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良男不嫁豪门》 第1章 正经良男不嫁豪门 作者:窥吴江文案:易多言模样好,运动系美少年,有钱有才,在谁家里都是捧在手心的宝。妈早死,后妈怕他报复,怂恿丈夫把被送入豪门“物尽其用”。谁不知道霸总心有所属,白月光出身不高,等着踩他上位。狐朋狗友也劝:当心惨死,还不知道怎么折腾你呢。于是易多言深思熟虑,果断跑路,大不了隐姓埋名,也好过惨死豪门后院。据说,裴继州的真爱,是他的青梅竹马;据说,裴继州为了爱人,才继承豪门家业,成为总裁;据说,裴继州的婚礼,请了金牌策划和全球媒体共同见证。而这场全世界都在关注的婚礼,突然没了动静——得知真相的裴继州:都给我闭嘴!#为什么结婚对象离我而去##他不爱我!#再后来——易多言一脸闷逼,发现他还是结婚了,还过着合法夫夫生活;裴继州:据说都是真的,还有谁不知道我爱你!易多言(小心翼翼举手):……我?【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除了你自己】【有脸有才一心只想做人生赢家受x爱在心口难开脑补功力一流霸总攻】前期攻一厢情愿,受百般不情愿,追妻火葬场;后期两厢情愿,相互扶持,共同进步;【注意事项】1.事业纯属瞎编。2.感情为主,我只想看两人谈恋爱。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甜文 爽文搜索关键字:主角:易多言;裴继州 ┃ 配角:路叽叽 ┃ 其它:第1章 婚礼现场助理敲开房门,惊讶于眼前青春洋溢的运动系少年,简单的白t与运动鞋,清爽干净。少年也有点惊讶,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询问:“你是?”“老板叫我过来拿戒指,要在婚礼上交换。”助理迟迟反应过来。他之前只见过他的侧颜,已经够他偷偷赞叹老板艳福不浅了,这回看见正颜,几乎挪不开目光。然而眼前是未来的老板娘,多看毕竟不礼貌。倒不是说这人生得有多美,想傍上老板的俊男靓女多了去,却没有一个有他身上的气质,或是一眼的惊艳。像暴风雨中的港湾,尤其是还隐隐地透着一种艺术家独有的倔强。当初老板选定了这位的老板娘,公司上上下下谁都不服气。但凭着这张脸,这种气质,助理猜测,恐怕一出场,就能让那些企图挖墙脚的狐媚知难而退。“哦对了,他是提过。”易多言从裤兜里掏出钻戒,扁扁嘴,还挺嫌弃的,“给你。”一大老爷们戴这种戒指结婚,还真嫌不够娘气。助理伸出两只手,恭恭敬敬地接下来,十分客气道:“老板还让我跟您说一声抱歉,这结婚三天前不能见面的规矩是祖传的,婚礼上要交换钻戒的事他也是才知道。”他似乎听见了一声轻笑,明明是冷笑,可配上少年清脆的嗓子,让人如沐春风,欣赏都来不及。变声期间一定呵护的很好。助理自己是破锣嗓,也从来没注意过保养,羡慕不已,忽的想起来:“您怎么还没换喜服?”他的视线越过易多言肩头,客房里一干二净,像是保洁刚刚打扫完。还有那个黑色书包,他见易多言背过,也好端端搁在椅子上,连拉链都没拉开。这些细节让易多言就像位来去匆匆的过客,而不是即将登场的主角。因为婚礼双方都是男性,所以喜服是一身高端定制西装,穿起来比较方便。助理接到老板通知来拿婚戒,看见老板已经穿戴完毕,没想到易多言还是白t恤大短裤,这身打扮倒像是放学后呼朋唤友地准备上球场。易多言啧了一声,略微侧过脸,白净的脸上带着不耐:“又不急,我才做完俯卧撑,一身汗,洗干净了再换。还有什么事?”这是被嫌弃了吧,助理恍然,可这副神情未免也太可爱了,真是……果然一物降一物,老板就好这一口吧。助理来之前,老板嘱咐过他。老板三天没见他的小未婚妻了,想得抓心挠肺,派他来探探口风,最好换回两句掏心窝子的话。但既然被嫌弃,他只能低眉顺眼地说:“没有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门砰地关上,易多言松了口气。裴继州的助理可比他本人好对付多了,换了裴继州亲自来,他还不知道怎么应付,估计三两句就暴露了。易多言拍拍两颊,又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街头流浪狗,又丧又颓。这里是别墅式宾馆,专门用于承接国宴和各种豪门宴席,能用得起这里又富又贵。听说还是裴继州的私人财产,趁金融危机盘下来的,而今市价翻了数倍。整个裴家自裴继州接手后,资产也跟着翻了数倍,他名利双收,一直没有绯闻,不知多少人眼红,又有多少人想送女儿。不要求明媒正娶,哪怕作为外室养着,也够自家三辈子不愁了。然而就是这个号人物,前不久传出是个gay。易多言当时还是个寻常群众,准备默默吃瓜。紧接着就听闻裴继州即将成婚,再后来,易多言就莫名其妙的被接到一栋据说是婚房的别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胆战心惊地过了整整三天,今早被接到这里。他再傻也能明白,他就是婚礼上的新人之一。而他之所以乖乖地跟过来,无外乎他家也是想送女儿的那拨人之一,家里一直倚靠裴家。要是他爸爸知道女儿没送成,儿子人家倒是敞开门来欢迎,那......易多言猛摇脑袋,不敢想继续想了。这是一间三室套间,卧室在里面。易多言敲响了房门,门迅速被打开,他果断地后退一步,足以见识里面的人等得心急如焚。姚淮比他矮些,扬起下巴,心急如焚地问:“怎么样,是裴哥来了?”这人是裴继州的青梅竹马,两家人家世显赫。无论是家室还是容貌,都是最相配的,裴继州真正的心上人,就该是他这样的。易多言早就准备好了,连连摆手:“是裴少的助理。”姚淮点点头,不奇怪,裴继州怎么会亲自来见呢。昨晚,易多言还被困在婚房,正愁着怎么跑路,又怎么瞒过他那见钱眼开的父亲,急到快上火了,正好收到姚淮添加好友的申请。无论是姚家和裴家,他都高攀不起,不敢得罪。添加好友后,一句“你好”还未发出,先收到一段视频。易多言认出背景是裴家老宅的书房,主人公是裴继州和他父亲。本来裴家就是裴家父子做大,裴继州的精明能干又远胜于他父亲,他倒是不必联姻。但裴父显然没想到儿子想娶的是一个男人,怎么传宗接代?怎么成家立业?视频里的裴继州信誓旦旦向父亲保证,终于说服父亲,但视频到最后,裴继州口口声声说他想娶的是“姚潜”。 第3章 易多言拦着他:“没事,我们就去卡座坐会。”路非凡斜了老穆一眼:“这种人你也放进来!格调呢!”老穆也不回答,一个劲儿地眯着眼笑。脸上再多二两肉,就是弥勒佛了。易多言懂他的为人之道,拉路非凡走了。卡座上,路非凡继续打抱不平,皱着鼻子数落jo的罪状。易多言掏出画图本,说:“他都道歉了,还被公司开除,道歉信也在微博上置顶挂着,你就别管他了。”本上是套成品男式休闲西装,路非凡见过,疑惑不解:“这不是前几天就送到打样室了吗?”易多言说:“是送过去了,但我觉得还差点什么,打样室那边反正最后才理,我想再改改。”路非凡抱臂靠着沙发背,易多言以为他成功地转移话题,结果下一秒,话题又被扯了回去。“你还替他打抱不平!他网暴你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现在咱们是大v了,等等,我得看看他有没有掉粉。”易多言大一开始做服装,室友路非凡家里开服装厂,两人一拍即合,雇了几个员工,开始卖原创服装。网媒年代,无论干什么如果能同颜值挂钩,都会事半功倍。易多言和路非凡分工合作,一起上阵又各有特色,路非凡天南海北特能侃,直播时不要命,也算小有名气。上半年,名牌设计师jo贿赂了他们的打样师,一系列十二件衣服全被抄去,修改后挂上自己的名字。因为是前后脚发布,易多言跟他差远了,网上清一色力挺jo。易多言挂出设计图和思路时间,力证清白,路非凡也想方设法地找公关,但jo后台太硬,敢替他们说话的凤毛麟角,结果就是整件事越来越一边倒。不过幸亏jo的公司不允许旗下设计师有污点,官博下挂了解约函,当天jo在自己微博下承认抄袭。可以算是按着头给易多言道了歉,完美大结局。路非凡兴冲冲地一拍桌子:“你的粉丝破十万啦,风水轮流转。靠,傻逼的还有三十万。”他气冲冲地把手机卡在桌面上。“别动手机,又不是手机招你。”易多言拿起来看屏幕,没有碎,才说,“别气啦,他也有本事,有大量粉丝的。”路非凡皱眉:“你怎么老是替他说话?站哪边的啊!肺都快被你气炸了,不对!”他果断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他专属的小精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这人看似不着调,其实早就帮父母打理服装厂,致力于推销积压的囤货——当然都是女装。路非凡的男粉女粉对半开,大家都钟爱他穿女装。易多言修修改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嗯,我们在一家公司实习。”“易多言,你不早说!”路非凡差点跳起来,鼻子眼的皱成一团,“什么公司连他这种人也要!呸呸呸,我错了,这么好的公司招人是摸瞎吗,不事先调查吗!我要匿名举报去。”易多言微笑:“所以说他确实有才华,你也知道我有多想进去。”他前不久找实习工作,因为抄袭事件的发酵,顺利进去一家历史悠久的服装品牌,也算是因祸得福。“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挂在我家厂子底下,你做原创,我卖货,咱们的工作室多好,才解散,我就深感怀念。”路非凡趴在桌上,噘嘴,“还是解散吧,一想他们做的事,我还挺后怕的。”“行了,改好了。”易多言把画本推过去,“给点意见。”路非凡一看,眼里发光:“改成一字扣?还是包扣?你太有才了,我再去拿点喝的,老穆说他朋友送了几桶手工精酿的啤酒。”婚礼的时间是晚六点零八分。精致而盛大的草坪布置妥当,当然啦,嘉宾都是裴继州的同辈人,没敢请长辈——怕当场昏厥,还要叫急救人员,大煞风景。夜晚徐徐降临,草坪灯光炫丽。在场有带同性伴侣,与会人员到齐,独缺一对新人。穿燕尾服的司仪款款走上台,没宣布婚礼开始,先宣布有序退席。在场的都是世家子弟,人中龙凤,这种人通常还具备看热闹地不嫌事大的隐藏属性。突然取消的婚礼没有引起轰动,倒是勾起所有人的好奇心。主要原因在于,裴继州之前实在太能嘚瑟了。所有人都在猜测的时候,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低头快步走来,在众多准备看热闹的人眼里,这就是标准的贼眉鼠眼。明明是高材生的小年轻快被这眼神湮没了,可惜在座的谁都不好惹,哆哆嗦嗦地附在前排一位穿黑西装的人耳边,嘀咕一句。黑西装不改颜色,掸掸外套,起身跟着离开。姚潜看见黑西装,吸吸鼻子,忙不迭凑过去:“哥。”“你不是在巡演吗?”这人淡淡地拧着眉头,云淡风轻地说,“你怎么穿这身衣服,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明晚不是还有演出?”这人正是姚家大少爷,姚潜的大哥姚淮,和裴继州是发小,现在纯属生意伙伴。姚潜身上的西装略大,胸口还别着一朵显眼的白花,像个小新郎。姚潜红着眼眶,支支吾吾,“是……是有,可我看到他……”他偷偷瞄了眼不远处的裴继州,“可是我以为裴大哥其实是想……”弟弟的那点心思,姚淮懂,他顺着目光望过去,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裴继州虚弱无力地倚墙,举起手机看着什么,专注的目光比剑刃锋利,似乎随时能把手机一劈为二,时不时拧一拧眉头,高挺的鼻梁和瘦削的侧脸都带着数九寒冬的森严。助理接到电话,听了两句便挂断,瞅着老板罕见的阴晴不定的脸,默念死就死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走过去,低声说:“车已经被开走了。”“我就该想到,他只请了一个朋友。”裴继州握紧拳头,青筋毕露的手冲助理摆了摆,“去掉监控,他下午还在。再去给交通局打电话,查那辆车,我要知道他去了哪里。”助理战战兢兢应了声,就见裴继州陡然发狠,手机摔了个四分五裂,一命呜呼,登时吓得助理打了个寒颤,缩脖子夹尾巴,麻溜地滚去办事了,生怕晚一秒也要去见上帝。裴继州站在姚家兄弟面前,他和姚淮是同一海拔的,阴柔的姚潜明显矮了不少。姚潜躲在姚淮身后,怯生生地说:“裴大哥——” 第5章 jo把酒杯推到桌上,举着自己那一杯,虚虚做了个干杯的姿势:“过来跟你喝杯酒,道个歉,过去的事是我做错了,希望你能冰释前嫌,你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等他干完了杯中酒,易多言嘚瑟着说:“你冰释你的前嫌,我记我的。还有,我不小气,我就是有点小心眼。”jo看着空酒杯:“你——”“你什么你,你来干什么!”路非凡换了t恤短裤,远远地看见,立即狂奔。易多言绵里藏针,路非凡可是锋芒毕露,毫不客气:“你画稿藏好了没有?别又被人说是自己的原创!”jo本来有点怕他,路非凡是富二代靠爹吃爹,但他见得人多了,发现路非凡家里的这点资产实在算不上什么,没好气道:“跟你没关系。”易多言拦着路非凡,路非凡还想骂几句,但看见易多言脸上温润的笑意,就不敢多说一个字。易多言举起啤酒杯,不咸不淡地说:“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喝完这一杯,好好做同事吧。”他十分地大度一口闷,可算是给足了jo面子。“多言,我们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着呢。”jo顿时抬头挺胸,离开时狠狠撞了路非凡一下。不过无论是竹竿还是晾衣杆,撞电线杆都是自找没趣。路非凡气得鼻孔直冒气,哼哼唧唧:“接受?接受个屁!道歉能当饭吃吗!”等jo走开,易多言差点吐了,抹着嘴角说:“这是什么啤酒啊,怎么那么苦。”路非凡撅着的嘴依旧能挂油瓶:“老穆朋友自酿的啊,小麦汁浓度挺高。”又悄么声地说,“没收我们钱,别说哈。”易多言尝不出来高浓度的小麦汁遮掩下的高酒精度,他平日里只敢喝低度啤酒,砸砸嘴:“挺好喝的,不行得要点吃的,填填肚子,否则你又得扶我回去。”路非凡脚底抹油:“我去要点免费的薯条瓜子,你悠着点喝啊。”酒吧靠酒赚钱,瓜子花生小果盘成本价没几个,老穆特别懂优惠法则,消费满一定金额,能送则送。路非凡和易多言是熟客,他俩跟老穆没皮没脸惯了,都是零元起步。易多言喝醉时黏人,轻易不喝,一但喝多了就开始根本停不下来。他不知道的是,路非凡的避嫌和见外,完全源于异国他乡的女友暗戳戳地怀疑他俩有一腿。再具体点,平凡无奇的易多言一定心怀不轨,贪图她家路非凡的美貌和财产。左边摆瓜子花生,右边摆薯条薯饼,一中一西。结果一口没动,易多言就醉了,眼皮子耷拉一半,杏眼成了月牙。老穆过来送酒,路非凡趁机拽他的衬衫袖子,问:“你这是哪门子的啤酒啊!才一杯就醉成这幅德行。”“自酿的啊,白喝的还事儿多,放手,叫你放手听见没。”老穆果断地从他的魔爪下救下宝贝衬衫,煞有介事,“我的定做衬衫,拽坏了你叫多多专门给我设计一件啊!办得到吗,办不到就别逼逼。十来度吧,手工的谁管多少度。”路非凡眼尖,上上下下一打量:“你买假了吧,这不是我家厂子批量产的嘛?几万件呢。”“卧槽!真的假的?”“骗你的,我哪记得那么多。”路非凡飞了个眉眼,觉得骗得太轻。他见易多言又要去喝最后一杯,飞扑过去抢下来,哄他,“别喝了,这杯是我的。”易多言趴在桌上,迷离的目光一二三地数完空酒杯,猛地一拍桌子:“你喝三杯我喝一杯,你当我傻啊。”路非凡光听这声音就觉得手心疼,奈何易多言喝醉时逻辑十二分地清楚,他一度怀疑,易多言要是能时刻保持这种状态,早就甩他八条路走上人生巅峰了。“一人半杯吧,我就要这么点。”易多言拇指和食指一伸,貌似精明地比划出半杯高度。“……”路非凡陡然一拍大腿,“你这手势我瞧着似曾相识啊,我哄我妹子上床也用过这招。怪不得看着熟悉,你跟我学的吧,我原创啊!”别看路非凡女装宛若女神,骨子里其实堪称教科书般的标准直男。干松果串的门帘又被掀开,有个人走进来,所有人唰唰唰,整齐划一地被他吸引了。酷夏的夜晚没能化去他身上的冰霜,熨帖整齐的衬衫沾上汗渍油污。一时间,无数双迷幻的眼化作色中饿狼,任谁一眼都能看出,这是个没进过酒吧的雏。或者说,谁有本事谁来宰。明明是威风八面的新郎,这一秒沦落到惨不忍睹,连八位数的手表都自觉挂上地摊货的伪标签。致物的生意好到爆炸,穿白衬衫的裴继州从头到脚写着另类,怕不是钓鱼执法。这年头敢在这种地方开酒吧的都有背景,老穆反应半天,理了理红彤彤的小领结,眼巴巴地决定以身试法——钱包里还有放了一整年的激情浮点与浪漫螺纹……老穆迎过去,舔了舔嘴唇:“哥们第一次来?没关系,没关系,这地方都是一回生二回熟,让我来介绍介绍……”裴继州对易多言的喜好了如指掌,比如这地方一周至少来上三次,甚至连穆老板的祖宗十八代都扒了遍,眉头一皱:“怎么灭火器还没换?不想开了是不是?”老穆差点咬了舌头,下意识看向玻璃后的灭火器。再转过头时,他脸上甜到齁牙的笑容僵住了,这年头,搞消防安全检查的都那么帅那么有钱了?那个区的,还收不收人了。“这不是在等新买到货嘛,您老放一千万个心,新买的马上就到,等到了立马换上。”“易多言呢?”“谁?哦,他啊。”老穆一愣,这个易多言,不是答应不找事吗!手工精酿啤酒都喂了狗!在易多言和消防安全大检查之间,老穆果断而决绝地做出选择:“他在卡座,里面请。”老穆在前带路,客客气气地问:“哥们看着面生啊,第一次来吗,喝点什么,我——”裴继州答:“我跟你爸面熟。”“……”老穆怕了他了,“易多言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心理却想,易多言没这么个傻逼朋友吧。裴继州只会同下属和利益相关者打交道,实在是不善于处理这种寻常人的你来我往,他甚至无法认为这是客道,而是横陈于他和多多之间又臭又硬的绊脚石。易多言趴在桌上,面对抱臂的路非凡,艰难地挤出一个讨好型微笑:“再给我点嘛。”他一指头推出去自己的空杯,明亮无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非凡手中还剩下四分之一琥珀色啤酒的玻璃杯。裴继州脚下微顿。 第7章 短裤摇摇晃晃,裴继州忍不住想门缝后看见的一双精瘦小腿,穿大短裤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事搁他这儿四舍五入,成了赤身裸体,干脆一把撸下来丢垃圾桶,眼不见心不烦。“大物件”搁置完,包里还有画图本袜子充电线。简而言之,有预谋,而且就目前局势而言,可能预谋良久。裴继州坐在床边气得肝颤,易多言睡相安稳,他恨不得现在把人摇醒,你再跑啊?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你还敢睡我的床!……算了。跑就跑吧,反正结婚这件事传开了,过了今晚,他裴继州成婚的消息一定会像病毒般经空气传播到天南海北。裴继州忙碌一通,嗅嗅自己,差不多馊了,冲完冷水澡,空调调低两度,他躺进被窝。没过多久,易多言果然主动地蹭过来,求欢似的“嗯”了两声。最要命的是,易多言的呼吸带着明显的酒精味道,直往裴继州的心窝里钻,他要是块易燃的煤球,也被钻成了蜂窝煤,要人命。裴继州一闭眼就仿佛看见无数个多多朝他招手,美好的跟做梦似的。不行,这眼不能闭。但他一睁眼,可口的多多无意识地蹭出半个光滑肩头。得了,连睁也睁不得。裴继州伸出食指,沿着柔软的嘴缝儿探进去,那感觉吓了他一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是被自己强而有力的心跳的叫醒,咚咚咚,闷在胸腔,直冲脑海。一张俊脸,两眼通红,裴继州翻身把易多言压在身下,这种居高临下又把人完全圈入怀中的感觉太美妙了。这是他的多多吧。官方盖章,确认无误。那他吃一口,就吃一口,裴继州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比划了个进度。易多言仿佛有感觉,翻了个身,自酿的啤酒入口无感,后劲太大,在车上他发完热出了汗,开始害冷。脚下一不留神蹭了什么,他踩踩,迷迷糊糊地咂摸嘴,又踩踩,不多时没了动静。哪怕睡相再乖巧,那双眉毛依旧飞扬跋扈,让人忍不住想那双紧闭的眸子有多水灵。噌一下,裴继州浑身毛孔都张开了,那深藏于眼底的黑火瞬间点燃。易多言这人喝多了不仅黏糊,睡眠也深,雷打不动。小年轻拥有羡慕不来的高质量睡眠和健康体魄,身下的床垫实在太舒坦了,睡一觉神清气爽,睡两觉立地成——等等!易多言对布料极其敏锐,这质感,怎么像活人的皮肤?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枕在别人的胳膊上。操,他总不会和路非凡酒后——不是他,万幸……易多言的大脑严重锈钝,竟然觉得只要不是路非凡就是万幸,他睡饱了精神十足,小心地挪了挪。这一动不要紧,他不是被腰斩了吧?他欲哭无泪,掀开被……还好还好,下半身还在,下半生也还能自理……易多言还记得他和路非凡在致物喝酒,这孙子是把他交给谁了?太阳晒屁股,裴继州还在睡。他每天六点起床晨练,风雨无阻,实在是这三天,婚礼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他亲自在跑,耗得他筋疲力尽,最后的最后易多言的偷溜彻底压垮了他。易多言从未如此近距离看过裴继州,寸寸如刀削的脸几乎找不到缺点,发青的黑眼圈勉强算一个吧,免得有辱了人无完人。忽的,睡梦中的裴继州眼皮不安地动了动,要睁不睁。易多言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跳下床。他也不傻,这码子事虽然经验为零,但也不是非得一回生二回熟才能开窍。嘴里念叨完了完了,易多言瞥见地上凌乱的t恤和书包,一把抄起来,脸上疼出青紫交错,才跑到洗手间。关上门的一刹,他重重松了口气,身上似乎被清理过,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忙套衣服。皱巴巴的白t恤套上,易多言发现包里的衣服不见了。屋外有能吃人的老虎,易多言只能遛着鸟坐马桶圈上。冰凉的塑料仿佛一剂强心针,缓和了身心的不适,屋外的是裴继州吧,他不是和姚潜结婚了吗?洞他们的花烛夜,自己这是穿越了还是魂穿了?总不会是做梦,易多言还记得他在姚家少爷面前装乖孙子的样儿,在他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也算是第一回 ,等七老八十都能纪念。恍惚了半天还是没头绪,易多言摸出手机,准备给路非凡打电话,结果看到一堆消息和未接来电。未接来电全是家里的座机和他爸爸的手机,易多言和他爸一年里就联系那么两回,这事实在出奇,他干脆先看消息。路非凡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咻咻咻,刷屏了。【路叽叽:怎么回事啊,裴继州怎么会来酒吧找你?】【路叽叽:靠,你俩究竟啥关系!】【路叽叽:他昨天不是和姓姚的结婚去了吗?】【路叽叽:我智商低,干不过你这种期末复习三天稳过的。】【路叽叽:卧槽,是你耍我吧,你是耍我吧……】易多言纳闷他也不知道啊,看消息时间是昨晚,这让他倏地回忆起一些羞羞的片段来。所以路非凡怎么就让裴继州把他带走了?他打给路非凡,嘟嘟嘟的声音毫无人性,他恨不得把路非凡从电话那头揪出来暴揍。然而事与愿违,并没有打通,易多言骂了他几句,才看见那一惯不发消息的老爸,破天荒的发了一条。【爸:看见速回。】易多言跟他爸早就闹翻了,后来又因为大学偷填了设计专业彻底决裂。自打妈妈过世,他被送去寄宿学校,易非凡每年只能回家两次,一次去裴家拜年,一次参加裴家奶奶的寿宴。 第9章 易多言故意磨磨蹭蹭,想再过半小时,他们等不及了先吃饭,他屁股一沾沙发就能走。没想到易咏在门口等着,他硬着头皮喊一声“爸”。易咏年轻时帅气逼人,年过半百终于轻微发福,也算是保养得当。他一手端着紫砂壶,笑得脸上褶子像鸡皮,空下来的手试图去揽易多言的肩膀:“来了啊,你弟弟妹妹早就饿了,就等着你开饭呢。”易多言脚步轻快,先迈了一步,避开他:“饿就先吃,等我干嘛,等我做饭呐。”“哎呦你这孩子,一饿脾气就大。”易咏假装不介意,“快去洗手吃饭去。”保姆见他们进来,喜滋滋地说:“大少爷回来了,老爷刻意等着你呢。”她是那个女人带进来的人,这笑容和饭桌上埋头打游戏的弟弟易柯对比鲜明,也就妹妹易敏对易多言有发自肺腑的欢迎,欢快地喊了声:“大哥!”易敏想跳下椅子,易柯一把拽住她:“用得着你热情。”易敏吐了吐舌头:“大哥好不容易回家嘛。”易柯只顾看手机:“想回来就回来,哪一次不是热脸欢迎,家里还能把他赶出去,妈还为了他,躲着不出来,他也配。”这话完全继承于他那尖酸刻薄的妈,一个少年的皮囊里灌装一位中年妇女的灵魂,真浪费那张唇红齿白的小生脸。易咏怒道:“你闭嘴!你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也不让你哥和你爸消停!”易多言对他们的态度,就是一味的毫无反应。以为已经给了对方致命暴击,不经意才发现对方当做牛毛细雨一哂,易柯登时咬牙切齿。于是易多言无所谓地对易柯笑笑,露出一排整齐白牙,坐到对面。易咏立马招呼:“好了,吃饭吃饭,小柯别玩手机了。”这一桌饭菜穷尽保姆手艺,易多言吃了十几年外面的饭菜,反倒是挺食不甘味的。整顿饭,也就易敏给他剥的几颗虾味道尚可。易咏养生,只吃保姆给他做了少油盐的小菜,“多言,你多吃点,看你瘦的。”易多言闷头扒饭:“嗯。”“你和你弟弟一样,都吃不胖,放心大胆的吃。小柯,不要又不吃主食,你看看你哥哥。”易柯不乐意了:“爸。”他瞥了眼易多言,觉得吃没吃相,八百年没吃过好饭了吧,饭桶一个,十分嫌弃,“我跟他不一样。”易咏露出慈父的欣慰:“怎么不一样,都是爸的儿子。”易多言念大学前只拿过学费和生活费,活得像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大学后完全自力更生。当时填报志愿,易咏给他选了金融,他私自改设计,易咏要登报断绝父子关系,除非他转专业。易多言不听,扭头跑了。后来,易多言才知道,断绝父子关系这件事是真的,可能顾及面子,怕人说他虐待前妻的儿子,印刷厂都动工了又被报社叫停,临时改了内容。易柯去念电影学院,也没顺易咏的意,也没见易咏下圣旨断绝父子关系,还送了辆跑车。反倒是易敏年少懂事,主动填报国际金融。不过易咏看不上小丫头片子,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攀附裴家,差点把刚成年的女儿送出去,叫易多言中途拦下。在易柯眼里,易多言回来一定是来要钱的,就像乡下的穷亲戚,一来必讨债。一身没名没姓的衣服,地摊货吧。易柯想起大学里那些勤工俭学的,不是黑不溜秋就是瘦骨伶仃,易多言的好相貌完全继承于他妈妈,这点叫他嫉妒到心尖痛。这一顿饭吃得是有人喜悦有人烦。易多言早饭没吃,足足扒了两碗米饭,名至实归地当了回饭桶,倒是挺高兴的。易咏一早放下筷子,等着易多言:“多言啊,跟爸爸到书房来一趟。”这一块都是始建于上个世纪的欧式小洋楼,地段好,不少人都来打卡,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网红景点。因为这事,文物局旅游局都横插一脚,房东不敢动工装修,内部装饰都是上世纪的。准确来说,这是易多言妈妈的房子,一早就过给了他。现状,易多言嫌恶心。易多言跟着易咏进了书房,关上房门。这屋有天窗,采光最好。他瞥见大开的天窗,想这下挺好,敞开天窗说亮话。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易咏不坐,站着烧水:“喝点红茶吧,养胃。”易多言吃饱了心里更不爽,直接坐下:“我下午还有工作,马上就走,不喝了。您有事就说吧,叫我回来一趟家里也不容易吧。”易咏一愣,旋即挂上笑容:“你这小子说的什么话,还不是你自己不肯回家。”易多言换了个吊儿郎当的坐姿,“我回家也没人欢迎啊,她没回娘家,在房间里吧。有什么事说吧。”易咏放下茶砖,继而拿了份报纸放在易多言旁边的空椅子上:“你自己看看。”这让易多言想起他被逐出家门的那天,也是报纸,不过是隔空甩在他脸上,呼啦的风声比巴掌还疼,还给他抽出条红印。后来一照镜子,得嘞,比胭脂还自然。网媒年代看报纸的不多了,这报纸还不是正儿八经新闻时报。看印刷质量就知道是八卦小报,这肯定不是易咏的。自打易柯念了电影学院,那女人就特别关注这些。报纸一个角落印着裴家大少秘密成婚,同□□人身份成迷。一角还有张模糊不堪的照片,没指名道姓,但熟悉的人应该能看出来,那是易多言。那天早上,易多言正从车上下来,一脚踩在地,手里拎着书包。连身上的白t恤都是同一件。易多言低头看着t恤,胸口的图案是他设计的,改了几十遍才满意,现在无比刺眼,后悔买裤子时没换顺便买件新的。易咏气急败坏又宠溺地说:“你这孩子,那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家里人说一声。我跟你妈也没能出席你们的婚礼……”“我妈已经死了。”易多言握紧拳头,抬起头,一双眸子犀利闪亮。易咏被那眼神吓一条,那天妻子带一对儿女搬过来,易多言站在楼梯上,露出一模一样骇人的眼神。易咏顿时怒火横生,但一想这儿子是麻雀飞上枝头了,立马和颜悦色,脸上的笑容有点苦,改口道:“好好好,你阿姨,阿姨行了吧。哎呀,这地好是好,就是太吵了。”窗外时不时传来汽车的喧嚣和路人的闲言碎语,易多言咬牙,强迫自己坐定:“这是我妈的房子,不乐意住就搬出去还给我。” 第11章 易咏觉得男人嘛,现如今的兴趣是因为没吃到,吃到嘴里不可能不腻歪。直到钱丽妍带着易柯敲门送茶饼,才说上第一句话。易多言啃光了狗爪子的指头,专心致志啃巧克力脆皮。易敏坐在饭桌边,爹妈前爹妈后完全两副面孔:“我们隔壁宿舍,根本下不去脚,就是字面意思,东西多得呦,真不知道她们怎么活下去的。”“宿管不管啊?”“管了,但管不了啊。总不能替她们收拾吧,碰到个瓶瓶罐罐的,宿管一个月工资都不够赔的。我那天跟辅导员进了一间男生宿舍,干净整洁无异味。”易敏眉飞色舞地一挥手,“哥,是不是你们男寝都这样啊。”“那得分情况。”易多言他们宿舍符合这个标准,路非凡这个精致小直男,完完全全过着老gay的日子,室友身高一米九,打完球不洗澡都不敢进屋。易敏叽里咕噜抱怨完同学,把怨念化作语言全吐露完了,清神气爽地打了个激灵,胳膊肘一戳:“唉,哥!”易多言正在美滋滋地舔雪糕棍,差点一木棍戳进喉咙血溅三升,气得他装模作样一瞪眼,五根修长的手指头冷不丁一晃。“别,哥,我错了!”易敏立即抱头,融化的雪糕啪嗒滴在散发橘调清香的脑袋上:“哎呦我去,我早上才洗的。你们公司不是搞设计嘛,能不能带我进去剪个头发,我想见见给大明星剪头发的手艺。”易多言义正言辞:“我是服装部的,还是最没地位的实习生,想都别想。”易敏擦完头发,把纸巾仔细铺在膝头,对折再对折,声音轻轻的:“哥,爸跟我说了。你知道,妈眼里只有易柯。”她抬起头,将哭不哭,嘴角抽搐,“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你让我领,我就领,我都听你的。”易多言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跳下椅子,不客气道:“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这种没文化的话也能从你高材生的脑子里过一遍?”他当场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他不受管教,但妹妹不行。易敏摇头晃脑:“爸还是高考状元呢。”易咏是山沟里走出来的高考状元,全家供出的大学生,初中高中的母校都挂着他褪了色的证件照。一众穷亲戚靠他们家飞黄腾达,也没少背地里骂易多言妈妈家是“绝户”,别人家的孩子有样学样,他小小年纪就开窍,一概没学过。他们高考成绩全省排名都惨不忍睹,越混越回去,难怪易咏着急。易敏又说:“哥,我就是想跟你说,我谁都不听,我就听你的。”易多言大觉满意,朝她招了招手:“过来。”易敏小狗似的,颠颠蹭过来。易多言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儿:“别乱想,实在不行就跑,你哥都自力更生了,你还能饿死咋地。”裴继州特别忙,自打坐下来,手机就没停过。易咏不敢留他,以为这么些年过去,易多言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是突然开窍了。裴继州一下楼就来找易多言,意味深长地一笑:“走吧,回家。”他手臂一搭上肩头,易多言眼底闪过阴暗的微光,心里已经把他大卸八块了,还得笑着说:“好啊。”一家人齐齐整整地送出门。裴继州自己开车,易多言想坐后座,可惜裴继州眼疾手快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易多言双手插兜:“我没长手啊。”裴继州趁关门的时候,压低声音:“岳父和弟弟妹妹面前,你就不能让我好好表现表现。”砰地关门,易多言恼羞成怒,一番扣扣扒扒,终于找到车窗的遥控按钮。车窗降下来,他还来得及龇牙,薄薄的嘴皮子几乎不见动:“明明是你公公。”裴继州无可奈何地摇头,上车关门的动作潇洒帅气,发动汽车。等汇入车流,他准备好好让副驾驶那位深刻回忆下昨晚的体位问题,结果那位脑袋一歪双眼一闭,白色有线耳机里透出咆哮般的音乐声。震得浓密的睫毛一跳一跳。裴继州额头的青筋也跟着突突,这耳朵是出过问题吧。第7章 衣冠禽兽裴继州目不斜视,食指在耳机线上一勾,勾走了耳机,用指关节咚咚敲了敲液晶显示屏,“连蓝牙。”车和老婆恕不外借,歌单是易多言的精神老婆,恕不外泄,眯着眼睛假装睡意正酣。但他那张几乎写着“滚远点”的脸,先一步出卖了他。裴继州嘴角神秘兮兮地一扯,手指还勾着耳机,随手向后一甩,长长的耳机线凌空划出半轮满月。易多言那双如黑色玻璃珠的眼珠子追随心爱的耳机,再转回来时,瞪得比铜铃还大,还是没话——实在是没脸。他刚才缩成一团,醒了又不好再装,趁机舒活筋骨,没等他琢磨出跳车还不被当精神病的理由,电话响了。无论环境氛围是如何的尴尬,电话永远是最好借口,这下是既不用跳车一不留神断胳膊腿儿,也不用进精神病院嗷嗷待救。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让易多言眉头一紧,这人是路非凡的女朋友,而路非凡这小子到现在还没给他回个信。“易哥,非凡在你那吗?”小嗓门甜的,罐头蜜饯统统没脸上各大超市的货架。车突然打滑,差点没一头戳死在路边。青天白日午后爱犯困,右车道的司机恨不得拿小木棍支棱眼皮,旋即如同皮鞭抽完十八回合,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默契十足地飘上蔚蓝天空,经久不散。易多言:“……”唯有左车道和前方车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以及后方车辆完全被车本身吓得找不到自家油门。这声音,一听就像挑拨夫夫关系的狐媚子,裴继州紧握方向盘,好不容易才让车四平八稳地回到直行道上。趁等红灯的功夫,食指哒哒哒地敲方向盘。“你打他电话没打通啊?这事怨我,都怨我,我给他手机关了静音,怕吵他睡觉。”易多言撒谎不打草稿,家里挂满墙三好学生奖状,就是他这样的,“这不是他家厂里的货又滞销了,忙的焦头烂额,又不敢跟你说,昨晚通宵写文案,吃了早饭才睡下。” 第13章 裴继州欢天喜地,车速都快了五码。易多言持续崩溃,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车已经到公司楼下。这是一栋八十八层的写字楼,他们公司就占了五层。前面几辆商务车停下来,叽叽喳喳地下来许多婀娜多姿的美男。易多言咽了口唾沫,把你是怎么知道公司地址的生生咽回去,后面开始有车按喇叭催促,裴继州的目光带着明显的疑惑不解,他只顾得硬着头皮下车。自动门向两边张开,美男们一窝蜂地进去。走在最后的那人一身肌肉绷在紧身衣下,像健身教练,不知那根神经触动,在易多言千呼万唤别转头的心声中,福至心灵地转头,热情似火地招手:“嗨,小多言!”车门没来得及关,健身教练火眼金睛,一个激灵,犹如原地定身,眼睛死死地盯着车。直到车开走,他勾着易多言的肩膀,满脸桃花地问:“小多言,嘿嘿嘿,他是不是……你懂的!”“我懂什么!我什么都不懂,一窍不通。”易多言肩膀一紧。这个熊受叫小林,是美妆部的化妆师,一身肌肉都是样子货,连路非凡都打不过。小林一个字都不信:“嘿嘿嘿——小朋友——”易多言眼珠子咕噜一转,“我告诉你哦,他家暴。”小林倒吸一口冷气:“不可能吧!”易多言满嘴胡话:“对,他住我楼上,昨晚把老婆打进医院,刚才从警局出来,为了灭口——不,为了跟街坊邻里讨点面子,避免闹到公司,丢了工作,这不挨家挨户登门送礼,见我要上班,还主动送我来。”小林菊花一紧:“真他娘是个的衣冠禽兽,有钱人都不是个玩意。”易多言深有同感,大感满意。第8章 我聪明吧易多言是服装部的实习生,刚入职就请假,就怕实习一结束就要886。有名有姓的设计师都不坐班,像易多言这样微博上有几十万粉又半路出家的在他们面前,只能算是小鱼小虾,根本排不上号。用他们的话说,谁知道买了多粉。易多言打小爱美术,妈妈走了之后,全靠自学,各种画都会一点,也就是各种画都不会,走实打实的野路子。网络圈刮着一股抄袭有理和塑料风,正儿八经的设计圈同网络圈势如水火。易多言如果继续跟路非凡干下去,几本就是红黑红黑一条路走到底,然后哪天醒来,发现被后浪一巴掌拍死在沙滩上。所以易多言早早抽身,路非凡泪眼汪汪,但也懂为他好的道理。不过宣传部倒是经常同网红和模特打交道,像小林这样的化妆师每天都得根据不同服装化不同妆,他们一方面小心翼翼伺候难搞的设计师,一方面顾及咖位也不小的模特网红,夹在甲方乙方当中艰难求生。易多言夹紧尾巴走进服装部,大家都忙得手忙脚乱,没人注意他,倒是jo抬起头看了一眼。jo说:“假期结束,回来上班啦。”易多言无法明白一个人为什么如此热衷于贴冷屁股,冷得更香?他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划给实际设计师的那块地方就他们两人,每扇格子间都难以见到私人物品。易多言上班的第一天带来自备富贵竹和马克杯,以及路非凡送他的粉色卡通坐垫,他一屁股坐上去,拿起杯子,发现里面有根鸡毛。应该是保洁阿姨的鸡毛掸子扫过去,不小心留下的。jo飘飘然溜达过来,笑坏了:“你说你没事请什么假,保洁阿姨是暗恋你吧,还给你留了定情信物,要不我给你说说去,答不答应给个准话。”“去啊,当着她老公的面说。”易多言蹙眉。jo完全不懂他哪来的底气。易多言说:“阿姨的老公是植物人,卧床不起。你当着他的面说,说不定能把人气得转醒,阿姨一定会感激你。”jo被怼得想骂人,还是忍住了,“这个月的作业只要交够量,谁管你上不上班啊。现在全公司都知道总经理给实习生准假了,打破国际惯例啊,所有实习生都来问他们有没有假。经理把这件事跟我说,我就跟他们说,实习生跟实习生能一样?”他神秘地跳动眉毛,易多言就知道他口中的“一样”别有他意,无外乎蹿红的速度和长相,996算什么,这里不少人247。小林经常八卦,那个谁谁谁卸完妆,少女变大娘。砰一声,易多言把马克杯丢进空荡荡的垃圾桶,所有人都寻着声看过来,易多言说:“那让他们都来服装部应聘设计师啊,还不用坐班。你这个月的作业交了?”jo脸色一变。他一进公司就交了作业,没想到一件都没过。易多言知道他踩到jo的痛脚,重新背起包去打样室了。打样室的老师只认人不认作品,没一个人认识他。易多言口水说尽,他们也怕耽责任,就叫易多言去找位设计师担保。随便哪位,说得上话就行。易多言一位设计师都不认识,只能灰头土脸去求助理设计师通融一下。然而没有助理敢给他电话,设计师脾气都大,怕被炒鱿鱼。最后惊动了路过的总经理。总经理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设,外号佛爷,没“老”字,是香奈儿那位不是慈禧太后。他看完易多言的修改图,皱着眉头给打样室打了私人电话,语气凛冽:“行了,待会把稿子送过去吧。跟我去办公室。”易多言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果然,一进办公室,佛爷刚坐下就说:“你跟jo吵架了?还摔了杯子?全部门都听见了,美妆的那群人正等着看我们笑话,这下正好,直接给人家送上门!”易多言低下头。“我来之前,听jo在楼上跟人眉飞色舞的说这件事。”佛爷年过半百,常年保持一头漂亮的银发,倒是比黑发显年轻。要不是鱼尾纹和法令纹,看起来就像三十出头。易多言看着帆布鞋尖,有点脏:“我确实没跟他吵架,是他乱说。”“不管是吵架还是乱说,你们两个都是我招进来的设计师,大好的苗子,他是这一行的老人了,你没事多跟他请教请教。还有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私人恩怨,总之进了我的公司,我的服装部,就都给我一心一意地干活,用作品真刀真枪地说话,再敢说空话屁话就给我滚到楼上去。”易多言唯唯诺诺地答应,楼上一层是美妆部和宣传部。他不像路非凡,他不习惯在公共露面,面对镜头,巨大的压力会让他变成小哑巴。佛爷喝了口咖啡,语重心长:“行了,这一次也不罚你们了。记住,你们是我招上来的人,我把你们当自己人,别眼红楼上钱多,珍惜那点才华吧,好好干,踏实点,争取有个独立团队。行了,出去吧。” 第15章 易多言没看见蟹爪很失落,闻到香味又精神抖擞。快崩溃了。“刚送过来,还是热的。”裴继州也不知道对助理满意,还是对厨师的手艺满意,语气轻快,“快去洗手吃饭吧。”“哦,好好好。”易多言连连答应,低头小跑去洗手。洗好甩干,易多言泪眼汪汪地啃了两下手指头,聊胜于无,全当啃过蟹爪了。易多言不爱吃鱼,勉强尝了一筷子,眼神唰地雪亮:“呜!”裴继州:“?”易多言喝龙虾粥:“嗯!”裴继州:“!”“烫!”易多言憋得脸通红。裴继州:“赶紧吐出来!”易多言一咕嘟,全咽了,语重心长:“不要浪费。”裴继州哭笑不得地夹菜。这顿饭比午饭晚饭强上百倍,易多言身体力行,说不浪费就不浪费,吃饱后慵懒地往沙发上一躺,美美地抚摸肚皮。水晶灯的光线柔和,冷风轻拂,裴继州脸红:“那我先去洗澡,你……记得早点睡。”他匆匆忙忙上楼,脚步声代替急躁。易多言惊坐起,怎么听起来不像是让他收拾收拾睡客房?以前在裴家老宅留宿,都有保姆或管家招呼,易多言从来没有遇到过现在这样被孤独地留在客厅的时候。落地窗外的露天泳池没有水,四周有电动遮阳棚。易多言不懂有钱人不游泳还浪费那个钱建泳池,是为了给广大劳动人民找活做吗!他看着空空荡荡的池子,突然听到蛙鸣。嘎嘎——不会吧,准备改池塘,先养几只青蛙试试水温?易多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微信视频,请求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路非凡。这个不知道躲哪里闭关深思文案的路非凡,终于良心发现。易多言泪流满面:“你终于来电了!”“我去手机没电了啥都没收拾,好不容易遇到个咱国内的留学生借了电源转换器刚充上电才百分之五。”路非凡一口气说完,冰冷的机械声再度提示电量告急。插座在墙角,路非凡席地而坐,狼狈又憔悴,眼下的青晕又大又圆,占了巴掌脸的一半。留学生看他不像好人,不敢不借,张头探脑地看他,生怕他昧了转换器。易多言登时跑偏了:“所以你联系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吗。”路非凡眼眶含泪:“嗯嗯,你要保重。”“你究竟在哪啊!为什么都是老外!”易多言终于反应过来,视频的背景里有各色人种,显然不在国内。路非凡清清嗓子,露出诡异的正经:“是这样的,我爸想在国外开辟新的工厂,我身为爸爸唯一的儿子,理所应当替他老人家分忧解难。所以我决定了,代替他奔赴海外,打理工厂,从此以后,不回来了。多言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会。”易多言眯了眯眼:“……”于是双方都陷入更诡异的沉默不语中。易多言干脆去看落地窗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机场太冷,路非凡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这是真的,我也不想,但是做子女的理应替父母分忧解难。”易多言舒了口气:“你爸连国内市场都开辟不了,东南亚他响应国家号召就去了一回,回来还哭唧唧地说所有老板都欺负他一个,再也不乐意去了,金融危机后他保住产业就以稳妥为荣,你算算这都多少年了,你在哪个机场?”“干嘛说大实话呢。”路非凡扁嘴抱怨,教科书般一本一眼地念道,“米尼斯特罗皮斯塔里尼机场。”易多言:“?”“阿根廷。”易多言:“探戈吗?”“南美洲,我先飞到达拉斯,才飞到这。”易多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爸准备让你去哪里开辟新工厂?”路非凡正正经经地说:“南极。我爸说了,企鹅宝宝那么可爱,可以养一只企鹅当厂宠,雇佣当地海豹当保安。”易多言差点听成“海军陆战队当保安”,心想你家怎么突然那么牛了,既然牛b哄哄能不能先把我弄出去,我晚上不想和人同床共枕。路非凡带着青晕的脸更苍白无力,他有气无力地说:“好了,我要去为路家的未来拼搏奋斗,祝我好运,拜拜了。”易多言:“……你是认真的啊!”换做平时,易多言早就跳起来把手机砸路非凡脑袋上,或是扒开他脑袋瓜子,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然而此刻,易多言冷静地站起来,把落地窗当镜子,抓了抓头发,旋即转身,一阵风似的上楼。 第17章 裴继州一抬头,发现小孩们把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易多言团团围住,跟找到妈妈的小鸡仔差不多,掏手机的掏手机,摆pose的那爪子摸哪呢!仗着小就能瞎吃豆腐?他还没仗着大多吃几回!易多言那白板是他画了两小时的接机牌,画了四宫格,是送给路非凡的最新头像,宝贝的不得了,慌忙举到头顶:“挨个来啊,别蹭到了啊!”“帅哥是漫画家吗!”“能加微信吗?”裴继州吼:“赶紧拍,乱加什么微信!”他凶巴巴的化身狮子,只恨没给易多言胸前挂上自己的头像。但这是一群出国打友情赛的小朋友,专业练排球,又年轻又精力旺盛,还是马上能一展国内体育教育,一个赛一个地能叫。“大叔也好帅,大叔的微信能加吗?”芳龄二八,刚刚与钻石王老五挥手再见的裴继州炸毛了:“知道我帅就行!不能加!”易多言人忍不住:“噗嗤——”裴继州果决,食指果断地隔空一点,并附送“晚上干死你”的犀利眼神。带队老师终于松了口气,有气无力地维持秩序:“好好好,咱们排好队别拥挤,一个一个跟小哥哥和叔叔合影,拍完赶紧让给下一个同学。”裴继州那颗精英阶级的脑子彻底锈钝,不懂那个满脸褶子的男老师怎么好意思念书般的说出“叔叔”两个字。别人不仁我不义,于是在跟小朋友们合影时奉送惨无人道的脸色,崩溃地看着易多言蹲下来补被蹭花了一角的画:“你画的好。”“谢谢。”易多言被看得发毛,目光暖烘烘,大概要在他头顶烘出个太阳状的秃瓢,他以为裴继州也想要画,找他画q版的人确实不少,“别看了,下次我也给你画个吧。”裴继州不耐地啧了声:“我不是看画。”话音四平八稳的,大实话脱口而出,“看你屁股呢。”易多言那光天化日被人盯的屁股差点跟大理石地面上演一场亲密秀,一个不稳,胸口在白板上一蹭,四宫格漫画彻底抽象。得嘞,莫奈看见都摇头。第11章 机场接机2路非凡推着行李车,车上一二三堆了四个花花绿绿的行李箱,叮叮咚咚地推出来,一见易多言高举在头顶的白板,小脸登时神同步地抽象加扭曲:“这谁?你画的谁?”易多言死不承认,还挺美:“你的新头像,好看吧。”路非凡瞎,没见过一身运动装又和风细雨的裴继州,像个勤勤恳恳的空气净化器,把他当pm2.5过滤了。他和易多言哥俩好,亲密地一揽肩头,“我说你这画画功底退步了啊,怎么回事?跟哥唠唠,是不是被姓裴的吓的?”易多言当即一抖,瞪圆了眼睛。……这白痴!路非凡以为踩到他尾巴,得意洋洋地笑:“这几天没事吧,你是怎么搞定他的?那小助理哭唧唧的叫我回去。”他敲了敲铝合金行李箱,声音清脆,自己也乐得直咧嘴,“顺便薅了点羊毛,否则我坐飞机玩啊。有两套雪地装,等冬天找地滑雪去,那地也没啥好买的。”他站着说话不腰疼,刷别人的卡买了四个行李箱的“特产”。路非凡没注意易多言抽风似的眼神,兀自叽叽呱呱:“那天你没事吧,姓裴的没把你怎么样吧。”“……”易多言宽慰自己,他堂堂一大男人,谁的损失更大点还说不清楚。又瞅瞅裴继州的眼神,担心裴继州会当场把路非凡发配到北极去,“没、没怎么样,我、我们挺好的,非常好。”路非凡那迟钝到浩瀚宇宙的反射弧终于有所反应,脖子一拧,发出清晰的咯噔声,牙齿打颤,“裴少……裴少您老好……这些都是我花自己钱买的,真的,我拉信用卡账单给您过目,没找助理报销……”裴继州才不会关心助理把他弄回来花了多大代价,助理报多少万,自然有秘书核对处理,再从他的私人账户上走。裴继州只是担心他和多多才缓和一点的关系——都答应给他画画了,该开开心心地搬回主卧了吧。他朝易多言一点头,“走吧。”易多言和路非凡各自“保重”地对视一眼,小跑跟上。尤其是路非凡,也不知哪根任督二脉豁然贯通,推车行李车跟在最后,像尽忠职守的小弟,伺候度蜜月回来的老板与老板夫人。裴继州开着他那辆身价高贵的吉普,路非凡小心翼翼地说:“要么,我打车回去吧。”那怎么行,易多言想跟他一起走!裴继州先一步打开后备箱,这时候,司机没说“你去坐后备箱”,路非凡已经谢天谢地了,只能自己动手。后备箱只能塞下俩,另外两个放后座,路非凡哭丧着脸跟俩行李箱挨挨挤挤,爱莫能助地看着十分想挤进来的易多言。易多言把白板甩给他,不情不愿地上了副驾驶——他想跟路非凡“二人世界”。车上沉默,路非凡自觉命运多舛:“多言,咱们这是去哪?”易多言忐忑,回别墅吗?他试探地说,“回出租屋吧,我也想收拾东西。”裴继州其实像只大狗,非常听话,“大学旁边的那间出租屋?好吧。”易多言和路非凡是大学室友,副业实在是不方便住宿,就在学校附近租了栋复式,毕业了也没搬走,主要原因在于搬家麻烦,而且住惯了。