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坏男人》 楔子 侬侬夫人: 小生今年三十岁,貌似小马市长,身强体壮,温良谦恭,工作稳定。照理说,小生身边应该不乏女人,可是小生迄今仍是处男。 或许你会说守身如玉是件好事,但是,只有女人和不正常的男人才会以此为傲,而小生身心正常,唯一的缺点是,一见到心仪的女人就会脸红脖子粗,说话结结巴巴,更惨的是,还会不停放浓浓臭屁。 耳闻侬侬夫人善于解决爱情疑难杂症,因此小生只能求夫人救我脱离苦海,请尽快给小生答复。 渴望鱼水之欢早日来到的小生 看完小生的来信,电脑萤幕上同时出现猪八戒的图形。 以侬侬夫人自称的朱蕾,其实是个刚踏出大学校门才十天的应届毕业生,不过侬侬夫人却已经在两个星期出刊一次的杂志出现两年了。 当时刚满二十岁的朱蕾是抱着玩票的心态,在爸爸经营的杂志社开辟专栏,没想到却意外地大受好评,求救的信件如雪花般涌进杂志社。 现在,侬侬夫人成了网路上最热门的话题,甚至有崇拜者设立侬侬夫人的专属网页,除了对她回信的方式拍案叫绝,更有许多人对她的长相、年龄和爱情经验,有不同的猜测。 总而言之,大家一致赞扬侬侬夫人是台湾最top的爱情专家。 响亮的知名度,使她成为各大电视台争相邀请的特别来宾,但是为了维持上了年纪的夫人形象,她一律回绝。 要是让人知道她今年才二十二岁,那些年纪比她大的来信求救者,肯定会有受骗上当的感觉。 这两年来,她看过不少怪胎的来信,其中甚至还有八十岁的老不修写信来向她求婚?! 面对这位马不知脸长的小生,颀长的十指在键盘上如行云流水般游走,飞快地写下她的答复—— 渴望鱼水之欢的小生: 我的建议是,首先你要常去做大肠水疗,清除宿便,这样你在心仪的女人面前,放出来的屁就会没有臭味。 至于脸红脖子粗和说话结巴,是个优点:这象征你个性害羞,对女人来说,反而会视你为老实的好男人。 只要你依照我的建议去做,相信你在不久的将来,必定能够心想事咸,如鱼得水。 侬侬夫人于杂志社 第一章 “一起去吃午饭吧!”杂志社最英俊的单身记者,苏志伟来到她的桌前。 “你自己去吃,我还有一大堆信要回。”朱蕾的视线依然停留在电脑萤幕上。 “吃完再回,这些信不会自己长脚跑掉的。”苏志伟指出。 望着堆积如山的信件,朱蕾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它们真的长脚。” “社长人不在,你不用再演戏了。”苏志伟嘴角浮现揶揄的笑容。 “我还唱歌仔戏咧!”跟他斗嘴,是朱蕾忙里偷闲时最大的乐趣。 “将军!”苏志伟伸手将滑鼠游标移向关机的符号。 “我还没存档!”朱蕾摆出自由女神的姿势,一拳击中他的下巴。 身为男子汉,就算牙齿被打光,也不能还手打女人,这是苏志伟的信念。 对他们两人来说,吵吵闹闹是家常便饭,但看在其他同事的眼中,他们迟早会成为一对恋人。 这都怪他!谁教他在众人面前,偶尔会用含情脉脉的眼神,配合甜言蜜语向她求婚。不过不管他是抱持着什么态度这么做,她都视之为开玩笑。 两人来到离杂志社不远的西餐厅,一如往常般,朱蕾点a餐,苏志伟点b餐。 每次和苏志伟对坐,她就会开始幻想,什么样的女人配得上他? 毫无疑问的,那个女人不但要美丽,而且还要很会打扮。因为他不仅长得帅气,穿着更帅气,全身上下散发纽约味,据他自己所说,他的确在纽约住过三年。 他虽然比她晚一个月进杂志社,但是他那一流的英文能力和新闻专业素养,使他在短短的半年间,就深得社长的欣赏和信赖。 凡是他所写的报导,常常被电视台拿来当专题讨论。 尽管有电视台开出让他当主播的条件来挖角,他都不为所动。 高薪主播,这是每个记者梦寐以求的心愿,但是他却选择拒绝,真教人匪夷所思。 根据他自己的说法,除了感谢社长的栽培,他喜欢杂志社单纯的环境,喜欢同事间和谐的气氛,更喜欢有她作伴…… 对他习以为常的甜言蜜语,她也习以为常的麻木不仁。 “你知不知道,最近出版界刮起大台风?”苏志伟皱着眉头问。 “大台风?什么意思?”朱蕾完全没有身处暴风圈的感觉。 “有一个刚从美国来的男人,号称杂志界的艾科卡。” “管他是阿猫还是阿狗,都与我们无关。” “他是个狠角色,在美国搞垮和并吞不少杂志社。” “我们杂志社财务健全,发行量稳定,用不着怕他。” “就是因为我们太好了,所以更有可能成为他觊觎的目标。” 这番话非常有道理,朱蕾脸上出现担忧的表情。“社长知道这号人物吗?” 苏志伟不很确定地耸了耸肩。“可能知道,要不然社长为何今天会突然没来上班?” 如果社长遇到大麻烦,朱蕾有自信她一定会是杂志社第一个知道的人,因为他们是父女。 在爸爸要她来杂志社实习前,她为了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才去户政机关更改姓氏,跟着妈妈姓朱。 自她懂事以来,爸妈的关系可用“水火不容”来形容。在她七岁那年,两人签下离婚协议书,此后,她就跟妈妈住在原来的家。 妈妈一直保持单身,最大的希望是到八十岁都还能跟不同的男人谈恋爱,爸爸则是很快就有了新家庭。 虽然从小爸妈共同拥有她的监护权,但她从未去过爸爸的新家。 在她来到杂志社工作以前,和爸爸见面都得约在餐厅,而且每次一吃完饭,爸爸总是急着赶回娇妻的身边,深怕晚一秒钟到家,娇妻就会变成火冒三丈的“焦”妻。 虽然爸爸惧内,不过爸爸对她的爱向来毫无保留。 “是你多心了,我不觉得社长有任何异状。”朱蕾不以为然。 “敌强我弱,社长为了稳定军心才会故作镇静。”苏志伟斩钉截铁地说。 “你为什么不说社长是胜券在握,所以才处之泰然?”朱蕾显得非常不满。 苏志伟言不由衷地叹了一口气。“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就放心了。” “还没正式开始宣战,你就有认输的心理准备,这不像你的作风。” “我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苏志伟恼羞成怒似地大吼,表情像一条被激怒的眼镜蛇。 朱蕾吓了一大跳。 她并不觉得自己说错话,相反的,是他先说了不得体的话。 但她迅速压下心中的不悦,挤出一丝笑容。“对不起,我刚才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她知道难有和平理性,才是解决争吵的上策,因此她选择以道歉了事。 苏志伟刻意嘻皮笑脸地说:“都怪我两天没撇条,听说便秘容易火气大。” “拜托!吃饭时间别提不卫生的东西!”朱蕾配合他,佯装船过水无痕。 “我已经想好对策——我们应该要先下手为强,找出他的把柄!”苏志伟重新回到正题。 “如果他真的是狠角色,怎么可能会留下让人抓得到的把柄?”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一定会有不可告人之事。” “你不是说他刚从美国回来,又怎么会对他了若指掌?” 听见她的疑问,苏志伟的肩膀微微一颤。“我在纽约的朋友,也是做记者……” 这时服务生正好端来两盘生菜沙拉,苏志伟像作贼心虚似地立刻闭嘴,活像现在还是戒严时期,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被拉去刑场枪毙! 不过是一个服务生而已,他却表现得神经兮兮,这种反常的行为使她感到怪异。 今天的他跟过去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他平时沉稳得像座泰山,今天却老是毛毛躁躁的?! 但这还不是令她吃惊的主要原因,因为她并没有任何特别涵义地问他为何那么了解敌人,他居然不寒而栗?难道…… 朱蕾若有所思地摇头。 她想,他大概只是跟她一样,对突来的敌人感到害怕吧?! 服务生一走开,苏志伟回复平静。“我朋友传伊媚儿给我,要我小心他。” 两人很有默契地停止交谈,若无其事地拿起叉于,把盘子里的生菜翻来覆去,仿佛在寻找菜虫。很明显的,两个人都同样的没有胃口。 在服务生送上面包和浓汤时,朱蕾为了改变气氛,突然向服务生吩咐。“来两杯红酒。” 苏志伟有些顾忌地说:“中午喝酒不太好吧?!” “先预祝你成功,成为杂志社的大英雄。”朱蕾微笑以对。 “我只想成为你一个人的大英雄。”苏志伟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朱蕾轻松应道:“你打击不法的报导,早就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了。” “你真会说话!难怪你明明没谈过恋爱,却能成为爱情专家。”苏志伟语带失望。 “你出去门也不关,难道你不怕小偷光临?”朱蕾双手插腰。 “楼下门禁森严,小偷还不敢来。”对于女儿的怒吼,朱春枝一笑置之。 “你穿着拖鞋趴趴走,万一踩到狗屎怎么办?”朱蕾偏要在鸡蛋里找骨头。 “我到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家串门子,幸好他家没养狗。”朱春枝漂亮地反击。 刚才她一回到家就看到门户大开,吓得不敢进门,深怕小偷还没走,或是看到妈妈的尸体躺在地上,转而跑去楼下向正在削苹果的警卫求救。 两个人分别拿着球棒和水果刀壮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妈妈没躺在地上,家里也整整齐齐。 警卫下楼后不久,妈妈就回来了。 不过从妈妈口中得知隔壁换人住,她还是感到相当诡异。 隔壁原本住着一对儿女在国外定居,从教职退休的老夫妇,大家相处十分融洽,上个月老先生过生日,还送蛋糕给她们分享,从没听他们说有搬家的打算,怎么会连招呼都没打就突然消失不见? 不用问她也猜得到,新邻居肯定是个老帅哥,妈妈才会主动跑去倒贴人家。 看她红光满面,走路蹦蹦跳跳,简直像是刚偷吃了红萝卜的兔子,莫非妈妈刚才和新邻居…… 算了,妈妈和新邻居的关系不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她从下午就一直拨打爸爸的手机,直到刚才爸爸的手机都没开机,令她产生不好的预感。 虽然爸妈己经离婚,不过他们现在的关系却比当夫妻时还要好,难怪人家说,夫妻离婚之后反而会变成好朋友。 朱蕾迫不及待地说:“我有天大的事要告诉你……” “我也有,新邻居是个超级美男子。”朱春枝打断她的话。 “爸的杂志社出现危机。”朱蕾接着说,但完全得不到预期的回答。 朱春枝以命令的口气说:“明天晚上,妈请他来家里吃饭,你早点回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别人家的狗屁事!”朱蕾忍无可忍地大吼。 “明晚你的嘴巴要是不干净,我就罚你吃牙膏。”朱春枝反过来威胁。 “爸对你这么好,你却一点也不关心他。”朱蕾嘟着嘴抱怨。 朱春枝一脸冷静地说:“妈是相信你爸的危机处理能力。” “这次的敌人非同小可!”朱蕾深锁柳眉地叹气。 “是谁让你这么紧张?”朱春枝好奇问道。 “从美国来的……”朱蕾急于陈述苏志伟说的话。 “真巧,新邻居也是刚从美国回来。”朱春枝截断她的话。 朱蕾气急败坏地拍桌。“拜托你别什么话题都扯到不相干的人!” “妈的用意这么明显,你聪明绝顶,不会不懂吧?”朱春枝自顾地微笑。 爸爸正处于水深火热,妈妈却想着水乳交融? 没办法,谁教她妈妈是那种只要一谈恋爱,就算天塌下来也浑然不知的花痴!经过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妈妈有异性没母性的作风。 小时候,她不像其他小孩有父母陪同参加校庆或运动会之类的活动,她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别人一家和乐融融的景象。 而妈妈不来参加的理由是——女人三十如狼!她那时只是个小学生,哪听得懂这句话是啥咪碗糕? 等到她升上了国中,妈妈又说——女人四十如虎!她这时才弄懂了妈妈的意思。 因此念高中的时候,她自己跑去刻了一枚“朱春枝”的印章,在学校各式通知单上“不参加”的那栏盖章。直到现在,妈妈都还不知道她有伪造文书的前科。 叹了一口气后,朱蕾沮丧地说:“我不反对你交男朋友。” 朱春枝愣了一下,突然爆出大笑。“傻女儿,我是在帮你交男朋友。” “什么?”弄了半天,原来是鸡同鸭讲!但从朱蕾的表情看来,她对这个答案显得更生气。 “他年轻有为,英俊潇洒,保证你会对他一见钟情。”朱春枝越说越心花怒放。 朱蕾双手按着几乎要爆开的太阳穴。“我现在哪有心情交男朋友!” 朱春枝开朗地说:“吉人自有天肋,你爸不会有事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朱蕾依然忧心仲仲。 “总之明晚你给我早点回家!”朱春枝以严厉的口吻命令。 “不跟你说了。”朱蕾转身走回房间,然后双手捧着睡衣,到浴室洗澡。 洗完澡,回到房间,朱蕾打开手提电脑,把未回的信摊在桌上,脑海里却一直盘旋着没有脸孔的敌人。 她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想从网路上找到蛛丝马迹,结果却是白忙一场。 这场敌暗我明的战争,让她感到非常的不安。 她将注意力拉回到读者的来信上,每封信都以不到六十个字交差了事。这是她第一次把求救者当小白痴,信中多用讽刺性的字眼。 其实她早就想告诉这些年纪比她大的求救者,有问题应该去找心理医生,不然就该自己学会擦屁股! 匆匆回完信,关上电脑,但是她一点睡意也没有,于是她开始数羊……当她数到三千一百二十五只羊时,门突然被推开! 她用眼缝偷看妈妈的一举一动,只见妈妈拿着一篮子的保养品,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坐下。 “你想干什么?”朱蕾脸上有逮到小偷的得意。 “帮你敷脸美容。”朱春枝撕开skz面膜,真是用心良苦。 朱蕾叛逆地双手遮脸。“不用麻烦了,我明晚不会回来吃饭。” “为什么?”朱春枝了解女儿固执起来就像头蛮牛似的,只能采取软性攻势。 “我跟爸约好吃晚饭。”朱蕾习惯在说谎的时候拉高声调。 “好吧,代我向你爸问好。”朱春枝心里有数。 “小姐,你有没有受伤?”一个高大的男子从宾士车走下来。 “我没事。”压在身上的轻型摩托车被拉开,朱蕾迅速地站起身。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保险。”高大的男子眼神流露出关心。 朱蕾避开他的视线。“我记下你的车牌了,如果我有事的话,我会找你要医药费。” 无疑的,这个高大的男子不仅身高吓人,就连他的眼神都很吓人。抵抗力弱一点的女人,在他的注视下,不用三秒钟肯定会融化成一摊水! 她以前还以为这种事,只有在夸张的小说情节中才会出现,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何请男性魅力。 她飞快地打量他,所得到的印象几乎令她呼吸一窒。 他的脸形只有在电视报导米兰服装秀的男模特儿脸上才看得到,乌木般的头发在日光照射下闪闪发光,还有那深邃的眼眸、削瘦的鼻梁,和下额凹陷的酒窝……真是帅到连母猪见了都会发情。 如果硬是要从他脸上找到缺点,就是他的嘴唇太薄,显得他薄情寡义。 不过现在并不是欣赏美男子的好时机,一来她急于找到爸爸,二来她的摩托车似乎有问题。 原本她想早点去杂志社,没想到还没骑出地下停车场,一辆宾士车突然杀出来,她赶紧煞车,却意外发现煞车线不灵光,要不是他及时改变方向,后果将不堪设想。 总而言之,都是她骑太快才会导致这场车祸的发生。 “你的车子有没有受损?”勇于认错,向来是朱蕾的优点。 “一点擦痕而已,不过我不会向你要烤漆钱。”高大男子性感地一笑。 “那就好。”朱蕾以冷淡的语调掩饰受到他笑容迷惑的心情,目光转向地上。 看着散乱一地的读者来信,高大男子主动伸出援手。“我帮你捡。” “谢谢。”朱蕾心脏怦怦跳,说话声音却小到只有蚊子才听得见。 “你居然是大名鼎鼎的侬侬夫人?”高大男子惊呼一声。 “只是小有名气罢了。”朱蕾无法控制地羞红了脸。 “很荣幸能够见到侬侬夫人的本尊。”高大男子一手拿信,一手想跟她握手。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请别把我的年纪泄漏出去。”朱蕾近乎无礼地把信夺回来。 高大男子的眸中突然透出观察猎物般的光芒,毫无保留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她知道她应该给他一拳,或是放个臭屁熏死他,但她仿佛被无形的布条缠成木乃伊,全身无法动弹! 然而最令她懊恼的是,她穿超级短裤……现在可好了,在他的注视下,她的双腿像得了小儿麻痹症,不停地颤抖。 她有一双骨感的腿,很多女生为了拥有一双和她一样的美腿,不惜去做危险的抽脂手术,但是她却很讨厌她的腿。 妈妈常说她的腿跟竹竿一样,唯一的优点,就是遇到色狼时可以拿来当武器。 今天她之所以会服装不整,完全是因为杂志社的冷气坏了。 高大男子很不情愿地将视线从她的腿移到她的脸,细看她的五官。 她算是清纯型的女孩,俏丽的短发,干净的脸蛋,眼睛大又亮,不过她的个性却跟外表截然不同。她对男人有天生的敌意,这点从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态度就可以知道。 被女人拒绝,这对高大男子而言,是个破天荒的经验。 她这样的举动,不但激起了他猎人的天性,更加强了他想和她玩猫捉老鼠的决心——她越是抗拒,他越要捉弄她,直到她拜倒在他西装裤下为止。 “不简单,你年纪轻轻就成为台湾最有名的恋爱专家。” 听他的口气,仿佛她是个历尽沧桑的花痴,令朱蕾相当不快。 “对不起,我赶时间,不能陪你闲聊。”朱蕾绷着脸,跨上摩托车。 “你的摩托车好像坏了。”高大男子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发不动摩托车。 “大概吧!”朱蕾将摩托车推回原位,看了一眼手表。 高大男子助人为乐地说:“为了表示歉意,我送你一程。” 朱蕾避之唯恐不及地疾行。“不用麻烦,我叫计程车就行了。” 高大男子很快地追上她,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背上。“我坚持。” “你别碰我!”朱蕾挺直背脊,声音却不如她想像的愤怒。 “上车。”高大男子绅士地拉开驾驶座旁的车门。 “你真霸道!”朱蕾闷闷不乐地钻进车内。 他跟她所认识的男人完全不一样,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个君子,但骨子里却是个十足十的暴君! 这种人,不难想像他为什么穿亚曼尼西装、住华宅、开宾士车。因为只要他想得到的,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他都能轻易到手。 光凭他那张帅到不行的脸孔,和全身上下让人不寒而栗的气魄,就足以让他无往不利。 “你要去哪里?”高大男于声音温柔得像在对情人说话。 “敦化南路。”朱蕾看着手臂上冒出的一颗颗鸡皮疙瘩。 “我想起来了,你应该是我对门邻居的女儿。”高大男子恍然道。 “难怪我以前没见过你!”朱蕾早就猜到他是哪根葱,故意装白痴。 “我叫雷擎,打雷的雷,一柱擎天的擎。”雷挚友好的自我介绍。 “幸会。”朱蕾看着车窗上的反影,好一张冰山脸孔。 雷擎赞美地说:“你比伯母形容得更漂亮。” “过奖。”朱蕾从牙缝中进出声音。 明明是一派胡言,他却说得这么自然,可见他绝对是个坏男人! 她又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妈妈,她妈妈比老王还适到街口去卖瓜,保证能够把臭瓜说成香瓜。 以他的长相,她相信他见过的美女,肯定比台北街头上的流浪狗还多。 虽然她是那种走在路上看到帅哥绝对不会心跳加速的木头大,但她下得不承认,独独对他,她心里竟会小鹿乱撞! 在杂志社危机解除以前,她想她绝对不会被丘比特射中。 她闪躲的技术,从她小学参加躲避球校队开始,就已经训练有素。 “我很期待今晚的晚餐。”雷擎沙哑而富磁性的嗓音,打断她的思绪。 “我妈做的菜很难吃,希望你不会拉肚子。”朱蕾以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 雷擎好奇地问:“你对男人一向都这么冷淡吗?” “我跟你又不熟。”朱蕾冷冷地挑高眉尾。 “你对男人心存芥蒂,是因为爸妈离婚的缘故?” “你是心理医生?”这句话一针见血,朱蕾仿佛看到自己的心正在淌血。 “不是,不过我向来喜欢研究人性。”雷擎停住车,等红绿灯变色。 “谢谢你送我一程。”跳下车后,穿梭在车阵中的朱蕾如释重负地吐气。 侬侬夫人: 我知道你可能会说我是小气鬼,其实我只不过是支持女男平等罢了。 前些日子我认识了一位在银行工作的水姑娘,但我不懂,为什么每次出去吃饭都要我买单,而且还是选昂贵的大饭店,点最贵的餐点? 每次吃完饭后还要陪她逛街,替她看中的衣服付帐。约会三次,就花掉我一个月薪水的一半,偏偏我又很喜欢她,请你教教我该如何阻止她拜金的行为? 薪水微薄的可怜人 关我屁事!朱蕾对着摊开在桌上的求救信,比出长长的中指。 想追水姑娘,银行存折至少要有八个零,否则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来的美国时间管不知努力赚钱的白痴? 一想到美国,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雷擎的身影—— 像他这种帅哥,一定没受过女人的气。 她之前下车时,用力地揖上车门,他现在八成气得想用领带上吊。她邪恶地希望,那条小领带能够承受他高大的身躯! 她是怎么了?今天早上爸爸仍然没来上班,手机也依旧没开机,鼓起勇气打电话到爸爸家,也没人接听,她应该担心爸爸才对,可是她却怎样都无法将雷擎的身影逐出脑海…… 她神游太虚中,完全没注意到办公室里出现骚动的声音。 苏志伟刚从外面回来,穿着无袖t恤,泛白的牛仔裤,戴了一副飞行员式的太阳眼镜,几个女同事正为他胳臂上完美的肌肉线条,发出女狼般的叫声。 一如往常,他只要一回办公室,就先到朱蕾的面前报到。 “我从刚才就发现你在发呆。”苏志伟将太阳眼镜挂在领口。 “我是在想事情,不是发呆。”这么帅气的模样,朱蕾却视而不见。 苏志伟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她旁边,膝碰着膝。“什么事困扰了你?” “昨天你说的事。”朱蕾将腿跷起来,避开他有意把友情升华成爱情的举动。 “我还以为你在为某个男人烦心。”苏志伟脸上写着失望。 “我才不是在想他……”朱蕾急于否认,一时脱口而出。 “他是谁?”苏志伟如临大敌似的下颚紧绷。 原木朱蕾不打算说。因为她一向注重隐私,可是他的表情令她感到害怕。 过去她从未正视过他对她的感情,她以为只要装傻,就能一直维系友情下去。而他也因为她还年轻,没有男朋友,所以不急着进攻。 他们两人都是天秤座,知己知彼,都喜欢将所有的事情保持在平衡状态。 现在正是考验她智慧的时候,如何让薄如棉纸的友情不被戳破? “一个新邻居,今天早上撞到他的车,我刚才在想赔偿金的问题。” 苏志伟关切地问:“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检查看看?” “放心,我是那种被坦克车辗过也能毫发无伤的铁人。”朱蕾俏皮地一笑。 “他长得帅不帅?”她出车祸却还笑得出来,令苏志伟心存芥蒂。 “又丑又老。”朱蕾强作镇静地说谎。 “幸好。”苏志伟像吃下定心丸似地笑逐颜开。 “一点也不好,其实我很担心社长。”朱蕾很有技巧地转移话题。 苏志伟点了点头。“社长从昨天下午就失踪,手机也没开,的确不太寻常。” “你说的那个男人,有没有查出什么眉目?”朱蕾接着追问。 “他很神秘,不但隐藏姓名,连张相片也没有。”苏志伟愁眉不展。 这种战败公鸡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个精力旺盛、充满斗志的苏志伟。 她曾想过,他迷人之处并不在他的长相和穿着,而是他那钢铁般的意志力。但此刻的他却像个泄了气的气球,让她不禁感到鼻酸。 或许错不在他,而在让他泄气的那一根针…… “他的公司在哪里?”朱蕾下定决心,求人不如求己。 “南京东路,不过不容易混进去。”苏志伟一眼看出她的企图。 “哼!我就不信邪!”朱蕾嗤之以鼻,高昂的战斗指数使她双颊通红。 “我试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这招无效。”苏志伟冷不防地泼冷水。 朱蕾仍然抱持着一线希望地问:“你用的是什么办法?” “扮成送披萨的小弟。”苏志伟语带沮丧。 “我打算假装成花店的员工送花给他。”换汤不换药的办法。 苏志伟叹了一口气。“我想你最多只能到柜台,然后就被打发走。” 朱蕾皱着眉,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社长来再说。”苏志伟起身,缓缓地把椅子推回原位。 也罢,一早就发生车祸,刚才又差点跟苏志伟断交,显然今天诸事不顺,还是把心思拉回工作上,想想该怎么帮助薪水微薄的可怜人比较实际。 再次测览过来信之后,她的手指毫不考虑地在键盘上游走…… 薪水微薄的可怜人! 你有长嘴巴吧!还是你是哑巴?如果你能说话,那么你就直截了当告诉她,你养不起她。 当然,她很可能会从此不理你,不过天涯何处无芳草,长痛不如短痛,只要抱持下一个女人会更好的信念,你终有一天会遇到属于自己的真命天女。 侬侬夫人于杂志社 第二章 “你在这儿干什么?”朱蕾试着装出不悦的表情。 雷擎优雅地背靠着车身。“伯母命令我来接你下班。” 朱蕾紧蹙着双眉。“我已经有约会了。” “说谎鼻于会变长。”雷擎的笑容中充满揶揄。 “关你屁事!”反正妈妈不在场,朱蕾不担心讲脏话要被罚吃牙膏。 “你如果不上车,我就把侬侬夫人的真面目公诸于世。”雷擎威胁道。 “算你狠!”看着他拉开车门,朱蕾气自己无法反抗,顺从地钻进车内。 打从见到雷擎的第一眼,她就看出他是大男人主义的力行者。他对女人的态度,完全比照阿拉伯世界的标准,女人是男人的奴隶。 如今他不但握有她的把柄,还有她妈妈的为虎作怅,她真不知该用什么办法才能逃出他的魔掌? 坐在舒适的皮椅上,朱蕾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坐在价值五百万的豪华名车内,反倒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枚不定时炸弹上,全身神经紧绷。 她虽然尽可能地不看着他,但眼角余光却不时偷瞄他抓着排档杆的修长手指。他开车的方式,一如他做任何事时所拥有的——绝对自信。 望着窗外,仁爱路的圆环映入眼帘。 家的方向明明是在北投,一南一北,他到底是路痴,还是不认识国字?虽然他刚从美国回来,但他的国语讲得字正腔圆,由此可见,他是故意迷路,居心不良! 朱蕾脸上出现误上贼船的慌乱。“喂!这条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伯母先前打电话给我,她要我载你去餐厅跟她会合。” “骗人!”朱蕾眉间的皱痕加深。 “伯母说菜烧焦了。”雷擎耐心解释。 “我要回家。”这个借口的确像是妈妈的作风。 “伯母在餐厅等我们。”雷擎对她的命令无动于衷。 朱蕾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宁可一个人回家吃泡面。” 雷擎以训诫小孩的语气说:“泡面有防腐剂,吃多了会变木乃伊。” “跟你吃饭,搞不好我会得胃癌,更早死。”朱蕾挑衅地嗤之以鼻。 “你应该多跟男人交往,这样你才能真正了解向你求助的男人内心的真正想法。” “侬侬夫人之所以得到信任,正是因为我恋爱经验丰富,对男人了若指掌。” 说谎的女人,他见多了,不过女人对他说谎,通常都是为了得到他的青睐,因而刻意美化自己,把黑说成白。但她却是第一个故意丑化自己,把白说成黑,恨不得远离他的女人! 她越是抗拒他,他越要得到她。“你鼻子又变长了,事实真相伯母都已经告诉我了。” 朱蕾脑海灵光一闪,她突然想到跟他划清界线最好的办法—— 她应该让自己像个女权运动的斗士,或者是当个粗俗的女人,对他比中指,用三字经骂他,让他讨厌她,这样她就能够全身而退,专心地去对付那个躲在暗处的阴险敌人。 “你上辈子大概是我妈养的狗,这辈子才会对她言听计从。” 正当她为自己聪明的脑袋感到得意洋洋时,他的回答却让她差点吐血。 “有缘才能做邻居。”对于她的讥讽,雷擎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着附和她。 他们才见第二次面,他就能一眼看穿她打算盘的程度,而她却完全不知道他葫芦里装什么药? 是他有透视眼,还是妈妈出卖她?如果是后者,她今晚要去华西街买蛇,放进妈妈的被子里,小小教训她一下。 朱蕾决定换个话题再战。“说到邻居,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住你家的人要卖房子?” “我不认识原来的屋主,房子是仲介公司介绍我买的。” “哪间仲介公司?”朱蕾对他的来历充满好奇。 “你调查我,是不是对我有兴趣?”雷擎以深情的眼神询问。 “鬼才对你有兴趣!”又输了!朱蕾沮丧地咬着下唇,乖乖地闭嘴。 “我妈人呢?”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两人来到订位席。 “伯母说她会晚一点到,要我们先点菜。”雷擎代为回答。 “先生、小姐,要喝什么茶?”女服务生目不转睛地看着雷擎。 “由美丽的小姐决定。”雷擎毫不吝啬地抛出迷死人不赔钱的微笑。 “乌龙茶。”看着女服务生转身时撞到隔壁桌,朱蕾同情地叹了一口气。 根据她多年普波众生的经验,这位女服务生显然有重色轻友的倾向。幸好她们不是朋友,不然她可得小心喝到有毒的茶。 她敢打赌,这顿晚餐肯定是鸿门宴,而月还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妈妈。 女服务生很快地端来三亚茶,殷勤地为他们倒茶,并且在同一时间,所有推着餐车的女服务生就像熊见到蜂蜜般,全都聚集到他们的桌旁。 这家广东茶楼她和妈妈常来,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们服务态度这么好,可见全是因为沾了雷擎的光。 雷擎真博爱,每个餐车都点一道菜,让这群女服务生笑得合不拢嘴。 她发现这些女服务生清一色都是工读生,现在正值暑假期间,她们又都是爱作梦的年纪,她可以想像得到,她们今晚大概都会幻想自己是玛丽亚凯莉,以餐厅服务生的出身飞上枝头当凤凰。 她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小女生就是这么好骗,她接过不少被花花公子欺骗感情的女孩写来的求救信,下场不是堕胎,就是割腕自杀。 要不是侬侬夫人是个不能公开的秘密,她真想就地演讲,告诫她们——小心狼人! 这时,雷擎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打断她的思绪。 “伯母找你。”雷擎将手机递给她,手指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指。 好一个吃豆腐的招数!朱蕾气在心中口难开。 “你现在人在哪里?” “不好意思,我正在摸八圈。”从手机的彼端传来洗牌声,证明所言不假。 “麻烦你去洗手间一下。”朱蕾按捺住怒火,指使雷擎暂时离开。 “饭前洗手,应该的。”雷擎很识趣地离开位子。 见他走远,朱蕾立刻破口大骂。“你真过分!居然设计自己的女儿?!” “我设计的是他,不是你。”朱春枝毫不认错且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卖女求荣。”知母莫若女,朱蕾对她的企图了然于心。 朱春枝晓以大义地说:“金龟婿就在你眼前,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我打算闪人。”朱蕾说到做到,一手拿起皮包。 “雷先生是好野人……”朱春枝有意提醒。 “我才不稀罕他的臭钱!”朱蕾暴吼,引起其他客人的注目。 “万一杂志社出现经营危机,你要向谁借钱周转?”朱春枝语重心长地说。 这问题她从没想过,此刻听见妈妈提起,她才猛然惊觉自己没几个朋友。 从大三就到杂志社打工,侬侬夫人的身分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时间,让她跟同学渐行渐远,生活圈越来越狭小,最后只剩杂志社和家。 她不后悔选择单调的生活,因为能跟爸爸朝夕相处,是她从小最大的心愿。 考虑半晌,朱蕾不得不认命。“我是为了爸才勉为其难陪他吃饭。” “嘴巴要甜,笑容要美,越温柔越好。”朱春枝耳提面命。 “知道了,我会当自己是执壶卖笑的酒家女。” “如果能够卖身更好!” “妈!”朱蕾羞红了脸,幸好妈妈看不到。 “开玩笑的。”朱春枝干笑两声,匆匆挂掉电话。 “你算美国人吗?”等雷擎回到座位后,朱蕾开始执行母命。 “有绿卡的台湾人。”雷擎优雅地吃着烧卖。 “你在美国住了多久?”朱蕾一副在相亲的表情。 “高中毕业去美国到现在,正好十二年。”雷擎说。 朱蕾手放在桌下,扳动手指头算数学。“你今年三十岁。” “二十八岁,我十六岁高中毕业,二十一岁拿到美国硕士学位。” 坦白说,迷人的帅哥激不起朱蕾心中的涟漪,但迷人的天才就不一样了。 一直以来,读书对她来说,是比死好一点的苦事。她虽然努力读书,但只考上台湾地理位置最高的学府中文系。 国文是她最得心应手的科目,其他像是数学之类的科目,她都只有国中程度,甚至在见到外国人的时候,她也只会说:“howareyou?” 她一直都很想亲眼见到爱因斯坦或是比尔盖兹,好了解一下这种人的脑袋里装了什么东西,想不到她向来以为只能在遗照中和电视上看到的天才,现在居然跟自己同桌吃饭?! 朱蕾一脸敬佩地说:“真没想到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天才!” “你不也是天才?虽然没有恋爱经验,却能成为爱情专家。”雷擎投桃报李。 “你从事什么行业?”在朱蕾的心目中,天才的成就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伟大。 “很多,我的公司是多角化经营。”果不其然,雷擎称得上是人中之龙。 朱蕾的眼神更加崇拜。“你真优秀,书读得好,事业又成功。” “你少说了一个优点,人长得帅。”雷擎顽皮地眨眼。 “你是白手起家,还是生在有钱人家?”对刚才他说的那句话,朱蕾选择得失亿症。 “公司是我和朋友一起创业,由我负责拓展台湾事业。”雷擎语气充满谦虚。 朱蕾不解地问:“既然你在美国的事业如日中天,为何要回台湾另起炉灶?” 沉吟了一下,雷擎促狭地说:“讲得好听一点,算是报效祖国。” “那你应该去从军,收复大陆,才叫报效祖国。” “杀人不是我的专长。”雷擎脸色丕变。 朱蕾吓一跳,不明白为什么他自己可以开玩笑,却无法忍受她的幽默感? 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是非常神圣的,跟杀人犯不能划上等号。 她相信以他的智两应该明白两者的差异性,所以令他深恶痛绝的不是军人,而是杀人这件事! 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提到“杀人”这两个字,为什么他会联想到杀人?他是不是遭遇过不幸的事? 朱蕾小心翼翼地吞了一口口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问?”雷擎表情回复正常,完全看不出异状。 “刚才你的眼神好可怕!”朱蕾指出,并且对他过分的掩饰,心中大打问号。 “你才可怕,一开始对我保持距离,现在却主动想了解我。”雷擎毫不客气地反攻回去。 这句话让朱蕾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她就像是被揪住尾巴的狐狸般,一脸尴尬。 不过她没忘记他反击的目的,是为了转移原先的话题。由此可见,她不小心触碰到他埋藏在心中的伤痕,而且这伤痕可能跟死亡有关! 光撇开他的伤痕不说,当务之急是面对他充满挑衅的疑问。 他好像己经知道她藏在友善面孔的背后,是一颗卑鄙的坏心。都怪妈妈不好,说到她的痛处,害她萌生歹念。 不过现在如果告诉他真相,非但不能取得他的谅解,反而可能会连带影响妈妈被他唾弃…… 母债子背,天经地义,事到如今,她只好睁眼说瞎话。“我想通了,远亲不如近邻。” “换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谈恋爱?”雷擎一本正经似地问。 朱蕾想了一下。“没遇到让我动心的男人。”没有比这更好的答案。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雷擎用柔情的眼神凝视她,但她故意视若无睹。 “像我爸,心地善良、工作认真的好男人。”朱蕾不假思索地说。 “这种男人很普通,满街都是。”雷擎不层地嗤之以鼻。 朱蕾鼓起勇气说:“你的眼神又变可怕了!”看他的表情活像跟她爸爸有仇似的,令她非常不安。 可是她爸爸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不可能是他所憎恶的杀人犯呀! 九二一地震时,爸爸不仅出钱,还亲自到南投帮助灾民重建家园,而且一去就是半年,这种悲天悯人的精神,足以证明爸爸本性善良。 大概是最近饱受不明敌人的压力,使她产生杯弓蛇影的神经质。 雷擎一直很专注地看着她眼神的变化,从担忧到松懈,显然她对他的戒心已经消除了。 这种生性天真的女孩,想要脱去她衣服,就像剥蛋壳一样容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个披着羊皮的坏男人。 “大概是商场竟争,使我不自觉地流露出锐利的眼神。” “我总觉得,你的心中好像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雷擎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种隔靴搔痒的答案,令朱蕾更为好奇。“跟死亡有关,对不对?” “是秘密就不会轻易告诉别人。”雷擎以一笑置之,藉以掩怖心中的不安。 “如果你想说,不妨来信给侬侬夫人。”朱蕾好心地建议。 “总有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你的。”雷擎态度保留,但语气十分坚定。 侬侬夫人: 我是个资优生,可是我喜欢上大人眼中的小太保,所以我常借口去图书馆读书,偷偷跟他约会。 不幸的是,前天我们骑摩托车兜风时,被多嘴的邻居看到,我爸妈知道后大发雷霆。现在除了学校,其他时间我几乎是被软禁在家中。 为什么大人都这么自私?他们也谈过恋爱,也知道见不到爱人的痛苦,为什么他们能无视我茶不饮、饭不吃、睡不着觉的痛苦? 痛苦的高中资优生 很明显的,这位资优生中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毒。 坏男人一直是很热门的话题,很多女人深受毒害,却依然乐此不疲。 时下对坏男人的定义,只要是符合要帅、要酷、搞怪、染发、飙车、玩音乐、穿鼻环和舌环等等,凡是让大人看不惯、颠覆传统的行为都归类为坏的一面。 但朱蕾却认为这些只能算是追求时髦,标新立异的叛逆男孩。真正的坏男人,应该像包着毒药的禁果,让女人又爱又怕,又无法抵挡。 雷擎算不算是坏男人呢?从接到这封信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脑袋就在这个问题上一直打转,如同走入死巷般转不出来…… 他英俊富有,照理说,这种人应该都是一身的铜臭味,眼睛长在头顶上,用鼻孔看人才对,但他却待人彬彬有礼。 他太礼貌也太和气了,反而让人觉得他城府深不可测。 他一定有某种企图,只是她没他聪明,还想不到他的目的是什么。 “怎么一脸苦恼?”苏志伟又来到她桌前,最近他似乎对她特别关心。 “你自己看。”朱蕾把信拿给他看,表情像是急着把烫手山芋送人一股。 “你应该回信给她父母。”苏志伟看过信后,神情认真而严肃。 “我懂了,你要我送他们一张‘优良父母’的奖状。”朱蕾笑逐颜开。 苏志伟急忙摇头。“正好相反,我要你告诉他们应该顺其自然才对。” “我担心,结局是自然怀孕。”朱蕾替她父母叹气。 “爱情这玩意儿,越阻止,反弹的力道越大。” “天下的父母大多不忍心见儿女坠入深渊。” 苏志伟柔声说:“人生是她的,她有权决定自己往哪条路走。” “你搞清楚,她还未成年!”朱蕾觉得自己找错人商量,跟鸡同鸭讲没两样。 “现在的小孩早熟,十八岁成年的定义根本不适合他们。”苏志伟理直气壮。 但是在她听来,她却觉得他是麻木不仁。 有这种别人家的小孩死不完的心态,真要不得!她本来想跟他继续辩论下去,但突然砰地一声,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被这声巨响吸引过去,只见一个粗壮的男子站在门边。 他好像吃了火药似的,对把守大门的柜台小姐狂声咆哮。 “侬侬夫人在哪里?”来者不善,这个男子一看就知教养很差,存心来找碴。 苏志伟立刻发挥英雄救美的精神,走到男子面前,以一贯不愠不火的语调询问“先生,你找侬侬夫人有什么事?” “叫她立刻出来见我,不然我们就在法庭上见。”男子语出威胁。 “请跟我到社长室,我们私下谈谈,不要影响其他人工作。” “我要找的是那个八婆,不是你,叫她快点滚出来!” 苏志伟出手攫住他胳臂。“火气不要那么大,有话慢慢说。” “你想打架,老子奉陪到底。”男子甩下开钳制,故意先声夺人。 “打架不能解决事情。”苏志伟笑里藏刀似地强拉着他进入社长室。 不一会儿,朱蕾冒充小妹,端着茶盘进入社长室。 事关她的名声,她必须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才行! 不过她心中早有答案——这个男子肯定是敌人派来的流氓,想要试探他们的危机处理能力。 “先生,喝杯凉茶冷静一下。” “我没心情喝,更何况谁知道你有没有在茶里下毒?” “毒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朱蕾冷笑一声,反唇相稽。 男子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最毒妇人心,女人没一个是好货。” “看来你妈妈也不是好货……”派肉脚来丢人现眼,可见敌人也不怎么样。 男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反射性地握紧拳头。“你欠揍!居然敢侮辱我妈?!” 苏志伟飞快地挡在两人中间,目光炯炯。“你究竟对侬侬夫人有什么不满?” “那个人婆居然教唆我十四岁的儿子看花花公子。”男子坐四沙发上。 “侬侬夫人绝不会写这种事。”朱蕾抢着替自己辩白。 “这就是证据,”男子拿出杂志上刊登的答复以及侬侬夫人回信的影本。 朱蕾和苏志伟头碰着头,很仔细地逐字看完内容后,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从信中内容看来,很明显这是有计划的圈套,即使中计,也不会构成足以告上法庭的罪状,这时,苏志伟以眼神示意朱蕾,由他来回答。 “求救者自称二十四岁,显然是他误导侬侬夫人在先。” “反正你们今天不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我就找民代来替我主持公道。” 苏志伟息事宁人地说:“我们会在下一期的侬侬夫人专栏里,公开道歉。” “我要私下和解,免得再次伤害我儿子。”男子有备而来。 苏志伟很有耐心地问:“怎么个私下和解法?” “至少五位数字的精神赔偿。”男子藉机狮子大开口。 “你这是勒索!”朱蕾忍无可忍地大叫。 “谁教你们要犯错、教坏小孩?”男子咧嘴而笑,露出一排泛红的牙齿。 跟这种人讲道理只是白费唇舌,他摆明了就是要来拆侬侬夫人的招牌! 幸好他资质愚昧,要是换成雷擎的话;即使他事前不知道她是谁,他也能从她的言谈和态度中,识破她的身分…… 她猛然惊觉,自己最近好像常想到他!这不是好现象,她现在应该将全部的精神,集中在对抗敌人上。 看见朱蕾眼神纷乱,像一头受困在笼中的母狮子,苏志伟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们相处两年,他从未见过她现在的样子,但他却见过不少女人为情所困时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而那个让她如此苦恼的男人,应该就是她的新邻居…… 他用了两年的时间都没办法打开她的心锁,看来现在他不得不认输。 