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出头天 卷一》 第1章 【正文开始】 夜半三更，一盏豆大的油灯衬的整个小屋更加萧条破败，年轻的妇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土炕上，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紧紧搂在怀里。 「颖儿，想哭你就哭出来吧，都怪我这个当爹的太没用，救不了二妮的命。孩子已经走了，你就算再舍不得也要让她入土为安啊！」 姚老三虽然也很心痛，但脑袋还是清楚的，他伸出手想将女儿从媳妇怀里接过来。 「你别碰我！」 女子像触电一般一把甩开丈夫的手，她的面容已经有些疯癫，声音也有些凄厉。 「你胡说！我的二妮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你摸摸她的烧也退了，她很快就会好的！她身上好冷，让我给她暖一暖，暖一暖！」 女子一边说一边拼命的揉搓女儿的脊背，将她的脸贴在自己脸上，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女儿那越来越冰冷的身体。 「颖儿，你别这样，别这样……」 姚老三正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媳妇，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几个人一声招呼都没打便破门而入。 「滚开！看你那副窝囊样，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姚家老太太今年五十多岁，骨头外突，两腮内陷，典型的尖刻之相，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她一把推开姚老三，径直冲到炕前，指着女子的鼻子一通臭骂。 「老三家的，你疯够了没有？一个没用的赔钱货有什么好心疼的，死了刚好，你赶紧给我生出个带把的。我老姚家花钱娶你是为了开枝散叶的，这么多年你占着茅坑不拉屎，换作别人早把你休八百回了！」 姚老太太越骂越来气，伸手扯住女子的头发猛得往墙上一撞：「你看看你，抱着个死人不撒手，好好的一个家被你弄的鬼气森森的，我看你是存心想找我老姚家的晦气！」 她一边骂一边转过身对跟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吼道：「老大，老二，你们俩还愣着干啥，赶紧把那个死丫头给我拉到后山的悬崖边上扔了！黄口小儿死了不能在家里过夜，否则就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灾祸，到时候你们一个二个都要跟着倒霉！」 身后的两名男子稍作迟疑，互相看了一眼，硬着头皮走上前来，伸手拉着那个已经死去的小女孩的腿，想将她从女子的怀里扯出来。 「不！不要碰我的二妮！她没死，她没死，放开她！放开她！」 女子虽然被撞得眼冒金星，却仍然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女儿不撒手，弱小的身体此时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两个男人拉扯了半天依旧是无可奈何。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到时候咱们家就成为全村人的笑柄了！」姚老太太跺了跺脚，咬牙切齿的说道。 两个男人终于下了狠心，一个使出蛮力将女子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另外一个赶紧将小女孩的尸体拖下床，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破席子裹住，一把扛在肩上，大踏步走出门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姚老太太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她看了看面如死灰的三儿子和嚎啕大哭的三儿媳，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都是命，咱们庄稼户的哪家没有几个养不大的孩子！我这辈子儿子姑娘加在一起生了有十几个，也才活了你们兄妹六人，有这哭丧的力气，还不如明早去庙里求求送子娘娘，早点赐个儿子给你们！」 姚老三捂着脸痛苦的摇摇头，：「不一样，不一样啊！二妮发高烧烧了三天，如果您肯大发慈悲，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说不定她就不会死，她还那么小，那么小……」 这是这个朴实的庄稼汉子生平第一次指责自己的母亲，其实相比母亲的冷酷无情，他更恨的是自己的无能，他根本就不配做一个丈夫！ 「哼！」姚老太太冷哼一声，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养出的好闺女，小小年纪就是个狐媚胚子，连自家姐姐的未婚夫都想勾引，简直是无耻下贱到了极点！我告诉你们，她做的那些好事要是被里长知道了，不仅是那个小贱蹄子要被沉塘，连我们一大家子都要被赶出村去。幸亏这丫头倒还是有几分明白，眼见丑事败露便找口井一跳了之，要不是你们非要把她给捞上来，她还能少受这几天罪！」 「不！」年轻妇人发出一声痛苦而绝望的呼喊。 「二妮是被冤枉的，她是被冤枉的！我要和她一起去阴曹地府，让阎王爷替我们娘俩做主！」 女子突然从炕上扑了下来，一边哀嚎一边酿酿跄跄的跑出门去。 「颖儿，你去哪？等等我……」姚老三赶忙从地上一跃而起，追了出去，只留下老太太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只能重重的啐了一口。 荒无人烟的小路上伸手不见五指，姚家两兄弟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着前行。 姚家老二越走心里越毛，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肩膀上的草席卷越来越重。 「不都说人死骨头会变轻吗？」 「你在瞎嘀咕什么？赶紧把她处理了还能赶回去睡一个时辰，明天一早村里要收田租，我还有大把的帐要算呢！」 老大的心里其实更加紧张，他虽然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但却一向胆子小，又自诩为是读书人，本不愿做这种不符合身份的事。 可家中兄弟五个，老四是个傻子，老五又和他媳妇一起回了娘家，算来算去也只能是他和老二来做。 「大哥，老三家的这个丫头平日里一向乖巧懂事，没事总帮我照顾小龙小勇，没想到这么小就一命呜呼了，还真是可怜见的。」 姚老大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谁让她胆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 都是一个娘胎爬出来的，却只有老大一人念过几年书，虽没能考取到功名，只是被里长请去当了一名帐房。可他依旧觉得自己比其他那些只能在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弟弟高贵一些。 第2章 这话他觉得说的没毛病，可老二听着心里却不太舒服。 他将破席卷子往地上一扔，喘着粗气闷声道。「大哥，这么长的路，不能只让我一个人扛，这小丫头看着一副皮包骨倒还挺沉，哎呀妈呀，累死我了！」 老大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又找不到什么借口推脱，只能蹲下身去拾那床破席卷。 好在已经没有多少路程，翻过这座山头也就到了。 然而姚老大的手刚一碰到草席，就被一只冰冷如尖刀的手给握住。 「啊！」 一瞬间，姚老大浑身汗毛倒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哆嗦着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诈……诈尸啦！」 一旁的姚老二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他清楚地感觉到那床被他包裹严实的破席卷在不停的颤动，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喷涌而出。 「有鬼啊！」 姚老二一边鬼哭狼嚎的怪叫着，一边转过身拼命的朝回跑。 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天黑路险，更顾不上他一母同胞的大哥了。 「二妮，你行行好，放过大伯！我知道你死的不甘心，回去我就花钱请道士给你做法，祈祷你下辈子投胎到王公贵族家，以后不管大节小节我都会给你烧纸点灯，保证你有花不尽的钱！」 