旧地,非要标下她们两人不可!” 皇龙辰觉不以为然地扯扯嘴角,淡淡回应一句。“难。”撂下话后,他潇洒地移开脚步。 “难不成你要与我竞标?”上官炜皱眉,没好气地问着。 “各凭本事。”皇龙辰觉只回了这么一句。 唉,真是交友不慎、误结损友!上官炜口中念念有词,但倒也不放在心上。 这难得一见的竞美宴,他定会准时在出现美人楼—— 双姝之中,他至少得采撷一朵回家供着呀! 第二章 五月初五,一场盛会在美人楼里如期举行。 “竞美宴”在江南掀起了一阵喧哗,街坊茶肆无不谈论着。有本事的人早存好白花花的银子、厚如书册的银钞,欲前往美人楼占一个位置、一睹美人风采。一穷二白的人则只好嗑着瓜子,聊些是非干过瘾。 啧啧啧,说起笑尘、笑艳两姐妹,只要是男人,没一个不动心的。 而自湖畔见过女扮男装的笑尘、笑艳姐妹俩便念念不忘的上官炜,当然也不例外。他果真依言在五月初五准时来到美人楼,准备一掷千金,带走其中一株“笑”花。 当红灯笼挂起时,外头数不清的男人早已按捺不注蠢蠢欲动,直想冲进楼中一揭传说中一笑绝尘、二笑绝艳的神秘面纱。 上官炜挤任人群之中,当然也瞧见卓尔非凡的好友——皇龙辰觉。 嗯?他挑了挑眉宇,不知好友对哪一姝有兴趣。 踏进美人楼之后,上官炜站在前园,不知该往哪一个方向走去。 笑尘冷漠倔强;笑艳开朗火爆。两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该选哪个倒真令他头疼起来。 只是最后他又忆起笑尘那张美丽却倔强的小脸,还定决定前往“尘坊”,选择了笑尘。 就算今晚必须散尽千金才能达到目的,他也丝毫不觉得可惜。 钱财对他来说,只是身外之物。 而当他下定决心之后,恰好也瞥见好友皇龙辰觉往另一个“竞美宴”走去,似乎毫不迟疑。 幸亏自己注定了不会与皇龙辰觉竞争,他可不愿两人将来为一个女人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 心意已定的上官炜,十分愉悦地前往“尘坊”,才到坊门外,一堆男人早已聚集在那、引颈企盼,希望早日抱得美人归。 “呵,这排场还真大呀!”上官炜打开铜骨扇,在一旁讪讪笑着,视线移不开前方。 尘坊内,一座桃心木架设的高台,以桃红色的薄纱掩住,薄纱里头坐着—名纤细的女子,曼妙的身影在月光照射下,显得若隐若现。就像一株娇艳的花朵藏在花室里,尊贵得不沾染世间尘埃。 上官炜在众人里抬起一张俊颜,好看的虎眸直盯着里头的可人儿,那锐利的视线仿佛要穿透薄纱。 一袭清风将薄纱掀起,里头坐苦的美人儿面无表情,就像布娃娃般,没有任何思想、任何感觉。 高台上的女子正是绝笑尘,她不动声色地敛下一双美眸,望着台下那一张张垂涎渴望的脸孔。 生在风尘,半点不由命。虽然十八年来,她一直保持清白之身,可“美人楼”毕竟是一处烟花之地,在里头出身的姑娘就如同在淤泥中生长的艳花,永远都有污点存在。 所以,她认命了。这辈子,谁买得起她,她便跟着谁。 侍妾、二房……就算是这样的身分也无所谓,只要还给她平静的日子,不必再靠卖笑过活,她便心满意足。 今晚的“竞美宴”,就是决定她一生的关键。 “若有人出得起五万两,请站上高台来。”站在台旁的二当家心嬷嬷,扯着嗓子尖声喊着。 这一喊,让原本人声鼎沸的“竞美宴”顿时安静不少,众人皆低声窃窃私语,也有人喃喃地道出不满。 毕竟五万两并下是一笔小数目,有多少大爷、公子肯把白花花的银子,砸在一名绝世美人身上,赎回家当花瓶供着呢? 上官炜拿铜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发现没多少人敢出价,只有三个财大气粗的公子哥儿往前站上去,还得意洋洋地评估着对方的家世背景。 直到他也往前一站,俊逸的脸庞扯开一抹笑颜,立刻将他们嚣张的气焰彻底掩盖过去。 上官炜身着一袭月牙白的锦袍,踩着滚金边的蚕丝鞋。华衣锦冠、面容俊秀不说,全身更散发出无可比拟的强者气势,直教众人折服,不自觉地将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心嬷嬷堆起满脸的笑容,看着高台前已站了四名家财万贯的公子哥儿,于是势利地往前一站,想打发底下那些想看热闹却没几个银子的大爷。 “欵欵欵,若是真心想将咱们笑尘带回去的大爷,请尽快把握机会,要是过了今晚,就再也见不到咱们的尘儿姑娘啦。” 这时,男人们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摇头叹气,恨不得抵上全部家产,只换得美人归。 心嬷嬷见许多人只想看戏,便挥了挥手上的绢子,扬起一抹老练的笑容。“今晚‘竞美宴’只有四位大爷愿意出五万两竞标,其他大爷就别在这儿看戏了。为了不破坏大伙儿的兴致,咱们楼中还有更标致的姑娘,都请到前园吧!” 心嬷嬷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彪形大汉便一一出动,将这些男人全赶至前院,不让他们坏了规矩。 此时,高台前独留下四位出得起五万两的男人。 风一样吹拂,却带着一股清雅的淡香。上官炜抽了抽鼻子,发现那是属于女人的馨香,不由得心情大好。 心嬷嬷再度踏上高台,掀开桃红薄纱,而安安静静坐在里头的绝笑尘,仍旧没有一丝表情,敛着美眸静默着。 “笑尘,这四位大爷都愿意出五万两赎你的身,你属意跟谁走?”心嬷嬷轻轻开口,询问她的意思。 自己何其幸运,竟能选择要与谁比翼呢!笑尘自嘲地扯起笑容,以十分淡漠的口气道:“就比谁出价最高吧!” 男人全是那副德性,跟着谁不都是一样的吗?她早已看破。既然再怎么选择,结果都是相同的,不如就将未来交给命运吧。 心嬷嬷点头,明白她的意思,又下了高台,笑眯了双眼道:“大爷,笑尘姑娘无法从您们之间选一个,所以就用‘竞标’的方法决定。谁出的价最高,就能将笑尘姑娘赎回府了。” “我加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三千两。” 上官炜见着他们孩子气似的喊价,暗暗感到好笑。轮到他时,他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好听的嗓音就这么开口。“一万两。” 心嬷嬷登时愣住,就连台上原本满不在乎的笑尘也抬起了美目,望着台下的男子,正好对上一双好看的深邃黑眸。 月光撒落了一地的金粉,落在上官炜的俊颜上。 比起其他男人,他确实是出色太多,再加上出手异常阔绰,三位公子哥儿没人敢再开口喊价,只能噤了声、惋惜地望着台上的佳人。 是他。笑尘已听不见周围的声音,整个人都被台下那特立出众的男人给吸引了。有着过目不忘本事的她,此时更忆起,他就是自己上回在西湖湖畔遇见的那个男人…… 是他,出了高价要将她赎回去吗? 一夜不得成眠。 天刚露白,笑尘便毫无睡意地下了软榻,一双美眸微显红肿,心里仿佛被大石压着,一口气闷在胸口。 是的,她舍不得离开“美人楼”,更担心着妹妹笑艳,只是昨晚晚宴结束后,妹妹便被买主带走,刻不容缓地离去。 美唇抿成一条线,心里泛起了阵阵苦涩,这时她才意会到,自己与妹妹再也见不到面了。 “唉。”她自行更衣、盥洗之后,忙了好一阵子才将木门打开来。 外头一片寂然,除了几个丫鬟在回廊奔忙着,已不复昨晚的奢华喧闹。 她难得早起,虽然是一夜无眠,可精神却比以往还要来得好,脑中的思绪一直不停地转着。 昨晚,她破那位公子买了下来,但他并末在楼中过夜,而是吩咐心嬷嬷让她好好休息,明儿一早便会将她带离“美人楼”。 于是,她连他的一面也没能见上,只由心嬷嬷的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唤做——上官炜。 心嬷嬷说,上官炜这男子出手阔绰,干脆而不罗嗦,比起其他寻芳客更是年轻俊美,行止风流而不下流。 然而在她的观念里头,来此的男人都不会是什么好人胚子。 表面上虽然佯装风流而有风度,可骨子里却仍是下流邪妄,没一个好东西。 尤其她在“美人楼”里长大,更是看尽了男人的百态,他们若拿得出真心,恐怕丢给狗吃,狗也是不屑一顾的。 一切全是恶心的虚伪! 笑尘一袭淡粉的华服,静静地漫步在前园中,随手摘下一朵粉红的香花至鼻间嗅着。 “女人的青春就如同艳花,瞬间美丽后就宣告凋零。”低醇如酒的男声,从她的背后响起。 笑尘猛然回过头,细眉间拢起一道摺痕。“谁?”一张俊颜映入她眼中,令她的身子微微一颤。 “于是,那含苞待放的花朵总是诱人采撷,只为留下它最美丽的一刻。”上官炜扬开薄唇笑着,一双黑眸紧盯着她。 “公、公子……”绝笑尘冷不防退了一步,对于眼前谜一般的上官炜,心里筑起了防卫。 “笑尘、笑尘,一笑绝尘的笑尘。”上官为收起手上的铜骨扇,以扇柄挑起她美丽的下颚。 “这般灿美的花容,可愿为我一展笑颜?” 他那轻浮的动作引起了笑尘的厌恶,忍不住伸手挥掉抵在下巴的铜扇。 “呵呵,看来你是一朵带刺的花儿。”他不但不生气,笑容反而扬得更大,用足以蛊惑人心的低柔嗓音说道:“上回咱们在湖畔见了第一面,你女扮男装的模样就深入我脑海里,至今仍忘不了。” “您已经出高价买下我了,不是吗?”她冷着脸说道,提醒他别再这么矫揉造作地说出令她觉得恶心的话语来。 “没错。”面对她高傲、冷漠的态度,上官炜并未动怒,他眼里闪过一丝兴味的光芒。“所以现下,我便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噤了口,再一次提醒自己—— 从今以后,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是她的主子了。 “我明白了。”她收起了原本的尖刺,轻答了声。“那我回房收拾包袱,等等就可以跟公子离开。” 见她如此爽快地提起裙角、转身离去,他好奇地望着她,忍不住问了句:“你一点也不留恋这儿吗?”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回应。“与其见多恶心至极的寻芳客,倒不如就跟着一个男人吧!”她将心事埋藏了起来,不愿向他人倾诉,宁可默默承受着伤悲。 “这是你心甘情愿的吗?” “命,不可违也。”话毕,她敛下美眸,步离他面前。 哈哈,好一个认命的女人呀!上官炜打开铜骨扇,饶富兴趣地望着笑尘离去的背影。 他明明在她的眼中望见一抹不认输的眼神,却又表现得如此委曲求全…… 呵呵,这女人着实勾起他的兴趣,更加深了对她的迷恋、好奇。 尘坊,这个从小她长大的地方。 绝笑尘只简单收拾几件衣服,并未带走其他多余的东西。 就连平时身上惯戴的金银首饰,她都没有带走,全留在原本的檀木盒中,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带走的是她的人,带不走的是她对这里的回忆。 就算她再怎么不想走,自小与楼主的约定却不容许她反悔。 尤其楼主打幼时起便用心栽培、养育她,可说是她的再生父母。她若不走,留下来肯定也会成为楼主的负担,就算百般不愿意,她也得走。 “走”这么一个字,说得如此容易,未来的自己将在何处落地生根,她连想都不敢想。 而上官炜真是她以后依靠的对象吗? 现下似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想得再多皆是无益。 绝笑尘抿抿唇,挺直了背脊。此刻踏出“尘坊”,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儿来了…… 当她再次回到前园,那里已有一辆马车在原地等候,马车旁竟出现六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手上都拿着一样物事。 年纪最小的绝舞柔率先走上前,扯开一抹可爱的笑容。“笑姐姐,这一去,可就别回来了。” 笑尘接过舞柔的东西,只是笑而不答。 歌音嘟着好看的唇瓣道:“笑姐姐,我们舍不得你,还想再见到你,可是媚娘说这是触你楣头,所以我不敢说‘下回见’。我们会告诉自己,只要没见到你,就表示你过得好……” 笑尘本想说些什么,可喉头却像被什么给哽住了,只能欲言又止地望着这六个姑娘。 她们全是美人楼中当红的花魁,为尽这最后的姐妹之谊,都准备了一份礼物要替她饯行。 笑尘忙不迭地答谢,却又心思细腻地寻着上官炜的身影,怕这买下她的主子会感到不耐烦。 上官炜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铜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脸上扬起一抹很淡的笑容,倒是没有半点不耐的神情。 他极有耐心地静静等着她,甚至没开口催促。 她一一向姐妹们道别后,媚娘趋前赶着她上车,也不忘在她的怀里塞了一条丝帕,里头包着几只金镯。 “尘儿,你这一去可要好自为之,别惹你的爷儿生气了。”媚娘不放心地叨叨絮絮个没完。“记住,美人楼可不是你的娘家,可别想回来就回来,知道吗?” 笑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我会将媚娘的话放在心头。” “这是你自个儿选的男人,自己要承担后果。”媚娘认真地望着她。“以后就算遇到委屈,也要咬牙撑着,知道吗?” “知道了。”她让媚娘搀扶着上车,一双眼里终于浮起了不舍。 上官炜见她坐上马车,也潇洒俐落地跃上去,并将布帘放下,隔绝外头关心的眼光。 马夫驾着马,摇摇晃晃地离开美人楼。 笑尘优雅地坐在车里,闭上双眼,强逼自己忍住掀开布帘的冲动,也逼自己不要去倾听姐妹们的声声叫唤。 她用一道冷漠的高墙隔绝一切,因为从今以后,她不会再回到这儿来了。 再也不会了—— “你舍不得?”上官炜的声音蓦地钻入她耳中,低沉而好听。 笑尘一睁开双眼,便望入他幽暗深邃的眸中。“不能舍不得。”虽是这么说,声音却有些微微颤抖。 “若是难过的话,何必藏在心里不哭出来呢?”他挑眉望着她倔强的脸庞,直瞅着她紧绷的表情。 她撇过脸,不愿再让他那锐利目光将自己的心事血淋淋地刨出。 “难过对我的未来没有任何助益。”她低下头望着姐妹送她的礼物,心里霎时流过一阵温暖。 “你一向都是这么倔强的吗?”这女人一点也不可爱,别扭得活像个小老太婆似的。上官炜眯起双眸,在心里嘀嘀咕咕。 她没开口回答,以沉默回应他。 “传言你一笑绝尘,为何打从咱们第一次碰面,便不曾见你笑过?”是了,她的眉间锁着太多愁,她的眸中藏着太多怨,柔嫩的唇瓣坚持不肯透露一丝笑意。 一笑绝尘的美人儿,居然是这般忧郁的模样? “那是世人封我的称号。”事实上,她一点儿也不爱笑,没想到竟有人宁可捧着千金,只求她解颐一笑。 笑,对她来说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 “我懂你的意思了。”上官炜扬起理解的笑容。“看来是男人天生骨子贱,总想博得美人一笑。”而他不也是?没事买座冰山回家做啥?! “公子,您后悔了?”她头也不抬、淡淡地问着。 “是有点。”他收起铜骨扇,探手挑起她小巧的下巴。“可是,你不笑时就已美得倾城,若是笑了,肯定真会一笑绝尘……” 她冷冷望向他,这次知分寸地没将他的大掌挥开。 “所以,你对我很有挑战性。”他侧着头,欣赏着她美丽的脸庞及眸中隐约的不耐。“笑尘,你何时才会在我面前真心地笑呢?” 她抬起头轻道:“若公子想看尘儿笑,尘儿自当为公子一展笑容。”说完,她随即露出一抹笑容。 “这就是你真心的笑容?”他皱眉,脸上明显地不满意。“你的笑容不是出于真心。” 她垂下了小脸,抿紧唇瓣不说话。 “罢了,不勉强你。”他收回大掌,与她面对面坐着,思索着要如何才能见到她真心的笑容。 马车继续哒哒地前进,许久,笑尘才又抬眸。 “公子,现下咱们要上哪儿去?” “回上官府。”他望着她恢复淡漠的表情,微笑回答。“从此之后,那儿便是你家。” “是。”她点头,表示知情。 从此以后,他就是她的主子了—— 也是她今生唯一的男人…… 第三章 时值夏令,两人回到“风遥城”也已是午后,然而炽烈的阳光依然直透云层。 马车在一座府邸前停下,外头守门的家丁见了,便急急忙忙地赶上前去,扯开嗓子嚷着:“嗳,大哥,这儿可不是能随便让你停车的地方呀!” 马夫还没答话,车里的人便将布帘一掀,露出一张俊美的容颜。 “阿福,开门。”上官炜低声开口,并末多作解释。 家丁阿福乍见上官炜,一时像被雷击中般地愣住,随即又惊又喜地笑开。“少爷、少爷,您可终于回来了——” “废话少说,开门。”他没好气地说着。 阿福高兴地点头,将大门打了开来,让马车顺利地驶进前院。 他在马车旁雀跃地搓手候着,如同一只忠心的狗儿,就只差屁股后头没有尾巴可以表现他的欢欣。 上官炜先行下了马车后,才扶着笑尘下来,却吓傻了一旁的阿福。 “少、少爷……”阿福皱了皱眉头,不禁细细打量起笑尘。 笑尘只是微微朝阿福点了个头,便垂下螓首。 “怎么?”上官炜挑眉,望向阿福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见到我回来,这么让你不高兴?”他眯眸睨着阿福那怪异的脸色。 阿福摇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少爷。”他低声说着,像在喃喃自语。“少爷您每次离家,少说也要个把月才会回府,回来总像是捡到一样……”而且每次一回来,身边都至少带着一名女子,前前后后加起来已有十名。 如今府里又将再添一名女子,老太爷不气到吐血才怪呢!阿福实在不敢想像这样的画面,只得在心里犯嘀咕。 “我这不就回来了。”上官炜没好气地白了罗嗦的阿福一眼。“你进去向里头通报一声吧!” 阿福 咕囔了几句,又看了笑尘一眼,这才摇着头赶忙往前厅奔去,未到主厅便兴奋地扯着大嗓门。 “老太爷,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笑尘在一旁望着阿福那极度亢奋的模样,不解地侧着头,暗自思忖着方才他所露出的惊讶表情。 他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实在太过奇怪,不仅带着打量、还带着无奈?!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相信原因一定出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她抬起一双美眸,凝视着上官炜那张好看的脸庞。 一派悠哉的他察觉到笑尘的视线,蓦然对上了她的眸光。 “嗯,怎么了?”他出声问着。 她抿抿唇,安静地摇了摇头。她想,自己应该没那个身分去过问他的事情。 他还想说话,前方忽而出现一抹削瘦而驼背的身影。一名杵着桃木杖、头发几乎全白的老人从里头走了出来,脸上有着数不清的皱纹。 “你这个不肖孙,终于想通了、肯回来了?”上官府里的老太爷,虽已过九十高龄,可说起话来还是声如洪钟,胆子小一点的,恐怕会被他吓着。 “爷。”上官炜毫不畏惧他的气势,保持着原来的笑容。“孙儿难得回来,没想到您老人家还是老当益壮,威风不减哪。” “你……”老太爷原本打算严厉责骂他,可一听到他那沾了蜜般的安抚,怒气顿时消了大半。 “爷,我不在的这几个月时间,你想我不?”上官炜主动牵住老太爷的手,语气万般温柔。 这一招可是男女通吃,思孙心切的老太爷尤其无法招架,于是所剩无几的怒气便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只是,老太爷一见到笑尘后,随即又板起脸来。“她是谁?” 笑尘轻咬唇瓣,垂眸优雅地朝他一福。“老太爷……”她跟着下人称呼眼前的老人,声音细柔。 老太爷挑了挑眉,鄙视地嗤哼。“哪来的野女人?你是不是又胡乱发了什么慈悲,将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府里?” 上官炜扬起笑颜,没有急着解释。“爷,她是我买回来的……” “买?”老太爷皱眉。“府里奴婢丫鬟这么多,你还买她回来做什么?” “爷,我买她回来当妻子的。”他戏谑地望着笑尘,语气半真半假,想见见她听了会有什么表情。 果不其然,她的脸色霎时瞬息万变,却只能像根木头似的愣愣杵着,毫无反驳的余地。 “什么意思?这女人是你‘买’回来的?买回来当妻子?你这不肖孙是想要气死爷爷我吗?”老太爷闻言气得脸红耳赤,胸中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你藏在西苑的那些莺莺燕燕还不够多吗?那种不正经的女人,早该将她们扫地出门了!” 莺莺燕燕?笑尘略微皱眉,眼里有着疑惑。 他在这幢大宅院里还金屋藏娇吗?她心里思忖着,也间接得知了上官炜至今尚未娶妻的消息。 “爷,她们都是好女人。”上官炜三言两语敷衍过去。“我们爷儿俩这么多月不见,别一碰面就把我给骂跑了。” “你这可是在威胁我了?”老太爷吹胡子瞪眼地。 “孙儿不敢。”他耸了耸肩,眼光瞟向一旁的阿福。“阿福,将笑尘姑娘带往西苑,安排一间阁房给她。” 阿福呐呐地答了声是,便请笑尘跟着他走。 “奔波一整天,你先休息一下。”他温柔地说着,唇边扬起的笑容万般迷人。 笑尘点头。“那尘儿便先退下了。” 老太爷看着笑尘尾随阿福离去后,眯起一双锐利的眸子质问他。“那女人从哪儿买来的?” “窑子。”上官炜打开铜骨扇。“花了我六万两。爷,她很美对不对?”他欣赏着她离去的背影,光是看那纤细窈窕的身段就教人如痴如醉。 “窑子?!”老太爷几乎要晕厥过去。“六、六万两——” “是啊!”上官炜眼明手快地扶住他。“我倒觉得值回票价。” 老太爷捣着阵阵发疼的胸口,脑中一片轰然作响—— 六、六万两呀! 咚地一声,老太爷还是禁不起这过于剧烈的刺激,昏在上官炜怀里。 “唉,我还以为爷的心脏够强呢。”他轻松地搀起他,转往老太爷的厢房。 阿福领着笑尘前往府里的西苑,苑中前院种满了无数奇花异草,其间更有雅致的假山流水,整个小天地美得像个世外桃源。 若这儿的主子不懂得享受生活,不会如此用心经营园景。 笑尘跟着他,经过重重长廊,好一下子才来到一间阁房。 阁房外此时聚集了几位姑娘,吱吱喳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她并末多加理会,低头跟着阿福进去。 “笑尘姑娘,以后这儿便是你的阁房。”阿福站在一旁,虽然极力避开,但目光却常会忍不住地回到笑尘脸上。 她真的很美,比起少爷以往带回来的姑娘还要美,而她身上那股冷漠气质,亦不同于住进府里的那些姑娘。 “谢谢。”她冷淡却不失礼地道谢,将细软放在软榻上。 阿福多看了笑尘一眼,最后勉强抽回自己的视线,离开她的阁房,不敢再多作停留。 笑尘见阿福离开后,便四处随意看看,发现屋内的摆设整洁而朴素,比起美人楼内更多了一分高雅幽静。 这儿,就是她未来的容身之处吗?她眨眨美睫,专心瞧着屋内,似乎想将四周物事记在心底。 对她而言,一切都是生疏的,而对上官炜也是一样,没有其他多余的感觉,只有无限的陌生。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他明明花了六万两,却又如此温和地待她?非但不像一般有几个钱就气焰嚣张的大户人家,言行之间反而充满了耐心。 她不仅……对于上官炜……她真的不懂。 笑尘步出阁房,房外便是一湾流水,那潺潺水声如同轻快的小曲儿,稍微平息她心里的纷乱不安。 不过安静只是一时半刻,方才聚集在前院的三位姑娘,头戴金步尧身着华衣锦裙,三寸小脚步步摇曳生姿地款款走来。 笑尘心生怪异,忍不住莲步轻栘,往后退了一步。 三位姑娘打扮亮丽,看上去比她大上几岁,散发着成熟女子的味道,却看似来者不善,尤其较为年长的那位姑娘,一双媚眼更是尖锐地打量着她。 她们来到笑尘面前,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由带头的瑶丽开口:“听说你是爷儿买回来的小婢?” 小婢?笑尘不解地望着瑶丽,面对那一口咬定的语气,她倒也不想与人辩驳些什么,只是抿着唇,抬起眸冷淡地看着她们。 见她好一会儿都不答话,瑶丽以为她是个哑子。“是个哑子吗?” “姐姐,或许是呢!”双双掩嘴笑着,眼里有着明显的轻视。 “原来爷买了一个有隐疾的小婢。”夏妍则撇了撇嘴角,冷冷地道。 听她们的口气,笑尘立刻知道她们没别的企图,定是来找碴的。她冷着一张绝丽娇颜,如她们所愿地抿唇不发一语。 “是个哑子那就算了,对我们应该没什么威胁。”瑶丽呵呵笑道:“不过这皮相倒是生得美丽,难怪爷儿会对她动心。” “唉,再怎么美,也美不过姐姐你呀!”双双嘴甜地称赞瑶丽。“别忘了姐姐现下可是爷儿身边的红人,咱们还需要姐姐在爷儿面前美言几句,让爷儿别忘了我们哪。”这话里竟是甜中带酸,可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她们全是上官炜由外头带回府中安置的女子,有些是孤儿、有些是卖身丧父、有些则是从烟花之地赎身的青楼女子。 若要说他是恻隐之心过于泛褴,倒不如说他生性风流,一见到年值芳华的佳人便想采撷,来者不拒地移回府里观赏。 他是位风流才子,身边总是围绕着美人,是处处留情、却也是处处绝情,令人又爱又恨。 笑尘对她们谈话的内容心生厌烦,晶眸一敛,脚跟一旋便要回到厢房,不想再听她们胡言乱语。 瑶丽见笑尘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想离开,心中怒气突生,上前揪住了她的衣袖。 “唉,妹妹你真是不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好歹我比你先进府,向我磕个头、叫声姐姐,并不为过吧!” 笑尘神色一凛,甩掉瑶丽的手,出乎她们意料之外地开口:“先来后到的道理我懂,尊称姐姐自是应该。可咱们地位算是平等,你也不是府里的少夫人,要我将你视为主子磕头*—不可能。” 瑶丽没想到笑尘一开口便是这般夹枪带棒的冷言冷语,顿时颜面尽失,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唉呀,你这个小婢……”双双上前举起手便要赏她一个巴掌,却被笑尘轻盈闪过。 “我不是府里的小婢。”买下她的是上官炜,其他人她一概不必理会。 “同样是爷买回来的女人,你神气个什么劲儿?”夏妍冷冷地瞪着笑尘,口气酸呛而讽刺。 “那你们又拿什么乔?”笑尘反问,态度仍是不卑不亢。 面对笑尘的牙尖嘴利,她们噤了声。瑶丽心有不甘地开口:“我们只是教会你先来后到的道理。” “荒谬。”笑尘冷哼一声,不想理会她们。“买下我的人是上官爷儿,我只消侍奉他一人,不需要巴结讨好你们。” 三人一听,虽忿忿不平却无法辩解些什么,只能将愤恨藏在心底,待有朝一日再将这股怨气全数讨回。 正当她们僵持不下的同时,一道卓尔超群的身影踏进她们的“战潮,也像一桶冷水,立即浇熄她们的怒意。 “嗯,这么有闲情逸致,凑在一起聊天?”上官炜打开扇子,眯眸轻笑。 瑶丽轻咬着唇瓣,装出十足委屈的模样,上前攀住他的手臂。“爷啊,这刚进府小婢好凶、好凶啊,吓坏人家了。” “怕什么,她长得这么柔柔弱弱,吃不了人的。”他将视线放在笑尘脸上,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 笑尘勇敢迎视他的眼,以为他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谁知他却是一视同仁,并不特别偏袒谁。 瑶丽见告状不成,却也不敢太过于造次,只得暗暗在心里记上一笔,恨恨地瞪着笑尘。 “若要与她培养感情,过几天再说吧!”他上前霸道地拥着笑尘的腰际,轻扯出一抹笑容。“她可是累了一天了。” 他与她几乎是紧紧依偎着,近得可以轻易地闻到她身上的馨香。 这样亲昵的动作引来她们的嫉妒与不满,可又不好在上官炜面前发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炜将她带进阁房。 瑶丽、双双与夏妍冷眼瞪视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 看来这梁子是结大了! 笑尘被上官炜带进房里后,眼里有着不解,却也带着一丝防备。 她不懂,自己明明已经是他的人了,为何她的防心还是如此之重?仿佛……她很怕他?! 怕?!她皱眉思忖许久,或许是因为自己对他的一切是那么地不熟悉,尤其那霸道却又温柔的态度,更令她感到不真实。 “怎么?”上官炜见她脸色忽红忽白的,推测她可能又在胡思乱想了,忍不住想要逗弄她。“她们刚刚为难了你吗?” 笑尘敛眸,以她淡漠的个性,根本不愿多嚼舌根,便想也不想地摇摇头。“没有,她们只是来与我打声招呼。” “哦?”他挑挑眉,饶富兴味地扯唇一笑。“那么从今天开始,这儿就是你的家了。”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乖顺地答。 他走上前,唇畔勾起的笑容有些邪魅,大掌抚着她细致的脸庞。“从今天起,你便是我一个人的,永远不必回美人楼去了。” “是的,我是爷花了六万两买来的。”她敛下羽睫,努力冷静地开口,不愿被他掌心传来的温暖迷惑。 让男人这么靠近自己、抚摸自己,还是头一次。他的动作如此温柔,不像之前在美人楼里的那些寻芳客,看着她的饥渴眼神似是恨不得摸遍她全身。 她应该要躲避他的碰触,可他厚实的掌心却仿佛有一种魅力,竟教她舍不得挥开。 这男人身上有着她不能理解的魔力,如罂粟花般,只要浅尝了一点,便会让人日渐沉迷堕落。 “虽然我花了六万两买下你,可我却发现自己买回的好像是一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哪!”他看着她美丽的脸庞,缓缓靠上她的脸颊,说话的同时,也以唇瓣磨蹭着那滑嫩的肌肤。“什么时候,你才会找回自己的思想呢?” “我还是我,从没有变过。”她的声音虽然依旧冷漠,但稍稍放柔了一些。 “那在心底的另一个你呢?”他的长指从她鼻尖一路往下,丰润柔软的唇令他的指腹停留了会儿,接着才沿着那美丽的颈子,滑向她的胸口。 她蹙起一双柳眉,语气里有着疑惑。“我就是我,没有另一个我了。”没有答案的问题中,反覆思考却依然绕不出去? 他一直、一直在挑动着些什么,令她逐渐无力招架。 见面才不过三次,他的魅力却在在地撩拨着她的心湖、激起了圈圈涟漪,无法止息。 “你只是一直在压抑自己。”他侧着俊颜,如同一只猫儿欣赏猎物掉入陷阱般地望着她的小脸,发觉她充满疑惑的表情可爱极了。“在这层面具下的你,到底是怎样的风情?我很期待。” 他忆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那倔强的个性,脸上的表情根本只是她的伪装,在她的冰冷面具下,肯定是另一种模样。 期待?!她更加不懂了。 “我、我不是你买回来的小婢吗?”她轻问, “小婢?”他挑眉,轻笑出声。 “花了六万两,只是让你进府当小婢?未免也太小看我所付出代价了。” 那、那他到底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身分? “你呀,是我的女人。”大掌再度往上移,扣住了她的下颚。“从今天开始,只属于我一个人。”他微扬起唇,俊美的脸庞在她的眼里愈放愈大。 温热的呼息喷在她的脸上,如同春风般温柔。他愈靠愈近,在毫无预警之下,覆上她的唇瓣,撷取了她檀口。 她怔怔愣住,自小生在美人楼中,虽懂得男女之间的情事,可被楼主以及媚娘保护得极周到的她,却还不曾与男人如此亲密…… 她的脑袋顿时像是煮开的沸水,咕噜咕噜地窜出许多蒸气,迷蒙滚烫得令她无法冷静思考、甚至忘了推拒。 他的唇是温的,舌尖探进她檀口里,如同灵活的小蛇,挑逗着她的丁香粉舌,一步步地蚕食鲸吞她那剩余的理智,也一步步引诱她堕入他的陷阱里。 直到她的身子瘫软成一滩水,上官炜才满意地离开她的唇瓣,望着笑尘红着脸喘息的娇媚模样,他不禁心荡神怡,眼里有着满足的笑意。 一想起笑尘是属于他的,上官炜心情不由得大好,虽然刚刚还对她的个性太过于冷漠有些许微词,但那倔强的外表下,其实也有一颗纤细的心。 与美人楼中的姐妹分别时,她一滴泪也没落下,就是不想让她们为自己担忧。 呵,他喜欢她这种令人玩味的女子。 日后会有什么有趣的发展呢?他简直等不及了…… 第四章 笑尘来到上官府的消息,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全府。 尤其她的身价更教所有人感到咋舌,所以这几天来,她的厢房外总有许多人引颈企盼,只想看看她到底生得如何美若天仙,让府里的少爷一掷千金。 六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想当然耳,休息过后隔天,笑尘便被府里的老太爷召到前厅评量一番。 她换上一袭鹅黄柔色夏裳,卸下脸上的胭脂薄粉,一头长发也简单地编成两股麻辫,这般朴素的打扮反而更增添她独特的清灵气质。 绕过一重又一重的园子、回廊,她面无表情地让总管领着,缓缓来到前厅。 踏进前厅,笑尘依然低垂着一张美颜,没有任何的情绪,甚至不觉得紧张,如同一座冰山,淡漠地伫立在原地。 前厅里只有老太爷一个人,他正以锐利的眼神审视着笑尘,发现她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地杵在原地。 “笑尘姑娘,在你面前的是府里的老太爷。”总管开口说道,暗示她叫人。 笑尘顺势抬起小脸,依然没有任何情绪,一双澄澈的美眸直盯着老太爷,轻声唤道:“老太爷日安。” “你就是炜儿带回来的花魁?”老太爷的声音冷飕飕地,还带着点轻讽。“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老太爷一见到她冷冰冰的表情,以及默默不语的沉静模样,不禁皱起了一双眉头。“你唤做什么名字来着?” “绝笑尘。” “从小就在窑子里长大?”老太爷毫不客气地问着她。 “是的。”她点头,没有理会老太爷的弦外之音,只是尽本分地一问一答。 “你倒是说说,你哪儿值六万两了?”老太爷怎么看、怎么瞧,就是看不出她哪里特别。 虽是生得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可却面无表情、像个木头。这样的木头美人,他的孙儿怎么会看上呢? 她愣了一会儿,想不出任何答案,最后也只能老实地回答:“或许是因天底下只有一名绝笑尘,才特显我的身价非凡。” “好狂妄的语气。”老太爷头一次见到如此直言不讳的女子。“你也只不过是皮相长得好看了一点、年纪又轻了一点,就值个六万两?”他冷声嗤道,口气非常不屑。 “事实就是如此,我让爷儿花了六万两买下。”她淡道,语气不冷不热。 虽然听出老太爷语中的轻视,但她却仍是不动如山,一贯冷冰冰地应对。 