这样也好,至少他可以去追求别的懂得欣赏他的女人,放宽心之后,他郑重地告诉那名男子。“就算你找司法部长,甚至是找总统陈情,我想没有人会认为你是对的。” “咱们走着瞧!”男子气呼呼地走出杂志社,再次用力甩门。 “依我看,那封信是圈套。”苏志伟沉重地下结论。 “真是无赖!”朱蕾缓缓地回过神,气若游丝。 “以后回信要尽量小心点。”苏志伟提醒。 朱蕾同意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经过这次的教训,她决定以后回信要格外小心,免得落人口实。 痛苦的高中资优生: 我相信你父母现在的心情跟你一样糟,不要忘了,是你先欺骗他们,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努力赢回他们对你的信任,等双方都冷静下来,再沟通也不迟。 如果他们希望你上大学后再恋爱,那么你就要忍耐,因为真爱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万一你男朋友因为见不到你而移情别恋,你就剪个纸人,上面写他的名字,然后在纸人两腿之间插根大头针,以示薄惩。 侬侬大人于杂志社 第三章 “发生什么事了?”雷擎一出电梯,就看到像小狗般蹲在自家门边的朱蕾。 “门打不开。”妈妈故意换锁,为的就是把她推入隔壁的火坑里。 “我帮你打电话给伯母。”雷擎伸手深入鳄鱼皮制的公事包。 朱蕾无精打彩地说:“她的手机没开机。” “你看!门底下有张纸……”雷擎眼睛突然一亮。 朱蕾赶紧抽出门缝下的纸条,然后深怕他偷看似地躲到墙角去看。 如她所料,上面没写换锁的原因,也没写她人在哪里,连几点回来也不写。 纸条的开头是四个字——宝贝女儿。内容有七个宇:今晚到他家坐坐。落款多达十五个字——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此刻,她感觉自己像是地上卜坨任人践踏的狗屎,而踩她最用力的就是她自己的妈妈。 那个流氓走了之后,杂志社的电话铃声就未曾间断过。若是男同事按电话,对方就骂三字经,若是女同事接,对方就发出下流猥亵的呻吟,搞得大家心情都不好。 由于这件事是因她而起,她憋了一肚子的气,想早点回家一洗澡,好冲掉身上的秽气,但她却没想到,自己的妈妈比那个流氓还可恶! 朱蕾杀气腾腾地发誓。“她明天回来,我一定要掐死她!” 雷擎不悦地拉长了脸。“对自己的妈妈说这种气话不太好。” “你懂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他,妈妈才会卖女求荣?!朱蕾越想越生气,故意撇开脸不愿看他。 “让我看看纸条上写了什么?”雷擎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愤怒到想要弑母? “不行!”朱蕾一个冲动,把纸条当薯条吃进肚里。 “你干嘛吃纸?”雷擎被她的举动逗得哭笑不得。 “肚子饿。”肚子适时发出一阵咕噜叫,让朱蕾有了好借口。 雷擎从公事包里取出钥匙圈。“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这句话几乎跟妈妈在纸条上写的字一模一样,勾起女人天生的猜疑心—— 他不仅说中纸条的内容,而且他下班的时间并不符合一般大老板日理万机的情况。她看了下手表,六点三十分,他那么早回家,摆明了知道她今天提早下班……种种迹象都显示出,他跟妈妈狼狈为奸! 慢点!好像不太对!她平常都是九点以后才回家,妈妈并不知道今天杂志社所发生的事情,她也没告诉妈妈她会提早下班,这么说来,两人都早早回家,应该是纯属巧合,是她多心了。 “进来吧!”雷擎打开家门,同时打断她的思绪。 “我宁可捐血给蚊子。”朱蕾别扭地回绝。 “你放心,我比柳下惠更君子。”雷擎对她的想法了若指掌。 “除非你是太监,我才能真正放心。”朱蕾像个戒备状态中的刺帽。 雷擎嘴角勾出一抹暧昧的促狭。“做爱做的事并不一定要用枪管,用手指也行。” “低级!”朱蕾胀红了脸,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羞怯造成。 “这是常识,有助你帮助性无能的读者。”雷擎懒洋洋地解释。 朱蕾皱起眉头。“我是爱情专家,不是性学专家。” “爱跟性是一体两面,密不可分。”雷擎诡谲地一笑。 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看他那么邪气,八成是想上床…… 以他的体格,一定有不少英勇事迹是在床上发生。不知怎地,她的心突然像被针刺到似地一阵疼痛。 老天,她在生气?但她气的并不是他四处播种,而是那些躺在他臂弯里的女人们。 她居然会吃未曾谋面的女人的醋? 遇到自己无法处理的情况时,朱蕾习惯以大声唱国歌,来解除困窘。“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以建民国,以进大同……” 雷擎一脚踏入门内。“你到底要不要进来?” “不要。”朱蕾断然拒绝,可是“人有三急”,当中的一急却不请自来。 “随使你。”雷擎看着她双腿交叉,肩膀微微颤抖,故意慢慢关门。 “等等!厕所借我一下。”朱蕾忍受不了了,在他关门前,闪身而人。 “厕所在那儿。”雷擎手指一比,朱蕾顾不得淑女形象,火烧屁股般地冲了进去。 出了厕所,一阵浓浓的起司味在空气中飘浮着。 发现雷擎人在厨房里,朱蕾便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客厅的布置。 以前她曾来过这间屋子好几次,可是现在这里已经看不见她熟悉的景象。 桦木地板换成大理石,淡蓝色的布沙发换成黑色皮椅,木桌换成玻璃桌,书柜换成酒柜,便宜的日光灯换成璀璨的水晶灯,普通的电视换成最先进的液晶平面电视…… 从装潢和陈设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个性,由此可知,他很重视品味和享受。 客厅里的色系多半是冷色系,或是黑和白的强烈对比,显示出雷擎这个人有坚毅的意志,果决的判断力,和冷酷的性格。 不过散发着温柔的水晶灯,似乎和其他装满有些矛盾,看来在他强硬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渴望温暖和平静的心! 这点更加深了她之前的猜测——他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呢? 她猜想,应该是个令他痛苦,而且无计可消除的秘密吧?! 蓦地,雷擎阳刚的声音从厨房传出。“要不要来一盘意大利面?” “谢了,我得赶快去找间饭店住。”朱蕾走进厨房,做出告辞的手势。 “昨晚你说远亲不如近邻。”雷擎腰间系着围裙,看起来有点滑稽。 朱蕾倚在门边。“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妈在搞什么鬼?” “撮合我们。”’雷擎露了一手大厨师级的把戏,而条在空中翻腾。 “你一定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面条完美地回到锅里,令人叹为观止。 雷擎转过头,对她抛出一个令人着迷的微笑。“我很乐意接受伯母的好意。” “我不乐意。”大老板甘心受人摆布,朱蕾觉得这叫天方夜谭。 “你是单纯的讨厌我,还是讨厌所有对你有意思的男人?” “我并不讨厌你,只是我现在没心情谈恋爱。” “是因为伯父的杂志社出现危机的关系吧?”雷擎一脸的善解人意。 被他说中了!她怀疑他在她脑里装了晶片,才会对她了如指掌……不!应该是妈妈那个大嘴婆告诉他的。 不过他既然什么都知道,就该明白她现在的心情。 爸爸失踪了两天,杂志社里没人敢碰触这个话题,妈妈也表现得漠不关心,只有他露出愿意听她诉苦的表情,她觉得好感动。 “我妈真多嘴!”朱蕾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却感觉自己像在茫茫大海中抓到一根浮木。 “你别怪她,她也很担心伯父。”雷擎有心扮演和事佬。 “她如果真的担心他,就不会下闻不问。”朱蕾咬牙切齿地指责。 “听说伯父失踪了……”雷擎停顿了一下,将面条分别倒人两个盘子里。 “两天没来上班,没人知道他去哪?”朱蕾替他把话说完,感伤地叹了口气。 雷擎戴上防热手套,一手捧一个盘子,走到客厅。“来,趁热把面吃了。” “我没胃口。”朱蕾袖手旁观,充分流露出不爱做家事的本性。 雷擎将盘子放在桌上,然后脱下手套。“有体力才能作战。” 朱蕾莫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我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就算是帮我吧!我做了这么多面,一个人吃不完。” “公园里有几只流浪狗,我帮你拿去给它们吃。” “你心地真好,我最欣赏爱护动物的女孩。” 又来了!他好像一刻不把爱挂在嘴上,嘴巴就会生疮长脓似的,她才不会轻易上当。 他在美国待了十二年,美国可是以生产金发美女、性感尤物,和超级波霸闻名的男人天堂,就连黑人都比她漂亮,他怎么可能会对她这种牙签型的女生产生兴趣?显然他以捉弄她为乐! 好吧,她就让他见识一下,侬侬夫人并非浪得虚名的毒舌。 “你应该去流浪狗之家,肯定会在那里找到不少让你动心的好女孩。” “我想起来了,伯母先前有打电话给我,她把新钥匙放在我的信箱里。” “快去把新钥匙拿给我!”从他转移话题,就可以知道她小胜一筹。 “除非你肯尝尝我的手艺。”这不过是他另一个诡计的开始。 归心似箭的朱蕾,将盘子整个捧起来,狼吞虎咽。 一开始,她是想要吓死他,让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饿死鬼,他做的面实在是太好吃了,面q汁香,若不好好地咬一咬就吞进肚子里,实在是对不起这盘面,所以她不自觉地放慢速度,以敬畏的态度品尝人间美味。 “好不好吃?”雷擎明知故问。 朱蕾诚恳地说:“你可以去开意大利餐厅。” “我只想做给我心爱的女人吃。”雷擎的声音甜如蜂蜜。 “边聊天边吃东西,很容易得胃溃疡。”言下之意,要他闭嘴。 “我吃完了,快去拿新钥匙吧!”朱蕾露出满足的微笑。 “把盘子和厨房洗干净。”雷擎直截了当地命令。 “什么?”想把她当莽佣使唤引门儿都没有! 雷擎泰然自若地说:“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 “算你狠!”要她洗盘子的下场,就是他得去重买盘子。 “我的盘子可是英国名牌,洗破了可是要赔钱的。”雷擎吃定她了。 拿着盘子,朱蕾仿佛脚穿铁鞋,手拿两枚炸弹,举步维艰地走进厨房。 虽然流理台一点也不脏,再加一把锅子、一支锅铲、两个盘子和两双筷子,即使叫刚上小学的女生来做,也算不上是件苦差事,但对她而言,真正令她叫苦连天的不是做家事,而是他命令她,她却无法抗拒。 她现在才发现,他不仅走入她的世界,而且还改变了她的世界。 连妈妈都无法命令她做这做那,他却轻而易举地将她叛逆的保护膜撕去,再这样下去.恐怕她的衣服都会被他撕去…… 妈妈咪呀,她根本无法想像在他面前一丝不挂的情景,那简直会要了她的命! 远离他虽是弱者的行为,但这是无可避免的。 所谓好酒沈瓮底,她要相信古人的智慧结晶,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会摆在所有计策的最后一个不是没有道理的。 下定决心后,她不再生气,因为气坏自己的身体,只是得不偿失的做法。 “新钥匙呢?”完成工作后,朱蕾轻快地来到客厅。 雷擎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等我看完新闻再去拿。” “信箱钥匙给我,我自己去拿。”朱蕾强迫自己保持和悦的笑容。 “信箱钥匙在我裤子口袋里,欢迎你伸手自取。”雷擎有意刁难她。 “别闹了,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朱蕾笑容不改,手上的青筋却暴现。 “房里有床,你先去休息,我看完新闻再叫你。”雷擎好贼! 朱蕾再也按捺不住地说:“大色浪,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很多女人想躺我的床,还没这个福气。”雷擎慢条斯理地一笑。 “我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跟你这种色狼做邻居。”朱蕾像只发怒的跳蚤。 看见她在电视机前又跳又叫,雷擎觉得她好可爱! 她今天穿的裙子虽然比昨天穿的短裤长了两寸,但是仍然遮不住她大腿美妙的曲线。望着这双跳动的美腿,就算是孔子也无法集中心智求知。 不可否认地,这是他第一次因为看到女人的大腿,而心生冲动。 过去他一直以为能勾起他欲火的只有女人的胸部,但是现在他才知道,女人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可能成为上帝的杰作,让男人爱不释手。 一道无法抵挡的热流在他血管里奔窜,使他决定采取行动。 望着突然从皮椅上起身的雷擎,朱蕾还以为他受不了她的吵闹,要把信箱钥匙交给她,所以她毫不设防地看着他逐渐逼近。 直到他的十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攫住她肩膀,自己的鼻间也嗅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麝香味,朱蕾顿时全身无法动弹。 “我什么都没做,你却骂我色狠,难不成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把信箱钥匙给我。”朱蕾异常紧张地舔舐下唇。 “你这个迷人的小狐狸精!”女人舔舐下唇,对男人来说是邀请的象徽。 看着他的眼睛紧盯着她的唇,朱蕾吓得别过脸。“你想干什么?” “你的嘴角有起司。”雷擎托起她的下颚,强迫她面对他。 他的唇像柔软的羽毛,轻轻地覆盖在她额头上,顺着她的眉心和鼻梁,滑到她的唇上。 他的舌头探入她充满起司味的口中,挑逗她的舌头,让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双手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勾住他的颈项,寻求依靠。 这并不是她的初吻。 在她刚进大学时,她不像现在这么会武装自己,而且那时男女界线比较开放,认为学长指点学妹功课是天经地义的事,直到她被学长骗去顶楼看夕阳,眼见四下无人,学长突然变成狼人,强吻了她…… 她当时的反应跟此刻截然不同,不但咬学长的舌头,还用膝盖踢学长的要害。 经过那次不愉快的经验,吻对她来说,只有一种解释——传染细菌的途径。 但他彻底改变了她的观点,她整个人沉溺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中,敌人、爸爸、杂志社都被熊熊欲火烧成灰烬,没烦恼的感觉真好! 突然他推开她,得意得像刚吃了一只金丝雀的猫。 原来他只是在证明自己的魅力女人无法挡,就连她也不例外! “脏死了!”朱蕾恼羞成怒,粗鲁地用手背抹去唇上残留的唾液。 “你刚才的反应明明是爱死了!”雷擎坐回皮椅上,燃起一根烟抽。 “我是被吓到,才忘了抵抗。”朱蕾黔驴技穷地狡辩。 雷擎冷哼一声。“少来了,没有一个女人拒绝得了我的吻。” “新闻报完了,信箱钥匙给我。”朱蕾适时转移话题。 “很抱歉,我骗你的。”雷擎神色自若地吞云吐雾。 “小人!骗子!大色狼!”朱蕾怒不可遏。 “你总算看清了我的真面目。”从雷擎眼中进出如箭的冷光. 他像个谜,一会儿温柔体贴,一会儿冷酷无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一阵激烈的痛楚撕扯着她的心。 她总算弄懂了他,温柔是他的外表,冷酷是他的内在,两者的转捩点在于他得到女人的时间点,他是那种对玩过的女人视之如敞屣的坏男人! 很好,至少她在还保有清白之身的情况下就己经看清他的真面目。但她绝不容许他继续为非作歹,特别是在她的地盘里。 “为了避免其他单身女住户上你的当,我明天就在电梯里贴公告。” “我看你只是怕出现竟争者吧!不过你别担心,到目前为止,我只对你有兴趣。” “可恶!”这句话如当头棒喝,令朱蕾发狂地敲桌泄恨。 “玻璃很脆弱,敲破可是要赔的。”雷擎冷静指出。 朱蕾转身走向玄关穿鞋。“猪八戒!” “慢走!下次欢迎你再来我家玩。”雷擎懒洋洋地挥挥手。 “就算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再踏进你家半步!”朱蕾发誓。 “总有一天,你会跪着求我让你进来。”雷擎语气坚定,脸上全是恨意。 “谁向谁下跪,还很难说。”朱蕾正拉开大门,没注意到他令人畏惧的冷酷表情。 侬侬夫人: 我有一个美丽的邻居,但我发现她有性冷感的问题,她只要一见到我,眉毛就皱起来。 我打算送她一面有放大功能的镜子,让她看清楚自己,快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了。希望她收到镜子时,能够会心一笑。 你觉得我的方法如何? 英俊的白马王子 该死!这封信一看就知道是雷擎那个大混蛋写的! 这三天,她都是以饭店为家,虽然花钱如流水,但她不后悔。 他向她下挑战书的用意很明显,想拐她重回战场。 她好不容易才从战场中全身而退,她才不会笨到自寻死路! 因此朱蕾趁着中午午休时间,特别去买了一个睡袋,打算从现在开始,晚上就在附有卫浴间的社长室睡觉,一来可以避开他,二来还可以教训妈妈。 她并没向妈妈解释离家出走的原因。那么丢脸的事,她说不出口,甚至还巴不得自己罹患帕金森症,把一切忘得一千二净…… 将信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不料这个举动刚好被苏志伟看到。 “你怎么把读者的信扔进垃圾桶?”苏志伟好管闲事地质问着她。 “是变态写来的信。”对他吃饱没事干的行为,朱蕾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有社长的消息了。”察言观色是记者专长之一,苏志伟赶紧改变话题。 “他人在哪?”朱蕾神情一振,眼中沉积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苏志伟轻描淡写似地说:“住院,听说是割盲肠。” “你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朱蕾眼中闪烁着疑惑。 “我人面广,一名护士告诉我的。”苏志伟很小心地回答。 “为什么他去开刀却不告诉我?”朱蕾没察觉到自己最近一心烦就皱眉。 “大概是社长不想让大家为他操心吧!”沉吟半晌,苏志伟妄下结论。 “我不一样,我是他……”朱蕾咬住下唇,及时收口。 “女儿,我早就知道了。”苏志伟得意地挤了挤眼。 朱蕾迅速地瞄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听见后,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专门挖人隐私的记者。”苏志伟的眼中掠过一抹稍纵即逝的不安。 朱蕾留意到他的眼神变化。 自从敌人出现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不了解他。 以人之常情来说,一个提拔他不遗余力的恩人生病,他应该会火速赶往医院嘘寒问暖,但他却佯装漠不关心,这种违反常理的行为,使她无法释怀。 还有,他早就知道她的身分,却装作不知道,用意何在? 看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到什么,令他感到紧张。 “你在想什么?”苏志伟一手故作顽皮地在她眼前晃动,阻断她的思绪。 朱蕾掩饰性地露出苦笑。“你没告诉其他人我的身分吧?!” “你的秘密很安全。”苏志伟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得赶去医院一趟。”朱蕾急速地收拾桌面。 “社长已经出院了,现在大概在家休养。” “唉……”一想到那个酷坛子,朱蕾忍不住唉声叹气。 “别叹气了,还是专心工作吧!”苏志伟像是了解她苦衷似地安抚。 “敌人调查得如何?”既然他人面广,朱营相信应该会有点眉目。 苏志伟如坐针毡地在椅上欠动身子。“毫无进展。” 朱蕾不敢置信地说:“这是你第一次办事不力。” “被你说得我头都抬不起来了。”苏志伟做出低头忏悔状。 “我是在激励你。”朱蕾直觉他有所隐瞒,决定以迂回的方式追查。 “好,我立刻出去打拼。”苏志伟起身推开椅子,头也不回地离开杂志社。 这真是太奇怪了! 他为什么要逃? 他到底在怕什么? 他好像已经洞悉了她的企图,所以才会一走了之。 既然他迟迟不肯行动,求人不如求己,她决定尽快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赶在下班之前,亲自到敌营一窥究竟! 想着想着,朱蕾从垃圾桶里捡出雷擎的来信,摊平之后,拿起小镜子,发现自己果然如他所言,眉心上的皱痕变深了。 嗯,今晚就借用妈妈的sk2面膜敷个脸吧! 慢点,她干嘛那么在乎他的话?她把注意力移回信上,决定来个以毒攻毒! 一边敲键盘,一边哈哈大笑,隔桌的同事还以为她疯了! 这是朱蕾这两年来自认回得最好的一封信,足以得到诺贝尔文学奖。 英俊的白马王子: 我想需要镜子的人是你,最好你在照镜子以前,先去撒泡尿,免得看到镜中的丑入怪,吓到尿失禁! 你的邻居不理你,你就不要再去烦她,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如果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干脆不要做人,去做猪好了。 侬侬夫人于杂志社 第四章 不到下班时间,她就已经赶到敌人的办公大楼,跟警卫哈拉了大半天。 那个警卫之所以对她知无不言,完全是看在记者证和三千块的分上。 听警卫说,在这栋大楼中,大部分的老板都有绿卡,但是只有十五楼的公司是新成立的,不仅是他,就连那间公司的职员都没见过老板的庐山真面目,那间公司的老板大概是以电话和伊媚儿遥控公司运作,总之,三千块是白花了。 