姚老大此刻再顾不上什么身份辈分，整个人伏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 过了好长时间，席子里面终于传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咳……咳……要我放了你可以，你先把绳子解开，我快要被憋死了……」 「死？」 姚老大简直是欲哭无泪，小祖宗，你早就已经死了好吧，你死也不好好死，是想要把我也玩死吗？ 没办法姚老大也只能在黑暗中用一只手摸索着去解绑在席子上的绳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它解开了。 席子里的鬼魂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声音听在姚老大耳朵里又是一番别样的惊心动魄， 「这下你该放了我吧，你知道大伯是个文人，经不起这样的惊吓！冤有头债有主，你就算要索命也要找对人啊！」 「不行！」 拉着姚老大的那只手不仅没松开，反而抓得更紧。 「这里这么黑，我害怕！」 「什……什么？」 姚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上还有怕黑的鬼？ 「那……那怎么办？」 因为没有灯光，姚老大完全看不清眼前这只小鬼的模样，然而以往读过的那些书里的恶鬼形象自动的从脑海中蹦出来，吓得他已经开始尿裤子了！ 「把你身上的外套脱了！」小鬼又一次发出指令。 「你想干什么？」姚老大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紧张到不能呼吸。 他曾经听人说过有的厉鬼为了早日轮回，会专门生吃活人的心脏。 「饶命啊，饶命啊，别吃我！别吃我！」 「快点！」 「小鬼」突然伸手揪住了姚老大的衣领，还没用力，他就「砰」的一声晕倒在地。 「怎么回事？不就是想问你借件衣服吗，不借就不借，至于吓成这样吗？」 姚婧婧一边纳闷一边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说来也怪，此时已经是初春了，夜里也没什么凉风，可她这会儿为什么会感觉到透心凉的冷？ 下午她陪着爷爷一起在南山上检查种植的药材，温暖的阳光照得她瞌睡虫发作就趴在石桌上小寐了一会儿，怎么醒来已经是深夜了？ 爷爷呢？他老人家难道丢下她自己先回去了？不可能啊！ 还有眼前这个男人是谁？难不成她遇到了劫匪？ 「喂！你醒醒！」 姚婧婧感觉自己头疼得快要炸了，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难受，她决定先把这个男人弄醒仔细问个清楚。 「二妮……二妮……」 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急促而焦灼的呼喊声，在如此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听方向是朝这里奔来了。 难道这山上还有其他人？ 听听这名字――「二妮」，还真是老土到爆。 姚婧婧还在心里默默的吐槽，那个女人眨眼间已经跑上了山头。 姚婧婧这才发现那个女人并不是独自一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举着火把的男人，久违的光亮让姚婧婧觉得身上都暖和了几分。 姚婧婧刚想说什么，女子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定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她的脸。 姚婧婧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深更半夜，荒山野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凶案现场！ 「那个……别误会啊，他没有死啊！你醒醒，醒醒啊！」 姚婧婧又是踢又是打，折腾了半天地上的男人仍然如死猪般纹丝不动。 眼前的女人对此却丝毫不敢兴趣，连看都没往地上看一眼，她的脸上反而渐渐露出狂喜之色。 「二妮！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扔下娘！」 女子一边大喊一边扑过来抱住姚婧婧，还用自己的脸在姚婧婧的脸上乱蹭，鼻子眼泪糊的到处都是。 「啊！赶快放开我，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 女子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二妮！我苦命的女儿，你到底糟了多大的罪，连娘亲都不认识了。明诚，你把火把拿近一点，让二妮好好认认！」 姚婧婧感觉自己快被勒断气了，她只怕是遇到了一个疯子！ 这个女人看起来最多也才二十五六岁，而自己马上就要升级为30岁的黄金剩斗士了，她就是再怎么瞎也不会把她认成自己的女儿。 第3章 姚婧婧使劲撑开女子的怀抱，刚想骂她是不是神经病，却突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不管是眼前的这个女子还是她身后的男子，甚至包括躺在地上的那个人都穿着只有古人才穿的衣裳。 「哇塞，原来你们在拍戏，哪个剧组这么敬业？」 「二妮，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你仔细看看，我是你的娘亲啊！」 这个女人也入戏太深了吧？姚婧婧觉得有些好笑，她拍了拍自己的脸。 「喂，你看清楚我……」 等等！不对！ 自己虽然从小到大都顶着一张圆饼脸，但为了不在女光棍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她可是勤勤恳恳一天三张面膜的保养着，什么时候变成这种粗糙如桐树皮的触感了？ 她心里一惊，又仔细摸了摸，这尺寸也不对呀，还有她的手为什么也缩小了好几个size？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 我的妈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姚婧婧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当家的，你快来背着咱闺女！咱们回家！」爱女失而复得，女子内心的欢喜简直无以言表。 「诶！」 姚老三嘴里答应着，心里却直打鼓，他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儿活着，可之前他明明亲自确认过，脉搏呼吸都没了，身体也变冷了，的的确确是死了啊！ 经不住妻子的一再催促，他走上前来捏了捏女儿的手，竟然是热的？ 这个老实的庄稼汉子也糊涂了，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起死回生这件事？ 他刚想仔细问个清楚，却发现女儿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姚婧婧已经在这间破败小屋的土炕上躺了三天了，她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真的穿越到了一个莫名其妙历史上完全没有的朝代 这三天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感觉到半梦半醒之间有一个小女孩在给她讲一个冗长而又乏味的故事，后来她终于意识到这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在给她传递她所有记忆。 这种感觉很难受，这个小姑娘长到十二岁除了父亲母亲偶尔带给她的温暖，她的人生中充斥着的都是贫穷，饥饿，嘲笑与冷漠。 姚婧婧简直要暴走了，她怎么这么倒霉，别人穿越都是去当妃子做公主，不仅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身边还有无数美男环绕！ 轮到自己怎么就变成一个严重营养不良，看起来随时会挂掉的黄毛小丫头。 「咕噜咕噜……」 姚婧婧的肚子又开始抗议了，作为一个从小学六年级开始体重就没下过三位数的吃货，这几日所吃的食物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凌迟。 不是稀的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粥，就是各种黑乎乎的野菜汤，顶多再加两块干巴巴的煮红薯，连一点油花都没有。 不行了！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的。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对着坐在油灯下缝补衣裳的年轻妇人喊道。 「娘，我肚子饿！」 