老太爷完全没想到笑尘这区区烟花女子,态度竟是如此高傲,就算他给了她排头吃,依旧不能折损她的傲骨半分,令他一口气哽在胸口。 “就算是炜儿带回来的女子又如何?你的身分依然是风尘女子,别仗着得宠,便不将我这老爷子放在眼里,我还是有权力将你扫地出门。” 笑尘垂下双睫,无力与眼前的老人争吵。 她一向喜爱宁静,不爱与人争吵,就算深知老太爷是故意找碴,她也只想冷漠应付。 “我是被爷儿买下的,能够决定我去留的,也只有上官爷儿,老太爷似乎没有这样的权力。”她说的是实话,自己该服从的人,从来就只有上官炜,其他人根本无权置喙。 “我怎没有权力?我可是炜儿的祖父,当然能将你赶走!”老太爷挺直背脊,头一次遇上这么高傲不屈的女子。 “若不是爷儿赶我走,我是死也不会离开上官府的。”她的嗓音轻轻柔柔,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 “你、你……”老太爷蹙着眉宇,没想到这女子的脾气还真是倔。她那副坚定不移的模样,着实数他咽不下这口气。“别以为仗着炜儿喜欢你,就妄想能坐上上官氏的主母之位!” “我不敢、也从没这么想过。”笑尘朗声说道,不禁动了肝火。“不劳老太爷费心,笑尘知道自己的身分,不会觊觎主母之位。” 老太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没想到自己的话根本无法恫吓她。 “你这丫头片子还真刁,只是个小小的烟花女,竟敢以这口气跟我说话?今日若不削削你的气焰,将来不知要替府里惹来什么样的灾厄!” 笑尘抬眸望着老太爷,眉尖微微拢起,并不觉得自己是以下犯上,只是心中实在有话不吐不快。 她早知道自己的出身低,也压根儿没想过要高攀达官贵人,她只想远离浮华的生活、平平静静地过一生,就算是孤单终老也好。 老太爷这样莫须有的指控,令她心里有些微词,所以才隐忍不住地冲口顶撞。 两人针锋相对的同时,一道好听的嗓音打破了僵局—— “爷,您今个儿这么有闲情?”上官炜正好从外头收帐回来,从下人嚼舌根的内容中,得知笑尘被老太爷传进前厅审问。 他想,笑尘肯定会被顽固苛刻的老太爷评头论足一番,极有可能会藉机找她的麻烦。 再加上笑尘如此倔强的个性,两人的冲突已经可以预见。 果不其然,待上官炜赶到前厅,就见他们俩都各自冷着一张脸,尤其老太爷脸上更是写满了怒意。 “炜儿,这种女人你还带回府里做什么?”老太爷怒红了双眼,朝上官炜生气地低吼。 “爷,我喜欢她。”上官炜来到老太爷身边,打开铜骨扇为他扇扇风。“您怎么气成这样?谁惹您不悦了?” “你还敢说!”老太爷怒瞪着上官炜。“花六万两买回一名刁女做啥?” “爷,她不是刁女。”上官炜将眼光调至笑尘脸上,发现她一点动怒的迹象也没有,甚至瞧不出一丝表情。 冰山美人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自从带她回来后,他连她其他表情都极少见到,何况是盛名的“一笑绝尘”? 若不是出自于她真心喜悦的笑容,那简直比哭还难看,他倒还宁可看她生动的怒颜。 “怎么不是刁女?刚才我差点活生生被她气死!”老太爷冷哼一声。“这烟花女子太目中无人了!炜儿,我不答应你将她收为偏房。” 上官炜安抚着老太爷。“爷,您不喜欢她,我将她安排在西苑后院便是了,平时她不会到东苑让您瞧见的。” “这女子一点也不懂得‘乖巧柔顺’这四个字,亏她还是窑子出身,居然连取悦之道都不会?!这样倔强傲骨的女子,炜儿你怎么看得上?”老太爷又是一阵数落。 在他古板的脑袋里,女子无才便是德,也应该要百依百顺、骂不还口、欲语还羞,而不是笑尘这副叛逆反骨的样子,尤其她身分卑下,竟还敢这么顶撞老太爷,莫怪他如此生气了。 “嗳,爷呀!”上官炜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她可是江南八绝美人之一,虽出身于窑子,却是出淤泥而不染。个性是倔了一点,但聪明伶俐,并不是脑袋空空的绣花枕头。” “炜儿,女人全是祸水埃”老太爷冷冷地说着。“她悖礼犯上,若再让她待下去,总有一天府里会被搞得鸡飞狗跳。” “爷……”上官炜极力帮笑尘说着好话,然而固执的老太爷却还是冥顽不灵,丝毫不为所动。 “明天起,就让她搬出西苑,住进后院的柴房,我会要总管派些婢女的工作给她。”老太爷咬牙切齿地说着,非要灭灭她的威风不可。 “爷……”上官炜为难地皱了皱眉。“我花了六万两买她回来,可不是要让她来做粗活的。” 老太爷挑眉。“你心疼了不成?咱们家大业大,区区一个花魁,就算花六万两回来又算得了啥?女人再找就有了。” 上官炜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笑尘依旧毫无表情的艳容,突然觉得自己真里外不是人呀! 护谁都不对,又舍不得娇滴滴的美人沦为一名婢女…… “爷,这样好了。”上官炜无奈地扯扯嘴角。“把她调来我身边,当我的贴身婢女,这样就皆大欢喜了,是不?” 老太爷虽不太满意,但是见到孙儿没过于偏袒笑尘,气倒也消了一半。“别对她太好,也别忘了,门当户对的姑娘才配得上你埃” 老太爷是说给上官炜听,也顺道要笑尘安分点,劝她别抱着麻雀跃上枝头当凤凰的妄想。 上官炜吁了一口气。“爷,您就别与笑尘计较了,除去这副冰冷冷的模样,她其实是个善良的姑娘。” “不必为她说话!”老太爷蹙眉。 “欢场女子能踏进咱们上官府,就算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要我接受她?哼,等我进了棺材再说吧!” 上官炜耸了耸肩。“好好好,您别气,我这就把她带走。”他跨开脚步,上前牵住笑尘的小手。“走吧,别在这儿碍了爷的眼。”他朝她眨眨眼,示意她一起离开。 笑尘倒也很配合,低垂着螓首,与上官炜一同跨出前厅。 上官炜带着笑尘回到西苑,发现她一路上都默默地低着头,连一句话也不说。 这样沉窒的气氛让人无法忍受,他停下脚步,开口问道:“你难道都不想说些什么吗?” 笑尘抬起小脸,仍旧是不愠不火的冷淡态度。“只有爷儿能安排我的去留,也只有爷儿的命令,我才会去遵从。” “唉,这样的个性,莫怪老太爷会对你心生不满了。”他轻抚她的脸颊。“从没有姑娘敢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 “他不是我的主子。”她老实地回答。 “可他是我的祖父。”上官炜凝视着神色镇静的她。“你瞧,没极力去讨老太爷欢心,现下吃苦的是自己了。” 她抿了抿唇,还是淡淡地道:“没关系,毕竟我卖身给爷儿,不管怎样的苦我都该咬牙撑过去。” “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顺了?”第一次见面时,她那倔强而不服输的拗性子,至今还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柔顺?笑尘微微蹙拢了眉头。 她被他买下,便是他的人了,若不听他的话,岂不是太不懂得知恩图报了? 而且,这些天以来,其实他对她极好,甚至还给她优渥的生活。吃穿用度全不曾匮乏,珠宝首饰、华衣锦服也不曾少过,将她视同珍宝般疼宠着,过的是与在美人楼同样舒服的日子。 或许,比在美人楼时还要更自由,至少她不用“买笑”。 出卖自己虚伪的笑容、出卖那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你是我的主子。”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难道她这般柔顺,也错了吗?他待自己这么好,放下原本的身段,只对他百依百顺也是理所当然呀! “可是,这样的你很无趣。”他扬起笑颜。“言听计从的姑娘我见多了,要是每次都对我这么柔顺,很快地,我就会对她们失去兴致。” “嗄?”笑尘拢紧柳眉。 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表示他很快就会厌倦抛弃她吗?笑尘轻咬唇瓣,认真地思忖着这样的问题。 的确,她从没想过,要是哪天被上官炜丢弃了,她会沦落至怎样的下抄… 她那认真思考的模样,让上官炜差点忍俊不住,当场大笑出声。 他没想到她这么可爱,只是小小撩拨她一下,就能逗得她一板一眼地思考,令他不禁玩心大起,想再逗弄她。 “做回自己不是很好吗?”他一字一句地诱哄着。 “你是主、我是奴,主与奴之间有必须遵从的原则。”她自然地脱口而出,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他缓缓逼近她,扬起好看的笑容。“小尘儿,你脑子里真的有‘男尊女卑’这一套鬼东西吗?” “我既然卖身给爷儿了,对爷儿顺从当然是必要的。”这也是媚娘打小起就对她耳提面命的。 有钱的便是大爷,所以买下她的男人,就是她这辈子的主子。只有主子才能让她无怨无悔地乖巧顺从。 她出身虽卑贱,可她的骨气却不容许其他人轻易践踏。 上官炜不禁无声一叹。她就像一颗顽强的石头,任凭自己怎么点也点化不了,就算再怎么珍惜地对她,她还是不曾卸除心防。 他是不是该换个方式,激起她心中那尘封已久的真实感情呢? 若是再继续这样唱独角戏,那他对她的用心岂不是付出得太没有价值了?! 他大掌磨蹭着细腻的芙颊,这才发现她脸上并末施加任何的脂粉,滑嫩得如同丰脂一般。 她就像个诱人的甜美果实,教人忍不住想一口吞下,更恨不得永远都将她藏在自己怀里,不愿其他男人见到她的娇颜。 纤细柳眉、晶澈杏眸和不点而绛的唇瓣,都如同罂粟,教人渐渐迷失在她冰冷的美丽之中。 “那好吧!”他将手抽离她的脸颊,唇角的笑容莫测高深。“既然你这么‘乖巧柔顺’,那我也只好顺水推舟。等会你就从西苑搬出,移到下人房。” 笑尘抿了抿唇,未了还是答声:“奴婢知道了。”她聪敏地改了自称,要自己认清本分。 唉,这女人外表像个硬石头,可心里却如此纤细缜密。他得想个办法,逗逗这冰山美人儿,激出她对自己的真实感觉—— 上官炜望着美丽聪明的笑尘,心中五味杂陈。 短短一天之内,笑尘便因触怒老太爷,而被贬为府里的婢女。 这下子,她不仅褪下了身上的锦衣华服,还得换上一袭老旧粗陋的婢女服,却依然掩盖不了她的清灵。 一双眸子还是盈满了生气,却也带着不轻易屈折的傲气。 从苑阁栘到后院的柴房,笑尘没有任何怨言,也不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只是忍耐地做好自己角色。 她不再是以往那养尊处优的花魁,而是一名应当“柔顺乖巧”的小婢。 这样也好,更能时时提醒自己,从今以后都要全心服侍上官炜。 笑尘被老太爷赶至柴房的处分,如风一般地飘送到每个人的耳里。 瑶丽一得知这样的消息,也逮着机会赶到后院的柴房一探究竟,瞧瞧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当她来到后院的柴房,果然见到笑尘正在收拾一地的枯草,准备空出干净的容身之地。 “哟,我有没有看错?”瑶丽可乐了,站在柴门口便尖锐地笑出声。“身价六万两的花魁,如今竟然沦落成一名贱婢了呀!” 笑尘只是望了瑶丽一眼,不受影响地继续动手收拾周遭。 “架子还真大呢!”瑶丽眯眸。“这么快就被爷儿打入冷宫了?我看以后你也没什么作为,倒不如快点向我道歉,省得我以后见你一次,便找你一次麻烦。” 笑尘放下手上的工作,挺直了腰杆。“若这么有时间,倒不如回房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的嘴脸,有多么惹人厌。” “什、什么?!”瑶丽瞠目结舌,没想到竟会被讽刺得完无体肤。 “你多来找我麻烦,也不会让爷儿多爱你一点。”笑尘毫不留情地说道:“不如将精力花在自己外表与内在上头,或许爷儿会多注意你一点。” “你懂什么?”瑶丽恼羞成怒,恨恨地咬牙道:“我现在可是爷儿最宠爱的侍妾,所有的姐妹都得要看我脸色,你想跟我斗吗?” “不。”笑尘摇摇头,淡然说着。“我不想与你斗。” 瑶丽听了有些得意。“那你还算聪明,不敢与我为敌。” “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去对付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罢了。”笑尘冷冷地望着瑶丽。 从小在美人楼长大的她,早已看尽了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当然也看透了像瑶丽这种爱争风吃醋的女人。只是任凭女人们再怎么争、怎么吵,男人的心并不会因此而向着赢的那一方,反而可能让他逃往另一个怀抱。 “这么说,你是存心与我杠上就是了?”瑶丽抬起艳丽的脸庞逼问着。 笑尘无奈地吁了一口气。“我只想尽自己的本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很好。”瑶丽冷笑几声。“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常” “那么也请你别忘了。”她不带任何温度,冷漠地开口。“我没有屈服于你的必要,我只听从爷儿的话。你怎么对我,我也会如法炮制地反击。” 瑶丽紧握粉拳,看来这刚进门的小蹄子是在向她下挑战书。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赶出府里的。” “我期待着。”笑尘调回眸光,转过身收拾东西,不再搭理瑶丽。 瑶丽瞧着笑尘那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更是气得牙痒痒地,几乎想将眼前的她撕裂成碎片。 “你不会得意太久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瑶丽撂下一句狠话后,扬长而去。 笑尘则是皱眉望着瑶丽远去的背影,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自己只是想要平静的过日子,为什么还要这么受瑶丽的欺侮呢?她无奈地摇摇头。 就算她心里真对上官炜有任何的情感,那也只是奴仆对主人的崇敬,不该有其他多余的奢想。 这辈子,能待在这么温柔的主人身边,也算是她的幸运吧! 若她的心中还有什么特殊的感情,那就成了一种不知足的妄念了…… 笑尘决心当个没有声音的小婢,却将那刚刚萌芽的种子,深埋在心土之中…… 第五章 一夕之间,笑尘成了府里最常 被谈论的话题。 自她沦为下人后,不少奴仆都想见识见识身价六万两的美人儿。 她换上一身粗布衣裳,素着一张小脸,就连唇瓣也少去朱绛。但无论如何,笑尘依然是笑尘,外在的朴素装扮也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的气质,及浑然天成的魅力。 她对谁都是冷漠相待,但也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倒没人会特意找她麻烦。 只是她不晓得,瑶丽时时刻刻都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要抓到什么小辫子,就会狠狠地恶整她一次。 这日,笑尘从厨房走出,手上捧着上官炜的午膳,准备绕过回廊回到西苑。 无奈在回廊时,便遇上脸上有着不怀好意笑容的瑶丽。 低着头走路的笑尘蓦然被挡住了去路,她抬眸一瞧,一见是瑶丽,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有事吗?”她冷然觑着瑶丽,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挡住自己的去路。 “没什么。”瑶丽扯起红艳的唇瓣。“只是没想到咱们冤家路窄,怎么走、怎么绕,就是会碰面呀!” 笑尘敛下眸,不想与她争吵。“请让让,我急着送午膳给爷儿。” 瑶丽眯起一双美眸。“这么快就想走呀?”她故意伸手撞了笑尘一下。 “你……”她差点打翻手上的膳食,笑尘皱眉瞪着瑶丽。“你是故意要来找麻烦的吗?” “没、有、错!”瑶丽冷笑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瞧你倒是当婢女当得挺自得其乐的嘛,完全不觉得丢脸呢!” “我有什么好觉得丢脸的?”笑尘冷冷问着,对瑶丽的挑衅感到不耐。 “啧,装傻也改变不了事实。”瑶丽侧着头,冷笑一声。“谁知道你心里打什么鬼主意?是不是妄想博取同情,藉此跃上枝头当凤凰?” “你以为我是你?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想法?”笑尘冷着嗓子毫不留情地回嘴。 瑶丽本想在口头上占便宜,却总是输伶牙俐齿的笑尘一截。才这么一句话,便又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她对笑尘是恨之入骨,恨不得能将她扫地出门,然而在府里,瑶丽的地位也不只过是一名侍妾,对于笑尘只能来暗的,并不能玩明的。 只是瑶丽实在无法咬牙咽下这股怨气,她倏地动手打翻笑尘手上的膳食,似乎这样就能消去自己心中的不快。 笑尘就这么失手将食盒翻倒在地,人也被瑶丽一推,跌落在汤汤水水之中,模样十分狼狈。 “你——”笑尘皱眉,看了看全身沾满了油腻的自己,一抬眸便见到瑶丽扬起得意的笑容,一副看她笑话的嘴脸。 