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来的欢爱》 第1章 宁樱坐在交易大厅的贵宾席上,看得很专注,拍卖师正在介绍一只明朝永乐年间的景德镇窑瓜棱云纹梅瓶。 「……请仔细看,这只梅瓶是非常难得的细瓷胎,瓶身洁净,没有耳、环等附加物,整只瓶看上去饱满如瓜,造型返朴归真,浑然一体,大气内敛……」 「好了,这只瓜棱云纹梅瓶的底价已经宣布完毕,下面请各位开始竞标。」美女拍卖师的脸上,始终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宁樱忽然想要这只梅瓶。 她的眼睛盯着五、六百年前的古董瓶,心思却滑向了另一端—— 如果把这只瓶比作一个男人,那又会是什么样的一种人呢? 看上去很满,其实是空的,又或者……用了「障眼法」? 满,布满心机、难以对付;空,简单、易被掌控;至于「障眼法」,用「空」的表象来遮掩「满」的实质。 到底是空还是满好呢? 「空」的男人容易对付,自不必说;若面对「满」,浑身绷起如刺猬,一开始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倒也不算艰难。只有「障眼法」、「扮猪吃老虎」才最容易让人防不胜防。 似乎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宁樱回过神,美艳的唇角轻扯,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想太多!她自我嘲讽,对着一只瓶也能想到男人,难道是欲求不满? 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不过,目前对她而言,似乎都不缺——台面上,有个完美优质的老公;在私底下,有个值得打满分的情人。 宁氏企业的大小姐、鸿腾集团的总裁夫人……试想,女人的虚荣心能有多少?这些头衔似乎已足够持平她的心理需求,而情人、暗夜的放纵、禁忌的欢娱,也足够慰藉她的生理需要。 还不够吗?足够了吧?她扪心自问。 够了够了,她轻轻甩头!怎么搞的,思绪怎么会一直陷在这样的话题里? 「三千五百万第一次,还有没有人想加价?」拍卖师清脆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场。 宁樱举牌。 「三千六百万!」 有人回头看了看,对突然加入的竞争者抱有小小好奇。 宁樱明亮的眼眸,始终盯着永乐年间的瓜棱梅瓶,对周遭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反正她的丈夫一向很大方,买件漂亮古董回家,他应该不会反对。 「三千六百万一次。」 「三千六百万两次。」 像空气被慢慢地抽走般,偌大的交易厅内竟显得一丝窒闷。 美女拍卖师娴熟地放缓语速,环视全场,似乎期望再出现新的竞价者。 看样子没有了。 她举起槌,保持微笑。「如果没人再加价,我就要落槌喽?」 「不好意思,等一等——」有人抬手。 全场的目光都投向同一个方向。 说话的人身材矮胖,头顶有秃发的迹象,西装笔挺,笑容可掬,立即就有人认出,这是聿氏盈泰集团的经理唐叙年。说实话,这些拍卖会交易厅内的宾客,非富即贵,交往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本来就都互相认识。 胖经理正在听电话,一边听一边点头,唯唯诺诺,似乎线路彼端另有一个人正对他下达指令。 全场等了他两分钟。 宁樱微微皱眉。 她不希望看到,自己一见钟情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场景。 总算,胖经理收起手机,直接比出五个手指。「五千万——」 全场哗然。 宁樱皱紧眉,这价钱已经超出她的上限。 她走出交易厅的时候,看见车子已经等在那里,刚走下一格台阶,身后就有人快步追过来。「关太太——」 她回头,是盈泰集团的那个矮胖经理。 「关太太,夺了妳心头所好,真不好意思。」 宁樱笑得甜美。「拍卖会嘛,本来就是价高者得,唐经理把我当什么人了?」 「其实这些天价古董,凭我的身价哪买得起?」胖经理笑咪咪。「刚才妳也看到了,我也只不过替人现场看看货。」 「哦?」宁樱随口应答了一声。 胖经理微微欠身靠近她,笑容满面。「花瓶是替我们太子爷买的。」 聿氏的太子爷,就是大老板聿柏培的独子,半年前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单名一个廷字,听说为人低调神秘,连集团公关部对他也讳莫如深,到目前为止,外界还鲜少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不过「聿廷」这个名字,从他踏足台湾的土地后就火速传开了,尤其在上流社交圈内,有关于聿氏太子的猜测,是名媛贵妇最热衷的话题。 宁樱已经坐上车。 甜美的笑容卸下,换上一副冷冰冰不耐烦的神情。 哼,抢了她的花瓶,还跑到她面前说这么一番话,那个胖子是什么意思? 深夜。 暧昧的气息在卧房静静蔓延。 宽大的双人床上,凌乱的发丝和杂乱的被褥,两具赤裸的躯体缠拥在一起。夜风从半开的窗溜进来,带进一丝清凉,似乎有轻轻的叹息声随风传开,又像什么都没有般,似真似假的情迷意乱间,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妳不专心。」男人吻她汗湿的额、眼、鼻……依次而下,温柔而娴熟,像国王梭巡他的领地,又像农夫浇灌他的果园。 热烈的欢娱过后,他总会体贴地继续抚慰她,直到她的身心达到彻底的满足。 