复式一共五间卧室,其他三间住的都是时尚博主,方便交流各种八卦和小道消息。裴继州熟练地打方向盘,变道,挂方向灯,已经是第二回 不问自知地址了。易多言讶然,他坐在副驾驶,手握紧了,他们每年只见两回啊,他怎么能那么了解?第12章 小媳妇几个室友不在家,路非凡把行李箱挨个摊开,卧室挤得几乎下不去脚。裴继州打眼一瞧,隔壁就是易多言的卧室。大男孩走运动风,卧室和主人同样春青阳光,收拾整洁,太宜室宜家了。他忍不住心动,多看了几眼。易多言小心试探:“你要不进去坐坐?”裴继州点头:“嗯。”他着魔似的走进去,这边易多言火速关门。路非凡与他心意相通,立马不再假装整理,跳起来,压低声嗓门:“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易多言几乎与他同一时候:“你跑个屁,他让你跑你就跑!”路非凡最听他的,眨眨眼睛:“他原话是‘有多远滚多远’,我哪里敢惹他,我老爸工厂前头要他家的原材料后头靠他家销售。你又怎么了,那天他把你带哪里去了?怎么跟小媳妇似的那么听你的话?”小媳妇?这三个字触动了易多言的心弦,裴继州那身材那模样,唯有癞□□用来见天鹅的眼神才会把他同小媳妇联系起来吧。 第19章 算起来,铃声是他们俩共同的救命恩人。易敏打来的,她怕哥哥生气,自己流着血,以己度人地以为哥哥也难受得血肉模糊:“哥,你问生日宴,是不是爸又给你和哥夫打电话了,他一直叨咕着让我来问问你,我不敢问,就骗他说问过了。然后我就搬回宿舍,就不知道了。”易多言故意把声音调小,车内落针可闻,还是只有他自己听得见:“行,他没再问我。甭理他,钱够花吗?没短你生活费吧。”“生活费有啊,爸妈那么要面子,就是怕我出去打工给他们丢脸。哥,我过生日你还来不?上次你就来了,这次也来吧,可以来球场踢球啊,放暑假了没什么人。路哥也来吧,一起吃个饭再唱个歌?至少吃个饭吧。”易多言简直是宠妹狂魔,心里“好呀好呀”,嘴上坏坏地:“我一老人家了,瞎凑合什么。”这样的多多从未见过,裴继州眼底一亮,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想硬了。他的生理反应陷入不可肆意的不受控制中,手不稳,车轮子呲溜一声,差点戳了旁边道上颤巍巍的小金杯。小金杯和他的司机:“……”苍天长长眼,放过我们可怜人吧!易多言三言两语挂断电话,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纳闷,裴继州的车技不是挺好的吗。“……”裴继州全身紧绷,觉得随随便便一棍子,都能把他敲得四分五裂。易多言心事重重,鬼使神差地问:“我妹妹生日,让我过去吃饭,你去吗?”没说出口,去给妹妹过生日,就得放他爸那边鸽子。裴继州想也没想:“去。”易多言暗喜:“那我跟她说一声。”裴继州扶了扶墨镜,“我晚上能抱你睡觉吗。”这话够精明了,他琢磨,能听出潜台词吗。易多言头也不抬,像严厉的家长,斩钉截铁:“不能。”大好的下午时光,不发情不谈恋爱,四面八方涌来新一轮的尴尬。第13章 生日裴继州为这一天留出整个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午后匆匆赶回来,差点闯红灯,结果被闷着头往外走的易多言一脑袋戳了个正着。今日多云,天冷了寻温暖,夏天阴了赶紧踢室外足球去。天气预报警告傍晚会迎来新一轮的阳光和高温,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易多言把和路非凡的约定时间提前点,换上球衣,颠颠地出门,热情还没上三分,结果被裴继州衣冠楚楚地浇熄了。裴继州一手扯着领带,一边拉着他,说:“闷头苍蝇似的,去哪?我要不拉着你,你出门得撞十七八个人。”“我先谢谢你啊!”易多言白他一眼,仿佛在说那么大的眼睛,你是不是瞎!“我想先过去,你忙你的呗,时间差不多你再过去,地址你知道吧。”对于精英属性闪闪发光的裴继州而言,运动只能是高尔夫、帆船或网球,以为他穿球衣纯属美少年显摆自己好看,大煞风景地说:“去哪,我也去。”啦啦队吗?也可以,易多言胡思乱想,他怕自己脚软踢不下去,又怕跟裴继州相处像个东戳戳西捅捅的刺猬。裴继州先低三下四:“我给你当司机,成不?就在车上,你不让我下来,我绝不下来。”这一股有事好商量的口吻,换一个人,易多言肯定白他“你谁啊,赶紧滚”。但他被裴继州这前所未有的讨好语气捧出了尾巴,还经不起随便一撩,高高翘起,颐指气使都无师自通了:“那你跟上来吧。”裴继州欢天喜地上楼换运动装,全当情侣装。易多言还没咂摸出他这一声答应的前因后果,裴继州就轻快地下楼了,加班赶点地工作后遗症都写在眉宇间,旺盛的精力大抵是自带快充。两人上车,这一行为易多言依旧习以为常,报了学校的地址。裴继州错愕一秒,旋即说:“去那么早?”约在晚上下午就出发,谁都没有那么大的脸,算在易多言身上破了回例。易多言哼了一声,给了个意简言赅的答案。路非凡怀抱足球,一路都没撒手,开着他的宝贝特斯拉来了。来时嘴角咧到耳朵根,好久没踢球,一想就脚丫子发痒。来后见了裴继州,立马如见鬼,找了个机会抓易多言,嘴里不知说的哪个疙瘩的方言:“是好兄弟一起撒个尿。”结伴上厕所是女孩们和路非凡的专属。洗手间里,易多言认真地放水。路非凡鬼哭狼嚎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也来了啊。”易多言无所谓:“我提前说了,你还来吗。”路非凡突然想哭:“不来。”易多言打了个尿颤:“那不就行了。我一点也不想告诉你,其实我也怕他。”“你把他上了,你还怕个屁!我上了他就不会怕。”路非凡板起脸,“你害怕个啥,你到底怕他啥!”心虚呗,易多言小年轻,五脏六腑都在虚。他提裤子,系腰带,没头没脑地反问:“你怕老婆吗?”路非凡骄傲:“那必须怕。”话音没落下,脸先黑了,他语重心长像位老母亲般教训,“但你是那唯一的特例,人间绝无仅有的骄傲,你可千万不能怕。”言语不通,易多言都懒得敷衍他。一同进来,一同出去。这段功夫,易敏带着几个本地同学来了,没见到亲哥哥,见了亲哥夫先脸红。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凑成一盘菜,你推我攘,急不可耐地问易敏这人是谁。该怎么称呼?哥夫,让人看笑话。哥?他们家还不配吧。易敏支吾,好像嘴是白长的。裴继州礼貌地说:“叫哥就好,我是她哥的朋友。”补充一句,刻意的目的太明显,“很好的朋友。”“很好的朋友?以前易敏过生日时怎么没见过你!”“那我们也叫你哥了,哥哥你好,哎呀你好会占人便宜。” 第21章 在场能看懂的,只有易敏和路非凡。易敏羞红了脸,路非凡滋滋称赞,我朋友就是牛掰!这一手夫唱妇随玩的溜,用不了多久这个冷面煞就会服服帖帖,以后就不用怕他啦!哈哈哈哈——第15章 真伤假伤啦啦队足球队各自归位,带小崽子的爷爷奶奶被这“专业足联比赛”的气势吓得不轻,赶紧抱着自家孩子一步三颤地退场。趁转身找位的功夫,易多言压着被众目睽睽之下调戏的火气:“你会踢?不会别逞强,赶紧下场,免得老子要给你送球。”裴继州低声装无辜:“别瞧不起你老公。”易多言的脸立马黑了,真是顾忌光天化日,给他留面儿,否则一拳头上去看他还敢不敢笑眯眯。他一指场外,脸色挺像自家孩子被旁边臭脚踢了的爷爷奶奶,呵道:“下场!”裴继州投降:“我踢过少年队,中英美澳四国联合赛。左前锋,拿了第一,这个成绩怎么样。”——好像是小学二年级?不行,太久了,记不清了。易多言的脸色终于好看了点:“踢野球我还没输过,这回要是输了你等着!”没有机会,裴继州创造机会,抓紧时间向前一探身,凑在他耳边:“洗干净等着。”轻言细语随呼吸上浮,易多言容易上脸,顿时红了耳尖。这点红还久久不退,易多言挂着它,一直踢了二十分钟,全他妈的是对方进球,吹哨休息。易多言气得冒火,说不出一个字,被路非凡拦腰抱着,只能对着空气踢几脚解气。“别气了,下一局!下一局一定好好踢,行不行,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裴继州躲得远远的。他实在是生疏,等有了脚感,猛抬头,嗯?结束了!“老子不看你!谁看你谁是小狗!”易多言说到做不到,眼神盯在他身上,宁愿当小狗,也争取在裴继州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不会踢下场啊!那么大的人了,还不会装会!什么狗屁倒灶八国联赛,满嘴有一句真话吗!对方五个挺开心,人多势众不是什么好话,但便宜不占王八蛋,假装好意地安慰:“没事没事,友谊赛友谊赛,友谊第一。”那青春痘时不时瞥看台,可算找回面子,青春痘都鲜艳欲滴。刚才肯定帅爆全场,一个娃娃脸对看台飞了十好几个吻:“来来来,友谊赛不论胜负,踢开心就好,继续比哇。”易多言和路非凡:“!?”神他妈的友谊赛,你们家是这样定义的!真正友谊赛就是把对方往崩溃里踢!往绝望里踢!踢到两眼汪汪,“我这辈子再也不跟你踢球了”为止。休息结束,路非凡把易多言拉到位置站好,突然发现异样:“你耳朵怎么那么红!”易多言:“气的!滚蛋!”第二场在敌方胜而骄、我方气咻咻中开始,易多言的短跑能媲美二级运动员,他抢到球,直接把裴继州当傻大个儿忽略,传给路非凡。路非凡蹿得更灵敏,没想到第一个球是裴继州进的。见识了裴继州第一场,除了易多言,谁都怵他,社会大哥球还臭,一看就不能惹。路非凡凑过来嘀咕:“巧了吧。”易多言说:“那必须的,走狗屎运了,别理他。”刚才是个人就离裴继州八丈远,肯定是巧合,他眼珠子一骨碌,“继续踢,离他远点,免得幸运女神不理咱了。”这一场局面还能看,持续半小时,裴继州没再进球,易多言还纳闷怎么顺畅,谁见义勇为通了下水道?他踢中最后一球,赢了。易敏见他们大汗淋漓,心疼怀了:“别踢了,去自习教室吹空调去。”阴云都散了,阳光金豆似的洒下来。对方哪里肯干,刚才拿出玩命的劲还是输了,怎么也得赢一回,非要歇一会继续踢,吵嚷一番最后目光都落向裴继州。裴继州一脑门的汗,拿着易敏递过来的冰水,拧开,反而问易多言:“你说呢?”路非凡偷偷扯易多言裤子,差点给拽下来:“别踢啦,热死了。”对方眼神又变成“娘们叽叽”,好像是男人就该人黑、脸跟水泥地上磨过似的糙。易多言好胜心直冲脑门,接过裴继州递来的冰水,运动神经代替脑回路,没留意瓶盖是拧开的,喝了半瓶:“踢!”对方五个人满头大汗,开始拼命了!易多言无法突破,路非凡绵中带柔技术过硬,踢球玩出神似太极的模样。裴继州铜墙铁壁,找机会就光明正大地给易多言送球,这一行为基本相当于不分敌我的坑全场。路非凡心中涌起浓浓的嫉妒,瞬间战胜恐惧,找机会撺掇易多言:“你倒是叫他给我传一个啊!”易多言恼羞成怒,吼他:“踢你自己的去。”裴继州悻悻地一抹鼻子,全是汗。他全场都像位做驴做马,也要努力照顾儿子的老父亲。简直惹众怒了。对方突然从好好学生变得十恶不赦,明目张胆玩阴的。易多言踢惯了野球,什么球品没见过,这点在意料之中,他争强好胜,决计踢到对方不得不服。易多言浑不在意,路非凡不放心上,正酣畅淋漓时听见谁惊呼“卧槽”!裴继州僵硬地抱着脚腕坐在塑胶操场上,也不叫疼,只是一味地倒吸冷气,旁边站着手足无措的娃娃脸,完全被那神秘的气魄吓破了胆。裴家少爷被踢断了腿?干脆整座学校搬迁北极得了!易多言闷头冲过去,猛地一把推到那个娃娃脸:“给我滚远点。” 第23章 裴继州把手一收,易多言果然立马龇牙,这样的小兽得顺毛撸,便说:“还是我来开吧,你多久没开车了,晚上查酒驾的多,这车被拦停,你和我得一起上头条。”易多言知道这车的身价高,上路时属于“无关车辆,退避三舍”级,且不说刮了蹭了把他卖了能不能赔得起,来前他到底是哪来的勇气猛踩油门的?……但么放弃,太没面子了吧。面子是易多言赖以生存的根本,上学时男生为了发型,宁肯被全校师生围观,他头可剃也不愿意被人看。这一口气他还就要挣了!易多言刚想来一肘击,裴继州掐准时机,他刚动,竟然结结实实撞人家怀中。像他自己咬了钩,裴继州把他困在怀抱和车门间。他涨红的脸更烫了,那种感觉沿肌顺肤地渗入筋骨——发情就是这样的,发春也是这样的!他要是只猫,就趴下来了!停车场的照明从来不清,进一步暧昧,退一步昏暗。这时机,这分寸,不得不说,裴继州在很多方面都出类拔萃。“滚开!”易多言要炸了,明明叫别人滚,自己低头先滚蛋,钻进副驾驶,忿忿地扣安全带撒气。这算……引战了吧。开车上路,裴继州稀里糊涂,潜意识告诉他,今晚又得孤枕。他们之间那点事,就不能挑明了。各自装傻还能和平共处,说出口就只能我是刺猬你当仙人掌,比谁刺儿更硬气。裴继州忍不住先出声:“现在去哪?”易多言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声调懒洋洋的:“非凡去拿蛋糕了,准备去ktv。”裴继州试探:“那我们先去吃晚饭?”“谁想跟你吃晚饭!”易多言提高了嗓门,发现自己挺硬气,占了东南西北不知哪方的理,“去ktv点炒饭!”易多言远程遥控路非凡,让他点两份蛋炒饭,一份多盐多油,一份除这两样都多来点。【路叽叽:[大哭]这里只有果盘酒水,哪有炒饭啊。】【多多:笨的你,叫外卖!】【路叽叽:ok,裴少不来了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多多:多油多盐的那份留你吃!他一点事都没有!浑身都是戏,纯属装的!】易多言把手机点得噼里啪啦,憋着气把旁边的富贵蒜里里外外数落一遍,数完了,气也烟消云散,嘱咐路非凡,再叫份除油盐都多来点的炒饭。【路叽叽:[邪笑]没问题,还给你俩定了骨汤小菜,五星级酒店的外卖,叫主厨做的。】路非凡哪里敢让裴少吃油盐啊,就没把置气的话往心上放,易多言跟裴少那叫夫妻小打小闹,他得缺多大的心眼才敢横插一脚。等到了ktv,见到腿不瘸的裴继州,众人惊讶,这是武打片里运功疗伤,还是治疗点满级?“炒饭!”易多言饿坏了,茶几上全是吃的,他扒着饭,眼珠子扫了一圈,“你们在干嘛?”“哦哦哦——”包房内恢复喧闹,路非凡抱着画图本画画,面前的模特是个女孩,他如见救星:“让他画让他画!他画的比我好,我负责貌美如花,他负责多才多艺以及赚钱养家。”易多言被他冷不防地塞了画图本,一瞄,含含糊糊地骂道:“大胆,敢翻朕的本子!”裴继州也坐过来,当着他的面,路非凡犯怂,摸着后脑勺:“嘿嘿嘿,我在给他们画头像。”设计专业或多或少都有美术功底,路非凡连那点或少的本事都没有。“我来吧,小姑娘别乱动啊。”易多言扒了半碗饭,可怜的肚子,这点只够塞牙缝。经过球场上一吓,大家心里都留了梗,他有责任让这场生日聚会不留遗憾,一抹嘴,抱起画本。他速写的本事是摆摊炼出来的,公园景区,摆两个小马扎就地开张。跟大爷瞎聊,与大妈胡侃,一言以蔽之,经得起广大人民吹毛求疵的考验。裴继州悄么声挨近,看易多言专心作画,线条在他手中,像只听他指挥的士兵。裴继州低头看了眼碗,挖了半勺,递到他嘴边。也不敢出声,怕不接受公共场合的投喂。“!?”路非凡屁滚尿流地滚到另一边去了。第17章 画画管饱喂了半碗饭半碗汤,易多言完成七八个女孩的大头漫画,他摸摸肚子,纳闷:“唉?怎么饱了。”裴继州觉得好笑,但他装大尾巴狼:“画饱的。”易多言活动僵硬的脖颈,幽暗的光线里瞥见他手中剩下的半碗饭:“一碗饭都吃不完,一粒粒吃的吧你,樱桃小嘴都比你厉害。”换平时易多言可不敢呛他,今天也不知吃了哪门子熊心豹子胆,等他察觉到出口不甚,已经来不及了。万一裴少恼羞成怒,不知又想出什么折腾人的金点子。裴继州嘴角挂起笑意,好好先生似的:“吃吗?”这年头没演技还能替身抠图,裴继州就是抠图也拯救不了的那型,一句“吃吗”,摆在台面上,简直在骂人饭桶。换来易多言一脸鄙夷,拍拍腿上的饭粒,站起来:“我去洗手间。”他一推开门,在坐有个小姑娘连忙跟上去。那个青春痘一看,红痘成了发霉的青豆,愣是不敢起身——经过众人轮番洗脑,他终于向万恶的金钱社会低头。裴继州拧着眉头,也跟着起身。易敏眼尖,自打他进来就时不时瞄一眼,时刻提心吊胆,怕伺候不周到会被抽成陀螺。她抓住他的袖子,问:“裴哥?”裴继州的眼神冰冷,易敏心里咯噔,下意识松手开手:“你去哪,要我陪你去吗。”裴继州面色不改,声音也冷:“去找你哥。”他一走,旁边噌噌噌过来几个装隐形的小姑娘:“唉,易敏,他那么有钱,没结婚吧。” 第25章 易多言推门把自己挤进来,回座位时,目光落在裴继州身上,微翘的嘴角分明在问:“走?”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易多言先坐在易敏身边:“今天吓到了吧,没事的,爸要是打电话你别理他。”易敏以为是大哥是敲打自己别管那领证的事,拼命点头:“哥,你是要走吗?每回你要走,都得煽点情,跟难忘今宵似的。”“.…..”易多言心情好,“点首难忘今宵?”易敏崩溃:“才八点我不要曲终人散啊!还没唱够呢。”易多言看了眼易敏毛糙的头发:“行了,回头带你去工作室剪头发去,别说出去啊。不过你得帮哥一个忙,你们那个班长,你懂的?”“唉——哥我懂懂懂!你太好了!我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你太夸张了你!”易多言伸长脑袋,和早已等待的裴继州目光接壤,彼此都读出“可以走了”的信号。他们说了再见,路非凡既不想继续坐,更不想跟煞神一路,没想到易多言却等着他,顿时感激涕零。电梯里,易多言发现不对劲:“你怎么了。”裴继州浑身散发极地的冰冷气场,单把易多言圈入怀中。路非凡欲哭无泪:“我感动……我激动……我女朋友要回来了,我想她了。”很好,有眼力见,裴继州第一次正眼看路非凡,正好省得有事没事缠着多多,都结婚的人了,还活成哈士奇,一心想着外面的天地,这种别人锅里的饭就是比自家香的心态什么时候能改改?他还得挤出时间,跟着盯着,那种觑着一切机会哄人回主卧的心情,谁能理解!裴继州心里美脚步飘,揽着易多言的肩,怀里人又炸毛又扭捏,他视若无睹。上了车,还要亲手伺候系安全带,一切心意写在明面上,不怕体会不到,还有什么没考虑周到的?裴继州冥思苦想,问:“我给你们领导打个电话吧,这几天留在家里休息。”易多言被闲杂人等盯一路的毛躁感还没消,警觉:“干嘛?”该不会记仇,趁此机会,把他的工作辞了。裴家少爷一句话,他得上全国设计行业的黑名单。裴继州莫名其妙,多多真是随时都会生气:“你不是晒伤了吗。”“不用,我们领导很开明,刚才就发消息请了假,给了好几天。”易多言缩回座椅中,吊起神经,没告诉他自己不要坐班。裴继州笑呵呵地,满脸像哄小孩子打针:“我有私人医生,要不我们现在过去看一看,明天去也可以,不能再拖了。我早就想带你去一趟,。”什么叫早就想?易多言脱口而出:“今天去的三甲医院,专业五年研究三年规培三年,医生也是经验丰富,别怀疑人家。”蓦地,易多言血压瞬间飙升爆表,去看私人医生?真的是因为皮肤这点小伤?不是趁机让他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是怕他有什么病吧!他话锋随着紧绷的上半身一转,仔细看还有半边屁股悬空,眸子真是犀利无比,整个人简直抵达到一种随时爆发的境界:“我没病,前不久做的入职体检报告在我租的房子里!我没有性病,我明天自己去医院做排除检查,不牢你费心。”裴继州五雷轰顶,心力交瘁:“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嗯,我知道,我交一份,你也交一份吧。”易多言双臂一兜,背脊紧贴着座椅,转过去,“你不放心,我也不放心。不过你这要求是不是晚了点,马后炮!”马后炮:“?!”他怎么成马后炮了!等等,他为什么怎么说都不对!这一晚谁要再开口,大抵会一死两人。幸亏是一对聪明人,懂得沉默到家,各自回房关门。易多言能吃能睡,才骂人是马后炮,第二天就犯了间歇性失忆,睡得比婴儿还安稳。来别墅打扫的保姆进门吃了一惊,她和这对先生完全错开,没想到少爷破天荒地没走。裴继州在天刚亮时给秘书发了消息,内容只有言简意赅的四个大字——智能家居。秘书处以为老板要开拓新领域,全员打完鸡血,顺便给公司上下因为老板新婚而松懈的氛围紧螺丝上发条,争取年底拿一笔厚实的年终奖慰藉吃狗粮的心。当秘书终于弄明白,老板是想问问他作为婚房的别墅安装的是谁家的智能家居,这logo简陋抽象,商场里搜智能家居,弹出来一堆虚头巴脑的软件,排名第一下脸皮厚实,下载量只有区区二十八。讨老婆与打广告,都要没脸没皮。裴继州貌似学会一招。跟裴继州的保姆姓李,生平的乐趣是学新科技,五十六了踩平衡车上下班,今年年假打算系统学习一下热气球驾驶技术:“唉,少爷,这有啥好看的,你看一早上了。”裴继州略略侧身,让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几个房间的空调温度,他点着其中一个:“这个是客房的,多多睡觉的时候习惯把温度调到十九,醒来就会调回去。”李姨把围裙叠成豆腐块,装铂金包里带走:“你想干什么?”裴继州盯着圆滚滚的阿拉伯数字,一眨不眨,生怕错过:“等他醒了,我去给他擦药。”李姨快没脸看了,这还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少爷吗?瞧这一脸骚包样,连带着她也被臊了一脸,捂着心口要走,直哀嚎酸得慌,又想起一句:“那你那么爱少姑爷,怎么现在还跟你分居呢。”裴继州被踩了痛脚,啧了一声,收回手机:“我要是知道还用盯着!不给瞧了,您别老揭我伤疤成么。”李姨走到门口:“那我祝你早日同居成么?这话怎么说起来那么别扭。”可不是,哪有新婚夫夫第一晚,就把媳妇的惹毛的,裴继州不知从哪个七拐八扭的角度,正经地想。然而下一秒,裴继州惊喜:“他醒了!”同时哐哐哐地爬楼梯,大力的声音像只恼羞成怒的居家版金刚。李姨打了个“现代年轻人谈个恋爱都惊天动地”的哆嗦,轻巧地踩在平衡车上,赶紧把别墅让给小两口子。第19章 抹药路非凡左手一杯咖啡吊命,右手一杯冬虫夏草泡水续命,哭天抢地,这日子没发过了!片刻后又哀嚎:“辣眼睛啊!”镜头这边的易多言正脱下被他当睡衣的t恤,不客气道:“我要上药!你个傻逼不想捂眼睛就语音!” 第27章 这柔情的话,这几天守株待兔,没白守,果然逮了只活蹦乱跳的“多多兔”。智能家居将室温控制在人体最适宜范围内,裴继州神乎其神,对着人去楼空,被暑热裹了个里里外外。二十分钟后,会议继续,老板神清气爽地回到屏幕前。部门经理们在心中东拉西扯,思绪逐渐朝某一结论靠拢,老板也太快了吧。人无完人,太他妈解气了,以后再挨骂就靠这个隐私护身了。易多言是收到了佛爷秘书的电话,佛爷要在下午三点见他。秘书语调不冷不热,语速却堪比华少,从头到尾只噼里啪啦地说了“易多言”、“经理要见你”、“下午三点整办公室”,语气词占时零点五秒,也就全免了,不给易多言留见缝插针的机会。好像就算是断腿做手术,担架抬也得抬来。易多言提前一小时来公司,在楼上茶水间跟小林漫天侃了半小时八卦,维持单方面的“姐妹情”,最后才一面赔笑,一面说出真实企图:“能帮我妹妹设计个发型吗?”美妆部不轻易在外赚外快,各个拿捏身份,自封头牌,怕有损身价,所以易多言得用些非常的残酷手段。“讨厌,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肯陪我解闷,什么事我都认了。没想到你竟然有别的姐妹了!哼,气死我了。”小林端着咖啡,斜倚窗台,软绵绵地一戳易多言额头,他穿着速干的紧身黑背心和到小腿肚的骑行裤,分秒必争地把“熊受”二字发扬光大。易多言掐着嗓子:“姐姐——”这一声像发了霉的红糖,小林虎躯一震,后怕似的拍拍胸膛,贴水钻的指甲blingbiling闪闪发光:“哎呀,弟弟,你再怎么学也学不来我妖娆女王的万一,懂?我们就是纯洁的友谊关系,明白?不是进一步的师徒,ok?”易多言深思熟虑三秒,“懂,明白,ok。”小林:“……”这特么严谨的高材生,小林技校肄业,见谁都是高材生,他风情万种地点烟,千娇百媚地吐了口烟圈,最后娇弱无骨地开口:“行吧,看在你面上,你让你妹妹来我工作间。不过,小宝贝儿——”易多言打了个寒颤。小林抛媚眼:“你家那个……邻居怎么样啦?”“家暴的你也要!你人生的追求能提点高度吗!一米八十八厘米呢?”小林骚气轰哄地挤着浓眉大眼:“1号市场货源短缺,好多人都去找公狗了好吧,一米八没有,至少满足十八厘米。”易多言:“……”第20章 练摊易多言被吓得仿佛原地转了八十个圈,头昏脑涨,差点昏厥。小林殷勤地给他泡咖啡:“怎么样啊。”别人喝咖啡清醒,易多言喝咖啡糊涂:“必须没瞒住啊,被他们公司知道开除了,还要赔违约金,车房子都挂二手中介,连家里的布偶萨摩耶都挂在闲鱼了,你要买吗。”“我就想约个你情我愿的炮,不想花钱,你知道现在眼霜多贵吗?”小林的钱都花在化妆护肤上了,花钱等同于毁容,“算了,你当我没问。”易多言又加了四包糖,一通乱搅,小林趁机抛了十来个“年轻就是好吃多少都不怕胖”的媚眼。他端着回服装部,等够了半小时,去见佛爷。易多言进办公室,办公桌前还站着一人。那人见有人进来,泪眼汪汪鼻头红红地扭头就走。他认识,一个早些年名声在外的设计师,连续几年不见成绩。这一行,前浪后浪,不知道啥时就被推得翻不起筋头。干一辈子的凤毛麟角,争一时分光的挤破头。佛爷抬手一点:“你再等会。”易多言大气也不敢喘地数到一百秒,门又被敲响,比菜市场清闲不到哪去。jo先是挤进来一个头,装可爱:“佛爷您找我。”见了易多言,笑眯眯的眼就开始目中无人。佛爷头也不抬,扔出一本文件夹:“你们自己看。”易多言和jo对视一眼,谁眼里都容不下对方,jo抢先一步拿在手里打开,易多言凑过去。左边是他已经交到打样室的,右边是jo的,这么放置是在做对比,最终一定是二选一。易多言傻眼,他只有这一件,难道还要被淘汰?这命运多舛的,还赶尽杀绝啊。仔细一看,明白了,两件衣服撞了元素。易多言最终敲定一粒包扣柔化细节,几乎将西装的严肃消减至零。jo则已用一排包扣装点,非常活泼,属于打眼一瞧,我穿上一定帅气逼人。佛爷冷冷地说:“这次展会主题是独一无二,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吧。”他不说走,谁也不敢走,是叫他们就地商量,当场出结论。易多言眼角的余光发挥出一百二十分的威力,给办公室内的零零碎碎算了个总价,忍下冲动。没错,他怀疑jo又抄袭,但这回抄得太精,他甚至都说不出口。易多言干咳了一声:“这已经是最后一遍修改的结果,我不会改,这个设计是整套衣服的核心。”jo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啪的合上文件夹,放回桌面:“我也不会改。”佛爷似乎料到这个结果,设计师都牛气冲天。他缓缓拧上万宝龙大班的钢笔盖,翘起的眼尾横扫过二人:“只能留一个,按规矩,先来后到;论成品,也是易多言这件更符合要求。”易多言闭紧薄唇,舌间抵齿缝,没说出口,jo那件乍看像多眼珠子的蜘蛛,还不长腿。jo点点头:“好。”“你先回去吧,易多言留下来。”佛爷把文件夹丢到一边,以他桌上待阅的文件看,估计不会再临幸了。办公室只剩下两人,佛爷捏着钢笔,一下一下规律地点着桌面。玻璃办公桌眼里不容沙子,桌面下风景一览无遗,鹿皮高跟鞋尖尖细细,像一对优雅的凶器。他像是在等jo走远,这才开口:“jo没你的灵气,但比你稳重。至少他不会打样成型还一改再改,如果你能学会他的稳重,你何止更上一层,十层都不止。他虽然压着deadline,但合格数比你多。”易多言低头看十指,想起高中的教导主任,反射弧呲溜一下回到从前,差点误打报告“我没打瞌睡”。教导主任把学生当必须前进的驴,佛爷对他应该是恨铁不成钢吧。佛爷破天荒地露出点惜才的笑:“这次发布会,你跟我一起去。穿件好点的衣服,要不然我不让你上车,我希望这回不是揠苗助长。还有别乱说,否则都该怪我偏心了,出去吧。”和佛爷同车是什么级的待遇!不亚于探花游街! 第29章 裴继州:“……”第21章 一起睡?易多言的手艺是练摊练出来的,一笔一画赚出了大学第一年的学费生活费。他扯嗓子吼了半天,看得人多,问的人少,感兴趣的九成九,要么没现金要么没零钱。开门第一单是对中年夫妇,男的用发胶梳了个绅士背头,递过来二十块的崭新钞票。女的两鬓斑白,但慈眉善目:“刚才溜达到公园里小卖部换的零钱。”易多言收了钱,熟练地转了转手中的碳铅笔:“那我保证叔叔阿姨一定会觉得物超所值!”开门大吉,后续顺利。有自带零钱的,也有学着去小卖部换零钱的,等攒足七八十的零碎,又找成了整钞。老头眼神不好,蹲在湖边,时不时瞅瞅,再叹自己的摊子无人问津。易多言均速十分钟一张,特殊要求重新修改也不过二十分钟。经验在前,他知道怎么样处理让顾客满意,故意找茬想赖钱又昧画的,全都被他身后的凶神恶煞一个眼神轻而易举地挡回去。画到天色透黑,易多言站起来活动筋骨,摆手:“不画啦!收工回家吃饭!”好奇的多过买画的,围观群众鸟兽散尽。易多言蹲在地上数钱,零零散散足有三百二,卷起来,觉得自己牛逼轰轰:“走,想买什么包我身上。”裴继州哭笑不得。老头眼神不好还过目即忘,见俩大男人并肩走过来,吓得站起眼神实在是不好,以为是城管来了,就差挑起担子跑路。等人走近,他再一看,脸上的风霜皱纹绽开了般,陪着笑:“二位看看,需要点什么。”裴继州只想要蚱蜢,易多言豪气干云:“包圆了!爷爷给算算,一共多少,我们都要啦。”老头一五一十算着,一共一百四,眼神不明心眼却晴朗,接过来厚厚一卷钱,粗糙的手一摸,太多了!要吓怀了,忙推辞。易多言把防晒帽贡献出来当兜,假装先装再收,装完了拉着裴继州拔腿就跑:“跑啊!愣着等请客吃饭啊!”两个人一路跑一路笑,再好的体力也撑不住,没多久便停下来。裴继州看一帽的手工编织,心里自是各钟滋味,再看看易多言,树林里路灯的余光不甚明朗,影子被七扯八拽,人描着一层融融的暖黄光,明明与寻常一样,却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易多言还在大喘气:“妈呀,累死老子了。”他的精神和双肩经过持续的高强度劳动,难得又体会了回筋疲力尽。裴继州直勾勾盯着他,倏地脸一红,欲盖弥彰,“我对你多好啊。”忽的一阵地转,易多言的下巴磕到了硬物,齿缝间憋了句经典国骂。等发现落在裴继州怀里,编织小物下雨似的落满地,他又闭嘴了。裴继州埋在他颈边,深嗅一口:“谢谢。”“这就完啦,谢谢就完啦。”易多言被勒得有点缺氧,瓮声瓮气,“我怎么就那么好!你得补偿我吧。”这一刻,呼吸、语言与虫鸣分外清晰。裴继州松开他,下巴虚虚搭在他的肩头上,宠溺着:“当然,你对我那么好,当然是要什么全给你。”他说这句话,藏着一份心。心肝脾肺肾,连我的人我的魂,全给你。易多言脱口而出:“那借我件衣服穿吧,随便一件衬衫就行。”裴继州目瞪口呆,借衬衫?还是借不是买!?不是上巴黎米兰时装周!这是什么天方夜谭的要求!就不能提个要星星要月亮,那是怎么也要给他。那天翻衣帽间,易多言发现裴继州的衣服低调又奢侈,这次的发布会,他正好挑件拿得出手的衬衫穿。总之这两人心怀迥异,一起捡编织物,一人背包一人抱帽,肩并肩往外走。司机等在公园门口,觉得今晚这对夫夫不同,平日是貌合神离,今天是貌离神合。不管怎么样,老板老板娘心情好,他干活也轻松。他没看出来易多言走得同手同脚,裴继州暧昧得有些过头,不过裴继州的暧昧也从来没有顶,狗粮一贯是满地球地撒。回别墅,易多言一头扎进客房,丢下一句:“我要洗澡!”裴继州摸了摸被关门风扑了的鼻子,真是差点就能跟进去:“那我回房间等你!”浴室地面干燥,易多言差点滑脚:“等、等什么!”裴继州听见动静,觉得好笑,回他:“当然等你‘借’衬衫啊。”咬着一个借字,仿佛抓着狐狸尾巴,准备顺藤摸瓜,揪出一只皮光滑亮的小狐狸。易多言等不及似的放水,哗啦啦的水声中有点恼羞成怒:“等着!”说等着,果然得等着。易多言舒舒服服地泡澡,看前几天坐马桶时捎带进来的画册,看腻了打游戏,玩腻了打电话,不亦乐乎。路非凡的微博连续几天更新九宫格,评论转发点赞爆炸了,虽然揪不住热搜的尾巴尖,但也够他美得不可一世。“baby,你终于给我打电话啦!我好想你啊。”易多言朝胸口拢着泡沫:“不要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再有一次,绝交了!”路非凡变脸和变语气都是毫秒级,立马规矩:“多多,你把裴少训成小媳妇了?”易多言:“……”易多言咆哮:“不,我把他训成狗了!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路非凡简直对他五体投地,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来,狠狠mua他几口,美滋滋地说:“我家的工厂接了不少好订单啊,排到后年去了,再也不用到处拉单子拉完还卖不出去,我还得给我那长不大的老爸擦屁股,卖身卖艺卖卖卖,老铁双击666,游艇飞机大跑车刷起来!”他说欢快了,就暴露了自己不“看”无术的本质,也即看各种乡土地方风情的短视频以及直播,尤好钓鱼和种田,还收到过人家千里迢迢邮寄过来的冰镇河鱼河虾——刷了好几万换来的。易多言被他糊了一头,反应过来:“裴继州给你家介绍单子了?”他自己家肯定被裴继州安排好了,否则他爸也不会这么长时间偃旗息鼓,没想到手那么长,触到路家了。路非凡叽里呱啦:“是这样的啦,我爸妈最近特别开心,说走财运,要给我换车又要给我买基金,我就纳闷了,我家厂子多久没好生意了,一问一打听,下单的服装公司和裴少家有瓜葛,这不就懂了嘛。”易多言揉揉眉心,挺无力的:“好吧。”路非凡是爹宝妈宝,路爸路妈赶在国内局势好的时候踩狗屎运,借着祖国东风走上资本道路,沿海开了几家服装加工厂,那时候还是进货出货一条龙。又不知哪路神仙托梦,在房地产还一路低迷时,买房买地买商铺。整个一家三口的人生路,完全可以荣誉“全国奇葩家庭”。 第31章 易多言呢,活像胳膊腿儿安了别人的,指东打西,也别扭。这天白天他去宣传部,准备求爷爷告奶奶,也要把路非凡加在邀请名单上。不过发布会在即,宣传部忙得自顾不暇,谁有空管他。最后是小林出主意:“你不是跟佛爷过去?宣传部不会傻了吧唧的给他发邀请函,保安也不会傻乎乎的拦他啊,你跟他一起去,还会管你要邀请函?”“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易多言初来乍到,没想到背后的花花肠子那么多,一直得老前辈小林提点。他拍着小林的肩,“为了表示我由衷的感谢和诚挚的祝福,午饭包我身上。”“真的!”小林是健身达人,甭管当谁的面,只吃健身餐。为了发布会,他做脸又办卡,大出血,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宰人,指名道姓一家昂贵的绿色餐厅。沙拉鸡胸肉对易多言而言只能塞牙缝,他早饭没吃就跑了,下班后饿到扶墙出门,几乎是爬上车。时尚行管住嘴迈开腿最要紧,易多言也不敢在公司加餐,有气无力地扒拉座椅:“去最近的快餐店。”这一顿易多言吃了三个汉堡两包薯条,喝光两杯加冰可乐,回别墅时还撑的想打可乐嗝。裴继州坐在饭桌边,他今儿回来的早,饭菜准备的早,易多言回来的又晚,饭菜有些冷了。他放下手里的平板,说:“吃饭吧。”“我吃过了,不吃了,上楼了。”易多言保持无所谓的态度。反正在饭桌上,各吃各的,像两家人,各过各的。裴继州想入非非,是不好意思吧,他拿起筷子:“要不给你留点,等你饿了吃。”易多言跑得飞快:“真吃过了,你问司机去。”那这顿饭怎么都索然无味了,裴继州吃了顿冷饭冷菜,洗惯了冷水澡的人吃顿冷饭不算什么,反正晚上能抱着热火朝天的多多。易多言裹着两床被,记得起床时的冷,再调室温时就按不下去。干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裴继州还敢来,继续“伺候”。入睡时太太平平,开始时如昨晚一般楚河汉界。没多久易多言就觉得热,想踢被,但像踢了铅球,踢不动。这年头的少年哪有轻易服输的,他狠踹了一脚,得到一句咕哝:“别动,冷。”月光比昨夜柔顺,裴继州老流氓似的,重重压他身上,还意犹未尽地蹭。易多言当睡衣穿的t恤领口松松垮垮,睡觉没个稳当,泛热,想骨碌出被窝又被压制,你来我去的,露出一侧圆润的肩头。瘦得分明没几两肉,裴继州吃不够似的拼命吞咽口水。隔着被都能感觉到异常,不是正常体温,易多言吓死了:“你发烧了!快起来!”“发什么烧啊,没有。”易多言无语:“你这个时候倔什么倔!”裴继州从头到脚都虚,想撑着站起来,又觉得大好机会,贴着唯一热源不想撒手。一百六七十斤的体重,那感觉跟泰山压顶也差不多了。第23章 开心就好易多言被压得浑身冒汗,好不容易抽身,就见裴继州身上什么都没盖,抱着怀中的被子使劲地蹭。蹭热源,也是蹭人。沾点味道,隔靴搔痒。这还真是……易多言见他都这样了,着急忙慌地拿手机穿鞋:“走,我们去医院,看急诊。”想想前段日子才去过医院,没病装病,这下报应了吧。又觉得是自己昨晚把温度调得太低,懊悔不跌。裴继州说:“我不想去,我讨厌医院。你也去吗?你陪我去我就去。”天大地大病人最大,易多言哭笑不得:“我当然陪你去!”他又想起一件事,“你不是有私人医生吗,叫他过来,还是开过去看病?总比去公共医院来得快吧。”裴继州埋在被中眼神一顿,一条路走到黑,撒娇也撒到底,他干脆说:“我头疼,想不起来手机号。”易多言差点崩溃:“谁叫你用脑袋想啊!这年头谁还记手机号,你手机里没有联系方式吗!”裴继州干脆说:“我不能去见他,这样全家人都会知道,会大做文章,非常麻烦。”他不敢说,前不久的婚礼独自扛着来着家庭的压力,至少对“易多言”这个男媳妇,没人真的看得上眼,要是被知道新婚不久就进了医院,那更完蛋。话都说到这份上,易多言也不敢强求,高处不胜寒,自己家里的事都够头疼的,裴继州家里肯定如狼似虎。裴继州不装病真病,架在身上,易多言还真有点撑不住。一个咬紧牙关,一个摇摇晃晃,好不容易都上了车,先各自出一身细汗。汗能治发烧,易多言坐在驾驶座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跑上楼抱了床被,盖在裴继州身上,仔细掖严实了:“焐一焐,出身汗,说不定到医院就好了,咱们也能直接打道回府。”楼上楼下一番折腾,裴继州胃里也有点翻江倒海,难受得厉害,觉得自己不久于世,他往驾驶座的人肩头帖。易多言驾驶技术不好,这下可算是肯承认技不如人,更是万分小心:“你注意点,我怕撞车啊!咱们命没丢医院丢马路上了怎么办!”裴继州裹紧被,被他训得心里有东西冒芽,一连两个不分你我的“咱们”,哄得他欢喜。实在是没力气应了,努力朝另一个方向倒,想留存体力。急诊大厅夜里也热闹,今夜似乎人人都倒霉透顶,出车祸的痛哭哀嚎,喝醉的酒气熏天,医院像火葬场。易多言是熟练工,挂号找诊室。医生听完病情描述,头也不抬:“量体温了吗?”“刚才护士给量的,哔一下三十八度三。”易多言说,“医生,他在家时烧得更高,得有四十!”四十有点过分了,得烧成傻子。裴继州呼噜他后脑勺,跟偷袭似的,把人呼噜懵了。医生说:“验个血吧,我开单子,先去交钱。”排个俩三人的小队,裴继州满意地看着易多言低眉顺眼地帮他卷袖口,思量到时候要不要喊疼?他馋,兴许想吃豆腐。结果轮到他时,戴口罩的男护士冷冰冰地:“手指。”扎手指就算了吧,裴继州求救似的看了易多言一眼,见对方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只得自己动手,悻悻地撸袖子。玻璃上贴着半小时之内出结果,两个人坐在塑料椅上干等。当着急诊大厅那么多人的面,任谁有一千万个不舒服和委屈吧啦也得藏着掖着。但裴继州不,他掀开被子,猝不及防地把易多言也裹进来。易多言吓一跳:“你干什么!” 第33章 易多言成了棵尽职尽责点头草,正想问他能不能上个洗手间,佛爷忽的笑逐颜开:“欧总。”易多言一扭头,就看见刚才那个公共场合摸人屁股的没脖子大老板走过来。没脖子对佛爷伸手,邪性的眼神却直瞄旁边:“佛爷,好久不见了,佛爷越来越有气质了。”佛爷谄媚地笑,与他握手:“欧总,是有段日子没见了,您老日理万机想见一面都难。”没脖子又对易多言伸出手:“这位是——”“公司新来的小家伙,叫易多言。多言,这位就是欧总。”易多言不得不伸手相握:“欧总,您好。”大老板的思维就是不走寻常路,欧总竟然觉得他一只肥胖的大手握不住,又伸手一只手,两只手紧紧相扣。易多言觉得他是把自己当擦手巾,回忆刚才听到的客道话,活学活用:“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欧总!久仰大名!”欧总眉飞色舞,几本就是一喘气的洒唾沫星子车:“小家伙很会说话,佛爷,眼光不错,这样的小帅哥都能收入麾下,我怎么没那么好的运气!”佛爷客道:“哪里的话,欧总您麾下才是人才辈出。”易多言想抽手抽不出来,碰上个一力擒十会,于是安慰自己他是把自己当撒手没。这一扯一拽的,他和欧总之间的距离就剩下岌岌可危的十几厘米,正好没脖子也是个眯眯眼,他说:“您眼神是不是不好,不如配副眼镜,又漂亮又实用,再说现在医疗条件那么高,做个激光手术出来就能明察秋毫,蚂蚁几条腿都能瞧清楚。”欧总被逗乐了,哈哈大笑:“佛爷,你还说我,我手下就没有这种人才!”他终于松开手,又和佛爷聊了两句,才一步三回头地被人叫走。佛爷见怪不怪:“行了,习惯就好。找个地好好休息一下。”“好的,谢谢佛爷。”易多言重重松了口气,感激不尽,只想去洗手间先洗十遍手。易多言走向洗手间,佛爷果不其然地看见欧总急不可耐,眼底一亮,旋即招手招来眼观八方的服务员,换了杯酒。易多言哗啦啦地□□,便盆里还印着只黑苍蝇,他挺想感慨一句喜闻乐见。旁边来了一人,开口道:“这可真是喜闻乐见,这是巧合呢,还是担心与会的素质不够高,会被记者大做文章。”易多言的公司作为东道主,第二天媒体大肆宣扬发布会洗手间尿迹丛生,丢脸的还是他们。不过这声音挺熟悉,他转头,看见一个身穿铅灰色三件套西装的高个男人,故意噙笑看他。“小姚!”易多言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熟人。当时和jo在网上开战,这个姚淮代表他们公司约他在咖啡馆见面,易多言原以为是死不承认,或是会花钱买他改口,没想到姚淮张口便代公司道歉。姚淮煞有介事的摊开手:“我又代表公司来了,代言人的工作,拿打工的工资。”易多言喜笑颜开:“跳槽辞职打报告,没猎头公司找你?我不信。”姚淮露出会心的微笑:“看破不说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要给我捅出去,我们经理为了留我,确实给我涨薪了,还不少呢,年终奖特别丰厚。我估计他是知道猎头公司给我开的价了。”洗手间不是说话的地,两人说说笑笑,并排走出去。易多言把姚淮当朋友,差一步就能步入路非凡这个级别了。姚淮看着他的笑容,心满意足。易多言小时候在别人家占山头,姚淮就能力排众人地挤在前头,一人身兼左右护法两职。不过易多言的妈妈过世后,他就彻头彻尾地变了一个人。后来茫茫人海再相见,易多言小屁孩忘性大,竟然忘了他是谁。念书时见识过身边人朦朦胧胧的爱情,再后来,姚淮逐渐明白了他为何会越来越忘不了那人。他喜欢易多言,绝对比裴继州更早。姚淮很了解易多言,所以他假装勤勤恳恳的打工者,和易多言抱怨老板是个千手观音:“什么事都要插一脚,简直了!”易多言喜闻乐见:“管你们上厕所的时间吗!限制三分钟,一天限三回!”“那就太过分了,得起义。不过他限制物资开销,把厕纸给免了,敢做不敢说,结果周一上班那天,一半的人都发求救信,我一个人就收到三条!”“哈哈哈哈!你太逗了!”路非凡蹭完地毯蹭合影,蹭够了,又哈巴狗似的找过来。远远看见姚淮,这人他也不认识,但觉得易多言可能要婚内出轨,心中警铃大作,不要命啦!他像根粉色的道德标杆,迎风招展,款款飘到易多言身后:“多多,这位帅哥是谁,介绍下。”姚淮伸手:“我叫姚淮,美女你好。”路非凡:“我是女……”这个死桃花眼,害得他性别都模糊了,“我是男的!”姚淮识趣:“同事在叫我,我把多多交给你了。”“……把多多交给你了!”路非凡鹦鹉学舌,还挺有模有样的,学完叉腰,气得发抖,“他谁啊他,脸那么大!你吃我妈做的饭,穿我爸厂里的衣服,用得着他提醒!我告诉你啊,多多,我们男人和你们做1的,都要从一而终,不能劈腿,打炮更不行了。”易多言抓狂:“什么叫‘我们男人和你们做1的’不都是男人啊!”“那个你!严什么来着……”易多言和路非凡各自反应了半天,才发觉是在喊易多言。他非常诧异,美妆的韩经理,敢带着一群小妖精堂而皇之拉皮条,果然正儿八经的话到他嘴里也像拉皮条。“小严,你去趟休息室,你们佛爷有东西落在那里,让你去拿。跟着佛爷,是你的好机会,抓紧了。”韩经理离了至少五米远,说完,踩着十厘米的prada哒哒哒地走了。“他谁?他谁啊!那么diao!”路非凡脸皮厚还没屋顶,甭管谁,都敢撸袖子揍。易多言赶紧拉着他往电梯走:“闭嘴吧你,他是我另一个老板!”路非凡老毛病犯了,一被易多言训就心里美,也把小靴子踩得哒哒哒:“咱妈来了好几回都没见着你,老想你了,顿顿做满汉全席,还说看我吃特别没劲。你啥时候回来啊,吃完踢球去。”走廊空无一人,易多言胆大:“踢个屁,我被晒出心理阴影了,改室内运动,游泳去。叫上老穆一起,他再不动,就真成吸血鬼了。”路非凡摸了摸小白脸:“也是唉,我都黑了一度,妈的上次柜员竟然给我推荐黄一白!我难道不是最白的吗!气得我差点没把店砸了,什么眼神。”休息室门上烫金字样,易多言来替佛爷拿东西,是不会忌讳路非凡看的,但他一推开门,屋内灯光昏黄,立即把路非凡关在门外。 第35章 “你最好自己去说,我的话他不一定听。”姚淮冷笑,要不是那天的突发情况,他也想不到他那个从小到大都十分优秀的弟弟会藏着那种心思。姚潜一生为音乐,有种痴癫,要不是如此,那天姚淮根本劝不动他。他俩人说着陈述句,彼此间平平淡淡,外人平白读出许多腥风血雨。裴继州在结婚当天,安排了专业摄像记录易多言换好礼服出门的点点滴滴,准备以后随时拿出来怀念,谁能想到能出那么大的幺蛾子,拍的全是姚潜。他准备把别墅式宾馆推倒,改建室内运动俱乐部。楼下,易多言、路非凡和小林强忍恶心,把欧总扒得一丝不挂。易多言掏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辣瞎眼睛的照片,假装欣赏,实则警告:“您的照片可在我们手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您老假装不知道,我们也假装没有这件事,对谁都好。”他左右看一眼,精明的路非凡立即附和:“对,不会交给媒体新闻网红公众号什么的。”小林磕磕巴巴:“……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易多言收手机,招呼:“咱们走吧。”三人肩并肩地出了休息室,小林走在中间,胆子最小,免不了战战兢兢:“我们这样……不太好吧,他报复我们怎么办!他会报复我们吧。”路非凡第一次见这种人,明明块头比谁都大,胆子却小得可怜:“这个嘛,有的人啊,活在世上就要张脸,当然啦我不是这种人。但里面那位一定是,没看见刚才护脸那样,就说明一张脸老值钱了。”“别吓唬他。”易多言受不了他胡吹海侃,“小林你安一千万个心,你们韩经理那边你就假装已经发生过了,他总不会问你,他没这种癖好吧。”小林僵硬地摇头,不过那动作像提线木偶。易多言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别人家的心里承受能力,他也不好剖开心捯饬。路非凡突然问:“你俩还要干吗?辞了吧。”易多言摇头:“我刚转正!签了三年合同,怎么说?辞职要赔违约金的!我们服装的经理还挺好的。”他悄么声地对路非凡摇头,示意别多说了。电梯里,小林忽的嚎啕大哭,好像要用眼泪把自己洗刷干净。易多言急忙按电梯,黑灯瞎火,不介意是哪层,等他哭够。路非凡递给易多言半包烟,嘴里叼了一根。易多言讶然:“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哪来的!”路非凡半生不熟地点烟:“这还要学!心情不好嘛,抽一根吧,胖子身上摸来的,还有打火机呢。手表腰带打火机,男人三大件,都敢用假货,操蛋玩意。”干这一行都有火眼金睛,路非凡还是真货堆里滚大的。易多言抽了两口,这事果然无师自通,也能缓解压力。一应烦恼,都化入重复的吞云吐雾里。“也给我来一根。”小林在脸上稀里哗啦一抹,他抽得又凶又恨,把路非凡吓了一跳。路非凡捏着嗓子说:“姐们,看不出来啊,还是个狠角色。”小林摆手:“客气,你眉粉颜色应该再浅一点,眉峰有点靠前,就一点点,稍微修改一下就好看了。”路非凡欢天喜地:“靠,果然专业的就是牛!”易多言静静看这俩二货。小林花了妆,直接打车走了。易多言和路非凡回发布会,电梯到顶楼,门打开,裴继州找不到人准备下楼。你来我往,易多言直接戳裴继州怀里。裴继州低头,嗅那毛茸茸的发顶:“你抽烟了!”气得他没抱够就推开来,戳易多言脑门,也不敢用力,“电话不接!短信不回!难怪找不到,你还敢抽烟!跟谁学的!”他阴森森的目光一打量,抓到罪魁祸首。路非凡梗脖装鹌鹑,没能成功溜走,他得完蛋。第26章 胡搞八搞“谁抽烟了,有烟味就是抽烟吗!”易多言一手护着脑门,眼珠子一骨碌,连珠炮似的,“我抽烟又怎么样!犯法还是犯罪了?”他还没说,强|奸犯罪,没告得您老倾家荡产都是老子心善仁慈。裴继州无话可说,刚才的气性悄然退场,莫名觉得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全赖他宠的。易多言得意:“还不走,当门档挺开心啊。”电梯门关不上,发出蜂鸣声,所有人不约而同看过来。裴继州赶紧拉着易多言,而易多言好汉不吃眼前亏,想着先跑再说,也就没跟他计较,两人身后还跟着个像是来偷鸡摸狗的路非凡。易多言在人群中搜寻佛爷,按理说,他也该休息够了,继续跟佛爷见人。裴继州还没眼力见地不撒手,他扭不开,问:“你来这里干嘛?没邀请你吧。”他们公司别说是成功邀请来裴继州,就算是给他发个邀请函都是大事件。“来接你回家!”裴继州就奇了怪了,他怎么就那么讨嫌,“我怕你在外面胡搞八搞!”易多言挺欣慰,从来没有人说来接他回家,他也从来没有家,但后面的话他就不乐意听了,一瞪眼,猛地甩开手:“谁胡搞八搞!”“难不成是我!我搞你一个还不够!”裴继州压着火,憋着气,“从头到尾只吃过一口,就搞你一个,还没搞成功!”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裴继州这么大一男人,还就不害臊了。易多言像是见识了什么惊世骇俗,急忙四下查看,围观群众只有路非凡一个,不幸中的万幸。他万幸了,路非凡荣获不幸,目瞪口呆。易多言眼尖地搜到佛爷那个语速快的秘书,一门心思要冲过去:“你俩在这等我,都别乱跑啊。”当俩调皮捣蛋没见过世面的儿子,看不见就不放心。裴继州看了眼路非凡,路非凡这怂货立马全招了:“我……我都听到了什么?我当然什么都没听到啦!另外祝你们百年好合!多子多孙!”