笑尘从容从地上站起,不顾身上的油腻,一声不吭地捡起了地上还剩一半菜肴的瓷盘,猛地往瑶丽身上抹去。 瑶丽怎么对她,她便还予几分的颜色;不让自己吃亏,更绝不让别人占她任何便宜——这是她待人的原则。 瑶丽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惊人之举,身上美丽的华服立即遭殃,也沾上了汤汤水水。 两人美眸圆瞪,气氛剑拔弩张,几乎就要大打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抹白色的身影插入她们之间—— 上官炜皱着两道好看的剑眉。“你们……在做什么?”他瞪着满地的残羹余肴问道。 瑶丽一见到他,马上哭丧着小脸,小手不依地拉扯着他。“呜、呜……爷,您刚刚看见了吗?这小贱婢对我动手动脚的,莫名其妙地就找我麻烦……” 上官炜眯眸瞥了瑶丽一眼,对她没有半点心疼,反而将眼光移到笑尘身上,审视她全身之后,又拉起她手臂仔细瞧着。“有没有哪里烫着了?” 笑尘愣了一会儿才摇摇头。“没有。” “爷……”瑶丽没想到自己竟被冷落了,她嘟起粉嫩的红唇。“爷偏心,为什么只关心这小蹄子,人家、人家被她欺负了耶!” “谁欺负谁,我从刚刚就看得一清二楚。”上官炜冷漠回应。“你找她麻烦,却落得一身腥,是自己活该。” “爷……”瑶丽倒抽一口气,之前总是轻声细语的爷儿,竟然对自己说出这么重的话,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他轻叹口气,不顾笑尘身上的油腻将她拥入怀里,绷着俊颜望着瑶丽。“女人争风吃醋的样子是非常狰狞的,再不能好好相处,休怪我赶人出门。” 听见他不留情地撂下狠话,瑶丽脚步踉跄地退了几步,满脸不敢置信。 他不再搭理她,拥着笑尘头也不回往西苑走去。 瑶丽只能颓丧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她万万没想到争风吃醋的下场,竟是让自己看清上官炜只宠护笑尘的事实…… 这教她……难以接受! 蛊惑爷儿的狐狸精;总有一天,她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阁房一隅,绣功精致的屏风后,水气氤氲。 桧木桶里的热水温度适宜,水面更飘浮着数十朵花瓣,花香四溢。 笑尘坐在木桶边缘,撩着温水,拨出一圈圈涟漪,看着花瓣跟着水波摇曳。 而她的心,也如同花瓣般浮动不定。 她原本以为他会大声斥喝自己,然而上官炜将她带回阁房后,却连一句责骂都没有,反而要下人备一桶热水,让她清洗身上的油污。 他还体贴地审视她全身上下,看看是否有哪儿受伤,好在她安然无恙,才让他松了口气。 她的心因为他这样的举动,而掀起了不能停止的波澜。 他是真心待她好,一心一意地护着她,不愿让她有一丝丝委屈。 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么好呢?她抿着唇,细细回想,却找不到答案。 轻叹口气,她褪去娇躯上所有遮蔽物,那匀称纤细的长腿往桧木桶一跨,感受到热水带来舒适的暖度。 笑尘舒服地吁了一口气,她长睫半掩,带着慵懒的浅笑,全身渐渐放松,雪白的芙颊也红润起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平复和缓。 她闭上双眸,享受着热水的洗涤,逐渐迷蒙的意识让她忘了时间的流逝,也忘了留意身旁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而她仍未警觉,迳自闭着双眼享受着短暂的悠闲时光。 上官炜见笑尘这么久没出来,担心地往屏风里头一探,发现她正舒服地眯起双眸。 他走近她身边,一双黑眸眯起,眼里有着深沉的欲望。 桧木桶里的娇躯,那裸露的香肩曝露在热气中,羊脂般的无瑕肌肤被热气呵出了粉嫩红晕…… 第六章 吱吱喳喳的麻雀声,以及斜射进窗棂的夕阳,唤醒了软榻上的人儿。 笑尘微微翻了个身,立刻发现全身上下僵硬得很,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令她蹙拢了柳眉。 “痛……”她轻咬着唇瓣坐起,才发现自己光溜溜地不着寸缕,羞得又钻入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美目瞧着四周。 察觉自己身在上官炜的房里,她低吟一声,霎时回想起稍早发生的一切。 一想起方才自己与上官炜结合的种种画面,便让她红了双颊。 笑尘拉过披在一旁的衣物,慌乱地下床穿戴好之后,才发现榻上有滩血渍,一张小脸更加酡红。 要是被人看见了,那该如何是好……她急急忙忙地收拾榻上的被单,欲趁着四下无人时,拿到后院井边清洗。 而当她手忙脚乱地来到门边时,却被一抹俊挺身影给撞得连连退了几步。 “小心。”上官炜一把勾住那纤细柳腰,将她稳稳揽入怀中。“走得这么急,做啥去?” “呃、呃……”笑尘站稳了脚步,手上抱着被单的她,一见到上官炜便羞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上官炜眯眸觑着她手上的东西,一拉开来,才发现是被单。 她红着小脸,低下头呐呐说道:“这、这……我想拿到后院井边清洗。” “为什么要清洗?”他不解地将被单摊开,一抹血渍映入眼帘,让他怔了下。 “就、就是……”她已经羞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无措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嗯?”他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血渍罢了,等等要嬷嬷收下去洗干净便是了。” “不!”笑尘连忙摇摇头,挣开他的怀抱。“这、这不能让人看见。”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难道他不懂吗? 他随手将被单扔到一旁,大掌牢牢箝住她的纤腰,与她额对额、眼对眼。“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看见?”望着她酡红的粉颊,他满意地笑了。 “会、会遭人议论。”她说得极小声,知道自己的身分不容许与他平起平坐。 “会被谁议论?”他抱着她坐下,让她亲密地叠在他腿上。“你是我的人,还会怕谁将我们兜在一块?” 她沉默了会,摇头道:“我只是府里的婢女、您买回来的女子,本就不该与爷兜在一块……” “你就这么看轻自己?”他拢起眉,不爱见她这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她明明就是个倔强的女人,为何自从被他买下之后,却渐渐变得畏首畏尾,仿佛再也抬不起头来,再也无法迎视他的眼? 他不喜欢这么没有主见的女人,他看多、也遇多了。 “我不是看轻自己,而是……”她敛下羽睫,额前垂落的发丝让他看不清她真正的表情。 “而是什么?” “我认清了自己的身分。”她云淡风轻般地低喃。“做自己分内该做的事,不该妄想些什么。” 上官炜皱紧了眉头,她这副贬低自我的模样,让他对她更是又怜又气,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很快会厌倦她了。 “你根本认不清自己的身分。”他眯眸,耐性宣告用罄。“你一直没弄懂自己的身分!” 见他生气的模样,笑尘倒抽了一口气。“爷……” “我讨厌唯唯诺诺的女人!”他勾起她的下颚,危险地低吼。“这种女人我身边已经够多了,不需要添你一个。” 他对她就是有种疯狂的迷恋……尤其与她日日相处,更发现她那倔强中带着温柔、冷漠中却又带着羞怯的个性。这样的女人,怎能不教他再多看几眼呢? 而她那伪装的冷漠,更让他想要征服、融化,让她也能将自己放在心上,正视他付出的所有感情。 “可是……我是爷买回来的,若是不顺从爷,岂不是忘恩负义了。”她的声音细如蚊蚋。 “若想报答我,就恢复成原本的你。”头一次,他用冷漠的语气说着。“你知道我不缺女人,女人对我来说就像一件衣裳,我有权利腻了就丢!”他说得百般无情,令笑尘愣住了。 他、他为什么变得如此陌生?笑尘微张着菱唇,见他难得地变了脸,对自己说出这么重的话来。 对于他,她是不是知道得太少了? 见她依旧保持沉默,上官炜有些不满。他将她放回地上,冷冷地望着她。“如果你还要这样小可怜似的委曲求全,府里多得是比你更娇柔媚艳的女人。”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怒气,笑尘感到不知所措。 “爷……”她皱着小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上官炜决定要让她吃吃苦头,好让她表现出真实的自己,不再这么畏畏缩缩。 他要的不是如此柔顺的女子,而是一名能让他倾心相对的姑娘。 笑尘……的确美得令他动心,可她的矫情,却开始令他感到厌烦。 “就算你空有绝世美貌又如何,满脑子迂腐思想,这样的女人俯拾皆是。”上官炜口气倏地变冷,一双虎眸中也没有多余的感情。 他、他为什么生气?此时的状况已不是笑尘能够理解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没来由地责怪起自己。 见她的表情依然带着不解,他确实很生气。 难道她还不明白他的真心吗?自己对她的迷恋早已转成了爱。经过昨夜,他更是败在她的魅力之下,只想将自己满腔的爱意都捧到她的手上。 两人沉默良久,见她依然没有反应,上官炜觉得似乎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许他在她眼里,不过是个过客。 这样的女人,就算他怎么爱她,她依然如同一朵自开自落的鲜花,永远不懂得他的付出,只会迳自散放香味,却忘了回馈他的灌溉。 那么他的宠爱,又是为了什么? 上官炜放弃与她沟通,打开手上的铜扇。“若现在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就是你的本性,那只能说是我看走眼了。”抛下这句,他头也不回地踏出房间。 笑尘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他的话如同一阵雷,将她劈得头昏脑胀,也让她无法思考。 顺从他的自己,难道也错了吗?这个问题在笑尘的心里不断回荡着,却找不到解答…… 答案,到底在哪里? 自从上官炜拂袖离去之后,笑尘纠结的柳眉便不曾解开过,眼里更有着无限的哀愁。 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准时回到房里,也不再处处缠着她,听府里的嬷嬷说,他现在都留宿在瑶丽房里。 这个事实让她的胸口泛起了从未有过的酸涩。有好些时候,她很想、很想偷偷地去看他一眼,然而现实却立刻将她拉回——她不能这么做,因为自己只是一名小小的婢女。 可是……心却隐隐作疼,彷佛有上万根针扎着她全身,让她肝肠寸断,一颗心几乎要碎裂一地。 她就像个被主人丢弃的布娃娃,只能蜷曲在角落,默默地等着主人能再次收留她。 少了上官炜的保护,瑶丽在得知笑尘被冷落之后,便藉这大好机会欺负她,将之前受的气、吃的亏全部讨回。 她间接买通了府里的嬷嬷,将所有杂事一律推到笑尘身上。 工作一天比一天还要加重,笑尘却咬紧牙根,没有一句怨言。 这天,嬷嬷吩咐她将一盅冰糖燕窝端到瑶丽的阁房,爷儿下午在她房里休憩。 一听到能见到上官炜,她的心竟然开始急速狂跳,甚至连原本泛起的酸涩都逐渐被抚平,只留下一丝甜蜜。 应该已归于平静的心,却因为他的名字,而骤然失序地怦怦乱跳。 是因为与他好些天没见,还是因为他的不闻不问令她感到怅然若失呢? 笑尘手上端着冰糖燕窝,小心翼翼地前往西苑。 然而,穿过重重回廊、来到瑶丽阁房前的她,却听见一连串娇软的嘻闹笑声。 笑尘眉头一拧,一阵揪心的痛楚又重新缠绕她心头。 她低着头敲了敲房门,轻声唤道:“爷,奴婢送来甜汤了。” 房内本是一阵嘻闹,一听见笑尘的声音,立即陷入一片寂然,许久之后,一名年轻貌美的姑娘才前来开门。 笑尘一抬起眸,便见到上官炜坐在里头,俊挺身影慵懒地斜倚在椅背上,眯起他那双好看的黑眸,望着她的动作。 他选择避不见面,只想让她感觉到他的愤怒,也让她明白“相思”的滋味…… 然而,她真会懂吗?他不知道,只能假意与瑶丽走得近,暗中观看她心中到底有没有他的存在。 瑶丽坐在上官炜身旁,一见到笑尘,脸上表情僵了僵。 笑尘抿紧唇,不敢与他对上眼,怕泄漏此刻心中的激动。她望着自己的鞋面,目不斜视地端着甜汤跨进门槛里。 一旁名唤夏妍的女子趁着笑尘经过自己身边,故意伸出小脚,害她狼狈地跌了个狗吃屎,手上的甜汤也就这么飞了出去。 见到这景况,除了上官炜外,其他女子部掩嘴偷笑,尤其瑶丽更是毫不掩饰地讥笑出声:“唉呀,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呀?瞧瞧你笨手笨脚的样子,难怪不得爷的宠呀!” 上官炜没出声制止她们对笑尘的恶作剧,仍若无其事般地暗中观察着她。 她会一如往常地继续忍气吞声,还是出乎他预料地反击? 然而笑尘在上官炜的面前,依然是逆来顺受的模样。她抿着唇,默默上前捡拾一地的瓷碗碎片。 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生气,毕竟现下的她,就算成了众人的笑柄,也没有动怒反击的权力。 上官炜瘪了瘪嘴,有些失望,倒也不出声帮她,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等着看她还能忍受多久。 瑶丽见他没有出面制止,便更加放肆。她来到笑尘面前,抬起绣鞋往笑尘手背一跺,强迫她停下收拾的动作。 “贱婢,你这副小媳妇的模样,是想博得爷的同情吗?”瑶丽高高在上地望着笑尘,冷冷说着。 笑尘皱着眉,下意识地撞开瑶丽的脚,眉眼间浮上了一股倔强。 瑶丽见她如此放肆,上官炜又没有插手的意思,更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般地一步步逼向笑尘。 她非要将笑尘逼到无路可退,才能消去心头之恨,于是趁着笑尘收拾地上的碎片时,又一脚跺了下去。 笑尘的手霎时被满地碎片剌入,冒出汨汨鲜血来,她吃痛地轻喊一声。 上官炜见状,差点从椅上弹跳起来冲到她面前,可最后还是强忍住,依旧不动声色。 笑尘倔强地没再喊出半句疼,只是冷冷地瞪了瑶丽一眼,吭也不吭一声,继续捡着地上残余的碎片。 瑶丽还不放过她,故意接过一旁女子手上的茶杯,将剩余的茶水倒在她头上,并以取笑她的狼狈模样作乐。 上官炜握紧了拳头,极力忍住想吼人的冲动,但为了让这冰山美人开窍,他还是咽下怒火不发作。 笑尘终于忍不住了,待收拾好一地狼藉,她便用力将瑶丽推开,以一双愤怒的美眸瞪着她。 “你别败人太甚。”虽然她的身分只是小小的婢女,但在美人楼却未曾尝过这样的欺凌对待。她再也顾不了什么身分、顾不了是不是在上官炜面前,一股脑儿地将怒气爆发出来。 上官炜眼里闪过一丝激赏,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们。 “哟,你这婢女竟敢如此大声说话?”瑶丽以为上官炜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于是也双手插腰,无所畏惧地往前一站。 “那又怎样?”笑尘冷声说道:“我的主子并不是你。”所以,她没必要看瑶丽的脸色过活。 “你……” “够了。”上官炜终于出声阻止她们的争吵,颀长的身子站了起来,将瑶丽轻推到一旁,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笑尘从地上扶了起来。 笑尘怔愣住,没想到原本保持沉默的他,竟会上前将自己扶起,还制止瑶丽对她的欺凌。 “爷?”瑶丽及其他女子皆不明白他为何又变了脸色,站在笑尘那边。 上官炜眯眸,迳自拉着笑尘便住房外走去,留下傻眼的她们。 一干女子见他离去,便又吱吱喳喳地讨论起来。 “爷是吃错药了吗?”双双来到瑶丽身旁,蹙着两道好看的眉。“怎么这样反覆无常啊?” 瑶丽沉下一张美颜,冷冷地望着门外。 她知道,上官炜的心里还放着笑尘,甚至能感觉到笑尘在上官炜眼中,有着特别的地位。 “丽姐姐?”夏妍唤着瑶丽,以为她惊吓过度、失神了。 “最好别让我逮到把柄!一有机会,我绝对会将这狐狸精扫地出门!”瑶丽恨恨地说着,双手绞着绣帕。 双双与夏妍对看了一眼,互相交换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隔岸观火的她们明白,这场龙争虎斗恐怕会两败俱伤,到时或许能渔翁得利、捡个便宜也说不定。于是,双双与夏妍各怀心事,打着不同的算盘。 笑尘被上官炜带回房里后,便见他丢下自己,忙着翻箱倒柜。 她站在门边,不发一语地凝视着他忙禄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委屈,可惯于故作坚强的她,只是咬着唇瓣低头望着被扎伤的小手。 经过一阵寻找,上官炜终于翻出一罐绿瓷小瓶,打开之后,瓶口立刻逸出薄荷的香味。 “过来。”他坐在椅上,一双虎眸望着她。 