就在她走出大厅,经过大楼的地下停车场时,一辆就算化成灰她也能从残骸中认出的宾士车映入眼帘,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怪乎捏住,痛得她差点要叫救护车来。 经过短暂的休息,她急忙拦了部计程车冲回家,找他对质。 “你这么快就改变心意了?”雷擎打开门,对她来访一点也不意外。 “姓雷的,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朱蕾眼中的怒火足以烧毁整座阳明山。 “你有胆就进来,否则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雷擎以一贯的冷静应付。 “你休想再藉机吃我豆腐!”朱蕾心里余悸犹存,一口咬定。 “我数到三,你不进来,我就关门。”雷擎耐心有限。 朱蕾豁出去地说:“那我会一直按门铃,让你一晚不得安宁。” “你要是敢那么做,今晚你就睡警察局。”雷擎反过来冷声威胁她。 “你不敢出来就表示你没种。”朱蕾挑衅地讽刺。 雷擎无动于衷地比手指。“一、二……” 如果不是为了爸爸,朱蕾绝对不会任他摆布,服从他的命令。 为了展现不屈不挠的精神,她穿着鞋直接走进客厅,大摇大摆地坐在皮椅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他湿透的头发上有泡沫,显然他正在洗澡,他没招呼她就转身回到浴室里,水洒的声音传进安静的客厅,对她的大脑来说,是个严酷的折磨…… 他的皮肤光不光滑?胸膛结不结实?腹部有没有八块肌? 老天!她快疯了!她居然想冲进浴室,甚至想伸手抚摸他的身躯?! 她开始大声唱国歌,阻挠自己的胡思乱想,但发烫的双颊,却泄漏了她心中的憧憬。 幸好,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可以帮她掩饰罪行—— 一听到水洒声停止,朱蕾以莲花指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了火,用力吸一口……如她所料,她连咳了好几声,使得原本羞红的脸变得更红,成功地解救了她。 “我最讨厌女人抽烟!”雷擎将从她手中夺走的香烟含在口中。 “你回台湾的目的是什么?”这是间接接吻,朱蕾佯装无动于衷。 “拓展事业版图。”雷擎一手抽烟,一手拨开落在额前发丝的动作,看起来乱酷一把的。 “你的公司在哪里?”要无视他的魁力,朱蕾想,恐怕只有瞎子才能通过考验。 雷擎毫无顾忌地说:“南京东路的星云大楼十二楼。” “不是十五楼?!”朱蕾的眼神像是盯着狐狸的老虎。 “我会连自己公司在第几楼都搞错吗?” “你有没有说谎?”朱蕾质疑道。 “说谎对我有什么好处?”雷擎反问她。 “你发誓。”朱蕾以最古老的方式,要求他证明清白。 “好,我以我爸妈的性命发誓。”雷擎立刻高举右手立誓。 看在他发毒誓的分上,她姑且相信这次是一场误会。 朱蕾起身。“时间很晚,不打扰你休息了。” “慢点,我搞不懂你问我的公司,又要我发誓,是什么意思?” “我下午去星云大楼,看见你的车从停车场出来,所以我以为你是敌人。” 雷擎闻言相当不满。 三天不见,他原本很期待她回心转意,承认她不能没有他。过去每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想用欲擒故纵吊他胃口,最后都乖乖地向他认错,看到她在门口出现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几乎比日本磁浮电车开得还快。 没想到她却像个大法官似的,脸上完全没有他期待见到的快乐表情,反而是一脸冰冷地审问他。 前所未有的挫折感,使得英俊的脸孔微微扭曲。他心里明白,他气的不是她恶劣的态度,而是他比他自己想像的还要在乎她! “你凭什么认定我是敌人?”雷擎找借口发泄怒气。 “你眼他都在星云大楼开公司。”朱蕾软弱无力地解释。 “他跟我的背景几乎一样,除了楼层之外,你现在还怀疑我吗?” 朱蕾以亮丽的笑容代替抱歉。“不是你就好了。” “你很高兴我们不是敌人……”雷擎若有所思地咀嚼她的话。 “如果你是敌人,又住在我隔壁,我担心早上起床找不到头!”怕他误会什么似的,朱蕾赶紧解释自己今天来的目的,纯粹是求证,不是怀念那个吻。 该死!她真该找个时间去看脑科医生,检查一下最近大脑不正常的原因,是不是有哪条神经被肿瘤压迫? “如果我是你的敌人,我不会要你的头,我要的是身体。” “我跟你正好相反,我会把你的脑袋当足球踢。”朱蕾开玩笑地警告。 “杀人是死罪,你要想清楚。”雷擎藉着低头点烟的动作,掩饰眼中的怒火。 朱蕾的视线被他手指夹烟的姿势深深吸引住,看着烟进入他口中,她的视线跟着落在他的薄唇上,她感觉到血管里进出一股热流……她开始担心留得越久,她想念他的马脚就很有可能会露出来。 只有老天爷知道,让她辗转反侧的原因,但她硬拗是睡不惯饭店的床。 “我该告辞了!”朱蕾走到门边,手却无力转动门把。 雷擎也来到门边,伸手拉开大门。“上次的事,请你接受我的歉意。” “明天可能会下红雨。”一股淡雅的香皂味从他身上飘来,使得朱蕾晕头转向。 “希望我们还是朋友。”雷擎乞求和解的微笑,真是要命的迷人。 “请你以后不要再写无聊又恶心的信给我。”朱蕾强迫自己打开门,并且移动双脚。 雷擎的视线停留在她唇上。“那我改写情书给你好了。” “小蕾,你在隔壁门口干什么?”一声轻唤,把朱蕾从神魂颠倒中拉回。 “爸!”朱蕾热烈地拥抱着爸爸,完全忘了身后那个让她意乱情迷的男人。 “你去割盲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原本不想让你们操心,没想到反而更让你们操心。” “你看看你,整个人瘦了一圈,你老婆没弄补品给你吃吗?” “她在欧洲旅行。”蒋维民对朱春枝的冷嘲热讽,向来是以平常心应付。 朱春枝眉头皱起来,还发出嗤一声。“难道她一通报平安的电话也没打?” “不知怎么搞的,我最近一点胃口也没有。”爸爸故意转移话题,叹了口气。 这就是爸爸善良的最好写照,即使老婆不好,他也不会背着她说她的坏话。 爸爸最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打落门牙和血吞的气魄! 她想,这句话正代表着爸爸对他第二次婚姻感到失望时的自我安慰。 那个女人原本是杂志社接电话的小妹,她来应征工作时是十八岁,就读高职夜间部一年级。 她解释晚读的原因,是因为她是长女,下面有五个弟妹,她放弃读书,用两年的时间赚钱,帮爸妈分忧解劳。 这番孝心感动了爸爸,两人日久生情,其实也没多久,才在一起不到一年就结婚了,直到婚礼那天,她的谎言才不攻自破—— 她其实只有一个弟弟,没读书的那两年是因为她玩疯了,但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婚后她立刻露出善炉和爱花钱的本性。可怜的爸爸,女人缘实在太差了! 一想到这,朱蕾就忍不住白了妈妈一眼。 朱春枝了解女儿眼神的涵义。所谓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她也是有口难言。离婚后,感情路并不如她想像的平坦,但是覆水难收,她现在只能以好朋友的身分关心前夫。 “巷口有你最爱吃的卤味摊,我下去买。” “春枝,不用麻烦了。”蒋维民柔声轻唤着前妻的名字。 “一点也不麻烦。”朱春枝眼中闪着泪光,拿着钱包走出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朱蕾感到不胜唏嘘,却又不方便过问爸妈的感情问题,只好转移话题。“爸,杂志社有危险吗?” 蒋维民不好意思地垂低头。“杂志社没有,是爸的财务状况出现问题。” “我听不懂……”朱蕾抓了抓头发,仿佛里面有只讨厌的跳蚤。 “一年半前,爸投资了一家高科技公司,赔了不少钱。” “把高科技公司关掉,不就没事了?” “即使关闭,我还欠银行两亿元。” “爸,你为什么要投资你不懂的高科技产业?” “我听别人说高科技产业只赚不赔,所以就贸然投资。” 太可怕了!这个阴谋居然是从一年半前开始的?她全身不禁一阵战栗。 这么说来,爸爸是早就被锁定的目标! 对方为什么要什对爸爸而来?爸爸在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得罪了那个在星云大楼的敌人?这些问题就像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球,让她一时之间无法理清。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很快查明的——那个唆使爸爸投资失败的人,肯定跟敌人是一伙的!而且爸爸一定对他非常信任,不疑有他,才会掉人陷阱里。 她有预感,这个人她也认识,因为通常小人易防,最难防的往往就是身边的人 “是谁陷害你的?”朱蕾迫不及待地追问。 “不算是陷害,其实都是我自己财迷心窍。”蒋维民只顾着责怪自己。 “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现在不是善良的时候,朱蕾硬逼他吐实。 蒋维民不情愿地咕哝道:“苏志伟。”对他来说,出卖别人比要他死还难受。 “原来是他!果然是他!”朱蕾毫不意外,这正好解释了他最近怪异的表现。 “不关他的事,你别怪他,全是爸爸一个人的错。”蒋维民赶紧强调。 “爸,现在你打算怎么还银行的钱?”朱蕾心疼爸爸太傻了。 蒋维民掩面叹气。“除了卖掉杂志社,没有别的法子好想。” “不,你先别急着卖掉杂志社,我来想办法。”朱春枝正好走了进来。 “春枝……”蒋维民移开遮脸的双手,眼眶早巳泛红。 真像一对苦命的鸳鸯! 朱蕾感到眼睛一阵刺痛,她也好想哭。 再这么下去,三个人非抱头痛哭不可!但是蒋维民才刚开完刀,身上的伤口还没痊愈,哭等于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巴。 而对凝重的气氛,朱春枝选择以开朗的笑声,暂时忘记世界末日来临。“趁热吃,我们三个人好久没有一起吃卤味了。” 三个人假装吃得津津有味,不过气氛依然低迷。 蒋维民打破岑寂地间:“对了,隔壁的那位先生是谁?” “新邻居。你觉不觉得他跟我们的女儿很配?”朱春枝暧昧地眨眼。 “妈!你别在爸面前乱说话!”朱蕾感觉到脸颊发烫,她深信这是气愤使然。 蒋维民晚以大义地说:“小蕾,千万别为了爸爸的事,妨碍到你谈恋爱。” 朱蕾不屈地撇了撇唇。“我才不喜欢他,他身上有铜臭味。” 所有的对话,住在隔壁的雷擎听得一清二楚,嘴角还挂着邪佞的冷笑。 朱春枝瞒着朱蕾,额外打了一副备用钥匙给他,说得好听是以备不时之需,其实是希望他做她女婿,没想到此举反而引狼入室,每个房间都被他装上窃听器,这正是朱蕾逃不出他手掌心的原因。 最危险的人,就如朱蕾刚才所想,往往是身边的人…… “真巧,你也出来倒垃圾。”爸爸走后,朱蕾主动提议由她去倒垃圾。 “不然谁会帮我倒?”雷擎不遗余力地制造跟她独处的机会。 “真难得,想不到像你这种人也会做低贱的工作。”朱蕾揶揄道。 雷擎绅士地帮她提垃圾。“我这种人是什么人?” “好野人。”朱蕾按下电梯的开门键。 “好野人也是凡人,也会吃喝拉撒,也会产生垃圾。” 他记得很清楚,她刚才说他身上有铜臭味,显然她现在鼻塞了。 看见她跟他一起走进电梯里,打算陪他下楼倒垃圾,这跟她以往避他唯恐不及的态度完全不同。他暗付,她应该是已经了解到金钱万能,没钱万万不能的现实。 但残酷的现实还在后头……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胸口的兴奋。 浑然不知踏人电梯有如踏入陷阶的朱蕾,还以为他深呼吸,是在控制自己的欲火。 她不算漂亮,身材也不凹不凸,他怎么会对她产生兴趣?但她现在并不愿想那么多,因为此刻在她脑海里盘据的身影,是苏志伟。 两人各自若有所思,直到电梯降到地下室,才一前一后地走向垃圾集中处。 他穿著名牌休闲服,手上应该是拿高尔夫球杆才对,那两袋垃圾怎么看都是由她来提比较合适。她随即又想到,再过不久她就要跟这栋豪华大楼说拜拜,搬到普通公寓住,每个晚上都得追着垃圾车跑。 “你为什么不请个菲佣来帮你做家事?” 这女人真会装清纯善良,用这句话做开头,只有傻瓜才会以为这句话是关切,其实这根本是连接炸弹的引线。 对男人来说,结婚就像炸弹一样可怕,不过雷擎决定投其所好,顺着话题说: “我宁可娶个老婆来帮我做家事。” 朱蕾不齿地说:“做你老婆真可怜,还要兼做免钱的佣人。” “老婆做家事是次要工作,最重要的是床上的工作。”雷擎大言不惭。 朱蕾被激怒似地眉头一皱。“你那么哈老婆,为什么不赶快结婚?” “我在等你毛遂自荐。”雷擎发出令人火冒三丈的嘲讽声。 “很抱歉,我是不婚主义者。”朱蕾怒目以对。 “你的鼻子又变长了。”雷擎指桑骂槐。 朱蕾气得拳头在空中胡乱挥动。“你眼睛有毛病。” “是你的嘴巴有毛病,心口不一。”雷擎火上加油地猛攻。 “就算我会结婚,我也不会嫁跟我唱反调的男人。”朱蕾尖叫起来。 “打是情,骂是爱,这种婚姻再美满不过。”雷擎继续加油添醋。 朱蕾高举着双手,做出投降状。“够了!我不想跟你吵架。” 不管是打情骂俏,或者是针锋相对,他们两人的关系都将要结束了。 虽然做邻居的时间不长,虽然一开始就不愉快,虽然他到现在依然是个惹人厌的混蛋……但她衷心希望,能以最完美的句点结束。 她从未因离别的情绪而掉一滴眼泪,但现在眼睛却又涩又痛…… 看她眸中闪烁泪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太清楚这类的女人了——以眼泪当致命武器! 但糟糕的是,这招以前对他毫无作用,可是现在他的心中居然产生罪恶感引这只小狐狸显然比她爸那只老狐狸难以对付。 明知她在演戏,他应该抛下她不管,但遗憾的是他做不出来。 雷擎以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温柔声音提议。“要不要到中庭散个步?” “好,我刚吃完宵夜,肚子胀得像藏了一颗小玉西爪。”朱蕾强颜欢笑。 两人从楼梯间走上一楼,雷擎边走在前头边说:“女人有小腹,在美国是性感的象征。” 朱蕾在他身后吐舌。“真可惜,这里是台湾,皮包骨比较受欢迎。” 雷擎一本正经地说:“你可别减肥,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我决定明天开始只喝牛奶。”朱蕾才是最爱唱反调的人。 “也好,喝奶长奶。”雷擎爆出哈哈大笑。 “低级笑话!”朱蕾没好气地反击。 两人来到花草扶疏的中庭,寂静的夜色,晚风清凉如水。 沐浴在月光下,映在地上的影子像对安详的恋人,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知是谁家在阳台上种了夜来香,仿佛要替这对恋人增加浪漫气氛般吐出浓郁的香气,只不过他们之间隔着不是一层掀得开的薄纱,而是一座无法跨越的冰山…… 绕着中庭走了十几圈之后,朱蕾决定回家睡觉,养精蓄锐。 明天她还要跟苏志伟当面对质,她相信这将是一场硬仗,他绝对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是叛徒,但这并不重要,她只想知道幕后的主使者究竟是谁? “很晚了……”朱蕾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伯父怎么看起来一脸病容?”雷擎明知故问。 “他刚割盲肠,所以气色不太好。”朱蕾有所保留。 “我还以为是敌军来袭!”雷擎脸上刻意流露出关切的表情。 朱蕾充满杀气地咬牙。“快了!那个混蛋就快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到时候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雷擎皮笑向不笑。 “谢谢。”朱蕾以为自己眼花,因此没把他如石头雕刻的假笑放在心上。“晚安。” 侬侬夫人: 我大学刚毕业,长相像小九予的同学——美环,但我很顺利就找到一份好工作,不过我却因此得了怪病。 第一次见到像花轮的课长,我就脸红得像华盛顿苹果,全身发热,回到家情况仍未好转,头痛又流鼻水…… 我想我走恋爱了,可是我自知配不上他,我该怎么办?辞去工作,还走让自己病得更重? 可怜没人爱的美环 花轮算什么,股长得像丝瓜,又娘娘腔,长大后,铁定成为玻璃! 不过,最近她也常闹头痛,幸好没有流鼻水,但是通常这两种症状加在一起,一般人都知道这叫感冒,显然这位美环小姐缺乏医学常识。 人长得丑不要紧,但脑袋绝对不能装大便,又丑又臭的女人,保证嫁不出去! 在这一个星期里,苏志伟仿佛被外星人捉走,下落不明,朱蕾相信这其中必有文章——难道他知道东窗事发,所以不敢来上班?! 她越想越头痛,从抽屉里取出自备的小小急救箱,里面有保济丸、双氧水、红药水、ok绷,还有她最常使用的肌乐,不过普拿疼的盒子是空的。 她关上电脑和桌灯,拿着皮包,一副要下班回家的模样。其实她只是到街上的药房,打算买好药再继续加班,偏偏她又一时嘴馋,顺路在便利商店加买了黑轮和茶叶蛋。 一回到办公室,社长室里有类似手电筒的闪光作祟,她立刻冲进去,按下墙边日光灯的开关。 “苏志伟,你鬼鬼祟祟的在社长室里想干嘛?” “我在找上星期写的报告,我觉得自己写得不好,想拿回来重写。” “要不要我帮你找?”逮个正着并没有带给朱蕾一丝喜悦,反而令她感到心如刀割。 “不用麻烦。”苏志伟关掉手电筒,表情安稳得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朱蕾刺探大于关心地问:“对了,上个礼拜,你怎么没来上班?” “我在调查一个大案子。”苏志伟早就准备好台辞。 “跟我爸有关吗?”朱蕾步步为营地引他上钩。 “无关。”苏志伟面无表情。 “跟敌人有关吗?”朱蕾越逼越紧。 “也无关。”苏志伟的喉结微微地颤了一下。 啊哈!他终于露出破绽了!不过她仍然无法高兴起来…… 一个星期以前,他们还有说有笑,但现在她却恨不得能亲手掐死他! 在她眼中,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孔不见了,虽然苏志伟英俊依旧,可是在日光灯照射下的苍白脸色,使他看起来有如一尊冰冷的石膏雕像。 最令她感到难过的是,他一味地伪装,将她当成以前那个对他深信不疑的笨蛋。 “你的口袋里装了什么?”朱蕾决心撕裂假面具。 “什么也没有。”苏志伟掏出口袋,证明里面只有空气。 “我还以为装了一堆“蒜头!”朱蕾意有所指地拖长最后两个字。 “你是怎么了?最近你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苏志伟反而安她罪名。 朱蕾阴郁地拉长了脸。“你做了什么坏事,你自己心里有数。” 苏志伟装傻地耸了耸肩。“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骗我爸去投资高科技产业?”朱蕾咄咄逼问。 “我是好心想帮他,何况投资本来就有风险,哪有稳赚不赔的?”苏志伟强词夺理。 朱蕾气得跺脚。“我已经调查清楚,那家公司根本是个空壳子。” “我也是受害者,一生积蓄落到血本无归的下场。”苏志伟一脸悲伤地叹息。 两年了,她一直以为他们是朋友,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只是在扮演一个叫朋友的角色……不,应该说他一人饰演好几个角色。称职的记者、忠心的属下、友善的同事,他欺骗了所有相信他、喜欢他的人,而且毫无悔意。 她无法相信,他怎么能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是钱的因素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不适合他。过去被他揪到把柄,想以高价贿赂他的人,不计其数,但他都不为所动,显然他的骨头是正直的。 一个刚正不阿的人,肯昧着良心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可见躲在暗处的敌人,他的力量比她想像得更可怕! 朱蕾心平气和地套他口风,“是什么原因让你甘心做走狗?” “你一向很信任我,最近为什么变得疑神疑鬼的?” “别再演戏了,我已经看到你的狐狸尾巴。” 苏志伟脸色恍如乌云密布。“瞧你说得我好像是禽兽!” “是你的所作所为让你变成衣冠禽兽!”朱蕾毫不客气地指出。 “我没空跟你吵架。”苏志伟气愤地磨牙,最后决定好男不跟女斗。 “你的报告找到了吗?”见他移步,朱蕾迅速以娇小的身躯挡住门口。 “明天再跟社长要回来就是了。”苏志伟双手按在她肩上,执意强行通过。 他的手指几乎陷进她的肉里,她紧咬着下后,忍住肩膀传来的剧烈疼痛,并且勇敢地抬起头,以谴责的目光瞪着他。 苏志伟立刻松开手,愧疚地别过脸。 他并不像她想像的十恶不赦,其实他有无法解释的难言之隐……以后,她自然会知道,他跟她口中的藏镜人有什么关系。 “为了证明是我误会你,今晚,你不回家也该找出你所谓的报告。” “你帮我找好了,找到了,麻烦你放在我桌上,我明天会提早来上班。” “你明天敢来吗?”朱蕾不层地冷哼一声,两人心照不宣。 “明天你就知道答案了。”苏志伟嘴巴比死鸭子还硬。 “空手而回,你怎么向你的主子交代?” “我的主子就是社长。” “他叫什么名字?” “蒋维民。”苏志伟说什么都不能公布答案。 “你不怕说谎会烂舌头吗?”朱蕾以诅咒的语气恐吓。 “你本事这么大,你自己去查。”苏志伟神色诡谲地笑了笑。 算了,她知道他已经抱定宁死不屈的决心,即使用满清十大酷刑逼问他,也问不出个结果来。 退开一步,让他走,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在打开门以前,苏志伟突然回头看她一眼,嘴唇轻轻地动了三下。从嘴形看来,好像是“对不起”三个字。 她的猜测是对,还是错?朱蕾想问清楚,但他已消失在门后,她只好无比沮丧地回到自己座位。 不管明天是不是世界末日,只要杂志社存在一天,杂志就必须如期出刊。 强抑着烦躁的心情,打开电脑和桌灯,仿佛被侬侬夫人的鬼魂附身似的,将所有的烦恼都抛到脑后,宁静的办公室只听见键盘敲打声…… 可怜没人爱的美环。 头痛和流鼻水,可能是感冒,我觉得你应该赶快去看医生。如果证实是,把病治好最重要,否则挂两条鼻涕虫去上班,会害花轮课长上吐下泻。 