宁樱搧动睫毛。「嗯?」低软慵懒的声音充满诱惑。 「wendy,妳不专心。」男人重申他的观点。 wendy是宁樱的英文名。 她和男人约会,分享最亲密的关系,却不知道对方的身分,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不想知道。他们互相只以英文名称呼对方,甚至约定,彼此以成年人的理性态度对待这段关系——既然是属于暗夜的禁忌游戏,就该遵循游戏规则,一旦谁违规,不再只满足于暗夜关系,主动查探对方的现实身分,游戏就宣告结束。 足够理性而冷酷的规则! 可是——有什么不好? 她一向自认冷血自私,看透男欢女爱,感情对她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坦白一点说,找个男人做爱是享受,但找个男人相爱?算了吧,她不想投入一场灾难。 想想她那个天真单纯的妹妹,在感情里完全被动,要不是她这个看似坏心眼的姐姐及时成全他们,她只怕会哭得更惨——真是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没用小丫头。宁樱在心底讪笑了一声。 「wendy?」男人停下了动作。 真糟糕,她享受着他的爱抚,却更加不专心。 他忽然抱着她翻了个身。满头海藻般浓密卷曲的长发散下来,一对柔软的丰盈抵在他结实的胸膛前——嗯,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比刚才更显得性感诱惑。 隔着黑暗,宁樱仍然能看清身下男人的那张脸,他有很挺的鼻梁,像用一整块玉石雕成,他有俊秀的眉、明亮的眼眸,他还有张很漂亮的嘴,即使不笑的时候,嘴角也有着微微上翘的弧度,漂亮性感得让她每次都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每个女人都会想要吻上去。 男人对女人会有欲望,反过来,女人对男人当然也会有。面对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帅哥,啧,有欲望又如何? 宁樱心安理得。 她低下头,轻轻啃咬他的肩膀。「我今天参加了一场拍卖会。」她忽然说。 「有没有收获?」见她的注意力集中,男人皱起的眉宇才慢慢展平。 「我看中了一只花瓶。」宁樱放下男人的肩膀,吸了口气。「明朝永乐年间的瓜棱梅瓶,它有个大大的肚子。」 「我知道梅瓶是什么样子。」男人的声音里隐隐透出笑意。 她不答话,抓起他的一只手,暗里偷袭。她直接用舌尖舔逗他的手心,如她所料,在小小的僵硬后,他飞快地把手移开。 她立刻低笑出声。 她知道他的手心很敏感。 「这么怕痒?」恶作剧的人故意问,有着独属于情人之间的亲昵,得意洋洋的声音是那么可爱。 男人不理会她的调情。「那只花瓶怎么样?」 宁樱嘟了嘟嘴。 满分的情人,也会有不称心如意的时候,大好的调情时光——好吧,是她自己的错,约会偷情的时候,不应该随便扯开话题。 「花瓶被别人抢走了。」 「他出价比妳高?」 宁樱想起那个矮胖经理,心头才压下的不快,又重新弥漫。「对,那胖子的出价,已经超出了我的上限。」 「胖子?」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小小惊讶。 「一个快要变秃头的混蛋胖子。」娇唇嘟得更高。 纵然宁樱平常戴惯成熟虚伪的面具,但偶尔她也会有小女孩般的直率,当然,前提是对方不会构成任何威胁的时候。 宁樱笃定,她的暗夜情人和她是两个社交圈的人,所以有些情绪,她不介意在他的面前发泄。 「他出价比妳高多少?」男人问。 她气闷地撩了把发丝。「高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花瓶被他抢走了。」 「妳喜欢那花瓶?」他温柔含笑。 她怔了一下。「……嗯。」她忽然想起了在交易厅内,将梅瓶比作男人的那番思绪。 空的,满的,看似满,实际是空,看似空,实际是满…… 她的丈夫,毫无疑问是满的,深沉内敛,心事总是藏得很牢。她眨眨眼,看看身下的情人,思绪再度滑开,那么明亮的眼睛,笑起来总是很清澈的样子,他应该是空而简单的,起码在她的世界里是「空」的——他是她的暗夜情人,仅此而已。 「wendy,我帮妳抢回来?」男人的话拉回她的思绪。 「哦?」宁樱似笑非笑地吻了吻他的嘴角。「那胖子不是买给他自己的,你有钱也抢不回来。」 她和他说笑,半真半假。 「那么我去找那个真正的买主要回来。」 「你知道是谁?」 男人换了个姿势,将她美丽诱人的躯体再度揽入怀中。「宝贝,我根本没有参加你们的拍卖会。」他在她耳畔低语,略带瘖哑的声音,性感到可以轻易地再次点燃激情。 宁樱重新跌入情迷意乱中。「如果——我告诉你真正的买主名叫『聿廷』,你确定可以把我的花瓶抢回来?」 「有什么不同?」男人吻着她的颈项。「『聿廷』会比混蛋胖子厉害?」 她的脚趾绷紧,勉强压抑住呻吟的冲动。「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不过他是那个胖子一心想要讨好的人。」 宁樱说完这一句,却连自己都茫然。搞什么,他们明明有更重要的事可做,怎么会一直纠缠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 啧,现在这种时候,明朝花瓶也好,胖经理也好,聿氏太子爷也好,有什么能跟床上的这个男人相比? 她的情人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她直接用吻堵回。 连空气的温度也跟着升高。 直到第二波颤栗的欢娱从四肢百骸褪去,她才坐起身。