她抿唇不语,眼里闪过一抹好强的光芒,正考虑着要不要乖乖地走向他,不知道他想干啥。 他挑了挑眉,看着她不肯上前的模样,不满地撇撇嘴。“怎么,一副怕我将你吃下肚的模样,你就这么讨厌我?” 她一听,急得摇摇头,连忙来到他的面前,秀丽小脸上有着小心翼翼的表情。 她不讨厌他,一点都不会啊! 甚至,心里最柔软的一角,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被他占满了…… 刚刚明明如此倔强,为何在他面前又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呢?他叹了一口气,伸出大掌握住她的细腕。 她终于明白他方才的举动了,原来他是想帮自己上药。 在帮她上药之前,他仔细地检查着她的青葱五指,谨慎审视着伤口里是否有残余的碎片。 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如同对待珍奇异品,怕不小心摔着、碰着,更怕他一粗手粗脚便会弄痛她。 他刮了点凉膏,平抹在她的手掌上,顿时从伤处传来一股麻剌的感觉,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见她蹙起双眉,他轻问:“疼吗?” 她努努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言不由衷的回答令他失笑。“该倔强的时候不倔强,该柔弱时却又不柔弱,你呀……怎么这么矛盾?” 她一愣,咬了咬唇瓣。“爷……” “嗯?”在她伤口上抹好凉膏,他炯炯的虎眸凝望着她。 “如果尘儿哪儿得罪爷儿,请爷儿不要生气。”其实,她很害怕上次异常冷漠的上官炜,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他挑眉问道。 “不知道。”烦恼了这么久,她还是找不到答案。“如果是我的柔顺惹爷不高兴,那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改进了。” 他莞尔一笑。“你现在这样子可好多了。”他将她往怀中一带。“心里有任何事,问出口不就得了?” “嗄?”她蹙眉,为何每回总是跟不上他的思考呢? “我要你做回真正的自己。”他的长指拂过她的眉间,抚平那里的皱撸“就是不要你为了现实低头,这样会掩住了你原本的光芒,蒙尘的珍珠,永远都吸引不了我的目光。” 她轻叹了一口气,望进他柔情似水的眼中。“男人,不是都喜欢娇柔听话的姑娘吗?” “若府里已有一堆这样的姑娘,就不足以为奇了。”他以衣袖擦拭着她发丝上的水珠。“多少女人想爬上我的床,然而我却独独钟情你这朵冰山玫瑰。”他还真是自虐,竟在不知不觉中,中了她甜美的蛊。 她沉默着,却掩不住心中的雀跃狂喜。 他、他的意思是说——他喜欢她? 为何平时毫无感觉的心湖,此时却不停掀起惊涛骇浪? “做你自己,笑尘。”他覆上她的唇,轻轻说道。 做自己?笑尘沉浸在这个吻中,他吻得她全身酥软,差点瘫成一滩柔水,何况是找回她原本的自己…… 唔,这个问题真的好难哦! 第七章 就算上官炜给她的问题很难,但至少她渐渐发现,其实他是真的非常宠她。 于是,他们又恢复了之前的形影不离,无论上官炜走到哪儿、去到哪儿,他的身边一定紧随着笑尘。 他们过于亲昵的行径连老太爷都看不下去,心想依照孙儿风流的个性,再这么下去,府里唯一的血脉香火,就要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祸水给导入歧途了。 老太爷心中早已有了门当户对的人选,早些时候,他见到城外故友的孙女时,便打定主意非要她嫁入上官府当孙媳妇不可。 先不论外貌、长相,光是她周身散发出的书卷气质,以及那眉眼之间的慧黠,就教他喜爱不已。 而且故友的孙女更是爷爷长、爷爷短的,哄得他无处不服贴。 于是老太爷就这么“先斩后奏”,悄悄派媒婆上门提亲,将这门婚事订下,毫无预警地将陌生的两人凑在一块。 直到今日,老太爷才临时宣布将有贵客来临,吩咐下人要好生侍候他未来的孙媳妇。 当然,消息也传到了上官炜的耳中,老太爷自当对他耳提面命,要好好款待这名娇客。 上官炜接到老太爷的命令,便踏出西苑,前往前厅,笑尘随后跟上。 “不知是什么样的贵客光临,让爷这么急?”上官炜放慢脚步,回头笑问。 笑尘侧着头说道:“听说是老太爷旧识的故友,要在府里住上几天。”最近府里忙成一团,想来应该是为了迎接这名贵客, “是吗?”上官炜挑眉,猜不出爷爷的葫芦里卖些什么药,只能乖乖来到前厅一探究竟。 然而在进厅之前,听见里头传来一阵交谈声,其中并夹杂着年轻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上官炜心里立刻有了底,也大概知道老太爷打的是什么算盘。 当他与笑尘一同进入前厅,果然见到一位身着粉色锦服的女子,站在一名老者的身边,娇羞地低着头,以绣帕掩嘴轻笑。 女子一望见上官炜踏进厅,竟意外地表现得落落大方,她看向上官炜,与他对上了眸。 上官炜认真端详女子的长相,她确实是生得美若天仙,眉眼之间更有一股说不出的清灵,美丽的程度与笑尘不相上下。 然而,眼前的姑娘似乎就是少了那么一点……令他动心的理由。 “爷。”上官炜扬起笑颜,来到老太爷的身边。“听说今天有贵客到来?” “是阿是啊!”老太爷冷冷睨了笑尘一眼,然而转向客人时,又是和蔼可亲的另一张脸。“这是爷的故友,城里从事茶叶经营的常府,快叫人呀!” “见过常爷。”上官炜有礼貌地抱拳作揖。 常太禄呵呵笑了笑,拊拊花白的长胡。“哈哈,上官兄的孙儿果然一表人才,听说府里上下的买卖,都是由你主事的?” “是爷爷在旁教导,炜儿才有这样的成就。”上官炜谦虚地回答。 “这是我的孙女。”常太禄朝一旁的年轻女子招了招手。“语儿,过来见见上官公子。” 常嫣语搦搦婷婷地上前一福,清脆嗓音仿如黄莺出谷。“见过上官公子。” “姑娘不必多礼。”上官炜礼貌性地回着,眼光没在常嫣语身上逗留,反而好奇地移往笑尘的方向,发现她低垂着头,没有什么表情,安安静静地像一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呵,每回只要一稍不注意,他的笑尘就变成石头,连个表情都没有,就连她在想什么,旁人也无法得知。 “他们年轻人见过面、也打了招呼。”老太爷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精了,想让这对金童玉女培养感情。“炜儿,语儿姑娘头一次来咱们府里,你就带她到处晃晃,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 上官炜拢眉,看来他猜对了,老太爷果然想将他跟这各姑娘送作堆。 “爷,我……” “好了、好了。”老太爷不让上官炜有拒绝的机会,半途截了他的话。“语儿呀,你就跟我的孙儿一起到前院走走吧!” 常嫣语嫣然一笑,大方地点头。“那就麻烦上官公子了。” 上官炜眸中闪过几不可察的光芒,可脸上还是维持一抹笑容,现下局势似是不容自己推辞,他只得无奈打开手中的铜骨扇。 “请。”他朝常嫣语点了一下头,让她先走出前厅,经过笑尘的身边时,偷偷握了她的小手一下。 笑尘回过神,急忙抬头跟随在后面,心里却异常难受。 老太爷的话就如同一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而且刚刚她也瞧见了常 姑娘的长相,发现常 姑娘不但标致、气质更是高雅。 这样出众的女子和自己简直是天差地别呀……她、她拿什么跟人家比呢? “瞧他们多么相配,若能再看对眼就更好了。” 尤有甚者,在她离去时,老太爷故意扯着嗓子,仿佛是说给笑尘听。“真是天赐良缘、门当户对埃” 这句话落进笑尘耳里,如同一根针狠狠剌进胸口,痛得让她拧起双眉。 她仿佛由幸福的云端坠入地狱,心,正汩汩地冒出鲜血…… 就算心里被扎了一个洞又如何?天生不善把情感表露于外的笑尘,依然是冷着一张美颜,跟在上官炜与常嫣语后头。 上官炜虽十分在意笑尘的表情,频频回首关心,然而身为主人,又不能太冷落贵客,在取舍之间,他还是决定先好好款待常嫣语,免得被人议论他待客不周。 常嫣语也是个聪明的姑娘,见上官炜身后总跟着一名婢女,其形影不离的程度让她都开始觉得怀疑。 更何况上官炜老下意识地住后睨去,可见那婢女的身分并不简单。 直到他们一同来到池旁小亭,共赏盛开的荷花时,她才能好好地打量笑尘。 那未拖困脂的小脸上有着绝美的五官,两道不画而黛的柳眉、一双熠熠如星的美眸。厚薄适中的唇瓣此时正紧闭,眉间有着道不尽的倔强,眸中却又带着一丝忧愁。 虽然身上穿着婢女的粗布衣裳,却还是掩不住她姣好的窈窕身材,骨架瘦弱却不病态,反让人想捧在掌心疼宠。 笑尘发现这道注视的目光,于是抬眸寻着,与她对上了眼。 “原来上官府别有洞天,不但有假山流水,还有这让人休息的石亭,想来必定费了上官公子不少心思。”常嫣语调开视线,找了个话题与上官炜攀谈。 上官炜保持翩翩风度,给了她一个礼貌性的敷衍笑容。“这全是老太爷费心布置的,若他听到你这样夸赞,一定会感到十分荣幸。” 很明白地,上官炜正在“拒绝”她,以暗示的方式。 常嫣语并不以为意,抿唇笑了笑,坐在石椅上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荷池。“前阵子我才听说,上官公子斥资钜款赎下一名花魁是吗?”她一边问着,又将眼光挪回他身上。 上官炜从容地摇着扇子,并不做正面的回应。“常 姑娘也听到这风声了?” 常嫣语轻笑着,点了点头。“这阵子,有关你的大小轶闻,城里城外真可说是谣言满天飞哪。” “是吗?”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望向笑尘,见她默默地站在一旁发愣,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我想……”常嫣语扬唇一笑,顺着他的眼光探去,也看向笑尘。“想必那位姑娘就是上官公子以万金买下的美人儿吧?” 笑尘闻言一愣,对上那双莫测的晶眸,见常嫣语朝自己露出笑容,她难得显得张皇失措。 “她只是我的贴身小婢。”上官炜挑眉,轻描淡写地带过。 “是这样吗?”常嫣语笑弯了眉眼。“那是不是能请上官公子,让这位贴身小婢倒杯茶给我呢?” 上官炜淡淡瞥了常嫣语一眼,最后放柔脸上的线条对笑尘道:“尘儿,能麻烦你端茶来吗?” 笑尘眨了眨眼,点点头。 “是。”她多望了常嫣语一眼,才转身步出亭子,留下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见笑尘的背影渐行渐远后,他才又将注意力放回常嫣语身上。“你将我的小婢支开,是有话想跟我说吗?” 常嫣语以绣帕掩着小嘴,呵呵笑着。“上官公子真是聪明,一看就知道小女子的用意。” “不敢当。”上官炜收起扇子,再次挑眉。“咱家的老太爷是不是已经准备将我出卖了?” “噗……”她噗哧一声,被他无奈的表情及话语逗笑了。“这么说来,上官公子你并不知道,上官府已向常府下聘了呀?” 他失态地倒抽了一口气,但很快恢复镇定,以玩笑的口吻戏道:“老太爷想寻第二春?而你愿意下嫁?” “嗄?”她怔了一会儿,最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上官公子真爱开玩笑,老太爷是帮你订下这门亲事。” “对象是你?”他眯眸望着她,似乎带着评估。 “常府里就只有我这个姑娘,上官公子认为呢?”她笑着回问。 他沉默一会儿,最后只淡然回答:“在下不敢高攀。” 常嫣语因他话中明白的拒绝一愣,但随即又是平然大方的模样。“可惜事情已经成定局了,爷爷们似乎是认真的。” “我想,我不会答应这门婚事。”他望着常嫣语,认真地回答,头一次拒绝送上门的女子。 平时喜爱美人的他,竟然没对常嫣语动心,只因他的心、他的人早被笑尘满满地占据了。 若是笑尘能这么无忧无虑、开朗笑着,那该有多好…… 常嫣语对他的回答似乎有些讶异,但却没有其他的情绪,既不生气、也不感到羞恼。 好一会儿,她才轻吐一句。“我能否听听上官公子不答应的理由?” “我有心上人了。”他回答得很干脆,甚至不怕伤了常嫣语的心。 “是刚刚那位姑娘吧!”尽管已经知道答案,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着。“瞧她的样貌、以及跟你形影不离的模样,其实不难猜中。” “如果你认为是,那就是了。”他仍不做正面回应,只是摊了摊手。 “那就是了。”常嫣语扬扬嘴角。“那我是不是要有成人之美,成全你和那位姑娘呢?” “求之不得。”他毫不迟疑地接话。 常嫣语并未因此露出不悦的表情,只是将眼光放在荷池中,唇边有抹难测的笑容。 这时,笑尘从厨房端来了茶点,上官炜起身主动地接过她手中的托盘。 “我来。”他替常嫣语斟茶,却让笑尘退到一旁。 常嫣语看着上官炜自己斟茶的动作,就已说明一切了。 他一定很宠爱这婢女,要不然不会亲自接过她手中的茶点,接着再放下身段,为客人斟茶,舍不得她动一下手。 “常 姑娘,请用茶。”他将茶送到她的手中,接着转回石桌前,又倒了一杯。 常嫣语以为他是要斟给自己喝,但却见他旋身将茶杯端到笑尘的面前,交到她手上。 “爷,不行碍…”笑尘知道常嫣语的眼光一直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根本不敢接过。 “你来回奔波这么辛苦,喝一口茶不会怎样的。”他将杯子放入她手中。“喝吧!茶凉入喉就不甘了。” 笑尘小心翼翼地觑了常嫣语一眼,见她扬起一抹微笑,才迟疑地收下,轻啜了一口。 然而,常嫣语的心里已经由此获得一个明确的答案—— 上官炜——不是属于她的男人…… 因为老太爷的热情邀约,常太禄以及常嫣语决定在上官府里住下。 老太爷处心积虑地要将上官炜与常嫣语凑成一对,而且处处为他们制造机会。 笑尘不是笨蛋,她也很明白老太爷的决定。 一整天下来,直到晚上休歇了,她的脑中依然不停地回荡着老太爷那番话—— 上官炜与常嫣语是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的金童玉女。 而她呢?只是个用六万两“买”回来的烟花女子,哪能跟出身良好的千金小姐比拟呢?笑尘闷闷地想着。 上官炜将她带进房门,待木门一合上,便将她往怀里一拥。 “尘儿,你今天心事重重一整天了,怎么啦?”他轻啄了下她的唇瓣,好声好气地问着。 她欲言又止,最后决定压下心里的委屈苦涩,摇摇头表示没有。 “又摇头?”他皱眉,以食指勾起她的下颚。“是不想说?还是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她不敢面对他灼热的眼光,有些许的心虚。 “那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的眼光?”他带着她来到软榻上,一双铁臂紧紧地将她箍祝“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忘了吗?” 她咬着唇瓣,最后轻叹一口气,轻启芳唇。“常 姑娘……很漂亮。” “比起你,却失色了好几倍。”他扬起笑容,反应灵敏地回答。 在他心中,他的笑尘永远是独一无二的,确实不是任何女人可以替代的。 “她、她很适合爷……”她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说着。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她适不适合?”他敛起笑容,认真地道。 听他这么说,她的心里渐渐渗进一丝甜蜜,却仍轻咬着唇瓣,带着娇嗔的口吻道:“爷不觉得常 姑娘出身良好,而且与爷十分登对吗?” “若我是这么迂腐的男人,就不会处处开通、非要得到你不可。”他抬起她的下巴逼她对上自己的双眼。“别再因为身分而唯唯诺诺的!” “可、可是……”她嗫嚅着,眼神游移不定。 老太爷的话对笑尘仍有着一定的影响,她心里还是很在意—— 是否该正视自己的身分,别再幻想着上官炜是属于她的? 是啊,她凭什么这么想呢? 她绝笑尘虽是美人楼里当红的花魁,可出了美人楼以后,她只是上官炜买下的姑娘,跟其他卑微的烟花女子并无二致。 何况,上官炜还在府里豢养许多侍妾,若是哪天她不再得宠,下场必定与她们一样,将无人问津地在府里的角落度过余生…… 这样的生活,她能忍受吗?笑尘意识到种种现实,不禁有些惶恐。 “可是什么?”他侧着头,不悦地望着她犹豫的小脸。“尘儿,把你心里所想全都告诉我。” 怱而,她像只爱撒娇的小猫,猛地扑进他怀里,想取得一丝温暖。 头一次见到笑尘如此热情、投怀送抱的举动,他不由得怔了一下,大手轻轻抚摩着她瘦弱的背。“怎么了?” “常、常 姑娘好漂亮,人又直爽大方,而且气质与家世都是数一数二的好,这样的女子,没有一个男子不会心动的。” 她终于吐出实情,将不安的心情都全盘托出。“我、我根本比不上她。爷和她真的是天生一对……” “这不是你的实话。”他低沉的嗓音响起,打断她贬低自己的话语。 她愣了一会,僵直着身子。“爷若爱上常 姑娘,我、我会……” “会怎样?”上官炜一步步地引导她说出自己的心声。 他再也不要她以冷漠的态度来回应对她的宠爱。他要她亲口说出,自己也和他有着同样的心情。 喜欢,应该不难说出口吧?