裴继州伸出食指隔空一点,生有点超纲,但百年好合在情理之中,算是赞同这货。 第37章 第27章 理发和路非凡呛了一路,易多言看门口保安都觉得这年头帅哥遍地跑。他得面见佛爷,澄清误会。临到门口,易多言又怕佛爷不想见他,来来回回,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昨晚被他怼了一顿的歪鼻子秘书,一见他就掏出粉底,假装补妆。易多言人美心善,捏捏自己的鼻子:“有一丁点儿歪。不过没关系,这年头没缺点的模特没市场,去年最红的那个模特,大小眼,记得吧。”秘书登时气直了鼻子,乐于助人地拿起话筒,拨内线电话:“佛爷,易多言在办公室门口想见您。”果然好人有好报,解决了易多言的燃眉之急。让他自己敲门肯定不行,别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准跟打鸡血似的,发挥力一百二十。佛爷一见易多言,露出个语重心长的微笑:“我就知道你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他能给你的,我也能加倍给你,不过你要他的,就是毁了自己。”易多言双手背后,急得掌心都是汗:“我以为是你叫我,就没多想,直接过去。他介绍的老板姓欧,我不认识,怕得罪人就直接跑了。我跑得快,欧老板没追上。”不仅没追上,欧老板没能左拥右抱,吃了哑巴亏,灰头土脸地从地下车库溜了。佛爷想了想:“那个欧老板我也认识,开了几家会所,人脉广。不过没关系,这种有钱的只找缺钱的,不会找你麻烦。美妆那边,这么一折腾,估计也不敢假借我名义了。”易多言就怕姓欧的破罐子破摔,一听本地生意又有人脉,更放心了。这种人最要脸,招|嫖敢招俩,还被联合暴打,传出去也够他灰头土脸滚回老家了。“你的那件是第一个出售,我本来的意思是安排在前三,怕别的人不满,还不是你的名气实在是低。”佛爷拧上钢笔,翘起二郎腿,发布会成功举办,法令纹都淡了,“我看人的眼光一半一半吧,你我不会看走眼。年底我的个人发布会,想和跟你合作,你有空吗?”易多言大脑空白:“我!我行吗?”公司内那么多有名有姓的设计师,佛爷年龄大了,秀场不吃老套,年年都会选择合作或是品牌联名。选他?难道今年主题是简笔画!佛爷指了指旁边的空椅子:“坐着说吧,别的人稳妥归稳妥,但是太保守了。就像当初我的选择接受融资保住名号,现在我们也不能太固步自封。多言你这人虽然鲁莽,但必须对自己有信心。你的创新,加上我的实力,一定能成功,还能顺便给你打响名号。”佛爷的个人发布会在国内外都是拔尖的,易多言就是掺和一个边角都能乐不思蜀。易多言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办公室的,秘书还在对镜捏鼻子,他说:“别捏了,你就这样好看。”秘书开始怀疑人生了:“我真的不用整?”易多言好人做到底:“整容医生肯定给你个鼻子模板,网红啥样你啥样,坐一堆比谁更原生态。咱们选模特不都挑没整过的吗,当心佛爷第一个撸你。”易多言评价完一个瑕不掩瑜的鼻子,想起裴继州的鼻子。他今早眼睛没地瞅,闭上吧又跟投降似的,干脆大眼睛瞪起来,比比谁更能瞅,汗水和清早的阳光把那张脸染成淡粉色,瞅得他都快心动了。当然不能心动!易多言拼命地摇脑袋,觉得今天的咖啡得加六包糖。“摇什么啊,刚才我眼花,差点以为是一拨浪鼓。”“我哪有拨浪鼓那么可爱,这是一大早洗澡的后遗症,进水了,没一晚上烘不干。小姚你老板又让你跑腿了?”易多言往茶水间走,一抬头,就见姚淮在接水泡立顿红茶,脖子上挂着块蓝牌,写着“参观访问”。姚淮是来守株待兔的,这公司有姚家注资,负责人不是他,当然没人知道他是谁。他之前来过,但易多言不坐班,有的时候连大门都懒得进也就没遇到过。昨天的发布会见了一面,姚淮知道这几天肯定热闹,装邂逅难度低易操作,如果可以,他还准备蹭一顿庆功宴。“拨浪鼓都没你可爱,喝点什么,我请!”姚淮大大方方摊开手,满桌茶点咖啡饮料,好像坐拥天下的小商贩。易多言哈哈地笑:“来杯咖啡,忙啥呢。”姚淮拿起速溶咖啡:“瞎忙活呗,老板让我来见人,结果那人出差,没提前交流好,也不算白跑,这不就闲下来了。”“那你就待到下班,再划个半天水。别发朋友圈,就没人知道了。”易多言接过咖啡杯,才发现装糖的篓子里啥都没了。前阵子群里好像讨论过,以后茶水间的茶和咖啡都替换成零热量的,这群要身材要脸蛋的,该不会这么快就把糖给断了吧。没糖的黑咖啡易多言闻着就难受,难受得他都产生幻觉了,甚至看见鹤立鸡群的裴继州,不对!是杀千刀的裴继州。生理反应不受控制,一大清早爽翻天,易多言两颊发烫,头脑一热冲出茶水间:“你怎么进来的!前台怎么放你进来的!”裴继州穿衬衫西装裤,走哪里都万众瞩目,这一会已经吸引不少目光了。最关键的是,公事回像姚淮那样发个牌,家属不必了了。万一裴继州脑袋一抽,报个老公啥的,易多言觉得他可以再也不用来了,这家伙脑回路可是有过先例的不太寻常。“跟前台说我来见易多言,想给你个惊喜,你怎么跟惊讶似的。”裴继州敏锐地看见姚淮,眉头一凛,想易多言应该不认识姚淮,姚家的地盘姚淮会出现正常,在这里碰上应该纯属意外。果然,姚淮对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沿着墙根大阔步地走了。不认识就好,裴继州放了心。易多言自己吓自己,最可怕了,“就说来见我,没说别的?”“那下回我说来见媳妇。”裴继州突然得意起来。易多言怀疑他把前台迷倒了,想姚淮说过他和姚家本家是不知出了几代的关系,特怕两人认识,怕姚家把裴继州抢走,本来就没他什么事,抢走了他更什么事都没有。他把纸杯往裴继州怀里一推:“拉倒吧,刚冲的,给你喝。”再扭头一看,姚淮招呼也不打地走了。看来不认识,但怎么不跟自己打声招呼,他们关系那么冷淡吗。裴继州喝了一口咖啡,登时:“嗯?!”易多言现在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没好气:“怎么了?”裴继州保持微笑:“好喝。”易多言哼了一声:“好喝你就多喝点。”心想王八蛋就是不一样,脑回路不一般,口味还他妈的出奇,“走吧,这里人多,不过你来干什么?”说过接他回家,难不成又是接他回家的?裴继州趁易多言转头,把多多的“爱心”全喂了巴西树,非常想投胎巴西树,多少爱统统借着来者不拒:“你妹妹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来不来。”易多言太敏感了:“我妹?她打你什么电话!”裴继州知道易多言疼妹妹,所以易敏来电话时,他想也不想地接了。他有工作电话和私人电话,私人电话给过易咏了,他媳妇的爸,就算不是个人也得给。易敏就是这么弄到裴继州私人电话的,易咏还特高兴,以为女儿想通了,一纸结婚证能把裴继州这尊金佛结结实实绑上,多划算。的确,易敏是动了点心思。她不敢跟大哥抢男人,但想捞点好,至少能在家里举办生日宴,亲二哥是个小王子,她想当小公主。现在不是公主,是个杂使的大丫鬟。 第39章 易敏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凑到裴继州身边,裴继州后背上有两根湿头发,她想说“哥,我帮你捡捡。”暧昧不就是这么来的嘛,先隔着一层布接触。还没说出口,易多言就点她的名了。易多言剪完了神清气爽,围着转椅,对着裴继州的脑袋瞎出注意。裴继州说:“你说的是月球表面吧。”小林赶他:“你那是什么审美啊,还设计师呢,考完证就瞎了吧你。去去去,别捣乱,回头把你男朋友耳朵剪下来。”一句“男朋友”,易多言脸上的自然红跟中国红似的。裴继州瞧那恨恨的模样,估摸要是没人,早就飞来一脚。易多言当着外人面,张牙舞爪,只是干吓唬不真出手,等两人单独相处,爪子牙齿调兵遣将似的齐上阵。“手艺是真生疏了,下回不是化妆别找我。”小林实话实说,“得亏人长得帅,剪什么都好看,对吧多多。”易多言扁嘴:“哼哼,我瞎。”实习生有眼力见,拿来扫帚簸箕。小林半路接下来,他自己的领地不允许无关人等进,他十九了,可在这一行是老师傅,备受尊敬。就像易多言区区二十三,因为年底与佛爷联名发布,水涨船高。易多言说:“你干什么呢?”“痒。”裴继州别别扭扭地挠后颈。易多言凑过去一瞧,都是碎头发,他心里记着仇,边给裴继州清理碎发,边对小林说:“你这手艺岂止是生疏了,回炉重造吧。”他手指头一撮,裴继州岂止是难受,“你也别动,得沾点水。”小林赶紧说:“我去端点。”易敏也说:“这毛巾是湿的。”“不用了,怪麻烦的。”易多言直接沾了点口水,一股脑乱搓,裴继州真不是细皮嫩肉,但也是娇生惯养,快被他搓下一层皮。裴继州疼的龇牙咧嘴:“你轻点。”易多言逮着机会不放过:“大胆,伺候你还敢嫌弃!怎么就没人伺候我呢。”“那我晚上给你做马杀鸡,你别瞎叫唤。”“瞎叫唤是你不专业!专业的活专业人士干,术业有专攻,抢人家饭碗天打雷劈。”易多言随口道,发现裴继州正对着镜子傻笑,想骂一句傻蛋。易敏靠墙搅着手里的毛巾,裴继州用它擦过头发,残余淡淡的味道。她低头盯着,出了神。小林一手扫帚一手簸箕,提溜着路过,小声道:“别瞎想了。”易敏惊讶:“我没……瞎想!我瞎想什么了。”“你跟你哥是有血缘关系的吧,没可能。”小林觉得好笑,朝身后努努嘴,“那一位呢,你从头到脚至少跟你哥像点,努把力说不定能成,但你们连性别都不一样,怎么搞。”易敏脸红如滴血。小林说:“你哥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得收收心,否则别怪哥也没了。”第29章 裤腰带和裴继州的关系,易多言可能沉思过零点一秒,然后就被无边的快意击败了。人就不能享受,由俭入奢易,易多言真没给他们老易家丢脸,特别容易地在裴继州手里缴械投降。易多言翻了个身,脑袋深深埋在枕头里,刚才睁着明晃晃的大眼睛,分明已经醒了,这会又开始将睡不睡。裴继州叫人起床的法子独树一帜,也不怪易多言无知,毕竟迷迷糊糊就能不要脸的他也只见过裴继州。易多言非常无奈地再次翻身,呼吸滚烫:“你真是个熟练工,瞧你这份量,靠右手没个十年也得有八年,有没有偷偷烧香拜拜啊。”好像多说一个字,就能多找回点面子。不管落了多大的下风,都要在嘴上找回来。裴继州想把他的嘴堵住,被他侧头躲了过去,半脸嫌弃。“瓜果点心什么的,一定要有橘子橙子,剥开了一摆满屋飘香,神明循着味儿就来了,铁定保佑你右手一辈子快乐健康,下辈子哭着喊着嗷嗷叫着投胎到你身上。”“……”裴继州这时候真斗不过这张嘴,立马地甘拜下风了。易多言眼珠子一骨碌,这回比自己快!四舍五入就是没自己能耐!他顿时不委顿了,眼睛也不迷糊了,乐于助人地给裴继州的裤腰带打了个漂亮的结,跳下床撩开蹄子就跑。易多言大清早的心情特别好不是没有理由,看不见天上乌云密布,甚至顾不得装我在公司上班是个听老板话的好员工,让司机把他在地铁站放下,挤早高峰去大学城的出租屋。大学城安静如斯,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出租屋里所有人都在睡懒觉。易多言直接进了路非凡的屋,差点没被齁甜的香水味熏回去,他拿了冻在小冰箱的饭盒,在厨房热好了又烫手,拿t恤裹者盒边,一路快跑,坐在手工地毯上开吃。路非凡被混合香熏醒了,他妈的手艺就是一绝:“你太不道德了。”“热好了给你端过来,上楼时差点烫着手,还骂我不道德。快起来吃点。”路非凡爬起来:“海鲜加辣,吃了长痘。”易多言惊呆啦:“换发型了!”路非凡染回了黑发,黑卷发还中分,多了许多英俊,又透着软软劲头,穿蓝胖子睡衣,整个人看起来像块糖果。难怪平时拍拍拍,也不见得有多努力,粉丝就噌噌噌地来。路非凡很满意易多言的反应,跳下来梳头:“小林设计的,我也瞧着好呢。我跟你说哦,咱们房东那大妈,昨天来收租,对着我的头拍了好几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肯定是找洗剪吹要给我留同款了。来来来,拍一张!”易多言看见路非凡开始搔首弄姿:“靠,你等我擦个嘴!不要开美颜!开了就算了,把口红睫毛特效关了!我不给你p你自己p!”“我p就我p!”路非凡快乐的像一条大狗,颠颠地p图去了。易多言嗦着蟹爪,看见裴继州的电话,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两小时前才分开。他忙得十指全是油,想也没想开了扩音。那头没动静,他不客气:“有话快说,不然挂了。” 第41章 他不知道他出水的样子,在裴继州看来是出浴美人。裴继州看着路非凡和老穆一个比一个更专业的泳姿,再看看身边粉红游泳圈,他穿泳裤时还被忘剪的吊牌戳了大腿,当然什么都明白了。精明如他,也糊涂一时。但裴继州是什么人,他正好好先生似的坐着,说:“没,泡你呢。”“……”易多言低头沉默,没了下文。半晌一抬手,泼了裴继州一脸水,噗咚一声扎进水里了。学生开学,又不是周末,来游泳的本身就不多,来专业泳池的更少了。裴继州抹了把脸,很快搜到易多言在水下的影子,专业的自由泳泳姿,让他像云里白鹤。一边有几个不专业游泳的,小孩套游泳圈瞎扑腾,水花四溅。裴继州看着眼红,把背后的游泳圈拨到身前,□□十不嫌老,他现在学也不嫌晚。老穆体质弱,两圈就喘气,坐在泳池边,捞起路非凡不让他游走,问:“他到底是谁啊?”路非凡的确喜欢粉色,泳帽泳裤泳镜全是粉的,他说:“多多老婆。”“你俩不道德,不早说!”老穆一脚把路非凡踹进水里,幸亏当时裴继州先黑着脸说检查消防,他才没多嘴,否则朋友没得做,偶尔碰见还尴尬死。路非凡挨了踹,顽皮心起,潜进水中抱着老穆的脚,陡然把他拽进水中。俩个大男人动静太大,扑腾扑腾全是水花,仿佛水里有怪兽在一通乱搅,吓得学游泳的都纷纷上岸。易多言迅速游过来,一人拍一巴掌:“闹个屁!”路非凡和老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易多言势单力薄,被他俩联合拽进水底。三个人在水里扑腾得起劲,快把救生员吓死了,他吹着口哨小跑过来:“干什么!出来别瞎捣乱!”水里的三人耳里全是水声,哪里听得见。救生员跳下水,橘黄的救生衣一现身,三只落汤鸡立马老实了,并排站着。救生衣气势汹汹,掐腰熟络:“这是专业泳池知不知道!不是让你们瞎玩闹的地方!想玩去海边!”“那有钱去海边,也不会来这啊。打飞的不少钱呢。”易多言管不住嘴,胳膊肘捣捣两边的人,“你们说是吧。”救生衣辩无可辩,只能鼓足气吹了声口哨,吓得易多言赶紧捂耳朵。泳池经这一闹腾,恢复平静。路非凡和老穆比赛去了,易多言随意一瞥,先落在池边孤零零的裴继州身上,正好四目相对。易多言一跃入水,换了仰泳。蛙泳蝶泳自由泳,又来仰泳,可把学游泳的小分队羡慕坏了,指指点点,背后说人也不知收敛声音。“哇啊,我什么能学会!”“你们快看!他就拨一下水就游了那么远!”“他躺在水面上好舒服啊,我也想躺着。”裴继州也觉得躺着游泳很舒服,像躺在沙滩上晒阳光浴。易多言出水,趴在裴继州腿边,泳镜挂在脖上,头发笼在紧紧的泳帽里,显得一张脸又小又俏,说:“下水,戴好泳镜泳帽,快。”裴继州听话,下水时还不忘游泳圈——他那么大的个子,一个不慎溺水,说不定连累的来救他的易多言也呛水。易多言撇嘴:“别拿了,有我在,你还能呛水?我也当过救生员的好吧。”这点倒是出乎裴继州意料,他戴好泳镜,透过泳镜易多言看起来更显小:“你还当过救生员?”“当然啦,考过专业证书的好嘛,差点脑袋一热当游泳教练。”易多言确实有过这种想法,他太喜欢体育运动了,“背靠着我,干啥呢,别愣着了。”见裴继州发呆,他又撩起一抔水泼过去。“我没事,你想做什么。”裴继州乖乖转身。他刚才陷入浮想,他有时候派专业人士跟踪拍照,微博关注,哪怕没加过微信,朋友圈的内容也有人及时传给他。他以为这样就很了解了,足以融入他的生活,共同成长了。现在他才发现,他印象里的多多始终是那个在他家占山为王的小屁孩,与眼前这个活泼好动嘴下不饶人的多多虽然重叠,其实他们两个的生活轨迹完全平行,从未交叉。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对,自欺欺人。裴继州摸了摸鼻子。易多言双手托着他后脑勺,说:“看你坐着挺无聊,我带你漂一会。你慢慢躺倒,全身放松啊,记住一定要从头到脚地放松,当时非凡不会游泳,我就是这么带他在水里玩的。”他有点担心,旱鸭子没有不怕水的,裴继州稍有一点紧张就会失败。路非凡失败了半小时,喝了不知多少水,才能成功漂了一次。水像舌尖一般柔顺,裴继州顺势放松,能感觉到水的随波逐流,后脑勺上的一双手虚虚地托着,仿佛最柔软的枕头。他缓缓合上眼,享受着漂流。从这头到那头,仿佛很久,其实片刻,裴继州稳稳地站起来。过程太顺利,易多言有点纳闷:“你怎么那么放松啊。”“不是你叫我放松的?我放松了还不好?”裴继州说。易多言咕哝一句,潜入水中慢吞吞地游走了,姿势都没之前的灵活矫健了。裴继州分明看见他脸红,觉得好笑,倒退着走,想爬上岸,一不留神手就碰到了人,他赶紧说:“不好意思。”是一对父子,小孩奶奶地叫了一声:“爸爸。”被叫爸爸的男人年轻英俊,留寸头,脸上棱角分明,一只耳朵上还有枚钻石耳钉,紧身泳裤包不住多少,脑门上就差标注“同类”了。“没关系。”男人笑起来,咧出能代言牙膏广告的一口白牙,“你也不会游泳?我儿子想学,可惜我这个做爸爸的也不会。”裴继州习惯寒暄,这人看着也不是寻常人,非富即贵,他怀疑是后者,因而也就热心地多聊了几句。那小孩活泼好动,不惧生人,莲藕般的胳膊上带着袖漂,爸爸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就不甘心,小胳膊腿儿地乱扑腾,溅起得水把两人都浇了一遍又一遍:“爸爸,你看看我嘛,看着我嘛。” 第43章 易多言看见车都郁闷坏了,裴继州什么时候这么低调了?两辆车,八扇车门同时打开,八个男人手持凶器冲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易多言拉起裴继州:“跑!”偏僻的地方坏处就是,躲没地躲。一边是空旷的马路,一边是露天公园,想找趁手得到武器也没有。易多言深谙打架之道,敌强我弱就跑呗,他们到底是没想到飞来横祸,刚跑到草地上就被追上。易多言感觉到风声,赶紧侧头,棒球棍擦着挥下来。以前在网上掐架,身份住址信息被扒,易多言和路非凡又不是没被打过,看架势太像了,但最近他们谁都没招惹,难不成是谁看不惯?看不惯就算了,裴继州可不能伤着。易多言紧紧抓着裴继州的手腕,试图把他护在身后,然而裴继州目标太大,还不会躲,一个不慎胳膊挨了一棍子。易多言脑子嗡的一声,登时疯了,对着那人就是一拳:“我艹你祖宗的!”对方没想到这人那么猛,脸上挨了一拳。易多言抢过凶器,原以为是木棍,没想到是根撬棍:“爷爷的。”想起刚才脑袋后的那阵风,心有余悸,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他立马一棍子挥过去,能打一个是一个。裴继州的确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等他反应过来,手腕上和胳膊都在疼。他莫名觉得手腕最疼,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易多言打人也挨打,回过神来发现,裴继州竟然一拳头把人给揍趴下了!直接趴下!他最多一拳头揍出鼻血,揍趴下了得多大的力。他深吸一口气,反手挡住一人的棍子,手都麻了。旁边遛狗的大爷拉不住躁动的狗,泰迪一点也不害怕,汪汪汪地冲过来,牵引绳都绕到小短腿上。那大爷原本想跑,没想到自家狗学雷锋做好事,见义勇为去了!大爷有苦没地说,一拍大腿,颤巍巍地掏出按键硕大的老人机,清脆的电子音传来:“1——1——0——”小混混不是挨了棍子就是挨了拳头,听见声音,赶紧跑了。泰迪也不蠢,懂得穷寇莫追,冲他们逃跑的方向继续汪汪,喊声洪亮。大爷一看,太好了!电话里女接线员连续“喂”了几声,他立马挂断电话,吹起漏风的口哨:“小心肝儿!快回来呀!”易多言撂下了撬棍,瞧着这小狗精力旺盛,身上几处都疼得厉害,他吸着冷气招手:“来,小狗过来,哥哥摸摸狗头。”泰迪大抵是觉得自己狗头金贵无比,区区一人类何德何能,给了他一个十分相衬的狗屁股,尾巴高高翘起,热情似火地奔亲爹去了。“狗眼看人低。”易多言刚说完,就被人呼噜了脑袋。他的脑袋也挺金贵,敢摸的只有更金贵的裴继州。裴继州骁勇有余,打架的经验为零,胳膊都青了。易多言看见,站着不动,掏手机打电话,趁这会功夫,想关心又说不出口:“没看出来,练家子啊。”“大学参加的拳击社,没办法,不参加社团不给毕业。”裴继州看他嘴角破了,估计是刚才打架憋劲蓄力给咬的,心疼坏了,抬手替他抹掉那点血。易多言瞪他一眼,电话接通了。老穆懒洋洋的:“想通了我也不会去接你。”“滚!赶紧开回来,老子又被打了,就在旁边的公园。”易多言没好气道。老穆一连几声“我艹尼玛”,“转弯了,你找地儿躲一下,别回头被杀个回马枪。”易多言也不躲,又打电话骂路非凡:“你丫最近又在网上跟谁掐架了!老子又挨揍了!”路非凡委屈吧啦的:“我、我没掐,我还想掐呢,都没人送人头。上回掐还是jo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不会是他吧。”易多言神烦:“他最近躲我还来不及呢,不太可能。”“我真没想到啊,咱们最近涨粉挺多的,是不是谁看不惯你了。铁定是谁看不惯你了,都不打我。裴少呢?你不是跟他在一起吗。”“我倒想挨打的是你!他也挨了,我告儿你,赶紧滚回来伺候老子上药。”路非凡顾不得自己“玉女”形象,在地铁上都快哭出来了。太阳毒辣,打在身上伤口都疼,裴继州估摸身上得青几块,易多言气得脸都粉了,正嘟囔着:“别让我抓到真的是你害的。”裴继州指指座椅:“去那边坐着等吧。”“不去,屁股疼。”易多言随口瞎说,打开微博,第一条就是今早路非凡拍的合照,他被辣红了嘴。路非凡开了不知几千倍滤镜把自己美成了一朵花,而易多言就成了香肠嘴,评论一水儿的哈哈哈,要么就是“你不要再玩多多的微博了”“快点放多多出来跟我们说说话”。易多言:“……”裴继州正偷看,忍不住笑了。“笑个屁。”易多言白他一眼,没删这条微博。路非凡替他打理,他骂归骂,也知道感恩。老穆火急火燎地开过来,车都开到人行道上,见两人跟没事人似的,松了口气:“我差点以为你俩缺胳膊腿儿了!”易多言和裴继州正打开后座的门,一动不动还好,动了就浑身哪儿都疼。老穆人前干净整洁,人后就过着猪的生活,酒吧打扫得程亮,他自己的窝狗都不来,这车后座各种饮料瓶包装纸。不过吃完喝完没从窗户丢出去,也算是一种美德了。易多言清理出两块地,关了车门:“别诅咒我们。”“那是,多多哥出马嘛。怎么回事,你俩怎么会挨打?”“我也不知道,回去再说吧。”老穆的酒吧装备齐全,哪家酒吧没有酒鬼打杂闹事,易多言和路非凡是上学掐架,没少言传身教。老穆的身手全靠他俩以及跟酒鬼周旋,从人肉沙包到毫发无损地揍回去,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都化为一瓶瓶红花油抹在身上。酒吧二楼,易多言脱了t恤,顺便嗅了嗅,低头发现裴继州也在嗅自己的衣服,他把t恤丢到裴继州头上,接过老穆递来的红花油拧开盖:“嗅啥呢,脱衣服啊。”裴继州看看易多言,又看看老穆。 第45章 ……他不是这个意思。“你今天运动量那么大,得拉拉伸。”黑夜做掩饰,易多言察觉不到他的异样,“翻个身翻个身,快点。”裴继州乖乖翻身,觉得好像乌龟,还没等他趴好,易多言竟然坐上来了!他有几两肉,裴继州当然一清二楚,一股热流还是直冲天灵盖。没等他烫成热水壶,易多言竟然两手扳着他的脚崴,向上一举。裴继州:“!?”“舒服吧。”易多言得意洋洋,以前踢球就是这么跟人家相互拉筋,“拉对位置,比马杀鸡舒服。”裴继州眯起眼,惬意得仿佛猫,完全不想说话。易多言拉完腿,又用一只脚踩着裴继州的腰,替他踩后背。这真是裴继州这辈子接受过的最粗鲁的按摩,一般开头那一下就能让他下定决心关门歇业,没想到最后还挺舒坦的。“怎么了?这就结束了?”裴继州意犹未尽。易多言累得气喘吁吁,仰躺着,翻了个白眼:“睡觉去,老子累死了。”按摩的比享受的累,按着按着他就开始眼皮子沉沉,还是坚持到最后,尤其是那腰,他按着就解气。不过他越是为了解气地按,裴继州就越舒坦到骨子里,比以前哪一次按摩都强上千百倍。裴继州翻身,恰好清楚地看见易多言抹去额上细汗,是太累了。裴继州哪里舍得他劳累,谁叫他有无限的精力体力,宁愿瞎折腾,还不陪自己,但他是真舍不得。易多言闭上眼,肚子上盖上炽热的手掌。“睡吧。”裴继州忍耐着,轻轻拍了拍,哄他。那声音或是那温度有魔力,易多言睡得很深,仿佛沉入蔚蓝的海帝,在水草和珊瑚间游荡,还有亲嘴鱼会亲吻他的嘴角。……有点痒。但他乐意接受。游泳加上全神贯注的打架,易多言有再旺盛的精力撑不住,一觉睡到自然醒,看了眼时间,都十一点多了。跟纵欲过度似的,易多言别提多郁闷了,浑身都难受,扶着腰下楼找吃的,和刘姨四目相对。尴尬的是易多言,他还穿着睡觉的大短裤,邹巴巴的。刘姨以及广大中年妇女也称之为大裤衩。刘姨是见过大世面的保姆,自然是处变不惊,风吹雨打也巍然不动的。她带着防烫手套,正在掀锅盖,热浪熏得保养得当的脸上挂了水珠,盖好锅盖,他温柔地笑:“少姑爷,早饭在饭桌上。”“哦,哦,好。”易多言用吧台挡着自己,趁机提了提裤子。见刘姨忙活炉灶上的汤去了,他噔噔噔地跑上楼换衣服。刘姨多人精,人前人后都不踩他家少爷底线,少姑爷的身子一眼都不多瞄。易多言早餐吃干面包喝凉牛奶,日日如此,他饿坏了狼吞虎咽半天,才想起来他还从没跟刘姨单独相处过。一般都见不到面,易多言晒伤那段时间,也是有裴继州在,那时候他还觉得裴继州膈应得慌,就没在意这……贵气的保姆。刘姨昨天横扫了chanel,今早少爷要她煲点活血化瘀的汤,材料都是送上门的,于是她来了就没走,见到少姑爷是意料之中。她比裴继州还怕易多言不喜欢她,努力装隐形人,没想到易多言时不时瞥她一眼,像是憋着什么话。易多言喝光了两杯牛奶,忍不住了:“什么是少姑爷,少爷的八代外姑姑?”“是少奶奶和姑爷的缩写,我瞎编的,总要有称呼吧。”刘姨就算是保姆中的拔尖儿,也是“少爷”不离口,这是做保姆的基本原则。易多言怕挂奶胡子,摸了摸嘴角,努力假装没炸毛:“叫姑爷就挺好。”虽然这称呼裴继州知道了得黑脸,但他真心实意地想听一声。刘姨是什么人,立马叫了一声:“姑爷。”易多言神清气爽:“再来杯牛奶。”等他出门,刘姨跟少爷汇报她的少姑爷没了,成了姑爷,还喝了三杯牛奶,多吃了两块面包。少姑爷是刘姨的发明,裴继州当然问过,觉得挺好。姑爷没少奶奶好听,裴继州也不讲究,他有别的事担心。刘姨和易多言是裴继州生命中顶顶重要的两人,他打小就盼着把易多言娶回家占山头,也打小就只爱吃刘姨做的饭。如果刘姨不喜欢多多,裴继州知道刘姨会为了他忍耐,他会抱歉,会对刘姨更好,但如果多多不喜欢刘姨,他没法让多多为他委曲求全。第33章 纹身刘姨的电话是易多言一出门就打的,两三句挂断,裴继州这边思维就发散了,越想越可怕,赶紧打电话。易多言还在车上:“干吗?晚上还想拉伸?”“不是……不不不,我是挺想的。”裴继州快语无伦次了,“你见到刘姨了?”易多言正在脑海里无限循环“姑爷”,美得冒泡,喜滋滋地说:“见到了,刘姨好漂亮,项链也好漂亮。”这欢快的语气,裴继州放心了:“那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她。”易多言问:“我为什么会不喜欢她?”裴继州意简言赅地说了,他七八岁时母亲就把他交给刘姨照顾,但老宅里的保姆都不太喜欢这个专研保养和高新科技的刘姨,所以他早早就把刘姨带出来。不过裴家的生意与时俱进,裴继州接手家里生意时,看好的几个高新科技相关产业,时间证明他的选择是非常明智的。裴继州说:“我觉得是刘姨旺了我们家。”易多言说:“你才是招财猫和福娃吧,唉,招财福娃!招财娃!”裴继州:“……”易多言:“我决定了!以后要叫你招财娃!” 第47章 这俩人一前一后的组合毫无违和感。看对眼的接班开房有挎着揽着,也有一前一后,都没这一对自然大方。老熟人嫉妒死了,拉着老穆八卦:“易多言什么时候也下水了?你个昧良心的不也早说。”“滚蛋,人家在谈恋爱。”老穆没好气道。易多言摸了摸肚皮,说:“饿死了,我打电话给司机吧。”裴继州用可怜的眼神看他:“我让他先回去了,我也饿死了,一下班就过来了。”易多言不吃这套:“饿了不吃,多大的人了,还等着人喂呢。”裴继州真是气急了,低吼:“不让司机跟着,还来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再被人围堵,我看你怎么办!”易多言的确理亏,只能咬牙憋屈,等他找到那几人,非得打到他们住院。回了别墅,吃上热乎的饭菜,易多言收到老穆的消息。【发给几个熟客看了,等消息吧。有戏。】-裴继州见他喝汤都能喝笑,饭桌下轻飘飘踢他一脚:“笑什么。”“没什么。”易多言笑容更盛,故意咧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灯泡都明亮几分,裴继州被这笑闹得有点惊讶有点欢心,埋头吃饭。饭后,裴继州把碗筷丢到洗碗机里,等明天刘姨来收拾。差不多该上床了,他一如既往地抱着笔记本靠床头,临睡前再处理几封邮件。易多言还是一样趴在床上戴耳机打游戏,晾着背,大块的清淤明显缩水。他见裴继州专心致志,眉头拧成川,踢了踢他:“嗨——”裴继州登时舒展眉头:“怎么?按摩拉伸吗?”“你拉伸,我的筋都能被你拉断。”易多言扯着嘴角,眼神像潭深水,勾勾手指,“过来。”裴继州过去,被堵住的唇,接受了一个大胆莽撞的吻,还浅尝辄止。易多言擦擦嘴:“走吧。”裴继州郁闷:“就这样?这就没了?”易多言已经很满意了,要不是看在一起打过架一起挨过揍的份上。裴继州迅速放好笔记本,勾走耳机拿起手机搁在床头,万事俱备,易多言瞪圆眼睛想躲不躲,这模样让人心动。他说:“你不会,我教你。”第34章 报仇裴继州又开发了一个新的叫醒方法,正美得不可方物,忽的嘴角一疼,不甘心地把他吻到快窒息,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易多言嘴里全是血腥味,裤子里还是湿的,在浴室里一面骂王八蛋,一面脱衣服洗澡。以后他每天得洗两回,一早一晚。本来男人就没几个洗那么勤快的,觉得自己不脏就不洗了的大有人在,他一天洗刷自己两回也是够了。骂骂咧咧着,裴继州进来了。易多言以为他也就是上个厕所,然后出去晨跑,反正有磨砂玻璃,也就能看见个弯弯曲曲跟鬼影没差的影儿,没想到玻璃门呼啦一声开了。偌大的淋浴间轻轻松松挤进两个人,易多言顿时脸红如血,不过皮肤都搓红了,再红点也没什么。他自认身材已经足够好,薄薄一层肌肉,四块腹肌,随时能上t台,谁见了都羡慕。裴继州身材更好,这是六块腹肌吧。易多言不经意地一瞄,职业习惯,把这家伙的三围都瞄清楚了。裴继州假装没看见他满脸通红,脑袋伸到莲蓬头下冲水:“今天有个比较早的跨国会议,要顾忌那边的时差,昨晚临睡前才定下来的,正想改闹钟,结果给忘了。”这是在怪自己,易多言也不客气,挠得满头香喷喷的泡沫:“应该是哪个家伙啃得忘我了吧。”“还是因为好啃。”裴继州近来是不太要脸了,低下头,“这么香,以前倒是没觉得,也给我挤点。”易多言抄起洗发露,踮起脚尖,挤他一头:“那么多房间那么多浴室,你非要挤这一间!”裴继州眯起眼揉头发:“我忘了,下回吧。”男人洗澡都特别快,易多言一个人洗还能唱首歌呢,现在只想赶紧冲干净出去。裴继州独自洗也没劲,易多言拿着干毛巾擦头发,他也擦头发,随口说:“你要是出去的话就让司机跟着你,我昨晚也嘱咐过他了。”他见易多言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味,赶紧顺毛撸,“打架也能有个帮手对不对?他是特种退伍的,特别能打。”易多言收回打量他的眼神,可算放他一马,倒是惦记特种退伍的司机。哪个男孩子不想一拳把人揍扒下啊,就像裴继州那样,不过易多言不好意思找裴继州。等他上了车,迫不及待地问司机:“你会打拳吗?”“会啊。”易多言两眼放光:“什么拳?”司机平淡道:“军体拳。”易多言太失望了:“我以为是什么拳呢,军体拳我也会,我还学了两回,高中入学一回大学入学一回。”司机从内后视镜看了一眼,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他不敢教啊,只能假装憨憨厚厚地笑一笑:“那您今天还要去哪吗。”易多言想起早上裴继州的话,知道他是好心,而自己也早就过了叛逆期。谁对他好,他都记着。“我就在公司不出去的,你不用担心。”在公司没事干,易多言算着下课时间给易敏打电话。上回看刘姨带的项链太漂亮了,看牌子应该挺贵的,这回公司给他发了不少钱,想买一条送给妹妹。电话打一遍没人接,易多言锲而不舍地打了第二遍,这才通了。“喂、喂……哥……”易多言疑惑:“你怎么了?生病了?” 第49章 路非凡破天荒地跟老穆统一战线,要了根烟,还假装爱莫能助。易多言只能孤胆奋战,转念一想,他是来为裴继州报仇出气的,虽然没能成功,好歹有想法有实践,如果不是他拦着,就成功了嘛,于是乎又来了底气。“司机呢,你没把他怎么样吧。”易多言扣好安全带,问他。路非凡都被发配到南极去了,不知道裴继州又怎么折腾人。裴继州稳稳当当开着车,随口道:“辞了。”易多言登时火冒三丈,他天天跟司机聊天,感情都培养了七七八八:“你也太混蛋了吧!他不是跟了你好几年老人吗!不是身手好保镖司机都能兼顾吗!”平日里就是惯得太厉害,不知好歹了。这回裴继州可不惯着他了,拿出会议室吼人的语气:“这点就混蛋了!再能兼顾看不住你留他有什么用!不如趁早滚蛋。”易多言赌气:“把他叫回来,我还要他开车!”裴继州斩钉截铁:“做梦!”“你怕我要炒刘姨还眼巴巴打电话,虽然刘姨跟了你久了你不舍得,那个司机你就舍得!”易多言抱臂冷笑,他可算看出来了,裴继州面冷心热,跟他久了,只要没有大错处,不会轻易换人。他不知道,司机大错就在于跟易多言混得太熟,以至于易多言为了他敢大声吵起来。裴继州真是气得无话可说,干脆打秘书电话:“多给他一年工资,让他走人。”“……”秘书,等等,老板您说的是什么?易多言无力地张了张嘴,赌气地看窗外,倒退的景都模糊了,惊觉裴继州怎么那么大的气性。……吓到他了。裴继州一想今天的事就头皮发麻:“就凭你们三个还敢带家伙找上门!以为打过几场架就了不起了,想要你命的随随便便都能要你命!监狱里关着多少冲动杀人!”发过火,他的脾气渐软,还不是实在不知拿这祖宗怎么办。易多言自认是打架专业毕业,十分了不起:“说的跟你多懂似的。”“我当然懂。”裴继州直视眼前的路,宽阔的柏油马路,六道并行,大家各有目的地,互不相干,可这个世道有的人就是容不下对方。他平平淡淡地开口,“第一次也是酒吧,一杯酒,不过我不会随便喝别人递过来的东西,后来是意外得知里面有料。还有一次是在路上,被四辆车逼停,对方掏出手|枪,目标很明确。不过我被司机扑到了,子弹擦过去了。”易多言惶恐地瞪大眼睛,脸刷一下就白了:“你……”裴继州无意吓唬他,只想叫他知难而退,忽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编剧常用的套路,其实现实中也这样。”易多言总是觉得他空有其表,平时只说些闲言碎语,原来都是挑拣着,单拎出能说的。他有气无力地说:“我就是想给你报仇嘛,也给我报仇,挨打都多憋屈啊。”裴继州捏他耳朵,捏完上面捏耳垂,又轻又软,勾起一腔□□,奈何这小东西一直不肯,哄了好几个月才突破铜墙铁壁。他低低地笑了两声:“你说你想替我报仇,我很开心。”易多言脑袋一热,拍开他的手:“老流氓。”红灯下停了一溜烟的车,这个路口要等九十秒,裴继州挂上停车挡,万无一失,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强吻了上去。周遭无数车辆像许多只眼睛,众目睽睽,易多言心里全是被看见了吧,都看见了吧……裴继州还能一心多用,九十秒不多不少,从容不迫地开车:“别操心了,我叫人处理了,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那我的司机。”易多言也趁机讨点好处。裴继州又不糊涂,他就是欺负易多言玩呢,拨通电话:“叫他回来吧,刚才的话不算。”“……”秘书快疯掉了,老板到底在说什么!裴继州保持直行,时不时瞥一眼副驾,勾起的嘴角带三分笑意,深邃的双眼分明在问:满意了吗?易多言不好意思了,脸和耳朵滚烫,扭过头不看他。不过倒也挺顺心,裴继州可算会说人话办人事了,高兴得他晚上一连喝了三大碗汤。最近刘姨天天煲汤,易多言又年轻能吃,什么汤都来者不拒。裴继州特地在刘姨面前夸了几句,哪个厨师不喜欢看见自己做的饭被吃得一干二净,尤其是易多言还有点挑食,这可把刘姨给高兴的,变着法儿煲汤。“这是活血化瘀的汤吗?都这个点了,我怎么睡觉啊,你有安眠药吗。”饭后,易多言燥得慌,一颗心仿佛要冲出胸腔。他画图也没了耐心,打游戏快把手机掰断,还冲了冷水澡,只想化为脱缰野马冲出去夜跑十公里。裴继州靠床头工作,瞥他脸蛋红扑扑的,分外心动。可面上仍旧八风不动装大尾巴狼,淡淡地说:“我叫医生送点过来吧。”易多言赶忙阻止:“我就是说说!算了,我去跑步。”别墅里有个迷你健身房,裴继州经常用,易多言敬而远之。他觉得健身不如约朋友打球游泳,可能是裴继州太寂寞了吧。一个小时后,易多言托着疲倦的身子回来,他又冲了澡。男人就没有几个喜欢洗澡的,觉得自己香到无法出门,短发半干不干的,把自己像沙包一般往床上一丢:“啊——”裴继州吓一跳:“怎么了!”脑力劳动太耗精力,他揉揉眉心。“没事,舒服多了。”易多言保持脸朝下的姿势,一点一点地挪,脸深深地埋在松软的枕头上,洗衣液残余的气味芳香惬意。刚才他都有反应了,这会儿耗尽体力,可一颗心还在胸腔里砰砰乱跳。他肩胛骨上的淤血褪去不少,像淡淡地沾染一星半点青色染料,让人忍住想替他擦干净。裴继州干咽唾沫,性感的喉结咕咚一声,转身把笔记本搁在床头柜,轻声道:“睡吧。”易多言欣赏他的日常习惯,喜欢体育运动和健身这点于他也挺相配,至少都习惯早睡早起。只要裴继州别用那特殊的方法叫他起床,一发把他弄清醒,打鸡血似的,他自己还能睡个懒觉。关灯后分外安静,这地毕竟不同于城区,连蝉鸣都少。易多言始终一动不动,像只躺尸的夜猫子。一张床两个gay,隔着点距离就跟八丈远似的生分。都同床共枕那么久,他从未有过今天这种别扭,怎么回事!他转了个身,发现裴继州也没睡,睁着眼睛看他。难怪了,罪魁祸首在这。他没好气,嘟着嘴:“还睡不睡了。”“想睡你。”裴继州正正经经地开口,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与争锋相对的薄唇,光泽滋润。换做平时易多言有的是理由把他怼回去,然而裴继州也出招了:“都那么久了,你还生气吗?” 第51章 雪白纸袋上的简易logo代表着昂贵,易敏愕然抬头,忙推回去:“哥我不能收你的,这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易多言面无表情,不由分说地推回去:“不要我就直接丢了,你告诉我,到底在瞒我什么。”易敏在桌子底下搅着手指,心里一狠,所幸说了:“哥!对不起!”猝不及防的,易多言一颗心差点被吓得跳出嗓子眼。“之前我偷偷给裴哥打电话,是我鬼迷心窍糊涂了,我也想在家里举办生日宴会,我也想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竟然想要不就顺爸爸的意思。我、我想裴哥喜欢你,愿意为了你,什么都肯做……但是、但是……”易敏仿佛要把连埋进胸膛里,如此羞愧。这两人明明互不相让争口舌之利,可言笑晏晏间,她根本无从插嘴。或者说,任何人都插不进去。他爸的意见,易多言还记得当时的膈应,但他现在确实不在乎。易咏想掌握的,不过是那点钱,他现在都能千百倍地赚到。裴继州有商人的精明,但也有为人处世的严格原则,他会步步为营地给他下套,但有些事,他不会做,就一定不会做。易敏听见一声满不在乎地轻笑,诧异地抬头。易多言笑得睁不开眼:“我当是什么事呢,你还小。”换做是他,天天看着双胞胎哥哥是个宝,自己在家里连容身之地也没有,早就嫉妒到肝儿颤了。“你不怪我?”“这没什么。”易多言说,反正裴继州也不会理你。易敏咬了咬下唇,干脆一股脑全说了:“还有一件事,爸爸和妈妈吵架了,分居了。爸公司里的会计是妈的小姐妹,其实爸虽然把你送出去寄宿,每年通过公司账户拨给你的钱都不少,但都被妈私下克扣了,爸已经把会计赶走了。妈怕你说出去,给你留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正好的,也就导致你们两个这么些年不和。妈她真实太可怕了,是她对不起你。”她这日子躲着不敢见易多言,也不敢回家,她原以为错在爸爸,没想到她妈十几年前就在挑拨离间。是的,她妈不仅想给二哥争取利益,更想把她和大哥都摘除干净,不让他们分走一分钱,以至于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划为敌人。易咏满脑子都是钱,裴家要这个孩子,他怎么敢克扣易多言的生活费?当然是给足了的,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有人在挑拨离间,十几年过去,矛盾根深蒂固,早就无法磨合了。易多言想这女人真精明,可能学心理学的,一个几岁的小孩子,一个是一根筋只认钱的老男人,竟然全叫她控制在掌心。不过也无所谓了,易多言摇摇头:“没谁对不起谁,我是真不在乎这些了,过去都过去了,他当时要是对得起我妈,我也不会针对他。算了吧。”“哥,你真大度。”易敏这些日子悔得肠青肚烂,总觉得失去这个哥哥了。“我不是大度,就是有一天你会发现,当初别人给你设的绊,其实一脚就能跨过去。”易多言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这里面的东西是想留你在宴会上用。”“那当然啦,平时哪好意思带这么贵重的首饰!”裴继州奶奶会在十月底举办寿宴,老寿星这几年都在瑞士疗养,飞来飞去对身体也不好。寿宴上根本不会出面,不过是裴家多年来的习惯罢了。饭才上来,裴继州电话就来了。“你去大学了?”易多言记仇,一开口就没好气:“知道还问?”裴继州明白他和司机通过气,自知不占理,他就是想吓唬吓唬他,平时在自己面前怎么尖锐怎么张牙舞爪都没问题,他总不能把他关在家里只对自己笑。自知理亏,裴继州干脆另辟蹊径:“知道什么?唉,我天天早起开会,睡眠严重不足。”易多言瞬间无地自容,警惕地瞥了眼易敏,发现她正瞠目结舌,这下更是气急败坏,站起来大阔步地朝外走。“老流氓,你说的有一句是真的!”易多言低声骂,走到露天庭院,四方的小院里铺满鹅卵石,这下又得警惕别被听去了墙角,“我以为你把他辞了!”裴继州语气轻快:“确实有这个想法,当时被你气的。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把坏消息传达给他,又被你哄好了,就干脆不辞了,不过是他自己不知道差点失业的事罢了。”他似乎在喝东西,听得见陶瓷轻轻敲击的声响。这话太严谨,没破绽,易多言无力地张了张嘴,哑口无言。裴继州又问:“你要告诉他吗?你亲自告诉他比较好,算是给他个警告。”“我傻逼啊!”易多言后知后觉,踢了脚鹅卵石,“他一直跟着我,这会儿还偷窥我。我问你,什么时候搞定!”裴继州嘴角勾起微笑,伸手拿过一旁的文件:“老婆吩咐,当然要加急,你认识一个叫欧原的人?”易多言看起来什么都满不在乎,其实脸皮薄,平时看个小片都得三番五次检查门有没有锁好,还担心声音被听见。那声“老婆”彻底把他招惹了,以至于脑袋一热,完全忽略了后面的话,几乎咆哮道:“滚!”裴继州听见嘟嘟的声音,不觉得笑出声,少加糖的咖啡都品出许多甜味来。他看着欧原的资料,还是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找易多言麻烦,以至于欧原随便跟小弟提了一句,小弟就上了心,跟手下的人一提,就自愿跑腿。这样更好,他出手针对欧原,欧原也不会怀疑到易多言身上,能把他债吹干净了。这年头的娱乐场所哪还有干净的,随随便便就能找个理由关门歇业,何况这姓欧的生意确实不干不净。这个姓欧的就是易多言在发布会上拍裸|照的那位,易多言没往心里头去,那照片看着辣眼睛,过两天就被他删了。这个人也被他从脑海里一键删除。私房菜馆闹中取静,服务员来来回回都不敢发出大声响,易多言这一声引起众怒,惹来经理。经理看见易多言,明显愣了一下,原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土大款,可想到是个面目清秀俊朗挺拔的少年,举手投足还带着无法染指的贵气与疏离。他话到嘴边竟然全咽了回去,小心又客气道:“这位先生,您是哪一间的,外面炎热,早点回去吧。”易多言摆摆手,自己回去了,对妹妹说:“你先吃吧,我去结账,不陪你了。”易敏急急忙忙拽住他:“哥,我知道错了,你可以讨厌我,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生气,也不从没讨厌过你。你没做错什么。”易多言轻声说,出去结完账,大摇大摆地走了。第37章 言尽于此裴继州怎么也没想到秘书会汇报,有个叫易多言的在等他,不是同名同姓?秘书笑了笑:“应该就是您办公桌上的那位。”这正好提醒他,裴继州把照片和一应不方便的东西都收进抽屉里,抽屉刚关上,门就被踹开了。这是自打公司落成,由他父亲管理时不得而知,反正是自打传到他手里,唯一一个胆敢踹门的人。易多言敏感,看看秘书,又看看裴继州:“怎么了?” 第53章 当时搁置的原因在于,对方是根硬骨头,软硬不吃。哪怕吃糠咽菜,还保留为艺术献身的最后一口骨气。其实也不是没法办,主要在于裴继州不屑用拙劣手段敲断脊骨。这也是一家老牌服装企业,在周围所有老牌企业都如雨后春笋崛起的今天,依旧默默无闻,不过持有人享有国际盛名,有国际大腕的粉丝基础,就靠这些苟延残喘。裴继州当时想收购下来当新婚贺礼送给易多言,奈何没拿下来,这太跌面儿了,他还勒令谁都不许提。最后退而求其次,把易多言送到姚家控股的服装公司旗下,现在忙成这个鬼样子,他也正好把人干干净净地摘出来。卧室里,时间指向凌晨。裴继州受不了了,趿着拖鞋去客房,扒拉房门:“睡觉吧。”易多言趴在不大的写字台上,挑灯夜战,脸蛋经由台灯的光滋润,眉眼也如被有意描画。他揉了揉脸蛋,不乐地说:“自己睡去,再多嘴,我就睡客房了!你以后都自己睡吧。”他对手中的事很上心,就是这种认认真真的态度直戳裴继州的小心肝儿。裴继州讪讪地关上房门,还是等拿下来再跟他提吧。第38章 遗产现在的小年轻都不爱打电话,易多言自打和裴继州有了不可描述的关系后,每个月都要多出几块钱话费。易多言刻意换成微信,裴继州依旧不察,该电话电话,该短信短信,行事作风都跟老人家似的。当一串八位数的阿拉伯数字在屏幕上亮起的时候,易多言只当是裴继州,想也没想便接通。“你好,第八人民医院住院部。”“什么?”易多言在公司,当着来来往往的同事的面跳起来。那头是毫无感情的口吻:“易咏是你父亲吗?”易多言心中警铃大作:“是,我爸怎么了?”背景中有阵阵骚动,快步行走、生理盐水袋碰击的沉闷,说话的这人口吻依旧不冷不热:“他住院了,内科。”吧嗒一声电话挂断,易多言吓得不轻。司机在车库玩手机,他砰砰砰地敲车窗,唬得手机掉刹车下,待看清是谁,忙解开车门锁:“你怎么下来了。”“八院,第八人民医院,快!”易多言连滚带爬地上了车,一股冷气嗖地把他包裹。他没妈了,该不会又要没爸了?司机察言观色,不敢说一个字,一路风驰电掣,插超灵活,没给“司机”这二字丢脸。易咏安安稳稳地躺在两人间的病房里,面色红润,胖了一圈。另一个床位铺盖齐整,两张病床之间还站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脑门上就差刻“律师”二字。住院部的电梯又慢又挤,易多言直接放弃,从消防通道一口气爬到七楼,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易咏脸上的红润比他还健康,易多言顿时觉得一颗真心喂了狗,靠着门框喘匀乎气。两人在商量什么,突然被打断,一齐望他。律师直起身,看起来挺书呆子,说:“这位是大少爷吧。”易多言不客气地来回扫视两人:“我还以为你病危,差点去icu打听!”“你咒我死呢!”易咏骤然发火,被律师按回床上,气愤地指着他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的好儿子!整天巴不得我死呢!”易多言瞥见床头的纸,是糖尿病,就这幅生龙活虎的样子应该什么事也没有。他翻了个白眼,“叫护士把我骗来干嘛,没事我回去工作了。”“你那叫什么工作?花里胡哨的像什么话,能赚几个钱?正儿八经的工作不去做,挣点小钱就觉得自己了不得!”易咏数落道。易多言扭头便走,易咏骤然大吼:“滚回来!”住院部只有细碎的忙碌声,大开的病房门毫无隐私可言,来往的都听见了,病房里病人探出头来看,还有护士不加掩饰的目光,期待好戏登场。易多言这会脸皮正薄,一跺脚,拐回去,重重地关上门,摊牌:“您有事说吧,我听。”易咏算是找回了点面子,虽然这儿子依旧看不顺眼,转念一想,俩儿子都没顺眼的,这个还算能看。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对律师使了个眼色:“我前不久立了份遗嘱,还瞒着你阿姨,你也谁都不要说。公司归你弟弟和阿姨,存款和珠宝你和你弟均分,房产都归你。我先把房子过户给你,公司就先让你弟弟接替,你签个字。”他越说越得意,好像这样就能简简单单地挽回了一亲儿子。难怪这些年来处处跟他对着干,原来是没给够钱,大不了把从小到大的份额都一并补上,这下可是几十倍的,还能不满意?律师适时得拿出一份文件,递过来。这种分法,相当于把家里的资产一分为二,易多言直接分走一半。他虚虚地推手,并不接,捏着卫衣兜帽上的绳子,冷不丁地问道:“我妹呢?您三个孩子呢。”易咏毫不在乎:“嗨,一女孩。”易多言的目光尖利,“这样吧,你把你那些固定资产和流动资金什么的,均分三份,小敏那边也来一份,这字我立马签。”易咏又来气了:“爱签不签,你不要就什么都别想要!别回头又来说我苛待你!”“我没说过您苛待吧,您没事别老臆想那有的没的。”易多言扁扁嘴,双手插兜。他这卫衣穿了有几年,这几年个子也拔高了十厘米,卫衣明显小了,动作让他像个小孩,“钱和房子我都不要,您自己心长偏了,把那么大活人当隐形。再说我不还有一房子吗,市价不挺高的,政府早就想收购了吧,这个一卖,比您留给我的还多。”他没理会易咏脸上的一阵青一阵白,说不想要也不是一时逞强,不再废话,转身便走。那一瞬间的侧颜,特别像那个女人,隐约间两人的眼睛重叠,时光倒转。