「我要去洗个澡——」 眼看她走进浴室,床上的男人眼眸渐显得幽暗,然后不变面色地走下床。 他打开手机,压低声音说话:「……老人家的礼物,你再给我选一样,那只花瓶我另有用处。」 「trey——」 他刚好结束通话。 宁樱从浴室探出身体。「打电话给谁?」 借着月光,她一眼看见他手里的手机。 他泰然自若地将「泄密者」放回桌上。 「另一个情人?」她故意皱眉问道。 男人对她绽露迷人的微笑。「妳明知道我只有妳一个——」 她当然知道。 所以宁樱的语气轻松,根本不像质问,反而像是调情。「你最好别被我发现,我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她似笑非笑地丢下警告,重新走进浴室。 留下他在原地,投降似地摊了摊手。 暗夜情人只属于暗夜,白天宁樱有另外的身分,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 这天,宁樱和丈夫关亦一起回去关家的主宅。 晚饭还没有开始,她陪婆婆聊完天后,起身一个人走去露台。 嗯,凉爽的风! 她忍不住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怎么看上去很累的样子?」她的丈夫跟过来,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她转回头,绽开笑容。「老公,我口渴了。」 甜软撒娇的姿态让关亦皱起眉,他的眸色幽暗,不发一言地转身走进客厅,再度回来时,手里已经拿了一个水杯。 「谢谢你喔。」他的娇妻还是一脸笑咪咪。 「怎么突然心情这么好?」他把水杯递给她。 「怎么开始关心起我来了?」宁樱喝了口水,然后笑着踱去他身边。「我还以为你的眼里,只有小欣那丫头,对我这个老婆半点都不想理睬呢!」她的语气甜腻。 关亦没有回应。 「那场拍卖会……怎么样?」他冷淡地换了一个话题。 「不怎么样。」她嘟嘴。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妳喜欢的?」 「有倒是有,可惜被一个可恶的胖子抢走了。」 关亦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露台外的夕阳光线。「妳喜欢,大可以和他争,我不在乎那点钱。」 「老公,我知道你因为小欣的事,对我一向很大方,不过,我有自己的竞标原则。」宁樱晃晃手里的水杯,表情似笑非笑。「价格太过离谱,我没有必要跟。」 「可是妳耿耿于怀。」她的丈夫站在原地。「什么东西让妳这么喜欢?」 「嗯……」宁樱故意吊他的胃口。「是一个永乐年间的瓜棱梅瓶。」 「花瓶?」他挑眉。「妳什么时候对古董花瓶感兴趣了?」 「老公,我想你不会乐意听到原因——」她对着他笑。「因为你不会喜欢我把你比作一只瓶子。」在他来不及追问前,她便顾自转身走开。 晚餐结束后,新婚夫妇不再逗留,很快地跟双亲告辞离开。 宁樱开车送丈夫去机场,他要连夜飞去美国开会。 车至中途,她打开车窗,任凭外面的夜风吹拂,吹乱她新烫好的大波浪卷发。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于安静的气氛,让宁樱觉得有些压抑,她忍不住开始播放歌曲。 「他,不是脸色明媚,谁会想入非非?」 「不要以为,青春一定枯萎。」 「不要以为,他的头发开不出蔷薇。」 「妳,只要心中有鬼,他,就一直甜美……」 她跟着音乐轻轻地哼,哼唱到一半,似笑非笑地看向副驾驶座上的丈夫。「怎么表情像见了鬼一样,你是不是有点心虚?」 见他不答话,她又补充道:「放心吧,我不是嘲讽你,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坦白,你和小欣虽然瞒着爸妈,不过,我也跟别的男人偷情——所以在这方面我们俩是一样的,谁也没有充当卫道人士的资格。」 关亦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仍不吭声。 宁樱故意轻轻叹气。「我只是单纯觉得这首歌好听而已。」她状似陶醉。「天后的声音怎能不动听?」 她的丈夫却扭头看向窗外。「小樱,妳一直都是这样。」他忽然说。「妳很聪明,不过凡事看得太过通透,未必是件好事。」 「怎么?」她停下哼唱。「我看上去像有暗示什么不好的结果吗?」 关亦回头看她,眸色幽暗。「其实妳和小欣一样,也只是个年轻女孩而已,我很欣赏妳的聪明独立,不过有时候,越聪明反而越没有生活的乐趣。」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措辞。「我知道妳很满意目前的生活状态,妳不想改变——」 宁樱故作吃惊地打断他。「老公,你是不是已经在考虑我们离婚的事?」 「我不是指这个。」他冷淡地摇头。「我是指妳对于感情的态度。」 「我的感情观出错了?」她那一双美丽的眼眸发亮。「我既不是女同性恋、也没有和男人滥交,约会上床的男人仅有一个,嗯……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会让你觉得我的感情态度有问题。」 「问题在于妳把一切都看得太透了,小樱,妳根本不想要感情。」关亦的语气平静。 「我有点感动哦,老公。」宁樱笑咪咪。「真难得你会在赶飞机时,还这么有耐心地跟我说这番话,谢谢你的关心。」 他的丈夫不动声色。「不管如何,我们已经结婚,何况,妳是小欣的姐姐。」 她用力点头。「对的、对的,爱屋及乌这道理我懂——」 「我希望有一天,妳会改变自己的坚持。」 她的笑容越加灿烂。「改变坚持?你是说接受感情,尝试着和一个男人相爱,而不是仅仅和他约会上床?」 关亦默认。 