尤其是在他如此用心付出之后。 “我觉得心很痛、很痛,好像针扎进了胸口。” 她窝在他的怀里,闭上双眼呢喃,口气艰涩而哽咽。“老太爷今天提到要将爷和常 姑娘凑成一对,我好痛苦……甚至比起看见爷和瑶丽姑娘在一起时,还要苦上好几倍。” 他满足地笑着,温柔地抚着她的发丝。 “你在吃醋。”他低头轻吻她光洁的额。“好尘儿,你终于懂得我对你的感情了。” 她疑惑地抬头。“爷不会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高兴都来不及了。 “因为……我这样,算是在争风吃醋吧?”她好担心会因此被他讨厌。“男人不都讨厌女人这么小心眼吗?我好怕爷会认为我心胸不够宽大。” “你呀,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却拼命烦恼一堆。”他爱怜地将她拉到床铺上坐下。“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对你是用尽了无限的耐心与包容吗?” 面对他炽热的黑眸,笑尘整个人几乎要融化了。“爷……会不会、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不再想要我?” 那么到时候,她该何去何从呢? “不会的。”他喜欢她的美、喜欢她对爱情的纯真懵懂,更喜欢她总是假装不在意,可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的一切,他都爱。 “若爷与常 姑娘成了亲,别忘了笑尘好吗?”她以撒娇耍赖的语气说道,可眼里却是不可错认的认真。 他笑而不答,不规炬的大手伸进她胸前的衣襟…… 夜末央,而他们的爱,才刚开始浓郁—— 第八章 常氏祖孙在府里住下的消息,当然也很快地传遍了全府,就连瑶丽也没错过这样的消息。 这时,瑶丽才明白自己的对手并不是只有笑尘一人,还多了一名劲敌——常嫣语。 若再这样下去,她的地位可能会不保……瑶丽坐在窗前,咬唇沉吟着。 “丽姐姐呀!”和她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双双与夏妍,一大早便大声嚷嚷。“你听说了吗?府里住进一位姑娘,还自称是爷的未婚妻呢!” 瑶丽回过神,沉下一张美颜。“听说了。”点遐想也没有,有时候甚至让她们感到有些挫败。 后来她们才渐渐明白,上官炜虽喜欢欣赏美人,看似风流却不下流。 就像有人收集古董,而他则偏爱收集美人儿,一见到美丽的青楼女子,若又恰巧对得上他的胃口,他便会花钱为她们赎身。 “我还没有见过常 姑娘。”望着窗外的景色,瑶丽冷冷地说着。 “欵,听说今晚外头举行庙会,爷和常 姑娘会一同出府观赏烟火,丽姐姐可以趁这机会,见见常 姑娘埃”夏妍将刚刚探得的消息说了出来。 “是呀、是呀!听说笑尘那丫头也会跟着去。”双双在一旁补充。 “说到那死丫头,近来就像个牛皮糖似的,老黏在爷的身边,黏不腻呀!”夏妍冷哼一声,也有许多的不满。 这句话踩着了瑶丽的痛处,她回过头狠狠瞪了她们一眼,眼中有着怨恨,似乎忌讳别人说到她平生最大的敌人。 “最大的对手其实是笑尘,而不是常 姑娘。”瑶丽皱眉道。“绝笑尘也是自烟花之地出身的,想必狐媚的手段与咱们不相上下,为了抓紧爷儿,她一定会将爷治得服服贴贴的。” 双双见瑶丽脸色不好,扬起一抹讨好笑容,口气却是小心翼翼地。“丽姐姐,刚刚我听一名婢女形容,那常 姑娘可是生得花容月貌,而且知书达礼,很得老太爷的宠——” “是啊,常 姑娘很有可能会嫁进上官府,当起正房少奶奶呢。”夏妍也在一旁搭腔。 瑶丽恨恨地回瞪她们一眼。“这些我都知道。” “我说姐姐呀,爷的身边虽然一直桃花不断,可会不会等常 姑娘进了上官府,就将我们统统赶离府中呀?” 她们都是上官炜从青楼买回来的,伺候他最少也有一年了,而其中以瑶丽待的时间最长,有两年之久。 然而除了瑶丽之外,上官炜并未碰过她们半根汗毛,任凭她们怎么百般挑逗、明示暗示,上官炜也总淡淡一笑,最后仍是未临幸她们。 所以她们深怕自己将来会被赶出上官府,再次沦落烟花之地。 老实说,她们也不懂上官炜的心思,明明都是他买回来的姑娘,他却对她们一律服服贴贴地。” 对她来说,笑尘才是心头大患,一个让她倍受威胁的仇家。 “但咱们却动不了她一根汗毛,她整天像只苍蝇似的在爷儿身边打转,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哪!”双双怂恿着。 瑶丽眯眸思考了一下,最后神经质地咯咯笑出声。 “今晚不是有庙会吗?”她扬起冷酷的唇瓣笑着。 双双与夏妍点了点头。 “是啊,听说今年夏季的‘烟火大赏’还满盛大的,连老太爷与爷儿都要去观赏呢!”双双侧着螓首。“连我也想偷溜出府,瞧瞧这一年一度的盛会。” “那就一起出府吧!”瑶丽冷笑着,心里已经暗暗策画。“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吗?” 夏妍瞠着美目,没想到平时不爱出门的瑶丽,今天倒是十分积极,想必她一定另有打算,才会如此邀约。 “瑶丽姐姐,难道你想到了什么好方法吗?”双双一脸兴奋地问着。“是不是要给那臭丫头一顿教训呢?” “是呀,最好把她赶出上官府,再也不要见到她了。”夏妍点头附和。 “呵,那是自然。”瑶丽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容,勾了勾手指。“我希望你们能配合我……” 双双与夏妍二人好奇地凑上前,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瑶丽的诡计。 一阵如雷的爆炸声,在空中响起,接着一朵灿烂的火花,在夜幕里盛开、绽放着光采。 今晚正是风遥城一年一度的烟火大赏,所有烟火皆是由制造炸药的师傅改良,混合数种炸药,并加入各种颜料,才变成各色不同的烟火。 而上官府因为常府的两位尊客,于是包下了龙淮客栈的阁楼,在这个方向,可以更清楚地见识到烟火的美丽。 笑尘虽身为婢女,但在上官炜坚持之下,也一同出席这场盛会,在客栈二楼失神地欣赏着这隆重的盛会。 “好、好漂亮……”趁着老太爷与常太禄正在叙旧,笑尘一个人站在另一头,抬头望着那如同花儿盛开的烟火。 她头一次见到如此漂亮、如此震撼人心的烟火。 以前在美人楼,因为距离遥远的关系,只能见到小小的火花,而且根本无法听到今晚这么轰隆隆的炸声,感到撼动人心。 “喜欢今晚的烟火吗?”上官炜悄悄来到她身后,大手环住她的腰。 笑尘回过头,见他亲昵地靠上来,娇羞得想推开他。“会被人看见的。”她和他的身分,让两人只能关起门来相爱,一旦暴露在众人的眼里,他们就只能是主与仆。 “他们全忙着,没空理会咱们的。”他闻着她身上的淡淡花香。“就算被别人看见也无所谓啊,他们迟早会知道咱们的好事儿。” 笑尘芙颊一红。“爷,你真坏。”咕哝了一声,她又将眼光放在空中,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烟火景色。 “你看得好沉迷。”他与她站在角落,身旁的柱子正好掩住了两人的身影,遮蔽了他们亲密的举动。“这么喜欢看?” “我没看过这么大的烟火。”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夜空。“以前在美人楼时,只能见到碗大的光芒,还以为烟火就是这么小,今天有机会一瞧,才知道原来烟火美得撼动人心——” “你的眼光都只放在烟火上面,我会嫉妒那些烟火。”他在她的耳旁厮磨着,朝她耳蜗轻呼着气。 她怕痒地咯咯笑了几声,扬起一抹满足的笑。 烟火正好在这瞬间绽放,那五彩缤纷的光芒落在她自然纯真的笑容上,衬得她如天仙般脱俗,是上官炜有生以来看过最美丽的笑颜。 果然是一笑绝尘…… 上官炜望着她打从心底展露的笑靥,心情不由得跟着大好,他动情地将她的身子拥得更紧。 “你笑起来好美、好美。”他简直移不开痴迷的目光,只想将她的笑颜深深印在脑海里。“那些烟火都不及你笑容万分之一。” 笑尘一愣,抬高小脸回头望着他。“爷喜欢我现在的笑容?” “嗯,你那打从心底的笑容,确实是生动美丽多了。”他以食指按抚着她嫣然的唇瓣。“难怪有男人愿意奉上千金,只为换你一笑。” 她的双颊一阵潮红,呐呐地说道:“我不知道我的笑容有着怎样的魔力,以前人们都想博我一笑,然而日子久了,我却变得更不爱笑……事实上,在美人楼里生活久了,会忘了生存到底有什么意义……” 头一次,上官炜听见笑尘对自己吐露心底的话。 原来她的冷漠并不是故意伪装出来的,而是因为在美人楼陪笑太久,失去生存的动力,更对未来感到茫然,才会造成她冰山的个性。 这个小女人,心里到底还埋藏了多少的心事呢? “能不能多谈谈你自己?”忽然之间,他想知道更多属于她的事情。 她怔了一下,侧着头问道:“爷想知道什么?” “聊聊你以前的事,像是怎么进到美人楼的?或是你小时候的事……只要有关你的事,都好。” 笑尘想了一下才开口道:“我和妹妹在还年幼懵懂的时候,就被楼主抱进美人楼里了,听说是爹娘把我们遗弃在美人楼外,幸亏楼主好心收留我们。” “楼主对你好吗?” “我没见过楼主。”她皱着眉头。“从小到大,我们都是媚娘带大,甚至楼主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不过楼主对我们八名姑娘很好,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还栽培我们学些琴棋书画。我虽然没有姐妹们那么精通,但至少可以虚晃几招。” 在美人楼里,她不必像其他美人那么辛苦,只要献唱一曲,或是抚弄琴筝,就能赚进大笔、大笔的银子。 毕竟,她靠的不是才艺,而是“买笑”。 “美人楼的楼主肯定在你们身上费尽心思,才会想出‘竞美会’这个办法,付得起五万两,才能将你们赎下。”他迷恋着她的笑颜。 “或许是楼主舍不得我们在美人楼外吃苦,才会出此下策。既然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肯定也不是泛泛之辈。”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也让你们的楼主一次赚饱了荷包!”他笑着。“但我却觉得赎下你,的确很值回票价。” 听着他的话,她的心口流过一阵感动的暖流。“爷真的没有后悔过?” “嗯……”他低吟一声。“刚开始是有点后侮,自己怎么将一座冰山搬进府里活受罪。” 她被他的话逗得掩嘴轻笑。 “后来才知道,原来你就像一颗蒙尘的珍珠,越是细心去了解你,便越知道你的价值是无可计量。”他的语气好低柔,与她在这美丽的夜晚互诉情衷。 “那爷……”她欲言又止,最后才轻问一句:“爷喜欢笑尘吗?” “何止是喜欢而已。”他扬开一抹笑容,坦承自己的心意。“我简直是爱惨了你。” 闻言,笑尘更是心花怒放。 “爷真会说好听话。”她羞得别过头,不让他瞧见她红赧的双颊。 “我还有更多甜蜜的话。”他故意将呼息吹拂在她的脸上。“我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与你偕老。”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然而这样的美丽远景,她却不敢想像…… 毕竟她不过是他买回来的女人,要上官炜一生只爱着自己,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奢求。 只要他现在爱的是她,那么她就满足了。 眼前的烟火,虽然眩目得令人眼花撩乱,到最后仍是会归于平静,恢复黑夜的寂寥。 他的爱……会不会就像烟火一般? 绽放时撼动了她的心,结束之后,却发现其实什么都没留下? 她不敢想…… 真的不敢想! 于是,她将这样的心情压抑下来,只想珍惜眼前他对自己的宠爱,其他的,就走一步算一步了。 沉浸在彼此思维的两人浑然不觉,背后一道钦羡的目光,已经注视他们良久、良久…… 烟火结束后,老太爷及常太禄也准备打道回府。 可临走前,老太爷发现庙会正热闹着呢,于是便又使出乱点鸳鸯谱的功力,要上官炜与常嫣语一同到市集上晃晃。 常嫣语当然是一口答应,毕竟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难得有这机会,理当要好好到外头见识一番。 因此上官炜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只有带着常嫣语与笑尘到街上逛逛。 由于庙会的关系,人潮竟一如早上的市集般拥挤,差点将他们三人冲散,最后上官炜拉着笑尘的小手,而笑尘则牵着常嫣语的柔荑,三个人就这样在人潮中钻来钻去。 直到常嫣语忽地停下脚步,滞留在一铺摊位前,望着那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完全没察觉自己已经落单了。 笑尘立刻发现另一手变得空荡荡,回头见不到她,便也挣脱了上官炜的大掌,想调头找寻常嫣语。 就这样,三人终究还是被人群冲散了。 笑尘独自依着走过的路寻找常嫣语,左顾右盼地,好一会儿,终于在不远处觅得了她的身影。 “常 姑娘……”笑尘担心地唤着,走到她的身边。 常嫣语抬起头,看见笑尘那担忧的表情,才发现自己落单了,她满脸抱歉地望着笑尘。“碍…对不住,我没注意到自己和你们走散了。” “我担心常 姑娘一个人有危险,所以才回来寻找你。”笑尘见到常嫣语,悬在胸口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 “你……”常嫣语没想到笑尘竟会回头找她,心中顿时流过一丝温暖。“你好善良。” 笑尘与常嫣语第一次面对面地交谈,有些讶异对方竟是以如此温婉的语气回应自己。 她以为,常 姑娘对她会有心结。 “咦,那上官公子呢?”常嫣语没见到上官炜,不禁好奇地问着。 他们向来不是都形影不离的吗?怎么只有笑尘回头找她呢? 这时笑尘才意会过来,也急忙回头一瞧,发现上官炜并未跟在后头,眼前只有来来往往的陌生人—— “呃……”笑尘皱着眉头,最后呐呐地说道:“对、对不住,我刚刚急着找常 姑娘,并未注意爷有没有跟上……” “噗。”常嫣语噗哧一笑,主动牵起笑尘的手。“没关系,为了不让上官公子担心你,我们还是赶紧跟上脚步,别让他久等了。” 笑尘摇摇头。“你是爷的未婚妻,爷一样会担心你埃” “唉。”常嫣语拉着她再度走进人群中。“我早知道上官公子不喜欢我了,这门亲事肯定是结不成啦。” 笑尘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常 姑娘……你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姑娘,我想爷是喜欢你的。” “老实告诉你吧!其实第一天进府做客时,上官公子就已经亲口对我说不喜欢我了,我若再执意于这门亲事,以后苦的人可是自己呢。”常嫣语抿唇一笑。“还有,今晚我见到你和上官公子一同欣赏烟火时,突然觉得有一点想哭……” “对、对不祝”她像是做错事般地垂下头,不知该怎么面对常嫣语,心里总有一股自卑感。 “我是感动得想哭!”常嫣语握了握笑尘的手,给了她一抹和煦的笑容。“难得见到上官公子如此痴情模样,恐怕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吧!上官公子可爱惨了你,亲口要我死心呢!”她半开玩笑地说着。 “常 姑娘——” “唉呀,感情事不就是你情我愿吗?”常嫣语朝她眨眨眼。“我和上官公子的婚事,还不是顽固爷爷们的决定,说什么要亲上加亲,却从没问过我和上官公子的意愿。” “常 姑娘不喜欢爷吗?”笑尘小声问着。 常嫣语侧着头,耸了耸肩。“谈不上喜欢与否,只能说我羡慕他的自由自在,羡慕他能自己选择钟爱的对象。以常人的眼光来说,他真是个条件很好的男子,但在我的标准看来,他却达不到我的要求。” 笑尘望着常嫣语精致的脸庞,发现她是个特别的女子,不仅思绪独特,而且外柔内刚。 “常 姑娘,爷是一名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笑尘认真地说着,就算自己羡慕常嫣语,但她还是不能否认,他们确实是一对极为匹配的才子佳人。 “那是对你而言。”常嫣语呵呵笑了一声。“当男人心里住进一个女人时,就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了。我若是还敢不识相地棒打鸳鸯,那才是不智之举呢。” 笑尘连忙摇摇头。“常 姑娘,我的身分……是配不上爷的,你才是爷的正房媳妇埃” “那又如何?”常嫣语闻言一笑。“身分不过是一种头衔罢了,不能证明我嫁进上官府就会幸福,我可不想糊里糊涂就把自己的幸福,葬送在一个不爱我的男人身上,这样多可悲呀!” 笑尘被她的话弄得无言以对,却不觉得当嫣语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有一种在说服她的感觉,似乎想要给她一点力量,让她正视自己喜欢上官炜的心意。 无庸置疑地,她是喜欢他,然而现实中却有太多阻碍,让笑尘无法冀望未来是不是还能笃定,可以和上官炜一辈子相守。 “等回到常府,我会马上拒绝这门亲事。”常嫣语心里已下了决定。“对于得不到的男人,我还有‘成人之美’的心胸。” “常 姑娘……” “笑尘啊,你要加油。”