那女人过去许多年,易咏第一次怀念她,倒不是他生而薄情,只是总觉得死人已死,远不如哄好活人重要。只是没想到,活人会千方百计地算计他。他急急忙忙地吼:“别让你阿姨知道房子是你的!知道了你就一分钱都分不到了!”易多言直接到了停车场,司机见他一脸崩溃,还问:“怎么?没事吧。”易多言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去龙山。”从市区到龙山公墓,开了一个半小时。过程中谁都没有多嘴,司机悄么声地观摩,易多言脸色逐渐恢复常态,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到地方,易多言在山下买了盆菊花,见司机没跟上来,问:“你不上去?”司机摆手:“不了,裴少吩咐过,不必再那么小心。”易咏买了双墓穴,当初说是死后同穴,后来再娶,估摸也想跟新妻同穴,易多言倒是想这下正好能留给他用。黑白照片风雨多年,有些模糊,依稀残存些若有若无的影子,让人能联想到生前定然是个大美人。易多言扭扭捏捏地把菊花搁下来:“妈,我第一次给你买花,没带水果,山底下的不新鲜,我看着都没食欲。我说把你的房子卖了,你别托梦给我,我是真不想要。本来就没了你,住那么空荡荡的房子也难受。” 第55章 秘书不好意思地笑笑,哪里敢嫌弃,说好闻又未免太拍马屁,骑虎难下。中央空调二十四小时循环通风,老板不主动说要开窗,没人敢动办公室的任何摆设。裴继州翻看文件,假装漫不经心:“这是爱情的味道。”秘书:“……”还真是不要脸。裴继州嘚瑟够了,好歹有点良心,知道狗粮不宜撒多,挥挥手放秘书走了。电话叮嘱刘姨煲汤记得保温,今晚都要加班。这晚他加班到九点半,办公室里爱情的味道散干净了,回家继续享受爱情。结果别墅里冷冷清清,只有刘姨保温的汤。裴继州郁闷得原地转圈,他想要爱情时效是二十四小时,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差。易多言短短几天,在公司里已然像个吆五喝六的小领导。他公私分明,自掏腰包请吃晚饭宵夜和鲜榨果汁,虽然还没加薪升职,俨然已具威严。合作的公司不靠谱,令易多言想起来跟路非凡租房子那段时光。房东的房子像鬼屋,墙皮掉得跟头皮屑似的,还推说人家都不能住你们怎么不能住,不管修。两人啥都不懂,雇工人铲墙皮重刷,那是见识了各种不要脸的延工借口。易多言是练出来了,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商量和转圜的余地。他不点头拍板,别人只能继续修删改添。后来他也累到直打哈欠,准备去茶水间泡杯浓茶。“真是的,以为自己是谁,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佬吗?哈哈哈——”“你别说他那样子真像猴子,咯咯咯,胳膊那么长。”“唉,你们别说,他平时坐的车是真好的,就那种看起来不起眼其实一千多万的车,还有专属司机!我还想跟司机搭过话呢,他都跟我透露了呢。”“他怎么肯跟你说呢,我去问都不理我,唉,是吧。”“哎呀还不是看上我了,我跟你们实话实说吧,就是被包养的,包养好多年啦,难怪一来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嘛。”易多言心想这群人脑洞还挺大,你们能撬开司机的嘴?他跟司机胡吹海侃几个月,都不敢这么说。茶水间里,易多言突然出现,吓得一众人噤若寒蝉。他目不斜视地泡了杯茉莉花茶,走出去后又走回来,拽着茶包的绳子,面无表情地说:“对了,我改主意了,这份方案我明早上班前要看到,那时候还商量不出合理的解决方案,就换合作公司吧。”员工私下拿点无关痛痒的回扣是各行各业默认的,按理说这时候不会更换合作公司,但佛爷的要求太高,时常不按常理出牌。这下保不住回扣,还保不住“合作愉快”的共赢关系。易多言回到别墅时已经过了凌晨,走廊卧室留了灯,他蹑手蹑脚地关上主卧的台灯,草草在客房洗漱好就睡了。临睡前还要感谢刘姨,留了汤,被褥也没收,这是知道他可能会用嘛!裴继州一觉到凌晨两点,旁边依旧不见人影,怎么那么黑?他琢磨出不对,走出房间,走廊也熄灯了,铺着窗外云和月的影。他想也不想,特精神地进了客房,掀开被子直接上床。整个过程跟梦游似的,抱上一具暖和的身体,睡魔才回来。早上易多言蜷缩成一团,身上仿佛重重压了几十床厚实的棉花被,想着我这风姿绰约的大长腿正好派上用场,想到便做到,抬脚就是一个猛踹。踹上才察觉到脚感不对,为时已晚。刘姨正在做早饭,煎油滋滋的生煎包,头顶陡然传来重物磕在实木地板上的声音,感叹现代年轻人晨练的节奏步步紧逼,瞧着动静,公园里武林高手似的老大爷快要落伍啦!易多言迷糊:“你怎么在这?”裴继州不知道他是问自己怎么在地板上,还是怎么在客房。早起有点冷,他重新钻进被窝,抱牢了:“一大清早抱着老婆再暖一暖,连早饭都免了。”这下易多言彻底醒了,眼睛也睁圆了,满打满算没睡过六小时,却精力旺盛:“那晚上也一并免了吧。”“别,三十不到就憋死了。”“年纪轻轻都还活得好好的,你完蛋个毛线。”易多言艰难困苦地抽出一只手打哈欠,大学室友有四川和山东人,一寝室的普通话都得跑偏,“猝死的都是年轻人,我们年轻人是有底线有节操的!手拿开!人滚开!”他蛇一般奋力扭动,“嘴也离我远一点!”“——不!许!啃!”生煎包都透心凉,皮也软了,裴继州还有精力晨跑,易多言比面皮还软绵绵地趴餐桌上,看时间,心想公司里那群人该敲锣打鼓庆祝了。希望一上午的时间能给出个满意的方案吧。快中午时易多言才来到公司,刚下电梯,就被昨天那几个人团团围住。他以为是最新的方案,可递过来的文件还是昨晚那个,连个错别字都没改,更别说特意指出的问题。他阖上文件,冷冷地看着几人。其中一个留着大波浪卷发叫张月琦的女人说:“那边公司说这个就是最后方案,合作那么多回了,你——他们都懂的,其实这样就可以了,能实行的。”“你说的行了就是行了?”易多言快被气笑了。张月琦抱着文件夹,像抱着火炉取暖:“你自己去商量吧,我们是说不通了,你觉得你有本事就让那边再换,一而再再而三的浪费我的人情,都是平起平坐的凭什么啊。”有人拦着她:“你别说了。”“我说两句怎么了……是说他了嘛!我容易吗,我都二十九了,过了年虚岁三十了,好不容易有一个看上的,这下他一定讨厌我了……”易多言:“……”他莫名其妙,怎么还哭上了。不过他也挺大男子主义的,打小就知道,把女孩子惹哭是罪孽。公司里八成都是女性,剩下两成几本都是gay,都不用明令禁止办公室里安恋情。加班熬夜是常态,想谈恋爱的确挺难,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哄她。有人对易多言解释:“她喜欢那个公司来接洽的人,一直主动负责,追了有一个月了?女追男隔层纱,这不就差一点吗,现在你天天找他们公司的麻烦,人家该不高兴了。”易多言无奈地扶额:“行行行,这坏人我来做。你把那人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叫什么。”“好像姓姚吧,是姓姚吧。”张月琦一抹眼泪,脸上五颜六色,理所当然地把文件递过去:“对,就姓姚,身高一米八八,他中午还要过来呢,你记得跟他说是你不满意,我可不给你背锅。我先去找美妆的化个妆。” 第57章 裴继州睨着他,不冷不热道:“我不会做出破坏自己家庭和谐的事。”姚淮翘起二郎腿,颠了颠,可在他看来,裴继州把易家产业牢牢空在掌心这点就很卑鄙。当时他一回国,发现易家只能彻底依附裴家,他都替易多言叫屈,乃至再后来的结婚,在他眼里,易多言不过是强颜欢笑虚与委蛇,他一定能把他救出火海。姚淮说:“我只是想让你回他消息,这不过分吧,回他‘好的’‘知道了’都行,你对他而言比心理疏导和药物都管用。他还剩下两场音乐会,全球巡演对他太关键了。”他用食指点了点文件夹的封面,裴继州的不动声色让他心火上涌,“我保证不卡,不使绊子,还积极宣传,督促他们好好干。”裴继州缓缓开口:“你们家在我这,还有信用可言?”桩桩件件,不用说出来,也已经上信用黑名单了。姚淮猛地站起来,语调尖锐:“可以签合同,我现在就让律师过来起草。我就那一个弟弟,还是说你老婆小心眼!他们连情敌都算不上!你还顾及什么!人命关天!”他重新坐下来,大口喘气,放缓语速,“我也可以亲自去解释,去求情,只要你老婆放我弟弟一马。”这都易多言说成罪魁祸首了,裴继州蹙眉反问:“他知道你是谁?”姚淮摇头。裴继州说:“我以后会回他消息,仅限于此。我还要易多言进公司签署的劳动合同,要多加一条,合同在年底结束。”他不喜欢姚家兄弟,但也确实无法袖手旁观。原本姚家的事就是颗定时炸|弹,这下掏空了更好,万无一失。“无关紧要的东西,回头我叫助理直接送过来。”姚淮无所谓地摊开手,瞬间明白了裴继州的意思。他是想让易多言忙完发布会后再解除劳动合同,太有意思了,原来还是养金丝雀啊。不过这只金丝雀,迟早心甘情愿地飞到他的笼子里。第41章 西装“这件好看还是这件好看,还是那件好看?我身上这件呢?”路非凡的房间里摆满了规规矩矩的西装,放眼望去,粉红色的屋仿佛被无情地泼了几摊墨。易多言趴在床上画图,全程冷酷脸,闻言抬头,笔尖在屏幕上随便一点:“这件吧。”路非凡喜滋滋地换衣服:“这件吗?的确挺好的嘛。”视频本来就不清楚,路非凡这个不自知的,被女朋友拔了wifi,还用流量连线。每当他女朋友回国,易多言和老穆都会很默契地不理他。连才搬过去合租的小林都觉得大祸临头,私底下问易多言,他是不是应该搬走。路非凡那女友,视全天下所有女人和gay为公敌,并单方面认为路非凡应将所有男人视为公敌。话应该从易多言没暴露性取向、而老穆一早就声明自己是gay说起,路非凡的女友看老穆的眼神就变了,五成鄙视五成防备,看易多言的眼神就跟防色狼似的。那个时候易多言和路非凡的合作事业如火如荼。后来老穆想拉个人同甘共苦,毫不人道地把易多言暴露了,两人就一齐被鄙视了。小林的出现,让路非凡挨了一晚上骂:你怎么就那么招gay?你找我是不是为了掩盖性取向?你是不是想让我当同妻!易多言才哄完小林,没事的,租客还有俩深柜呢。而且路非凡他女朋友口不对心,巴不得多一个喜欢路非凡的,她也有理由闹。路非凡这个小傻逼,完全沉静在鸡飞狗跳的爱河里,无法自拔。路非凡换好衣服,在试衣镜前扭来扭去:“这件是真好看,我刚才就喜欢这件……唉裤腿是不是短了点,不太严肃啊。”裴继州在外面敲门,“多多?”易多言赶紧把手机一卡,让他进来,转头一看,裴继州怀里抱着两件西装。裴继州眼底放光:“我看你拿出来这两件,是准备穿哪一件?我们穿一样的。”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情侣装?当时为婚礼定做喜服,易多言被裁缝上门量过。裴继州眼光也就那样,应该是大手一挥,所有布料都来一件。衣帽间里挂了不少明显是属于易多言身材的,以至于还有件苏格兰格子风,被他收在角落里,准备以后养猫猫狗狗拿出来垫窝用。易多言不为所动,继续看画板,淡淡地说:“没想好。”裴继州瞥他趴着时特别翘的屁股,说:“那我都带上。”家里的宴会他是主角,这几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回来时也尽是深夜,易多言早就睡熟了。一连几天如此,他有点安耐不住,两三步走到床边,按着易多言,狠狠亲了一口。分开的时候,呼吸乱了节奏,裴继州不舍得放开他,可惜不给亲了,只能带着点委屈地叮嘱:“我明天一早就过去,你别去那么早了,什么时候不忙了再过去。不过一定要去,我有惊喜给你。”易多言:“!?”他不是很想要,上次一声不吭把他接到别墅,什么“惊喜”,惊吓吧。他想摇头,可惜脸被裴继州捧着,这么一来显得他脸上多了点肉,还被按着点了个头。裴继州走后,易多言只能期待路非凡已经挂断通讯,结果一看,路非凡在那边捂眼睛。易多言没好气地咳嗽一声。路非凡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唉呀妈呀,太能黏糊了。”易多言被他夸张的口吻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白他一眼:“挂了吧。”“不!我不挂!”路非凡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盘腿坐在地毯上,举着手机挑了个完美的角度,“什么惊喜啊,该不会抱个孩子叫你喂奶吧。”易多言吼道:“滚!”路非凡哈哈大笑,紧接着那边传来开门声。“你在跟谁聊天呢?那么开心。”“我爸妈,帮我选衣服呢。”路非凡赶忙挂断电话,脸上的慌张出卖了他。不过他女朋友也不揭穿,反倒是欢快地说:“明天的宴会吗?我昨天买好了裙子,正好戴咱妈给买的首饰。你带回来的西装都太素了,你们男人就是不会买衣服,你看看你柜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还给你买了钻石的领带夹,正好配着带。”路非凡哭丧着脸:“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不能去。我也没办法啊,人家请帖只送了三人份的。”女友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过她无所谓道:“我都给你买礼物了,你就把我带进去呗,谁参加宴会不带女朋友啊,肯定允许的。”“昨天不是跟你说好了,买东西就不去的吗。”路非凡没想到现在又旧事重提,难道要他走关系,找易多言再要份请帖吗?他怕,那浑厚的声音,他一想就忍不住腿抖。“你抖什么。”女友嗔道,“哎,要不你把妈的那份请帖给我用呗,爸的就算了,我不好意思。”路非凡看了她一眼,难得很聪明的想通了此刻说“我妈也不会给你”这种大白话是不正确的,而且那是我妈!我唯一的亲爱的妈咪!不过除了主动喊妈这件事,让他吃醋,他也挑不出别的毛病。易多言去的不早不晚,还在门口故意磨蹭了很久,急得路非凡和老穆都在里面给他打电话。 第59章 路妈今儿对路非凡就特别不待见,挎着易多言和老穆:“走,咱们三儿一边玩去。唉多多你怎么搬出去了,你在还能看着臭小子,不过这样也好,她要是烦你怎么办。臭小子跟他爸一模一样,脑袋一根筋,遇上个好女人就算了,遇上个那样的!哎气死我了。”易多言喜欢这个阿姨,也想叫妈。老穆说:“像路非凡这样认定你就是你的男人也独一无二了,改明儿在蜡像馆也给他立个像呗。”易多言倏地想起,裴继州不正是这样吗?他一想起这人,抬眼一瞧,裴继州站在人群中央,正严肃地说话,时不时瞥他一眼,眼神中含着殷殷期待。裴继州见易多言终于一个人了,三言两语把周围的人撇开,他身边的人也都识趣。都是相同的墨绿色西装,但穿在易多言身上,经由大厅内暖色调灯光相衬,五官精致到极点,尤其是那双黑眸,几乎在闪光。漆黑的发色和晶亮的眸子,还盈盈的笑容,太衬了。裴继州发现他词穷了,半天才说:“累了就上楼休息一会,你知道我的房间在哪。”易多言以前没少过去玩,裴家自家的家宴来的都是亲朋好友,以及有生意关系的,不少人带着小孩。但那时还是小屁孩,真心实意地把裴继州当和善的大哥,现在想起来他过得还挺危险的。“那我去了?”易多言小心翼翼地试探。果然就听裴继州低声说:“我妈想见你……”易多言果然回来了,见裴继州的妈?单是想想就害怕。裴继州的妈曾经是名扬海内外的明星,嫁进裴家后就息影了。裴家上辈人斗得腥风血雨,裴爸爸深受其害,手握大权后只敢要裴继州一个孩子,老婆意外怀孕,无论如何都没能改变这个男人的想法。易多言关注过裴妈的微博,无非是旅游和买买买,至少对丈夫和儿子都是满意的。如果裴爸还有其他孩子,易多言见就见了,无妨的,但他勾搭着裴家唯一的儿子,虽说管家保姆的态度都很好,但毕竟都是打工的。易多言想象力丰富,换位思考,估计会被掐死。易多言脸色很不好看,裴继州只能装视而不见,劝说:“妈妈要给你戒指,我之前就问她要过,她说我们能相处三个月以上才行。但她不肯给我,非要亲手给你。”“哦。”易多言艰难地点头,他自己就是个拆家的,裴继州是个不顾家的,裴妈的担心真没错。在裴继州期待的目光下,易多言只能一步三回头地上楼,熟门熟路地找到房间。裴继州是上小学后才搬出去的,大概有十来岁,房间还保持当时的风格,书架上摆满童话书。除了床换成大床,还有个乱入的迪士尼公主风衣柜。裴妈受不了儿子反复催促,没多久就上来找人。豪门阔太的日子很满意,丈夫不养狐狸精,儿子也成材,还有没有七大姑八大姨。仅有的不满是丈夫不懂情趣,以及儿子无论如何都要娶一个男人。这个叫易多言的男孩的确很好看,盘靓条顺,随便投资点都能大红大紫。裴妈看着他,果真想厌恶都厌恶不起来,难怪儿子从小就嚷嚷非他不娶。原以为儿子长大成人,见识到女人的好,就会难为情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当真,还一直等着。易多言大四那年,裴继州突然请人策划婚礼,声势浩荡,还不让任何人打扰易多言完成学业,以免耽误良辰吉日。不过裴妈不担心,裴继州是单方面热度,这件事没谁比她更清楚。全家都在哄裴继州,从小哄到大,谁没在儿子小时候哄他长大后娶个漂亮媳妇?但也没有谁会像裴继州。事已至此,她给儿子定了三个月的期限,觉得可能用不了三天就会人仰马翻,到时候儿子还不回心转意?这岂止是三个月。裴妈不得不把戒指盒搁在书桌上,她只有这么一个无能忤逆的儿子,轻声细语地说:“这是继州要送给你的,他奶奶传给我,我也要传给他。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这孩子从小就比别人强势,为难你了。”易多言一愣,她也知道?裴妈非常美,和他妈妈同属鹅蛋脸美人,家中美满风雨不惊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他忍不住想,妈妈如果还活着……裴妈见他眼眶通红,讶然,摸着他的脸:“孩子你怎么了?继州为难你了?你想走,跟阿姨说,阿姨劝他,他其实特别听话。”裴继州有多听话,易多言清楚,估计他作天作地,裴继州都会微笑并鼓掌。他抽抽鼻子:“我想妈妈了。”裴妈也忍不住激动的情绪:“我也想她,前段时间还去看她。我和她是好朋友,后几年我就出国了,再之前你太小,记不清了。”易多言的妈妈是急性淋巴瘤,从发病确诊到死亡,前前后后四个月。易多言的童年记忆起始于那恐怖的黑色四个月,之前的事的确记不清了。“不说那些伤心事了。”裴妈揉了揉易多言的脸,指腹很凉,指甲很尖,仿佛刀背划过细腻的肌肤,语气却很温柔,“瞧瞧你,长大了,那么帅。”她和易多言聊了几句家常,如果没有某件事,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喜欢这个活泼少年。易多言还问她:“怎么用这么女孩子的衣柜?”裴妈笑起来:“你是不记得了,就这个衣柜,继州把你藏在里面。你失踪可把我们吓坏了,他还睁眼说瞎话没看见。那个时候还没装监控,最后发现他拿平时不喜欢的零食进屋,才找到你,他爸还抽了他一顿。他不知道我们有多伤心,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又那么优秀,所以他的一切决定做爸妈的都必须接受。多多,你告诉阿姨,你想让你妈妈伤心吗?你妈妈泉下有知,会原谅你吗。”一把温柔刀,易多言终于明白。小继州对小多多说:“你别回家了,跟着我有吃有喝,还可以喝可乐,天天喝。”小多多两岁多,脸上婴儿肥不明显,比他见过的所有男孩都秀气。小多多蹲在地上滚橘子,扶着桌腿站起来,仰起头:“我还要吃蛋糕。”小继州拉着小多多回到卧室,打开迪士尼公主风的衣柜,想了想,又把床上的被子抱过来垫进去,牵着他的手说:“好了,你在这等一会,等你妈妈走了就好,我去给你拿吃的。”小多多好奇,左摸摸右看看:“我要等多久?”小继州冥思苦想:“应该不会太久,要不你睡一会吧。等你醒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小多多咧嘴笑,露出稀稀拉拉的牙齿,猛点头:“好。”小继州去厨房切了块蛋糕,又拿了可乐。这个时候佣人发现应该是丢了个小孩,开始慌张,还不敢通知。他回到卧室,打开衣柜发现小多多睡着了。自己又吃又喝,坐了会儿作业,想多多是不是马上就醒了?他去厨房拿吃的,别墅里已经兵荒马乱。后来好几年,小继州都在后悔,他如果不出门,他们也不会发现衣柜里的小多多。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人把小多多从衣柜里抱出来,踮着脚尖看,万幸小多多还没醒,想追过去,突然被自己的妈妈拽住。裴爸看着儿子,要被气死了,但他巴掌还没落下来,小继州就哭了。小多多醒来,还能看见他吗?第43章 偷听易多言心里五味杂陈,不记得怎么出的卧室,木愣愣地顺着楼梯下楼。前面站了个人,他视若无睹,撞了上去。“你怎么了?我妈骂你了!”裴继州心里七上八下,他嘱咐过他妈,但妈不一定都靠谱。 第61章 路非凡被他吼了一顿,这才醍醐灌顶。当时易多言只敢给他发消息,表达一下惶恐和惊惧,生怕被卖掉当奴隶;被姚家欺负,那种屈辱,逃走时的惶然,怕被打压的惧怕……种种情绪浮上心间,他问:“那你准备摊牌吗?”“少来!谁他妈被吓了一声不吭跑南极去的!又谁他妈的跟我说家里生意好了开心到尖叫的!”“那能一样吗?这是你的人生自由!我就是拼命也要帮你啊!你总不能跟个变态过完下半辈子吧!我还干妈呢,总不能收点好处就把你卖了!我是那种人吗!为朋友两肋插刀,你插我两刀都成!”易多言挺感动的,摸了摸他脑袋。他怎么解释,他短短几个月,就喜欢上这个变态了,他想将计就计,路非凡会不会瞧不起他?觉得他又怂又骨气?吵吵嚷嚷得要给他出头了。路非凡正在气头上:“我真不是dog!”门上有点窸窸窣窣的声音,路非凡问:“这房子那么老,是闹鬼还是闹老鼠?”易多言说:“瞎扯什么蛋,住人的,有人在外面。”路非凡默念“我艹”,和易多言面面相觑,这得是听了多久?还有,这门不隔音吧。第44章 说清道明裴继州的脸,一遇上易多言的事就薄如蝉翼。易多言主动亲一口,他能开心三小时,摸摸碰碰的,他能高兴一整天。公园里费力吆喝,包圆了给他买蚱蜢。夜半发烧了,慌不择路地送他去急诊。他没说有家庭医生,一个电话足够,是想看为他着急的模样。他原以为是喜欢他,真爱他,转念一想,易多言对谁都那么好吧。裴继州悲催地“被真相”了,薄唇一抿,当下只有一个想法,走。易多言有点怕,跌跌撞撞地去开门,正好看见裴继州留下的背影。他只有一个念头,追!叫不醒装死的人,追不上想躲的人。裴继州人高腿长还轻车熟路,没往人多的地方走。老房子独一栋,少有人来住,虽然保养的好,但大多数地方都乌漆嘛黑。易多言着急忙慌,看不见人影时更慌了,一时不慎,左脚绊右脚,一声“我勒个擦”憋在嘴里,先结结实实摔了一跤。黑灯瞎火的地方连地毯也没有,易多言还没喊疼,先被架起来。裴继州力气大,上半身很有力量,他忍不住抱紧他的脖子,生怕又跑了。裴继州有口难言,踢开一间房门。收拾干净的客房,给喝多了酒的客人用的。他把易多言放在床上,易多言吸着冷气叫腿疼,刚才一瘸一拐的样子,确实是摔狠了。他半蹲下来,卷起裤腿,膝盖上紫了一块。他起身想去拿药,腰却被另一只腿勾住了。易多言温柔似水地说:“这只也疼。”裴继州定住,这哪里是疼,装的吧。他不能不当真,低着头卷起另一只裤腿,白净有力的小腿肚搭在掌心。他没少挨揣,仅有的报复的手段是多嘬几颗草莓,想着忍不住笑了,问他:“我是不是很蠢。”易多言斩钉截铁:“对。”裴继州一愣,不是该哄他两句吗?忍不住抬起头,盯着那张含笑的小脸,火自然是发不起来的,只露出些许无奈。“你就是标准的昏君,老佛爷哄你两句,大总管再奉承两句,就什么都信了。”易多言踩着脚后跟脱了皮鞋,穿黑袜子的两只脚一起踹他怀里,一张嘴巴滔滔不绝,“所以古时候的良家妇女深闺大小姐就是这么被祸害的,《西厢记》《红楼梦》什么□□着,女工绣着,下一秒太监就来宣圣旨,懵逼几天都反应不过来结果人已经在皇宫里了!”裴继州跟听天方夜谭似的,黑着脸:“你这是什么比喻!”敢训他的,易多言当属第一人:“我语文成绩好!高考作文满分你说我比喻好不好!”是挺好的,裴继州琢磨,确实是这个理。易多言他爸就是那个皇帝看不下去还动不了的奸臣,仗着儿子在后宫受宠作威作福。可罪魁祸首还是他这个美色误国的昏君。他喜欢易多言,易多言敢反抗吗?他问过他的想法吗?说好听的是打点好一切,其实是拿捏命门与七寸,换个真昏君,听到这话,下一步就斩立决了。但他的这一份喜欢,保鲜至今,真真切切,从未有过改变,只是明白了什么叫一厢情愿,什么叫单相思。“我去找药。”裴继州说。客房里一应俱全,他翻到医药盒,连醒酒药都备了几盒。自家的宴会,嘱咐过要面面俱到。管家办事从未有过差池,所以婚前三天,他便放心地把易多言交给管家。如果他们见面……算了,难怪被骂马后炮。裴继州拿着碘伏棉签,仔细上好药,又小心把裤腿卷到膝盖上:“凉干了再放下来吧。”同居几个月,易多言是个能疯玩的主,没少磕磕碰碰,光在自己家里就撞了两回,裴继州都照顾出心得了。易多言害冷,另一只脚踩在雪白的床单上,把裤腿放下来。裴继州说:“待会结束,我送你回去吧。我要出去待客了。”“去接客吧。”易多言无所谓地挥挥手,满堂亲朋好友,裴继州稍有不慎,就会有看不顺眼的长辈挑事。裴爸打下的江山,裴继州坐稳当了,还要保持进步,带领一大家子蒸蒸日上,才能满足所有人贪婪的胃口。裴继州纹丝不动,“我送你走,还你自由。这几个月,委屈你了。”易多言:“?!”他忽的站起来,裴继州什么意思?是不要他了?他惴惴不安。易多言想与之对视,逼问他良心去哪了,可裴继州不看他,强撑起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爱上一个不爱他的人,还洗脑自己两情相悦,裴继州丢人丢面。可一份爱情易放难收。他无力地张了张嘴,是说对不起?说起来,他就是一禽兽,恐怕有些人看来禽兽不如。一切都是出于强迫的,他并不愿意。开始的分居,也不是生气和吃醋,是把他当同居的陌生人,睡梦中还要防着被惊扰。他太没脸了,落荒而逃。易多言不敢追,独自瞅着空荡荡的房间,露在空气中的小腿很疼,膝盖也疼。走什么啊,话说完了吗!他还没说,球技他认可了,还画了一下午的画就为那几只草编的虫,床头挂了一只蚱蜢都发黄了,他的裤腰也给拽了,他还把细带系成他才能打开的结,寓意是他的了!膝盖上的碘伏干透了,易多言放下裤脚,几乎魂飞魄散。 第63章 车开到出租房楼下,这里是普通居民小区,易多言租的复式是七楼顶楼,阳光花房。裴继州在有落地窗的那一边下车,靠着车门高高仰起头,七楼的那一片窗户黑黢黢的,看得见窗帘没拉。他当然知道易多言的房间在落地窗的左边,也黑灯瞎火,应该是没有回来。但他还是举起喇叭,打开开关,站得笔直,堂堂正正喊出一句:“易多言——我喜欢你——”大学校园出这码子事绝对是流传的经典,居民小区大抵就是扰民了。几乎是瞬间,小区内亮起许多盏灯,口哨欢呼,起哄声此起彼伏。同一栋楼,七楼落地窗左边的那一扇窗户命中注定会打开。七楼多高裴继州不清楚,但那张脸带笑,他看得一清二楚。他也咧嘴笑了,像个傻瓜:“多多——我爱你——我们从新开始——”哗啦一声,水从天而降,准头太好,裴继州正好被淋了个剔透。落地窗的玻璃被打开,有两人一起端着空盆,还捂着嘴笑。易多言怒不可遏,大喊:“谁准你们泼我男朋友的!”俩男人,惊天新闻,全小区看热闹的都轰动了,破口大骂神经病二椅子,丧尽天良。俩室友慌了,其中一个说:“大学时都这么干啊,谁表白谁脱单,都得泼盆水,一盆都是轻的,多的七八盆呢。”另一个撂下盆就跑,还反锁了房门。留下的后知后觉,也同样跑回去,反锁房门。易多言生起气来太唬人了。夜不能寐的路非凡当然睡不着。小林在看美妆视频,听见动静,进了路非凡的房间,和他一起趴着窗户看好戏,问他:“怎么回事?他们关系不是挺稳当的吗?”路非凡打哈欠,以过来人的态度教训他:“床头打架床尾和啊。”小林的确不懂这些花里胡哨的情|趣,他没有恋爱观念,觉得普天之下你情我愿地上床背后一定有利益驱使。易多言拿毛巾给裴继州擦头发。房间没有床,直接铺的床垫,裴继州穿着易多言的一身宽大的运动服,坐上去束手束脚。易多言下手简单粗暴,像摆弄不知疼痛的洋娃娃。之前走时,什么都没动,路非凡也想不到收拾。勤快的小林搬进来时,床单都积灰了,全部洗干晒干收进柜子,今晚路非凡一回来就沉着脸告诉他易多言回来住。小林欢天喜地,铺床叠被,整个就是一活生生的家养小精灵,可把路非凡嫉妒坏了。这个小多多,什么时候收买的人心,明明小林和他住一块!易多言擦着擦着忽的不动了,腰间一双手臂,隔着没脱下的厚实西装,一层一层,他都能感觉到掌心里手臂上的滚烫。裴继州埋在他胸前,说起话来瓮声瓮气:“怎么办,我不该在楼下表白,好像全小区都在骂了。”易多言微笑:“没关系,反正这屋里住的都是gay,房东早想赶我们走,可惜没谁那么傻付那么高的租金。”顿了顿,有点迟疑的补充,“可能得排除路非凡。”“那你答应我了吧。”裴继州抬头,难得从这个角度看他,满心欢喜,霎时明白了何为心如撞鹿,“我追你好不好,就像一般情侣那样。”易多言不敢看他的眼睛,深邃的双眸宛如星辰大海,难怪他会沦陷,继续擦头发。他坏坏地说:“我说不答应呢?”裴继州微微一笑:“你刚才都说‘男朋友’了,脱口而出的话最真诚,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屋里屋外逐渐安静下来,这一天过得像在坐过山车,两个人都筋疲力尽,洗漱的力气都没有了。抱在一起还能给对方充个电。寂静中,易多言先忍不住了:“你妈想让我离开你。”“别理她。”裴继州无所谓,“只有一件是能惹她生气,就是看见比她年轻的人。她还想找我多要点钱做美容,多找几个人监视我爸有没有外遇。”果然豪门都不简单,恩爱只是忽悠人的假象。易多言口袋里装着人家的祖传戒指,怀里抱着人家的独生儿子,还不怀好意,太不道德了!他挣脱开,“我要洗洗睡了,你晚上留下来吗。”“当然。”裴继州想都没想,“对了,买喇叭时人家送了我一根烤玉米,在车里,你——”“吃,我去洗澡,你去拿!”易多言截断他的话,收拾东西,后知后觉地问,“什么买喇叭。”裴继州解释完,惹得他笑了半天,是够傻的,但换来一张笑脸,正戳他心坎,什么都值。两人洗完澡,易多言拨烤玉米,裴继州掰两半,一人一半,并肩躺在床上啃。一米五的床,对于两个大男人正合适,胳膊贴胳膊,一场秋雨一场寒,都贴热乎了。易多言又说:“刘姨告诉我你偷窥我的事了。”旁边的动静没了,片刻后裴继州默默转身,背对他。回忆这一天,裴继州丢光了这辈子所有的脸面。次日一早,西装干了,裴继州还穿着易多言的运动装,坐在餐桌前看手机,处理工作,仔细看,脸上挂着点怏怏不乐。易多言穿着睡衣在屋里翻东西,好久没回家,可把他开心坏了。有人欢喜有人悲,路非凡就纳闷了,小林不是只会白水煮面条吗?麻蛋,锅里煮的什么汤什么面,怎么可以那么香?小林系着围裙忙活,反正架势挺专业的:“多多不让我跟你说,怕你叫我做饭,占我便宜。”罪魁祸首在屋里呢,裴继州坐在那巍然不动,路非凡哪里还敢叫板,还不如好好享受美食,以后多占点便宜。都是要上班的,早餐是至关重要,小林有意显摆,特意用高压锅煮了几只鸡腿,放两块姜一截蒜白,另起炉灶白水加盐煮面,没有蔬菜,又炝了点干辣椒口味重的加一点。四碗面上桌,谁都无暇多嘴。香味再浓,也没吵醒另外两位室友。易多言和小林口味重要加辣,易多言吃的鼻尖挂满细碎的汗珠,裴继州抽了张纸给他擦,还被无情推开。太好吃了!吃着吃着,昨天受屈的路非凡女朋友匡霏来了,看见同桌吃饭的四个男人,迅速变脸。路非凡这一行不能一棍子打死说是gay多,只是人为了出人头地无所不用,献个屁股不算什么。匡霏能不防吗?敢不防吗!一个易多言帅得没天理,一个什么老穆有钱有势,新来的小林还是要妖艳贱|货。她一个弱女子,什么都拼不了,只能严防死守。不过匡霏才在路妈那里吃了瘪,路非凡还是个妈宝,目前局势对她无利,刚刚垮了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朝路非凡扑过去:“老公,不是说好了一起吃早饭的嘛!你怎么不等我呢。”路非凡怪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小林还有吗?”小林万变不惊:“没了。”匡霏什么人啊,立刻粘过来:“哎呀老公我跟你吃一碗就行了,我吃的不多的,要保持身材嘛。”她早就看见了裴继州,这会才装作刚看见,嗲里嗲气,“哎,这位大哥是谁,没见过嘛。” 第65章 裴继州载着他,汇入下班的车流大军中,车载音响一路循环播放《权力的游戏》主题曲。一遍两遍提神醒脑,三遍四遍,裴继州忍不住多想,这是暗示自己什么呢?他还不敢说出口,第一次约会,堂堂总裁沦陷了,此刻他只有毛头小伙的智商。裴继州时不时瞥副驾驶一眼,空气中有种莫名暧昧,易多言也是大小伙子,愣头青一个,按捺不住心旌摇晃。等红路灯当口,下班高峰期车辆挤得密密麻麻,裴继州有节奏地敲打方向盘,问:“什么事那么开心?”易多言能说会道,把张月琦的事囫囵说了,姚家是他们俩的鱼刺,改头换貌说成普通朋友。裴继州想得却比他多,声调低三度:“你在公司就这么受欺负吗?”“什么受欺负!我是包子吗!”易多言有点急。裴继州想起他呼朋唤友揍人出气一事,乐了:“行了,你是绿林豪杰。”车一点点龟速前进,易多言接到老穆电话。老穆语调无力:“路非凡喝醉了。”易多言不给面子:“关我屁事。”的确不关他的事,醉的也是自己地盘,老穆发怒:“我摊上我倒霉!我招谁惹谁了,门没开就来一醉鬼!”路非凡酒量好,吃晚饭都嫌早的点喝醉,有点匪夷所思。易多言不情不愿地问:“他又怎么了?”老穆等他这句话:“还不是和女朋友拌嘴,一来就他妈的喝喝喝,喝个屁地喝,喝的还是老子珍藏的威士忌,喝多了才被我问出来,要是早点知道,狗娘养的才便宜这孙子。”这语调像路见不平一声吼,易多言不想独自受罪,开扩音放在座位中间,一齐听老穆花式骂人。老穆接触三教九流,冲锋于脏话界的第一线,一个“妈”字都能骂得花样百出。不过老穆有所收敛,骂得不算难听,最后心酸地总结:“行了,他今晚就在我这睡了,他爸妈问你你照实说,免得叔叔阿姨担惊受怕。某个人问你,别卖我下回来还给你打折。”裴继州对老穆是爱恨交加,要不是他的酒,他也没机会开开心心吃上一回,可他竟然给多多喝酒!听起来就罪大恶极。电话挂断,脑海中那稀少的爱情灵感骤然爆发,他问:“这个姓穆的,心里有鬼吧。”易多言不置可否地笑笑:“今年的冬天也是爱情的凛冬。”车到公园附近的主路,车流才见稀少。天冷后昼短夜长,绚烂的落日也只有片刻,没什么好看的风景,还很不给面子的降温了。两人先缩着脖子走进火锅店,吃点东西填肚暖胃。其实彼此体温,隔着衣服,空气横挡,时不时地蹭到,也足够暖和。第47章 第一次约会晚饭是公园正门对面有家火锅店,一栋三层小楼装修精良,二三层开店,一层是银行。易多言刚下车就闻到麻辣火锅的香味,十分敬佩爱岗敬业的工作人员,这一整天下来,谁能受得了。自助火锅,裴继州跟易多言取调料,有点手忙脚乱。易多言拿碟他也拿,易多言倒香油,他也照葫芦画瓢倒半碟香油。易多言瞅他,他不好意思,低头答:“没来过,也没吃过火锅。”裴继州过去近三十年的时光,过成标准的总裁模板,前一秒和总统亲切握手,下一秒飞去亚马逊丛林救助原始居民,跳过伞潜过水,吃过中美意奥德意法餐,偏偏没吃过传统美食火锅。易多言笑笑:“碟给我吧。”他调了两碗油碟,知道裴继州不吃香菜和葱,没加。裴继州端着油碟,看着鸳鸯锅热气腾腾,易多言端起肥牛毛肚黄喉统统下锅,闻着味儿直咽唾沫。他心情复杂,水煮西蓝花他能连吃一个月,刘姨烧什么吃什么,从未接受过外来食物。跟易多言相处的几个月,他吃了韭菜盒子,掰过烤玉米,又尝试火锅。仿佛从黑白山水,一步踏入当代油画的五彩斑斓之中。易多言是个能吃会吃的:“四川火锅配油碟,不过还是原产地最正宗,同样的材料换个地方,不是本山本水,就不是原汁原味。”裴继州似懂非懂,反正道理都听进去了,提议:“要飞过去吃吗。”“专门打飞的,用得着这么奢侈吗。”易多言唆了口筷子尖,锅里飘满了还不满意,烫起鸭肠,七上八下,要夹给裴继州,“有机会路过时吃一顿,看着锅里的吃不上嘴,动不了筷,你不觉得滋味会更正宗点?”裴继州端碟接下,这东西对他而言也算挑战。还有谁比他更深有体会?不过美味变成了一种细水长流、慢品慢热的滋味。易多言爱辣锅,裴继州负责清汤,最后清汤里下虾滑,又一起涮蔬菜,可算把胃缝塞严实了。易多言辣红了嘴,闷出满身细汗,出门一吹冷风,爽到不能自已。画板是助理去别墅拿来送到公司的,裴继州从后座拿下来交给他,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你不在,我回去也没意思。我在公司旁边有房子,就住在那里。以前总想着结婚不同于单身,要开始新生活,才千挑万选的新家,现在想想,还不如谈恋爱呢。”可怜裴继州,长那么大了,终于以恋爱为目的吃上第一顿晚饭。说起来与听起来都可歌可泣,然而裴继州乐成了小孩。易多言却觉得这语气像理直气壮的偷窥狂,把画本塞进双肩包,外套拉链拉到顶:“走啊,废话那么多。”裴继州难得暧昧,结果坐了回冷板凳,失魂落魄地走着,踩在落叶上,咯吱咯吱作响。他步子大,公司里的人为了跟上他,下了班得去炼慢跑。胃中暖和,这点可以算安慰了,裴继州悲催的想。易多言冷不丁偷袭,直接撞上他后背,他插在风衣的口袋里的双手,忽的各覆上一只手,湿热的掌心带汗,他反手握紧。易多言从背后抵着他,踉踉跄跄地走,一不留神还踩他皮鞋,两人不是连体婴,但也分不清。易多言还学了一招,故意问:“被看见了怎么办。”裴继州攥得更紧,怕他溜走:“没关系,我有危机公关。”晚饭后来公园散步的人多,这两人黏糊得不分你我,也像打打闹闹的自家兄弟,工作的大哥抽空遛一遛学生弟弟。这年头如此亲大哥的弟弟少见,满大街揍弟弟的大哥倒是常见。溜达着,便见湖泊,这地方人人趋之若鹜,几个小摊小贩蹭热闹做生意。裴继州瞅了一圈,没看见那天的大爷,颇觉惋惜。大爷好,大爷热心肠,裴继州由衷地感谢大爷。湖边草地还有一群年纪不大的学生踢球,书包和外套丢在一边,吵吵嚷嚷,应该是刚上完补习班抓紧机会踢一场。足球滚过来,易多言一时技痒,冲上前飞起一脚。裴继州兜里倏地涌进冷空气,看着易多言小跑回来,忍不住捏了捏指尖。易多言掏本子和笔:“你去湖边坐着吧,早画完早回家。” 第67章 路非凡酒醒了第一反应就是回家找妈,然而这事让他妈知道,可能引发□□级别的爆炸。那就去找多多吧,找多多跟找妈妈一个道理。然而他忘记了,不仅有多多,还有个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了的女朋友。没想到匡霏压根没合眼,憋了半天一晚的火力与弹药充足,嘴皮子上下翻飞,把路非凡骂个千疮百孔。路非凡酒醒了更没种,回了三两声,就不吭声了。易多言看不见老穆,也能通过电流声察觉到他的幸灾乐祸,此刻必然饶有兴趣地竖起耳朵,捕捉背景音:“还有比你更损的人吗,非来祸祸我?”老穆冷笑:“他跑我这不就是祸害我吗,老子收留他多少次了!自己屁股擦不干净,瞎跑到别人的地方乱蹭,不就是仗着我有店跑不了,没法把他拒之门外吗!自己心里b数没有,要钱给钱啊!人家看上的不就是他的钱,一毛不拔考验什么呢。就知道给人找事!我要睡了,挂了。”易多言被他说清醒了,揉揉眉心,觉得老穆和路非凡一个二个道德都不在线上。窗外的天漆黑一片,看着就够冷。他打了个哈欠,往被窝里缩,身子下意识寻找热源。裴继州从他身后抱着他,双臂勒紧,“要不,你还是搬回去跟我住吧。”易多言年轻体力好,被吵醒也不泛迷糊,整个人都蜷缩进被窝里打游戏,干脆地回:“不干。”裴继州则不行,生物钟勒令他陷入睡前的迷蒙,他像只求偶不成的大狮子,哼哼:“没想干你。”易多言立即戳了他一后肘,探出头,像蜗牛伸出触角。扭头一看,裴继州睡熟了。等两人起床,小林煮好面条,刻意多煮了一碗。匡霏虽然不吵了,一晚上没合眼,双眼密布红血丝。路非凡已经是块榆木,问什么都不吱声。小林去喊他们,两人都不出来吃早饭。小林精神挺好,从兜里抹出一对旧耳塞:“习惯了就好,你们还没睡过薄木板隔起来的房间呢,那是隔壁翻个身都能听到,你们要吗,我那还有新的。”易多言扶额,这样下去,迟早精神崩溃:“要。”从桌下踢了踢裴继州,“你回去住吧,我不能走。”他暂时不能搬去和裴继州同住,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能插手路非凡的感情生活,但他是路非凡的主心骨啊。这个时候叫他避而不见,太对不起良心了。他又问小林:“这回又是为什么事吵的。”小林无所谓道:“装修费啊,装一间面包和咖啡店挺贵的吧。”就像老穆说的,匡霏跟路非凡不能不说没感情,但钱占很大一部分比例。如果路家供她养她,她也能给路非凡取之不尽的爱。但路家显然没这样“开明”,不想要这样的儿媳妇。匡霏没少从路家讨到好处,一整年的留学费生活费,门面房一年租金也要几百万,然而到这一步,路家不肯掏装修费了。路非凡的意思是这笔钱他们自己掏,反正这几年赚的钱也够。这笔钱在他的名下,匡霏拿着卡和密码,自己的钱谁舍得掏,而且她知道路妈路爸对自己不满了,肯定是趁能捞的时候捞。老穆早就说过这女人聪明,别的女人到这一步估计要打感情牌,她知道没用啊。有钱人更聪明,感情牌苦情牌还不都是为一个目的。她所幸不浪费那个精力。所以说路非凡平时气势汹汹揍人掐架,其实是个内里怂得不行的矮倭瓜,干啥啥一般,就是起跑线比旁人高一截,还走狗屎运交到俩真心待他的朋友。裴继州送易多言上班的路上,两人约法三章,暂时不同居。按易多言的说法是:“再这么下去,路非凡都要得抑郁症了,你有点良心。等爱情的凛冬过去吧。”裴继州也不想看他两头跑,身在他家,心飘千里之外,勉勉强强算是应下。而且谈恋爱这事,太有意思了。最后他琢磨出一句:“你这是玩饥饿营销。”反正凛冬都是别人的,易多言自己身边春暖花开,工作上也诸事顺利。张月琦不带人找他麻烦故意添堵,什么事都顺风顺水。他连看姚淮都顺眼不少,不过这家伙来公司的次数确实越来越多。易多言纵然没有老穆的精明,也不是路非凡那样的蠢货,姚淮一个拉客户的销售人员,有事没事来旧顾客这里坐坐,维系感情吗?看中他即将升职加薪,抓紧时间赶在发达前,建立一段牢不可破的友谊?何况这都年底了,不该多去发展新客户冲业绩?易多言都接到不知道多少个健身房游泳馆的办卡电话。不知不觉,连一起吃外卖的次数都多了起来。姚淮帅气会来事,也不单独来找他,说话有分寸,有一回带来两箱草莓。易多言不爱吃那玩意,更不会主动往前凑,等公司上下瓜分完两箱,他发现姚淮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他身边,变魔术般掏出一盒白草莓,神秘兮兮地说:“喏,水果店最后一盒,今天刚空运到的,拿着。”……空运到的。天气炎热的时候,裴继州叫人空运过一回海鲜,新鲜美味。小恩小惠,必然有诈。易多言伸手,姚淮以为他要接,笑着递近点。这一下他的手从隔板处抬起来,原本是有意隐藏,结果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有人看见:“啊原来你还藏着一盒呢!”“讨厌死了,拿过来一起吃嘛。”然后就见易多言手腕一转,端起隔壁空桌上的茶杯——茶包用热水泡,陶瓷杯滚烫,离远一点冷着。那白皙手腕划过的弧度,没有犹豫,让姚淮愣了愣。不过下一秒,姚淮就被女人们哄走了,无暇多想。姚淮一连两三天没出现,有天中午默不作声走到易多言办工桌前,很绅士地说:“我知道一家鱼庄味道很不错,赏个脸?”易多言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打量他。姚淮镇定自若,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一点破绽也没有。易多言只能点点头,答应。鱼庄离公司不远,易多言坐在姚淮低调的白色奥迪车上,从外后视镜里能看见他的座驾。司机是故意让他看见的。易多言放宽心,感觉有裴继州撑腰后,他把天捅个窟窿都能补全。易多言一改往常,不冷不热地走在姚淮身边,姚淮十句话,他挑挑拣拣答个三四句。明眼人能看出来一个故意讨好,一个冷若冰山,只是衣着看不出门道。“姚总?”一个中年男人诧异地看着姚淮,脱口而出,“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姚总,太巧了。”他身边还挎着年轻貌美的女伴,易多言横扫一眼,女伴半个身子都贴上去,沟挤得……易多言都没法看,难以想象姚淮竟然认识这样的人。他冷眼旁观姚淮十分不情愿地与这男人客道,心道活该,叫你算计我。这男人似乎一直都想约姚淮,但姚淮避而不见,这下堵到他,脸皮厚如城墙,拉着姚淮的手不放。一张老脸那叫个油腻,所幸就不要了。“姚总赏个脸,吃顿饭,放心没别人,就我们两个和姚总的这位小朋友。”姚淮似乎是没办法了:“今天真是不方便,还是改天吧。”男人不是没眼力见,是怕“改天”改来改去,改得无影无踪,他哪来的大好机会再堵姚淮。那女的也会来事,朝姚淮贴上去,贴得那叫一个彬彬有礼。姚淮一面把易多言往身后护,一面最后这两人再靠近一厘米,最后脸都青了,万般无奈:“这样吧,我答应你,你现在电话秘书,让他给你安排。”姚淮仿佛虎口逃生,狼狈地拽着易多言,服务员一早掀开门帘欢迎。躲进包厢,门帘放下,门一关,总算清净。姚淮还没能松一口气,给秘书打电话。 第69章 早就知道的答案,而今当事人亲口说出开,迟到的解释没有变质或发酵,感情在那里牢不可破。裴继州犹豫不决,半晌后开口:“爸爸会比妈妈喜欢你,希望你能去叫一声爸爸,等忙完,今年我们一起去过年吧。”易多言那张面如死灰的脸一瞬间有了光彩,一个激灵坐起来,像上了发条。裴继州笑起来:“也许他经历的事太多,之前我规规矩矩的他还疑神疑鬼,总觉得我在策划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今年夏天,他发现那点疑惑是对的,总算放心了。”裴爸经历过的不是简简单单的“太多”,裴继州太有为常伦,换其他家庭可能是令人发指,觉得儿子疯了,到他们家,反而安慰了他那颗充满腥风血雨的心。易多言觉得有爸爸喜欢就够了,反正这年头娶个男媳妇回家的还热烈欢迎,估计背后会有猫腻。他欢天喜地,盘腿坐好:“那你跟我说说姚淮是怎么回事?他出现在我公司里?打死我都不信姚家和公司没关系。”司机一直跟着他,少不得见过他和姚淮进进出出。也就是说,裴继州知道他认识姚淮,姚家的当代掌权人。亏他之前小心翼翼,结果担心全喂了狗。裴继州实话实说:“他家投资的,你的简历太单薄,当时我拜托他帮了点小忙,没想到后来会出这么大的事。不过也确实是你有本事,总不会随随便便塞一个人进去,被塞的人还半点不察。”还有包括和jo网上大战,许多件事背后都有裴继州千丝万缕的关系掺和,易多言挺想骂人,难怪这行都得有私人关系,偏他轻松进来。他拍拍旁边,宽敞的简易床不坐,站着他腰不疼,自己仰脖子看着还难受。裴继州私下里干过那么多事,有点怕他,坐下后隔点距离,主动承认:“我已经不怎么和姚家往来了,收买保镖,弄到视频,这事太严重。姚叔叔亲自给我爸做过保证,确实是他儿子一时糊涂,姚潜精神有点问题,这件事好多人都知道,没办法较真,只能原谅。他们家主业娱乐,没办法,我需要宣传和代言,能不用他家资源就不用。”易多言无所谓:“嗨,我后妈还想让她宝贝儿子进娱乐圈呢。”他自己工作少不得接触模特明星,整个公司捏了不少明星资源,流量明星和老戏骨他也见识过不少。小林没事还跟他聊哪个明星的皮肤是真的好,哪个明星家暴也不离婚,出场只能靠化妆师遮,偶尔八卦一回,还觉得有意思。裴继州问:“你呢?想也拍?不管你想做什么事,我都支持你,你有本事又有才。”这顶大帽盖上,易多言摇着尾巴接受。这年头各行各业都能公关炒作,路非凡和易多言不炒,红得也不温不火。易多言收到过不少邀请他演网剧的私信,他还是干一行先干好一行。他不假思索地说:“我当然还做设计师啊,不过路非凡可以试试,总不能天天拍照片卖衣服吧,没个出头之日。”说到精彩,开启滔滔不绝回忆过去的节奏,“他之前拍过一回,男扮女,贼妖艳,反响不太好,但也只能演这种货。”裴继州咽了口唾沫,有点酸,眉宇间酝酿乌云,觉得刚才的深情付之东流。正儿八经的事一说完,就开始眉飞色舞地说起别人,能脱了吗?易多言也愁到头秃,既关心路非凡感情生活,又要操心事业未来,这是养儿子吧。他一张嘴皮子利落,毫无成本。裴继州觉得亏大了,乌云成了疾风骤雨,他今晚想看泪眼汪汪。第50章 野球对于易多言的室友们而言,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是生命中绝不可少的大事,头可断血可流,吧不能不泡。因而一般而言,不必担心他们早回。易多言不爱长肉爱跑跑跳跳,肌肉不都不是刻意形成的,那劲瘦的腰细得裴继州心疼。他掐着,揉着,还得防着害痒,一个不慎碰到痒痒肉,又得笑得没完没了,还能趁乱把他踹下床。“什么声音?”裴继州不合时宜地在这事上多出点纯情烂漫,谈恋爱又加深了这点,抬起头竖着耳朵听。千算万算,算不出今夜室友早回!还带了男朋友!好不容易换熟悉的地方打|炮,易多言紧张又兴奋,不好意思说隐隐有些期待。蓦地理解了大学室友带女朋友回宿舍偷情,苦逼又悲催,就为了省那两百块开房费,平均下来每天吃食堂都能多打一个菜。当下易多言只觉得太有意思了吧!恍惚间回到正青春,还遗憾裴继州没能早两年出现,否则真能在宿舍里做点什么。打底t恤掀开半截,马上全城迎接天寒地冻,易多言害冷,轻飘飘踹他一脚:“继续吧,别管了。”裴继州纳闷:“我怎么听着人数有点……不对劲?”正常男欢男爱以及男欢女爱,也就俩人之间的事。步子纷杂错乱……貌似不止两人。易多言骨碌着爬起来,穿套头衫,骂骂咧咧:“这混蛋敢玩3|p!”裴继州后悔多嘴,易多言气坏了,他心疼还吃不上嘴,这才是血本无归。复式是易多言和路非凡一起租的,路非凡过着小王子的生活,什么都要顶尖,这是学校附近能找到的最好的房源。后来又招三室友,他俩做二房东,其中一个他们以为是搞419,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十来岁的小年轻管不住太正常了,后来发现对象们数量不对,频率过分,临走前在床头留钱,还或直接或拐弯抹角向他俩询价。最后赶走消毒一条龙,换新租户时直接明令禁止。那眼神易多言至今想起就抓狂,当下疯狗似的冲出门:“你们干什么!”门外亲热的三个小伙愣在当场,易多言也呆在原地。他认识其中两个人室友,合着是他的室友们合伙带了个小伙子回来,平时撞衫都能挤兑叽歪几天,白天还互翻白眼结果晚上亲密到上一张床!那个小伙子确实帅气,像个贵气的流量小生,个子高挑,一身肌肉还白白嫩嫩,能勾搭上这样的美人机会难得。美人还盯着易多言,双唇殷红,目光阴柔又迷离,半呻|吟地问:“一起?”“.…..”易多言头皮发麻,疯狗回笼,直接疯魔了,“你们两个下个月搬出去!”他不再理会三个欲|望缠身的男人,转身回了房间,关门的刹那还听见那小伙万分惋惜地一叹。谁都没有料到这栋阳光充足的花园房,并没有幸运得撑到下个月。