「ok,我会考虑你的意见。」她近乎轻佻的口吻,听不出半点认真的意味。 送丈夫抵达机场后,她独自开车返回。 车窗大开,夜风吹拂,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浮上心头。 安静?孤单? 她忍不住拿起手机,可是拨通后的一剎那,竟有种莫名「情怯」的感觉,以致于让她不愿意开口。 「怎么,今晚想见面?」充满诱惑的熟悉声音。 宁樱的心猛烈跳动了一下! 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呃,她是指除了床榻之上的那种吸引。 「怎么不说话?」男人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 因为想起他性感漂亮的嘴巴,尤其是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她忍不住舔了舔唇。 她撩了把发丝,及时中止自己脑海中,那些越想越不象话的暧昧画面,她回过神,急忙地拒绝。「不想。」 口是心非。 「那好,晚安。」她的情人似乎很好说话,温和的声音带着十足的绅士风度。 宁樱没有响应,甚至,突然不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她知道他对自己的诱惑有多大,如果继续再听见他的声音,她怕自己会反悔。 可是仅仅过了十秒,她却反悔了。 她忍不住又重新拨打过去。 这一次,不等他开口,她抢先说:「trey,我想见你。」 长空如洗,星月流光。 这样的夜晚,是最适合约会偷情的好时光。 男人倒了杯酒给她。 宁樱接过,依旧坐在露台边缘,像小女孩一样晃荡着双腿。 「帮我把鞋脱了。」她忽然抬起脚,径自伸到他面前,半是撒娇、半是命令的口吻,姿态高傲得像个女王。 会让每个男人都甘愿臣服的女王—— 他不发一言,替她脱下高跟鞋。 「喂我喝酒——」她得寸进尺,把酒杯举高。 他看着她,温柔含笑。「要怎么喂?」 「用你的嘴喂给我。」她美丽的眼眸发亮,对情人说出十足诱惑的语句。 不出三秒,她就如愿以偿。 他喝了一小口酒,然后俯首喂给她,一滴不漏,半杯红酒,很快地消失在他们的唇舌传递间。 香醇的液体,流经喉咙,滑向了身体深处,升腾起丝丝缕缕的快乐和愉悦。 她的眼睛更亮。 男人把空酒杯搁在一边,温柔地扶着摇摇欲坠的娇躯。「今晚有心事?」 讨厌,他的目光怎么会和老公一样敏锐? 宁樱伸手搂住他的腰,嘟嘴否认。「胡说,我明明笑得这么开心!」 她的情人笑而不语。 「trey——」她用呢喃般的声音唤他,心思灵敏地转换了话题。「虽然你现在单身,但你猜……将来有一天,你的女友知道了我们这段放荡的交往过程,她的表情会是怎样?」她说着,低下头,抓起他的一只手,端详他修长的手指。 「妳在看什么?」他的目光也跟随她下落。 她拎起他的无名指。「看看这里有没有套过戒指的痕迹。」 男人笑笑。「看出来了没有?」 「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她放弃察看他的手,转而搂着他的脖颈。「即使没有老婆也可能有女朋友,你要当心。」她用诱惑的神情对他警告。「当心我哪天好奇心发作,请征信社去调查你——」 他笑得更加温柔。「妳不会的。」 「嗯?」她对他吐气。「怎么这么肯定?」 「我了解妳。」她的情人语气笃定。 「凭什么说你了解我?」宁樱抬首看他,似笑非笑。「充其量你只了解床上的我。」夜风吹拂下,她的声音暧昧而性感。 「床上和床下的妳,我都了解。」男人吻吻她的额际,意有所指。「我知道,妳需要保留我的神秘感。」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又嘟嘴,撒娇般地重申。「等你以后有女友,会不会让她知道我们这段关系?」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他反问。 「如果是她自己发现的呢?」她笑咪咪。 男人停顿了片刻,状似不解。「wendy,妳在害怕?」 「嗯。」宁樱点头。「我很心虚啊!」她说完,立即绽露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笑容十足灿烂,却又十足轻佻,没有半点诚意。 「来——」她忽然攀着他的手臂滑下,赤着脚、拉着他的手,就往房间的方向跑。 「妳找什么?」他看着她进房间、开灯,然后一直站在书架前梭巡着什么。 ok,找到了! 宁樱抽出一张唱片,打开音响。「我们来跳舞——」她转身牵起他的手。 更深夜寂,美人笑靥,这样的邀请谁能拒绝? 音乐声开始传出,她和他轻轻搂抱着彼此,跟着旋律随意舞动。 她忽然抬起眼。「我爱你——的身体。」她故意拖长音。 俏皮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挑逗。 男人瞇起眼。「我该说很荣幸?」暗夜灯光下,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显得更加诱人。 「随你。」她轻轻踮起脚,凑向他性感的嘴唇吻了一下。 此刻,她想听的歌声开始响起。 「如果妳爱他笑容和妳相随,胸膛把妳包围,他容颜都烧毁,妳有没有所谓?如果不再管他像谁,那所谓,有情人的眼泪,有何珍贵?」 「妳,只要心中有鬼,他,就一直甜美……」 「妳,只要心中有鬼,他,就一直甜美……」她搂着他,把脸贴在他的胸前,跟着歌声轻轻地哼唱。 「好不好听?」她笑着问他。 男人点头。「我更喜欢妳唱的。」他说。 他的恭维让她感觉轻飘飘,像喝醉酒。「喜不喜欢这首歌?」 「妳喜欢?」他微笑着反问。 宁樱点头承认。