长得不美,不见得不能嫁王子,英国就有例可寻,想想打败戴安娜的卡蜜拉吧! 侬侬夫人于杂志社 第五章 “你怎么一脸沮丧?”看到朱蕾坐在花台上,雷擎走上前关心问道。 “原来苏志伟是奸细!”朱蕾急需要听众,迫不及待地向他诉苦。 “苏志伟是谁?”雷擎坐到她旁边,一只手像要安抚她似地搭在她腰后。朱蕾下意识地身子往前倾。“我很信赖的同事,不过这句话是过去式。” “他做了什么?”雷擎谅解她的作风保守,没有采取下一个动作。 “他想偷机密文件,被我逮个正着。”朱蕾重重叹了口气。雷擎侧着脸,目光温柔地问:“你想不想游泳?” “什么?”因为他呼出的热气拂过她的脸颊,搞得她一时失神。 “游泳可以发泄不好的心情。”雷擎的声音柔软得像羽毛一般。 “也好,老妈最近都不准我开冷气。”朱蕾欣然点头。 “待会儿在游泳池见。”雷擎突然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起起身,跑向电梯。 这算不算是第一次正式的约会? 朱蕾站在自己房间的镜子前,打量身上的泳装。 不知道是泳装洗过后缩水,还是她发胖的缘故,她突然觉得自己看起来简直像是裸体一般? 天蓝色的连身泳装紧紧裹着她的身体,让她一呼吸,胸部就跟着胀大一时。虽然胸部变大是件好事,但在男人面前卖弄风骚,她不屑为之。 虽然她还有一件黑色泳装,是妈妈送她大学毕业的礼物,不过却是件比基尼。就算她躺到棺材里,妈妈若敢将这件泳装当寿衣,穿在她无法反抗的身上,她保证做鬼都不会饶过妈妈。 不管是穿哪一件,他肯定都会以为她想引诱他。 看着时钟从她进门到现在,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即使女人迟到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迟到的理由若是被判定为——女为悦己者容,那她可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是为了不想让他误会才会犹豫不决,左思有想后,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泳装外加件t恤。 姗姗来到游泳池,脚步声让正在蛙泳的雷擎,兴奋地拾起头。一看见她的装扮,他虽然不意外,但是依旧难掩失望。 她真是一点也不放松。泳装本来就是用来展现身材,让男人看起来像水中蚊龙,女人看起来像美人鱼……而她却像端午节,投到泪罗江里的粽子! “怎么没有其他人?”只要是孤男寡女独处,不论是在哪种场合都会让她紧张。 “因为已经过了泳池开放的时间。”雷擎走到池边,宽广的胸膛露出水面。 “那门怎么还开着?”朱蕾忽地吞咽一口口水,心里小鹿乱撞。 “我特地请管理员打开的。”雷擎用小钱买大阴谋。 朱蕾皱起眉来。“你该不会有不良企图?! “别再皱眉,不然你就快变成老太婆了!”雷擎好心提醒。 “我警告你喔,我曾是跆拳队的一员大将。”朱蕾不可一世地威胁。 其实她故意漏了几个字,这是她小学时候的英勇事迹,现在则是成了肉脚队。 当初也不是她自愿参加的,只不过是因为她小学时身高就有一百六十公分,腿长到同年龄小孩的胸部,外号鸵鸟,体育老师强拉她加人跆拳校队。 每次出场比赛,对手一看自己矮她一个脑袋,就先吓到腿软,所以她战无不胜。 望着她只比小学多长一公分的身高,雷擎压抑住想拆穿她的冲动,扑通一声,一头潜入水里,快速地游泳。 他这么容易就被吓跑?真好玩! 入泳池中游泳,不过她还是决定跟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因为她每次只要一看到他强壮的胸膛时,她的手就想抚摸他的身体……不仅是胸膛,而且是从头到脚,每一个部分都不想错过! “你干嘛离我这么远?”雷擎不知什么时候游到她的身边。 “防人之心不可无。”朱蕾自知泳技不如他,干脆拔腿就跑。 雷擎敏捷地紧追在后。“不管你是躲到天涯还是海角,我都会抓到你。” “你别碰我!”在要爬出泳池的前一秒,她被他从后搂腰一抱,又拉回池中…… “你弄痛我了!”朱蕾突然觉得他好像在惩罚她,而不是取悦她。 雷擎往她后脑一抓,强迫她乖乖就范。“你不是跆拳道高手?” “我厉害的是脚。”朱蕾使出遗忘的功夫,朝他踹下去。 “老天!你踢中我的要害!”雷擎立刻松开手,痛得咬着牙根直喘气。 “是你自找的,恕我不付医药费。”朱蕾恶狠狠地说,但眼中却露出同情。 “下次,我们再来游泳。”雷擎吃力地爬出泳池。 朱蕾下定决心似地说:“不会再有下次了。” 三天后,雷擎跑到朱蕾家里头。 “我听管理员说,伯母打算卖房子。” “你跟管理员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什么都告诉你?”朱蕾态度冷淡。 “我人缘好,不过最重要的是,我关心你。”雷擎性感地一笑。 “我觉得你奸像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朱蕾反唇相稽。 雷擎一脸无辜地说:“我在追你,当然要注意你。” “你只是想玩弄我吧?”朱蕾现在看到游泳池就像看到尼斯湖水怪。 “我当时意乱情迷,而且我已经付出惨痛的代价了。”雷擎语带求饶。 这倒是,何况她自己也有责任,如果一开始就拒绝他,事情就不会发生。 但就算是圣女贞德再世,遇到他恐怕也无力反抗。他就是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大魔力,让女人不由自主地屈服在他西装裤下。 不过她的不开心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而是她今天早上收到的一封挂号信——苏志伟寄来的辞职信。 这表示他默认自己是叛徒的事实,爸爸因此难过得吃不下饭,妈妈也因为要离开住了二十五年的房子,躲到外面去哭。 所有烦人的事,像洪水猛兽般涌入她心中,令她愁眉苦脸。 “来,把你的苦恼全部说给我听。”雷擎牵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 “卖房子是为了筹钱,帮我爸还债。”朱蕾低着头,边咬指甲边吐露。 “这样就能解决伯父所有的债务吗?”雷擎语气中充满怀疑。 “不能,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朱蕾没多作联想。 雷擎嘴角不经意地勾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还差多少钱?” “连我爸的房子也卖掉,还差一亿五千万。”朱蕾垂头丧气,错失良机。 “还差这么多!”雷擎咋了咋舌,这个数目对他来说,根本不是天文数字。 “你现在不想再追我了吧?”朱蕾抬起头,眼中有一丝期待。 “伯父为什么不卖掉杂志社?”雷擎选择顾左右而言他。 朱蕾严肃地说:“不行,杂志社是我爸的命根子。” “命根子是长在身上的。”雷擎眼珠子一溜,溜到西装裤上。 她忿忿地希望,上次那一脚能把他踢成太监,让他现在无法说风凉话,而是躺在手术台上,牺牲一匹种马的终身幸福! 追根究抵,她之所以这么生气,完全是因为他故意不回答她的问题,摆明了是对她死心了。 一想到他有门当户对的老旧观念,她就好想放火烧了他家的大门,然后邀请全台湾的小偷大驾光临! 可是她知道,即使他家被搬光光,他依然是好野人,她甚至闻到他身上的铜臭味越来越重。 天秤座的人向来是和平爱好者,对人通常采取一视同仁的标准。不过因为有些人天生欠揍,就像是他一样,居然敢这样瞧不起她?!她虽然不会口出怨言,让彼此的关系更加恶化,但她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你能不能偶尔说点人话,别老是说猪话?” 不错,顶漂亮的反击,这表示她没被击倒,还差最后的致命一击。 雷擎不露声色,维持朋友的立场。“伯父若是男于汉,就不该连累你们。” “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爸?”朱蕾气得咬牙切齿。 “我的意思是,卖房子于事无补。”雷擎尴尬地反驳。 “卖房子是我妈和我的生意,我爸不知道。”朱蕾当他是无知。 雷擎暗暗松了一口气,改用软攻。“房子没了,你们母女要住哪?” 朱蕾百思不解地瞪着他。“当然是租房子住。”他今晚说话十分不得体,令她觉得有些怪异。 “找到房子之后,别忘了告诉我新住址。”雷擎流露关怀之意。 “再说吧。”朱蕾耸了耸肩,对他的虚伪感到厌恶。 看见她在心中筑起高墙,雷擎显得有些苦恼。 以两个星期的时间把马子,对普通的男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任务。 但根据柯梦波拉的调查结果,英俊多金的男人平均只要两个小时就可以把女人拐上床,至于那两小时的由来,完全是女人故作圣洁,装模作样所浪费掉的时间。 他不得不承认,她像一朵多刺的玫瑰,是他所碰到过最棘手的女人! 不过,他的字典里没有放弃、退缩、认输这类失败性的字眼,在事业上,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不是侥幸,而是越挫越勇的个性。 “想不想来一杯睡前酒?”雷擎忽然问道。 “喝酒?”朱蕾睁大眼睛,完全不了解他想做什么。 “既可帮助睡眠,又可消除烦恼。”雷擎解释酒的好处。 朱蕾同意他的见解似地点头。“可是我家没有酒。” “我家有。”雷擎眸中闪着兴奋。 “你又在动歪脑筋!”三天前的余悸犹存,使她提高警觉。 “你现在债台高筑,我没那么笨。”雷擎脸色一沉,语气强而有力。 “真现实!”朱蕾不满地撇了撇嘴唇,心中的防护墙自动倾倒。 雷擎走到门边,欲走还留地说:“你到底要不要来我家?” “我确实需要酒精,麻痹一下。”朱蕾欣然地跟着他走。 “真好喝。”朱蕾眼神显得微醉而迷蒙。 雷擎心疼地说:“红酒很贵,你别当开水喝。” “难怪人家说,越有钱的人越小气!”朱蕾负气地嘟嘴。 “勤俭致富,这句话你应该有听过。”雷擎眼神如深不可测的大海。 “麻烦你,再来一杯。”朱蕾摇摇晃晃地举起玻璃杯,醉意显而易见。 “你酒量不错,我再去开第三瓶。”雷擎起身走向酒柜,完全不阻止她。 等他拿着酒瓶走回来,还不超过三十秒的时间,朱蕾已经躺平在沙发上了。 柔和的水晶灯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映照在她泛红的两颊上,宛若不小心掉人人间的小妖精,折断了背后透明如薄纱的翅膀,柔弱无力地等待救援…… 这一刻,他期待已久。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一个女人,他就像个迫不及待想要偷尝禁果的青少年,全身细胞散发着热气,整个人变成狼人,急欲伸出魔爪! 他的身体如一条暖被覆盖在她娇小的身上,他的唇慢慢俯低,像一片飘落的羽毛轻触她带着酒香的红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胸部,深怕惊醒她,偷香的美梦就要破碎了。 她似乎醉得不省人事,他把握这难得的机会,一手伸进她裙内…… “气死我了!”朱春枝一进门,高跟鞋踢到半空中。 “妈,拜托你小声点,我的头好痛。”朱蕾蜷缩在沙发上。 “朱春枝走上前,手摸着她的额头。“你怎么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没发烧,只是单纯的头痛,而且我已经吃了普拿疼。”朱蕾苦笑。 “最近诸事不顺,活像瘟神住在家里。”朱春枝像要找出瘟神似地四下张望。 朱蕾怀疑瘟神其实附在她身上,连杂志社都被她带衰…… 这一个月以来,银行行员不再打电话来催帐,而是直接走进社长室。 虽然关上门,可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行员大发雷霆,把爸爸骂得狗血淋头,刻薄的叫骂声清晰地传到门外,搞得大家坐立难安。 一些记者借故外出跑新闻,其实她清楚的知道,他们己经开始另谋出路。 整个杂志社不仅充斥着难听的叫骂声,还有响个不停的电话声。有的是打来抗议杂志品质下降,有的是打来责骂侬侬夫人挂羊头卖狗肉。 甚至连邮差都一天来送五次信,每次收到的几乎都是变态信,全部被她折成纸飞机,飞进垃圾桶中坠机身亡。 但她不想把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说出来增加妈妈的烦恼。 “房于价钱又谈不拢?”朱蕾坐直身子。 “对方只肯出一千一百万,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 朱蕾叹了一口气。“爸那边更惨,连来看房子的人都没有。” “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搞鬼。”朱春枝越想越不对劲,心中燃起一把怒火。 “肯定是那只缩头乌龟干的!”朱蕾又去了星云大楼几次,但都被警卫挡在门口。 她的脸好像成了十大通缉要犯的画像之一,之前收贿的警卫见到她,表情就像见到鬼似的,苦苦哀求她不要再来,也不要把上次他多嘴的事宣扬出去,因为他上有年迈的双亲,下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承受不起失业的打击。 见不到那只缩头乌龟,并不是令她头痛的原因,而是她的身体出了状况! 该来的月事没来,她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到药局买验孕纸,结果却是她最不想见到的结果——她怀孕了。 可是雷擎却对她避不见面,一想到爸爸的问题已经像大雪球般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现在又雪上加霜,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朱春枝突然冒出一句。“好久没看到雷擎,他跑哪去了?” “不知道。”朱蕾强作镇静,但她的腹部仿佛被一刀砍下去般痛苦不堪。 “你不是跟他谈恋爱?”朱春枝没看出端倪,自以为这个话题可以转移苦闷。 “没这回事。”朱蕾按着两侧的太阳穴上旋转,减轻加剧的痛楚。 “上个月的十号,你不是在他家待到天亮才回来?” 朱蕾怒目一瞪。“你记那么清楚干嘛?” “我是关心你,也是担心你。”朱春枝强调。 “我不小心喝醉,糊里糊涂在他家睡着。”朱蕾避重就轻。 朱春枝不识趣地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难道你们没有那个……” “我不想再提那晚的事。”一阵心痛如绞,使强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女儿!你该不会是被始乱终弃?!”朱春枝吓白了脸。 “如果是,都怪你引狼入室。”朱蕾又气又羞地指责。 “他真的对你出手了?!”朱春枝莞尔一笑。 朱蕾全身一僵。“你在笑吗?我是不是眼花了?”真教人不敢相信,听到女儿未婚怀孕,做妈的居然笑得出来?! 以手背抹去眼里的泪水,她睁大眼睛再看——没错,妈妈笑得好开心。 天啊!这种时候,妈妈居然异想天开,以为她怀的是救世主,能带领他们一家脱离苦难的深渊? 妈妈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一个男人千方百计地想得到一个女人,却在上床之后无声无息,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她跟全天下的笨女人一样,受骗上当了! 他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所以毫不眷恋地拍拍屁股走人。 “太好了,你爸有救了,房子也不用卖了。”朱春枝乐得手舞足蹈。 “你凭什么认定他会帮我们?”朱蕾冷眼斜睨着像是得意忘形的小丑般扭动的母亲。 “凭直觉,他喜欢你。”朱春枝无可救药地以为雷擎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礼物。 朱蕾泼冷水地说:“他喜欢我,就不会一个月都没打一通电话给我。” 朱春枝微微一愣,不过乐观的天性使她对任何事情都以最好的角度去看,她原本就是那种天塌下来,深信只会压死高个子,压不到她的长命派。 “你当初还不是这样对他?欲擒故纵,是恋爱学中最高的一招。” 朱蕾提醒她。“你刚才不是担心我被始乱终弃?” “那是吓你的,为了逼你说出实话。”朱春枝不好意思地解释。 “我怀疑他是为了报复我不甩他,伤了他的自尊心!”朱蕾明白指出。 “以身为丈母娘的眼光,我相信他会负责到底。”朱春枝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中。 第六章 “嗨,好久不见!”一个星期后,朱蕾在电梯间巧遇手拿行李箱的雷擎。 “有事吗?”雷擎眼睛盯着电梯门,故意对她视而不见。 朱蕾强忍心如刀割的情绪。“你最近在忙什么?” “回美国处理一些事情。”雷擎敷衍地回答。 “我有事想跟你说。”朱蕾小声得像在跟蚊子说话。 “我只能给你十分钟。”电梯门打开,雷擎一脚跨出去。 “你早点休息,改天再找时间慢慢说。”被抛在身后的朱蕾一脸不悦。 雷擎从口袋里取出钥匙圈,边开门边说:“我不累,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 “你好像变一个人似的。”对他冷漠的态度,朱蕾语带抱怨。 雷擎瞄了她一眼,以命令小狗的语气对她说:“进来吧!” 仿佛有一条毒蛇在啃噬她的意志力,逼着她低头走进开启的大门内。 在客厅里,不见他的身影,以常理判断,他刚下飞机,最有可能去厕所。 她一边站在客厅等他出来,一边浏览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客厅。那张皮沙发上,曾经有他们温存过的痕迹,如今就像他的人一样,冰冷无情。 她的视线移向酒柜,害她失身的证据就像警察保存犯罪证据股,完整无缺地呈现在眼前,让她心中的罪恶感无所遁形,她感到眼眶一阵湿热,但她迅速地抬起头,拒绝在他家留下伤心的泪痕。 这时,如她所料,响起了马桶的冲水声,接着他从厕所走出来,不过他并没有走向她,反而是走进她最不想进去的卧房。 老天!为什么他以折磨她为乐?她想知道,他已经赢了却还不放过她的原因,真的只是报复她一开始的冷漠吗? “你在干什么?”一走进卧房,朱蕾羞怯地别过脸。 “换衣服。”雷擎处之泰然地拉下裤炼。 “我到客厅等你。”朱蕾转身欲走,但制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换衣服的时间也算在限时的十分钟之内。”雷擎不客气地指出。 “没关系,我要跟你说的话只有一分钟。”朱蕾不敢回头,怕勾起回忆。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不然我就花十分钟换衣服。”雷擎完全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你为什么要刁难我?”朱蕾紧咬着下唇,一丝鲜血流进喉中。 “转过身。我不想对着你屁股说话!”雷擎以令人发火的口气命令。 后悔像一条鞭子鞭打着她。 她不懂,他既可恶又可恨,为什么她还爱他? 爱,对他来说,恐怕不值一文钱。 以他的条件,她深信一直以来都有女人对他奉献爱,可是他都弃之如敞屣,他要的只是身体。一定有很多女人受伤之后,对爱和男人丧失信心,可悲的是,她也将成为他的受害者之一。 不管她现在有多痛心,她还是得要面对他。 当她鼓起勇气,以吃奶的力气转过身,她的脸色立刻胀红! 他一丝不挂地坐在床边,两脚故意张开,硬挺的男性象徽显然是处在兴奋状态,他兴奋什么?是因为见到她,还是因为捉弄她? 几乎是不经过大脑,她百分之百肯定答案是后者。 “你干嘛不穿衣服?”朱蕾试着保持冷静,不被他吓到。 “你又不是没看过我的身体!”雷擎对自己的裸体引以为傲。 朱蕾决定不跟他纠缠,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这个月大姨妈没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雷擎一点也不意外,仿佛他早就算准了似的。 “我只跟你一个人有过那种关系。”朱蕾几乎快失去耐性。 雷擎折磨地问:“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 “你再装傻,你信不信我会冲到厨房去拿菜刀?!” “我怎么知道在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跟别的男人上床?” “你别以为我说去厨房,只是一句玩笑话。”朱蕾气到凶性大发。 “你去拿,我不会阻止你。”雷擎不但毫下畏惧,反而嘻皮笑脸地怂恿她。 “算你够狠!”因为对刀有莫名的恐惧感,朱蕾连看到水果刀都会吓得发抖。 他对她了若指掌,是妈妈告诉他的?还是他早就心怀不轨,找人调查过她的背景? 她希望是妈妈多嘴的缘故,如果是后者,他搬到她家隔壁,只是计划中的第一步,那么整个计划还有什么?这个念头可怕到令她不敢想下去…… 就像她小学时的外号一样,此刻她希望自己真的变成“鸵鸟”,把头埋在洞里,不看、不听、不想,烦恼自动消失,这样不知该有多好?! 雷擎突然开始做伸展运动,拉直手臂,转转脖子,一副跟她说话很累的模样。 “就算你肚子里怀的是我不小心播的种,你想怎样?” “当然是希望你能负责。”朱蕾一口气说完。 雷擎毫不考虑地说:“堕胎费我会付。” “你说什么?”朱蕾大吃一惊。 “我一向都是这么处理。”雷擎两手悠闲地一摊。 “堕胎等于是杀人的行为。”朱蕾不惜以重话刺激他的心脏。 “如果每个被我玩过女人都像你一样,我早就做了几十次的爸爸。” “你说你爱我……我懂了,那叫花言巧语。”朱蕾现在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心! 雷擎火上加油地冷笑。“会相信男人在床上说的话的女人,就叫花痴。” “你……”朱蕾深刻地体认到,跟负心汉讲道理比对牛弹琴还笨。 “连男人的虚情假意都分不出来,你哪有资格做爱情专家! 遇到爱情骗子,终于让她认清自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假爱情专家。 