房子和爱情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一种宛如永恒的存在,通常容易被忽略保质期。易多言气得团团转,听不见裴继州花式哄他,打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路非凡你傻逼啊!我才走几个月,你丫让他们在房子里玩3|p?花样百出啊!”路非凡躲到酒吧里,像躲到他的乌龟壳里以为万无一失,看到易多言的来电,第一反应是惊吓,第二反应是惊喜。被骂了一顿,也不改欢快的语气,打是亲骂是爱,多多关心则乱嘛,本质上还是最爱他的。路非凡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啊,把他们赶出去好了。”“我跟他们说过了,下个月搬走。你发广告招租吧,另外买两瓶消毒剂好好杀杀菌!”易多言依旧火大。路非凡没事也不宅,小林日常加班到深夜出差当吃饭,他不在期间,不知道这俩没道德的货是不是另谋副业,像赶走的那位一样接客。裴继州顺毛撸了半天,易多言依旧横眉怒目,瞧着这一点即燃的气氛,还是穿衣服吧。“我叫保洁刷三遍,你别气啦。”路非凡也在极力安慰,“我喝醉了,你来接我吧。你听听这声音,这个吧吵死了,我要晕倒啦被人捡走啦。”易多言吼他:“苦肉计没用,而且我知道你在老穆那,他就是换了个摇滚乐队!你个怂货,有胆子去别的吧!”他忿然挂断电话,还是想骂个人出气,衣柜门把手上挂着篮球,他一愣,问:“你会踢足球,那篮球呢?”大学入门基础球类运动,裴继州穿好手工皮鞋,抬头正看见易多言弯腰穿球鞋,宽松的运动裤不掩长腿笔直,视线上移,联想衣下一对圆润的肩头。他一眨不眨地盯,说:“会,不过挺久没打,可能生疏了。”易多言穿好球鞋背着球袋:“游泳不会,篮球生疏,你除了个足球还有会的吗。” 第71章 易多言心说老子之前住别墅,出门有专职司机没看见是你们眼瞎。话里话外不是没钱换房也不是嫌麻烦,就是争一口气。网上掐架转移到现实,谁怕谁。路非凡一把推开易多言,指着两人鼻子骂:“当初老子被你俩哄的瞎了眼,哪个住一块不是同一级的,爆一个试试!心里没点b数就你俩那点粉丝加起来有十万吗?黑粉多还是粉红多?没事不是拍假货炫富就是爆点低三下四俗不可耐!趁年轻早点改行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别他妈瞎吃。”室友们被吼得没声了,路非凡哼了一声:“多多,合同拿过来。”房租压一交三,易多言各退他们两个月的房租,还让他们签了收款合同。室友们灰头土脸地回屋,路非凡骂得嗓子冒烟,易多言倒了杯温水,特地加了点蜂蜜。推路非凡回屋的过程中,顺带把他夸成了朵花。“我出门了,你继续睡回笼觉吧。”路非凡哪里还睡得着,易多言整理书包,他好像看见了户口本,愕然:“你想干嘛?”易多言准备和开发商谈房子价格,拿了钱后自己开工作室。原本还觉得自己年纪轻轻资历经验不足,现在看来是不得不提上章程了。早日独立,摆脱姚家的阴影。那事与视频,私下里,易多言有他难以启口的小气。征收消息没传出来时,就有人脉广的房东打听到,私下里召所有房东商讨能弄多少钱,房子能算历史遗留的话,那值大发了。易多言记得那是好几年前的冬天,过年了,钱丽妍在餐桌上眉飞色舞地说房东大会。这年头在商圈能住得起这么大别墅的,就属他们易家最没分量,隔壁儿子没上大学先买劳斯莱斯,他们家只能给儿子买小跑。当时易多言在厨房偷偷给了易敏五千买笔记本电脑,人手一本的东西,小姑娘一直去学校的机房蹭。后来有些家庭确实卖出了,有些还在,可能也是不缺那个钱。至于动工的消息却平息下来,好像一切不过是谣传。然而卖的,也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市场房价的两倍,并且不能再多。房子是外公给的女儿,妈妈又给的儿子。外公是大学教授,还是将门出生,并不喜欢女婿,颇有先见之明做出的决定,在女儿结婚前把房子过户。女儿怀着易多言的时候,老人家重病垂危,说:“囡囡如果生了儿子,他一定比爸爸更爱你。”许是想起了父亲,妈妈早就立下遗属,房子留给儿子就像还握着父亲手中,但其实十八岁才能生效。而妈妈和易多言的户口地址都填的这栋房子,妈妈去后,易多言自己是户主。他对自己的婚姻有绝对掌控权。易多言联系上隔壁别墅的叔叔,要施工方电话,把自己送到开发商面前,觉得像他这样傻白的待宰羔羊应该是独一无二。他不知道他报的名字和地址让人家乱了阵脚,嫌自己来得太早,怕太掉价。故意磨蹭时间,坐在楼下冰淇淋店里奢侈地点了份冰淇淋火锅,吹着暖风,熏香甜腻,并且全部吃光。秘书年纪有点大,这点出乎易多言意料,连裴继州的秘书也是年轻靓丽,虽然穿着保守。他还考虑要不要叫声阿姨,待会阿姨看在自己嘴甜的份上,万事好商量。秘书很客气地接待他:“总经理在办公室里等你。”易多言颇为郁闷,那个叔叔跟他说见的是位普通经理啊。像他们这样做地产开发,全国各地都有项目,这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至于见老板吧。老总是个三十上下的男人,知道有人要来,站在办公桌后,露出儒雅的微笑。单是这一举动就让易多言安心,至少不是下马威。助理同时进来送上两杯热茶,易多言发现助理比秘书年龄还大,怀疑是扫地大妈临时客串,所以这老板娘得是多信不过老板的人品。“你没认出我?”男人傻眼,他两只手盖住额头和头发,“这样呢?”易多言傻眼:“泳池那个!”男人不介意地摆摆手:“嗨,学了一夏天,我和儿子还半点不会,我现在泡个澡都老觉得要呛水。重新认识一下,我姓安,单名抉,抉择的抉。为了能买下你名下的这套房子,我真是想不择手段,然而没本事呐。”安抉忽的热情似火,眼神里有种狂热,仿佛要吃人,若非椅子又深又柔软,完美切合人体,易多言估计会抬腿跑路。易多言哭笑不得,喝了一口茶,铁观音,暖暖冰冷的胃:“您年轻有为,一定没问题的。”这是客道话,见外的语气让安抉有点心灰意冷,他长舒一口气,端正姿态像换了个人,同时做好大出血的准备:“那借您吉言了,想必裴总——”“关他什么事?”易多言截断他的话,才意识到太失礼貌,“不,我是说,我的房子。”安抉扁扁嘴:“这块项目我几年前就拿下来了,后来裴总找我让我让给他,我跟他说‘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结果把他得罪不轻。他要项目,我不给,我要开发,他阻挠。”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易多言明白所谓“得罪不轻”,类似于两个幼儿园小朋友抢玩具,双方背景显赫,争锋相对的理由拿上台面只会让人笑掉大牙。易多言嘴角抽搐:“至于吗。”“怎么不至于!”安抉火大,拍拍桌子,“那天在游泳馆,我好不容易偶遇他,他还没认出是我!美男计都用上了,还是不上当,结果回家我还被老公训了一顿。听你这语气,没跟裴总商量吧。”这话包含内容太多,涉猎太广,易多言一时茫然。安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们的事,圈子里知道的不多,尤其是大家都不认识你,要不是那天在游泳馆见到你吃醋,我都要相信裴总的婚礼是他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婚礼我赌气没去,我老公去的,他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学教授,管我管得可严了。”他朝门外努努嘴,暗示门外年纪大的秘书与年纪更大的助理,“这是给我找妈呢,拿个文件都不好意思让她们跑腿。你要不要和裴总先商量一下,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当然这话不能明面上说,我多没面儿啊。”话中内容已经超出易多言的理解范围,又不好意思麻烦他老人家解释一二,委婉地说:“那我先跟他商量一下吧。”安抉摊开手,十分客气:“请,请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旁边有待客室,隔音效果奇佳,可以随便骂老公,您想来点什么润润嗓?金嗓子喉宝还是龙角散?”堂堂总裁平时在家里伏低做小,还没有大学教授有话语权。安抉以己度人,觉得裴继州也像妻管严,由衷地希望小娇妻秉公执法,严正家风,跪跪搓衣板什么的,也是拐弯抹角地出一口恶气。易多言举杯俨然敬酒:“……铁观音够了。”第52章 谁是黑蛋易多言在电话中三言两语地说清道明,目的是问他为什么。裴继州说:“我去过那房子里,想留个念想。后来……”他顿了顿,怪不好意思的开口,“也是跟安总赌气吧,项目我这边负责,至少能保留房子。他跟我不对付,我怕一扭头,开挖掘机给房子铲了。”待客室是北欧极简风,有飘窗。易多言坐在飘窗前,一圈圈转着矮几上的陶瓷杯,短短片刻,铁观音变凉,他砸咂嘴,有许多甜味。“我怎么不记得。”裴继州的笑声低沉:“你还小,三岁吧。”他知道不能把小多多偷偷藏于柜中留下来,另出新招,把自己送过去。并下定决心住下来,不回来了。大人当他好奇作客,管家提了不少礼物,知道务必看好,也知道这样的家庭必然是蓬荜生辉。然而谁都没想到少年的心思已足够复杂,暗暗揣起压岁钱的存折,那是一笔让人眼红的巨额财产。小继州从白天待到傍晚,原本计划午饭后回,管家拗不过他,又等到吃过晚饭。小多多一天十八个小时的睡,扒着他的胳膊,嘟起嘴,睡着后还会金鱼似的吐泡泡。许是小时候睡眠充足,长大后运动细胞才会那么发达。 第73章 易多言:“………”难怪挨揍,他都想动手!他倒没心思观察杨教授和蜜蜂的相似度,纳闷自己不吃草莓的事由来已久,裴继州怎么会知道。观察他的生活,极少出现草莓或草莓味的东西,图案也不行。但除了路非凡应该没有第三人知道,连老穆都没观察到这一细节。杨教授显然不能当裴继州的面教训安抉,充耳不闻,风度翩翩地问易多言:“我带你去玩吧。”这还是易多言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如此……别致的邀请,以至于他嬉皮笑脸地答应:“好啊。”裴继州到没有安抉反应强烈,镇定自若。安抉的眼里已经咻咻咻地喷火了,输人不输阵,强装镇定,眼睁睁地看着杨教授带易多言出去,易多言还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手掌贴手心地给杨教授。那是他的瓜子!安抉在心中咆哮,然而门一关,他好像个自导自演的小丑,而现场正好有现成的靶子,足够出气。杨教授的语气和举止让易多言不假思索地问:“你和裴继州,是好朋友?”裴继州见过他的朋友,而他却对裴继州的朋友一无所知不过两个人看起来也不像能交朋友的。第53章 杨教授杨教授和裴继州是大学室友,不过杨教授回国后重新念了公大,两人的关系颇有点交浅言深的意思,一年到头可能连一面也不会见。“说来也怪,同宿舍几年,每天对话不过吃什么喝什么晚点回来,重复到后来十天半个月也不说一个字。结果毕业后隔几年再见,开始掏心窝子了。”杨教授名校毕业金光闪闪一海龟,从头开始跟一帮闹腾的小屁孩念公大,其爆炸威力不亚于裴继州今天宣布破产翌日改行卖串串。易多言想象力挺丰富,胡乱揣度背后有惊天阴谋,然而他都肺快憋炸了,也没胆量打听。毕竟一眼超越四年光阴和照片失真认出他就是那颗黑蛋的,足以恭敬地尊称一声“大佬”,并顶礼膜拜,多嘴什么的千万不要。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易多言三两下把兜掏干净,递上一只柔柔弱弱、毫无攻击力的拳头:“多吃点。”之前那点瓜子被杨教授玩了一手暗度陈仓,连皮带壳地丢垃圾桶了,结果又来一波。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掌心中的瓜子,身边的易多言洋溢着一脸热情,他勉为其难地填了一颗在嘴里,感觉是在往嘴里填石子,怪折磨人的。嗑了我的瓜子就是我的朋友,易多言如此天真烂漫地想,专注听杨教授说大学生活。他没有去过国外,更别提留学经历,国外生活已经让他浮想联翩,再加上裴继州,如坠云里雾里。一切皆由想象,一切皆妙不可言。而杨教授完全不知道他的勉为其难,还为他收获了一名“迷弟”。安抉那边也勉为其难装大度,一本一眼地跟裴继州谈完公事,重拾深仇大恨,恨不得甩他八条街。然而心上人趁正事凑一起玩,安抉冷眼旁观裴继州轻描淡写,暗道这傻总也是心大,竟然一点也不担心头顶绿帽飘飘。天台上找到吹冷风不嫌冷的两人,发型微乱。安抉不耐烦地说:“吃饭去,不冷呐。”四人分作两辆专车,裴继州的新司机易多言不熟悉,不敢多嘴多舌,怕一不小心暴露崇拜之情,骨气底气都没了。反正他听了一脑袋没来得及消化,瓜子也嗑多了,又咸又渴。裴继州见他神游天外,不搭理自己,刚才活儿白干了?费心费力也不知给点感谢费?小没良心的,他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个价格,吹一口气,说:“嘘,保密。”这个价格肯定不能外传的,易多言吃惊地张圆了嘴,不敢相信,浑圆的黑眸里沾上车窗外的灯光,仿佛含着满眼繁星。“那么多!我的启动资金有了!”易多言扑过去,亲亲密密地搂住他脖颈,“太棒啦。”裴继州总算没白瞎一场,美人入怀,心尖蘸蜜,就听易多言细若蚊吟地开口:“……谢谢妈妈。”算了……裴继州莫名其妙为他人做嫁衣,这人还是他远在天国保佑他们的丈母娘。等易多言安静下来,他问:“什么启动资金。”“工作室啊,计划好了。发布会圆满举办,我就借机炒一波名气,最快明年年后最迟年中就能开了,老穆帮我找地方,不过这会房地产不景气,还没有什么合适的,我想开在文艺园区,但那地方挤爆了啊!”“路非凡连公关团队都给我请好了,他想买热搜,我没答应。不过我也没跟佛爷提辞职的事,总要走的,希望年前能走成,反正这年头拆伙的多。”易多言滔滔不绝地把工作室计划暴露了,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讪讪地笑。裴继州揉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发梢里的寒意还在:“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易多言不好意思:“想给你份惊喜。”一份来自于小小草根独立且我自强大的惊喜,多年的梦想,睡着也会笑醒的喜事,他只想与这人分享。车开到郊区,半山的竹林遮遮掩掩一家私房菜馆,易多言觉得像大姑娘含羞带臊,选址和设计初衷都挺有意思。易多言先去洗手间,安抉眼珠子一骨碌,快步跟上去。安抉不撒尿不好意思解皮带,磨磨蹭蹭等易多言洗手,假装洗手,漫不经心地问:“你们……刚才……之前,他带你玩什么了?”关键点在于,有什么好玩的不带他玩?易多言嗑瓜子吹冷风,心怀一腔正儿八经的崇敬,把杨教授从里到外夸了一通。推开洗手间门时,他已经为杨教授镀了一层钻!安抉:“……”回包间时,裴继州正同杨教授谈得火热,见他们回来毫无避讳。易多言听了一耳朵,红了脸,想再借一次尿遁逃之夭夭,被安抉不怀好意地一把推进火坑。安抉乐呵地说:“怕啥,我姐和我妈都说了,二十五第一胎,二十八第二胎,过来人的话,得好好听认真听!”他在杨教授身边做好后,手指一下下点着原木桌面,那叫一个语重心长。杨教授端着茶盏的手跟着抖了三抖。易多言被推得跌跌撞撞,一脸“我还是孩子”的纯真无邪,扭过头没脸听,蹭到裴继州身边坐好。裴继州把盖碗推到他面前:“喝点茶,暖和。”安抉自觉胜了一场,嘿嘿地笑出声。易多言喝茶润桑,反应过来,大脑在线:“所以,你生的?”安抉盯他:“嗯?”易多言淡淡地说:“又不要你生,操心身材恢复干嘛,你身材走样了?是不是近来不锻炼,多动一动对怀孕的没怀孕的总有好处。” 第75章 谁都没见过真实的火灾,谁也无法想象飞来横祸。易多言心里咯噔一声,立即拔腿狂奔。小林一愣,把装满菜的塑料袋紧紧抱在怀里,也跟上去,却被甩得越来越远。阳光花房成了火场,光亮是熊熊大火,浓烟被夜色遮掩,像夜空坦然相护罪孽。不断有人从楼道里跑出来,不停有人尖叫……“怎么突然烧起来的啊!太突然啦!怎么能烧得那么大!”“不知道,看到就是大火啦!人都跑出来没有?119、、120呢怎么还不来!”“哪里有那么快啊!别回堵在路上!”易多言目光大致一扫,没有路非凡,心登时狠狠揪了起来,堵在嗓子眼里,无法喘息。他拿手机的手在颤抖,拨电话时感觉屏幕前所未有的寒冷,祈祷接通,一定要接通。“喂——”易多言咕隆一声,咽了口唾沫,下一秒万籁俱寂。“多多我怎么出不去了,门怎么打不开——我害怕,怎么会有烟……是着火了吗,好呛……”易多言破口大骂:“妈的还不开窗!再傻下去你就死定了!我马上上去!”他毫不迟疑地往楼道口冲。旁边的人拦都拦不住,有大妈惋惜地一拍大腿:“小伙子学什么火场救人啊!出了事了该怎么办。”“就是就是119马上就来了。”小林终于追上来,痴痴呆呆地看了着眼易多言的背影,砰一声,不算新鲜的蔬菜滚满地,两颗大西红柿四分五裂,比血液浓稠。他毫不犹豫跟了进去。七层楼一口气爬完,易多言第一次痛恨体力不够,浓烟从防盗门缝里钻出来,他死死捂着鼻子,知道是自己怕了。又想路非凡那个小怂货,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子。门把手烫的吓人,易多言吸了口冷气,不敢再碰,好在换锁时图便宜,钥匙一插一拧就开。门内火势汹涌,吓得他连连后退。“多多!”小林大吼一声,义无反顾地冲过来拽住他,要往楼下拖,“你上来干什么!快下去!”易多言奋力甩开他,喊:“路非凡在里面!”路非凡的房间在二层,旋转楼梯上的油漆融化,每一步都像是有无数只地狱之手在拽拉。火势集中在一层,二层浓烟熏得眼里火辣,几乎睁不开。易多言拼命敲门:“路非凡你在不在!”“多多!”路非凡惊喜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门打不开!”小林眼尖,脱口而出:“门锁被堵上了!”“踹门!路非凡你退后!”这合成木板做的门有些年头,易多言猛踹两脚,膝盖都在发麻,然而门只是松动。小林趁这功夫果断撞门,门又松动一点。最后两人一起撞门,终于打开。路非凡只看见浓烟,没有吓哭,看见门外的大火和两块人型熏肉,鼻子一酸,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没来得及哗啦啦地流,就被两人一同拽出去。他几乎脚不沾地,被架着往下走,哇啦哇啦大叫:“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大的火!老子就是睡了一觉啊!”左有易多言坐镇,右有小林护法,路非凡有用不完的勇气,中气十足地喊:“我自己跑!我跑得动!”跑出门要横穿火场,三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蒙头直冲!火势大得诡异,易多言被一双手猛地一推,同时背后轰隆一声,他摔倒在地,顾不得爬起来就看见小林身上压着斗柜!小林额上直冒青筋,竭力咬着牙,愣是一声不吭。易多言意识到不好,和路非凡合力推开斗柜,小林被压着的小腿呈现不自然的扭曲。他们一左一右架起小林,终于冲出火场。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伤员接过去,路非凡瘫倒在地,易多言听得见救火车的乌拉乌拉声,七魂六魄都飞出体外。接下来的事他记不清了,依稀记得救护车开来,红的车整齐有序的消防员,白衣大褂急匆匆的身影,手腕一烫——路非凡急赤白脸地拽着吓呆了的易多言上救护车,他好歹神清目明,明白此刻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小林腿断了,咱们得跟着,他在这里没亲戚!你也吸了好多烟,得好好检查检查!”深夜三甲医院灯火通明,叮一声电梯门打开,裴继州风驰电掣地走过去。深更半夜,走廊里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回荡。转个弯,看见手术室,电子显示屏冷冷地写着“手术中”。虽然已经知道毫发无损,可唯有亲眼所见,他才能彻底地放心。路非凡一身粉嘟嘟的睡衣,棉外套还是热心大妈送他的。他脸上挂着两串明显的泪渍,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包自动贩卖机买的湿巾,给魂魄离体的易多言擦脸,还自言自语:“你好歹也算公众人物啦,别太邋遢,好好的,小林会没事的……咱们都会好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肯定是我忘记关火了,你别吓唬我嘛,你知道我胆子最小的……”易多言的冲锋衣被火燎得七孔八洞,之前拉链一直到下巴,光滑的脖颈干干净净,绷得严肃。小脸被路非凡擦得一半白一半黑,有点好笑,也非常落魄。裴继州长长松了口气,不由自主,轻轻唤了一声:“多多!”好像没有成功地发出声音,声带兴许并没有震动。易多言猛地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看痴了,木然走过去。路非凡被他带了个四仰八叉的乌龟摔,也不生气,拍拍屁股爬起来,瞪着眼睛准备看两人表演生死恋。然后易多言那瘦骨伶仃的手拽着大老板裴继州的领带,裴继州还十分配合地弯腰,关心情切上多了点疑惑不解。“火场有汽油味,锁芯被堵上,路非凡差点死在里面。”易多言一字一顿,语气是那么咬牙切齿,乌漆嘛黑的眼底逐渐浮现出许多后怕。他一句话说完,分秒滴答仿佛过去很久,“如果我晚上没有加班——”裴继州瞳孔放大,恍惚间仿佛失去了这个人。他一把把他抱进怀里,紧紧的,像是要嵌为一体,胸腔里的心跳却那么温柔:“没有那么多如果,多多,不会有。”第55章 捕鼠少年裴继州得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路上便与杨教授通气,他怕易多言受牵连,担惊受怕。医院冷冷清清,易多言前言不搭后语,裴继州敏感又多疑地拎出重点,再次拨打杨教授的电话,用堪比数九寒冬的凛冽语气,把杨教授从暖和的被窝中叫起来,三言两语表面事态的严重性。儿子被吵醒,安抉骂骂咧咧哄儿子去了,杨教授压低声音:“易多言在你身边?”“在。”裴继州下巴搭在易多言发顶上,来回磨蹭。如此挨挨蹭蹭,恍惚要失去他的感觉才逐渐散尽。杨教授说:“电话给他,我问两句。”“多多?”裴继州唤道。 第77章 主卧看规模应该是两个卧室打通,左边衣帽间,右边卫生间,正中间灰色大床像个正方形石墩。易多言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两米乘两米的标准尺寸。中央空调终日维持最舒适的温度,易多言边脱衣服边往衣帽间走,等进去时已经蹦跶着脱裤子,没有多余的手开灯。衣帽间里全是西装大衣,可怜的两三件居家服,他蹲下来拿叠成豆腐块的浴巾。裴继州低沉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易多言冷不丁地摸到一团柔软的东西。有毛!扎手!还有温度!裴继州听到卧室里“啊”的一声,手机都拿不稳,那头“歪”来“喂”去,他看见白花花的易多言冲出卧室,颇有种冲出云霄的凌厉架势。“先挂了。”裴继州对电话那头说道。他还没问出口,易多言急忙摆手,同时四下环顾:“别问!问就是你卧室里有老鼠,等我解决了再说!”裴继州:“……”这间公寓常年出入的活物就两个人,夏天蚊蝇不招。易多言住宿舍的时候替室友杀蟑螂赶臭虫,挑得了壁虎,自然斗得过区区老鼠。第56章 多多猫门边雨伞架里插着把黑漆漆的长柄雨伞,易多言抄在手里,架势极其熟练,一看就知道做过几十上百回。打磨成竹节形状的伞柄入手微凉,他想这老鼠临死之前也算是开阔眼界见过世面,没白来一遭,不枉此生了!裴继州万般无奈地挡在他身前:“多多你听我说,先把伞给我。那应该是只猫。”易多言“哇”一声,金贵的伞摔了个屁股墩:“你养猫?”“我也不记得我养猫,都是刘姨在照顾,应该是她忘记关阳台门了。”裴继州回忆,他那只猫长什么样来着?猫日常养在阳台,通常情况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真正的饲主一面。偶尔裴继州回来的早了,它挠挠门,能得一赏眼,仅此而已,不能更多了。它也觉得这一眼包含千恩万赐,够它回忆着过完猫生。今天大抵是它的重生之日,它蜷缩着努力装不存在,准备以此混过良宵,混过明照。然而今夜注定不平庸,被人提溜起来,它圆睁黄□□眼,幸福地看着它家饲主,轻飘飘“喵呜”一声。是一只成年大白猫,裴继州提溜它像拎着麻布袋,随时都能甩垃圾桶。易多言看他一脸嫌弃,忙把大白猫抱在怀里,国际标准的抱法,捏着它的爪子,问:“你养只猫都不知道!”裴继州看着两条光滑的大腿,心猿意马地解释:“这个是老房子里的,以前猫猫狗狗的,现在只剩下它一只,就抱回来养了。平时也都是刘姨在喂,但她猫毛过敏。”易多言记忆里确实有那地方不是训练有素的黑背狼狗,就是五花八门的猫,一年生三窝,窝窝存活率百分百,猫肥体胖,只只营养过剩。他还记得给所有猫起了名,小黑小白小花大花换着花样来,词穷了就用人名,他问:“那只多多呢?”多多只是白手套大黑猫,体态优雅,总喜欢占领高处,被称为猫之王,所有猫都怕它。易多言是孩子王,堂而皇之收它做副帮主,带领一群小弟并一群小猫,欺负欺负狗,再祸害祸害花园。裴继州穿着合体的西装打着领结远远的看,手里还要捧一本害得他胳膊疼的书,旁边的管家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少爷,您是大孩子,不能过去。”裴继州陪着那只高高在上的多多猫,渡过漫长童年,后来多多猫病死。他亲手葬在花园里,立了块小小的无名碑。往事如烟,裴继州揉了揉易多言脑袋,易多言似乎跟猫通了气,福至心灵地举起白猫,一人一猫眼睛都瞪得雪亮。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白猫头,同时决定隐瞒真相:“不在了,你喜欢它就养着吧。”易多言抱着白猫原地转了一圈,庆祝自己从此以后跨入有猫一族,全然忘记还有个“铲屎官”的昵称跟着屁股后面,在猫的一生中任劳任怨任差遣。还有任打,这是后话。再洗完澡出来,易多言感觉到天快亮了,惊心动魄的一夜,以一只猫一场热水澡收尾。易多言自己就是个火炉,大冬天睡凉炕都没任何不适,抱着白猫进了被窝。白猫一生战战兢兢,从未享受过这等殊荣,怕睡裴皇帝的小媳妇会被判千刀万剐,嗷呜嗷呜地跳下床,找墙角蜷缩起来。“……继州,不像是针对你,手法太不专业了。还记得我之前帮你处理的案子吗,查无可查、死路一条的案子。这瞎子都能看出来是故意纵火,而且烟比火大,不是针对你的吧,恐怕是直接针对出租屋里的小朋友,想吓唬吓唬他们。”裴继州和杨教授有合作关系,裴继州遭遇过暗杀侥幸活命,便是拜托杨教授查案。能做这件事的千千万,他只信赖杨教授。易多言在被窝里滚了两圈,像是想沾染他的味道,然后没了动静。裴继州看了一眼,悄声说:“他们会在网上掐架。”杨教授边聊天边看监控视频,几个显示屏一齐播放,就像他所说的,根本不是精心策划的谋杀案,随便来个小警察也能发现端倪。他问:“你还记得前段时间调查处一个姓欧的吗?”怎么不记得,还得他和多多挨了顿打,裴继州反问:“是他?不是潜逃了吗。”“监控录像看体型是,再加上和你有仇有怨,我只能想到他。不过你最好问问多多和他的室友们,我把这段视频发给你,再去趟医院,问问当事人。你别想太多,这种放火吓唬的一年中总有个千八百回,锁眼是堵死了,但根本烧不到二楼去。”裴继州太阳穴抽搐:“我怎么能不想太多?换成安抉室友呢?”杨教授呵呵两声,无所谓道:“他这辈子室友只有我一个。”“你去问话吧。”裴继州假装才想起来,补充一句,“还有,不要叫多多!”这年头,连只猫都能叫多多了。路非凡打量眼前这个自称警方工作人员的儒雅男人,中性化的小脸笑得人畜无害,心里呵呵哒,哪门子警方工作人员大清早穿巴宝莉脚蹬逛医院,闻风而动的狗仔队吧!他张口闭口倍儿甜蜜的“警察叔叔”,准备先把这不长眼的东西齁死,同时又像头担惊受怕的小兽,装可爱卖萌迷惑敌人视线。“警察叔叔您说什么呢,我们屋里就三个人,是前不久搬走两个人,但我们关系好着呢,亲密无间!离两小无猜只差个‘小’字!我很爱很爱他们,他们也很爱很爱我,只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不得不分开的!”老穆一听路非凡在警方面前还敢瞎头瞎脑地扯淡,脑袋就一阵一阵地疼,人家孕妇一阵一阵地疼代表宫缩要生了,他这这样儿的代表手痒要揍人。在杨教授无语,路非凡滔滔不绝之中,老穆上前一步,一巴掌把路非凡按在墙上。路非凡:“呜呜呜呜哇哇哇——”老穆的眼界远超路非凡,这人绝对不好惹,有空瞎说八道,不如用那点脑容量思考怎么惹上的麻烦。“你好,穆未先生。”杨教授笑得如沐春风,丝毫没有整夜奔波的惫倦,腰杆挺得像沙漠孤傲的白杨树,“裴总叫我来的。”“裴总”二字在路非凡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秒变小结巴,同时还不忘嘴甜地讨人欢心:“大、大、大、大哥!” 第79章 “他们说不定在路上呢,哈哈。”老穆站在一边,来的神秘人物让他明白这事背后另有牵扯,估计裴继州也在给媒体和有关方面施压,否则哪来的这么久风平浪静。他笑了笑,听易敏和小林聊了两句,就出去上洗手间了。易敏等着他走开,迫不及待一把抓住小林的手,死死扣着,同时抽抽鼻子,眼眶顿时红了:“小林哥哥,你都第二回 了替我挽回哥哥了,我要送你锦旗,挽回哥哥小能手!就挂在病房你这床头上,和电子时钟一起。”小林过来人似的拍拍她的手,微微叹息。他也挺奇怪,明明他最小,心里年龄直冲九十九,看得是长长远远,想得还倍儿明明白白,可怜十九正青春的大好年。九十九岁老人家小林默默小妹妹的头,语重心长,说话还三字一喘——老人家肺活量跟不上。“妹妹呀,看开就好。谁不喜欢花花绿绿的物质生活,看来看去还是几个暖心朋友最实在。”“不是我说,小林哥,你精神上挽救一回,肉体上挽救一回,双重拯救,双管齐下,两全其美了。”“打住,别说成语,小林哥初中肄业!请记住,肄业!不是毕业!这是我知道最有文化最风骚的词了。哎呀你买的这花真香,直往我鼻子里钻。”易敏满脑袋问号:“肄业跟风骚有什么联系?”易多言挨了裴继州的训后,唯唯诺诺恭维了一早上,在公司群里发消息请假,称家里有事。佛爷出差,他自己就是组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结果请假都没处请去。请个假还被拍马屁,三分钟破百条,等他想检查错别字,又辛辛苦苦爬百层楼。裴继州借用杨教授一晚,早上回家时一不留神吵醒安抉。安抉不敢跟教授闹,倒是敢闹腾裴继州,大清早开使用短信狂轰乱炸。从“一毛不拔还敢使用免费劳动力”再到“深夜抢别人老公的坟蛋”,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心疼杨教授一把年纪了还累死累活地熬夜,连标点符号都充满了深爱对方的酸臭味,最后以“别告诉他否则我一定要带坏小多多”圆满终结。在一起几年连孩子都有并计划二胎的夫夫为何如此黏糊,裴继州暂时可以不考虑,他和易多言从新婚燕尔退步到热恋中,都没这种黏糊劲儿。其实是又委屈又心疼,易多言要来看小林,他跟着一起,正好找借口同进同出。易多言穿一身明显大一号的衣服,就那一双黑不溜秋看不出原色的运动鞋是他自己的。路非凡和他一起瓜分了老穆最后两根烟。老穆捏扁了空烟盒,骂骂咧咧地给两人点烟,如同伺候两位大爷:“操,究竟谁他妈的是烟民啊。”路非凡有烟抽屁话没有,随便他骂,摆摆手示意统统反弹。易多言吸吸呼呼,争分夺秒地抽,抽了一半,才舍得开尊口说重点:“你俩还记得那个欧总吗,不对,老穆不知道。”“知道啊,老穆你别逼逼,裴总肯定马上来了,让他说完。”路非凡掐烟的那只手挥了挥,难得蛮横一回。老穆:“……”易多言三言两语说清道明,最后抬手点点病房的方向:“别告诉小林,咱们统一口径负荷过载意外失火,等他出院也该啥事没有了。”路非凡拼命点头,这事大家都有错,分不清孰是孰非,但小林那颗过分敏感的心肯定会多想,会大包大揽地给自己揽罪。路非凡还拍胸脯:“嗯嗯医药费住院费我全包!”“什么全包,平摊!”老穆举手:“要不我也出点?那小伙可以,救了你俩呢。”就这么愉快地拍板三人平坦。老穆非常冷静:“不,其实是四人。护工是裴总请的。”路非凡瞬间不干了,裴总的钱就是多多的钱,多多太有心机了,居然还想多掏一份!然而他话没说完,就听楼梯间有脚步声,易多言迅速把半截烟往老穆手里一塞,两只手扇来扇去。“怎么在这?”公司里没人敢和裴继州挤电梯,医院白天电梯人满为患,裴继州停完车回来,果断放弃选择消防通道。但味道古怪的很,几本就是各种廉价以及高级香烟味道的层层覆盖。易多言自然要极力隐瞒,心虚不已,赶紧说:“我们在商量医药费,决定平分,走走走,看小林去。”他飞速拽着裴继州的袖子开溜,临走前朝面对面吞云吐雾的路非凡和老穆眨眨眼。小林见到裴继州有种难以言表的敬畏,说白了就是人家站着,他不能坐着更别提躺着,瞪圆了眼挣扎要起身,护工和易多言连忙按着他。吊起的石膏大腿左摇右晃,吸溜冷气才意识到悲惨现实。易多言指着魁梧壮实的护工,警告道:“别乱动,再动把你绑起来,瞧见这哥们了没有,一根指头轻轻松松干掉十个你。”护工哥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米七的个壮成小牛犊,淡蓝色护工服,皮肤呈现一种健康的红润。他还有一丢丢害羞,怕他们嫌弃自己虎背熊腰干活也会马虎,憨厚地笑着说:“咱糙是糙了点,这不是没力气也挪不动病人嘛,活还是很精细的哈。”裴继州让秘书去找最好的骨科伤员护工,没想到来了头粉蓝粉蓝的熊。易敏捂着嘴偷笑,不小心瞥到裴继州,又有点怕,躲到易多言身边去了。“你们两个别进来!”护工陡然一声爆喝,简直惊雷。路非凡和老穆齐齐停在门口,面面相觑,心中油然而起被教导主任抓包的感觉。“抽完烟先散味,烟对病人不好,”护工赶他们两个,手法跟撵小鸡回笼差不多,指着走廊尽头大开的窗户,冷风正呼呼啦啦地猛灌,“去那里吹一吹,吹干净了再进来。”护工十分敬业,看着两人小学生罚站,这才心满意足。易多言那个心虚,生怕也被罚出去,虽然抽了一半,但抵不过一丝不苟的护工全心全意为病人服务嘛。然而护工像是没看见他,他眼神对上裴继州那明察秋毫的双目,小心肝瞬间一颤一颤的,决心待会先承认错误。再一看床上的小林朝他挤眉弄眼,得了,易多言崩溃地想,小林这心思太鬼机灵,回头得问问能不能先付三个月医药费住院费,免得他死要面子活受罪,没钱还要借钱。早上易多言向人资部打听过,美妆部的化妆师没有正式合同,不包五险一金,小林赚的不多开销也大,更没买过保险。没有医保统筹报销,这笔钱小林肯定吃不消。等路非凡和老穆讪讪然进来,易多言接到房东电话,心中一慌,拽着路非凡出去接电话了。房东是位大妈,儿女都在国外,日常喜欢来视察租户有没有偷偷改装,其实是瞅点新潮流,顺便“不要不要”“这是你们硬塞给我”地收点护肤化妆品。“哎呦,易多言呐,你说你们几个小子……我就说不能住那么多人吧,你们偏要说没问题,我也是看你们年轻人打拼不容易,你们知道我的呀,最心地善良啦,我自己的儿女也是在外面,天天那个想念……你们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把我房子给烧了呢。”易多言和路非凡看了看对方,互相翻白眼。易多言说:“这个阿姨,不是我们烧的,再说消防那边还没给起火原因呢。”房东煞有介事“哎呦”一声:“那还能啥原因,难不成是我半夜三更跑去放火烧自家房子!缺心眼啊!讲点道理的,我好好的房子,自己一天都没住,好心好意给你住!”易多言知道她肯定要赔偿,本来就是他们招惹的,再说装修费也不贵,息事宁人吧:“阿姨,这事是我们对不起您,您算算损失,该多少我们兄弟绝不少您一个子儿。” 第81章 易多言眨巴眨巴眼,心存疑虑,不再理会。等裴继州拿出手机,情商智商双双达标的合伙人回消息:“你老婆?”裴总显摆成功,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浑身继续散发恋爱的酸臭味。只是还遇到个意料之外的人。匡霏和路非凡一路拉拉扯扯,俊男靓女,时尚先锋,女的横眉怒目,男的低三下四,狗血百分百,围观百分之两百。“……好了好了,别生气,别说了……”“路非凡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我们辛辛苦苦就攒那么点,你连装修费都抠抠搜搜的到现在都不掏,现在赶着给人家送!显摆你钱多呢?”“……哎呀,好了嘛,咱们去一边说去,都看着呢!”“丢脸了是吧!你也觉得丢脸!那你说你们什么关系?”匡霏奋力甩开路非凡的手,路非凡好歹一男人,但根本不敢用力,她瞪成了牛眼,阴阳怪气,“你拿个一千两千的,意思意思一下就够了,手术费一共多少?还住单人病房!请护工!你钱多是不是,你怎么不满大街撒呢。”路非凡急得脑门冒汗:“住院费和护工不是我掏的!”“行,这笔钱不是你掏的,你现在进去,让他给你打个欠条,利率按银行的算。”路非凡支支吾吾:“他哪里有钱啊。”匡霏人美,路人缘好,四下一张望都是年龄大的,不缺同情心,昂首挺胸:“你们都看看,有钱给陌生人治病!没钱往家拿!面子就那么重要啊!”路非凡憋得脸上青青白白,手脚哆哆嗦嗦,直打颤。“唉,姑娘,人家救了你男朋友呐!谁救了我家糟老头子,我砸锅卖铁也掏!”一穿红袄的大娘昂首挺胸推着轮椅上腰椎骨折的糟老头子,目不斜视地溜达过去。“就是那天救人的小伙子呀,才二十来岁的吧,好勇敢的说!还有记者报道他?怎么不颁发见义勇为奖!我有朋友是警局的我去问问,奖金也够医药费的吧。”“你别说,我还听说医院有减免政策的!人家不愿意给恩公掏钱,咱们愿意啊,大家伙凑凑,给小伙子捐个款!”七嘴八舌的话像锋利的刀,一声声呵斥得脸红,匡霏看了眼路非凡,路非凡只是低头沉默。她悲从中来,骤然推开瘦削的路非凡,哒哒哒地跑开了。路非凡急得原地团团转,活像没头苍蝇。易多言看了眼裴继州,满脸带着“他一定会追一定会追等着看吧”的过来人见怪不怪。裴继州:“……”路非凡转得头晕眼花,扶墙缓了口气,继而抬起小短腿追过去。“……”裴继州果断抱着老婆堂而皇之走开,同时苦口婆心地劝,“趁早绝交了吧。”“嗯。”第59章 戒指看热闹的人还议论纷纷,易多言长吁短叹,真怕小林胡思乱想。路非凡虽然顺手锁门,但这门跟门帘似的,四处漏风,到处破洞。三甲医院能有单人病房已经是皇帝级待遇了,对该破破烂烂的门,每天查房的骨科主任和管床医生唏嘘不已,病魔面前人人平等,自己去楼下看看多少病人住走廊!有那个装修钱不如加盖病房大楼!易多言推开门,大汉护工三急去了,病床上的小林依旧苍白虚弱,强颜欢笑。“你都听到了。”易多言垂下眼眸,咕哝道。小林老实巴交:“没听到,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他垂下眼睛,分明是哄人的语气,“你们对我太好了,钱算是我借你们的,等我腿好了,再慢慢还。”易多言急了,一跺脚:“还个屁还!”小林略微厉声道:“你是觉得我赚不到?我小林会赚不到这点钱?我现在事业在上升期好嘛!正好这段时间补充知识,非凡还介绍了几个美妆博主呢,我正好自己干。”一场痛入骨髓的经历没改变他一分一毫,伤腿每天疼痒交加,他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是给自己画精致的妆。再多待一秒,易多言就要哭了,他从未如此敏感,着急忙慌地说;“我要上厕所。”裴继州笑了笑,关上房门,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今日的花是三束蓝色绣球。他极少心怀感激,总觉得一颗心空间有限,情感更要吝啬分配。他只给需要的人。像小林这样的底层人士,他见怪不怪,却第一次正眼看他,觉得他的眼睛不大,和多多一样天真,眸底有忧郁也有光亮。“病房和护工都是我的感激,谢谢你救了多多。”裴继州说。他微笑着伸出手。小林面色如常,伸手相握:“那我不跟你客气啦。”易多言跑出去结果发现真的要上厕所,放完水,随随便便甩着手上的水出来,看见路非凡左顾右盼,既没顾着他又没盼到他,不长眼似的擦肩而过。易多言及时拽住他的兜帽,把他提溜到自己面前,路非凡那张青春小脸上赫然多了只巴掌印。易多言登时:“卧槽!”路非凡急赤白脸地辩解:“我自己扇的!”“.…..”易多言更进一步,活像生吞了整颗鸡蛋:“卧了个槽!”“我也郁闷呢,你说我劲怎么能那么大呢,是不是天生适合打拳。”路非凡一手捂着脸,手型和巴掌印完美切合,看来没撒谎。他一咬牙一跺脚,“小林救了我也救了你,我要养他一辈子!我跟她说,她说我只能养一个,我就说小林。”易多言忽的觉得这颗小脑袋里的内容可能已经潜移默化地变态了,当下第一反应竟然是老穆要孤独终老。路非凡狠狠抽抽鼻子——这是要哭的前奏,易多言万幸的同时,一颗心哐当落地。一般而言,路非凡哭一场一切忧思愁绪也就付之眼泪无影无踪了,然后他就该干嘛干嘛,继续当那没心没肺的女装博主……虽然糟心,但好歹是是原装版连防尘膜都没拆。于是易多言啪一声,给了他一巴掌,期待换个翻新版或是组合机。路非凡非同一般,根本不计较又挨了一巴掌,事实上易多言也不舍得真扇,轻飘飘的。他还当易多言爱惜他,伸出一只手:“给我根烟。”“我也想要。”易多言还记得上次抽了半根,以为瞒天过海,结果一回公寓就被扒了个精光,他哭丧着叫“给我留一件”,裴总果然心善人帅,无有不从地给他留了两只袜子。路非凡郁闷地揣兜:“我想老穆了,我得去喝一杯,晚上一起?叫你妹妹过来陪陪小林。” 第83章 “……”易多言抖掉一地鸡皮疙瘩,“您在酒吧里找到第二春了?”刘姨做好事不留名,哪会实话实说,转移话题:“我在想给白猫找个伴。”裴继州一动不动靠墙时神似雕塑,白猫看见熟人开始激动,但被一扇玻璃门困在豪华阳台上,只能划拉玻璃门。见刘姨看它,它还:“喵呜——”易多言下意识看裴继州,果然裴继州一转头,白猫一个哆嗦,火速躲猫窝里。“切了吧。”易多言果决道,顺手比划一下,“听说公猫不用开腹腔,恢复得快,偶尔想想当个太监其实也不错。”裴继州头顶一打乌鸦呱呱呱飞过。刘姨看看易多言又看看裴继州,旋即联想到什么了不得的,倒吸一口冷气,继续干活,仿佛刚才的话题并不存在。易多言完全沉浸在我有一只猫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咧着嘴笑开了花,“等我忙完就带它去切蛋蛋。”裴继州头顶乌鸦盘旋,不走了还。易多言说完即忘,翌日回公司上班,又想起来,首先搜全城的宠物医院,意外这年头宠物医院五花八门。耳边有人打响指,他抬头,姚淮站在他身边,笑容腼腆。“好久不见。”易多言不知道作何表情,木讷地点头:“好久不见。”姚淮明显的瘦了,看来他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开心:“你同事说你请假,我……也不好意思问你……中午能请你吃个饭吗。”他还穿着松松垮垮的廉价西装,看来身份没曝光,易多言发现好几个同事都偷偷看他,不知如何回答。姚淮一脸真诚:“感觉和你说话很放松,第一次在咖啡馆时就发现了……就在附近的吃,火锅?”以前不知身份,易多言还有借口糊弄,现在他只能摇头:“算了吧。”姚淮的脸色出现一刹那微不可查的僵硬,然而他掩饰得太好,只是笑着说:“你还欠我一顿。”明明是最平淡的话,易多言却读出一丝异样的威胁,他打开微信,操作迅速。姚淮看着手机上的转账消息,鲜红标志格外刺眼,他眼睛酸涩,苦笑道:“至于这么绝情,是在气我之前的隐瞒?”易多言面无表情地摇头:“不是啊,继州都知道了,我跟你出去,他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会生我的气,我得哄好几天。如果从源头上就可以避免,就没有必要,不是吗。”姚淮低下头,遮掩着眼底恨不得碎尸万段的狠戾,他插在口袋中的手握紧拳头,半晌才回复常色:“多多,我其实……只是担心你。”易多言有点动心,毕竟多一个关心你的朋友总没有坏处,何况能与姚家和平共处,裴继州也必然受益的。姚淮敏锐地察觉到他片刻的破绽,紧抓不放:“火灾的事我听说了,那天我就想找你,但我不敢。后来打听到受伤的不是你,才放心,你没事就好。多多,我——”“够了,就这样吧,你别再联系我了。”易多言突然开口,想反正他也要辞职了,姚淮要找都没地找去,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姚淮轻声说,“好狠的心,跟裴总学的?难怪,他们裴家人连亲兄弟都敢下狠手,你要当心了。”易多言不知所措地挠挠后脑勺,这话说的好像裴继州罪大恶极,活该横死街头。明明是个好人,怎么到他嘴里就十恶不赦了。他在原地发着冷汗,又去茶水间泡咖啡,没留神倒了七八包白砂糖,一口闷,看见杯底化不尽的颗粒才回过神。倚着窗口,易多言重复地看着他和裴继州你来我往近千条消息,都是他被叮嘱按时吃饭喝水,下雨了我想来接你,加班了等我回家……收到时还想你丫真矫情,现在再看,易多言嘴角不由自主地浮出笑意,一连吓跑几个同事。说谈恋爱的是自己,照做的其实是他。裴总哪里懂这些玩意,估计是秘书处少女心泛滥,整天出谋划策。易多言照葫芦画瓢,发消息:“天阴了,你笑一下吧。”电话很快打过来,裴继州含笑道:“我马上要去开会骂人了,可笑不出来。”裴继州在公司里要么发火要么面无表情,他从未见过他这两种面貌。易多言想,要么是小心翼翼哄他讨他欢喜,要么满足了看着他微笑。天空放晴,往年已经下了第一场初雪。易多言盼着,说:“那你去吧,别嘴下留情。”“我以为你想劝我。”“劝什么?该骂的骂嘛,我犯错也没见你留情啊。”说起这件事,易多言就动肝火。“多犯几个错吧,反正有我在,什么都能摆平。”裴继州浮想联翩,舔了舔干燥的唇。靠着窗边时,如果有人路过,能看见他眼角出现罕见的潮红。易多言大骂自己没事招他干嘛,脑袋抽风了!?他额角青筋一抽一抽,那叫一个悔之晚矣,踹了叫落地窗,骂道:“你好好琢磨待会怎么骂人吧!别重复!”会议室里各部门经理们吓得打颤,心中祈祷裴总夫人神兵天降,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虽然只救过那么区区一次,但逃出生天的感觉太美好。大家都十分想念人美心善的夫人,不少人表示想要张照片请回家供奉,保证香火不断,贡品新鲜。裴总进门时自带一束光,大抵是刚被夫人温暖过那颗强大的心灵,也就意味着他们还有一线希望。裴总低头垂眸,身子斜着看手机,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让人摸不透心思:“说吧。”经理们面面相觑,祈祷裴总夫人在线春风化雨。其实他们想错了,融化裴继州冰冷内心的是律师发来的消息。裴继州不常用微信,更不听语音,钱律师知道他这些习惯,不能电话中说的,适当的文字叙述加合理化配图,字里行间充分体现律师的严谨性。【钱律师:跟典当行师傅见了面,能确认戒指,监控已拿到,同意出庭作证。】【钱律师:我这就跟多多说,下午打电话听他的语气挺着急的。现在顾忌的是房东狗急跳墙。】【裴继州:等会。】【钱律师:???】以严谨著称钱律师没懂这个“等会”背后的含义究竟是告诉还是不告诉,于是他默默地在线等待。 第85章 日式茶馆用榻榻米,铺一团深蓝棉花坐垫,有股晒过冬日暖阳的味道,比裴继州车上的真皮坐垫软和百倍。易多言得到细心呵护,对茶馆老板不经意的善意深怀感激。他十分习惯于装四平八稳,并转移话题,“钱律师,你看我叫多多,你叫钱钱。”钱律师从平日跟裴继州的聊天中,能察觉出易多言是个不着五六的,然而这也太……他嘴角狂抽:“我不叫钱钱,不过你可以叫我小钱……”易多言完全刹不住闸:“不是,我是说,我们俩合起来就是钱多多。”他煞有介事一拍大腿,懊恼道,“这不是等着待宰嘛!”钱律师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好,只得万般无奈告诉他:“你放心,绝对不会多花一分钱。另外,我女儿小名就是钱多多,她外婆给起的,保佑钱财滚滚。一开始是钱滚滚,她妈嫌弃不好听,才改的钱多多。”“哈哈哈——”易多言趴在矮案上,笑得腹肌疼。房东大妈倒是提前了三分钟,这个良好的开端就像暴风雨前的一夕宁静。易多言每年三月份跟她见面,签下一年份的租房合同,每当要提涨价就是这表情。房东穿了一身大红裙,貂皮外套,里面还要系狐狸毛围脖。她眉开眼笑指了指身后竹竿似的年轻人:“这是我儿子,姓齐。”易多言嘴甜,客客气气地伸出右手:“齐律师你好,这位是钱律师。”钱律师不是不像律师,而是他同易多言说话的模样,分明就是长辈叮咛晚辈。齐律师带着明显的不满情绪皱眉,脸上没剃干净的胡渣看起来非常僵硬。他有易多言带家长的准备,但没想到会带律师。他那对宝贵黑眼珠子眼高于顶,对易多言视若无睹,继而对钱律师伸出右手,颇有点拿腔作调:“请问你是哪个律师事务所的,我是x国瑞生律师事务所的。”易多言右手暗暗搓左手,暗中估摸瑞生应该是律师界龙头老大,否则怎么如此牛逼轰轰。钱律师手一抬,分明看见齐律师动了动,然而他却径直搭在易多言肩膀,风度翩翩地把他往坐垫上带,“坐吧,听说齐律师为了这件事特地从国外赶回来,咱们抓紧时间。”齐律师的确是请假回来的,无外乎听说这个租客有钱,并且私底下做二房东,还把房子给烧了,桩桩件件加一起,损失费精神费,够要个一二百万,发笔横财,再也不用辛辛苦苦还房贷了。他妈抠门不说,每个月还要从他手中抠几千走。房东笑得满脸褶子:“哎易多言阿姨跟你说,祸兮福所倚,老人家的话最有道理,你们几个小伙子以后肯定会大红大紫的。”易多言唯唯诺诺,低头害羞道:“我就一穷画画的。”房东露出个你不用说了我都懂的过来人表情,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本性,热切道:“那改明送我几张画啊,我老了以后就靠你的画过日子啦。”易多言心中莫名苦闷,他的画开价五十一张,觉得自己渺小无比,照这个进度得入土了才能赚来养老钱。齐律师倒是直直地挺起后背,有条不紊地掏出文件,一一摆开:“这个是损失清单,这个是城里十家装修公司给出的报价,另外空置费是按月租金算的,以及精神损失费。”易多言一瞄报价就知道猫腻重重,他那毕业后从事室内装修的同学给他科普过。一瞄林林总总的费用,易多言面色不改地粗略一算,麻蛋,快小三百万了。钱律师手指点了点a4纸开头,一板一眼地问:“你们跟瑞生事务所签合同了?”