「因为心中有鬼啊——」她的笑容在深夜里绽放到最美。 「什么鬼?」 「色鬼。」她用手指指着自己,又指了指他。 「我和你的心中都住着一只色鬼,我们听凭色鬼的摆布,才会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约会上床……」她的眼珠转了转,娇媚的神情坦坦荡荡。「其实这世间的男欢女爱,都只因为逃不过一个色字罢了。」 第2章 如果说,他们约会偷情,是因为心中住有「色鬼」,那么,色鬼安排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两个月前。 因为公司高层人事变动,宁樱和父亲产生了争执。 「小樱,爸爸劝妳不要做得这么绝。」宁父呵斥。「有一天妳也会老!」 宁樱怔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为了区区两个外人,父亲会用这样严厉的神态,对她说出这样凶恶的话! 她被激怒。「会老又怎么样?爸,你想帮他们开脱也不用另找借口——你明知道不是因为他们年纪老,我才想开除他们,是他们做了对不起公司的事!」 「我知道,这次的事,他们两个的确做得有欠妥当——」面对女儿的盛怒,宁父的口气却缓了缓。「但是孰人无过?比起他们当年对公司的贡献,这点错我们应该容忍。」 「凭什么要容忍?这对别人不公平!」她冷哼。「公司的规章难道只是贴来当壁纸的?做错事就该处罚,不然今天容忍他们,明天别人犯了错,又该怎么做?」 「够了!」宁父一挥手,极力压抑下心中怒气。「小樱,他们俩的身分毕竟不同。」 她深吸了一口气。 父女俩各自收敛情绪。 「算了,爸。」宁樱的声音骤然变得冷淡。「今天很晚了,我也不想再和你说下去。」她说完,转身开门准备离开。 宁父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妳总是这么倔强……小樱,爸爸有时候希望,妳有妳妹妹一半的乖巧听话。」 她放开门把,转身冷哼:「一个小欣让你们觉得可怜可爱,两个小欣就只怕要伤透脑筋了!」 当个天真单纯的小公主不难,难的是周围那些保护她的羽翼—— 宁父的脸色微微一变。「小樱,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对妳们两姐妹,爸爸从来没有任何偏袒——」 她面不改色。「爸,我知道你没有。」 「妳妈也没有,她多管妳妹妹一些,那也只是因为小欣肯听她的话,让她有些成就感罢了,不像妳,每次——」 她冷冷打断。「爸,我现在没心情说这些。」 她甩门出去的时候,看见妹妹宁欣正站在楼梯口,见她气冲冲地出来,脸上的表情显得既吃惊又困惑。 「姐——」宁欣追在她身后怯怯叫她。 她充耳不闻,顾自从妹妹面前走过。 她走出客厅,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不理睬佣人的劝阻,执意坐进自己的车。 雨很大,整辆车好像被雨幕密密地包住,车内小小的空间显得窒闷。 车子驶出出家门后,漫无目的地往前行,半路却又突然紧急剎车停下! 蓦地,心头一阵委屈涌起—— 啧,真丢脸!她在心底自嘲。 像她这种自傲冷血的女人,怎会有「委屈」这种软弱的情绪存在?这不是小欣那丫头才会有的? 思绪像水珠般,顺着一条线疾速滑下,她想起妹妹,紧接着,无可避免地想起了母亲。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其实和妹妹现在的处境也没什么两样,小到吃饭、睡觉、穿衣、和小朋友玩耍……所有的一切,都要听从母亲的安排,不可以逾越母亲定下的规矩。 宁樱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任由过往的记忆,缓缓地在脑海中浮现。 她让佣人买臭豆腐来给她吃,却被母亲发现,威胁她要倒掉,因为母亲认为有教养的女孩,不能吃这种没礼貌的东西。 她被带去拜访亲戚,被命令和妹妹穿上一模一样的公主裙,扮作可爱模样。 到后来,她高中毕业,想去国外读大学,也遭到母亲反对,理由是离得太远,不方便管束她。 可实际上,结局又是怎样呢?心头的委屈淡化,宁樱冷冷地扯起唇角,实际上她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一直都在不停地反抗母亲。 所以她丢掉妹妹递来的口香糖,当着母亲的面,把臭豆腐一个、一个全都吃光。 她偷偷藏了另一身衣服,在亲戚家的厕所里换上,然后,推门出来,毫不意外看见母亲那吃惊又生气的表情。 她不吃不喝,和母亲冷战,直到后者让步,由父亲出面答应让她出国念书。 现在回过头想想,她的成长岁月可以媲美一部「抗争史」!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铺天盖地的雨声,让宁樱回过神,重新开动车子。 宁樱有些头痛,她知道自己喝了很多酒。 不过她已经忘了,怎冲动地来这家装潢奢华,像迷宫一样的娱乐会所。 叩!叩!眉清目秀的服务生敲门进来。 「这是我们老板特地赠送的香槟——」服务生打开酒瓶,小心谨慎地倒了一杯。 宁樱接过,没有吭声。 他绕到沙发后面,开过冰镇香槟的手,轻轻触碰她的额际。「这里酸吗?」 指尖还余留的冰凉带来一丝刺激,她忍不住皱眉,但没有推开他。 服务生开始替她轻轻揉按,干净细长的手指,力道拿捏的分寸刚刚好,才过了几秒,她的眉就已展平,表情开始享受起来。 他的手从额际下滑,沿着颊靥一路向下,绕过脖颈,解开了她衣服上的两颗扣子,然后像蛇一样,从敞开的衣领里慢慢地探进去—— 宁樱顿时拉开他的手。「我有点这个服务吗?」她没有惊讶,也没有动怒,只是看上去有丝醉酒后的疲倦。 