姚婧婧既然已经获得了姚二妮的全部记忆，自然认得她的母亲贺颖。 这是一个命比黄连还要苦的女人，从小父母双亡，唯一的哥哥在村里的铁匠铺当学徒，每天把铺子里管的伙食省下来一半带回家给她吃。 后来哥哥娶了师傅的女儿，嫂子是个贤惠的女人，对她也很好，可是家里实在太穷了。 小侄子因为胎里不足三天两头的生病抓药，她实在不忍心继续在家里白吃白喝。于是在14岁那年她就自己做主，嫁到邻村老姚家做媳妇。 姚家老太太是附近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刁钻蛮横，为了给儿子取上媳妇，她只得出比别人家高出一倍的彩礼。 就这别家的姑娘也都不愿意，贺颖心里却很高兴，她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为哥哥做点什么了。 有了这些钱，嫂子不用再挺着大肚子整宿整宿的坐在纺架前，小侄子也能有机会去城里的医馆看病。 至于她自己，女人天生就是吃苦受罪的，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分别呢？ 听到闺女喊她，贺颖连忙走了过来，这几天二妮总是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她还害怕她是不是高烧烧坏了脑子，听到她还认得她这个娘，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老爷保佑，你可算是清醒了！你等着，娘给你留了两块红薯，现在就去给你端来。」 贺颖放下针线，急匆匆的就要往外走。 「我不想吃红薯，我想吃荷包蛋！」姚婧婧可怜巴巴的说。 这几天她听见屋外不停的有鸡叫声，想吃鸡肉估计有些困难，但她作为一个病号，吃几个鸡蛋应该不成问题吧。 贺颖却面露难色：「二妮，你知道的，家里的这些鸡每天下多少个蛋都是有定数的，除了你奶奶，你大伯每天可以分得一个，剩下的都要拿到集市上换钱，娘实在是……」 姚婧婧没想到这个家竟然穷成这样，连一枚小小的鸡蛋都变成了奢侈品！ 天呐，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呀！ 看到二妮失望的眼神和瘦到脱像的小脸，贺颖的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闺女九死一生，就这一点小小的要求，她都不能满足，她这个娘当的也太失败了！ 「二妮，你好好躺着，娘去去就来！」贺颖咬了咬牙，推开门朝厨房走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她又回到屋里，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两枚圆滚滚的鸡蛋捧到姚婧婧面前。 「快点吃，还热着呢！」她一边说一边替闺女把鸡蛋壳给剥掉。 姚婧婧眼前一亮，就着贺颖的手，三下五去二的吞下一枚白水煮蛋。 「小心点，别噎着，先喝点水。」贺颖鼻子一酸，差点淌出泪来。 第4章 在这个家里，她是最不受待见的儿媳妇。娘家没钱没势力，自己的肚子也不争气，嫁进来十来年了也没生出儿子来，连带着自己的女儿也跟着受尽了委屈。 其他几房再怎么说，逢年过节也能打打牙祭，吃一顿荤腥改善改善生活。只有她们娘俩，连碗肉汤都喝不上。 女儿再过两个月就满十二岁了，可长的又矮又瘦像根黄豆芽似的，还没有别家七八岁的姑娘看着水灵。 「娘，你不是说没有鸡蛋吗？这些是从哪弄来的？」姚婧婧突然问道。 贺颖将闺女搂在怀里：「好闺女，你就别管这些了，都是娘对不起你！」 姚婧婧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一个叱咤商界的女强人，一年有365天都是在工作，所以她从小是跟着爷爷身边长大的。 在她的记忆中，自己和母亲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温馨时刻。 「娘，你吃！」 她把剩下的那枚鸡蛋递到贺颖嘴边，看这个女人的脸色属于长期的严重营养不良，就这身子骨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 以后得想办法好好替她调理调理，她既然已经占据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体，就有责任替她照顾好她在乎的人。 贺颖连忙摆手：「乖女儿，娘不饿你赶快吃，多吃点才能快快长大！」 姚婧婧无法，只能自己将鸡蛋都吃了，她一边吃一边问：「娘，我到底是怎么病的？我记得前些日子奶奶好像要拿鞭子打死我，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贺颖扶着女儿的肩膀，面色沉重的问：「二妮，娘怕你再受刺激，一直不敢问。你现在能不能告诉娘，你们到郭家做客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跑到郭大少爷的房间里去？」 姚婧婧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听娘的话，一直跟着大妮。后来半夜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我心里害怕就出去找，结果在一个小树林里看见她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说话，她看见我赶紧跑过来把我拉回了房间。谁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竟然睡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还有一大堆人围着我！」 贺颖心里一沉，她知道自己的闺女不会说谎，二妮肯定是被人陷害了！ 「那个男人是谁？是郭大少爷吗？」 姚婧婧摇了摇头：「天太黑，我没有看清。」 贺颖拍了拍女儿的头：「傻孩子，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再怎么说你也不能投井啊！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活？」 「投井？」 怎么回事？这个小丫头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么一出啊！ 姚婧婧的头又开始痛，算了，不想了！还是想想今后怎么办吧？ 她虽然接了一副烂牌，可还是下定决心要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朝代里开启她的草根逆袭之路！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姚婧婧刚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大帮人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为首的自然是姚家的当家人姚老太太。 姚婧婧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知道这些人绝对是来者不善，她这根黄豆芽完全没有自保能力，随随便便就会被人给掐死。 「娘，娘，你听我说了，二妮她是真的好了，不是什么借尸还魂啊娘，您放过她吧，她真的是你的亲孙女啊！」 跟着冲进来的贺颖，扑倒在老太太脚下不住的哀求，声音里带着哭腔。 天还没亮她就起床做一大家子的早饭，可到了饭点却没有一个人来，她赶到正房却发现老太太正把大家聚在一起密谋要处置她的闺女。 「是不是你说了可不算！」姚老太太看都不看贺颖一眼，一抬脚把她给踢开。 「那天她明明已经死透了，怎么会突然活过来？这不是鬼，又是什么？」 跟在她身后的是姚老大的媳妇朱氏，三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相平常，皮肤很黑，个子也不算高。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暗红色长裙，看得出不是什么好料子，可与贺颖身上那件粗麻布相比却是强太多了。 她斜着眼看着姚婧婧附和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大妮他爹跟我说那天晚上可吓人了。这个丫头突然从席子里蹦出来，耷拉着脑袋，舌头伸的老长，眼睛里还往外冒血。她不知施展了什么妖法，大妮他爹到现还迷迷糊糊的在床上躺着呢！娘，您可要给我们家明远做主啊！」 「就是！就是！」 姚老二突然伸长脖子，一脸后怕的说：「大嫂，我知道你怪我那天晚上不应该丢下大哥，可要不是我跑得快，这回恐怕连命都没了呢！」 姚婧婧无语极了，那天夜里那么黑能看见什么，姚老大明明是自己吓自己给吓破了胆，还好意思赖在她头上！ 姚老太太瞪着眼打断他「好了，现在说这些废话干什么！老三，把你媳妇拉走，到底是人是鬼让刘大仙试试就知道了！」 