空气中还荡漾着话的尾音,房东立马咋咋呼呼地说:“我儿子就是瑞生公司,那就是自家公司,哪有自己的公司还要签合同的!”“员工守则明令禁止公章私用,你可以打辞职报告了。”钱律师冷冷地说,“另外瑞生是国内的事务所,x国的不过是个分部而已。”房东立马拍桌子,尖声尖气:“你谁啊你!我儿子的工作关你屁事,我儿子是堂堂海龟,人家是哪国的用得着你操心。”齐律师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钱律师,忽的觉得眼熟,竟然再也提不起气势,陷入一阵尴尬的静默之中。易多言摇摇头,不咸不淡地说:“我们今天坐在这里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真正的赔偿还有精神损失费什么的,法院自然会判下来,您找我要?哪条法律支持了。”房东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你赚那么多钱,赔点怎么了,对你来说这点算什么啊。唉,你拽我干什么。告诉你们啊,不赔我就先找媒体曝光你们,再上法院打官司,你可想好了再回答,到时候全网都知道你那点破事。”钱律师平平淡淡地看着房东:“我们来这是跟你私下解决的。”“看吧,私下解决多好,花钱买平安嘛。”“不是这件事,是另一件,因涉案金额巨大,我的委托人思量您年纪不小了,所以提出私下解决。”钱律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照片,赫然是那对翡翠戒指,又拿出证书的复印件。房东当场就变脸,很快强颜欢笑。钱律师继续说:“想必您还不知道,典当行已经取证过,他们的报价其实不足实际价值的十分之一,如果能私下协商解决,你交出戒指,我的委托人的确不会计较——”房东一声尖叫,抬手直指钱律师的鼻头,一个不慎碰倒了桌上的茶杯:“你什么意思啊?你怀疑是我拿了戒指,还想威胁我?”齐律师也底气不足地道:“你这叫诬陷!我要告你!妈,你别怕,我们有录音。”房东怕得腿软,典当行给的价格她太心动了,激动得她这几天都没睡好觉,已经想好拿到钱去哪里旅游了。她等着这边稳稳地拿一笔,戒指再拿一笔,这样就没人怀疑她为什么暴富。钱律师指指门口,不咸不淡的话听起来骇人无比:“不是,我是说警察在外面呢,我受我的委托人嘱托,你交出戒指我的委托人立即撤诉,否则你会直接被传唤。那么贵重的东西,我估计你现在带在身上,来的也有女警,正好能够搜身。”房东脸色煞白,崩溃地跌倒在地。齐律师急忙道:“妈!妈你怎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裴继州动用灰色手段,跟踪外加全天360°无死角监视,还请了位犯罪心理专家研究,九成九肯定戒指被房东随身带着。迟迟不动手,钱律师还以为裴继州转性做大好人,没想到只是想在老婆面前做遵纪守法好公民。对此钱律师竖大拇指表示赞同,果断和裴继州统一战线。第62章 求婚念头易多言一根食指串了两枚戒指,他手指修长,白嫩而细腻,配一张笑得欢天喜地的瓷白小脸,光洁的脑门上顶着“青春靓丽”的硬广。他说:“谢了,钱律师,中午我请你吃饭。”他知道背后有裴继州付钱,但毕竟麻烦钱律师跑前跑后,怪不好意思的。钱律师处理这种小型经济纠纷的确大材小用,还挺生疏,觍脸求教了律师事务所里的小辈们。其实上,他不过是把拿不上台面的事尽可能光明正大摆出来罢了,其它都是裴继州办的,功劳苦劳都不是自己,钱律师既没道理也没胆子代人领功。裴继州也不准他说,钱律师踟蹰片刻,遣词酌句地开口:“这个让裴总知道,该吃醋了吧,裴总一直警告我只谈公事,禁止跑偏。”“啊,他还这么说了。”易多言眨巴眼睛,俊眉朗目嘴角噙笑,琥珀色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人型,机灵似鬼,“那你还告诉我你女儿曾经叫钱滚滚。”钱律师生生噎住了,暗中感慨我这张勇斗天下律师的嘴呦。这时候齐律师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完全没有刚才眼高于顶的风度。有求于人,他还是懂得要先低头,何况这人貌似不好惹。他苦求道:“钱律师你不是说交出戒指就放过我妈吗!怎么还叫警察抓她!”钱律师不紧不慢地把委托人兼顶头上司的小媳妇护在身后,不远处的警车还没开走,他用庭上对峙的凛冽语气道:“齐律师,不,姓齐的,立案的又不是我,刑法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只是戒指对我的委托人而言意义重大,不想放在不干不净的人手里而已。你母亲还偷盗卡地亚项链三条爱马仕手镯一只,外加一枚三克拉钻戒。你这么多年刑法应该不是白学的,瑞生没那么眼瞎,该判多少年你也清楚。别再跟着我了,自己递交辞职信,你在律师界还有机会。”一本一眼的语气本不沾喜怒,然而齐律师却被吓得原地僵硬,最后一句话在无情的否认他职业生涯同时又给他重生希望。钱律师既不想承认瑞生律师事务所是他开的,更不想理会傻眼的齐律师,推着易多言往停车场走,盛气凌人的气势转身即散,和蔼地问:“你去哪,我送你吧。” 第87章 路非凡对这事上心到微信发消息一定要哔哔两句的地步,易多言差点没拉黑绝交一条龙,这件事的重点是用什么颜色的气球吗!是蛋糕选cupcake要更健康的植物奶油吗!是一定不能让裴继州发现端倪!裴继州天生敏感,开会时能随随便便在下属精心准备三天三夜的报告中揪出细微错误,尤其是数字,易多言一度怀疑他能心算八位数以内的加减乘除。一想到要在裴继州面前瞒天过海,易多言牙疼似的掂量掂量身上可怜巴巴的二两肉,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老穆说他谈好了一个爵士乐队,同时叫他快点决定时间,人家乐队最近大火,行程安排紧急。要不是他面子大,还请不来。“笑什么?”易多言仿佛被抽走浑身的骨头,趴在大理石餐桌上,又管不住表情,旋即“嘿”一声咧嘴大笑。洁白的牙,双眼眯成月牙,眼角也微微翘起,看得出心情不是一般的上佳,他说:“刘姨换床单被罩了!是我最喜欢的那套!”一套素面青白方格四件套。“一床布而已。”裴继州酸得心尖儿疼,安慰自己死物而已,大人大量莫要计较。如果他一不小心烫个窟窿或是倒瓶根本洗不掉的墨水,家中禁烟,也没有墨水。易多言软软地继续玩手机,白猫的胆子近日来平均涨速是日涨三米,站在餐桌上顶天立地,三番五次伸爪子试图扒他头发。易多言浑然不觉,还“嘿嘿”地傻笑出声。“……”裴继州趿着拖鞋往开房厨房走,看见干净的明火灶台,想作案工具有了。他出来其实是不乐意单独在书房,易多言明明闲到长蘑菇也不进来陪他,然而出了书房又无事可做,觉得自己简直堕落成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他的眼神总是忍不住停在易多言身上,发现勾起的嘴角泛着仿佛稀释后的红,嗯……还有点干。于是裴总从善如流地倒了两杯水,端着走了两步又原路返回——天寒地冻,得喝点热的。再抬头看,易多言被抽走的骨头瞬间一根不少地回来了,抱着手机快速打字,手指纤细漂亮,脑门顶上清楚明了的标注恼火,咧嘴笑变成了龇牙恨,也不知道在那跟谁玩文字吵架。啪一声电热水壶的烧水按键谈起,裴继州看着壶嘴里冒出来的袅袅热气,空空荡荡的客厅充满家庭和谐的气氛。虽然只是稀少的两人一猫,主要是某一位看起十足十的活色生香,裴继州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硬了。连白猫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褪去半死不活的可怜劲儿,一个健步蹿到易多言所坐的椅背上,体态那叫一个优雅,尾巴那叫一个高翘。易多言头也不转地盯屏幕:“……当心点……”裴继州正倒热水,先入为主地认为是提醒自己别烫手,神采飞扬。“别掉下去啊。”易多言轻飘飘地说。裴继州蹙眉,白猫两只前爪搭在易多言双肩上,探头探脑,应该是高处风景更好。滚水溅出杯壁,裴继州迅速后退半步,一点没伤。猫毛过敏有救能治吗,赶紧治好送走!易多言背后很重,像是挂着一只阴魂不散的幽怨灵,万万没想到十斤不到的白猫分量沉沉,心道今早说给你贴过冬膘是你我共同的幻觉,趁早忘了吧。然而他就感觉到后脑勺有股一飘即散的风。嗯!?后脑勺被猫爪拍了一下,易多言一动不动当人型猫玩具,默默夸它真会玩,同时坚定不贴冬膘的念头。显而易见的是人类世界对于猫而言存在无尽的探索空间,它们一寸一寸探索可供玩乐的领域,一处一处寻匿可以滚来滚去的玩具。当白猫打第一下成功的时候,它心里一定“咦?”于是左右开弓——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裴继州无力地眨了眨眼。“啊啊啊啊啊——”易多言抓狂地站起来,一瞬间地动山摇,白猫出溜一下,狂奔到豪华阳台,再度沿着结实的猫爬架钻到顶端的邮箱型猫窝里。裴继州含笑,端着水杯,啪啪地走过来,递给他。易多言接走水杯后,他空下来的那只手顺手呼噜一把才挨过打的后脑勺:“不疼不疼。”“不许笑!”易多言喝着水还不忘教训人,白开水里直冒泡,他像只吐泡泡的漂亮金鱼。裴继州别过目光:“没笑。”易多言琥珀似的双目炯炯,死死盯着他那勾起优雅笑容的嘴角:“……”“好了好了,再笑一会,马上就不笑了。”裴继州治家和治公司奉行铁面无私的原则,原则之上另有易多言为大的特殊补充条例。于是他冷酷地关上推拉门,无情剥夺白猫今晚出来遛弯的权力,以及明早当大人滚床单时没眼力见地拨拉房门的机会。裴继州勾着易多言肩膀,趁机把人打包回书房,眼底带着得逞的精光:“走吧,跟我去书房玩。”“唔。”客厅太空,卧室能坐的地方只有床和地,易多言不敢和刘姨争夺厨房大权,还好书房能玩。裴继州深有体会,易多言打小就好哄,有白纸和笔就能玩,加上飘窗时常加倍。卧室由两个次卧打通改建,书房原本是主卧,落地飘窗刻意模仿许多景区都推出来的透明玻璃桥,窗外对着小区的公园,听说天暖了还会有天鹅。易多言两条走路带风的大长腿,难得坐不稳,从三十多层的高度下望,硬生生逼出恐高症。恐惧感和战栗汹涌而至,易多言坚持不到三秒,果断掉头,“我还是去卧室吧。”裴继州:“……”突然想立家规,第一条就是叫易多言的那个禁止离开他的超过三米。“所以,到底哪一天呢。”路非凡噘起嘴能挂一只满满当当的油瓶。他揣着兜在楼下等了整整四十分钟,风冲凌乱,幽幽道,“你太过分了。”易多言没好气:“我过分什么啊,你自己去呐,都跟你说忙了。”“我一个人不是不敢嘛,这不是等你了吗,我都没抱怨你不陪我。”路非凡卖完萌,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易多言早就免疫,大阔步地朝外走:“找老穆啊,他白天有空,最多请他杯黑咖啡。”路非凡恹恹地说:“找他我更不敢啊!”“我上一辈中一定是颗胆!”“什么胆?”“海胆!”“晚上要吃海胆饭吗?好呀,我请客!”路非凡赶紧讨好他。 第89章 “第一回 说是回家给老婆煲汤,第二回是拉老婆领证,荷兰吧,玩疯了回不来。”裴继州漫不经心地回忆道,忽的挂上迷人的微笑,他平日里直来直去惯了,欠缺点含蓄表达的能力,上身微微前倾,诱惑道,“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目光直白,而那眼中原本就暗含无尽的深邃。易多言无言以对,只能喝水,顿时:“咳咳咳——”裴继州被喷了一脸水,顾不得自己,先给他顺背。等易多言摆摆手示意没事,他才拎起衣摆慢吞吞地擦了擦脸,刻意露出平均每天多炼至少一小时的精健腹肌。家里的健身房不够用,还做不到我就是天生身材好,裴继州果断在公司新建了健身区。——计划前后只用了半小时,三个月前落成的免费健身区,足足占据半层楼的空间。既是给公司员工的福利,裴继州也义正言辞地起模范带头作用,告诉大家健身好、健身棒、健身的老总回家有老婆抱。此招一出,谁与争锋,秘书处八大秘书终于不再孤军奋战,直把公司里所有的单身狗虐到虐无可虐。公司上上下下有老婆的没老婆的,以及那生完一胎二胎的,纷纷对裴总无与伦比的虐狗手段竖起大拇指。易多言自己也有漂亮的可供展示的腹肌,然而坐下来就是一坨无处藏匿的肥肉,裴继州第一喜欢捏屁股第二就是捏肚子。他记得裴继州身材没那么好啊,这是偷偷摸摸练的吧,过分!“谈恋爱呢,你循序渐进好嘛。”易多言扭扭捏捏地说,“哪有那么快,一步一步来嘛。”裴继州黔驴技穷,只能低头装难受,好半晌才开口:“……好吧。”易多言轻轻踩他膝盖,没穿袜子的脚掌骨感十足,光滑的脚指甲修剪得圆润,“那你帮我劝劝人家呗,让他老婆走一场嘛,我问他的时候,他明确表示很乐意能有这次机会的。”裴继州这时才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双袜子,不由分说地把两只脚拽过来,还刻意拽着踹了踹自己结实而坚硬的腹肌:“穿袜子,有地暖也不行,瞧这冻的,都冰凉!下次再敢光着脚,你就别下床了!”之前想着光着脚会冷,冷水中要加热水再喝,冷冷热热的,一回一来忘得一干二净。易多言小心翼翼地问:“字面意思的那个‘别下床’?”“和你偷偷摸摸抽烟同罪论处。”裴继州冷冰冰道,苦于无法抬头,否则掩盖不住眼里张狂的笑意。易多言心底涌起一股热流,仿佛死寂多年的火山祸害人间。他一鼓作气喝完剩下半杯水,穿袜子的脚勾起裴继州衣服的下摆,小猫踩奶似的轻轻踩那腹肌,假装漫不经意地说:“一月三号晚上有空吗?那天白天不是发布会吗,晚上路非凡和老穆他们给我办庆功,就老穆的酒吧,你也一起来吧。”就这么果断而突然的定下求婚日期,前前后后同想求婚这个念头一样突然。情侣间总是要过各种节,从前还是单身狗时都靠嘴硬度过,而今从结婚退化到恋爱,没有“老夫老夫了过啥节日啊”的借口,偏偏忙到团团转。万圣节在加班中渡过,光棍节倒是在庆祝中度过,然而那感觉谁都没法确切形容,眼见圣诞元旦双蛋流产,仿佛吃鸡蛋时让给别人的一定是双黄蛋。裴继州满口答应,表示从现在开始安排,一定准时前往,同时万分激动:“我快要不懂‘谈恋爱’三个字怎么写了!”又信誓旦旦保证,“我马上联系吴总,一定让小模特去走秀!”这两人今晚都有点兴奋过头,裴继州床上足够温柔,否则第一次那天早上易多言也不会过得那么轻松。通常情况下是一回两回,再有想要,全靠双手。兴奋过头的后果就是易多言终于体会了一回真正的下不了床。第65章 飞鸟海鱼裴继州摸了摸易多言额头,冬季的被窝总是带着点难言的燥热,他一时分不清是心急如焚还是真的发烫,不过看易多言难受到握紧拳头,嘴唇干裂而发白,脸颊上毫无血色,没有也成了有。他的心更是一揪一揪地疼,便说:“我还是叫家庭医生来吧。”易多言正昏昏沉沉,结果被他一句话刨起来:“滚!你敢叫他来,自己收拾东西睡书房!我说到做到!”上回喊家庭医生,还是在别墅。易多言面红耳赤地做完全身检查后,迅速从积极宣传医疗健康的小天使堕落为讳疾忌医的迷信老古板,甚至对裴继州任何关于看医生的提议产生了潜意识的抗拒心理。裴继州一边好好好我们不叫医生地哄着,一边仔细掖好被角,又捏捏精雕细琢的小脸蛋,“我只是觉得吧……”假寐中的易多言缓缓睁眼,过分浅淡的唇色表明他现在处于压健康状态,目光幽幽,正在酝酿可怕的血海深仇:“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发烧?”这口吻,裴继州陷入两难境地,知道任何回答乃至于一个单纯的音节都可能引发地震海啸,他庞大无比的内心世界此刻成了颗一拍即碎的玻璃珠。易多言要紧牙龈,狠狠锤向枕头,被窝里又涌进来新一股寒潮:“进那么深!还不清理干净!”裴继州的眸子中自带柔光滤镜,那一锤像娇娇羞羞的小粉拳:“……”易多言仿佛要翻脸:“难道还要我自己清理吗!要我自己动就算了连清理都敢马虎!你还是不是人!”“……”裴继州又掖被又哄,再也不敢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下回一定仔细。”他明明记得有洗得干干净净还香喷喷的。“竟然还想有下回……”易多言趁机找茬,提出所有意见,“浴室里?”高八分的音调,裴继州内心有两只小人在疯狂叫喧。神圣小天使质问他乖宝甚至不是一次吃苦头了你到底心不心疼,三戟叉大恶魔嘿嘿嘿地问有没有爽到这么好的人间美味你怎么能放手!三百个不分胜负的回合后,他低头认错:“……再也不在浴室里来了。”易多言心满意足地蹭蹭枕头,找到最舒服的趴姿,感觉到身边的罪魁祸首大气都不敢出,大半天过去,才“圣上开恩”地哼了一嗓子。低烧有一会了,易多言懒洋洋,卖惨讨点好处,其实也没那么难受。他昏昏沉沉又睡了片刻,再醒时,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间,挂着薄汗,浑身上下黏哒哒地难受。半抬起眼皮看见天光大亮,裴继州去公司了吧,也没人搭把手……易多言轻易不矫情,矫情起来仿佛被全世界抛弃。路非凡再叽叽歪歪怂到爆炸,照顾人时还是很暖心的。蓦地额上有点痒,紧接着贴上一只大手掌心。滚烫的感觉油然而生,融化了心防,易多言知道他好了。裴继州半跪在床边,居家服棉拖鞋,拨开浸湿的头发:“不烧了,起床吃早饭,饿了吧。”易多言咕哝:“我想洗澡。”裴继州一只手正不轻不重地按在他肩头上:“现在洗又冻着,还是擦擦吧。”你总是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做到多体贴入微。裴继州一个穿衣服只懂冷暖的人,给他擦脚时不忘把脚趾缝也细细擦干净,一遍一遍不厌其烦,趁肌肤上热气未散尽,再套一双厚袜。他把清清爽爽的易多言抱到餐桌前坐好,并在他手里塞了一只瓷汤勺,站着想了想,头顶的电灯泡忽的一亮,又抱来张小绒毯盖在膝头。从飞扬的眉角和略微翘起的眼角可以看出,裴继州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他摸摸易多言的脑袋,在眼角浅浅啄了一口,收辛苦费:“吃吧。”易多言对着碗里的白粥看花了眼,想起那天在龙山公墓上独自的表白,努力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记得一月三号哈,一定要抽出时间来。”叮一声微波炉报时,裴继州带好防烫手套,端来一碟胖乎乎、皮白馅厚的小笼包:“当然。”模特到位,易多言终于松了口气。这就意味着百分之五十的人工努力完成,剩下的百分之五十要靠祈祷老天做美。 第91章 公司里不少同事昨晚通宵,好些个已经连续几天夜宿公司。易多言身为领头羊之一,庆幸还能回家睡觉,一大早不忘提醒裴继州:“你今天要穿西装吧。”裴继州从衣帽间拎出今日份西装,一挑眉梢:“不然我穿什么?”那衣服是易多言故意挂上去的,他知道裴继州有从左到右从衣帽间里取衣服的习惯,果然。那是他设计的休闲西装,量体而裁,不过以裴继州的眼光应该看不出休闲和正式的区别。“……樱花味的,咱们要一点好不好?”“好吃吗?”“不好吃,但好看!粉红色的capcakes简直就是丘比特之箭,我又恋爱了!”“嘟嘟嘟——”易多言要疯。现场人人恨不得三头六臂,他还要应付几十公里之外取纸杯蛋糕的路非凡的临时起意。晚八点准时开场的秀,从早八点就开始人仰马翻。虽然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最令易多言担心的钟在御也早早赶到秀场——太怕大牌拿乔了,尤其是他还是主秀。真敬业,易多言戴好耳麦,默默感慨这样的明星少见。身后忽的传来:“让让——让让——”易多言转头,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当红流量小生,两个助理像哼哈二将左右开道,吆喝着把他挤到墙根。来这么早的不可能是受邀观秀,易多言有种不好的预感,直到发现好几个流量小生,辗转找到美妆部小林的同事。这人和小林关系不错,还帮小林直播盛况,才给明星化完妆,憋着一肚子气出来:“都他妈腕儿腕儿,这年头,是不是个人都敢说自己是腕儿。”“什么?”“走秀的啊!”他左右看看,确保无人,才低声说,“佛爷请来走秀的,他们自带流量,要把这场秀搞成一场什么绝无前例、新年开门红——我听宣传那边跟记者说的。”简直是晴天霹雳,易多言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佛爷怎么没跟我说过!”那人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临时决定的吧,真不好请,档期满,咱们的通告费又不多,说不定昨晚才说的有空,挤下来几个小模特。”易多言憋着一肚子火去找佛爷,本来就是他们两个千锤百炼磨合出的一场秀,没道理佛爷擅自做决定却不事先通知他。——有媒体的关注度是好事,他不会不同意。佛爷没见到,倒是见到了恨不得三头六臂的私人助理。助理早做好准备,慌慌张张地鞠躬:“啊?可我记得我告诉你了!那一定是我忙忘记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忘记这件小事而已!”易多言深吸一口气,感觉要发火:“这是小事!还有什么是大事!”助理继续说:“我只是忘了而已,再说你看看我们都忙成什么样子了,你难道还要去给佛爷找事吗?别忘了,你马上要走了。”易多言一手扶额,摆摆手:“算了吧,反正都准备好了。”他这边人间地狱,裴继州今天也接待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安抉携家带口——包括但不限制于上了年纪风韵不存的秘书和助理,亲自上门索要报酬——借走杨教授整整一夜还想一毛不拔!可能吗?据他亲数,杨教授头顶的白头发又多了四根,预估将会少活八天。裴继州不占理,能让就看着让了点,多了也不肯给——给他多一点,留给多多的就少一点。让完了让他赶紧带人滚蛋。安抉春风得意,不显摆嘚瑟一番是不行的,这事他没敢跟杨教授通气,戳戳手机,就要给易多言打电话:“你老公又让了我零点二的利。”“……啥玩意!等等,你在裴继州的公司?”咔嚓又是一道惊雷,易多言后知后觉,他把杨教授和安抉给忘了:“你和杨教授今晚有空吗?最迟九点半!”安抉晃着腿,舒服得直哼哼,“看安排喽,我嘛日理万机,杨教授比我还忙那么一丢丢,而且事得分个轻重缓急,你说你邀请我去婚礼,那我肯定千万以下的生意不做了都得去给你捧场。”——杨教授见证过裴继州的痴情史,那办公桌面上相框都被裴继州摸到光滑,易多言的照片从初中高中一直换到大学入学。他跟安抉说时,安抉快把眼珠子瞪掉了,以一己之力对抗八大秘书,试图换下伴娘他让他当伴郎,最后当然不了了之,他也气死了,发誓此生再不见杨教授这位至交好友。“……求婚现场算吗?”“谁和谁的?阿猫阿狗的不去。”“我和裴继州的。”“啥?是他向你求婚?还是你向他求婚?哦对了,应该是你向裴总求婚,所以先瞒着他。”安抉抬头,目光猝不及防,正好对上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的裴继州。他背后冷汗涔涔,感觉杨教授今晚一定会让他跪一小时的搓衣板。秘书处怕安抉骚扰,他不走,八大秘书诚惶诚恐,撺掇裴总来赶人。虽然很欣慰,但裴继州一点都不想提前知道,当下只想一脚把安抉从窗台踹下去灭口了事。“怎么了?来不来啊。”久久没等到回音,又十万火急的易多言一秒钟都等不了,“最迟九点半,晚了就看不见了!我还有事挂了!”裴继州总算记起今早易多言突然问他穿西装的另一层含义,但是那身西装太休闲,他今早会见市长——年关前,市长当然要悉心呵护下交税大户。秘书提醒裴继州,这身西装不合适,办公室有以防万一备下的西装,他换下来的衣服应该直接送去干洗店了?秘书说,然而并没有,您没发现衣襟上有咖啡渍吗?按照裴继州的习惯,衣服上出现包括咖啡渍在内的污渍时,就地丢弃。但是垃圾桶包括附近的都翻找了,保洁还没来得及收垃圾,所以西装究竟去哪里了?“小羊羔你快回来啊啊啊!别问!问就是裴继州急晕过去了!他的情侣西装失踪了!他今晚九点半之前还要穿这件西装被求婚!被求婚!他老婆也不知密谋多久连情侣装都想好了!你赶紧回来帮他找西装!”而忙中有序的杨教授,以为安抉牙疼又要开始每日例菜叨逼叨,想也没想按了扩音建,全当听他念经。按理应该只有在离他三米之内的人才听得见的声音,瞬间在整层办公楼炸开了锅。裴总推掉接下来和明天的生意,带公司上上下下一干人等,找神秘失踪的情侣西装去了。没有气象局的朋友,有气象app,易多言对路非凡关心气候的行为嗤之以鼻,有这功夫不如关心关心路况。老穆拍胸脯保证,放心吧,有交管局的朋友在,鸣笛开道做不到,至少能随时播报第一手交通讯息! 第93章 老穆以一己之力,根本约束不住满屋狂吠的犬只。他只能捏着路非凡的后颈,塞给他扫帚垃圾桶:“收拾东西准备开门了!”杨教授也看不下去了,拎着安抉打了声招呼,回家看孩子去了。护工赶紧推着小林走,免得护士查房。易多言和裴继州手脚勤快地要帮忙,老穆才不跟他们客气,等酒吧焕然一新,二人才离开。雪势逐渐加大,打在车窗玻璃上,易多言能清晰地看见雪花的形状,裴继州也不说什么,只是单纯的揽着他的腰。他的手要是不安分,易多言倒是能踏实点,结果现在一动不动,隔着毛衣与保暖内衣,他莫名又痒又燥。公寓里暖洋洋的,地暖和中央空调一起运作,在酒吧里吃过甜到齁人的蛋糕后,易多言觉得自家公寓就像童话世界里的甜点屋。白猫憋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看见两个主子携手归家,一声极其凄惨的“喵——”,盼着主子摸摸脑袋,结果俩主子只顾着缠在一起互相扒衣服。它不干了,张牙舞爪地要扒拉裤腿,结果几条裤腿都跟滑梯似的,愣是扒不住。一片黑影铺天盖地,白猫“嗷呜”一声,被盖了个严严实实。这还是件毛衣,爪子勾在毛衣线上,简直像张巨网!“凉凉凉——”易多言被裴继州猛地一抱,背脊抵在大理石桌面上,登时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裴继州赶紧把他拦腰抱起来,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忍不住搂得更紧了:“乖宝,小宝贝,没事吧。”易多言正吸冷气,没留神听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揪着他的耳朵:“急个屁,回房间!”等白猫好不容易挣脱开,毛衣已经被它勾得惨不忍睹,卧室里传出阵阵低声的哼哼。它一口一口咬着冒尖的毛衣线,咬完这根咬那根,呜呜呜,那自然是四只爪子都不够用的,不亦乐乎。等它好不容易玩累了,气喘吁吁不忘美美地舔爪子,忽而瞄见满地凌乱的衣服,尾巴登时竖得比旗杆还笔直!太好了,它仿佛发现了秘密花园,毫不客气地钻这个啃那个,一路拖拉机似的拱过去,过境之处,无一不是猫毛。“我说过不在浴室里做的!”易多言用他那嘶哑的嗓子低吼,眼眶红润,像头捕食的小兽,“说话不算话!”裴继州那是必然不能承认的:“没有,怎么可能?你昨晚昏过去了,做梦了。”“那水声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我眼睛闭着,可耳朵好使着呢!”裴继州有点暧昧地开口:“那个真是你听差了,一定是别的声音。”“滚!”易多言竭尽全力,憋在心尖的淤血终于吐得一干二净。身边一轻,裴继州下了床。易多言心想做下面的就是注定倒霉,一张脸闷在枕头里。床单不成样子,裴继州捏着被子一滚,易多言发现他被卷成了一只老北京鸡肉卷。易多言虽然筋疲力尽,但滚得很舒服,直哼哼:“好像给皇帝侍寝哈!我还没穿衣服。”“乖,不侍了,皇帝被你榨干了。”裴继州面不改色,迅速扯下一团糟的旧被罩,囫囵卷了丢进客厅,翻出崭新的床单换上,又迅速把鸡肉卷抱到床上展开。再一看易多言已经舒坦得昏昏欲睡——整个过程动作利落,半点看不出哪里被榨干了。裴继州甚至有耐心去调杯浓淡适宜的蜂蜜水,轻声:“喝点水再睡,嗓子都喊哑了。”易多言细声细语,小脑袋微微晃动:“……不想喝。”裴继州含了一口蜂蜜水,小心翼翼捧着他的脸,怕呛着,更加谨慎地渡进去。好甜,易多言心想,昨晚秀场的成功和酒吧里浓厚的酒香,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成功熬到辞职啦,太开心了,也好累啊,安心睡一会吧。又是一觉醒来,易多言卷着被子滚来滚去,再度裹成只鸡肉卷。他抱着手机,刷各大媒体对昨晚秀场的彩虹屁,再和朋友们聊聊天。辞职在家的感觉就是爽!铺天盖地的新闻,不少up主趁机搞仿妆。精心剪辑后的秀场转播看起来比现场更华丽梦幻,几个明星都出乎意料的出彩,果然请流量明星来是对的。易多言想,他确实想不到那么多,现在无论干什么都得考虑宣传、推广和流量啊!最后看到佛爷出场,易多言略略遗憾,他应该站在佛爷身边,携手共享这份欢呼浪潮。不过现在这种状态也差不多嘛。裴继州听见卧室内的动静,推门进来问他想吃点什么。“随便!”易多言大手一挥,听得出心情极好。【路叽叽:多多啊。】易多言纳闷了,路非凡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多多:干嘛?你起的好早?】【路叽叽:都快两点了,不早了。我就是郁闷,虽然没有主持人没有报幕,但在一个设计师缺席的情况下,不该把另一个设计师的名字报上去吗,而且佛爷手里有话筒啊。】易多言的双手发凉,怀疑是中央空调被关上了。路非凡没收到回信,发来一大段带哭腔的语音:“那新闻报道里也该报你们俩个的名字是不是?你是给他打工的呀,模特身上的衣服不就是你给我看的设计图上的吗?我好笨啊,怎么想不同。”易多言安慰他两声,说没事的,心里却发慌。路非凡语速很快,继续说着词不达意的话,易多言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满是冷汗。对的,时间紧迫,他说最后没法上台,都交给佛爷了,旁边的人还奇怪地看他。当时易多言担心路况急着跑路,没顾着回味那些好像“你上去做什么”的眼神。而且那些服装,几本全出自他的设计,说是联名,也是他站主导。易多言在佛爷手下,自以为能得到佛爷青睐已经是万幸了,感激不尽,哪里敢争。然而现在……没有他的名字。所以人人都认为,这场秀是佛爷的。辉煌的佛爷,借他的手,经久不衰。易多言虽然辞职,但他还没退群,找到工作群,提示【你被“张月琦”移出群聊】。工作都结束了,小组解散也是常事,易多言一面惶惶然地安慰自己,一面拨打张月琦电话。“喂?”那边没有迟疑,易多言直言不讳:“为什么秀上没有打我和佛爷的联名?”张月琦之前跟易多言处处对着干,最后貌似易多言棋高一着,她受了委屈也镇定自若。然而昨晚庆功宴上,佛爷亲自揽着她的肩膀,夸她居功至伟,所有人都恍然醒悟。 第95章 都不乐意叫他看了。“微博上有几张你工作的图片可以用,时间水印都在。”路非凡说。易多言和路非凡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反盘的事,易多言作为受害人亲自参加过一回,那一场也是以卵击石,最后是对方公司出面才圆满解决。现在易多言知道是姚淮在推波助澜,也算不上他打赢。路非凡更是熟练工,没少站队,何况铁证如山,他喝了口卡布奇诺,挂了一圈咖啡奶胡子,安慰道:“至少你和我的那一部分粉丝都知道你也有参加啊,很有说服力的吧。”易多言抱着免费的柠檬水喝,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好像在凛冽寒风中吹了个把钟头:“所有媒体都在为佛爷说话,你觉得我们能对抗全媒体?最关键的是,那几个明星都在为他转发!夸个球啊!”“而且不像上次,是完完全全的剽窃,而且还是粉丝发现问题先来@我的。无论对方水军怎么挑衅洗脑,总是有不少人相信铁证如山。这次是我参与进去了,设计也不是我百分百出自我手,完全不一样——”“我觉得这次我想翻盘会比较难,真的非常困难,你在给谁打电话?!”路非凡咬着指甲,接通后立即破口大骂:“林森!你个王八蛋!想签老子还敢联合别人坑我们兄弟!我日你仙人板板!老——”易多言愕然,零点一秒过后,他一把夺下电话:“哎哎林哥他跟你开玩笑呢!他喝多了!他就爱白天喝酒!呵呵!”“易多言你还我手机!他们肯定是联合起来坑你呢!”林森那边一句话没说,背景音是枪林箭雨的biubiu声,应该在打游戏。话筒里传来几乎听不见的对话声,“谁打电话?”“一大傻逼,你别管了。”“我怎么听着大傻逼在说易多言呢,你电话给我唉,我有话想说。”易多言和路非凡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这就联系上了风头正盛的明星钟在御,易多言咽了口唾沫:“我是易多言。”钟在御的声音懒洋洋的,仿佛一直晒太阳的猫:“对哦,你怎么不上台呢,我还在后台找了你半天,想感谢你给我这次走t台的机会。”那也是迷倒万千女性的布偶猫。易多言深吸一口气,以钟在御的大牌,他应该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之前的身份是联合设计师,现在他什么都不是,苦笑道:“不客气,我受之有愧,其实佛爷把我踢出去了。”“对啊,我也想问你这件事,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你的名字?我还以为你骗我呢,可大家知道你是主设计师嘛,你是想让我帮你说话吗?好啊好啊!”林森气急败坏:“你没事就不能安分点!t台都让你走了!”“我就帮他!我偏帮他!我要为正义和真理说话!”林森非常宠溺:“好好好,随便你,反正你知道我拗不过你。”语气急转直下,异常冰冷,“路非凡你刚才说的我都记住了!你等着吧!不签是吧!我告诉你,我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你给老子等着瞧!”“啊啊啊啊!林哥我错了!我刚才真的是喝醉了啊!醉鬼的话怎么能当真呢!我怎么会不签呢!”“林哥!林哥哥!林森大哥!”天快黑了,整个城市盖上一层泥泞不堪的薄雪,易多言回到公寓,身子难受,精神也抵达极限,按着咕咕乱叫的独自,经屋内的热空气一刺激,鞋帮上的雪化成水。裴继州设想他跑出去都干了什么,自带滤镜,觉得他可怜巴巴的,像才打捞出水的落水狗。不,落水的白手套黑猫。易多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住,外套带着寒气,鼻尖和耳垂冻得红彤彤。他看见桌上一口没动明显冷掉的饭菜,忽的意识到把一个男人丢在家里是多么可怕的事实。裴继州爱怜不够地吻了吻他的鼻头,又恨铁不成钢地含着耳垂,见那弯弯的睫毛轻颤,煽动他被冷落的心脏,于是狠狠吮了一口。分明已经冻得没知觉的耳垂瞬间回暖,易多言悔不当初,搜肠刮肚一番,愣是傻乎乎地问:“你没吃饭?”裴继州不满地哼了一声。滚烫的鼻息打在颈间,易多言忍不住一个激灵,“……也没去上班。”裴继州箍着他的手冷不丁一紧,阴森森道:“你觉得昨晚发生那么重要的事,我今天还能有心思上班?”换言之,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你有心思把我丢下来?易多言嘴角一歪:“我如实招来还有救吗?”裴继州突然放开他,好像刚才的浓情蜜意都是单方面错觉,颇具挑衅似的一挑眉梢,打量他。“一般遇到有人这么看我,下一秒基本已经干起来了。不是衍生意义的那个互相扒衣服的‘干’,是拳脚相加的那种。”易多言抽搐道。第69章 素圈叮——最后一道高原黑土豆炖牛排骨热好了,易多言单只手带上隔热手套,嘿呦一声,端起陶瓷大碗。裴继州正想说,你一只手端的动吗,再带一只手套!就见易多言愉快地捏起一块黑土豆塞进嘴里,手刚落下再塞一块,等他稳稳当当地把大碗搁在餐桌上,已经捏着块牛排骨啃得欢快,两腮鼓鼓还一动一动的,仿佛储存过冬粮食的小仓鼠。看见裴继州的眼神,易多言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很明显在问“怎么了”。裴继州感觉再这样过下去,他们之间可能将不再需要言语交流。他揉揉易多言的脑门,大拇指在眉心搓了搓,抚平皱起的眉头,轻声细语:“吃完饭再教训你。”易多言:“……哦。”易多言匆匆扒了几口,暂且缓解腹中饥饿,趁机反唇相讥:“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裴继州的筷子一顿。易多言幽幽开口:“以前一根寒毛都不舍得动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旧不如新,叫人家——”半晌没再开口。裴继州夹起一筷鱼肚肉递到他唇边,“你继续说啊。”易多言叼走鱼肉,僵硬地咀嚼,咕噜咽下去。审时度势,他硬着头皮道:“……裴夫人。”裴继州自然是十万个满意,嘴角含笑,奖励似的又喂了筷鱼肚肉。裴夫人当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乖宝,裴总宝贝的不得了,催促裴夫人去休息。他乒乒乓乓把碗筷碟一股脑塞进洗碗机,欢快地跑回卧室上床抱乖宝去了。路非凡凭借他多年来丰富的网上战斗经验,再度召集当年出生入死的队友们,必须得是报喜不报忧。他那边铁证稀缺,伙伴们警告他千万别以卵击石,并精确而及时的估算出他们这次能取胜的概率不足百分之十。 第97章 八大秘书已经透支明天的活,预备处理后天的任务——不是不敢划水,只是裴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三个小时了,实在是事出有因必有妖。而八大秘书以七比一投票赞成裴总是只显摆精。暂且不论一个动词如何修炼成精,上一次出现这种状况是盛世婚礼被捅出天大的窟窿,裴总单方面的战火和硝烟足足笼罩了办公大楼七天七夜。果然认真工作会有好报,裴总施施然来到秘书处,八大秘书不慌不忙继续工作,同时齐齐在心里庆幸。裴继州恹恹地说:“你们回去吧,叫其他不用加班的也一并回去吧。”“这怎么行呢!”“就是!怎么能留裴总一个人呢!”裴继州驴头不对马嘴:“我不怕鬼。”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他无精打采地叹口气,无可奈何地祭出绝招,“这样吧,今天不继续加班的过节费翻倍。”所谓过节费,并不受《劳动法》保护,也没有哪条法律明文规定。其实就是从年终奖中扣一部分下来,洗刷干净,重新包装,美其名曰发一笔过年费。人人心知肚明,但还是懂得基本规则,给面子地笑一笑。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一位短发秘书小心谨慎地问:“裴总,您没事吧。”裴继州怏怏地抬头,好像担心天花板会突然塌下来或是里面的消防水管突然炸裂,气若游丝地说:“没什么,我就是想提前适应一下。”——适应什么?秘书们面面相觑,裴总一个人的心思比八个女人的还复杂。裴继州靠着椅背,修长的双腿翘到办公桌上,闭目养神。万籁俱寂,只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嗡声。不知过了多久,裴继州假寐了片刻,办公室的门被人呼啦一下推开。开门的人哼哧哼哧大口喘气,好像跑完了两个全程马拉松。裴继州惊醒,愣愣地看着门口,清楚地看见易多言从满脸担忧逐渐演变成震怒,心里咯噔一声,感觉马上要被家暴:“我可以解释。”“这里有第三个人你才能说得过去!”易多言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你他妈的对我没兴趣了早说!老子用不着你开口,自己能走!”他在公寓里左等右等,连电话也不打一个,便问司机。司机还在办公大楼的停车场,易多一来发现整栋楼乌漆嘛黑,只有艳绿色的“安全出口”灯孤独闪亮。他甚至以为裴继州摔倒了鲜血淋漓、奄奄一息,急到忘记了呼吸和心跳,全凭本能狂奔。真是气狠了,凶戾的模样像在对付一块牙齿撕扯不了的鲜肉。他还没能长出最锋利的獠牙对抗世界,连抵抗风暴骤雨的背脊也不够坚硬,心志也是单纯柔软的。裴继州听他絮絮叨叨的教训,只是惆怅,小东西屁事不懂。他捏着易多言的胳膊,宽松外套下的胳膊是纤细的,仿佛一捏即碎,他不动声色地把他按在自己腿上,前胸抵后背。易多言坐定了,倏地赧然。这个姿势——是裴继州最喜欢的,能化身禽兽的那种。然而现在八风不动毫无反应,易多言就知道即将遭大殃。彼此沉默半晌,外套上的寒气都被暖化。易多言一阵乱动,屁股上挨了一巴掌依旧不安分,“别乱动”的低沉警告充耳不闻。他坐人家大腿上,还能盘坐端正,乖乖地把昨天的事吐露出来。“你是为这事生我的气吧,可我真想做点事,你让我呆在家里别多想,路非凡也只让我检查错别字和语法错误,我怎么能束手待毙呢!也算帮你打入敌人内部当侦察兵了解敌情啊!”半天没得到回音。易多言忍不住拔高嗓门:“喂!——”裴继州单手捏着他的下巴,板过来吻了吻,在动情前浅尝辄止地分开,仿佛一种新式的惩罚。他轻声道:“什么叫束手待毙?会不会说话,你就不能信我。”易多言从没见过裴继州真正同他发火,所以一有征兆就非常怕,典型的心里藏不住事,小心思全能被看透。裴继州没能一眼看透,长吁短叹视力下降,比不过小年轻风华正茂,独自憋在办公室伤春悲秋。以上,可简洁明了地概括为“闲得慌”。如果是易多言发这场脾气,也可与时俱进地称之为“蛋疼”。易多言若有所思,吸吸鼻子,回答:“我就是想做点事,姚淮提出的要求是让我回去,反正我是不会答应回那里的,从上到下每个人都黑到骨子里,全员大换血都拯救不了,三更半夜都有冤鬼索命——当然大家都还活着,我就是评价一下风气,风气永存,类似于六十一甲子那种轮回。”裴继州皱着眉头品味他这番无厘头的话,然而他的娱乐只是已经不能简单用“少”来形容了,如果不是易多言有那么多综艺要看,他也想不到竟然有五花八门东西逗得他哈哈大笑。“你鼻子怎么堵了。”“……里面是睡衣,来之前,我还洗了个澡。可能冻着了吧。”“真空的?”易多言貌似没察觉到裴继州的心猿意马,也对他逐渐加重的喘息充耳不闻,利落地跳下来,哒哒地往旁边的私人休息室走,边走还边说:“你继续加班吧,我去睡会。”裴继州三步并两步追上去,抱起来扛在肩头,一脚踹开休息室的门。易多言被甩得七荤八素,还不忘客观评价道:“你好像抢亲哦。”翌日发现每日至少一换西装的裴继州还穿着昨天那身的秘书们,有点抓狂。男人夜不归宿,秘书们心中警钟长鸣,这下如何向裴总夫人、那个爽朗的年轻人隐瞒血淋淋的事实真相?果然全天下男人都靠不住吗?连吃了那么久狗粮,结果一下子蹦出个大的!?她们小夫人太可怜了,裴总竟然还穿昨天衣服,一点脸也不要在巡检一圈。裴总夜不归宿的消息迅速在公司上下传播开来,无数颗脑袋瓜子接二连三炸成爆米花。休息室的易多言冥思苦想,终于想好了早饭,压根就不知道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浑然不知地、哑着嗓子喊:“我要吃馄饨!鲜肉和鲜虾的都要!还要辣椒!”裴继州冷静地说:“去隔壁酒店定鲜肉和鲜虾馄饨。”顿了顿,压低声音嘱咐,“不要辣椒,记得待会说成是酒店忘记送。我记得我从来不会把扣奖金作为惩罚,因为物质生活提供精神保证,但这次认真的,嗯。”不是蹦出个大的,秘书们纷纷表示,一致赞同,过去二三十年的狗粮都没这一回吃得撑,她们努力争取憋着不吐。开门红国内第一秀的热度持续十天,才被男影帝婚内出轨这种见怪不怪、但每次都能溅起水花的娱乐圈消息压下去。第二天,一位网名“路叽叽不做女孩子”博主以洋洋洒洒三千字的文章,质问佛爷为何独占功劳,又为何卸磨杀驴。事实上易多言不过写了一千字完全属于个人功劳,被路非凡拿去请专业人士添砖加瓦,这煽情的,看完之后易多言表示他再也不参合了,都交给你吧。路非凡做不了狗头军师,做得了先锋军,和他那几个关系很铁的博主开着拖拉机横冲直撞,一个小时之内登顶热搜。服装原创领域有不少独来独往的设计师,不敢惹佛爷,表面上保持隔岸观火,实际上他们或多或少知道佛爷是惯犯,在佛爷风头正盛的情况下不敢公然站队,但趁机揶揄两声的胆子还是有的。业界曾一度怀疑佛爷精神分裂,毕竟那么多期风格迥然的秀,以及可以成为乱入的个人风格,如果真是如此,倒也有了解释。 第99章 这时候舆论一边倒,佛爷那边再无招可出。易多言以为下飞机就到了,没想到下了飞机转车,又抵达一个小型机场,他只在影视作品中才见过这种地方以及小型飞机,感觉就像被放大的儿童玩具,太闹着玩了,真不会坠机吗。不过身边紧紧揽着他的裴继州给了他坚定不移的答案,易多言特别有安全感。时差的缘故,国内现在已经是除夕夜,国外的天还亮着。易多言抓紧时间接收大家的除夕贺图与贺言,和裴继州就着小型机场的背景拍了张合照发过去,在开飞行模式前,不出意外地收到数条“禁止虐狗”的警告。小型机场就在裴爸的庄园旁边,裴爸独自等在庄园门口,易多言后知后觉,的确是许多年没见到这位裴家的传奇人物。好像是某一年,裴爸决定皈依佛门,然后全权交给儿子处理,然后就天高地远彻底消失在大众视野之中。易多言还以为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那种皈依,没想到庄园是那种只有在网络才能见到的山脚古堡,小桥流水,绿草茵茵。裴爸梳着经典道士头,手腕上带着沉甸甸的紫颤木佛珠,胸前挂着银亮的十字架。易多言:“……”裴爸和蔼可亲,弥勒佛似的笑眯眯:“来了。”这令易多言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他心里知道该叫人,但总归沉浸在被吓到的短暂回忆中无法自拔。裴继州和他爸的基础交流就是面面相觑,互相平平淡淡看了两眼,就算打招呼了。这次裴继州带媳妇上门,心中油然而起一股自豪感,柔情似水地拍了拍他媳妇儿的背,骄傲地喊了一声:“爸爸。”这个动作含带一定程度的暗示,易多言心想你这是要我展示我的乖巧和聪慧嘛,果然过年就是各种花样秀娃,登时福至心灵:“爸爸。”裴继州:“……”裴爸:“!?”第72章 劈柴裴继州心跳骤停,乖宝叫爸爸了?多多都主动承认了!裴爸瞪了眼儿子,暗含“你怎么不早说”的警告,他皈依皈的挺没诚意,偏偏钱财乃身外之物百分百奉行,旋即撸下手腕上的紫檀佛珠,不由分说塞给易多言,还煞有介事地拍拍他的手,说:“辛苦你了。”易多言先是被沉甸甸的佛珠一坠,继而听到莫名其妙的四个字,纳闷他辛苦了个啥?“哪里哪里……不辛苦不辛苦……”易多言诚惶诚恐地客气道。裴爸有鼻子有眼,继续道:“怎么会不辛苦,累坏了吧。”易多言毫不客气地给自己镀上一层圣母玛利亚的金灿灿光辉,“应该的……应该的……”虽然还是不明白这种拯救全人类的错觉是怎么回事。裴继州终于看不下去了,这车轱辘话再不阻止年就过去了,他揽着易多言往古堡里走:“我们先回房了。”裴爸喊了一嗓子:“记得干活。”干活?干什么活?易多言话还憋在嘴里,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上世纪的精致建筑挂上古色古香的传统红灯笼和对联福字,等他数到第八个睡莲红鲤的鱼缸的时候,可算明白了裴继州迷之迷惑的审美来源。卧室是裴继州那种多余东西全扔的风格,倒是浴室非常有情调,有摩洛哥的风格。易多言跟看路非凡一起去过摩洛哥取材,都觉得能在这种风格的浴室里和爱人来一炮一定非常爽。当时路非凡还在追女友,易多言的另一半还虚无缥缈着,现在嘛……易多言毫不犹豫地探出小脑袋,试图勾搭:“我要洗澡。”他觉得暗示足够,其实他很不擅长暧昧与勾搭人。“嗯,你去吧,我拿衣服。”裴继州规规矩矩地开箱子翻东西,大多数都是易多言的,包括他最喜欢的素色四件套以及海淘的新篮球鞋。易多言以为他听懂了,嘿嘿嘿傻笑着放热水,哗啦啦水声中听见裴继州在外面喊了一句“我先去干活了”。热气打湿了脸,易多言懵逼之中还没忘眨巴眼,干脆真洗了个澡,边撩水边琢磨,裴继州干什么活去了。按刘姨的说法是,裴继州十指不沾阳春水,刘姨也非常惊讶于自家少爷居然学会了用洗碗机和电饭煲。洗碗机是易多言见不得脏兮兮的餐具,电饭煲是易多言喜欢吃新鲜又略微偏硬的米饭。所以裴继州主动干活什么的,太天方夜谭了。易多言换了个思路,可能是孝顺吧。类似于小孩子用妈妈的口红作画,作为献给妈妈做母亲节礼物,完全添堵,先一大耳刮子抽个原地三百六十度旋转再说。等易多言囫囵洗完澡,裴继州还没有回来,他看着床上的一身衣服,嘴角抽了抽。他那混迹于时尚界的顶尖审美做出的直男造型,彻底服了。偌大的古堡人很少,易多言愣头愣脑地转了半天才见到一个擦楼梯的菲佣,还以为古堡包括里面的人都完全汉化,张口就是中文。结果菲佣说的是十分流利的英式英语。老穆是威尔士留学回来的,一模一样的口音,按头揪着路非凡低分飘过英语四级以及易多言骄傲地取得六级高分。但易多言那是哑巴英语,挺羞于开口的,结结巴巴地说,还搭配乱七八糟的手势。其实裴爸说的也是蹩脚的中式英语,菲佣听习惯了,慢慢也能接受。菲佣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往外蹦,客客气气地说明了少爷的位置,并指了路。直到易多言一再表示他不需要向导,才悻悻地离开。易多言十分怀疑他耳朵进水了。裴继州在劈柴,不是上山砍柴的那种,是在空地上,把整块的木柴劈成更细的小块。他身上的精致衬衫袖子卷到胳膊肘,眼角的余光瞥见他亲手拿出来的篮球鞋,也不诧异。他停下动作,抬起目光看着一只傻乎乎的多多,“你怎么来了。”易多言目瞪口呆:“……做饭用的柴吗。”“壁炉用的,忘了?”裴继州笑了,太阳穴的位置还挂着汗珠,“谁跟我说要烧壁炉的听木柴噼啪的响声?”这个笑容太英俊,看着男人出力的样子,不同于在床上哼哧哼哧。易多言彻底沦陷了,他脱下外套,大喊一声:“放开那斧子!让我来!”“……”裴继州不放心,他依依不舍地退位让贤,把斧子递过去,像是送走十八代单穿的亲儿子,“你当心点。”易多言得意地直哼哼:“这玩意我等抡起来跟玩似的,你们大少爷哪儿来的哪儿凉快去。”他结果斧子,顿时“嗯!?”上身一重,差点被坠到在地,瞪大眼睛,金鸡奖仿佛就在眼前,立马没事人似的,斜了裴继州一眼:“怎么了!有意见?有问题!”裴继州憋着笑:“千万……当心点……这斧子沉。” 第101章 “啊,刚才咱爸亲口承认他是岳父了!”裴继州选择性耳聋,寻机对他爸说:“爸,多多对金属过敏,不好意思说。给你搁沙发上了,您自己带吧。”裴爸肉眼可见地失望,重重叹了口气,“那好吧。”裴继州看了易多言一眼,看吧,老公都帮你解决这么大的问题了,你还计较那些小细节?裴爸悲恸不过两分钟,指挥下人般椅子,生生在小夫夫当中挤出一个人的空当,一会狠戾无情地批评亲儿子去年一整年里的某个决策居然出现那么明显的问题,一会对不是亲儿子胜似亲儿子的易多言慈眉善目,并说:“爸爸茹素,妈妈晚上不吃,你一定要多吃点。”正准备意思意思夹起汤中鲍鱼吃一口的裴妈:“……”她怎么觉得易多言又瘦了点,还是那种非常健康的瘦法,万分羡慕。