常嫣语朝她甜美一笑。“是你的,就该把握住,千万不要让幸福从手中溜走,对自己要有信心。 至于我,你就不用担心了,上官炜虽是个好男人,但一看就知道不适合我,所以你不必耿耿于怀。” 她的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地敲进了笑尘的心坎里。 忽然,笑尘对常嫣语有一种说不尽的感激,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动,只能紧紧地握住常嫣语的柔荑。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市集里,直到经过一个巷口,转角处两名埋伏已久的大汉,一见到她们出现,互使了一个眼色,倏地上前将她们拦祝 笑尘与常嫣语一不留神,就这么与对方撞上,还来不及看清,她们两人便被大汉捣着口鼻、拖进后头的巷子中。 就这样,常嫣语与笑尘,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九章 “为什么连常 姑娘也绑回来了?”一名女子皱眉看着被麻绳捆住的常嫣语。 “你们是谁?”常嫣语望着前方的三名女子扬声问着。 笑尘也被五花大绑,一双美眸扫视四周,才发现那三名女子是瑶丽、双双以及夏妍,而刚刚离去的两名大汉,她从未见过。 “你们……”笑尘拢起眉间的摺痕。“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看不惯你在府里猖狂的骚样,根本没将我们这几个姐妹放在眼里,这早给你的一点教训。”夏妍冷笑着道。 笑尘咬咬唇瓣。“那为什么也把常 姑娘拖下水呢?”自己遭人怨恨也就罢了,还牵连无辜的旁人。 “要怪就得怪那两个笨蛋,多绑了个姑娘回来。”双双没好气地说着,想起刚刚替她们办事的两名鲁莽男子。 原来大汉是她们之前在窑子里的保镳,因为彼此熟识,只要奉上点银两,自然愿意帮她们干起这种下流的事,将两人绑了回来。 “丽姐姐,这下子该怎么办?把常 姑娘都扯下水了……”夏妍觉得事情简直是愈闹愈大了,有些不知所措。 “照原来的打算进行。”瑶丽扬起毫无温度的冷笑。“也将常 姑娘添进我们计画之中吧!” “真、真要这么做吗?”双双疑惑地问着。“若是被爷发现了,我们可是死罪难逃哪!” 瑶丽瞪着双双。“要不然怎么办?放常 姑娘回去,难保她不会咬我们一口,这样下去我们永远都无法铲除心头剌。” 双双与夏妍对看一眼,开始感到良心不安。 “若有一天东窗事发呢?” “呵。”瑶丽冷哼一声。“我不说、你们不说,有谁会知道这件事呢?莫非,你们想背叛我?” “丽姐姐,我们不敢埃”夏妍不住地摇头。“只是……真要把常 姑娘也算进去吗?” “不然呢?等着她回去举发我们吗?”瑶丽转向常嫣语。“何况她现在可是爷的未婚妻,也正好趁这机会将她送到烟花阁里,这样一来,她就无法成为上官府的主母,也无法威胁我们了。” “你这歹毒的女人!”常嫣语拧眉,忍不住出口骂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对待我?” “我确实和常 姑娘无冤无仇,只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必须将你们除掉,我们才能继续安享荣华富贵,不用时时担心爷会为了谁而将我们赶出府里。”瑶丽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你快放了常 姑娘,不要伤害她。”笑尘忍不住开口。“你们想对付的不是只有我吗?常 姑娘是无辜的,这事与她无关。” “你以为自个儿是谁?竟敢自以为是地命令我?”瑶丽上前,毫不留情地掴了笑尘一巴掌。 笑尘柔嫩的芙颊霎时浮现五指红痕,一股麻辣的痛感随之蔓延。 “姐姐,到底是要把她们都送进烟花阁,还是要处理掉她们?”双双眯眸,不怀好意地问着。 “若杀了她们,尸体恐怕会被人发现。”瑶丽侧着头。“就依照原来的计画,将她们卖给烟花阁的鸨娘吧!” 夏妍嗤笑着。“也是,烟花阁的鸨娘可是出了名的悍娘子,不听话的姑娘一到她的手中,马上会被她治得服服贴贴的。” “对呀!尤其鸨娘对待想逃跑的姑娘,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双双一听到,也兴奋地讨论着。“先是以针扎进手指、脚趾里,要不然就是故意剌进脚底,再泡以糖水,任由虫蚁啃啮……既没有外伤、可以接客,还能让人痛不欲生。” 常嫣语一听,忍不住害怕地打起哆嗦。 而笑尘则是挺直腰杆,不肯屈服地开口:“你们对我有任何不满,就直冲着我来,何必要将常 姑娘牵连进来?若是被爷知情,可是会罪加一等的。” “这事只有天知、地知,我知、你知,爷儿怎么会知道呢?”瑶丽笑道。“要怪就怪常 姑娘命不好,倒了八辈子楣才跟你走在一块。” “姐姐,别跟她们罗嗦。”夏妍开口催促。“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打道回府,明儿个再来处理她们,要不然太晚回去,会被人起疑心的。” 瑶丽看了看天色,发现确实是不早了,于是点点头。“那先回去好了,等明天一早,再派鸨娘来瞧瞧她们,说不定咱们也可以多赚一笔外快。” “你们就乖乖的在这儿窝一晚吧!”瑶丽、夏妍踏出草屋,双双随后跟上,将木门用力关紧。 草屋里登时一片漆黑,只听得见屋外此起彼落的蛙鸣——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常嫣语望着黑漆漆的草屋,若不是月光从窗棂落了进来,恐怕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笑尘看了看常嫣语身上的麻绳,再看看自己身上紧绑的绳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只是,连累常 姑娘了……” “唉,这不是你的错。”常嫣语并不怪笑尘。“要怪,就怪上官炜太过风流,才会导致这场灾祸。” “我想到了。”笑尘移动身子,尽量靠近常嫣语身边。“我用嘴巴咬开常 姑娘的绳子,或许天亮之前,我们就能逃离这里。” “不成,绳子绑得这么紧,不可能咬得开的。”常嫣语摇摇头。“而且这样,你也会受伤埃” “就算再微渺,也是一线生机。”笑尘低下头,真以牙齿磨咬着常嫣语脚踝上的麻绳。 “笑尘……”常嫣语见她奋力地咬着绳子,忍不住眼眶一红。 “没关系,我一定可以的……” 没错,就算机会渺茫,她也要试一试—— 自庙会回府的上官炜,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当他发现自己与笑尘、常嫣语失散后,立刻沿街回头找寻,但从巷尾一路寻到街头,依然不见她们两人的踪迹。 最后,他以为她们发现自己走散了,应该会直接回到上官府。 可一回到上官府,才知道她们两人根本不在府里,这样的消息传进常太禄的耳里,自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什么?语儿还没回来?”常太禄皱着两道白眉,语气非常担心。 “怎么会呢?”老太爷蹙眉望着上官炜。“你不是紧紧地看着语儿吗?” “人潮太过拥挤,我们被冲散了。”上官炜抿着唇,表情凝重。“我以为她们会自个儿回府……”结果答案并不如他猜想的。 她们并未回到府里,甚至也没有任何下人见到她们。 这时上官炜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们失踪了?! “语儿……”常太禄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怎、怎么会这样?语儿不见了?!” 老太爷站了起来。“会不会是笑尘那丫头搞的鬼?” “不可能。”上官炜摇头否认。“笑尘不是这般城府深沉的女子。”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我家的语儿会做这种耍弄心机的事?”常太禄板起了一张老脸,不满地反问。 “常爷,我不是这个意思。”上官炜摇头解释。“我是怕她们在路上遇上什么危险了……” “那你还等什么?快派人出去找她们呀!”常太禄急得低吼。“若我的语儿有半点不是,我非要找你们算帐不可!” “常兄……”老太爷安抚着故友。“不会的,语儿是炜儿的未婚妻,他一定会尽全力找到她的。” “哼!”常太禄冷哼一声。“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身边那名小婢,其实就是他的侍妾吧?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她的宠爱,若我家的语儿就这么嫁给他,还不知会不会受到委屈……” “常兄,快别说这么伤感情的话了。”老太爷陪着笑脸。“炜儿,快去呀!还像根木头似的愣在原地做啥?!” 上官炜冷着一张俊颜。“我会找到常 姑娘,但是……我要先声明一点,我从未允诺自己要娶常 姑娘。” “炜儿!”老太爷咬牙,怒目相向。 “我说的是事实。”上官炜握拳。“我对常 姑娘并无任何爱慕之意,何况我的心已被另一名女子占据,恕晚辈高攀不上常 姑娘。” 语落,他便潇洒地离开大厅,指挥着众人出府寻找。 老太爷则被上官炜说出的惊人之语震得张口结舌,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笑尘柔软的双唇娇艳得如同火红的玫瑰。然而仔细一看,却会发现那儿正渗着滴滴鲜血…… “笑尘,别咬了。都过了四个时辰,绳子还是没办法咬开,你都流血了。”常嫣语心疼地阻止。 笑尘抬眸,仍是坚决地说:“快了,就快要解开了……” “你都伤成那样了……”见笑尘的唇严重肿胀,几乎是体无完肤,常嫣语的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别再咬了,或许我们可以等待别人来救我们。” “瑶丽她们会安心把我们丢下,表示这儿肯定相当荒凉,任凭我们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注意的。”笑尘倔强地说:“在她们回来之前,一定得解开绳子。” “可是、可是……”常嫣语哽咽地说:“你的唇都流血了。” “我没关系的。”笑尘摇摇头。“先想办法逃出去才是重要的。要不然,无端连累常 姑娘,我会良心不安的。” “笑尘……” 她没再答话,继续努力地试图以唇齿弄松绳结,不肯轻易放弃。 她绝不能将常 姑娘扯进这场莫名其妙的风波,何况常 姑娘还是个清白的姑娘,一旦落进窑子里头,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远也无法抬头挺胸地见人。 她太了解那样的后果,于是拼上所有力气,也要将绳结咬开。 其实她也很害怕,却故做坚强,狠狠地忍住欲夺眶的泪水,心里不断冀望着上官炜能马上出现在自己面前…… 笑尘努力地啃咬绳子五个时辰后,终于将上头的死结松开,让常嫣语能自由活动,解开身上的绳子。 常嫣语迅速解开身上的绳子后,接着也替笑尘松绑,并以袖子擦拭笑尘的唇上的血渍。“你的唇都破了……” “没关系的。”笑尘忍着痛,不以为意地说:“我们快走吧!” 她们互相扶持着来到门边,却发现门是锁上的,一摇晃木门,便可听到铿锵的铁链声。 原来是瑶丽怕她们逃跑,才又加上铁链。 这个事实让她们两人愣在原地,本以为可以顺利逃脱,没想到又遇上麻烦。 正当两人合力想将门撞开时,铁链忽然被人解开,木门就这么推了开来—— 她们退后几步,才看清来者是瑶丽,而不是什么救命恩人。 “可恶,你们是怎么挣脱绳于的?!”瑶丽眯眸,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要不是我放不下心,又折回来看看,岂不是被你们逃脱了?” 回到上官府里,她见全府上下都在寻找她们两人,疑心病作祟之下,便再度悄悄地出府,想要见她们是否还在。 “瑶丽,快放我们走!”笑尘咬着牙,冷冷斥道:“若你现在放我们走,今晚的事,我们可以不再追究。” “哈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别把我当三岁小孩戏要!”瑶丽从发髻中抽出一支银钗。“你们最好乖乖地,否则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笑尘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常嫣语,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瑶丽,你别冲动,小心伤了常 姑娘。” “那又如何?”瑶丽冷笑。“其实我应该将你们杀了灭口才是……或许我得要改变一下计画了。” 笑尘蹙紧两道柳眉,鼓起勇气朝瑶丽扑去,企图想要抢过她手上的银钗。 “你想干嘛?”瑶丽没想到笑尘会扑向自己,于是奋力抵抗。 “常 姑娘,你快走、快走——”笑尘拉住了瑶丽的手臂,两人扭打成一团。 “可、可是……”常嫣语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走!”笑尘死命地拉着瑶丽。“快去找爷呀!” 常嫣语深吸一口气、拉起裙摆。“我回去找上官炜来救你……”她冲出草屋,全力往外跑去。 瑶丽见常嫣语顺利逃走,登时怒红了眼,她用尽全身的蛮力将笑尘甩开,完美的发髻已然乱成一团,脸上露出夜叉般的狰狞表情。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破坏我的计画?”她歇斯底里地瞪着跌坐在地上的笑尘。 “既然你这么急着找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瑶丽毫不留情地将银钗剌向笑尘—— 笑尘来不及抵抗,只见瑶丽高举着手,接着一道银光闪过眼前,疼痛便从她的下腹传来…… “你这贱蹄子,这是你自找的。”瑶丽双手沾满鲜红的血液,冷眼看着笑尘无力站起,瘫倒在地上。“等等再回来收拾你。”她不顾双手沾满了血,急忙地往外头奔去,想阻止常嫣语对外求救。 “常、常 姑娘,快、快跑……”笑尘在昏迷之前,还不忘喃喃自语,捣着伤口的小手渐渐软下。 一阵巨大的晕眩如怒涛般袭来,她跌入了无边际的黑暗深渊。 天渐露白,常嫣语早已身心俱疲、感到力不从心。 她虽想寻找能求救的对象,可身在陌生的地方,空旷的乡间小路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半个人影也没有。 可是她不放弃,一想到笑尘为她而受伤,心里便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就算全身几乎要虚脱了,她还是不敢松懈…… 她加紧脚步、用尽全身的力气继续往前奔去。 得快点找到上官炜,否则笑尘就有危险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见到前方有抹人影,常嫣语激动地几乎要落泪,连忙往郡抹人影奔去。 “来、来人……”她有气无力地喊着。 对方停下脚步,眼光望向她。 奸不容易,常嫣语总算来到对方面前,却因力气用尽,一时脚软跌坐在地上,全身沾满尘土。 “请、请帮帮我……”她虚弱得喘不过气,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 “常 姑娘!”对方马上蹲下了身子,将她扶了起来。 常嫣语奋力睁开双眸,才看清眼前那张熟悉的俊颜—— “上官公子!” 上官炜将常嫣语扶了起来。“笑尘呢?她怎么了?”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着笑尘。 常嫣语顺了几口气后,才道:“笑、笑尘有危险碍…” “什么?!”他拢起眉,脸色凝重而难看。“你说清楚一点。” “我本来落单了,是笑尘回过头找我,可当我们要回府时,却在半路上被两名大汉绑走。”她咽了咽口沫后又道:“这一切都是瑶丽的诡计,她因为嫉妒笑尘,才…… “笑尘现在在哪儿?”上官炜不等她说完,迳自问起笑尘的下落。 “在……在那儿。”她往后方指去。“刚刚瑶丽还在后头追赶我……” “我知道了。”上官炜握着常嫣语的双肩。“你往前面走去,府里的下人就在那儿,他们会保护你的。” 常嫣语还来不及点头,他的大掌便离开了她的身子,让她踉跄了几步。待回神时,才发现他如同一道疾雷,头也不回地往笑尘的方向狂奔—— 第十章 “常、常 姑娘,快、快跑……” 软榻上陷入昏迷的人儿,不断呢喃地唤着,一字一句都令人感到心疼。 已守在床边三天三夜的上官炜,更是寸步也不敢稍离,大掌紧紧包裹住那在半空中挥舞的小手。 三天前,当他找到笑尘时,她已倒在地上失去意识。身受重伤的她,差点就因为失血过多,而到黄泉去见阎王了。 幸亏大夫极力抢救,才将她一条小命给救了回来。 等到笑尘脱离险境后,上官炜才开始深入调查,探究真相。 果真如常嫣语所说的,一切都是瑶丽所为,府里的双双及夏妍也是共犯。 然而瑶丽似乎有自知之明,知道东窗事发,早在烟火大赏那天就逃之夭夭,完全不敢出现在上官炜面前。 找不到瑶丽,上官炜心头怒火难消,只好找双双和夏妍开刀,将她们送回原来的青楼做为惩罚。 