这个刘大仙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又长又大的道袍，腰上挂着各种各样做法事所用的工具，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他是老太太昨天亲自去邻村请来的，听说本事大的很，不仅会捉鬼降妖，还能治病救人，说实话要不是有他在，这一家老小根本就不敢走进这间屋子。 他先是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拿出几张黄纸做的符贴在窗户和门上，然后就开始对着姚婧婧手舞足蹈，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念着谁都听不懂的咒语。 那滑稽的样子惹得姚婧婧忍不住快要笑出声来。 一翻装神弄鬼之后，刘大仙吩咐姚家人取来一只大海碗。 他将自己腰上挂着的瓶瓶罐罐逐一打开，各种各样的不明物体一股脑都倒进碗里，最后还点燃一张符纸，将纸灰全部撒入碗中， 第5章 刘大仙把碗递到姚婧婧面前，厉声喝道：「把它喝了！」 「大仙，这是什么？我闺女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别再喝坏了！」 作为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人，贺颖往日里对这些神婆神棍其实是很相信的，可如今关乎到女儿的性命她又本能的有些抗拒。 刘大仙倒是很有耐心，得意洋洋的解释道：「这是本大仙特制的独门圣水，只要喝了它不管再厉害的妖魔鬼怪通通都得现出原形，你放心好了，如果她真的是你闺女，那喝下去不仅没事，还能强身健体呢！」 姚老太太却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对着贺颖怒斥道：「你给我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刘大仙，还等什么？快点让他喝了！」 「我不喝！」姚婧婧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她可看的一清二楚，这个老神棍刚才往碗里倒的都是水银，铅粉等重金属，自己要是真把它喝了，不出半刻钟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这哪里是捉鬼，分明是谋杀啊！ 「这可由不得你！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给我按住！」姚老太太一脸的凶神恶煞。 有刘大仙镇场，姚老二和朱氏也不害怕，上来就要动手。 老三两口子在一旁撮着手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既不想看着闺女受苦，又想赶快为她洗清嫌疑，否则这个家以后永远都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地。 姚婧婧真的急了，旁人是指望不上了，看着这身细胳膊细腿，想跑也不可能，难道她的穿越之旅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等等！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和刘大仙说！」 姚婧婧一个闪身躲过了两人的魔爪，一下子窜到刘大仙的身后，抓住他的道袍急声说。 刘大仙可没兴趣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浪费时间，他只想赶紧了结了这桩生意，拿钱去买几斤烧刀子解解他的酒瘾。 「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是不敢喝，就证明你的确是鬼怪无疑，就别怪本大仙施法将你斩于我的桃木宝剑之下！」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这袍子给你烧了！」 姚婧婧眼疾手快，端起桌上刚才烧符纸的烛火，做势要往他的衣角上杵。 「别别别！」 刘大仙吓了一跳，别看这身道袍灰扑扑油腻腻的好多年没洗过，却是他最值钱的家当，是他吃饭的家伙什儿，这要是没了，他可没钱再去置办一件。 「说就说，我看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你们都先出去吧！」 姚老太太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你要说什么赶紧说吧！」 姚婧婧将烛火放下，搬过一张凳子，状似无意的说：「刘大仙人，你先坐，蹦哒了这么长时间，腿更肿了吧？」 「什么？腿肿？你……你怎么知道？」 刘大仙很是惊讶，这些日子他是感觉到双腿有些浮肿，却只以为是路走多了并没有当回事，更没有向其他人提起过，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会知道？ 姚婧婧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古灵精怪的笑容，「我不仅知道你的腿肿，还知道你已经病入膏肓，最多一个月就要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胡说八道！」 这个死丫头竟然敢诅咒自己，刘大仙气的扬起巴掌想要打人。 姚婧婧自然不是胡说，姚家时代行医，她的爷爷是一名非常有名的老中医，父亲更是在全国最有名的一家肿瘤医院担任院长。 她虽然听从母亲的安排学了工商管理，但从小跟着爷爷耳濡目染，诊断一些基本的病症还是不在话下。 这个姚大仙面色晦暗，眼白发黄，后颈处还长了几粒蜘蛛痣，再加上他身上那十米开外都能闻到的酒臭气，这是典型的酒精性肝硬化。 「你最近是不是觉得浑身乏力，腹胀尿少，牙龈和鼻腔偶尔还会出血？」 姚大仙猛然一愣，扬起的巴掌也停在了空中。 姚婧婧一脸淡然的继续说道：「这是水臌之症，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变得腹大如斗，水米难进，不仅会受尽苦楚，而且死相极其凄惨！」 「你到底是什么人？」刘大仙觉得脊背发凉，这些话从一个丫头片子嘴里说出来显得无比诡异。 「人？」姚婧婧眼神清亮，看起来很是无辜。 「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什么厉鬼还魂吗？这会儿怎么又当我是人了？」 说来有些讽刺，刘大仙之所以敢到处坑蒙拐骗替人捉鬼降妖，只是因为他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无神论者。 因为不信，所以不怕。 可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丫头却让他有些迷糊了。 「我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关于你病情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出去随便找个大夫号号脉便可知晓！」 姚婧婧说的如此笃定，不由得他不信，他也顾不上想别的了，恭着身子焦急的问：「那我这病还有救吗？」 姚婧婧摇摇头：「就算是城里最好的医馆也只能对你说两个字：绝症！」 「啊！」刘大仙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自从干了这一行，他的手里不知害过多少人命，可他从来没有想到厄运会这么快降落在自己身上。 「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没活够呢……小姑娘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姚婧婧瞪大眼睛瞅着他：「你不是大仙吗？听说你什么怪病都能治，还有这圣水……」 「小祖宗你就别戏弄我了，快帮我想想办法，我求求你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刚刚还高高在上随意主宰他人生死的「大仙」转瞬间就跪倒在一个小姑娘脚下苦苦哀求。 第6章 「这……」 姚婧婧故意面露男色，犹疑了一会儿说：「我倒是有个方子可以一试，就算不能彻底根治，也可以让你再多活几年。」 「真的？太好了！」刘大仙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激动得跪在地上「扑通扑通」磕了几个响头。 「小姑娘，你不是鬼，也不是人，你是观音菩萨转世啊！」 姚婧婧翻了个白眼：「别说这些没用的，我给你写方子，你去告诉外面那些人圣水我已经喝过了，我是人不是鬼！并且我命不该绝，让他们不要再想来害我。对了，我给你治病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 在她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任意驰骋之前，她还是乖乖当她的姚二妮吧！ 