一想到她不只一次提醒广大的女性读者,千万要当心狼人,没想到狼人就在她的身边,她还傻傻地付出她的心和身。 她又想到,跟她有同样遭遇的女性,写信说要自杀,而她都劝她们“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句话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极端讽刺! 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别人的心有多病! 算了,她不想一直自怨自艾下去,她必须为孩子走出一条生路。 即使没有他,还有三个疼爱孩子的人——好妈妈、好外公和好外婆,弥补孩于没有爸爸的遗憾。 但她不打算让他知道她的决定。“不用你付堕胎费,这点钱我还出得起。” “真好,连堕胎费都省了。”雷擎鼓掌叫好。 “你会有报应的!”朱蕾实在气不过。 “你的报应比我先来,不是吗?”雷擎反咬她一口。 “做坏事的人是你,所以下地狱的也会是你。”朱蕾反击。 雷擎指责地说:“你想籍着上床,故意怀孕,好要求我替你爸还债。” “是你故意不戴帽子,陷害我怀孕在先。”朱蕾根本没有想过这个点子。 “你事先就知道我没有保险套,你还坚持要做爱。”雷擎把责任全推给她。 朱蕾气炸了。“够了!已经超过十分钟,你可以闭嘴了!” “达令,你在哪里?”一声娇嗲的呼唤从门外传进来。 “我在房里。”雷擎快速地伸手抓起床上的被单,围住下体。 “对不起,我来迟了,因为我在楼下遇到小学同学。”电视声响起。 “你快进来,别看电视了,我现在急需要你。”雷擎发出暧昧不清的笑声。 “遵命。”一个看起来洋味十足的女孩笑咪咪地走进来。 雷擎展开双臂。“快过来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 洋味女孩没理睬他,反而睁大眼打量着朱蕾。“这女人是谁?” “隔壁邻居。”用这种解释介绍她,显然是想将他们的关系一笔勾消。 原来他已有了新欢……不,看他们两个熟稔的程度,她应该是在她之前的旧爱! 不管他们是旧情复燃,还是干柴烈火,这里显然都没有她存在的空间,她如果还有一点自尊的话,就应该火速离开。 但她的脚却像是被百斤重的水泥盖住,动弹不得。更糟的是,朱蕾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迫不及待地打量她。 洋味女孩是个“大”美女,两人相比,她像白雪公主,朱蕾像小矮人。 她的身高至少有一百七十公分,跟雷擎将近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走在路上,两人不但给人鹤立鸡群的感觉,而且她和雷擎有夫妻相,是一对让人惊艳的完美组合。 令朱蕾无法理解的是,她为什么以欣赏的目光注视她? 她们算起来是情敌,两人应该比赛谁最快冲往厨房抢到菜刀,然后再砍个你死我活!不过洋味女孩腿那么长,而她又有恐刀症,所以躺在地上血流成河的人绝对是她…… 虽然洋味女孩眼露善意,但对她来说却是莫大的耻辱! 没有一个失恋者,喜欢看到情敌“猫哭耗子假慈悲”。 “奸兔不吃窝边草,你是只坏兔子。”洋味女孩转向雷擎嘲讽。 “她自己送上门,不吃白不吃。”这句丑化她的话,令朱蕾一声哽咽。 洋味女孩转过头,对朱蕾投以同情的眼神。“你看你,把人家惹哭了!”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朱蕾收不住如断线珍珠般的眼泪。 “你听见了,人家讨厌你。”雷擎在一旁幸灾乐祸。 “你别急着走!”洋味女孩捉住转身欲跑的朱蕾。 “放手!”朱蕾眼睛充满怅意地瞪着她。 “你听我解释……”洋味女孩的嘴巴突然被一只大手捣住。 “你忘了,在飞机上我跟你说了什么?”雷擎下半身裹着被单。 洋味女孩拉开他的手。“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欺侮我的同类。” “你去客厅看电视!”雷擎以凶狠的目光警告和命令她。 洋味女孩不情愿地噘着嘴,但是又不敢违背他,只好在出去时用力甩门,以示愤怒。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站在她这边,甚至不惜为了她反抗雷擎?! 但她还是无法接受她的友情,毕竟她夺走了她心爱的男人,即使错不在她,不过任何一个女人总是习惯将男人移情别恋,归咎于第三者是个狐狸精…… 算了,从他要她堕胎的那一刻起,她就己经明白再也挽不回他的心了。更或许,事实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答案——他的心从未真正爱过她。 一想到这,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一如怀孕般让她抬手不及。 她决定一走了之,但他却抢先一步阻挡她的去路。 “滚开!好狗不挡路!”现在朱蕾只能用愤怒掩饰破碎的心。 雷擎钳住她的下颚。“第一次看你哭,不错,有梨花带雨的美感。” “请你放手,我不想耽误你办正事。”朱蕾终于明白他裸身的目的何在。 “我要你留下来玩三人行。”雷擎将她像抱小孩似地抱起来。 “你去死!”朱蕾极力抵抗,但花拳绣腿根本起下了作用。 雷擎将她压在床上。“少装清高了,那晚你一连要了两次。” “那晚是我喝了太多酒,完全是酒精在作怪。”朱蕾狼狈地强词夺理。 “跟酒精无关,而是这双手让你意乱情迷。”他的大手用力地捉住她的双峰。 “住手!”一阵痛楚从她胸部爆开,朱蕾报复地拉扯他的头发。 雷擎毫不在乎头上传来的疼痛,他只想占有她!这并不是冲动,也不是惩罚,而是思念…… 这一个月,他人在美国,心却在台湾,他完全是以逃避的心态,不敢承认他有多想她,整个晚上,他的情感和理智不停地在对抗。 假如他还有一点理智,他一开始就不会回头,在美国一样能执行他的计划。但遗憾的是,等他发现再见她是个错误时,他已经覆在她的身上,迫不及待地爱抚令他疯狂的娇躯,而且是用粗暴的方式。 他下意识地改以温柔的方式对待她的身体,如同在抚摸世上最珍贵的夜明珠。 在他手指的拨弄下,她的体内热火进燃,她的呻吟又柔又弱,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她的手在他的背上游走…… 突然开门声响起,两人同时吓一跳地露出紧张的神情,但身体仍拥抱在一起。 这声响虽然是开别的房间的门,不过还是让他们两人同时回过神来。 “你真是个敏感的贱女人!”雷擎从她身上爬起来。 “你为什么要伤害我?”朱蕾慌乱地捡起散落在床上的胸罩和上衣。 雷擎轻蔑地看她一眼,然后走向衣柜,拿衣服穿。“我高兴。” “一定有原因……”朱蕾若有所思地整理仪容。 “原因是我还没玩腻你的身体。”雷擎赶紧打断她思绪。 “可悲!”朱蕾趁他没防备地背对她时,偷袭地朝他狠狠踹了一脚。 砰地一声,雷擎脸撞到衣柜门,鼻子又红又痛。“贱女人!滚出我家!” 朱蕾以高傲的姿态,不屑一顾似地走出房间,在客厅和正在看电视的洋味女孩互看一眼。 洋味女孩对她比出大拇指,认同她严惩坏男人,两人心照不宜地一笑,然后互相挥了挥手,没说再见就表示还会再见。 不一会儿,雷擎洗了把脸,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来到客厅。 洋味女孩看着肿如莲雾的红鼻子,紧抿着双唇,压抑住想笑的冲动。 雷擎不悦地皱眉,以反话威胁她。“想笑就笑出来,憋在肚子里会内伤。” “刚才你们在房里干什么?”洋味女孩正色地转移话题。 雷擎看着她眼中闪着揶揄的光芒,狠狠瞪着她。“不关你的事!” 洋味女孩叹了一口气。“你已经大获全胜了,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我杀了谁?你别乱说话!”雷擎拍桌子,制止她说下去。 洋味女孩天不怕地不怕地继续说:“她会不会寻死?” “我们来开香槟庆祝你申请到哈佛读书。”雷擎故意走向酒柜。 “你明明爱她……”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跟她一样担心。 “少废话!”雷擎说是要开香槟,但从酒柜里拿出来的却是烈酒——威士忌。 “乱烘烘的,发生什么事了?”朱蕾上班迟到一个小时。 “好多事。首先你自己看,好几份报纸把侬侬夫人说成是骗子。” “一定是苏志伟那个小人干的——”朱蕾对着隔壁桌的张姐,露出苦笑。 “还有,电话声又开始响个不停,打来的全是恶作剧。”张姐甩了甩接电话接到酸的手。 “说了些什么?”朱蕾看了眼她桌上被拔掉的电话线,心里有数。 “你不会想知道的……”张姐一脸尴尬,支支吾吾。 朱蕾强颜欢笑地说:“放心,我的心脏比马达还强,说给我听吧!” 张姐小声地说:“都是骂你贱货、婊子、母狗之类难听的字眼。” “咦?这不像苏志伟的作风……”朱蕾先是一惊,然后表情转为失望。 张姐从她脸上看出端倪,好奇地问:“看你的样子,你好像知道是谁干的?” 朱蕾沉痛地点了点头。 可是说出他的名字,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他是那种只容许自己欺侮人,不容许别人骑在他头上的恶霸,报复他,只会让自己更难堪,特别是她未婚怀孕的事,现在已经成为他的把柄…… 虽然朱蕾不是名人,但侬侬夫人是众所皆知的爱情专家,如果让人知道她是个被始乱终弃的笨女人,她想她以后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出门戴挖了两个眼孔的纸袋,二是整容,免得她一出门被人认出,被唾弃的口水淹死。 朱蕾避重就轻地说:“不过恶人会有恶报,老天爷会惩罚他的。” “这么多家报纸同时批评你,你打算怎么回应?”张姐把报纸放在她桌上。 “大不了把侬侬夫人专栏停掉就是了。”朱蕾懒得看,看了只会增加痛苦。 张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整个杂志社都快要关门大吉了。” “为什么?”朱蕾最近被怀孕搞得心神不宁。 “广告商撤回广告,印刷厂不肯印我们的杂志。” “是他!只有他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够逼杂志社走投无路。” “那家伙为什么要恶整我们?”张姐想不透是谁得罪了凶神恶煞? “我去找苏志伟算帐。”就算放火烧星云大楼,朱蕾也要把苏志伟逼出来。 在去加油站买汽油以前,先打电话给查号台,问看看那间叫“酷斯拉”的公司有没有登记电话号码? 光从公司名取为酷斯拉,就可以知道老板是怪物! 幸好他们有登记电话号码,所以她决定先站在星云大楼外,试探地拨电话给苏志伟—— 接电话的小姐礼貌地问她找苏总有什么事? 苏总?!真大的头衔!难怪他会不顾道义去投靠敌人! 她告诉她,她叫朱蕾,是苏总的好朋友,她想知道他今天中午有没有空?她想请他吃午饭——掺了毒药的午饭,这句话是心里想的。 那位小姐客气地请她稍等一下,但朱蕾并没抱太大的希望。 想不到得到的答案,居然是苏总亲自下楼来带她参观公司,早知如此,她就先去买汽油! 她以为见到苏志伟,她会气死一百万个细胞,但她发现她对他已毫无感觉。 随着他进入酷斯拉的办公室,她发现这里的装演既豪华又气派,所有的员工都是笑着工作。 老天无眼!居然让这些与虎谋皮的坏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而让她和她的同事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但是来到总经理室,她却发现总经理室并不如她想像的华丽,依然保有着苏志伟在杂志社的风格——简单大方。 墙壁上挂了六幅纽约风景的摄影照,看来他很怀念纽约。不过令她感到最特别的是,他的玻璃杯跟她以前送给他的玻璃杯一模一样?! 不!这个玻璃杯是她大一暑假到玻璃工房现学现做的,独一无二! 他对她念念不忘,并且还留着她送给他的玻璃杯,这是不是表示他还当她是朋友?还在乎他们的友情? “好久不见,要喝咖啡,还是茶?”苏志伟脸上只有善意,完全没有敌意。 “我不会给你机会下毒的。”朱蕾今天是来找碴,不是来喝茶。 苏志伟和善地一笑.“我怎么可能对你做出不利的事?” 朱蕾伸手从背袋中扔出数张八卦报纸。“这些报导是不是你写的?” “我一向只写真相。”苏志伟脸色凝重,显然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带我去见你的主子。”朱蕾体谅他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 苏志伟平和地摇了摇头。“他不在公司。” “他人在哪?”朱蕾四处张望。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苏志伟话中有话地暗示。 “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他身在何处?” “朱蕾,你以前很聪明,现在却变笨了,而我知道你变笨的原因。” 她变笨了?! 真丢脸,她居然想举双手赞成他的看法?幸好她及时制止双手。 慢点!看他的样子好像知道她怀孕了……这个秘密只有两个人知道,她没说,可见是雷擎那个王八蛋说的! 咦?!她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她咀嚼着他刚才说的话,一遍又一遍……糟糕!头痛的毛病又发作了! 不知怎地,她觉得大脑似乎有意阻止她找出答案。 “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朱蕾决定直接问比较快。 “恋爱使人变笨。”苏志伟悲伤的声音中蕴涵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笨蛋!”朱蕾得意洋洋地纠正他的常识。“是恋爱使人盲目才对!” “我强调的是‘恋爱’这两个字。”苏志伟加重语气提醒。 “啊!”朱蕾失态地尖叫一声,仿佛大白天见到鬼。 苏志伟松了口气。“你总算想通了。” 朱蕾半信半疑地问:“雷擎就是你的主子?” 苏志伟点头,他从头到尾没说名字,这应该不叫出卖。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朱蕾将满腔的怒气发泄在他头上。 “我没想到你会爱上他,而且你还一再否认自己恋爱了。”苏志伟一脸平静。 “你明知道他搬到我家隔壁,你不该眼睁睁地看我掉入陷阱。”朱蕾厉声指责。 “你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对你有什么帮助?”苏志伟反咬她一口。 朱蕾越想越不服气。“你什么时候被他收买的?” 苏志伟郑重地说:“我是他表弟。” 那是一段十分煎熬的过去,当时姨丈背负着庞大的债务,为了不拖累家人,要求阿姨瞒着住在美国的表哥办离婚,然后叫阿姨带着当时年仅五岁的表妹回娘家住,姨丈说他会想办法渡过难关。 结果一切都是谎言,姨丈最后选择以自杀了结生命,但是债主并没有因此放过阿姨。 就法律上而言,阿姨不须负任何责任,但阿姨不气馁地日夜工作,一点一滴地偿还以当时的状况来说,称得上是永远也还不清的债务。 两年后,阿姨过劳病危,托他把表妹带到美国,交给始终被蒙在鼓里的表哥抚养。 讽刺的是,在阿姨死后十年,所有的债务自动消失了。 因为姨丈是建筑商,当时被判断是危楼而卖下出去的大楼,经过检查发现安全无虞,而且那栋大楼又是位在黄金地段,以天价卖出后,扣除债务,还有三亿以上的余钱,也因此给了表哥复仇的本钱。 一开始,他并不赞成表哥的复仇计划,但后来他还是被表哥说动了。 在执行计划的期间,他不仅喜欢一起工作的同事,更喜欢朱蕾,他的痛苦并不下于朱蕾,只是他已经没有后悔的退路,箭早就已经在弦上,可是他却迟迟不肯拉弓,所以表哥才会回台湾。 朱蕾懊恼地咬着下唇。“天啊!我真是个大笨蛋!” “你不笨,只不过他比你聪明。”苏志伟更正。 “你说,他为什么要陷害我和我家人?”朱蕾质问道。 “你自己去问他,解铃还需系铃人。”苏志伟置身事外。 第七章 “小姐,你有没有长眼睛?” 一个怒目圆膛的美女挡住朱蕾的去路,她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好像撞到什么,但是却以无精打采的声音回答道:“一个月前我就瞎了。” “你眼珠明明会动。”美女试着用手在她眼前晃动。 “我是睁眼瞎子。”朱蕾如强尸般转身欲离开。 “你急急忙忙要去哪里?”美女拉住她的手臂,力气不输男人。 “你拉着我干嘛?”朱蕾全身虚软,连掐死蚂蚁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又是个赶着要去投胎的笨女人!美女撇了撇嘴。 她最瞧不起殉情的笨女人!男人满街都是,就像衣服一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何必为了男人而想不开?! 她之所以会这么想,并不是因为自己是美女,走在马路上,经常有男人像苍蝇似地尾随着她。她看扁男人的原因,完全是因为男人的身材跟女人有凹有凸的身材相比,确实比较扁! 总而言之,蝼蚁尚且偷生,爱惜生命是她一贯的主张。 美女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被男人甩了,所以要去寻死。” 朱蕾吓了一大跳,但仍故作冷静地说:“不关你的事!”她怎么看出来的?她会读心术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美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朱蕾不耐烦地怒道:“你想积阴德,去找别人,别来烦我。” “遇到我,算你上辈子烧到好香。”美女脸白皮厚。 “我明明是烧到坏香,才会爱上坏男人。”朱蕾叹了口气。 “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句话虽然很俗,但却很实用。”美女安抚道。 “你不懂,我什么都没了,除了一死,别无选择。”朱蕾完全听不进去。 美女眼中闪着邪恶的光芒。“错,你应该去杀人,而不是自杀!” “你刚才才说救人,现在却要我杀人,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自杀和杀人,反正同样是下地狱,杀掉负心汉,也算是为民除害。” 真是个畸形美女!说话颠颠倒倒,亦正亦邪,活像是从龙发堂偷跑出来的!但,从她的歪理中,朱蕾仿佛看到一线微弱的曙光。 如果雷擎不存在,爸爸、妈妈,还有杂志社所有的同事,都不必再担心害怕。而且苏志伟并不如她想像的无可救药,他是被逼的,善良如他,一定会放过大家一马的。 不过,杀人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很大的恨意才下得了手。 而她却不得不承认,她只有爱他的勇气,却没有杀他的恨意。 “我不想吃牢饭。”朱蕾找到完美的下台阶。 美女眼皮诡谲地眨动。“我帮你,只要你肯出钱。” “你是不是脑筋有问题?”朱蕾深信她是从龙发堂进出来的病患。 “是存折有问题。”美女理直气壮地说,视人为财死是自然现象。 “算了,我现在不想死了。”朱蕾打消念头,同时也将对她的观感从克星转为救星。 美女关心地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朱蕾看着前面,仿佛看到前途茫茫的景象。 “我们去吃大餐。”美女挽着她的手,亲热得仿佛两人是手帕交。 “什么?”朱蕾很想建议她去医院,请医生检查她是不是神经比电线杆粗? “你太瘦了,需要好好补身。”美女是出自一片好意。 朱蕾开玩笑地问:“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鸡婆?” “没错,我姓姬,女字旁的姬,姬文琳,朋友都叫我姬姐。” 光听名字,多数的人都会以为她是个温柔的好女人,其实她是个坏女人。 虽然拥有周文王的姓,但她的出身和人格一点都不像帝王的后代。 她是孤儿,被人在孤儿院门口发现时,身上有未断的脐带,身下有她妈妈留下的血书,上面写着“遇人不熟”四个字。错把“淑”写成“熟”字,由此就可以知道她妈妈的教育程度不高。 姬其实是院长的姓,院长将她视如己出,但这并不是基于好心,而是她长得很可爱,只要是来参观孤儿院的善心人士,一看到她就会自动慷慨解囊。 别的孤儿顶多一个月收到一、两千块的助养金,她则是至少收到十万块,简单地说,她是院长的摇钱树。 从小她就尝尽人情冷暖,看尽人生丑态,使她异常的早熟。不仅思想早熟,连身材也早熟。 由于她发现院长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正常,所以在国中毕业典礼时,趁着伪善的院长跟校长拍合照,火速逃离。 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无亲无故,在街上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她天赋异禀,比正常人多长了一只肉眼看不到的手,靠着偷来的钱,以优异的高中成绩,获得保送公立大学的机会。 但她对读大学没兴趣,她宁可把四年的光阴化成钱。 她就像一个传奇人物,成为跷家少女的偶像,比f4更受欢迎! 她们拥护她就像拥护总统一样,不管年纪是否比她大,一律尊称她姬姐。原本她是存了不少钱,不过为了解救被骗去火坑的跷家少女,她的存折金额越存越少。 为了存折杀人,其实只是句玩笑话,她也不想下半辈子只能吃牢饭。 走进牛排馆坐下,朱蕾想到什么似地问:“吃完要做什么?” “带我去见识坏男人是长什么样子?”姬文琳早有打算。 “你真的想杀他?!”朱蕾吓得花容失色。 “我怎么舍得让你痛不欲生?”姬文琳揶揄。 朱蕾手伸进皮包里。“糟了!我的皮夹不见了!” “别紧张,在我这儿。”姬文琳像变魔术般地变出她的皮夹。 “好大哦!”从房间内传出洋味女孩的惊呼声。 “你喜不喜欢?”雷擎声音温柔得如最高级的蜂蜜。 “喜欢,可是太大了塞不进来。”洋味女孩笑声如悦耳银铃。 “把口张大一点,然后用力塞进去。”这句话显然是雷擎想强行而入。 躲在门外偷听的姬文琳,拉了拉共犯的手臂,示意闪人,但朱蕾不为所动。 