易多言人帅嘴甜:“妈妈太瘦了,一定要多吃点。”裴妈旋即高傲地扬起保养得当、貌似三十上下的明星巴掌脸,悠悠然喝光了一整盅味美肥厚的汤。这段时间,大家年夜饭都吃完了,易多言被喂得差点打嗝,裴继州早就换到他身边,憋着笑地给他揉肚子。裴妈必须承认她对着残羹剩饭眼红了。她老公不嫖不赌、极少抽烟喝酒,但从来做不到这种温情。连情人节和结婚纪念日送的礼物都是刻板的,是为了过节而过节。如果老公肯揉揉她的小肚子……裴妈眼眶红润,骤然意识到失态了,多年的演技依旧在线,生生憋了回去。她优雅地吩咐把铂金包拿来,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一枚薄薄的烫金小红包,亲手交到易多言手里。易多言习惯性地收红包,没当回事,谁知裴妈拉着他的手不放。裴妈正怨怨念念地盯着儿子:“这下可以了吧。”裴继州还算满意,沉默了几秒,才点头。易多言茫然:“啊!?”裴继州心胸开阔,偶尔记起仇来简直不是人。就因为给戒指时多嘴说了两句,裴妈这么久都不敢上门。不过裴继州的确有底气,妈妈也并非不讲理一味只会胡闹,她知道裴继州吃软不吃硬,也知道让一步海阔天空。他们能成就成了吧,反正也不见心不烦,世俗的压力又不是她的,大不了躲到国外不回来。不能成,裴妈想,那机会不就能来了嘛。翌日裴继州拉着困呼呼、眼睛都睁不开的易多言出门晨跑,别墅大清早开始闹哄哄,小型飞机整装待命,载着裴妈大大小小数十个行李箱,逍遥离去。裴继州见怪不怪:“我妈不陪我们父子过年,她每年都回娘家过,那边可能比较热闹吧,每年也都会叫我去,但没意思,我就没去过。”他不会浪费时间见对自己没有任何利益的人。得益于夫家的辉煌成就,娘家长辈同辈小辈都唯裴母马首是瞻,可不热闹吗。易多言问:“外公外婆呢?”裴继州无所谓道:“我出生前就不在了,我妈十几岁就开始赚钱养家,很珍惜那些堂兄弟表姐妹们,不过除了找我安排工作找学校之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爷爷奶奶也已经不在了,其他亲戚都不用放在眼里,你爱我一个就够了。”和父亲那边的亲戚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蓝天上的飞机愈来愈小,清澈的晨光像金子一般闪耀,易多言眯起眼看着飞机消失在云层中,有感而发,他其实能明白裴妈不留下的原因。老公不疼儿子不亲,这对父子的七情六欲,独独抠去情字。总是说情关难怪,易多言忽的觉得裴继州如果能修炼,道路一定畅通无阻,毕竟在他们裴家人眼里,情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的日常。但又好像,裴继州是个特例。裴继州会疼人吗?会爱人吗?明明只会换着花样折腾人。易多言悄悄摸摸地想,越来越跟不上节奏,空白的晨跑太难受,给他只足球能不带歇地跑两小时。他看着裴继州的背影,琢磨着等再远点,他就偷溜。谁知道距离还不够,裴继州倏地转头盯着他,眉毛一挑:“继续跑啊。”易多言懒洋洋翻了个白眼,转身掉头,原路返回:“你自己跑吧!”裴继州大步上前,拽着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带着继续跑:“睡觉睡得比谁都快,你最近身子总不好,不是发烧就是感冒,得多锻炼锻炼。”漂亮的风景看到眼花,新鲜的空气提神醒脑,易多言有多喜欢这里,就有多么不想跑步:“睡觉和跑步能一样吗!我能二十四小时睡不醒,你能二十四小时跑不停吗!”裴继州一门心思看前面的路:“好像是这样,这样吧,你乖乖陪我跑步,我多陪你玩几天,想玩几天玩几天。”易多言在他身后勾起嘴角:“说的好像我不跑步就不陪我玩了。”裴继州:“……”易多言坏坏地笑了一声:“我现在就是要睡回笼觉,你还陪我玩吗?”裴继州二度妥协:“这样好了,公司都不玩了,就玩你。”易多言:“……你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别再学了!”裴继州说到做到,确实陪易多言在附近小城完了好几天。这之前他们在古堡里逗留三天两夜,裴继州难得表现出急不可耐,易多言还是很有耐心地教裴爸踢足球。也算不上玩,景区两三天就逛完了。外国风气开放,两个男人手拉手习以为常,甚至不用带着墨镜遮掩一二。易多言拆开一本崭新的画本,把大街小巷统统画进去,来不及细细加工,他就画简笔素描。小城里有咖啡馆面包店,采完景之后,裴继州用笔电处理工作,易多言总是窝在沙发卡座里补画。“你这是偷画我呢……”裴继州端着两杯手冲咖啡回来,饶有兴趣地偷窥片刻,才出声提醒,“我怎么记得没拍过这张照片?嗯?”带着一个暧昧的、颤颤的尾音,易多言不好意思地捂紧画本,眼珠子一转,飞速转移话题:“看!流星!”屋外晴空万丈,裴继州并不上当,冷酷无情地把咖啡拉倒自己这边。 第103章 一阵经典的电话铃声打断裴继州的反驳。小林打来电话,兴冲冲道:“路非凡又醒了!很清醒!非常清醒!完全没问题!还叫我偷偷给他点甜辣和蒜香酱油双拼的炸鸡酱料单独装,能那么事儿多地点外卖脑子很正常嘛。”哐当一声担忧的心平安落地,易多言挂断电话,分分钟又看路非凡不顺眼,眼泪都喂了狗,十分想把整盒炸鸡全塞进那张哔哔啵啵的嘴里。裴继州又趁机想反驳了。易多言严厉警告道:“路非凡没事了,但这不是你能开脱的理由!你必须要由里到外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我现在才发现你居然还庆幸?犯错就是犯错了!”裴继州打量易多言的目光意味深长,翘起二郎腿,得意地挑衅道:“那个,宝贝儿,小多多,我好像没跟你说过那天晚上的事?”那就真说不准了,易多言刚才平安落地的心顿时七上八下,他醉了之后做出什么出格事还真不好说,毕竟路非凡明确表示过他喝醉后有点热情过火。他忽的灵光一闪:“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样子好像嫖的呦!开房吗亲!老熟人包夜打九折!连包一个月附赠三天呦!”“……”裴继州整坐端正,“让我们一起忘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吧。”“……好。”路妈貌似被气得够呛,见易多言如见救星,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直往易多言怀里扑,抽抽搭搭:“你说这小子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呢!他要是有你一半的听话我就放心了。”旁边没事人似的裴继州点点头,深有体会。哪怕刚才在车上吵完一架,也是十分赞同。“唉不说了,他以后就别想再搬出去了,我看他看一辈子!”路妈擤了把鼻涕,风风火火地迈开步子,“我旁边小卖部买盆买水壶去,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还要住院!还得他老娘照顾他。”易多言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对贴着墙根装盆栽的裴继州说:“她就是路非凡的妈妈,还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呢。”裴继州饶有意识地勾住他的肩:“你准备怎么称呼我呢。”“就是普通的好朋友啊!你别想太多!”易多言有点想炸毛,努力压低嗓门,“你自己知道就好了,阿姨照顾我,我能真认她当妈吗?别傻了,能在心里叫一声我就满足了。”裴继州笑笑,默认他这种心里满足的行为。无论有多照顾,必须还是亲儿子当先。易多言这点看得很透。小林铁了心不给路非凡定炸鸡,路非凡见到易多言,眼里登时露出希望之光,但易多言干脆果断道:“不可能,别想,你好好养病吧。”路非凡面色如常,的确没事的样子:“我手机呢!还我手机!”他的手机被老穆拿去找人恢复删除的聊天记录去了,老穆刚才还在警告易多言别多嘴。从机场到医院正逢高峰,连带堵车,一共开了三个小时,完美错过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戏。路非凡恢复之后,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仿佛被看光的初婚小媳妇大喊大叫:“我没有想自杀啊!我脑袋抽了才想自杀!世界那么美好,我还想多活几天!粉丝还需要我!”据悉当时情景可谓全层沦陷,老穆差点把屋顶掀了:“煤气味你闻不到!”事实上,路非凡在过年前成功说服了父母另寻小窝安顿,租了一户不到四十平的精美复式,很适合拍视频录vlog。就算他准备转行了,这段期间还是想拍。按他的说法,他只是在家中睡觉,等再一醒来,就在医院里了。“我应该是饿了想煮泡面吃,然后困得厉害就忘记了!肯定是啦!”这脑袋得开多大的动才能相信这漏洞百出的话,易多言惊讶于路非凡漏洞百出的话的同时,更想知道路非凡究竟在隐瞒什么,以至于惹上性命之忧。就冲着收件箱里没来得及删除的威胁短信,老穆怀疑他是遭遇网暴。第75章 臭鸡蛋与捉小三打120的是个女人。老穆只肯透露这点信息。易多言知道,老穆怀疑路非凡是因为这次当先锋军替易多言出头的缘故,他自责不已,也不敢主动联系老穆。路非凡住院五天后,路妈一听他没事了,立马把他打包拎回家了。天气转暖,易多言开始在小区花园的篮球场练投篮,并率先穿起大短裤。有次回公寓,刘姨过来做完饭顺便包馄饨给小两口当宵夜,可把她能坏了,从春捂秋冻,高谈到元谋人如何保暖。易多言听饿了,还不敢走,怕刘姨到裴继州那儿告状,成功在晚饭前干掉了两人份的馄饨。他想真是多事之秋,小林断腿,父母离婚,路非凡煤气中毒,他身陷网战深渊。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开工作室,什么事都要暂且放一放。他玩得满身汗,坐在石头长凳上歇息,接到一个座机打来的电话,路家的。路家目前严厉禁止任何亲朋拜访,以免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偷渡电子设备,路非凡离了网络就跟鱼离开水,惨得整日奄奄一息,不过一口气持续不断地吊着,也死不掉。“……呜呜呜嗷嗷嗷……”易多言等路非凡干嚎完,才懒洋洋的,鼻孔出气:“嗯?”路非凡嚎得嗓子沙哑:“你果然也不爱我了。”易多言这时回答得很快:“对。”“……你个坏人。”易多言压着舌根,学电视剧里的反派说话:“我超级坏。”路非凡再度鬼哭狼嚎。易多言则挂断电话,不是没人拯救他,而是这次实在是过分。老穆交友广泛,认识的gay布天下,也就包括了各行各业,拿着路非凡的手机也的确查到什么了不得的事。非常严重,以至于老穆对易多言也闭嘴不提。易多言回公寓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到一个街角咖啡馆与老穆见面。路非凡出事之后,老穆的酒吧关门歇业,重新营业后所有人都发现来了个新调酒师,老穆就是致物的活招牌,不少人一来就打听他,才知道原调酒师兼老板当起撒手掌柜。这是一个工作日上午,易多言习惯性地早到,去隔壁买了两盒绿豆糕当下午茶。老穆好不容易恢复点正常人的脸色,看见甜腻腻的绿豆糕和七八包白砂糖的美式咖啡,脸上登时五彩斑斓,仿佛被人掐着脖子倒了一公斤白砂糖,齁死他了:“你能不能少吃点糖?搞得跟戒烟似的。”易多言拿绿豆糕的手一顿,继而慷慨地把剩下半盒往前面一推:“你当我低血糖行吗。”他以一天五顿的食量抵消剧烈运动耗去的能量以及维持血糖平衡,也很难的,差点被拉去当吃播博主。“不敢不敢,血糖要紧,体质弱者优先。”老穆受宠若惊,忙推回去。易多言自己花钱买的当然不客气,继续两三口一个,心想老穆都开玩笑了,应该已经不打紧了,大家都平安无事手拉手继续做好朋友吧。公共场合不给抽烟,老穆手痒,恨不得把亲手让出去的绿豆糕再拉回来,但还是忍住了:“打120的是匡霏——” 第105章 第76章 吃相他俩洗完,还泡了个晕乎,易多言估计得有个把小时。等他颤颤巍巍地扶墙出来,一看手机,一个半小时。再等去客厅一看,餐桌上摆了一整桌热乎的饭菜。肯定是刘姨趁刚才那会做的,易多言一想就面红耳赤,被裴继州推搡着往餐桌走:“不饿吗?”浴室门与卧室门……哗啦啦的水声,易多言坚决信赖高端装修材料的隔音效果,抄起筷子看着满桌饭菜,被一堆绿豆糕甜腻过火的胃里登时叫喧,他跟熊孩子干架似的扒拉饭菜,觉得刘姨烧的菜越来越好吃了。扒拉半碗,算是缓过那股子饿劲,易多言呼了口气又接了个路非凡的骚扰电话。路非凡只能用座机,上一秒遭烦,挂断电话后深吸一口气,就跟没事人似的再打过来。他只有这点机会能从别人的齿缝里抠挖点续命新闻,总是不厌其烦。易多言再度以软硬不吃的态度把路非凡怼回去。裴继州不经意地问:“他怎么样了?”“傻逼一个,放出去就是危害社会的。”易多言毫不客气地评价,边扒拉饭菜,边用胳膊肘戳戳裴继州,“不过你找的心理医生确实牛掰,叔叔和阿姨都很开心,让我谢谢你呢。”路妈是非常时尚的妈妈,觉得儿子自杀的行为不正常,她不像其她溺爱儿子的母亲那般以泪洗面,给自己买了条精致的连衣裙和蒂芙尼项链,并约老穆和易多言品尝一家网红泰式餐馆。满餐厅漂亮时尚的小姑娘,典型的阴盛阳衰。就这一桌中年妇女对两大天菜级帅哥,穿碎花迷你裙的服务生踩着猫步一遍遍路过,单是菜单就送了三回。点完菜路妈就让他们俩给个主意,否则她只能用中年妇女的终极杀招——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路妈如是说:“我一直是个优雅的女人,非常讲道理的女人,你们都是了解我的。”老穆鼓掌:“阿姨优雅又善良。”易多言衷心附和:“是的是的。”“每一个女人都是有底线的,我马上要发疯了,要知道疯狂的女人等同于恐怖分子。”老穆摇头:“怎么可能!”易多言低头否认:“不会不会。”于是老穆找了他在脑科医院的老同学咨询,这可能是抑郁症啊!老同学介绍了本医院抑郁专家,确诊有轻度抑郁。老穆迅速地找了本地知名心理医生。但这年头心里诊所没有统一规范,良莠不齐,尤其是有那些优秀的也想敛财。开始找了一个不是很满意,易多言就拜托裴继州找了一个。裴继州当然尽心尽力了,非常欣慰:“小事。”心里想,全当是孝敬丈母娘,不过便宜小舅子能便宜卖了么,成本价。经路非凡这么一闹,易多言快把什么都忘干净了,赶紧捉住记忆的小尾巴问:“司机怎么跟你说的。”“原话,没有夸张,也没有省略。”裴继州心疼他,拿了个空碗,把剥好的皮皮虾肉搁里面,“别放在心上,交给我处理,嗯?没事就窝在家里,少出门。”易多言满嘴虾肉,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他吃饭总是狼吞虎咽,改不掉,裴继州以前当做他是容易饿,后来发现是习惯如此,也没有让他改一改。后来刘姨形容,这叫香喷喷的吃相。易多言会吃着碗里的盯着盘里的,他盯着某块肉的时候,如果被人夹走,他会突然呜一声,仿佛被鱼肉勾引的馋猫,特别有意思。网上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如果说有微有涟漪,也是有人又挑出佛爷的罪状争取再罪加一等。裴继州的怀疑名单上他居榜首,造谣总不需要相应的成本和代价,而网上也没有什么小三的流言蜚语,显而易见的是准备拍摄做证据一锤子钉死。裴继州一面让人紧盯着网络动静,一面派人寻找那辆考斯特中巴和那几个女人。无论是测速摄像头还是其它车辆的行车记录仪,都清楚地拍到考斯特的车牌,属于一个全国连锁租车公司。大型公司口口声声对顾客的资料严格保密,转头就买给信息公司。然而租赁人却是个七十八岁的老头,那老头是植物人,省中西医院卧床三年了。调查这个植物人的家庭背景,也毫无联系,应该是盗用身份证。也是租车公司给裴继州面子,在保密的前提下彻查了此事。事实是一个小小的销售人员为了多赚点钱,收了贿赂帮一个女人借用了这个植物人的身份证。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女人的任何信息。线索就在这里中断。裴继州报喜不报忧,从不把这些糟心事往家里带,就算是在外面杀人放火,他每日回家必满面春风。他当然不会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有了多多之后,他为多多积德还来不及呢。裴爸虽然不是正经出家,但他是正经慈善家,并且把自己的狠戾和善良都遗传给了裴继州。裴继州把他继承的那点生意打理的很好,同时投资他比较看好的高新科技领域,这一路走来没害过人是不可能的。“滚!”张月琦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往办公室走,她手里拿着下一季的报告,让网友消火的最好方法就是冷处理,他们已经很久没动静了。这一季的主题则是平庸,不上不下,既不给人找骂,也不让自己出风头。啪——“都他妈没用的玩意!”秘书猛地推开门,捂着脸跑了。张月琦才不在这时候找骂呢,原地转身,随便找了个倒霉货,让他去交报告。自己则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编辑一条简单的微信【佛爷今天突然发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发过去。姚淮正在办公室听汇报,放在右手边的手机忽的亮了。他波澜不惊地看了一眼,只是挑了挑眉,放下后才道:“继续说吧。”张月琦整整一天无心工作,也没有收到回信。消息就像石沉大海,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用这个号。到了下班的点,张月琦收拾好包低着头走进电梯,两个人资部的同事后进来,没认出她,小声谈论起来。“真的要取消?”“本来就年年亏,全靠美妆撑着。佛爷好几次都把自己的钱投进去。”“那怎么不早点取消啊。”“他手里有股份,不少呢,现在估计被谁收走了吧说不上话了。”“这样能收?” 第107章 “知道怕了吧,怕就对了!哼哼。”“洗澡去!浑身都是味!”裴继州怒道。裴继州非常嫌弃地拎着易多言去淋浴间扒光了,好好涮了涮,所有衣服都给扔了,穿上秘书及时送来的干净衣服。这天回家,都换好睡衣上床准备睡觉了,易多言非常直接地提出他想养只狗。裴继州半靠半躺,没什么反应,只是说:“狗和你,只能养一个。”养一只安安分分的猫他都嫌多,何况热情似火还拆家的狗了,易多言自己的破坏力就堪比十头蠢狗,想想就头疼。易多言哼了两声间接表达出要气死的意思,他干脆钻进被窝背过身去,只露出颗脑袋:“我有说‘猫和你,只能养一个’这种话吗!”裴继州真是无语,他不是不愿意多养一个,只是现在易多言玩白猫的时间比玩他的时间还多,再多只狗?他转头看见易多言黑乎乎的后脑勺,头发支楞八叉,莫名觉得就是个温柔的可人儿。但养狗什么的,想都别想。易多言静悄悄,几本在作妖。而且迅速果断,绝不拖泥带水。翌日中午,裴继州的原计划是请一个做贵金属生意的老板吃午饭,作陪的还有五六个人,结果被对方临时改成了一个简单的会面,只有他们两人。这人姓黄,四十出头,家里大有来头,消息最灵通。裴继州被他临时改主意弄得也有些恼火,按理说不是原则性的事他不该过分计较,但这种小事你越是不与对方计较,越是先退让一步,对方越是得寸进尺。裴继州都已经准备让秘书取消见面了,临了想一想,万一对方真的有急事也说不定。易多言有头疼脑热的那两次,他也是能推的推。他秉着理解万岁的原则,和和气气地准备去见面。黄总约的是他名下的茶楼,见面前半小时还打电话,支支吾吾地说:“那个裴总,要不咱今天的见面取消吧。”裴继州无可无不可,“既然黄总有事,就改天再约吧。”“好好好,改天改天!”黄总敷衍着,心里想着改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吧。按理说就算敷衍,也不该露出这种明显的态度,这还只是在通话中,如果是亲自会见,指不定多敷衍呢。裴继州懂,明白黄总这是不准备合作了,他自认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无缘无故被货商抛弃也挺憋屈的。他的产业需要贵金属,就像鱼离不开水,黄老板的货源还是大头。“黄总,你不想见我直说,我倒是想不起来哪里得罪你了。这种时候,你不是要我好看的吗。”黄总四面逢源,也不愿意得罪裴继州,稍微透个消息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想了片刻,“裴总,您不是得罪我了,是上头发话要办你。我们都是生意人,普通人看挺好的,光鲜靓丽人五人六的,但是不让你发展,你就屁也不是。”裴继州:“……”“我要是你啊,我就举家搬到国外去,在哪里不是办呢,而且国外发展更好嘛。你要是搬过去,跟老哥说一声,咱们还继续合作!老哥我给你减免海内外的物流费,怎么样,够诚意了吧,你考虑一下?”裴继州反思了一下,公司的股票的确在下跌,原以为是正常的起伏,硬要说谁要“办”他也说得过去,这不是最大的贵金属供应商都要退出合作了。裴继州从父亲那里继承的资产的确在海外,他以前经常出差,一年内半数时间都在国外。这大半年来,他都是在国内远程办公。高新科技这一块是裴继州自己拼出的领域,放弃?天方夜谭。何况易多言的朋友都在国内,他肯定舍不得。裴继州没能郁闷太久。秘书急忙忙地敲门,诚惶诚恐:“易少来了,他把这个放到秘书处就走了,什么也没说。”她们真是要吓死了,易多言一句话没说,撂下东西就走,关键是腿还特别长,她们穿着高跟鞋既追不上又不敢追。那是一幅随手素描,裴继州见多了,已经能认出易多言的风格。虚幻的背景,仔细勾画的人物连一条线条都不会随意。背景应该是小区篮球场,并排站着两个人,他抱着白猫,易多言牵着狗。还是一条中华田园幼犬,大大的耳朵,表情拟人化,和易多言如出一辙,同样在憨厚地傻笑。裴继州忽的觉得他的智商堪比幼儿园家长,一幅画就把他打发了?还真能。裴继州价值千金,在遭遇易多言的时候,往往会□□熏心,真金变废铁,非常廉价。那本在欧洲小城的画册被裴继州锁在办公室,易多言没问,他也没提醒,怕他哭。易多言拥有的诸多情绪里,似乎并不包含那些负面的,他像个正能量小天使,轻而易举忽略坏人和雾霾。裴继州打开抽屉,取出画册,数了数空白页还有六张,这么说他还欠自己五幅画,这幅“一家四口”算是第六张。裴继州把画夹进画册重新收进抽屉,拨通电话,声音懒洋洋的:“养狗可以,但我要叫它多多。”“来!多多,给小爸爸叫一声!”易多言迅速又欢快道,他已经走回停车场,牵狗下车,并且知道一定会收到电话,决定暂时先不跑。裴继州:“……”“汪——汪汪汪——”裴继州如此惊讶,这短短几秒钟的功夫里,包含了多少让他发狂的讯息。他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闭上眼,刹那激起的火又迅速无影无踪。易多言没有经过家长的允许擅自把狗接回来,也挺不好意思,有一瞬间几乎怀疑裴继州破天荒地要骂他了。裴继州终于开口:“早就想好了是吧,还会先斩后奏了?”分不清态度,易多言装傻充愣:“不是啦,昨天不都跟你说了吗。”“昨天?易多言你给我想清楚了再说。”裴继州假装发火。都叫大名了,易多言赶紧小声道:“朋友圈早就求领养了,田园犬不好找人家,又不是乡下,养一只还能看家护院,现在城里的都讲究养开门欢迎小偷的好不好!我保证多多学不会开大门。”“……大门是指纹锁。”“多多!我勒个去!慢点!”“汪汪汪——汪汪汪——”中华田园犬看见墙角的流浪猫,似乎有意要在新主子面前展示自己英勇矫健的身手,完全不顾左右,一往直前!易多言被它牵着跑,压根没想到三个月大的狗那么能跑,压根拽不动。最后还是司机再度飞奔驰援,可算免了这没□□、疫苗不全的黑户狗被犬只管理部门带走的麻烦。裴继州忍不住想多多叫多多,这场面太魔幻,也太有意思了。 第109章 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在针对易多言。没有人说另一个主人公裴继州出轨,话题和讨论热度完全控制在易多言身上。姚潜的微博一如既往的音乐厅和青草坪,全网战火连绵,唯独他这里仿佛世外桃源。裴继州像头荒野之中谋生的野兽,捕捉任何风吹早动,每一丝的空气中都可能带来敌人的腾腾杀气。裴继州登时焦头烂额。“唉唉唉唉裴总您这不是拿手机出气是拿您自己出气!”秘书哆哆嗦嗦指着旁边的白墙,“您朝那砸,随便砸,手疼了您就不肯签文件了,还等着您拿主意呀!”她说的没错,裴继州是当家作主的人,谁都可以是那只无头苍蝇,但他必须是公司的领头羊以及易多言的主心骨。然后秘书冷不丁地被塞回手机,抬头看见非常可怕的一幕,她觉得至少会失眠三天。这种火烧眉毛的关头,裴继州竟然眉头一扬,云淡风轻地掸掸衣襟:“你去找个理由,不让易少知道是不太可能,至少暂时别让他知道,等我先把这边的事情统统处理好、”他自认对人诚恳,做事认真,活得光明正大,这事绝对不是老天的报应,私人手笔的痕迹太明显。无论是谁在对付他,都太了解他了,紧追直打他的小心肝,还把他的心血置于危险的悬崖边缘。如果只是针对他或着只是针对易多言,他还不会如此慌乱。秘书原地发呆,这年头,只要有手机,易少就会知道吧。易多言知道这个消息比裴继州还要早一会,他朋友太多了。就算是一般朋友,出于看笑话找乐子的心态也会通知他。他还处于“我要被裴继州闷死在被窝里”的回忆中,迷迷糊糊就接到了老穆的电话。“你自己去网上看看吧,我去搞死匡霏那个女人去!怀他妈的孕!是个人都看出b超单子是p的!正好找个懂技术的定位她在哪!”“啊!?”“啊个屁,起床了!我马上上高速了!挂了!”第79章 高原雪山易多言的直觉告诉他是网上出事了,他揉揉眼睛,听见小田园撕心裂肺的汪汪叫,估计是憋急了。虽然是田园犬,前主人当警犬养的,结果发现除了跳跃力比品种犬好点,开门欢迎小偷以及二傻的本事更上一层。“等我看完,再带你出门啊。”易多言自言自语,翻了个身,重新下载微博。他没登录自己的账号,路非凡被禁网后也没人再去打理,估计不是他俩在引战。好好的互联网,造谣社会的伟大发明,看看小黄p不好吗,干嘛天天battle。易多言随便点进搜索框,框下显示热搜前几条,赫然都是他熟悉的人!【易多言小三】【我在为国争光,你在和小三上床】【姚潜回应】易多言心如止水,淡淡然浏览了十分钟,两墙之隔的小田园叫的更凶了。可怜白猫的被家庭新宠的叫声吓得不轻,缩在猫窝里“喵呜喵呜”地求援。他经历过太多诋毁,就像高原雪山,常年积郁的云层太厚太深,最具穿透力的午时三刻的烈阳也抵达不了雪山顶层。他点开姚潜的微博,置顶是【我们目前很好,谢谢大家关心[图片].ipg】。点开图片,易多言第一眼只觉得熟悉,裴继州面带青涩倒挺好认,他好半天才认出和裴继州并肩而战的人是姚潜。裴继州穿着黑色的学士服,阳光强烈,正对镜头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眯着眼睛,背后是熙熙攘攘的外国学生和家长。裴继州高中毕业就出国了,连哪个国家易多言都懒得问。姚潜能参与裴继州的毕业典礼,他真的一点也不嫉妒,因为裴继州以后的人生自己桩桩件件都是要参与的。而姚潜为什么发这张照片,近照才更具说服力吧。易多言立即想到,姚潜手里根本没近照,甚至连裴继州的单人近照也没有,否则肯定会p一张。姚潜也不擅长管理微博,评论区前两条是【男神目前家庭和谐,请大家不要妄自猜测】、【祝福男神】,一连是好几条都没涉及什么小三小四。就是易多言这个不爱打理微博的都知道,明显是有粉头带头粉丝控评。小田园催得更紧了,可怜的娃。易多言打了个哈欠,眼角泛泪花,光着脚小跑去次卫生间推开门。小田园嗷嗷呜呜地绕着他转圈,尾巴狂甩。就这样卫生间都挺干净,食盆水盆都在原地,是个讲究的小狗。这得亏是只狗,同居室友要是活得那么讲究……易多言光是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迅速给小田园套好牵引绳,路过餐桌时顺手抄起鸡蛋三明治,边走边吃。小田园在电梯里还算安稳,一出电梯,就化身飞一般的狗,冲到绿化带里,一阵哗啦啦——易多言穿着睡衣配运动鞋,手机没带,就这么牵着小田园绕着人工湖快跑了十几圈。一圈大有八百米,跑到后来他大脑空白,却越来越轻快,觉得自己马上能变身一只鸟飞上天了!小田园早就跟不上了,趴在岸边哼哧哼哧直吐舌头。最后累到气喘吁吁,易多言想他还是气的,气无可气的那种!裴继州要是真和姚潜有关系,那得是他会□□术啊!这个裴继州就不知道把自己捂严实点吗!还学潘金莲了!易多言气呼呼地牵狗回家,刚想拍拍它的头让它自己玩去,就看见一猫一狗隔着落地门拉开水火不容的架势对叫。昨晚也出现这种情况,易多言以为能看猫狗大战,飞速拉开门,结果俩货开始和谐友好相处,重新关门则又开始大叫。易多言端起刘姨依照他那甜死人的口味准备的咖啡,一边喝,一边轻快地进卧室准备洗澡。他顺手拿起手机一看,各种信息排山倒海,吓得他差点丢出去,不过还是看见了秘书的来电。这个是必须接的,他拨回去,几乎没叫他等,很快接通。是出租屋着火后来公寓里给他送东西的那一位,认识的,他直接问:“怎么了?”秘书打不通电话,不敢汇报,小心翼翼候了半天,才等到救命回电:“那个……易少,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易多言镇定自若地找换洗衣服,“你说吧。”秘书急匆匆道:“关wifi关流量,千万别上网。”易多言:“……”秘书说:“您已经看到了是不是。” 第111章 裴继州立即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忽的想起他装重病那回,裹着被子半路就发了一身汗,好了个七八成。他把易多言一卷,打包抗走。小田园没被关进次卫生间,易多言花了一个小时教它叼拖鞋,准备等裴继州回来献丑,结果这回它屁颠屁颠地叼起裴继州刚脱下的拖鞋,放在他脚边,并响亮的嚎了一嗓子:“汪——”裴继州居高临下,这小东西没能入他的眼。跑车在夜中如咆哮的巨兽,裴继州的车技是在国外飙出来的。行驶过一半的路程后,后座的多多鸡肉卷嘤咛一声,蜷缩成虾米,浑浑噩噩中意识到在车里,问:“这是去哪?”裴继州专心驾驶,这个点十字路口都是抓酒驾的交警,他踩着城区最高时速的线一脚油门滑过去,还有心温柔道:“去医院,你发烧了。”“嗯。”易多言蹭蹭被子,沉浸在自己柔软的气味中,总觉得缺点什么,“你回来的好晚。”这幽幽的声音,裴继州误会他是怪罪自己加班。易多言最近无事可做,每天不是下楼遛弯就是在家看剧,而他陪伴的时间的确太少。裴继州一时心急:“下次不会了,保证以后不加班了。”私人医院已经提前准备好,像裴继州这样每年捐款的客户,都是金主爸爸。易多言持续高烧,裴继州抱他下车时已经昏迷了,护士测量体温,三十九度八。护士抽血量血压,又是一番折腾,易多言迷迷糊糊的表现得极不情愿。裴继州只能按着他的胳膊,当着医生护士的面,一点也害臊,柔声细语地哄了几句后,飞快地对护士使眼色。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病房才彻底安静下来,医生说是病毒性感冒,裴继州表面上感激不尽,其实心中像所有忧心忡忡的家长一样保持怀疑态度。护士推车进来,足有三袋水,这被高薪挖来的中年护士长扎针技术非常好,针针回血。她看这细皮嫩肉的小子忍不住发愁,病人血管太细,陪床家属太凶,深夜大凶兆!她换了给小孩用的小针头,一针见血,总算松了口气。等她熟练地忙活完,推着车子走出病房的时候,意外的发现那个凶巴巴的陪床家属看病人的眼神温柔缱绻,棱角分明的侧脸十分英俊,这一幕仿佛爱情偶像剧。拔针后,裴继州几乎是数着分秒渡过按压针孔的五分钟,只觉得难熬。私人病房配套完善,应有尽有,像一间小型总统套房。裴继州湿了块毛巾,一点一点擦干净易多言全身,这才匆匆洗了澡,带着一身水汽躺在病床上,又把易多言折腾得又是一阵嘀咕。还不知道嘀咕什么,不满是肯定的。裴继州非常无奈,在他的小屁股上抓了一把以示威胁,凑到他耳边说:“多多小朋友,我第一次伺候人,你就不能担待点。”易多言迷糊却坚定地“唔”!看来威胁和安慰的话都有效果,裴继州心里乐开了花,在他的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睡吧。”易多言不愧是个身强体健的年轻娃,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时甚至花了半天反应自己究竟在哪。他滚来滚去,直到把裴继州鼓捣醒了,额头上冷不丁地贴了个冰冰凉凉的玩意。易多言一惊:“!?”旋即往被窝里缩了缩,怯怯地配合,“……别杀我。”那是一只测温枪。bi——易多言听见声音就懂了,那冰冷的塑料质感,翻了个白眼:“……”裴继州憋着笑,懒洋洋地看了眼显示屏,“三十七度八!”好心情这下全毁了。易多言土匪似的凶悍,抢下测温枪,抵在裴继州额头,绘声绘色地学:“砰——”bi——在裴继州看小傻瓜似的眼神中,易多言装傻充愣:“三十七度九!你死定啦!”裴继州体温高,易多言一年到头恒温,两个人抱着睡就是一个加热一个保温。易多言吃过医院提供的病号早餐后,半小时就把私人病房玩腻了,“我要出院,咱们回去吧。”裴继州拗不过他,打床头的内线电话,语气不善地让医生过来。他坐在单人沙发上,给人一种不好招惹的凌厉气势。值班的实习男医生很年轻,还有点怕,同手同脚地走过来,直接把手搭在易多言的额头上。裴继州登时坐直身子,都要发作了!医生战战兢兢:“还在发烧。”他看见那个很凶的男人伸手点了点床上的病人,神色满意得不行。裴继州教训道:“听到没有?”“哼!”病毒性感冒没那么快好转,医生说的不错,易多言还有点低烧,就是他精力太旺盛了。中午时开始升温,等路非凡来探病时,又超过三十八度。路非凡禁网后过得特别好,吃饱喝足睡眠长,关键是还不用生气,来的时候红光满面。易多言目测一眼,非常专业地评价:“胖了六斤半。”“六点四!”路非凡不满地嘟着嘴,要不是裴继州坐镇,他都要扑倒病床上掐易多言了!裴继州知道路非凡怕他,给两个娃留点私密空间,“我出去打电话,一会就回来。”果然,他一走,路非凡踢掉鞋子盘腿坐在易多言的脚边,还掀开被子一角盖在身上,像个知心大姐:“你怎么啦,以前也没见你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易多言读大学期间没生过一次病,路非凡年年感冒发烧。“我不想做设计师了,没劲透了。”路非凡讶然:“你不是喜欢设计吗?”易多言往后一倒,高高垫起的枕头堆蹦床似的晃晃悠悠:“突然不那么喜欢了,没劲透了。天天骂来骂去,抄来抄去,大半的精力都花在上面了,还不如做个画家呢,一张画卖个一两千也能活得很好嘛。”他丝毫不怀疑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就是那个腐烂到流脓的根源。易多言非常要强,上学时无论成绩还是运动会,都要拔尖。当他愤怒不平、追根溯源地要公平正义,可比起被抄袭被他人坐享成果,他更害怕是的他一笔一划造成的后果。如果不画画,他会陷入恐慌。就像那时如果不救小林,他对不起自己的良知,可他招惹不起那些随之而来的后果。他怕他爱的人、在意的人受到伤害。高考填志愿时,易多言率先考虑的是美院,现在偶尔回想起也会有一些后悔。他昨天认真思考了很久,觉得自己还是想过那种潇洒的生活,像事了拂衣去,却不必深藏功与名。他可以没有功名,因为平庸的人太多。“对呀,那又怎么样吗,能炒作才能成名,成名才有粉丝买账么。”路非凡压根就没听,神飞天外,又跳下床,“我去上厕所。” 第113章 再下一秒,医生已经抱着白猫举高高了,同时决定遵从苏格拉底誓言,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得问主任。”裴继州满意了,像个巴结医生的家属,亲切地请医生吃果篮——路非凡每天来看望一回,每回必带果篮,放风的同时蹭蹭手机。路非凡住院期以及在家监视期间,七大姑八大姨纷纷探望,没啥好送的,就送果篮吧,反正也不贵。“谢谢我不吃。”实习医生友好的拒绝道,“有猫就可以了。”“猫治百病。”易多言赞同,又问,“可你不是医生吗?”“我是啊,但我不能给你治病。他们收我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拿得出手,配得上高端上档次的条件,像我这样英俊帅气的管床医生好几个,但你放心啊!治病的都是经验丰富一号难求的大专家!”实习医生夸自己英俊帅气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易多言:“……你们好要面子呦。”易敏来看望的时候,再三夸赞自己公费留学的英勇事迹,才说:“爸想跟你说话,你同意吗?”——来前被警告过,不敢说“女孩联盟”号召力十分强悍,全城的女大学生以及看不惯的男大学生纷纷响应,什么冬天被赶出家门,开什么玩笑,赶出家门你怎么不住兰博基尼里?当天短视频平台就毙掉了那段视频,但大家依旧不满意,毕竟年轻人都怀揣一腔热血,又在各大应用商店里把该app评分刷到一星,战斗力杠杠的!易多言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卧槽,拉黑名单里忘放出来了!”易敏看着易多言,又觉得他不知道也好。收买她妈胡说八道,时效短暂,但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人,任谁认识这样的人或者认识的人里七拐八绕地有这种人,都很不爽。就像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许多人心里埋下了梗,越来越多的人觉得易多言这颗蛋其实不是白白嫩嫩的水煮蛋,说不定早就发霉发臭了。她想无论是谁做这种事,签下她二哥肯定赚不了钱了,那么大成本,大哥究竟惹了谁?易多言已经打了易咏的电话,“喂,爸,什么事。”易咏早就想跟儿子谈谈心,但他也真的不敢。那点亲情早就不知何时磨灭殆尽,没有补救的可能。“也没什么大事,你、你有空就来家里坐坐吧,小敏说要出国留学,我也就一个人了,怪寂寞的,过年也抽一天来……”易多言毫无恶意地说:“再找一个吧,黄昏恋也挺好的。”易咏想歪了,以为他是讽刺自己,连忙道:“小敏都跟我说了,你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我这边有证据!是她故意克扣你的生活费,爸一点也不知道。”“爸,都过去了,我忘记了。”你问易多言释怀吗?他当然无法释怀。再问他恨吗?也着实一点不恨。过去的事再谈论起来没有任何意义,人都是要走向明天的。第82章 代价易多言向易敏咨询留学事宜,易敏一开始没想到有公费的机会,是做好了自费的打算,完全靠自己努力,不给中介留任何赚钱的机会。再搞懂相关事宜之前,易多言就对裴继州实话实说了:“我想出国念书,念个美术,学画画,不想在国内待了。”裴继州背着他偷偷摸摸做过很多事,比如说回国内发展这件小事,谁都没能撼动他的决心。明明国外资源更好,国内没有的国外都有,但国外没有他的小多多。他在削奇异果的皮,削好一个易多言吃一个。易多言的肚子就是无底洞,小小的奇异果三两口就没了,完全跟不上速度。病房里什么都有。哪怕只住一晚,只要告诉刘姨,立即完善配套设施,连刨皮刀都给配了大中小三个号。裴继州岿然不动地问:“是不是谁又对你说了什么。”“没有啊!”易多言直勾勾盯着他的手,心想这手真漂亮,这只奇异果一定更好吃!啊啊啊,还没好!啊!终于削好了——裴继州自己吃了。易多言哭笑不得,“你故意的,你知道我在盯它。”“嗯,脸都快贴上来了。”裴继州还点头,分分钟看破他那点小心思。易多言太正直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但凡婉转点,都先表露在脸上。一看就是不谙世事的小男生,放出去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一颗奇异果就能勾搭走。裴继州又拿起颗,一只手转笔似的把玩着刨皮刀:“实话实说,这个就给你。”“切,稀罕啊。”易多言嫌弃道。裴继州说:“那我待会也不用叫火锅外卖了。”“这个我稀罕的!”易多言马上扑过去,“是你秘书说的,那些专业术语我又听不懂,国内不是没人理你了吗,她说本来就是在国外发展更好。你家人都在国外,你是不是为了我回国的?”裴继州冷不丁羞红了脸,还口是心非:“不是!”“就是!”易多言骄傲得不得了,趴在裴继州背上。他长手长脚,裴继州仿佛披了只麻袋,“你想去哪里玩去哪里生活我都支持。国内方面主要是供货和销售被一刀切,商人唯利是图是一方面,怕得罪人又是一方面,不过他们倒是不怕得罪我,我是个心眼实诚的,以后的生意是做不成了……”易多言突然哈哈大笑。裴继州都要被气死了,宁肯自亏也不跟自己做生意,就那么屁颠屁颠地表忠心?他放下手中的活,佯怒道:“到底是谁在跟你通风报信!”“秘书啊,长头发的那个,来家里送过东西。”易多言形容道。虽然易多言本人并不懂但他确实和裴继州共享财产,等同于公司有他一半。遇上裴总这样的雇主,秘书就难做了,裴总和裴总夫人挑一个得罪?还是算了。床头打架床尾和是真的,到头来左右不是人的一定是中间人!于是秘书在裴总面前卖乖讨巧,转头就在易多言面前卖主求荣。尤其是易多言一看就特别能妖媚惑主,说白了就一当代妲己、褒姒,指不定哪天一时兴起叫裴总烧个公司玩玩,瞧瞧现在公司这个熊样,结果裴总一连几天愣是连个面都不露。 第115章 保姆上了参茶,裴继州正襟危坐,并不想动那杯茶:“叔叔,您上网吗。”姚父双手搭在拐杖上,神色威严,他想不通这个多年不见的侄子为什么突然拜访,但直觉告诉他没好事:“我连个手机都没有,家里只有座机。”语气不善,裴继州早有预料,他拿出一个文件夹,恭恭敬敬放在茶几上:“这里是姚潜近几次的病例,他有幻听幻视、疑似精神分裂——”姚父一拐杖戳飞文件夹,要不是裴继州躲得快,手都得被敲肿。只听姚父勃然大怒道:“他没病!你们姓裴的才是疯子,成天疑神疑鬼,有那闲心管别人家事,不如回家多上几柱高香!”吼完后,他颤巍巍地站起来,厉声对着门口喊,“还不快滚进来!都死了吗!送客!”刚才上参茶的保姆战战兢兢的进来。裴继州不慌不忙,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屁股还没坐热呢。他备了厚礼,本来是想说服姚父劝姚家兄弟收手,姚潜在网上澄清一句,双方的损失都能减到最小,姚家也能保存脸面。他觉得自己真够仁至义尽了,出门的时候还默默问候了一声他那素未蒙面的爷爷,我这可是问过了没办法黔驴技穷了。裴继州快要走出大铁门时,突然被人叫住。“裴总,你等等。”姚妈有小家碧玉气质,声音又小又柔。裴继州记得小时候偶尔听人夸她是画中美人。裴继州想起他那个珠光宝气的贵妇妈,对比之下,眼前这个素面朝天的女人就像个粗使丫鬟。当妈而论,裴妈是严重不合格的,姚妈则是最合格的。姚妈溺爱孩子,生了大儿子后偶尔还出来走动,小儿子早产先天不足,她几本告别阔太太的生活,日日跟在小儿子后面当牛做马。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一般生出孩子就可以不用过问,一定会有最好奶妈保姆,等到上学的年龄有顶尖的学校和名师辅导。也就是说,只要孩子大脑正常发育,就算是颗歪脖子树,也能歪在一般人终生无法逾越的高度。对比完,裴继州又觉得他妈挺好,虽然他没享受过被溺爱的滋味,但至少是个不给人添堵的五好青年。姚妈亲切地握着裴继州的手,仰视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阿姨代叔叔说声抱歉,你叔叔脾气冲,对谁都那个样子,不是故意针对你的。”裴继州客气有礼:“阿姨,没关系的。”姚妈眼眶噙着泪:“那阿姨求你一件事,淮淮就是生病了,你是知道的呀,做父母的谁想孩子生病,谁不想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他的行为是不受控制的啊,我们也没办法的。”“那你们为什么要放任他,你们可以接管他的社交账户,你们明知道他有病,不让他治疗,不看医生不吃药,反而让他参加全球巡演,现在他病情更严重,甚至不住院?”“可他不想住啊,只能顺着他来,而且你看他现在多开朗。你是做哥哥的你让让他吧,你小时候还带着他玩呢,忘记了?反正都是网上的事,再过几天,过了这个热度,大家就关注别的事了……”裴继州不再理会,坐上车走了。姚潜有爱他的父母兄弟,无论如何胡说八道都有人为他买单,那他的多多呢?除了他,还有谁能为易多言买单。路程很长,裴继州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回城后差不多是凌晨,他没去医院,十几天来第一次回家。楼下的蹲点的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野狗,纷纷围上来。裴继州没给他们好脸色,反正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就给物业发律师函,看谁把他的住址泄露出去的!裴继州的怒火来得快去得快,等他走到家门口时,已经心平气和,然而一步踏入,他敏锐的感觉到屋内有人,登时气成了河豚。“易多言!谁准你出院的!”小田园颠颠地从卧室蹿出来,它太热情了,滑了个大马趴,迅速爬起来,连滚带爬到玄关,尾巴甩得啪啪作响。——秘书提前一天把猫和狗都送了回来。易多言的声音从书房传来:“医生啊!”这话没毛病,易多言要是敢偷溜,早就被巡房护士发现,一层层上报了。裴继州无视小田园单方面的卖乖讨巧,径自换拖鞋:“你怎么进来的,楼下那群人没烦你吧。过了今晚,他们明天就不会再围着了,所以才让你明天回来。”“没有啊。”易多言假装开玩笑,“我带了口罩和帽子,说是送外卖的。”这谎言拙劣不堪,易多言在自欺欺人。裴继州不戳破他的不安,走进书房。易多言抱膝坐在书桌后,一见他就利落地跳下来退位让贤:“我们什么时候走啊,出国。”平日里裴继州不用的时候,易多言就抓紧时间占据椅子,能坐一秒是一秒,同时非常有眼力见的在他需要时就让位。书房一角铺了张圆毯,那是易多言的地盘,散落他的ipad键盘蓝牙耳机,以及乱七八糟的零食糖果。刘姨还比着易多言的身高抱回来一台空气加湿器,免得太干燥,她知道易多言想不起来用,买的还是自动开关机款。“你怎么比我还急着走,什么都没准备怎么走。”裴继州解开手表,放到书桌上。小田园:“汪汪汪——”易多言缩到他的小圆毯里:“那得多久啊。”裴继州瞎说:“半年吧,保守估计。”他站在圆毯边缘,有种看透的气势。易多言是小市民惧怕大老板,全招了:“我下午在医院看见姚淮了,你——”“怎么哪里都有他!”裴继州怒不可遏,无处发泄。易多言一拍大腿提高嗓门:“你听我说完!谁准你插嘴了,给我坐下!”裴继州有生之年没被人这么吼过,心中微妙,盘腿坐下来,想着等易多言训完了就轮到他训了。终于能平视,易多言舒服多了:“他都告诉我了,你是不是低头求人了?你骨气呢!他们是什么人!”他可以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也要拼个输赢胜负,可以被人掠夺成果,但不可能压下这口气,更别说登门求人了!裴继州怎么那么怂呢!裴继州反应过来,乐了:“你当我是去求人的?宝贝,我们两家的爷爷相识,知道姚家和裴家的人都认定我们是世交,这种情况下,我去对付姚家,别人会认为我忘恩负义,虽然我们家早年就搬迁到国外了,但总不能不要面子吧。我跟你说,我登门拜访的确吃了个闭门羹,也做好了准备。传开了,至少没人说闲话了。”易多言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旋即明白那爽朗的笑是笑自己傻瓜,他觉得自己的脸蛋很烫。他臊眉搭脸的,双手胡乱一摸,摸到根棒棒糖,粗暴地扒开塑料包装,塞进嘴里,半张脸鼓鼓囊囊:“呜呜,你继续说。” 第117章 同姓易,照片是一家五口,高档小区里的人不少赶时髦,这种惊喜趴一年好几回,看大门的不敢打扰业主雅兴,易柯的身份信息没有问题,仔细询问过一番后就放他进来了。照片是每年过年被易咏按头拍的,他以为一家五口欣欣向荣共同朝着一个目标努力——钱。昼夜温差大,冻了一晚的易柯躲在草丛中央,饥寒交迫,狼狈不堪。他看着容光焕发的易多言,再想想自己和妈妈现在的处境,气得双眼通红。家里已经易主的别墅,微博上被网友翻出的古典城堡,高端小区一户的价格都快赶上一栋别墅了!钱丽妍和易咏离婚后,分到的钱足够他们母子一生小康生活,但对比他们之前的生活远远不够。虽然易柯根本不知道,他们家的资产在负增长。易柯签了公司当天拿着签约费买了台兰博基尼,那是公司几年都未曾出现过高价签约费,几本预定了公司一定会把你捧得大红大紫。然而易柯却被雪藏了,经纪人突然找上他,说他之前接的几个综艺导演看不上他,告到公司这里,按这种情况,是要易柯赔钱的。易柯慌里慌张只能找他妈,把兰博基尼出售了,又贴了点才算补齐。家里的存款竟然就剩下两百多万了!这点钱怎么够。然而公司再也不肯给资源,易柯在公司里求了一遍,他就是要个资源,随随便便拍个小网剧也成啊,但人人都避他如蛇蝎。直到他误打误撞,看到姚淮。易柯不傻,继承了易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强颜欢笑:“哥,我们公司想签你,他们没法联系你,派我做个中间人,你今天跟我去公司吧,签约费很高的。”这又是姚淮的伎俩吧。易多言不会生气,但也不会原谅,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你妈收了多少钱,才肯拍那种视频。”“没收钱啊。”“我知道了,你签约的附加条件吧,签约费看来给了不少嘛。”易多言道,小田园忽的紧紧靠着他的小腿蹲坐好,他抬脚轻轻蹭了蹭,给它挠痒,易柯喜道:“不过是拍一个视频,哥,你看你现在人气多高啊,三百万粉了!我妈帮了那么大忙,现在风头还没过去连楼都不敢下!我们公司想捧你!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多少人为这个机会打破头!”易多言无事他的惊喜,有点不耐烦,他一动,小田园也跟着动,呜呜地催。一大清早,易多言也没闲心吵架,冷不丁讽刺一句:“你怎么不跟你妈姓钱呢。”易柯浑然不觉:“我出道的艺名就是钱柯,我妈辛辛苦苦被抚养我长大,我得对得起她!你看在我妈为了你付出那么大代价的份上!你就跟我走吧。”这几天物业保安加强巡逻,组队的两个保安远远地看见这一幕,两个人一人激动不已一人不动如山,貌似不正常,朝这边走过来。易多言无所谓地指指保安:“瞧见没,自己走,还是让他赶你走。”易柯磨嘴皮子,易多言也不动摇,登时怒不可遏,攥紧拳头。