这一场闹剧暂时告一段落，既然刘大仙已经开了口，姚老太太他们就算再不甘心也只得作罢。 一晃又到了中午，姚婧婧左等右等也不见贺颖给她端饭过来，折腾了一上午她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都开始疼了。 她实在受不了了，便穿好衣服摸索着出了门朝厨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看到贺颖正跪在地上哭泣，姚老太太在一旁伸着脖子谩骂着，姚婧婧火气上涌，这个死老太婆又在欺负人了！ 「简直反了天了，你还敢偷鸡蛋吃，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姚家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好吃懒做的儿媳妇！真是气死我了，你今天非把鸡蛋给我吐出来，否则你就一直在这里给我跪着！」 姚老大的媳妇朱氏在一旁一脸的幸灾乐祸：「娘，您消消气，三弟妹向来老实，做了这么多年的饭也没见她偷吃过东西，这鸡蛋啊保不齐是吃到二妮的肚子里了吧！」 「是我吃的又怎么样！」 姚婧婧一刻也忍不了，冲过去想将贺颖扶起来。 贺颖哪里敢起来，拉住闺女急切的说：「二妮，你瞎说什么，鸡蛋是娘拿的也是娘吃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姚老太太看着母女俩的眼神充满嫌恶：「一个满身晦气的赔钱货你还当她是个宝，难不成你以后还指望她给你养老送终吗？要是我早就一头撞死了免得丢人现眼！」 「奶奶，你口口声声赔钱货赔钱货，可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个女的，你也生的有女儿，难不成都要一起去死吗？」 姚老太太在这个家里向来说一不二，如今竟然被她最瞧不上眼的孙女给当面顶撞，这让她如何忍受得了。 「你这个死妮子，也想造反啊！今日刘大仙收拾不了你，我来收拾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让你认识认识我是谁！」 姚老太太打姚二妮向来是家常便饭，此时想也不想抄起一根烧火棍就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姚婧婧毕竟不是姚二妮，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呆在那里挨打，她刚想站起来反抗却被贺颖一把搂在了怀里。 那小腿粗的木棒一下下结结实实的落在了贺颖身上，她却连吭都不吭一声。 姚婧婧又急又气，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娘，你放开我！我跟她拼了！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贺颖死死捂住了嘴巴。 「别说了，娘求求你乖乖呆着别动！」 「啊！」乱棍之下虽然有贺颖护着，可姚婧婧身上还是挨了两三下。 姚老太太明显是下了死手，她感觉被打的地方瞬间就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 姚婧婧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虽然对她不太亲近，但从来没有打过她。至于爷爷更是把她宠上了天，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万幸的是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惊呼。 「哎呀，这是怎么了？娘，您慢点，仔细别闪了腰！」 说话间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只见她柳叶眉，瓜子脸，白嫩嫩的脸上仿佛能掐出水来。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她俊俏的样貌，而是她那大腹便便的肚子，明显是即将要临盆了。 这名女子姓汤闺名唤做玉娥，是姚老太太最小的儿子姚五郎的媳妇，两人成亲已有三年多了。 说起这个汤玉娥也算是个传奇女子，汤姓在本地是大姓，汤玉娥家里虽然不算大富之家，但比起老姚家那是强太多了。 她原本和自己的表哥定过娃娃亲，可十五岁那年她在一次赶集中遇到了姚五郎，两人一见钟情，她回去之后便寻死觅活，非君不嫁。 汤家二老气的要吐血，那姚家光是穷也就罢了，偏偏兄弟又多，再加上那个夜叉似的婆婆，一般好人家的女儿都唯恐避之不及，自己的闺女却非要往火坑里跳。 一家人闹了许久，眼看汤玉娥越来越清瘦憔悴，表哥家里先坐不住了，主动上门退了亲。 事已至此，姚家二老心疼闺女也只得同意她和姚五郎的婚事。 姚老太太大概觉得汤玉娥被自己的儿子吃定了，连彩礼钱都不愿意出了。最后这人是嫁过来了，可汤家一提起这个亲家就气得牙痒痒。 有这样一个婆婆，汤玉娥自然也少不了吃苦受气，不过有姚五郎处处维护着，再加上她从娘家带了不少嫁妆，这日子过得比贺颖强多了。 姚老太太见汤玉娥进来，手上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虽然她瞧不上这个儿媳，也要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五弟妹回来了，你这次回娘家可呆了不少日子吧，感觉又吃胖了不少呢！哎呀，有个有钱的娘家就是好，我和你三嫂可就没这个福分喽！」 朱氏说话的语气不阴不阳，眉眼之间都是无法掩饰的嫉妒。 「砰！」 姚老太太恶狠狠地将烧火棍扔在一边，将炮火转向了汤玉娥。 「以后有事没事别老往娘家跑，一点规矩都没有，旁人看了还以为我姚家苛待你了！你们一走就是好几天，家里地里的活都甩着不干，等着喝西北风呢！」 第7章 汤玉娥仿佛没听见一般，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 「娘，不是我们故意耽误功夫，我二弟致远上个月考中了秀才，这两日在家中摆酒呢。我和明轩就留下来帮忙招待一下客人，劳累了娘和哥哥嫂嫂们，实在是对不住了！」 姚老太太和朱氏明显一愣，汤家的小儿子汤致远今年只有十五岁，竟然能考中秀才！这对汤家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要知道这在整个清平村都是头一个。 姚老太太心里更加恼怒，汤家请客却没有招呼姚家一声，明显是没有把他这个亲家放在眼里。 汤致远年纪还小，过两年要是中了举人那就是官老爷了，整个汤家都要麻雀变凤凰，到时候还不得把自己作贱死。 「恭喜恭喜！」 朱氏连忙上去拉住汤玉娥的手，口中连连称贺，可脸上那犹如塑料般的假笑看得姚婧婧尴尬癌都要犯了。 「五弟妹，你刚进门那会儿我第一次看到志远那个小兄弟就觉得他天庭饱满，耳白于面，绝对不是一般人！这下被我猜中了吧，要我说啊，这还只是开始，以后什么举人啊，进士啊，状元啊且着他去做呢！」 虽然知道朱氏这话说得没有几分真心，可汤玉娥依旧听得喜笑颜开。 「谢谢大嫂的吉言，我大哥前几天去了一趟临安县城，给我带了几朵时兴的珠花，一会让大妮到我房里挑一朵带着玩！」 朱氏自然是谢个不停，两人聊的火热，姚老太太却是气不打一出来。 「眼鼻子浅的东西，别人光宗耀祖跟你有什么关系？有这扯犊子的功夫，还不如好好叮嘱叮嘱你儿子，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今年他再考不上，就给我滚回村里种地！」 朱氏瞬间低下头不敢吭声了，她的儿子姚子儒今年已经年满18了，是姚家的长孙。 姚老太太虽然穷了一辈子，但却希望有朝一日姚家能飞黄腾达，把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通通都踩在脚下。 为了她这个伟大的理想，在姚子儒八岁那年，她就把他送到了镇上的学堂里读书。 在这个时代，读书对于普通的农民来说是相当奢侈的，这十年来一家老老小小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省下来的钱全部都给姚子儒当做学费和生活费。 然而盼了一年又一年，姚子儒也没能够考中，至今仍然只是一个童生。 眼看着比他小的汤致远都已经中了秀才，让姚老太太如何能不着急，不生气。 「娘，您放心吧！我听致远说子儒念书特别用功，先生也经常夸奖他，今年他一定会考中的！」 姚老太太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汤玉娥一扭头像才看到地上还跪着两个人似的，一脸的惊讶。 「咦？三嫂，二妮你们两个怎么了，这地上脏兮兮的，赶紧站起来！」说着就伸出手想将两人拉起来。 「她们敢！」 姚老太太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们。 「我已经说了，今天不把偷吃的鸡蛋给我吐出来，你们两个就一直给我跪到明天早上！」 