「我们这里什么服务都提供。」见她没有翻脸,俊秀的服务生暗地松了口气,转而走到她面前。 「想要什么都有?」她浅啜一口香槟。 他点头。「是,什么样的享受,我们这里都能提供。」 「给我一个男人。」她姿态优雅地放下酒杯。 会来这种地方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道德楷模,所以她也没必要装正经。 服务生怔了一下。「我不是?」他很快地换上职业性的笑容。「宁小姐,妳是我们老板的贵客,今天晚上他送给妳的不止一瓶香槟酒,还有我。」 宁樱笑而不答。 她认得这家娱乐会所的老板,她是一个朋友的三叔,当初会所新开张,朋友还送给她一张vip卡。 包厢内的灯光带着朦胧的色彩,她打量了眼前的男生几眼。「你多大了?」 「……二十。」他有些犹豫。 「身分证上的年龄?」 「十八。」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忍不住说了实话。 她的笑意加深。「你的年纪可以当我弟弟了。」 「做我们这一行——」 宁樱讪笑着打断他。「我下不了手。」 这倒是实话。 她「老人家」今年二十有五,虽然在这里百无禁忌,不过面对这把「嫩草」,她首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年轻俊秀的服务生没了主意。「那妳要?」 「让你老板另外给我找一个男人,不要像你这么嫩的,我喜欢成熟一点的。」 几分钟后,服务生折返。「宁小姐,老板已经为妳换了一个。」 宁樱倚在沙发上,懒懒地没有动弹。「人呢?」 「他已经在房间里等了。」他亮出手里的房卡。「我现在带妳去?」 她挥手。「把房卡给我,等我想过去了,自己会过去。」 服务生将房卡留在玻璃茶几上,然后被勒令退出。 宁樱不再理会他,顾自喝酒,直到她终于觉得喝够了——该去找属于她自己的乐趣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低头看了眼房间号码,heaven305?她扯唇讪笑。 天堂?天堂不会向她这种自私冷血的人敞开大门,她应该去的地方,叫「地狱」。 「嗯,是地狱305。」她对自己说,忽然觉得不对,醉眼朦胧中又看了第二遍。「306?还是806?」她使劲眨了眨眼。 走出包厢,迎面有服务生走来。「小姐,请问妳要去哪间房?」 她把房卡紧紧攥在手中。「我……我要去地狱806。」 服务生怔了一下。「是806?」他反应过来,殷勤地替她按开电梯。 电梯升到八楼,四周一片寂静,她刚跨出一步,脚下的高跟鞋就拐了一下,她干脆全都脱下,一手拎着,赤着脚走向走廊。 迷宫一样的布置,真讨厌! 找了半天,总算找到806的房间,插进房卡却没有任何反应,她的醉意升腾,一阵头晕脑胀,气得把房卡随手丢开,然后直接叩门。 门打开,一团阴影笼上,一个男人挺拔的身影面对着她。 宁樱抬起眼。 明亮的眼睛、俊挺的鼻梁、漂亮的唇形微微上扬,呈现一抹性感的弧度! 她一时忘了说话,而对方也没有打算先开口。 「怎么让我等这么久?」酒醉的宁樱脾气更盛,半是撒娇半是恼怒,径自把两只高跟鞋塞进他怀里。 男人皱眉。 她却拍拍他的肩。 「不过你很好,我喜欢。」她拉他走进房间。「回头代我告诉你们老板一声,谢谢他今晚的款待。」 男人不动声色,任由被她拉进去。 房内没有开灯,一团漆黑。 她拿下他怀里的鞋子,转而搂住他的腰。「木头美男,嗯?」她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怎么不说话?」 拉开彼此的身体,房间的主人隔着黑暗,面无表情地看她。「我今晚不需要服务。」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谈笔生意,不过对方临时有事,失约不来了。 「嗯?」宁樱却没有听懂。「可是我需要你——」她自顾自地说。 张开的两臂、甜软撒娇的姿态,像酒气在黑暗中蒸发,醺醉入心。 这样的诱惑,没有人可以躲过—— 「过来抱我。」她继续诱惑他。 隔着黑暗,男人无动于衷。 啧,服务态度真差劲! 不过她没有生气。「你不肯过来,我可以过去。」她说着便付诸行动,真的走过去主动投入他的怀中。 「妳是谁?」这一次,男人没有再拉开她。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她叹息一声,将脸侧过去,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前。 她的举动让他困惑。「妳喝醉了。」为避免她跌倒,他伸手扶住娇躯,原本冷淡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变得几分温软。 「我喝醉了吗?」宁樱在他怀中低喃。「可能是吧。」她打了个酒嗝,忽然有些自嘲的笑意。「如果不喝醉,我会害怕。」 男人揽在腰间的力道稍稍加重。「害怕什么?」 她怔了一下,继而又笑得甜美。「傻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男人俊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的困惑加深。 「那妳总该告诉我,妳是谁?」 她深更半夜敲门进他的房间,拉着他就要搂搂抱抱,难道他不该问清楚? 虽然她—— 男人的眼眸幽暗,并不想抗拒被她挑起的某些心理和生理反应。 她身上隐隐散发的香甜气息,让他有些沉醉。 「我不想说。」宁樱忽然抬首,伸手去拉扯他的衣领,显得迫不及待。「不过你可以叫我wendy。」 她现在充其量只是一个女色鬼而已。 「wendy?」