易多言抬抬眼皮子就知道他要干什么,陡然出脚,揣在他膝盖上,易柯当场跪地,惨烈哀嚎。小田园当即嚎成了只狂犬,保安见打起来,更是拔腿狂奔,生怕伺候不好业主。易柯被保安拉走前还在喊:“易多言你狼心狗肺!他们要雪藏我!我签了二十年——”保安怕他吵醒底层业主,火速堵住他的嘴。另一个保安也是聪明人,立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您没受伤吧。”“以后这个人不能进来,但凡来找我们家的,都要先打电话过问。”易多言吩咐完,心情大好的遛狗去了。他想路非凡好,老穆好,小林能走了,妹妹要念研究生了,大家都很好嘛。也就能说服这些他不在乎的人,自作孽的人,他理会个毛。“对吧。”易多言忽的低头寻问。“汪——”小田园解决了三急,蹲坐在篮球场边看大爸爸打篮球,身影非常潇洒,没多久小爸爸慢跑过来。旧不如新,它绕着裴继州转圈圈,每一个细节都在彰显这小东西的偏心。易多言想,明显更喜欢裴继州嘛,都不来绕着自己转圈圈,虽然这种一步一绊的走法怪难受的。“你怎么又没等我?”易多言不由分说,把手里的篮球丢过去,那么大的篮球都接不住。做人嘛,扬长避短最要紧,裴继州赶紧说:“走吧,跑步去。”小田园跟在大爸爸小爸爸身后,撒丫子狂奔。哪怕裴母亲自出面认领了儿媳妇,广大网友还是细心地发现姚潜的微博下依旧持续不断地更新风景街道图,他的几个粉头实在是绷不住,纷纷留言跑路,各大媒体收了裴继州的好处,放出七月在别墅抓拍的婚礼图,一对新人没能拍到,倒是拍了不少有名有姓的人物和美丽优雅的八位伴娘。网友大骂你们这么大的媒体也太不道德了吧,这时候不应该一开始就站好队带领风向!媒体也很无辜,他们握着照片手痒难忍,就是裴继州的人不准他们吭声,必须在高|潮时放出来,以取得最大效果。同时一份精神鉴定传出来,姓名处被刻意打了马赛克,细心的网友发现这能解释姚潜的症状,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来这家私人医院,好事之徒证实这是姚家的定点医院。被媒体曝光的公众人物,一个赛一个的含蓄保守,但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结起来就是全部真相。裴继州的手下人才辈出,这几天功夫里,根据易多言逃跑路线,剪辑出夫人逃跑视频,用一首节奏欢快的歌曲做bgm,节奏踩点。同时宣传了下公司的平衡机,表示如果易多言有只平衡机,他跑起来会毫不费力!第85章 杏仁白猫不用遛,娱乐概念严重贫瘠,易多言拔两根头发,它能自嗨三天。小田园一天遛两回,偶尔谁心情好,中午加一顿,都能美得走蛇形路线。易多言没那么麻烦,但隔三差五得遛一回。裴继州亲自开车,载易多言和小田园出城去山上一座私人绿色产园基地玩。家里的蔬菜水果就是从这里来的,基地也向有特殊要求的顾客提供参观和采摘服务。易多言对亲手劳动没兴趣,他洁癖级别不高,不爱家务,他来前以为能在山头放风,没想到是一个个温室,更不想听模样姣好、身材堪比超模的讲解员叨逼叨。路过荠菜园的时候,裴继州问他:“怎么了?”易多言失望得连眼角都耷拉下来,用吟诗作赋的语气:“荠菜好看吗?不好看!荠菜好吃吗?好吃!”说完,直勾勾地盯着裴继州,眼神里隐约带着一丝丝倔强。裴继州心想你又饿了吗,转头问讲解员:“你们有厨房吧。”漂亮的讲解员从未觉得她脖子上挂的岗牌是如此沉重,支支吾吾大半天,红着脸说:“……员工宿舍里有电磁炉。”然而裴继州想要的是五星级水准的厨师以及相应配置的完美厨房,显然易见的是,这个能严格控制棚内温度、湿度、光照的基地,营养液剂量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高端科技和严密控制的数据加成并不包括为顾客提供当场的味蕾盛宴。开放时间是下午三点至五点,工作人员除了讲解员都是白大褂口罩护目镜,比无菌病房还严格。参观服务,也只是让那些顾客回到家后吃得放心。讲解员不仅漂亮,大脑也灵活,恭敬地说:“您二位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易多言蹲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荠菜,“咦”了一声,仿佛在奇怪这玩意怎么不学含羞草卷起叶子,他忽的抬头:“生吃会苦吗?你来尝尝吧,我怕苦。” 第119章 “他妈的!”一个人试图抓狗。小田园迅速收牙,连滚带爬,留个狗屁股。那人浑身血腥,气不可遏,半个身子都快爬进来了,驾驶座那人的眼神冰冷如刀,那是一种死神在盯着你的决绝。他陡然一顿,如坠深渊,旋即骂骂咧咧地收手。慌乱迅速止住,易多言被抬上担架,眼见大爸爸就要离去,小田园再度奋不顾身冲出去!先前抓狗那人似乎是老大,骂了一句,从后腰抽出一把锋利的军刀!小田园并不懂,它知道抓狗大队,知道人类会对它伸出手。唯独不知道人类也会对它动刀,取它狗命。“多……咳……咳咳咳……多多!”裴继州费尽全身力气,发出最后撕心裂肺的一吼。担架上毫无意识的多多动了动手指。面对刀锋勇往直前的多多骤然一个急刹车,伸长脖子看易多言,直到被混乱的人群遮挡再也看不见,发出急吼吼的哀叫。拔刀的人带着面罩,露出凶戾的眼角,一步步逼近。小田园原地掉头,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它钻进车里,滚烫的身子紧贴裴继州毫无知觉的臂膀,眼巴巴地舔了舔他的脸。那人被即将钻进车内的伙伴喊了一嗓子,不再滞留,转身离去。裴继州被舔了满脸湿热的口水,再一次艰难地转头,他俨然牢中奄奄一息的困兽,冲天的咆哮憋在喉头,吐出来的却是一口热血。超跑安全系统判断出严重车祸,迅速通知紧急联络人,同时发送gps定位。同一时间,城内,办公大楼秘书处的秘书和接儿子放学的杨教授同时收到消息。第86章 干尸多多“多多!——”安抉飞鱼似的从椅子上蹿起,眼疾手快地按住裴继州双肩,把他按回病床上,唏嘘道:“我勒个擦,你给老子躺好!躺好听见没!”刚苏醒的裴继州显然并没有听见,他躺好以及听话的行为不过是一时恍惚下的条件反射。“乖啦。”安抉一抹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人家都是缓缓睁开眼,谁像你突然诈尸啊,你好好跟人家睡美人学学!”刚才安抉看《小学生入学试——家长卷》看得入神,真是被吓掉半边魂儿,他煞有介事地拍拍胸脯:“我让医生进来看看你,你别乱动,两根肋骨骨裂。”裴继州在白光刺激下不由自主眯起眼,涣散的意识听凭号召,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值班护士叫来医生,仔细检查一番,向安抉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又对裴继州说:“你最近几天可能有点头晕想吐,没关系,这是正常的,注意卧床修养。”医生刚走,裴继州就问:“多多呢!”安抉看着他,心想你这是问狗呢还是问人,但看那急切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开玩笑,摇头道:“杨教授一直在替你找人。”裴继州急不可耐地说:“给杨教授打电话,我在现场,是当事人,我要跟他谈谈。”安抉摆摆手:“车上有行车记录仪,过程看得很清楚。那条岔道上没监控,没拍出来车辆细节。杨教授一直在外面替你找人,连家都没回,你安心养病吧,别操心那么多。还有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紧急联络人是我家教授?”他叽里咕噜滔滔江水似的一大段话,重点完全压在最后一句。裴继州目光阴鸷,瞪着他,也不说话。安抉意识到自己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嗓子里像是塞了一颗生鸡蛋,悻悻地从床头上拿起手机,飞速打上一串号码:“新的,你的手机撞坏了,其它的你自己设置吧。喂,老杨?老裴醒了,要跟你说话。”“他们是从岔道撤离的不是主干道,有至少两名医护工作者,抬担架的手法很专业,其中一个被狗咬伤了,在胳膊上,位置靠近副驾驶座——”裴继州眼角狠狠一抽,那处明明没有皮外伤,他却仿佛伤口浸了盐水,疼得发疯。然而他的话没有任何停顿,“应该能采集到的血液样本。没有了,我记得这些。”车祸现场是高速公路,很快就被清理干净,出事的两辆车全被拖回了实验室。杨教授说:“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让他们采集,顺便在各个医院找相似的患者。”“有多少把握。”杨教授避重就轻:“suv没有采集到有效的生物样本,还是套牌,我准备让人把它拆开来,不管是修还是卖,不可能做到那么干净,发动机排气管,总能找到一枚指纹。再给我点时间,你自己排查下关系,尤其是易多言的,撞击是的驾驶室,副驾驶受的伤害最小,被绑架的也是他。对方不想要你们的命,像是报复绑架,你觉得呢。另外你的车性能不错,车辆专家说了,修修还能用。”“我不想听结论,我只要人。”裴继州冷冰冰道。易多言被打了大量镇定剂,醒来还要再晚两天。他左手腕上打了石膏,右手小臂上有留置针,等他吸着冷气从床上惊坐起来,发现脑门疼的厉害。摸起来就更疼了,鼓鼓地肿了一块。率先出现的疼痛感一马当先唤醒了他的所有知觉,易多言发现他所处陌生房间,有点古色古香的味道,像开发商精心设计用来宣传的样板房,也像是中国风度假酒店的客房。——他不认识这里,但直觉告诉他有危险。然后他就想跑路。像公寓里养的猫和狗,易多言害怕时的第一反应也是躲。他拎得清自己的小命并不值钱。易多言穿着一身崭新的小熊棉布睡衣,床边的鞋倒是他自己的运动鞋,洗刷得干干净净。他没敢穿鞋,踮脚走到门边,贴着门缝,屏息偷听。没多久他就听到模糊的人声,还有上楼的脚步声。楼梯似乎很久老,始终在咯吱作响。易多言一个激灵,当机立断回到床上躺好。门被一把推开——没有上锁。易多言装睡的同时竖着耳朵,心里有点小庆幸。他并没有听见开门人进来的脚步声,那人似乎只在门口张望观察,半晌低低地叹了口气:“还没醒。”关门声响起后,易多言又屏息几十秒,直到确保人已经离去,而不是炸离。他胆战心惊地睁开眼,心跳声已掩饰不住内心的仓惶。 第121章 可他们看起来,私下里也确实和和美美,没有丝毫作秀给外人看的成分。“喂!”易多言砰地一拍床铺,没想到姚淮会走神。他还穿着那身睡衣,抵死不换新衣服,语气不善,“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听见没有,什么时候放我走?绑架很严重的知不知道!”“我没有绑架你。”姚淮矢口否认,僵硬的面部表情出卖了他。他看着易多言,清晨的易多言像片吸收晨露的绿叶,清爽俊秀,非常耐看,一时入迷了。他漫不经心耸耸肩,“我没关你,绑架是限制你人生自由,我没有。”“哄谁呢!”易多言一声嗤笑,对方越客气,他越会蹬鼻子上脸。这臭毛病是在学校里学的,那些校霸一个二个过分虚张声势,他像个小邪灵一般凶狠的笑着。姚淮心底荡漾着欣喜,仿佛初月升起。这地究竟在哪还真不好说。昨天姚淮说要叫医生,结果半夜把他刨起,说医生到了。医生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困得两只眼眯成细缝,洗了把冷水脸才清醒过来,还说着一口带浓重口音乡里乡气的普通话。当时姚淮在旁边看着,易多言不好打听,只能胡吹海侃逗医生玩,顺带查医生户口,摆出哥们给你介绍对象保管脱单、脱不了脑袋给你当球踢,豪气干云义薄云天的架势。医生感动不已:“等我回去太阳都晒屁股了上班要迟到了!”医生拔掉留置针,又检查了易多言左手,得知易多言学蜘蛛人表演饭前娱乐活动,唬得脸色一黑,说最好还是拍ct看一下。姚淮似是察觉到什么,不容他再说就把医生拽走了。易多言猜一般医院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或九点,也就是说医生得坐八个小时的车,几百公里。他怕自己饿死,何况也没信心成功逃出别墅,监控摄像的指示灯可是开的。姚淮十分有耐心地说:“没哄你,也不想哄你。”易多言一点把握也没有,毕竟姚淮看起来像笑面虎,他清清嗓子:“你要了多少钱?”“……”“那个什么股份?让我替你弟弟洗白!摘干净?要什么都行,我把账号密码给你,随便你怎么说。”姚淮勃然大怒:“什么都没要!”换做其他人可能立马噤若寒蝉,易多言知道他离真相不远了,他假装蛮横:“我不信!你没目的你会绑架我!”——不怕狮子大开口,就怕报复,要他小命。姚淮知道他躲不过去,精神状态濒临崩溃,经受不住一丁点儿刺激,他骤然上前一步,揪住易多言衣襟,手臂上绷紧的肌肉几乎要撑破衣袖,额上青蓝的筋脉更是要崩裂薄薄的肌肤!他一字一顿,滚烫的气流宛如来自地狱的热浪,单刀直入:“为了你!”满室连空气都凝结了,他停顿良久,见易多言那双灵动聪明的傻乎乎地转了转,忽的笑出了声,这一刻他仿佛权倾天下,一切尽在着掌心,“他是不是威胁你了……”过去了很久,易多言甚至怀疑他们保持这个姿势石化了,才嗓音干涩地说:“没有。”姚淮脱口而出,又是骤然大怒:“不可能,他没有拿你的家人朋友威胁你你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跟他在一起!”易多言惊愕地瞪圆眼睛,他是有了答案,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什么时候这么招蜂引蝶了,没有吧,他很保守的,最多夏天穿条大短裤。他一受到无法接受的惊吓,就下意识往床内侧躲,然而领子在人家手里。做一只识时务的多多……可易多言又好像有点做不到。易多言梗着脖子,瞪大眼睛,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但他知道他不怕。许久以来他从过问原因,他怕那最终成为死皮赖脸的借口,而今在不知何乡何地,他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我爱他,我对他一见钟情。这就是答案。”万籁俱寂,落针可闻。门倏地被推开,易多言松了口气,得救了。“哥!你怎么还不来!不是说就等一会么,我等了那么久,你们是在吵架吗。”姚潜欢快地就像幼儿园里得到老师夸奖的孩子。姚淮和易多言离得太近,姚潜终于注意到他。易多言眼珠子转了转,鬼主意来了:“我能听你拉琴吗?大提琴可好听了。”姚淮脸色一变,还没开口,姚潜抢先道:“好啊好啊。”也不知道吃的什么药,药效那么好。易多言腹议,他第一次出门,没能给自己争取点探路的时间,就被拉到楼上。三楼整层被打通,只有一间房,周遭摆瞒了各种乐谱、唱片,单留声机就有四五台,遑论一些易多言叫不出名的音乐器材。整个楼层足有两层楼高,高高的天窗中有阳光直射。姚潜似乎不认为易多言是不相干的外人,径直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对着乐谱,演奏大提琴。他完全沉醉在音乐中,万事不侵不扰。艺术无国界,画画和音乐皆是如此,血海深仇也能抛之千里。易多言五体投地,盘腿坐在他三米开外,也不得不承认,他如今在国际取得的名声不足以匹配他的才华,姚潜值得更高的音乐成就,只是可惜……一曲完结,姚淮天真无邪地问:“好听吗。”易多言陶醉其中,半晌回过神,猛点头,快把头点断了:“好听好听!太好听了!你真棒!”姚淮上楼给两人各端了杯黑紫色的葡萄汁,弟弟的那杯加冰块,给易多言的特别加糖。结果两人没空喝果汁,姚潜甚至理都不理他,兴冲冲道:“再来一首吧!”“好好好——”易多言欢呼雀跃。整个场面像小学生自导自演的拙劣晚会,莫名喜感。姚淮也觉得莫名好看,于是靠在楼梯扶手坐下,静静观看。你来我往,易多言有意和谐共处,主动提议:“我给你画幅画吧!就这样子画,画你演奏的场景!”姚潜欣然答应。姚淮主动找来铅笔和白纸:“没有专业的美术纸,你凑合一下。”易多言出图一贯不修不改,很快。他拿给姚潜,纳闷期待中的夸奖迟迟不来。“不对……不对……”上一秒还欣喜若狂的姚潜此刻完全崩溃,攥着画纸的一角,面目因极致的悲恸而狰狞,嘴里不停地喃喃,“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姚淮健步上前,拉开木讷的易多言,抱着弟弟,一把拽开那张纸,轻声哄道:“好了的确不是的,是你们两个——其实是有两个人的,别怕,就是一时失误而已。”画纸打了个旋轻轻落在地上,简笔画上最极致的精彩在于那只大提琴和拉琴的人,易多言刻意画出阳光遗留的痕迹。他说,不是这样的…… 第123章 姚淮眼角狠狠一跳,手顺势止住了向上的趋势。“你如果还想要他好的话……”易多言几乎要把自己的舌头也咬下来,“就别碰我!”姚淮拂袖离去,门被重重地关上。易多言长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骤然意识到,屋内一定有监控,所以姚淮见到他拿刀才毫不惊愕有恃无恐。他觉得他被姚淮给耍了。易多言把逃跑的希望转移到姚潜身上,至少精神病比变态好哄,简单的陪练以及画画,效果前所未有的好。春光明媚,姚淮上来送加餐,水果牛奶麦片。姚潜是传统的西餐口味,看得易多言直皱眉头。姚淮离开前,还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对了,我们明天早晨出发。”易多言知道这是要转移阵地,他假装和姚潜一样,不做反应。姚淮看出他心里的反抗,早有准备:“这是你今天最后一顿,你要禁食,明天出发前会给你打镇定剂,胃里有食物可能倒流。”他存着欺负的心,仿佛以前那样,逗易多言炸炸毛,他再顺毛撸一回。然而易多言跟裴继州学了一手自然的八风不动,连斜眼满不在乎地打量人都一个德行,标准的将熊熊一窝。——裴继州刚管事时,也是愣头青,但他会装蒜,遇事不分敌我皆放此招,百试百灵。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姚淮冷冷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他做事之前知道逃不过,卖了公司,资金分别转移到国内外的几个安全账户上,现在直接出国目标太大。他还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再转移到国外。等姚淮一走,易多言迫不及待地问:“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去哪里?”姚潜捏着金属勺柄,懵懵懂懂思索片刻,忽的惊喜道,“去演出啊,有演出了!”易多言觉得自己带小孩的功力可谓一绝,搭配幼师证食用,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姚潜又问:“你怎么了?”易多言藏不住心事,失望之情挂在脸上,跟霜打了似的:“可我没有演出。”对于姚潜而言,演出和在一起就是他的全部,这人失去百分之五十,他俨然自己不能去演出一般失落:“啊,那怎么办?”易多言一肚子坏水,生怕一不小心晃悠出声响:“你靠过来点。”他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病人没有受到调唆,不会不吃药。姚淮给姚潜递药时,他注意力都在恨不得掐他脖子的易多言身上。入夜,易多言被饿得辗转难寐,想到屋内的监控摄像,登时又不敢动了,默默数羊羔,一数羊羔就想到杨教授,他怕安抉跟着入梦百口莫辩。姚潜吃安眠药这件事易多言是知道,他猜测既然自己房间有监控,姚淮的房间一定也有。比起自己,姚淮更在意的是弟弟。如果夜半三更姚潜醒来,姚淮一定会第一时间过去查看,那他就有机会了。虽然别墅内还有其他人,但姚淮不会让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看到私密画面。易多言在被窝里把自己的计划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貌似不靠谱,但总体而言滴水不漏,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只又聪明又能干的多多。这一晚,姚潜第一次把药压在舌头底下,吐到马桶里。他的身体作息习惯于早睡,很快就睡着了。可同样的缺乏安眠药效,凌晨后他猛然惊醒,一身冷汗津津,仿佛刚打捞出水的落水者。小雨密密麻麻打在窗上,他默不作声平躺了足有半个小时,忽的伸出笔直的胳膊,把床头的小老虎转了个朝墙的方向。小老虎的眼睛是摄像头,只会捕捉移动的人像。姚潜静悄悄地下楼,一把推开易多言的房门,没看床上的人,先四下打量屋内的多余装饰。易多言骇得屏声静气,心道这不是我的剧本啊,你拿错剧本了吧。姚潜捏着门边衣帽架顶端的圆木球转了半圈,室内墙角的云朵小夜灯发出柔软无力的白光,芝麻粒大小的摄像头在转动的一瞬间反射冰冷的光线,狠狠地刺痛易多言的眼。屋外细雨沙沙,姚潜不动声色地招了招手。易多言狐疑地下床,踮着脚尖走到门口,正想问他怎么回事。姚潜瞪了他一眼,示意摄像头!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压低的声音会被判定夜半私语,不会触动警报。如果没有他就好了,裴哥会看我一眼吧……一个眼神对于病入膏肓的姚潜而言,是续命吊气的良药。但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他怕自己忍不住,只能忍着不出声。下楼看见紧闭的大门时,易多言哪里还顾得了其它,他只想着我终于自由了!没有月光玄关仿佛墓地甬道,姚潜死死地盯着易多言瘦削的后背,同时一只手按在后腰的刀把上。与此同时,无数破窗的声音一同响起,哗啦啦的碎片声响猝然打破深夜宁静,手电筒的光线一刹那刺痛眼皮。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行动迅速,易多言下意识闭眼的瞬间,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按倒在地,双手被扣在身后。“他是人质,没事,放开他吧。”制服的力量松开了,易多言被提溜后领拎起来,茫然地眨巴眼,努力分辨出眼前穿防弹背心的人,正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杨教授。杨教授静静倾听耳机里破窗小分队的报喜声,歪着脑袋,对着肩头的对讲机道:“老裴,找到人了,平安。”带裴继州掺和警方的解救行动本就是破例,可见杨教授的面子不是一般的大。苦哈哈看着他的警察也是三年的老人,就因为年限最短,只能分配来看人。他打了个哈欠的功夫,眼角忽的一道黑影!荒郊野岭,小警察顿时毛骨悚然,等他扭动僵硬的脖子,再一看,杨教授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看好的人不见了!第89章 龙心大悦被压在地毯上的姚潜像个疯子一样惊声尖叫,杨教授皱着眉听对讲机里的声音,招了招手:“让他小声点。”得到自由的易多言颠颠跑到杨教授身边,像只撒欢的小狗,苦于杨教授装备齐全,他怕一不小心碰到什么开关,这才没当场给杨教授一个亲亲密密的熊抱:“他有精神病,不能受刺激!” 第125章 指腹间滑腻的感觉突然消失,半湿的裴继州当场被淋了个通透。易多言缩在浴缸一角,恼羞成怒,想起手里还有武器,旋即就朝他砸过去:“他没碰过我!你他妈叽叽歪歪扭扭捏捏就为了这事!直接问我能累死你吗!”“不是——”易多言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撕心裂肺地吼:“我也没碰过他!你给我滚出去!你就当我们有过什么好了!滚!出!去!”半个小时后,总统套房的浴室像打了一场两败俱伤的仗,裴继州湿漉漉地坐在客厅的米色地板上,郁闷地喝了一口小酒吧的迷你威士忌。“明天还要上飞机,你少喝……”易多言噎着了,所有话都因为一个眼神憋在口中,继而吞入腹中。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镇听装雪碧,一点一点蹭着墙角靠近。裴继州终于不再给他“良心都被狗吃了”的眼神,易多言得以靠近他身边,蹲坐下来,用冰冷的易拉罐安抚他被手机打红的额头。半个小时前,裴继州憋了一腔怒火,像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少年。他真的希望当年那个一本一眼的少年激发少年人该有的不顾一切的冲动,拥有哪怕抱着书本穿越战火纷飞也要念书的倔强。他在人生迫近而立之年,才学会相守的意义,而不是仿佛陌生人般的远远注视与暗中守候。“你是人质!人质懂吗!”“人质是什么概念,知道有个词叫‘撕票’吗!”“十五天了!整整十五天我哪天不在害怕你受伤流血!睡都睡不着,就怕你挨揍!这案子三省联合,上上下下惊动了多少人!多少人都在盯着这件事!幸亏你一点事都没有我明天才能带你坐飞机走!否则还不知道要胆战心惊多少天!”不管怎么样,易多言还是从裴继州“爱妃甚懂朕心意”的神情看出龙心大悦,至少这酒精度高达百分五十八的迷你威士忌,安抚了裴继州十五天来提心吊胆的心。他有点好奇地问:“明天的飞机是私人大飞机吗。”“……不是。”裴继州崩溃又惭愧地想我好没用,居然不能给多多调只私人大飞机,“不过是商务舱。”飞机只看经济舱、动车高铁只瞅二等座,豪华套餐一般而言只能幻想一下的易多言对商务舱迷之向往。第90章 探个监吧姚家父母出山了,想同公安局长喝杯茶。换做以前,局长肯定会亲自驱车同姚家父母喝杯茶,临了再请姚家指导迷津。但局长秘书直接回,局长出差了归期不定,地址保密,手机关机,一切从严,上头要求的哦!见鬼的上头要求!姚淮换了大笔资金干了票大的后,跑路虽然不成功,但给父母留下的财产依旧可观,足够他们上下打点。事实上,裴爸在回国的第二天就热情地邀请局长喝了功夫茶,同辈老友数年未见,勾肩搭背地忆往昔,回忆下班后你带酒来我带肉搓一桌的日子。如果局长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儿子就找了这么大的麻烦,大抵会当场抠喉把喝了的吃了的统统吐给他,一概不留。姚家父母的打点无疑是轰动的,同样也是毫无意义的。一来没人敢见他们,二来姚淮认罪,并没有替自己开脱。他们唯一的成功就是给姚潜先办了取保候审,他最终会不予以起诉,有万无一失的精神鉴定作保——姚淮似乎料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迟早有这么一天,无论如何也要确保弟弟万无一失。易多言作为受害人,时不时接受传唤,出国是不可能的,继续家里蹲,逗逗猫,遛遛狗,顺便在看路非凡上各种课上到鬼狐狼嚎时没良心地哈哈大笑。裴父在裴继州回来当天就乐呵呵地打包一集装箱特产走了,短短数日,经他接手并处理好的烂摊子井然有序,裴继州直接上手游刃有余。看在这个份上,裴继州也就不过分计较了,同时答应他乖宝儿媳妇一旦获准出国,就三月一小探视、半年一大探视,小探视三天打底,大探视为期一周——原本要求的是每月和三个月。后来有一次补充细节时,易多言询问他能不能见姚淮。做笔录的老警察也有个易多言那么大的儿子——他儿子才十六,其实是易多言显小——同样的瘦瘦高高,黑头发大眼睛,目光中透着不谙世事的无辜。他一拍大腿,为难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先例!绑架案的受害者十有五六都会要求见一下嫌疑犯!”有些绑架犯见小孩可怜,端茶送水照顾有加,受害人在极具害怕和惶恐的环境中会下意识对这种对他好的人产生依赖,轻一点的写谅解书请求法官宽大处理,重一点以身相许。而这唇红齿白的小伙子还面目清秀,按照美貌和智商难以共存的老说法,脑袋瓜子不一定好使,约莫是后一种。老警察深思熟虑三秒钟,抄起教导主任的语调,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易多言偷偷摸摸求上杨教授,杨教授也是个两面派,这边挂断易多言的电话,下一秒就把他卖了。裴继州收到划水溜号的好借口,光明正大地提前下班。不过第二天一早,杨教授又找上被“教训”过的易多言,陪笑道:“姚淮想要见你。”“……”易多言,“我什么还要相信你的鬼话。”裴继州懒洋洋地抬起他揉腰的手打个哈欠,结果被狠狠瞪了一眼。“他虽然全招了,但有些时间线和逻辑对不上,过多的他不肯说了,提出来要见你。”易多言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警察叔叔的话都要听的!他没空和杨教授算旧仇新怨,在裴继州抢下他手机拒绝之前,说:“好。”裴继州咆哮:“不可能!告诉老杨想都别想!”易多言抓着手机先一步跳下床,“可裴继州不让我去!”“我去接你!”裴继州看他小鱼似的左闪右躲,滑溜溜地根本抓不住,只能妥协:“你让他发地址,我送你去!”吧唧——易多言冲过来,勾着他的腰,亲他的嘴角:“不气了吧。”“……再亲一下就不气了。”裴继州板着脸说,同时骄傲地扬起下巴,身高差导致易多言哼哧哼哧踮脚尖怎么都亲不到。“好了好了,再玩就过分了啊,平时亲的还少吗。”易多言干脆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裴继州早就十二万分的满足,卧室大门关紧一根猫毛都飘不进来,充满惬意的居家气味,正想哄一哄易多言,就听他嫌弃地“呸呸呸——”。裴继州一脸幸福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微妙。易多言浑然不觉地呸完,一抹嘴:“你也太扎了吧。” 第127章 然而姚潜姣好俊朗的面容倏地狰狞,齿缝间挤出来一句:“易多言,你死定了!”裴继州找不到易多言,立即给他的司机打电话。“大虎,多多呢!”语气濒临冰点,刚停好车的司机心中一凛:“易少在咖啡馆。”裴继州的语气经过电流传播,简直像冰渣子:“能看见他吗?我要你确保他没事。”“好的,裴少。”这年头敢在公共场合干啥事的,甭管来头多大,基本上逃脱不了满门抄斩。司机是看着易多言走进熙熙攘攘的咖啡馆,确保无疑才敢独自去停车。没想到雇主会一惊一乍的。不过他的工作职责的就是确保平安嘛,加上前不久才出过事,也能理解。裴继州没有挂断电话,急促和惊慌的呼吸声不可避免地传来。滚烫的责任感油然而起,司机拔腿狂奔,原路返回到咖啡馆,在橱窗外怔住了。咖啡馆内乱成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人脸上的惶恐真真切切,受害者当着他的面痛苦地捂着腹部,瘫倒在地。易多言满手鲜血,一动不动。杀人了的叫喊声传出来,司机喉头一紧,“……易少杀人了……”“他呢?伤着没!”“他没事。”电话那头陷入难言的死寂,然而司机知道,裴继州一定还在连线。易多言是这一场慌乱中唯一静止的人,他明明吓傻了,明明在其他人眼里是个染血的修罗,随时可能兽性大发无差别攻击。但在他眼里,那分明是一朵可供欣赏的花,攻击力为零,生长和开花都在宝石一般的玻璃罩子里。片刻,裴继州用几乎崩溃的嗓音,沙哑而坚定地吩咐:“立刻带他走,不要留下痕迹,避开所有的视线和摄像,等我消息。”司机边脱外套边走进咖啡馆,一脚踹门而入——不留指纹。他拿外套把易多言兜头囫囵一裹,带血的手藏在宽大的衣服下面。转身的刹那,司机看见地上的人虽然痛苦的眉梢却有得逞的笑意,他顿时明白了,像辆气势汹汹的压路机,在尖叫声和阻拦的动作中,见谁压谁。易多言被塞进后座,仿佛落入渔网的鱼,解不开兜头的西装。感觉到司机摸走了他口袋里的手机,又听见一声警告:“别抬头。”他立刻老实了。那么听话。没有真正守法的商人,有些人为避个人所得税,吃穿用度都走公账。易多言以为裴继州比寻常商人多一点的地方就是他帅又持久,多金被放在最后一条,毕竟他也是个有钱养小白脸的娃。易多言的小脑袋瓜想象力还是不够,“小白脸”的一套公寓甚至不够裴爸在欧洲别墅一年的保养费和人工费。他所看到的资产只是裴家庞大商业帝国的冰山一角,尤其是这座冰山在海平面下的部分都在国外。裴继州挂断电话,迅速安排好三条万无一失的偷渡路线以及几个安全的离案账户。他见过无数人在被通缉前出国,也见识过被通缉也走得心平气和。他完全接受易多言,无论这人是天使还是恶魔。幸亏他是天使,而自己内心封印恶魔。“恶魔”裴继州在办公室不动声色地坐到下班时间,自打把易多言找回来,他每天都在四点半下班,同时把一部分工作带回 家处理。他从容不迫地一一打了招呼,说“辛苦了”的时候没有丝毫破绽。任谁都想不到他们堪称业界模板的裴总从此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出现在公司里,甚至会被警方盖章通缉。反正白猫已经习惯独自在阳台舔爪,凸出去的阳台完全暴露在雨幕中,开始它还吓得满地鼠窜,现在已经见怪不怪。小田园躺在一门之隔外晾肚皮,实在是憋急了才呜呜两声。今晚它们注定等不到有人开门。也许永远等不到了。裴继州换了四辆车,从他名下的卡宴,最后换到一辆八竿子打不着的半新不旧的三手雪佛兰,委屈吧啦地缩在驾驶座上时。大雨噼啪浇在车窗车顶上时,他脑海中上演了一部《末路狂花》。男版与happy ending版。裴继州更晚些才到房子,是分公司齐下的财产,毛坯房刚装修好,准备留做员工宿舍,查到这里要彻底清查他的财产,警方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目前而言还是安全的。明明早上是带着早安吻的余味出门,再见面就翻天覆地。他带着一身水气,看了眼溅了水的手机,手麻木到没有知觉,手机卡已经抠掉了,在那之前,自动接收了一些长达三十秒的留言。换作别的人,可能还没有那么快察觉到异常,杨教授作为裴继州唯一的室友,真是太了解他了。杨教授几乎在听到易多言是犯罪嫌疑人的同时,断定裴继州已经失联,连敞亮的官面话都不说了,“裴继州你不要让我看见你的拘捕令!”“你现在的行为是窝藏犯罪嫌疑人!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能保你,甚至能给你争取几天时间!但你要是敢跑,就是跑到十万八千里外撒哈拉大沙漠里我也能亲自把你抓回来!我他妈的下半辈子不要跟你这种人在捉人藏人上打交道!”“我他妈的马上要避嫌了你懂不懂!避嫌了就什么都没法帮你!”裴继州不接电话,杨教授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躲在没人的地方,不停地发语音,感觉预支了下半一辈子的暴脾气。然而不管他劝诫还是威胁,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杨教授身份太尴尬了,平时大家思路堵塞有求于他,他随随便便来挥一挥衣袖走,大家伙恨不得十里相送。但是现在,他的一个朋友是犯罪嫌疑人,一个朋友可能涉嫌窝藏(关键在于他能不能及时地劝人自首),他打的每一个电话都可能被逐字逐句地分析。关键是这时候安抉还打电话捣乱,杨教授怕是儿子有事,这才慌张地接了,结果安抉半天说不到重点,还捡着杨教授不耐烦要挂电话时,用儿子把他勾回来。杨教授福至心灵:“裴继州跟你说什么了。”安抉咔嚓一口嚼着黄瓜,满不在乎道:“让我拖着你啊,拿你大学照片换的。怎么了,你们哥俩不是好兄弟背靠背吗,吵架啦。”杨教授怕儿子也在,火力无差别攻击,强压着怒火:“易多言在咖啡馆把姚潜给捅了,目击证人监控摄像,人证物证都有!裴继州把他藏起来了,现在两个人都找不到!他要是不把人交出来,我亲自给他戴手|铐!”咔嚓咔嚓,安抉吃完黄瓜才切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怎么可能,你和裴继州是不是又吵架了,气不过才随便编排的。自家兄弟不能有隔夜仇,别磨牙哦,乖,再气个五分钟就够了哈。儿子看到电视里的火鸡非要吃,早点回来吃晚饭。”第92章 下马威“您……”司机去接裴继州,他仿佛被缝上了嘴巴,拆了半天线,才磕磕巴巴地继续,“可能不是您想的那样,易少出门没有带包也不像能藏刀的,他……他不会这样做的,一定另有隐情。” 第129章 易多言咬着吸管,含含糊糊道:“你相信我?”“你不是那种人。”杨教授微笑道,他很欣赏易多言的性格,“服务员口口声声说你们争吵起来,是你拿刀捅上去的。你不会,你第一不会带刀,第二无论什么情况你都不会动刀。”“那么明显地偏袒我好吗?不是说办案讲究公平公正吗。”说归说,易多言鼻子一酸,感动不已。裴继州巴不得所有人都帮易多言说话,捏了捏他胳膊,示意这么明显的偏颇就收着吧,“宝贝,杨教授是自己人,不用跟他客气。”自己人还是泊车小弟,杨教授腹议完,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的案子,还不能评价了。反正我说的话又当不了呈堂证供。”裴继州不能再继续跟进,又不舍得放手。他把易多言拽到墙边,完全无视所有挤过来看热闹的警察,旁若无人地亲了易多言一口:“再等一会,就一会。”“……你放我走吧,求你了。”易多言脸蛋通红,躲也躲不开,他脸薄,经受不住,“回头跟路非凡说一声,明天的舞蹈课我就不去陪他了,你记得让他好好压腿。”“记不住。”加班的庆幸,不加班的主动请命,杨教授抬头一瞅,十里八村的警察都来观摩这对小年轻十八相送,世风日下!杨教授一口老血憋着喉咙里,招招手叫来负责的警察,拎着易多言的小脖子递给他:“带走吧。”裴继州的怀抱空空如也,一股极度悲哀涌上胸腔,他道:“多多交给你了。”杨教授眯了眯眼,新仇旧恨一并报,二五八万地说:“交给我还试图让我给你当泊车小弟!”裴继州冷静回答:“下马威,没听过?”第93章 一面之词警察没有给易多言带手铐。红白脸的两个警察,甚至那个唱白脸的只唱了开头三分钟。完全是因为咱们还要录音录像,不好拿到明面上说。易多言沉着冷静多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如果咖啡馆的监控有录音,你们如果听到我的话,就能知道他当时想让我写一封谅解信,我以为他是想感激我,才站起来。”白脸警察愤愤地敲桌子:“一面之词!没有录音!还不是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整个过程我都没有低头,他掏的刀,拽着我的手,应该三秒钟?五秒也有可能,反正动作很快,否则我肯定能反应过来。话说回来,监控呢?怎么还不给我看监控?我要求老半天了。”白脸警察立即道:“该给你看的时候会给你看!”易多言狐疑地歪歪头眨巴眨巴眼,只歪一边大脑容易失衡,他龟速地朝另一侧歪了歪,为了保持队形整体,又眨巴眨巴眼。两个警察心里同时欲哭无泪,卖萌作弊!卖萌可耻!局长要保人万无一失,然而上头一听闹市街头公然持刀伤人,根本不听内情,尤其是网上再添油加醋、给火浇油,在愤青和键盘侠的指尖简直上升成天|安|门恐袭!砰砰砰!这是什么节奏,就地绞杀不为过!上头立即下令严惩不贷,然后通知媒体带齐□□短炮,分分钟备水果花篮安抚受惊群众去了。面对此刻网上的腥风血雨,大家坐在破破烂烂的独木船上,内心岂止是碎成渣渣,简直怀疑这个叫易多言的上辈子连同上上辈子都捅死了人家全家!杨教授挑灯夜战监控录像,内心无比操蛋,恨不得穿越时空杀了这两家的祖先,从此以后耳根清净,顺便后悔他劝个毛线,潜逃去吧,通缉去吧,费劲吧啦地拦这么一滔天大活,为了什么!那早已腐烂在时间长河里虚无缥缈的室友之情吗!裴继州真的得多谢室友不杀之恩!1280k摄像头拍到刀尖上寒光一闪,杨教授见过,能一眼辨认出易多言脸上纯纯的无辜笑意。从易多言起身,到被姚淮握住一只手,刀入腹中,整个过程三秒钟。以杨教授专业的眼光看得出易多言手臂没有带力,另一胳膊也自然下垂,以及一瞬间出现的惶恐。除了他,任何专家都可以给予结论。但证人言辞切切,普通人看见一滴血就能联系到死亡,看到这种场面更容易自然而然给受害者与凶手打标签。恐惧乃至猎奇根本不允许他们回忆那短暂片刻,只能接受最后血淋淋的现场,以及倒下的必然是受害者的理念。这招玩得太6了,只要进局子,简直等同于嫁祸吸|毒,哪怕没网友带头,沾染上了,也是一辈子抹不掉的斑驳污点。无论姚潜伤得是轻是重,至少他都成功的把易多言送进局子里。而且他选择了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咖啡馆,没对自己的身份做任何遮掩,还十分和善地签了几个名并拍了几张合照。合照和签名早就被人美心善的网友传到网上,表示那天虽然天气不好,但姚潜真的很和颜悦色。转眼间,这两个公众人物又登顶热搜。网友们只知开头和结尾,于是纷纷热情似火地填补过程,一晚上的功夫至少十七八种发展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一致认可。绑架案由于裴继州和姚家两方面联合施压,媒体不敢报道,网友一字不知。这就导致这次的咖啡馆伤人案开始向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无法控制。更多的人坚信易多言嫉妒姚潜人帅多金,竞争力太强悍招架不住,裴继州迟早有一天变心,于是他先恼羞成怒愤然动手。裴爸才走没多久,又被紧急召回,接到电话的时候他还泰然自若地安慰:“儿砸,不要慌!爸爸前不久跟公安局长喝过茶!”裴继州焦头烂额,哪怕所有人都安慰他,明晃晃的事实真相也摆在面前。可他家清清白白的多多依旧涉险故意伤害,还在看守所吃不饱喝不暖睡不好。他说:“他老人家知道有这么一天,肯定不会见你。”“你这说什么话!我们是多少年的好朋友,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尿了他一身忘记了!他他他——”“他现在见你吗?正好我也一起去。”裴爸支支吾吾,半晌才像个犯错误的小学生,怯怯答道:“他不肯接我的电话了,儿砸,爸爸该怎么办,爸爸要失去这个朋友了……”“……”裴妈也大刀阔斧杀回国内,他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刀剑相向都无所谓,被外人欺负掉一根寒毛都决不允许!伤人入狱这事在网上可大可小,裴继州以前雇佣的公关都踟蹰不前,不敢再接。但裴妈不一样,裴妈都豁出去了,大家谁还怕,尽情搅浑水吧,反正出事了都能推到裴妈以及拥护裴妈的整个娱乐圈身上。对此裴继州感激不尽,表示以后亲戚随便安排。裴妈不屑一顾:“我跟你爸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囊中羞涩买不起珠宝和爱马仕,也从来没有预定不了的酒店和米其林。”她难得有底气地顿了顿,真是对儿子失望到马里亚纳海沟里,“你反思一下你自己,三十年了,我一点委屈都没有受过,多多才跟你多久又是绑架又是进去的!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作为老攻,你只有五十九分!”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孩子的裴继州,奖状拿到手软,做老攻居然不及格,咔嚓一声雷霆万钧,他崩溃成渣渣。电光火石之际,裴妈给了他最后的暴击:“这还是因为妈妈爱你,对你有美好的滤镜!如果去除滤镜,你还能剩几分!”风一吹,渣渣也随风而逝了无踪迹。裴继州琢磨我怎么成渣攻了,我的人生目标明明是成为十全好老攻。其实见不见局长改变不了什么,他又不能做主还易多言一个清白。捞易多言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姚潜撤诉,“受害人”都不计较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案子。 第131章 裴继州紧紧盯着姚父,缓缓道:“你们最该救的是姚淮,如果好好打,警方会采信他的话,法官检察官也会相信,他最多也就是从犯。这事我请教过专家,他们都给了我这个答案。姚潜吃的药最便宜的每颗也要四千六,这笔费用连同他的住院费,当然是最好的医院,不是毫无人权的精神病院,我都可以出。”姚淮兄弟的资产被冻结,姚淮在出逃之前留给父母的也被打点光了,裴继州当然清查过他们的资产,知道他们的难处,知己知彼。姚妈显然没听懂话中含义,只是不断重复:“这些都是你应该掏的,我们是小潜的监护人。”她看着自己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的丈夫,多年来的无条件服从让她产生习惯性的条件反射。“所以只有监护人能给他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裴继州循循善诱,“他需要你们的签字同意。”门口有护士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宛如一阵催促。“你去找律师拟合同,小潜的疗养费医药费至少支付二十年,另外我要你为小淮请一位最好的律师,记住主谋不是小淮!”姚父厉声道,“等小淮判决下来,我们就撤诉。”他能找好律师,裴继州能找到更好的。先前律师说过,易多言就算能判,缓刑的可能性也大。与其报这点仇,他不如给儿子争取更好的治疗条件。“什么!不能撤诉啊!”裴继州却道:“这案子判下来至少还要半年,姚潜等不及。您其实不希望他再伤害别人是不是?”三天后合同签好,姚潜翌日转院。原本医生还要再留他在观察几天,但姚父大手一挥,像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忍。得知转院的消息,没有明说,姚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落入哥哥手中和父亲手中迥然不同的命运,他撕心裂肺地吼:“我不去!我死也不去!你们也别想我去!”他砸了床头的花瓶,脚踩一地鲜花和水,手心中握紧一枚碎片,啪嗒啪嗒,不一会儿鲜血随水化开。“滚!都他妈给我远点!谁敢进来我捅死谁!别以为我不敢!我什么敢做!”姚妈没多少主见,只是躲在病房外哭哭啼啼。这动静太大又实属罕见,惊动了整栋住院楼许多人围观。姚家已经没多余的钱雇安保,救护车每一寸空间都有价值,能够随行的人数有限,他们也一开始就打算一针解决问题。因此很多人都看见了,遇到名人大家都下意识拍照录像,也就录下了他狰狞的面孔,以及叫喧着杀人啊之类的疯狂话语。不过跟车前来的医生护士经验丰富,毫不介意也不会怜香惜玉,面对曾经风云一时的大提琴演奏家,同其他人一样,一针镇定轻轻松松搞定。迷迷糊糊中,姚潜听到有人对他说:“我付的费用是八十年,足够让你关到老死。另外你那天有个粉丝用手机录像了,有录音,你们对话的每一个字都录了下来。没拿出来,就是为了让你父母在入院同意书上签字,现在他们连你在哪座医院都不会知道。另外,你哥哥会作为主犯被判刑。”易多言出来那日,马路两侧的白玉兰接二连三的绽放。然而他还沉浸在老大再爱我一次的离情别绪中,号里大汉的哭泣声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如此依依不舍仿佛人鬼情未了的告别过后,再看大门口只有裴继州一个人接他,风一吹春风扫落叶,对比鲜明。哐当一声,行李袋落地。易多言的精神世界崩塌了,顿生满腔凄惨,悲从中来:“他们是都不要我了吗!老穆路非凡呢!安总杨教授哪去了!”裴继州积攒了几十天未见的浓浓思念,只能靠从律师送来的纸片汲取一星半点的安慰,自觉吃不饱睡不暖一连瘦了几十斤,易多言应该一见他就泪眼汪汪,摇摇尾巴扑过来,亲他一脸口水,并且指天立誓以后一定在家努力相夫不管是路非凡还是李非凡统统都不要了。于是裴继州将计就计,一手行李袋,一手揽着他的肩,顺着他的话说:“是这样的,宝贝,你真相了。他们要小崽子的要小崽子,当大明星的当大明星,开分店的开分店,一群没心没肺的。”“你话怎么那么多。”易多言抱怨。“你能出来全靠我,懂吗!管他们做什么。”裴继州脸不红心不跳,勾搭易多言往路边拉风的新超跑走。杨教授从外省请来三位专家,老穆打点的号友,安抉这位祖上三代做房地产的,友情赞助那位为儿子买房的食堂掌勺购房九五折优惠券。那段至关重要的手机录像原来少有人关注,是路非凡在浩瀚无际的互联网中大海捞针,捞来的金针。裴继州眼观鼻鼻观心,理所应当包揽了易多言的全部感激。得益于高墙铁壁,这位于闹市区边缘的拘留所人迹罕至,狗都不来。熠熠生辉的超跑停在马路牙子边破天荒没收获几颗大眼珠子,倒是收获了易多言的眼刀。他登时止步,连带裴继州打了个趔趄。“你买新车了!”“……”“我在里面关着你在外面买新车!”“他们家每年上新都会自动送过来然后找秘书处直接划账!整天都想什么呢!”裴继州觉得易多言在求婚后真是大变,某些时候尤其像提裤子不认人的渣受,以前明明从不对他大吼大叫。裴继州忽然霸道附体,一把把易多言扛在肩头,塞进副驾驶。“包!我的包!”裴继州又去捡包,关门上车,一气呵成,没忘温柔地提醒,“安全带,多多。”易多言瞠目结舌,还这是想干啥,造反呢?!他扣好安全带,不可思议地问:“所以呢?”“所以就给我乖乖待在家里,我说东你不能向西,我说喝水你不能吃饭,从此以后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不过我们得补办婚礼,婚都求好了,就差个婚礼了。”裴继州话风急转,“不对,还有结婚证,你想去哪国里领证。这回婚礼得给你的朋友留下几桌,把你所有认识的人都叫来好不好。”“……”易多言的脑回路实在没那么宽敞,好半天才想起来问,“咱们去哪?”“酒店。安抉包场,老穆带酒,另外路非凡要带几个女服务员表演劈叉和下腰,因为杨教授不肯借他女学生,你现在劝他还来得及。”“……那我还是劝劝他吧。”易多言嘴角抽搐,没忘问,“那你呢,负责接我到现场吗?”裴继州手捂额头:“我的酒店,明明说过了谢绝自带酒水。”“安抉给钱记得收,让老穆掏钱在咱们酒店买酒,然后统统划给我。”“被他们知道你这么坑钱好嘛。”“塑料友情,爱过就忘。”易多言懂裴继州内心的不安,吧唧,在他剃得光滑的下巴上啵了一口,“唯有面对你时才是永恒的。”裴继州那只准备换挡的手,意料之中的勾住他的下巴,献上迟来的长吻。事实上,当易多言知道起诉撤销的那一刻,他就眼眶湿润了。他知道一切都得来不易,他必须好好珍惜。像珍惜每一秒时光那般。白玉兰作为市花得到充分的自由,开遍街头巷尾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