汤玉娥柔声劝道：「娘，您消消气。三嫂对您向来顺从，这一回也是因为心疼闺女才犯了糊涂，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饶她们一回吧！这都已经过了饭点了，一大家子都还饿着呢！」 姚老太太依旧不松口，瞪着眼睛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汤玉娥想了想继续说道：「娘，昨天家里摆酒席还剩下不少菜，回来时我娘给我塞了两只烧鸡，一会儿我给您端到厨房来，就当是替三嫂赔给您的，您老大人有大量，就让他们起来吧。」 姚老太太琢磨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叉着腰走出了厨房。 汤玉娥连忙伸出手把贺颖和姚婧婧从地上扶了起来。 「娘也是的，怎么下这么重的手，这皮肉肿成这样该有多疼啊！」 贺颖摇摇头，很是过意不去的说：「不碍事的，过两天就好了！只是又给你添麻烦，那烧鸡是你娘给你补身子的，这下却……三嫂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汤玉娥摆摆手：「三嫂说得哪里话，东西哪有人重要，你还是带着二妮到我房里去上点药吧！」 贺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不用了，我还是赶紧做饭吧，再耽搁下去，又该进来骂了。」 这是姚婧婧第一次和姚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这可真是一个大家庭啊，密密麻麻的坐了一大屋子人。 然而只有姚老太太和他的五个儿子能上桌，其他人只能端着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吃。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女人只有生了儿子，腰杆子才硬，说话才有底气。也正因为如此，姚老太太才如此跋扈嚣张。 五个指头有长短，姚老太太对待五个儿子的态度也是不一样的。 她最偏爱的自然是大儿子姚明远，他不仅是长子，还会算账，能识字，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账房，但在农村人眼里，这已经是一个足以让人夸耀的职业了。 正因为如此，在这个家里大房的待遇明显要优于其他人。在镇上读书的姚子儒自然不必说，在家里朱氏身为长媳却好逸恶劳，干什么都喜欢偷奸耍滑，总是把自己的差事推给贺颖去做，对此姚老太太也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她的女儿姚大妮，今年已经16岁了，已许配给了在长乐镇上开酒馆的郭家，婚期就定在今年秋收过后。 郭家经商多年家底颇丰，正因为如此，姚大妮自视甚高，对谁都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 老二姚明亮只有三十多岁，头发却白了一半，看起来比自己的哥哥还要显老。 他的妻子周氏五年前突发疾病死了，留下了，当时只有三岁的大儿子小龙和一岁的小儿子小勇。这些年姚老二又当爹又当娘把两个儿子拉扯大，也是不容易。 第8章 姚老太太有心想要为他续弦，无奈家里实在是太穷，只好一直拖着。 老四姚明哲看起来最为悲催，姚老太太当初怀他时意外早产，以至于他长大后智商有些问题，看起来呆呆傻傻，说话也不利索。 到现在25岁了也没娶到媳妇，估计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了。姚老太太对儿子心存歉疚，平时也就格外多照顾一些。 老五姚明轩是几个兄弟中长相最为英俊的，否则当初汤玉娥也不可能一眼就相中他。 他为人机敏嘴巴也甜，是整个家里最会哄老太太开心的人。姚老太太虽然不满意五儿媳，但看在他的面上也不会太过分刁难。 最可怜的就是三房了，老三姚明亮为人老实，平日里除了埋头干活从不多话，这样的人在老太太眼里就是没出息。 再加上贺颖的性格也是不争不抢，逆来顺受惯了，整个三房自然成为大家欺负的对象。 大家本来都在为迟迟不开饭而抱怨，可一听说中午有烧鸡吃，一个个眼睛都开始发亮。 那可是烧鸡啊，就连过年都难得吃上一顿！ 就连因为受了惊吓一直在床上躺着的姚老大都闻讯赶来，只不过他见到姚婧婧还是浑身一抖，瞪着眼睛观察了半天，直到确定他的确是与往常无异，一颗心才慢慢落到了肚子里 汤玉娥把两只烧鸡拿到厨房之后，姚老太太亲自动手，用刀把它们切成了拇指大小的小块。 两只烧鸡个头不算小，切了有整整小半盆子。姚老太太想了想将其中的三分之一倒出来，用油纸包好，把剩下的盛在大盘子里端上了桌。 这盘香气四溢的烧鸡惹的所有人都口水直流，但大家都只是眼巴巴的望着，没有一个人敢动筷子。 姚家吃饭时有一个规矩，如果桌上有好菜时必须等着姚老太太分配，谁要是敢自己动手，不仅会被老太太骂的狗血淋头，还会被从饭桌上赶下去。 姚老太太先是给姚老大盛了大半碗，而且都是最好的鸡腿肉。 接着又给其他几个儿子每人夹了几块，其中姚老三的自然是最少。 一大盘烧鸡瞬间就见了底，小龙小勇早已坐不住了，一直在砸吧嘴里的口水。姚老太太端起盘子下了桌，给他们两兄弟每人都夹了两块。 「娘！」朱氏端着碗一脸谄媚的笑着。 姚老太太很是瞧不上她这个样子，冷着脸夹了一块肉扔在她碗里。 朱氏却没有吃，而是飞快的夹起肉放在女儿大妮的碗里，然后又重新将自己的碗递到姚老太太面前。 姚老太太瞪了她一眼，还是重新给她夹了一块。 姚老太太走到汤玉娥面前，想了想也给她夹了一块。这东西原本就是人家带回来的，她也不好做的太过难看。 至于贺颖母女俩，她连看都没看一眼，端着盘子回到桌上。 贺颖一直低着头喝着碗里的玉米粥，她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然而姚婧婧却不一样，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屈辱感让她如坐针毡，恨不得立马摔了碗冲出门去。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在没有自保的能力之前千万不能冲动，否则只会给自己和贺颖带来更多的责打和羞辱。 她正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突然有一双筷子夹着一块鸡肉落在她的碗里，她一抬头看见汤玉娥笑着冲她眨眨眼。 「快吃吧，别让你奶奶看见。」 姚婧婧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贺颖却急着说：「那怎么行？她吃什么都行，你怀着孩子正是要补身子的时候！」 汤玉娥摸了摸姚婧婧的巴掌小脸，满是心疼的说：「别听你娘的，赶紧吃吧，瞧这小脸瘦得都脱像了！五婶屋里还有好吃的果子呢，一会儿吃了饭你过去尝尝，顺便上点药，姑娘家家的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谢谢……五婶！」 姚婧婧低下头，鼻子一酸，憋了半天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滴了下来。 虽然她并不在乎能不能吃到一块鸡肉，但这种人性的温暖与善良让她觉得这个时代或许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此时此刻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盘子里最后剩下的那两块肉。 小龙和小勇更是忍不住蹦了起来：「奶奶，我要吃！我要吃！」 姚老太太正想把两块鸡肉分给两个小孙子，却突然听到大儿子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她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盘子里的肉都倒进了姚老大的碗里。 这一顿饭吃的姚婧婧无比的压抑和心酸，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贫穷的可怕，它带来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匮乏，还有对尊严的践踏。 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一个快速赚到钱的方法，这可让姚婧婧伤透了脑筋。 从前的她从来没有为钱操过心，母亲每年为她存下的各种基金足够她一辈子体面的生活，她上班挣的那点工资纯粹当零花了。 该怎么办才能赚到钱呢？ 她以前学的工商管理，在目前看来却是毫无用处，以她现在的身份，就算有一些做生意的点子，也完全没办法施展。 吃完饭，贺颖又忙着洗碗刷锅，喂猪喂鸡，姚婧婧看看她忙做一团，心里难受极了。 自己只是被打了两下，就感觉浑身疼的动不了，可想而知贺颖受的伤该有多重。 姚婧婧作为一个21世纪的新青年，对于贺颖的许多思想都难以苟同，可她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好母亲。 