男人按住她的手。 她挣开,捉着他跌跌撞撞的往床的方向走。「我只想找一个男人……」她的叹息充满诱惑。 「为什么?」他被她推倒在床中央。 她压上去。「我很寂寞。」 低软的声音,带着小小幽怨,像一池清泉在黑暗中滑落。 她的新婚丈夫和她小妹妹两情相悦,双宿双飞,剩下她孤家寡人,她的确觉得很寂寞。 男人没有反应,或者说,来不及反应就已被她俯首吻住,一番唇舌缠绵结束,宁樱美丽的眼眸变得盈亮,声音也瘖哑几分。 「我要你陪我。」她的语气强势。 像一个女王。 女王完全酒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明亮。 宿醉加上一夜欢纵,让她睁开眼时,只觉身体酸软得要命。 「妳不舒服?」男人的声音低沉,他半撑起身说着,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宁樱懒懒靠着他的臂弯,扯唇讪笑。「原来这里的服务这么周到——」 男人收回手,表情微微不悦。「我跟妳说过,我不是服务生。」 「哦,什么时候?」她的手自顾自滑向他赤裸的胸膛,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昨晚。」他说。 「在这张床上?」她的语调诱惑。 男人不声响。 宁樱抬眼,见他正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她凑过去轻轻吻了他的嘴角。 他任她「欺压」上来。「我在想……妳到底是谁。」 宁樱笑了。「是谁很重要吗?」她边说,边不停地啃吻他的肩膀。 几乎又要挑起另一波欲望,在一切失控前,男人把她捉到胸前,让两个人「冷静」地面对面。 「好吧,就算你不是这里的服务生,对我也无所谓……」怀中的女人笑咪咪。「我只是想要一个看得顺眼的男人陪我,而你是,这就够了。」她说着,轻轻吐气。「我根本不在乎你是谁。」 「那妳在乎什么?」男人的眼眸深邃。 他看着她,情绪有些复杂。 他承认昨晚只是一场偶然发生的男欢女爱,虽然他从没有这样的经历,但大概是回国后忙着事业、太久没有女人的缘故,当她带着醉意敲开他的房门,就被她的美丽和气势吸引,放任自己成全这一场欢爱。可是另一方面,他也有他的顾忌。 她除了美丽之外,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身分。 她应该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你想听我说什么?」宁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昨晚妳为什么会来这里?」男人若有所思地换了个话题。 宁樱怔了一下,骤然停止了调情的动作。「……傻瓜,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她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然后,不等他再多说什么,便径自从他怀中坐起身,扯过一条薄毯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我要洗个澡,然后买单离开——」 男人拉住她的手。 「既然你不是服务生,我想也不用给你小费吧!」她回头,露出一抹灿烂笑容。「不过昨天晚上,你的表现值得打满分。」 男人没有放手,他的眉甚至因为她的话而皱起。「妳以为我想听妳的赞美?」 「那你想听什么?」宁樱被他拉回怀中。 他看着她的眼睛。「妳到底是谁?」 宁樱轻轻地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抹浅浅的阴影,诱惑至极。 「你也没有说出你是谁,不是吗?」她笑着和他打太极。 谁知他立刻拆招。「妳如果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妳。」 她急急用手拦下他。「等等,我不想知道。」 从没有女人会对他这样! 男人有一丝被惹怒,只是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仍然保持心平气和。「妳这种反应,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他不想感觉自己被她嫌弃—— 隐隐凌厉的眼神,竟让宁樱感到几许心慌。「只是一场男欢女爱而已。」她移开眼。「虽然你昨晚让我很满意,可是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再继续。」 沉默了三秒,男人放开手。「的确,一次就够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好像在谈判桌旁,向对手说「这个条款可以删除」的语气—— 稀松平常。 宁樱却陡然觉得不快! 她的条件优越,见惯了男人各种形式的追求纠缠,像他这样的爽快,倒是头一次见到,一剎那间,她对自身的魅力产生怀疑。 不过她一向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不悦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秒,她便恢复笑容,从他怀中站起身。「那么再见。」 「妳说错了。」他在她身后淡淡说。 她倏然转回身。「什么?」 男人盯着她,幽暗眼眸中的情绪,让人无从揣测。「既然一次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再见』?」 