同样是偷,但偷钱对她来说是赚钱,偷听则是浪费钱,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于是姬文琳起身走向客厅,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有一个向她招手的名牌皮夹,打开一看,卯死了,里面有二十张千元钞票! 听说他日理万机,如果皮夹里的钞票短少五张,应该不会察觉到吧?! 临走前,她对客厅做最后一次巡视,果然看到宝物——一台最新型的手提电脑,还有一个纯银打造的相框。 相片中的男人果然相貌英挺,不过她毫不稀罕!扔去相片后,一手拿电脑,一手拿相框,当是给负心汉一个小小薄惩。 朱蕾整张脸仿佛被强力胶黏在门板上,没发现姬文琳满载而归。 从声音判断,他们一定是在嘿咻。太阳还没下山就玩起来,真是无耻! 不过她的行为也不怎么光明磊落——她的不请自来全靠姬文琳的一根铁丝。 姬文琳开锁技术令人叹为观止,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在家,她只是想带姬文琳来看他的照片,没想到会遇到如此难堪的场面…… 但是更难堪的场面她还没想到,万一被他们发现的话,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不行!快不行了!”洋味女孩气喘吁吁地喊叫。 “一定行得通。”雷擎展现永不放弃的精神。 “我的宝贝会被你塞破的!”洋味女孩不依地娇嗔。 “你瞧,塞得刚刚好。”雷擎似乎成功了,显得洋洋得意。 从门里传出弹簧床吱吱叫的怪声。“难看死了,快把它拿出来。” “那换塞别的地方,你觉得塞哪好?”这句话仿佛当头打了朱蕾一棒。 “后面那个。”洋味女孩居然大胆建议采取李后主最爱的招数——后庭花?! “太小了,光是头就挤不进去。”听起来好像是失败了,朱蕾在心里暗笑。 “我用手拿就是了。”看不出来洋味女孩年纪轻轻,床技丰富。 “握紧点。”雷擎笑着说,感觉得出来他很爽。 老天!他们真变态! 朱蕾越想越生气,但生气的原因,居然是嫉妒……她嫉妒洋味女孩比她热情奔放! 那晚,她在床上从头到尾只有一种姿势——如死鱼般躺着。 虽然她知道他跟她上床是出于报复,想要蹂躏她的身体,可是她却希望他能再次报复她,蹂躏她…… 看着姬文琳率先走出门口,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根据她保守估计,至少还要一个小时才会结束床戏。但是她才走了几步,身后突然响起开门声! 回头一看,雷擎肩背旅行袋,手提行李箱,而洋味女孩则是一手握着舶金包,另一手握着玻璃做的大型凯蒂猫。 两人眼中的惊讶显而易见,她感到自己的脸颊烫得像火炉,原来刚刚只是误会一场! “你是怎么进来的?”雷擎眼中喷出怒火。 “你门忘了锁。”朱蕾保持镇静。 “胡说!”雷擎气急败坏。 朱蕾毫不畏惧地正视他凶狠的目光。“是真的。” “你们两个慢慢聊。”洋味女孩伸手向雷擎要她的行囊。 “我送你,我跟她无话可说。”雷擎没把握跟她独处不发生任何事。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会叫计程车载我去机场。”洋味女孩不从。 “宝贝,台湾有下少没落网的计程车之狼,我怕你有危险。”雷擎呵护道。 看着朱蕾眼中的哀伤,雷擎眼中的逞强,洋味女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冤有头,债有主,没有必要牵连无辜的下一代,更何况,她知道存在他们之间的是爱,不是恨,因此她拆穿地说:“哥,对不起,我不想再陪你演戏了。” “什么?!你是他妹妹?”一声惊呼,朱蕾语气中有掩不住的高兴。 雷擎气得说不出话,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得上被自己妹妹出卖更难受的感觉。 不,不是这样—— 他仿佛听到否认的声音,不知是从他的心,还是他的大脑传出来,逼他承认伤害朱蕾,才是令他最痛苦的事实。但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愤怒的表情,他绝对不会让朱蕾,或是妹妹看出他的心思。 哥哥没骂她,令洋味女孩松了一口气。“我叫雷小云,很高兴认识你。” 一抹会心的微笑从朱蕾嘴边掠过,但她不想让他看到。“我是朱蕾。” 雷擎试图装出一张扑克脸。“亏我白疼你这么多年,你居然胳臂向外弯?” “哥,我再不走,会赶不上飞机的。”雷小云若无其事似地转移话题。 “该带的东西都带了吗?”雷擎负气地皱着眉,但语气流露关心。 “我的手提电脑呢?”雷小云大吃一惊,紧张地四下张望。 “刚才还在电视柜上……”雷擎的视线移向朱蕾。 朱蕾阴郁地沉下脸。“你瞪我干嘛?”糟了!一定是姬文琳闯的祸。这一次,姬文琳简直像是跑到城隍庙偷神像身上的金牌,自寻死路。 她该怎么做?看小云焦急地跑来跑去,那台手提电脑对她而言一定很重要。 她这么帮她,但她却无法告诉她答案……以雷擎的个性,绝对不会饶过姬文琳的。 朱蕾顿时陷入左右为难的状态。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雷擎一脸纳闷地去开门。 警卫提了一台手提电脑进来。“雷先生,对不起,打扰你一下。” “啊!我的电脑!”雷小云兴奋得像是得到圣诞老公公送的礼物般大叫。 “是一位跟朱小姐同行的小姐要我拿来给你的。”警卫老老实实地说明原委。 雷擎怀疑地看著作出低头思故乡状的朱蕾。“她带人上楼?”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行李箱到楼下?”雷小云以分散注意力帮她解围。 “没问题。”警卫热心地从雷擎手中接过行囊。 “小偷和妓女,真是物以类聚!”雷擎冷冷地嗤之以鼻。 雷小云走到门边,回过头瞪了哥哥一眼。“哥,你留点口德。” “你快滚回美国!”对妹妹在外人面前指责他,雷挚感到面子罩不住。 “苏志伟都告诉我了,他是你派来卧底的表弟。”整个屋子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决定开门见山地问个清楚。 “是又怎样?”雷擎毫不意外,志伟的缺点就是心太软。 “你为什么要恶整我爸爸?”朱蕾感到困惑,急欲知道答案。 “我高兴。”雷擎拿起放在桌上的皮夹,没察觉异状地放进裤后口袋。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算计我?”朱蕾自认跟他无冤无仇,没理由受伤害。 “是你自己投怀送抱。”雷擎拿起公事包,视线越过她的头顶。 刹那间,朱蕾感到气管有如被石头压住,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清楚的记得,自从他搬到她家隔壁后,他就像她的影子一样,甩也甩不掉! 他为什么能说谎说得如此自然?是他从商场上学来的本领,还是另有隐情?从他的口中,她没得到她要的结果,却得到更多的自取其辱。 尽管他以敷衍的态度搪塞她,但她敢肯定,他跟爸爸之间有某种她不知道的过节,所以他才会毫不留情地加害她! 可是爸爸也见过他,甚至还鼓励她跟他谈恋爱,显然爸爸并不认识他。两个素味平生的人如何纠仇呢?这点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爸爸跟你有过节吗?”朱蕾再一次求证。 “我的银相枢呢?”雷擎拒绝回答。 “在我手上。”朱蕾心知肚明,但学他敷衍以对。 “限她在三天内交出,不然我就请她吃牢饭。”雷擎威胁道。 “你没证据证明是她拿的,诬告也是要吃牢饭的。”朱蕾反威胁。 雷擎走到门边穿鞋,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咱们走着瞧。” “我话还没讲完,不许你走!”朱蕾挡在门口。 “我要去公司,没空听你鬼吼鬼叫。”雷擎轻而易举地推开她。 朱蕾下定决心似地说:“我打算听从你的建议,去堕胎。” “你家的事。”雷擎打开大门,却发现他们两个都不想面对的人呆站在门外。 他们的争执声,引起刚走出电梯的朱春枝注意,而且正好听到最后两句对话。 在外人看来,男人抛妻弃子,再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妻子,通常都会以为是男人的错,所以雷擎一直当朱春枝是个受害者,因此没将她算在复仇的计划中。 不过,朱春枝却是千方百计地将他引到她的红娘计划中,悲剧显然是她一手促成的。 如果不是她想尽办法设计自己的女儿,朱蕾也不会轻易掉入陷阱。 可是朱春枝仍然无法接受这个打击。 眼睛是灵魂之窗,她不只一次看到雷擎在面对女儿时,眼中自然流露出深情,以她恋爱老手的经验,她一眼就可以分辨出真伪,她直觉他是在自欺欺人,原因何在? “雷先生,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我很抱歉,但我说的是真心话。”雷擎尽可能的语气温和。 “妈,你别管!我们回家去。”朱蕾挽着妈妈的手臂,但怎么拉都拉不动。 朱春枝稳若泰山地驻足。“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看你受人欺侮而不出声?” “我才不要这种坏男人做我孩子的爸爸。”朱蕾抢着先声夺人。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朱春枝平静地制止。 “妈,他就是要夺走爸杂志社的坏人。”朱蕾明白地指出。 “雷先生,小蕾说的是真的吗?”朱春枝连惊讶时都还能保持冷静。 “没错。”雷擎用力地点头,脸上没有愧疚之意。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在其他人眼中看来,他是因为苏志伟不忍心下手才会亲自出马的,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两年多前,他拟好复仇计划,而且志伟的办事效率比他想像得更好,一个月之后,他就接到台湾寄来的快递。 志伟把蒋维民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其中还包括刻意掩人耳目,隐藏身分的朱蕾个人资料和相片。 看着她站在阳明山花钟前,和几个女同学一起合照的照片,虽然她不是最美的,但却是最吸引他目光的一个。 她是相片中唯一没笑容的女孩,她的眼神冷冷的,像有座千年冰山藏在心中,她的模样就像喜欢冒险的登山家一生中最想征服的圣母峰。 当时他的心蠢蠢欲动,但他却佯装没发现,反而命令志伟追求她,然后对她始乱终弃。 两年过去,志伟毫无进展,而他也以为经过两年的沉淀,自己对她已经毫无感觉,不料一见到她之后,他的心就有如脱缰野马,证明他判断错误! 只有老天爷知道,他一点也不恨她,他恨他自己——盲目地爱上仇人的女儿。 他以为他掩饰得很好,但朱春枝似乎一眼就识破他伪装的假面具。 看着他眼中的混乱,朱春枝更加肯定自己还没到老眼昏花、识人不清的年纪。“我不信!”朱春枝得意得有如咬住蛇的猫鼬。 “堕胎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雷擎坏得理直气壮。 “那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狠得下心?”朱春枝泪如雨下。 “妈,你别在他面前哭,他会落井下石的。”朱蕾的心又疼又痛。 “麻烦你们母女,要哭请回自己家哭,别在我面前演戏。”雷擎一脸平静。 朱春枝以肯定的语气问:“你是不是跟小蕾的爸爸有仇?” “去问你前夫,他还记不记得一个叫雷光华的人?” “爸,你带我到墓园来干嘛?”朱蕾纳闷。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答案。”蒋维民突然驻足。 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朱蕾整个身子剧烈地一颤。“雷光华!” 蒋维民万分内疚地说:“是爸害死他的。”他会做那么多善事,全都是为了要赎罪。 “爸,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答案揭晓,朱蕾反倒觉得心平静了下来。 “当年爸写了一篇错误的报导,害他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蒋维民坦言不讳。 “既然知道是错误报导,为何不刊登更正启事?”朱蕾无法理解。 “爸怕承认了会吃上官司,所以泯灭良心。”蒋维民含着泪光解释。 往事恍如昨天才发生一般,清楚到令他汗颜。 如果有哪位伟大的科学家,能够发明出时光机器,他愿意倾家荡产,只求能坐一次时光机器,回到当年,勇于面对自己犯的错,就算以命换命,他也无怨无悔。 但即使现在出现时光机器,也已经于事无补了。两边的房子都以低价售出,杂志社明天换新老板,在他办公桌上还有一封限时挂号信,里面装了汕墨未干的离婚协议书。 现在连老婆都弃他于不顾,他可以说是走到山穷水尽的末路了。此刻,唯一能安抚他的,只有乖巧的女儿和善良的前妻。 其实他现在还瞒着她们一件事情——盲肠割除之后,他依然腹痛如绞,经过更进一步的检查,才发现自己已经是胃癌末期。 这是他的报应,他并不难过,况且自己能够早点去见阎王,对她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如果是这样,今天我们会沦落至此,也算是还他一个公道。”这样就够了,朱蕾完全不想知道细节。 雷擎的所作所为,严格说起来,一点也不过分,如果今天家破人亡的换成是她,她也会做出相同的事。 “小蕾,都是爸不好,连累你们母女跟着我受苦。” 朱蕾努力挤出灿烂的笑容。“从零开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听你妈说,你怀孕了。”看她笑得那么辛苦,蒋维民心如刀割。 “爸你听了别生气,我打算堕胎。”朱蕾佯装没什么大不了地轻松说道。 “千万不要,爸会尽全力照顾你们母子。”蒋维民不惜用谎言强力慰留。 “我已经作了决定,爸你就别再说了。”朱蕾无动于衷。 “你妈说,你们是相爱的。”蒋维民刻意指出。 相爱?!她可不这么认为。 爸爸一定是跟着妈妈一起糊涂了,他们都忘记他是来复仇的,如果他们两人之间真的有爱,他不会不要象征爱情结晶的孩子,他的义无反顾更显得他对她只有恨! 爸爸今年才五十出头,可是经过这一次折磨,他看起来足足老了二十岁,气色和身体都显得十分虚弱,她很担心爸爸随时会病倒。 明天她就要和爸爸一起失业了,至于妈妈赚的钱,还有用现金卡借来的救命钱,光是付房租和生活费就已经所剩不多了,将来她赚的钱,搞不好还要拿来请菲佣照顾爸爸,算一算,她实在无法生下这个孩子,增加烦恼。 一个负责任的母亲,不光只是要养大孩子,最重要的是能给孩于一个光明的未来,她没自信能够一层挑起这个重责大任,除非有个强壮的胸膛能为他们母子挡风遮雨,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妈的眼光向来不准。”朱蕾的嘴角牵出一丝苦笑。 “你爱他吗?”蒋维民了解,只要爱才能让她卸下武装。 朱蕾近乎失落地反问:“爸,你自己说,爱能解决问题吗?” “不能,也许钱比爱还好用。”蒋维民自嘲,桌上的挂号信就是证据。 “时间会冲淡爱情。”朱蕾佯装看得开,其实眼泪直往肚子里吞。 “我希望你给自己和肚里的孩子再多一点的时间考虑。” “好,不过我们现在应该先回杂志社,跟大家道别。” “慢点,我想向他上香致歉。” “哪来的香?”朱蕾不记得刚才有去香烛店。 “在后车厢里,你去拿。”蒋维民催促地摆了摆手。 朱蕾温顺地往墓园外走去,她并不知道爸爸是因为看见雷擎,才故意支开她的。 一段时间过去,她几乎把车里车外都找遍了,连地毯也翻起来看过,始终没找到香,她越想越不对劲。 爸爸为什么要骗她? 难道爸爸想以死谢罪? 她急忙飞奔回去,远远就看到雷擎高人一等的身影。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爸爸仿佛是条哈巴狗,拼命地对他低头哈腰。 她能体会他们两人的心情。一个是乞怜,一个是不鸟。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爸爸,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受辱,即使是她最心爱的男人也不可以。 越接近,就可以越清楚地听到雷擎的咆哮声。“滚!我爸不想见到你!” “我给你爸爸下跪。”在朱蕾赶到前,蒋维民双腿砰地一声跪下。 “我们之间的帐想就此一笔勾消,门儿都没有。”雷擎毫下领情地冷哼。 “人家不稀罕你认错,我们回去吧。”朱蕾双手插入爸爸腋下,但拉不起来。 “我告诉你们,一切都还没结束,好戏在后头!”雷擎挑衅意味浓厚。 朱蕾狠瞪着他,双手却因害怕而微微颤抖。“你想怎样?” “你家只是破产,我家当年可是家破人亡。”雷擎说得有理。 “那你现在就杀了我们,拿我们的人头祭你爸。”朱蕾气得脱口而出。 “没错!我应该以死谢罪。”蒋维民像受到上帝召唤股,整个人往前一扑。 “爸!你别做傻事!”朱蕾及时以肉身挡在墓碑前。 “想用苦向计,博取我的同情?你们作梦!”雷擎捉住她的手。 朱蕾气炸了。“把你的脏手拿开!不许碰我!” 一个使力,雷擎把她推向她爸爸的怀中。“我是要你别碰脏我爸爸的墓碑!” 第八章 “我们真有缘,又见面了!”姬文琳笑吟吟地迎面而来。 “姬姐,你有没有办法帮我介绍工作?”朱蕾的脸苦得像黄莲。 姬文琳则是一脸的悠闲自在。“我要是有工作的话,就不会大白天在街上闲晃。” “我看到了,你的工作是偷人家皮夹。”朱蕾语带愧疚,仿佛是她偷的一般。 “你不会因此瞧不起我吧?”姬文琳毫无悔意,谁教刚刚那个色老头想偷吃她豆腐! “不会,但这习惯不好,希望你能早日改邪归正。”朱蕾诚心诚意地说。 “不谈我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姬文琳赶紧转移话题。 “一言难尽。”一声喟叹从心里发出,朱蕾满腹酸楚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如她所料,爸爸一病下起,但她万万没想到是来日不多的胃癌。 虽然爸爸一心求死,不过妈妈和她都还抱着一丝希望,世界各地战胜癌魔的例子己经不是新闻,只要爸爸拿出决心,妈妈和她都深信——奇迹会出现! 原本意志消沈的爸爸,见到妈妈以泪洗脸,答应为妈妈而努力。 经过十五年的分离,爸爸和妈妈终于明白,在他们心中一直都深爱着对方。 不过,妈妈和她一起瞒着爸爸,假装她是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其实这是善意的骗局,因她的工作找得不顺遂,没有一间有正义感的杂志社和出版社敢雇用她,因此她只好去麦当劳、西雅图、便利商店和加油站,委曲求全。 可是,不管她在哪里工作,每天都会有不三不四、刺龙刺凤的人出现,他们不是霸占位置,就是乱吐槟榔汁,吓得其他客人都不敢上门。店长冒死向他们请教原因,得到的答案全是看她不顺眼,所以她落得跟姬文琳一样的下场,流浪街头。 听完了陈述,姬文琳抱不平地说:“一定是那个坏男人搞的鬼!” “他财大势大,把我整得半死不活。”朱蕾唉声叹气。 姬文琳张冠李戴地说:“别叹气,每叹一次气就会减少三分钟寿命。” “这句话明明是劝人戒烟的台辞。”朱蕾忍不住捧腹大笑。 “要笑才会长命百岁。”姬文琳是故意讲错逗她笑。 “我可不想还要被他折磨七十八年。”朱蕾感到胃酸急涌到喉中。 “换我来折磨他……”一阵呕吐声打断姬文琳发表吹牛不打草稿的高见。 望着朱蕾手扶着路边的树干,朝着树根施肥,这种情况令姬文琳不禁眉头深锁。 有一些懒惰成性,不背靠劳力赚钱,只愿靠肉体援交的跷家少女,为了多赚两千块,答应男人不戴保险套办事,结果不是中奖就是中镖。 如果遇到那种根本不认识的嫖客,自然是拿不到半毛钱的遮羞费,还得自己花钱搞定,但是朱蕾就不一样了。 那位叫雷擎的坏男人,有钱得要死,身分和地位一定也高得吓死人,这种人最怕绯闻缠身,所以说,怀孕反而是敲竹杠的大好机会。 不过以那个坏男人的所作所为看来,他很可能会不择手段地除去心头大患,不是找流氓押着她去地下妇产科,就是制造摔跤的意外。因此她要竭尽全力地保护她,就像杰克保护金母鸡,直到金蛋下出来之后,就可以不愁吃不愁穿了! “你怀了他的种,对不对?”姬文琳热心地递上面纸。 “谢谢。”朱蕾边拭嘴边叹气。“我现在连堕胎的钱都没有。” “你去照超音波,发现胎儿是畸形儿吗?”姬文琳立刻变成泄气的皮球。 朱蕾摇了摇头。“我不敢进妇产科,我怕看到孩子的模样,会让我狠不下心拿掉小孩。” 姬文琳提心吊胆似地问:“你这段期间有没有吃小丸子?” “只有喝过几碗鱼丸汤。”朱蕾认真地回想。 “有没有乱服感冒成药?”姬文琳接着又问。 “完全没有。”朱蕾一脸困惑。“你问这些干什么?” 姬文琳正色地说:“千万不要堕胎,孩子是你将来的王牌。” “就算不得已生下孩子,我也不会告诉他。”朱蕾痛苦地皱着眉。 “傻瓜,有王牌在手就应该好好利用。”姬文琳的手安抚地搭在她的肩上。 朱蕾拒绝地甩了甩肩膀。“天底下,只有坏女人才会拿孩子当摇钱树。” 没错,姬文琳的确是个坏女人,但这都是环境所造成的。 她对男人的下半身充满不信任感,她怀疑每一个对她好的男人都是居心不良,这些全是拜院长所赐,所以她为了保护自己,只跟同性交往。 如果有一天,她成了同性恋,她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 坦白说,她看得出来朱蕾跟她不同,经过那么大的打击,她只是在表面上假装恨他,其实她的心里依然存在爱的火苗,她比任何人都还想要留下他的种,所以她只不过是在她背后推她一把,帮她找她所找不到的下台阶。 “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女人,现在嫁入豪门最好的方法就是先上车。” “你就当我是笨蛋好了。”朱蕾不知她用心良苦,反而气得大叫。 “你别生气,免得小孩生出来是个暴君。”姬文琳安抚道。 朱蕾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姬姐,我头突然好重……” “不是应该肚子重才对吗?”姬文琳以为她动了胎气。 “我好像快昏倒了……”话一说完,朱蕾眼前一黑。 姬文琳及时撑住她。“喂!你醒醒啊!” “你躺在我床上干嘛?”雷擎暴怒地吼叫。 朱蕾幽幽地睁开眼。