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她就像一只母鸡一样，努力将女儿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短短几天她带给姚婧婧太多感动，让她体会到了久违的来自母亲的温情，不知不觉之间，她好像真的把贺颖当做了自己的母亲。 第9章 姚婧婧闷着头朝汤玉娥的房间走去，她想去为贺颖讨一点跌打药膏，否则明天她可能就下不了床了。 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她就不小心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啊！死丫头，你走路不长眼呢！我脚上的鞋可是新做的，踩坏了你赔得起吗？」 这个声音又尖又细的姑娘正是姚家的大闺女姚大妮，她的头上插着一朵崭新的珠花，正不知怎么美呢，却冷不丁差点被人撞翻在地，不由得破口大骂。 在姚二妮的记忆里，这个比她大五岁的堂姐从小到大都以欺负自己为乐，简直比那个心长偏了的姚老太太还要可恶。 「滚开！好狗不挡道！」 既然这姐妹情连塑料都不如，那姚婧婧也不必客气。 「好啊，你竟然敢骂我！我看你是几天没挨揍皮痒痒了是吧！」 因为缺乏营养，活计又重，庄稼户人家大部分都干瘦干瘦的，唯有姚大昵像是吃了激素似的，才16岁就彻底发育成熟了。 那身材前凸后翘，胸前像揣了两只小兔子似的，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每次她出门时，村里那些男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朝她身上瞟。 她一把揪住姚婧婧的耳朵恨命的拉扯，等待着他像从前一样哭泣求饶。 姚婧婧感觉半个脑袋都发麻，双方力量悬殊，硬拼她肯定是拼不过大妮。 她深吸一口气，瞅准时机转过头对着她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 姚大妮一声惨叫，姚婧婧赶紧退了几步，站到三米开外的地方。 此时姚大妮也没有心思去追她了，被咬过的那只手已经开始一滴一滴的往外冒血，疼得她哇哇大叫。 「你吃错药啦！」 比起手上的疼痛，大妮心里的震撼来得更加剧烈。 这个凶狠的小眼神，哪里是原来那个被她呼来喝去的小丫头，分明是一头随时准备反攻的小狼崽子。 姚婧婧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冷冷地说：「我警告你，以后最好不要再欺负我，否则这次是手，下次就是脸了。你猜猜郭家会不会要一个破了相的少奶奶？」 姚大妮一脸的惊恐：「疯了，你已经疯了，我……我要去告诉奶奶！让她来收拾你！」 「站住！」 姚婧婧出声喝住了转身想跑的大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脸。 「前些日子郭家老太太八十大寿，你爹娘前去祝寿，你也闹着要一起去，为了怕别人说闲话还非拉着我当挡箭牌。结果那天晚上我明明和你睡在一起，第二天早上怎么会跑到郭大少爷的房间！」 姚大妮梗着脖子说：「哼！你自己做下的丑事，还有脸来问我。你眼红我马上要变成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便想了这个下贱的方法想要取而代之，果真是恬不知耻！还好那晚郭大少爷喝多了酒在书房睡了一夜，不过就凭你这个丑八怪，就算是脱光了站在郭少爷面前他也不会瞅你一眼的！」 小小年纪嘴巴这么恶毒，姚婧婧有点后悔刚才下口还是太轻了。 直觉告诉她那天晚上在郭家发生的事肯定是姚大妮在背后搞鬼，可她这样做的目地是什么呢？ 「那个男人是谁？」姚婧婧脑子突然一亮。 姚大妮明显有些慌乱：「什……什么男人？」 「那个在小树林里和你幽会的男人！那天晚上我虽然没有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正脸，但从他的站姿和动作看绝对不是一个喝醉酒的人！」 姚婧婧突然逼进了两步，微微眯起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胆子可真大啊，竟然敢在未婚夫的家里和别的男人偷情，那郭大少爷要是知道自己被人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不知会有何感想？」 大妮浑身一震：「你血口喷人，哪有什么男人，那天晚上我一整晚都在房间里睡觉，根本就没出过门！你休想诬陷我！」 「到底是谁诬陷谁一查便知，你不是去找奶奶告状吗？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老人家怎么说！」 姚婧婧扯着大妮的胳膊作势要把她往正房的方向拉。 「我不去！」 姚婧婧像触电一般一把打开她的手，转身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 「你这个疯子，神经病！你胡说八道，没有人会相信你……」 姚婧婧无奈的笑了笑，她只是想吓唬一下大妮，并没有真的想要去姚老太太那里告发她。 因为就算她说了姚老太太也不会相信，就算相信了也不会真的把姚大妮怎样，反而会想尽办法帮她遮掩。 姚大妮站在可是姚家的一颗姚钱树，与郭家的亲事姚家算是高攀。郭家那么有钱，成亲的时候彩礼肯定不会少，结婚之后占便宜的机会就更多了！ 眼看要到嘴的鸭子，姚老太太和姚老大夫妻俩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它飞了。 姚婧婧进门时汤玉娥正靠在床上揉她的脚，到了孕晚期由于身体的压迫，她的腿和脚都肿得跟包子似的，又酸又疼。 她看见姚婧婧进来就想起身来招呼她，姚婧婧连忙把她按住了。 「五婶，您赶紧躺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您休息了。」 汤玉娥拉着她一起坐在床上，笑着说：「反正也睡不着，正好你来陪我聊聊天。再说了要不是你娘帮我把活计都做了，大白天的我哪有那个福分在屋里躺着呦！」 在姚老太太的安排下，姚家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 男人们除了姚老大给村里的里长当账房，其他几个农忙时就上坡种地，闲时就到山上的矿场打短工。 女人和孩子也没有闲着，贺颖主要负责一大家子人的一日三餐，朱氏母女负责打理门口的菜地，汤玉娥负责喂鸡养猪，洒扫扬尘等。 第10章 姚婧婧和小龙小勇则负责放两只羊以及为家里养的猪打猪草。 汤玉娥肚子渐渐大了之后，贺颖总是默默的帮她把能干活都干了，都是女人，她能够体会她的辛苦。 「咱们是一家人，都是应该的。五婶，你平时呀可以煮点红豆水喝，有利水消肿的功效。」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拿了两个软垫将汤玉娥的腿垫高了一些，这样能够舒服点。 汤玉娥诧异的说：「二妮，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会知道这些？」 姚婧婧愣了一下，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 「我听我娘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可以试一下。」 「哦！赶明儿让你五叔到集市上买点红豆。来，二妮，把袖子卷起来咱们先把药上上！」 汤玉娥从床头的斗柜里拿出一小瓶红花油，细细的替她涂抹好。 「剩下的这些你拿回去给你娘，叮嘱她一定要好好抹，要学会自己心疼自己，千万别不当一回事。」 「谢谢五婶！」姚婧婧没有推辞，一脸感激的接了过来。 「傻丫头！我知道你心疼你娘，这女人呐，一旦做了人家的媳妇儿就半点不由自己。上要侍奉公婆，下要抚育儿女，若是男人知冷知热倒还能忍，要是碰到那些个黑心烂肝，整日里灌黄汤打老婆的主，那日子可真是没有一点盼头。你看看你大伯娘，十晚总有三四晚嚎哭到大半夜，你奶奶不仅不劝，反而觉得你大伯有出息，能降得住老婆！」 姚婧婧低着头没有接话，此刻她无比怀念从前生活的21世纪，虽然那个时代女人过得也不容易，可至少能够拥有这个时代的女人想都不敢想的自由与尊严。 「五婶糊涂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们二妮如此纯善，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汤玉娥拍了拍姚婧婧的头打趣道：「你今年已经12岁了吧，也算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梳着包包头。你看看大妮整天穿得花枝招展的，看着多娇俏！桌上有一些我从娘家带回来的簪花，刚才大妮已经拿了，你也去挑一支！」 姚婧婧对这些本没什么兴趣，可盛情难却她还是起身将桌子上的一个小妆盒打开，里边有五六支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簪花。 