他更将之前在外头买下的烟花女子,全数遗散出府,并给了她们一笔为数不少的安养费,让她们暂时不必为生活奔波。 他不想因为这样的争风吃醋,而让笑尘再次受到伤害。 他真笨,为何有了笑尘,还要收留之前欣赏的女子们呢? “尘儿、尘儿……”上官炜坐在床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她那破皮肿胀的双唇、苍白无血色的脸蛋与受伤的腹部,都教他心疼得胸口一阵阵地抽痛着。 这些天来,他一直守在她的身边,而常嫣语也意外地同府里的两名老太爷明白宣告——她要退婚。 她甚至毫无芥蒂地告诉他们,那晚的笑尘是多么善良,牺牲自己、一心只想保护她的安危,让老太爷以及自个儿的爷爷听了,感到难以置信。 但这是事实。为了笑尘奋不顾身拯救自己的恩情,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退出,成全上官炜与笑尘两人。 于是,老太爷自导自演的这场婚事,到头来还是只能黯然地落幕…… 上官炜已顾不得老太爷会不会生气,他决定这辈子都要好好将她拥在怀中、捧在手心,再不会让她伤着。 “尘儿、尘儿。”他不断轻唤着她,希望昏迷三天的她,能早日醒过来。 “爷、爷……”她仍断断续续地喊着。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上官炜紧握住她的小手,望着她那睡得极不安稳的小脸。“尘儿,别怕。” 恶梦连连的笑尘,此时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模糊中,她隐约见到那张在梦里不断萦回的俊颜,却害怕自己看到的是幻象,于是盯了许久,才虚弱地开口:“爷……真的……是你吗?” “是我——”他将她的小手贴在自己脸旁。“你瞧,我是活生生的,你不是在作梦。” 她的唇瓣微微往上扬。“我终于见到爷了。” 他伸出大掌轻抚着她的脸颊。“你昏迷不醒好几天,快把我吓坏了。”他望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黑眸中有着无限的柔情。 “嗯……”她抿了抿唇,忽然想起常嫣语。“对、对了,常 姑娘呢?是瑶丽使了诡计,派人将我与常 姑娘绑走……” “我都知道。”他将食指轻放在她唇瓣上。“别说了,一切我都知道了。”然而可惜的是,他无法亲手抓到瑶丽。 “常 姑娘……没事吧?”笑尘的心里还惦记着常嫣语。 “她没事。”他将她扶坐起来。“她要我转告,她想向你说声——谢谢。” 笑尘摇摇头。“常 姑娘不用跟我道谢的呀……” 他轻叹一口气。“你为什么这样傻?为了救她,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 “因为……常 姑娘是爷的未婚妻,也是老太爷重视的姑娘,而且常 姑娘是一名心地很善良的女子。”她抬眸,水汪汪的大眼望着他。“她鼓励我要勇敢一点,还告诉我,若是真爱一个人,身分及地位并不能构成阻碍,她会去请老太爷退了这门婚事……” “她已经退了。”他握着她的柔荑。“自那天回来,她已经主动退了婚事。” “啊?”笑尘有些傻祝“常 姑娘真的这么做了?” “是啊!她说要成全咱们。”他勾起一抹微笑说道。 然而笑尘却敛起笑颜,眉间又浮上一抹愁云。“常 姑娘为什么这么傻?我原本以为她只是安慰我……”她低头绞着被单。“我只求常 姑娘不要将我和爷分开,其他的……我根本不会奢求什么名分埃” “傻瓜。”他坐在床沿,大手将她轻揽回怀里。“你这个小笨蛋,名分对你来说真那么不重要?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我正妻的位置永远空着吗?” “爷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笑尘!”他板起一张俊颜,认真地凝望她。“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笑尘闻言愣住,抬起小脸直视着他的炯炯黑眸。 许久、许久,她一直开不了口—— “我……”她支支吾吾地,最后还是无法违背心意,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真心话……这绝对不是我的真心话。” “那么,告诉我,你的真心话是什么?” 她顿了顿,怯懦地望着他。 “没关系,这儿只有我和你,只有我听得见。”他循循善诱地引导她说出心里的话。 “我不要爷娶亲!”她终于说出口。“我希望爷只爱着我、希望能和爷厮守一辈子。” 上官炜听了不禁狂喜。“尘儿,说出来没什么困难,不是吗?” “爷、你不会生气吗?”她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我生什么气?”他拥着她娇弱的身子。“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哪舍得再生你的气!” 她倚在他的胸前,安心地闭上双眼。“爷,我突然明白生存的意义了。” “是吗?” 笑尘点点头。“我找到自己的生存意义,就是一直、一直喜欢着爷,一辈子、一生一世都要跟爷在一起。” 他低笑一声,轻吻她的额头。“尘儿,这辈子,我对你是不离不弃了,等你身子养好,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她狐疑地眨眨眼。“只要能待在爷的身边,其他的……并不是那么重要……” “但我就是不想见到你委屈的模样。”上官炜的心里已打定了主意。“一切都交给我,我会保护你的。” 笑尘原本还想开口,但最后还是点点头。 她觉得有人疼、有人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而且,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不是吗? 她开始想像未来,自己将会靠着这副熟悉温暖的胸膛,直到天荒地老…… “我要娶笑尘为妻。” 这一句话,如同天外飞来的炸药般,震得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 “不可能!”老太爷生气地拍桌咆哮。“我不准你做出有辱家风的事情。娶一名花魁做上官府的主母?!你会一辈子被人笑话!” “名利……真的这么重要吗?”上官炜望着自己的亲爷爷。“爹和娘也是因为爷爷的凑和,才成为夫妻,可他们真的快乐吗?” 老太爷一时愣住,怒瞪着自己的孙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爹爱的明明是另一名女子,您却强逼爹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上官炜忍痛说出事实。“您可曾瞧见爹好好地正视娘一眼?您可曾见过他们这对夫妻好好地坐下来说话?没有!他们俩一见面,比陌生人还生疏,直到他们意外坠崖身亡,心里挂念的依旧是别人!” “你为什么会知道?”老太爷皱眉,望着上官炜。 “我是看着爹的背影、听着娘的叹气声成长的。这样的我,还会不懂吗?”上官炜老老实实地陈述。“姻缘是要靠媒妁之言,但是我已有深爱的女子,不想再步上爹的后尘,一辈子不能和相爱的女子在一块,到死还不能瞑目。” 老太爷急促地喘着气。“你、你分明是想气死我!” “爷,我只是同你说道理。”上官炜平心气和地说着。“这辈子我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心爱的女人,为什么你不能成全我?” 老太爷哑口无言,望着眼前俊美卓然的孙子,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也许,他真是老糊涂到……连孙儿真正的幸福都看不清了吧。 “如果我还是不答应呢?”老太爷有气无力地问着。“你是不是要带着那女人离开上官府,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若爷一直不肯谅解,那么我也只能这么做。”上官炜沉痛地开口,似乎被逼到了绝境。 “这么说来,我是非答应不可了?”老太爷抬眼看着他。 “您答应了吗?”他原本凝重的眉眼,此时瞬间浮上无限希望。“我可以娶笑尘为妻?” “但我有个条件。”老太爷眼底闪过一道算计的光芒。“为了不让街头巷尾嚼舌根,那女人若能生出男娃儿,我便二话不说替你们办婚事;但若是她的肚皮一直不争气,你这辈子都休想与她成亲。” “爷的意思是要她母凭子贵?” “没错!”老太爷高傲地抬头。“若不这么做,以后咱们要怎么在外头立足?何况这样的条件,并不算苛求吧!” 其实老太爷在赌,或许拖些时间,上官炜对笑尘的迷恋会少一点。 上官炜见老太爷做出让步,左思右想,似乎只能答应这样的折衷方法。 “好,我答应爷。在一年之内,会让笑尘生出娃儿来,到时爷可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我不会赖帐的。”老太爷好整以暇地说:“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可得要生个男娃儿才行啊!” “一言为定。” 上官炜决定,今后要一定要好好“做人”,才能给笑尘一个名分。 待笑尘的身子一养好,上官炜便迫不及待地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笑尘先是愣住,而后失笑地望着他。“爷怎能答应老太爷这种事?”她羞红着一张俏脸,根本还未想过要孕育两人的孩子。 “为了和你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我非答应老太爷的条件不可。”上官炜紧紧地拥着她。“所以,往后咱们要勤奋点,一起努力怀上几个小鬼头,让老太爷再也没有理由反对我们。” 她轻咬唇瓣,万般羞赧地小声说道:“这种事……哪是这样说得准的呀!” 上官炜怔了怔,勾起一抹邪笑。“说的也是,这种事哪是用说的就会有成果。废话不多说,咱们现下就来努力一番……” 她来不及反应,便被他压在软榻上,用着火的幽深黑眸望着她。 “爷……” “叫我的名字。”他抚着她秀丽的小脸。 她迟疑了一会儿,娇滴滴开口。“炜……” 终于听到她亲口唤着他的名字,一股欲望霎时在他四肢不断乱窜,这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节竟挑起了他所有敏感的感官…… 终曲 一年后 房外,一老一少正焦急地来回走着,不断往厢房里探视。 这两个男人,正是上官炜与老太爷,他们正引颈企盼,全神注意着里头的一举一动。 “蔼—”蓦地,一阵惨叫划破空气,也划疼了上官炜的心…… “尘儿、尘儿!”他来到门边,却只能焦急地喊着心上人的名字。“我就在外头,你要加油……” 没错,一年前被他以万金买下的绝笑尘,如今正在阁房里,让产婆陪她分娩。 笑尘痛苦的叫声,大约持续了快两个时辰,也让上官炜及老太爷的心悬了两个时辰。 直到—— “哇、哇……”那娇嫩的娃儿哭声响起时,才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好一会儿,产婆抱着一名小小娃儿步出房门。“恭喜两位爷儿,府里添了一名千金。” 上官炜根本顾不得孩子,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踏进了房里。 “尘儿、尘儿?”他赶到床沿,望着满头大汗、疲 惫不堪的笑尘。 “爷……”她虚弱地喘着气。“我、我生了女娃儿吗?” “是啊!是个女娃儿。”他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谢谢你,辛苦了。” “但、那不是男娃儿,老太爷会不会不高兴……”刚生产完的笑尘,有些担心地问着。 “别管老太爷了。是男是女都好,那都是咱们的孩子呀。”他为她拭去颊边的汗珠。“等你恢复体力,咱们就可以准备婚事了。” 他可是整整期待了一年呢! “可是……老太爷不是说……” “不管老太爷了,我已经等得够久了。”他笑弯了眼。“剩下来,就交给我,你只管好好休息。” 此时的笑尘也已无力再多想,只能点点头,沉沉睡去。 见笑尘睡着后,上官炜才轻手轻脚地步出阁房,想抱抱自己可爱的女儿。 只是一踏出房外,竟发现老太爷傻傻地笑着,望着怀中的新生娃儿,叽叽咕咕地逗着她。 “我的曾孙女……”老太爷笑弯了眼。“唤声太爷呀!” “爷,她还是婴儿。”上官炜摇头失笑。 “我、我当然知道。”老太爷脸一红,眼光又放回小女娃身上。“好个清丽的娃儿,瞧那眉眼多漂亮呀!真让人喜爱不已……”他嘀嘀咕咕地称赞着。 “爷,你说过若尘儿生了孩子,便准我娶她进门,是吧?”上官炜趁着老太爷心花怒放时,开口问着。 老太爷没时间理会上官炜,只是点点头。“嗯嗯……” “那么我现在开始筹办我们的婚事,您不反对吧?”上官炜再次出声探问。 “随便、随便,你们高兴就好。”老太爷只顾着含饴弄孙,根本没多余的精神仔细听他说话。 上官炜闻言,薄唇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终于得到老太爷的亲口允诺了。 “那我先去准备了。”加油啊,宝贝女儿,快快收买曾祖父的心呀! “去去去!”别打扰他跟曾孙女培养感情呀! 上官炜带着兴奋的心情离去,看来他的等待有代价了…… 只是待上官炜离去半晌后,老太爷才猛地回神—— 他好像被孙子摆了一道?! “呵、呵……”然而,当怀中的女娃抽气时,他又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放在娃儿身上。 欵,算了!就算是个女娃,也可爱得教他爱得不得了碍… “瞧,这眼、这鼻多么可爱哟!”老太爷许久不曾这么快乐了。 至于孙子上官炜与那女人的事……他也没心思去理会了,因为他已经被这刚出生的小娃儿收买了。 呵呵,好可爱嗒— 看这情况,上官伟与笑尘总算能圆圆满满、幸福一辈子。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任何的妨碍,掩盖他们相爱的事实。 因为有爱,所有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全书完— 编注:敬请期待聿晴的最新力作! 后记 好久不见 韦晴 日安。 韦小晴照例上台—鞠躬,经过—段日子没有出现,亲爱的读者宝宝应该没有忘记小晴儿吧?>< 最近小晴儿都在混吃等死,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发奋图强过了,这一次真的休息满久的,原本以为会休息更长的—段时间,不过韦小晴还是想念读者宝宝,所以又回到工作岗位上,希望读者宝宝们能再次接受韦小睛~~ 而这次,为了找回古代的感觉,—下子就写了八位女主角…… 哦呵呵——韦小晴肯定是疯了,—出场就给读者宝宝和自己如此大的震撼,现在正一个头、两个大中。 那——先不谈这个,先来谈谈今年国际书展的事儿。 今年书展,韦小晴很有勇气地独自拉着恶魔友人上台北,完全没有依靠台北的好友哦—— —到会场,我与友人就被今年书展的气势吓到了,两人站在门口好—下子,才哀怨地互看对方。 “姐姐,是谁说今年不要选在非假日来的?”韦小晴皱眉抱怨道——看看这人潮汹涌的会场啦。 “我、我怎么知道,我以为非假日人会少一点。” 骗肖啦!结果我们—整天都在会场被当咸肉干般地挤,好不容易一一逛完出版社,韦小晴与友人手上也抱了好多书。 本来韦小晴还打算买一整套漫画,但发现打折后的价钱和书店卖的差不多,而且还缺了几集,于是只得放弃。 将书送到邮政柜台以包裹寄回家后,我们也饿了,便到传说中的—〇—大楼去探个究竟。两个“乡下俗”这时才发现,原来—〇—并未全部开放,两人只得坐在四楼的休息区喝喝咖啡,坐到快六点才前往士林夜市。 只是,韦小晴—时不察,以为士林夜市在士林捷运站附近,结果坐过头,在那儿才下车。 两人像笨蛋似的,从士林步行回到剑潭,累得友人呱呱叫。好在,传说中的“豪大大鸡排”招牌渐渐映入眼帘,两人总算找到朝思暮想的夜市。 在夜市穿梭—会儿后,我们才心满意足地坐上捷运、前往位于淡水的友人亲戚家。 隔天,我们原本打算就近到淡水老街走走,不料这两天来都在下雨,使得淡水河—片雾蒙蒙的,但却别有—种迷蒙美。 买完淡水名产后,两人又杀去台北东区,找了—间吃到饱的蛋糕店悠闲地喝下午茶。 蛋糕……不如想像中那么绵密细致,不过韦小晴还是吃掉五块。我超爱蛋糕的,所以会没有节制地吃吃吃……快六点时才坐上车回台中。 这就是韦小晴今年书展自助游报导。—直忘不了书展人挤人的盛况,而且韦小晴有特地到松松摊子瞧—瞧喔,呼呼……好多美丽的书书啊! 韦小晴看到自己的书书也整齐陈列在架上,当场感动地拉着友人的衣袖说: “你看、你看,我的书被摆上去了耶……” 当然,也看见连珍大姐、秀人美少年、朱萸美眉、羽妈姑娘……等等—堆人的新书书,让韦小晴差点统统都搬回来珍藏。 期待明年的书展,也能看到自己的新书摆在上头…… 所以,请读者宝宝们继续支持韦小晴喔。 咱们下次见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