宁樱怔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拜拜。」她只好换一个说辞。 眼看她走进浴室,男人的目光却没有收回,反而映出一抹令人费解的光芒。 一场秋雨之后,天气总算开始凉快下来。 宁樱正一个人开车上山。这片山头有好几栋别墅,深宅大院,藤萝掩映,住在这里面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其中有一个是宁父的多年好友,她这次上山,是替父亲探视刚出院回家的伯父。 这两天她的心情一直很好。 车刚开到山脚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华灯初上,在雨后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明亮。 她打开车窗,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山上特有的新鲜空气。 脑海中冷不防地出现一张俊脸,吓了她一跳。 她的心境也随即被笼上一层暧昧色彩。 她在心底自嘲,已经过了一个半月,怎么还对「某人」恋恋不舍? 看一眼车窗外,落叶凋零,已经是秋天,早就过了发情的季节—— 前面不远有个拐弯,她一时失神,忘了减速,差点和迎面驰来的一辆车撞上! 重重踩下剎车,在相距不到半寸的地方险险停住,她回过神,皱起眉。 对面的司机走下车。「妳有没有事?」他走到她的车旁。 彼此却都吃了一惊。 「是妳?」男人的面色微微改变。 他还记得她。 曾经一夜欢爱的女主角却挂上一张笑脸。「真是巧!」她笑得一派云淡风轻。 「妳一个人?」他看见她的笑容,面色稍稍缓和。 宁樱朝副驾驶座努努嘴。「你要是能看见别人,那就是见鬼了。」 「妳要去哪里?」他似乎不打算离开。 她迟疑了一下,扯唇讪笑。「傻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好了,现在麻烦你让开,我要上山了。」 他的手却伸进来按住方向盘。 「别走——」他看着她。「我没想到会再见到妳。」 原来,恋恋不舍的不只有她吗? 宁樱微笑。「怎么,还想重温旧好?」像恶作剧一般,她故意挠着他的手心,然后,看他因怕痒而松开,她趁机把他的手推出车窗外。「那不如先来追我的车!」 她利落地倒退,绕过他的车,轻轻踩下油门。 夜晚的山道非常安静,几乎没有其它车辆,她聚起精神,开得比平常更快了一些。 扫一眼后视镜,漂亮的唇角扬起。 呵,他真的追来了! 她从来不乏男人追求,但倒是没有玩过这样子的追逐游戏,宁樱心情大好,忍不住开始飙快车速。 后面的车紧追不舍。 山道多拐弯,她得意忘形,终于再一次发生险情,差点一头撞上护栏,幸好她的技术也算很不错,连忙扭转方向,急踩剎车,总算有惊无险地避过。 她是避过了,风险转移,后面的车为了不撞上她的车,硬生生掉转方向,却撞向了山壁! 玩笑开过头了—— 追逐游戏的始作俑者总算被吓到,迟疑不安,她慢慢地跨出车。 「wendy?」 她听见他的声音,心竟然不由地抖了一下! 他还记得她那天晚上说过的英文名字? 然后,她看见车门打开,他毫发无伤地从驾驶座走出来。 顾不上细究内心的情绪反应,宁樱当即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 「你有没有事?」这一回轮到她问。 话音刚落,就被他一下拉进怀里,来不及反应,男人已经俯首吻下。 像惩罚性的吻,他根本不给她抗拒的机会,距离他们唯一一次亲密接触,已经相隔一个半月,可是当他再度攫取她美丽的唇瓣,却觉得那种亲密感像昨天才刚发生。 当他结束一个浓烈的吻,神色亦恢复了冷峻。「妳想害死妳自己!」他皱眉。「在环形山道上飚车很危险。」 他说得没有错。 所以宁樱哑口无言,隔了半晌,她才出声。「我只是想和你玩个游戏。」她说着,转头看向他的车——车前盖和山壁相接处有些凹陷,场面惊险。「你的车……我很抱歉。」 虽然她的气势让她像个女王,绝不会轻易被别人压倒,但是该认错的时候她也不会死撑。 男人的目光却始终锁在她身上。「这种追逐游戏,我不想再玩第二次。」他冷冷地说。 宁樱抬眼。「你的车,我可以赔你。」 「这个对我无所谓。」男人说。「起码我的人没有受伤。」 「如果你因此受伤,我会很内疚。」 「是吗?」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稍纵即逝。「我很惊讶,我们会再见面。」 一句话,将气氛又拖入极度暧昧的境地中。 再见面?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深夜,结果发展了一场亲密欢爱,而现在……天色又已经晚……了。 宁樱定了定神。「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打电话等人来拖车,还是让我载你下山?」她想把话题转回比较正常的方向。 「妳呢?」出乎她意料,男人勾起性感的嘴角,不答反问。「妳上山做什么?妳就住在山上?」 她否认。「我上山是去探望一位伯父,他刚病愈出院。」 「比起老人家,妳今晚似乎更应该安抚我。」他看着她,微笑诱惑。 宁樱的身体还陷在他怀里。 她看着他的笑容,一时居然说不出话。 只有内心知道,她居然兴不起拒绝的念头。 「你想让我怎么安抚?」她的两手已经主动探过去环住他的腰。 她的反应让他的笑意更深。「我在山上有一栋别墅。」他俯首,凑在她耳畔低声说。 意在言外的邀约,从此将两人推进无法自拔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