“我连怎么走进你家都不知道。” “少来了,一定是你跟你那个小偷朋友一起想出来的诡计!” 那个叫姬文琳的女贼,雷擎很同情她的遭遇,所以没对她采取法律行动,没想到竟然是纵虎归山! 根据眼线回报,她背着朱蕾来到他住的大楼,然后用一根铁丝打开他家大门,接着就自己一个人走出他家,背上还多了一个红色旅行袋。 他急忙赶回家,一进门就看到cd音响组合整个不见了。 打开房门,阳光透过谈橙色的纱帘,如同夕阳余晖洒在她脸上,使她苍白的肤色增添红润。但她紧轻的双眉,泄漏出她身心俱疲的事实,使得他心口一窒—— 其实他派人去骚扰她,无非是希望她能够回头来求他,他想要看到她乖乖地臣服在他脚下。 现在的局面,并非出自她心甘情愿,这不是他乐意见到的结果。 “我不想跟你吵架,我走就是了。”朱蕾脚一触到地,一阵晕眩袭来。 “还在演戏?!”看她整个身子摇摇晃晃,雷擎直觉她心机颇深,装模作样。 朱蕾粗喘着气,手心撑着床起身。“就算用爬的,我也会爬出去。” “你为什么还没去堕胎?”雷擎眸中闪着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只要你不阻止我工作,我领到薪水就会马上去妇产科。” “一万块拿去。”十张钞票散落在床上。 “我才不要用你的臭钱!”朱蕾尽量保持平静以面对他的羞辱。 雷擎不齿地说:“你故意不去堕胎,目的就是想在以后狠狠敲我一笔!” “我只想敲开你的头,挖出你的心,送给流浪狗吃。”朱蕾反唇相稽。 “为了永除后患,我现在就带你去妇产科。”雷擎擒住她。 “放手!”朱蕾感觉自己的手骨几乎快被他捏碎。 “由不得你!”雷擎硬拉着她走出去。 来到妇产科的待诊处,各自挺着不同大小肚子的孕妇,脸上都是笑嘻嘻的,和臭着一张脸的朱蕾截然不同。 她的头发因刚睡醒而乱糟糟的,身上又穿着给得像梅干菜的t恤,再加上多日没睡好的熊猫眼,整个人仿佛是在等着上断头台的死刑犯。 一旁的雷擎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虽然是所有陪诊的男士中长相最英俊、穿着最体面、外型最引人注目的,但他却不像其他男士脸上洋溢着做爸爸的喜悦,而是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并且不断用手机交代公事。 再过两号就轮到朱蕾,一位护士小姐拿了验尿用的纸杯给她,然后又带着她去测量体重和血压。 测量结束后,护士小姐忧心仲忡地告诉她,怀孕期间最好不要太在意身材,营养不良对母体和胎儿都不好。 朱蕾不发一语,懒得告诉她她是来堕胎的。 终于轮到她进入诊疗室了,女医生先看她一眼,接着看验尿结果。 “恭喜你怀孕了。”女医生面带微笑。 “嗯。”朱蕾而无表情地点头。 “你还没结婚。”女医生看着初诊表上填的个人基本资料。 “嗯。”朱蕾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反正未婚怀孕要浸猪笼的陋习已经废除。 “让我看看胎儿成长的情况,请躺下来。”女医生示意她躺在病床上。 “我是来堕胎的。”一种冰凉如果冻的东西涂在朱蕾的肚子上,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堕胎。”女医生专心看着超音波萤幕。 “我不想要这个带给我不幸的孩子。”朱蕾负气地说很话。 “你自己看,他长得多可爱。”女医生试图感化她。 朱蕾不由自主地转过脸,看到萤幕上的确有个像小人的东西。 好可爱!她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反而是眼泪滑过脸颊。 一张面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个非常好心的女医生,从她手中接生出来的孩子,一定能感觉到抱着他的是双温暖的手……但现在她却感到心情沉重。 她好想生,可是她擦去泪水,吸了吸鼻,却吸不走绝望的心情。 女医生观察着她问:“你是不是有经济上的困难?” “有一点,不过这不是最大的原因。”朱蕾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希望你都能够坚强起来。”女医生严肃地训诫。 朱蕾痛苦万分地说:“不做不行,不然我会被外面那个男人杀死。” “别担心,我来处理,你先把衣服穿好。”女医生笑着安抚。 “医生你要小心,他不好惹。”朱蕾边穿衣边提醒。 “miss李,请你叫她的男朋友进来。”女医生转向一旁的护士。 雷擎被护士请进来,满脸的杀气腾腾。“叫我进来干嘛?” 女医生依然保持着和善的笑容,但是从她眼中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丝惊讶。 坦白说,她完全没想到进来的会是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他的身高让天花板显得快掉下来似的,而且全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男性魁力。 她赞叹不已地打量着他的俊美,觉得自己有责任说服他留下他的种。 虽然这名叫朱蕾的孕妇,并不是有着明星脸孔的大美女,但她清秀可人,就像邻家女孩一般,任何人见了都会想保护她。 可以想见,这个未出世的小生命,将会是她所接生过的众多小生命中,最漂亮的新生命。 女医生直截了当地说:“她身子太虚,现在不能做堕胎手术。” 雷擎毫不留情地问:“是不是只要帮她补身,就可以拿掉小孩?” “为什么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女医生脸上的笑容如沙漏般从嘴边流失。 “不关你的事!”雷擎有如古老的火车,头上冒出浓浓黑烟。 “我希望你们能重新考虑,堕胎对母体会有伤害。” “再说吧。”雷擎拢高眉尾,一副指责女医生多嘴的表情。 “这张照片送给你们。”女医生神色自若地将萤幕上的画面列印出来。 “谢谢。”在接过照片的同时,女医生像是传递鼓励般地拍了拍朱蕾的手背。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对女医生不寻常的动作,雷擎的手臂隆起疙瘩。 “不关你的事!”朱蕾终于尝到报仇的感觉,但是却一点也不快乐。 “多嘴的同性恋医生!”雷擎坐在驾驶座,嘀嘀咕咕。 “你胡说什么?”朱蕾感到下可思议地观察他生气的侧面。 “她乘机吃你豆腐,你居然没发现?!”雷擎其实是气自己乱吃飞醋。 “她哪有?你刚才应该去做脑部断层扫描手术。”换朱蕾冷嘲热讽。 雷擎冷哼一声。“我不会那么倒楣,跟你爸一样长肿瘤。” 朱蕾颓丧地说:“他快不行了,恭喜你宿愿得偿。” “你可别以为,我会就此收手。”雷擎语带狠劲。 “你还想做什么?”朱蕾喉头紧紧地一窒。 “斩草除根。”雷擎低声咒骂了一句脏话。 虎毒不食子,想不到他竟然比老虎还狠毒! 她的双手轻轻地环在肚子上,她在心中向他说对不起,都怪她没有能力保护他,让他连看一眼太阳的能力都没有。虽然女医生给了她勇气,可是她认命了,她只能求老天爷重新替他安排,下一对父母能够比他们好一百倍。 长病不如短痛,在她肚子里迟早要死,不如让他赶快去投胎。 朱蕾心意己决地说:“台北应该有不少见钱眼开的妇产科医生。” “你说这个想干什么?”雷擎不敢相信,堕胎一事她竟然比他积极?! 朱蕾两眼无神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去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密医?” “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贸然堕胎会有危险。”雷擎有所顾忌。 “一尸两命,这不是正合你的意!”朱蕾冷冷地揶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以死陷害我坐牢。”雷擎反击。 “我先写好遗书,跟你撇请关系,这样总行了吧?”朱蕾自暴自弃地说。 雷擎想了一下,有点心虚地说:“就算你肯放过我,你妈未必会同意。” 奇怪?她愿意成全他,让他完全无后顾之忧,这种买一送一的好康,他不但不领情,还用各种借口拒绝她……她懂了,他心里其实是想要孩子的! 她心中忧喜参半,不知道他要不要孩子的妈? 她第一次发现他并不如表面那样无情。他只是装得很逼真,连她都被他的演技骗得团团转。 她忆起那晚,如果他是有计划地蹂躏她,他大可只顾着自己的快感,用不着在乎她痛不痛,直接长驱而人,岂不是更符合他的复仇计划?! 没错!这场战争还没结束,她也有可能获胜,而且胜算下小。 “奸吧,等我养好身体,我再通知你。”朱蕾重燃心中的火苗。 “打电话给你妈,说你要在朋友家住几天。”雷擎把手机扔到她腿上。 “我干嘛要打这通电话?”为了省钱,朱蕾只好把自己的手机卖了。 “你必须住我家,我才能严密监视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要我对着你这张脸吃饭,我根本不可能有胃口!” “我会像喂鸭子似的,把你的胃灌到像气球一样大。” “不用那么麻烦,你干脆找个楼梯间,推我一把就什么都解决了。” “会杀人的是你爸,不是我。”雷擎使出在伤口撤盐的毒招。 “你杀的是自己的孩于!”朱蕾反控他,现在的她已经不怕他了。 “你再顶嘴,我就让你妈没工作。”雷擎显得黔驴技穷。 好吧,该她演戏了—— 朱蕾限睛一闪一闪,肩膀一抖一抖,假装好怕他的样子。 看他脸上充满大男人的骄傲,让她想起姬文琳说的没错。以坏制坏,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算被说成是爱钱的坏女人,她也无所谓。 追求幸福,用不着太在乎过程,只要结果是甜美的就好了。 回到他家后,朱蕾如他所愿地饱餐一顿,然后就陷入爱困状态,摇摇晃晃地走进客房,把门锁上,接着倒头就睡。 柔软的床勾起了她对过去的怀念……现在她租屋处睡的床只有木板,没有床垫,害她睡得腰酸背痛。 感觉好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但她总觉得好像房内有着奇怪的声音。 朱蕾努力地撑开眼皮,看到鬼祟的身影。 “你偷翻我皮包干嘛?” “我高兴。”雷擎把她皮包放回原位,打开抽屉,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照片在我枕头下。”朱蕾同情地看着他,终于压不住第一次做爸爸的喜悦。 雷擎心虚地拉开房门。“我不是在找那张无聊的照片。” “冰箱里有没有冰淇淋?”朱蓄突然有嘴馋的感觉。 “有,但吃冰好像对孕妇不好。”雷擎正色道。 “不是我想吃,是他想吃。”朱蕾坐起身,指着咕噜叫的肚子。 “你躺着,我去拿给你。”雷擎不由自主地走回床边,扶她躺下。 “他要巧克力口味。”朱蕾像个挑嘴的小女孩向他撒娇。 “我去买,你想吃什么牌子的?”雷擎自然流露体贴。 “随便。”孩子还没生出来,他就变成子奴,朱蕾非常满意。 “你跑进来干什么?”朱蕾紧张地一手遮胸,一手遮三角地带。 “我在门外没听到水声,以为你出事了。”雷擎是用脚踢门进来的。 “我没踩到肥皂,你一定很失望。”朱蕾冷言冷语。 雷擎眼睛一眯,从迷雾中看到异状。“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跟他说再见。”朱蕾低着头,发出伤心欲绝的哽咽声。 “对喔,明天就要去妇产科了。”雷擎猛地记起来。 十天过去了,她一直期待他改变心意,但是在三天前她睡到中午起床之后,闲闲没事,把挂在墙上的日历拿下来计算预产期,结果却看到今天的日历上,用红笔写着大大的“堕胎”两个字,失望像连下三天的酸雨般侵蚀她的心…… 不过,不到最后关头,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她特地穿了粉红色底,上面镶了小白花,胸口有可爱花边的大肚装。其实她现在才怀了两个月的身孕,根本还不到穿大肚装的时候,她的用意纯粹是希望他取消明天的行程。 没想到他完全不为所动,她才会躲在浴室里偷哭。 “我要洗澡了,麻烦你出去。”朱蕾反客为主地命令道。 “你搞清楚,这是我家。”雷擎眼中有一簇火苗正在燃烧。 朱蕾背过身,快速地用浴巾裹身。“算了,我今天不洗澡就是了。” “医生会被你的体臭熏死。”雷擎高大的身躯如同挡在愚公面前的大山。 “你不是很讨厌她吗?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来?”一阵强烈的醋意涌进朱蕾的心。 雷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邪笑。“哦!你在吃醋!” “请你喝尿!”朱蕾拿起洗澡用的勺子,从马桶里舀水泼向他。 “原谅你,谁教你现在是孕妇。”雷擎敏捷地闪开,眼中毫无怒气。 “我明天就不是了,你一定很高兴。”朱蕾心中暗暗期望他能回心转意。 “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当他的爸爸,所以我要帮他洗澡。”雷擎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少黄鼠狼给鸡拜年,假好心。”朱蕾对他的企图感到既气愤又兴奋。 雷擎将脸贴在她的肚皮上。“小家伙,你想用天然香皂,还是香浴乳洗澡?” 他这个样子,真像个傻瓜! 两个月大的胎儿哪里听得到他说的话?但她的眼中突然透出一线生机! 这种举动应该可以解释成他其实很想做爸爸,那她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体会当爸爸的幸福感。 褪下浴巾,让他涂满肥皂的双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肚子…… 分不清是失望还是疲倦席卷全身,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她需要体力应付明天的手术,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爸妈的身边。 朱蕾才刚合上眼,就听到开门声。 “你走错房间了!” “这是我家,我高兴睡哪就睡哪。”雷擎全身上下只穿一条内裤…… 这是带有离别味道的最后一夜,她不但不想再反抗,反而以珍惜的心情接受。 尾声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雷擎问。 “很好,生个健康宝宝没问题。”女医生说。 “这样我就放心了。”雷擎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女医生严肃地看着他们。“你们还是决定要拿掉孩子?” “不!”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各自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这是妈妈手册,以后每个月记得要定期来产检。”女医生笑逐颜开。 匆匆谢过女医生之后,两人一语不发地走向停车场。 就在快到车子所停的位置,朱蕾突然下走了。她急欲知道他反悔的答案,这就像要去见牙医似的,再痛苦的结果也要忍受,但最重要的是,她必须先有心理准备。 经过那么多次受骗上当的教训,她已经习惯往坏的方面想。 他要孩子做什么?以他优越的条件,娶个美女,生十个漂亮的宝宝,买十根金汤匙给宝宝衔,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没理由要她肚中的孽种。 除非……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他想要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 “你干嘛不走了?”雷擎拍了拍她僵化的肩膀。 “我不懂,你为什么改变主意?”朱蕾近乎痴呆地喃喃自语。 “被超音波的萤幕感动。”雷擎脸上洋溢着第一次做爸爸的喜悦。 “孩子是我的,你休想夺走!”朱蕾近乎歇斯底里地又吼又叫。 “没有我,你一个人怎么制造孩子?”雷擎冷静以对。 朱蕾指证历历地说:“只要去精子银行,处女也能怀孕生子。” “问题足,精子是我注入你体内的。”雷擎大声强调他的贡献。 “我不会让别的女人做我孩子的母亲。”朱蕾感到热血冲到脸颊上。 “我什么时候有别的女人?”雷擎意有所指地暗示,他只有她一个女人。 “你未来的老婆。”强烈的盛怒蒙蔽了朱蕾的听觉和理智。 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雷擎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有懦弱的一面。 他在嘴上不断地否认对她的爱意,其实他的心早就发出抗议声。一抹苦笑扭曲他的唇角,此刻他总算认清他不能没有她的事实。 他以伤害她来掩饰和压抑胸口炽热的火焰,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把浇都浇不熄的火焰,带给他痛不欲生的灼伤。 他原以为报仇能弥补伤痛,事实上,只有爱才可以化解他的报复心,只有爱才能平抚过去留下的疤痕。 能够挽回她的唯一方法,就是每天跟她一起躺着看日落和日出。 他突然有点懊恼自己的毫无准备。现在他的手上至少要有一束红玫瑰花和一只五克拉钻戒,这样才像求婚。 不过这两样东西可以以后再补上,求婚首重诚意,诚意就在膝下,管他有没有路人围观,爱人最重要。 “我们结婚吧!”砰地一声,雷擎双膝落地。 “哼,雕虫小技,我才不会中计。”朱蕾难掩惊讶。 雷擎高举右手。“我发誓,我是真心真意想娶你为妻。” 朱蕾不层一顾地别过脸。“我太了解你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并不是为了孩子而娶你,是为了爱你而娶你。”雷擎努力解释。 朱蕾质疑地问:“你想藉此拿到抚养权,然后再离婚,对不对?” “嫁给我,你这辈子都甭想离婚。”雷擎用词欠当。 “一辈子折磨我,你真够狠!”朱蕾误解他的话。 “我爱你,难道你到现在都还没看出来?”雷擎显得难以置信。 朱蕾表现出麻木不仁的冷淡。“虚情假意,我不会笨到上第二次当。”“我愿意抛开仇恨,原谅你爸爸。”雷擎这才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好处。 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居然自愿和解,甚至还提出冤家变亲家的建议?! 她有没有听错? 奸像没有,那么他可能是疯了! 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不断对跪在地上的他投以异样的眼神,他都不为所动,可见他多会演戏! 他以结婚为借口,为的是要让她在有生之年,天天以泪洗脸。 欺人太甚!就算女人被称作马子,只有花痴才会自甘堕落地让男人骑在头上。 可是两人在床上的姿势,的确都是他上她下,除非倒过来……她连忙纠正大脑,应该是除非太阳的姿势倒过来,西升东落,她才有可能嫁他! “我不相信你。”经过缜密的思考,朱蕾维持原判。 “杂志社无条件还给你。”除了小命之外,雷擎什么都可以给她。 “等孩子生下来,你再夺回去,二次伤害我。”朱蕾充满不安。 “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雷擎的腿跪到快得小儿麻痹症。 朱蕾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很想相信你,可是我怕这是诡计。” “打从苏志伟把你的照片寄给我,我就爱上你了。”雷擎坦言不讳。 “骗人!”朱蕾喘着气,心跳猛然加速。 “压抑自己不能爱你,我也很痛苦。”雷擎指出。 “你不可能爱我,我是你教父仇人之女!”朱蕾惊诧下已。 “我知道爱你对不起在天上的爸妈,可是我现在只能求他们原谅。” 朱蕾甩了从长发。“你太会甜言蜜语,我的头被你搞得快炸开了!” 雷擎起身,握住她的手。“我有治头痛的神力。” “你要干什么?”朱蕾没有挣脱,顺从地跟着他上车。 “带你回家,以行动证明我有神力。”雷擎神秘而暖昧地一笑。 不用多问,朱蕾受到他传染似地会心一笑。 他向来都是在床上发挥神力…… 大家好!我是黛黛夫人…… 黛黛夫人,正是改头换面的侬侬夫人。 不过现在并不算是挂羊头卖狗肉,因为她的身分确实是夫人。 除了雷夫人、黛黛夫人外,还有另一个身分——社长。 杂志社物归原主,希望爸爸能在天上保佑她,经营得有声有色。 电脑萤幕上才出现这九个字,门外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婴儿哭喊声。 这么雄壮威武的哭喊声,显见婴儿的肺活量无比惊人,但这孩子却是个女娃儿。 接着,门外传来急急忙忙的跑步声,打开冰箱声,打开瓦斯声,然后又是急急忙忙的跑步声。 哭喊声终于到此停止,但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哭喊声又开始了,她的房门同时也被推开,雷擎抱着泪流满面的女儿走向她。 说也奇怪,女儿只要回到朱蕾的手上,就会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 这位掌上明珠,像是生下来就跟她爸爸有仇似的,不但不准她爸爸碰她,也不准她爸爸碰她妈妈,经过他们夫妻讨论的结果,大概是因为她知道她爸爸曾经有过谋杀她的念头,所以才会出现报复行为。 有仇必报,这点百分之百是遗传到雷擎的性格!可以想见,以后要是有哪个不知死活的男孩子得罪她,下场肯定只有四个字——惨不忍睹! 哄完女儿睡觉,朱蕾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抱回婴儿床,正想走回书房,这时背后却突然伸出两只魔爪,将她抱到隔壁的客房,夫妻俩开始为生第二个孩子而努力做人…… 雷擎暗自希望,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能像她一样,爱他入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