这些簪花是由彩线和丝缎所制，并没有多贵重，但胜在造型精美，样子时兴，因此颇受平民女子的欢迎。 姚婧婧不由得感叹道：「看来无论哪个朝代的女人都爱俏啊！」 汤玉娥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这些簪子可真漂亮！」 汤玉娥得意的说：「那是自然，这些可都是临安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玲珑阁的金老板亲自设计的。因为他想出来的样式别人都想不到，所以只要一出新品就会被抢断货。凭着这门手艺，他不知赚了多少银子，分店都开到京城去了呢！」 「有这么夸张吗？」 姚婧婧拿起一根簪子仔细的瞅了起来，看来无论什么时候，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汤玉娥点点头：「当然有啦，我大哥说现在想拜金老板为师的人天天在玲珑阁门口排着长队呢！谁要是学会了这门手艺，那这一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姚婧婧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放下手中的簪子转头问道：「五婶，你说如果有好的设计图，这些首饰铺子会不会愿意花钱买呢？」 汤玉娥不假思索的说：「当然了，这些首饰铺子拼的就是样子和款式，可问题是一般人哪会这些啊？」 「五婶，你这里有纸笔没有？」 「有啊，你要干什么？」 看着姚婧婧跃跃欲试的模样，汤玉娥一脸的不敢相信。 「二妮，设计首饰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你以为是你纳鞋底描花样子呢！」 姚婧婧一边从柜上拿下纸和笔一边笑着说：「有什么区别？东西都是人想出来的，保不准我画的比这个金老板画的更加受欢迎呢！」 姚婧婧并不是空口说大话，从她上幼儿园开始母亲便致力于想把她培养成一个名门淑女。 什么舞蹈课，钢琴课，游泳课，马术课，前前后后，乱七八糟抱了一大堆，可没有一个能让她坚持上过三天的。 最后眼看母亲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她终于选择了一项她认为最适合自己的，那就是画画！ 只用每个星期安安静静的在画室里坐两个小时，既没有拉筋下腰的痛苦，也不用看天书一般的乐谱，最重要的是不会动不动被大人点名说：「来，婧婧，给大家表演一个！」 对于画画，姚婧婧前前后后大概学了有十来年左右。虽然只是为了应付母亲而学，但基本的构图还是没有问题。 当然想要设计首饰光会画画可不行，姚婧婧此刻突然很感谢她的姑姑，一个珠宝狂热份子。 她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美丽的头花，项链，耳坠，手镯等等。每次姚婧婧去她家里，她就会把这些宝贝都摆出来一一秀给她看，那阵仗快赶得上半个金行了。 因为长期学画画的缘故，姚婧婧的毛笔用得还不错，她一边想一边在宣纸上快速的勾勒着，不一会儿便完成了一副作品。 汤玉娥伸着脖子瞅了一眼，她原本并没有把这当回事，只当是小孩子闲来无聊的瞎涂鸦，然而一眼之下便即刻震惊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笔，可一支造型精巧灵动的花簪便跃然纸上。 这支簪子通体呈流线形，显得圆润而温婉，簪头处有一朵艳美高雅的海棠花朝天怒放着，花瓣上还立着一只色彩斑斓，轻盈灵动的蝴蝶，仿佛风一吹就会翩然起舞似的。 「这真的是你画的，简直是太漂亮了！」 汤玉娥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妮，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双巧手，以前我从未见你拿过笔呢。」 第11章 姚婧婧突然想起来二妮没读过一天书，应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幸亏自己没有在画上题字，否则这下可说不清楚了。 她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有些害羞的说：「这算什么？每次我出去放羊的时候就会拿着树枝在山坡上乱画，什么花呀草呀，蝶啊鸟啊！看见什么画什么，时间长了也就越画越顺手了。」 汤玉娥连连赞叹：「二妮，你真是一个天才，可惜了咱们家太穷，你又是个姑娘。否则请个先生给你指点一下，那你肯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画家！」 姚婧婧叹了一口气：「五婶，你就别再取笑我了，这只能算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哪里能真的见人呢。要是让奶奶知道了，又该骂我整天不务正业，偷奸耍滑呢！」 「谁说的？二妮，你再多画两张，我大哥每五日便要将收到的货拿到临安城里去卖，我请他把你这些设计图带去，那些首饰铺子肯定抢着要。多少换些钱回来，你和你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真的会有人花钱买吗？」 「那当然，你就相信五婶，赶紧画吧！」汤玉娥一边说一边起身为姚婧婧铺纸研墨。 姚婧婧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便开始低头画了起来。 这一回她画的是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以及一条款式简单大方，接近现代人审美的项链。 汤玉娥看了又看，最后将这几张图当宝贝一般叠好放进了一个小布包里。 「五婶，你会写字吗？」姚婧婧突然问道。 汤玉娥摇了摇头：「只是认得几个罢了，写是不会写的。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女人，既不能抛头露面到学堂里念书，又请不起先生到家里来教，哪有会写字的？」 「五婶，我想学写字，你能不能帮我弄两本识字的书？」 汤玉娥奇道：「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咱们身在农家整日里里里外外的活计都做不完，又不像那些名门淑女动不动还要吟诗作对，就算是学会了又有什么用呢？」 姚婧婧一脸认真的回答：「就算现在没用，说不定哪一天就用上了呢，我就是不想当一个睁眼瞎。谁规定只有男人能念书，女人也一样有受教育的权利！」 汤玉娥的表情愣愣的，她盯着姚婧婧的脸瞅了半天：「二妮，你今天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出来的话五婶都听不太懂呢。」 「五婶，前几天我一直发高烧，迷迷糊糊之中好像看到了我以后的生活就像我娘一样，一辈子受人欺凌，忍气吞声。我已经受够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拥有更多的选择。就像五婶您一样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五婶，你帮帮我吧！」 汤玉娥突然感到一阵唏嘘，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傻孩子，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是嫁给了我想嫁的男人，却没有过上我想要的生活。不过你今天真让我大开眼界，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放心以后你想做什么，五婶只要能帮就一定会帮你的！书的事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让你五叔去镇上买两本回来！」 「谢谢五婶！」 姚婧婧心里很感动，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帮助这个善良的女子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她在家里待了这些天什么活也不干，姚老太太心里早就憋着一肚子气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塞给她一个大竹篓子让她上山打猪草，连口稀饭都没给她吃。 「打不满这一背篓就不准回来！」 姚婧婧看着这个跟她人差不多高的背篓简直是欲哭无泪，在这个粮食匮乏的年代，猪草可是家家户户都想抢的紧俏货，想要割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跑遍了半个山头也没割到多少，但却无意中获得了另外一个宝贝――金钱草！ 这可是一种非常名贵的药材，能治疗支气管炎，糖尿病，肿瘤等疑难杂症。在现代像这种品像这么好的野生金钱草，晒干了以后能卖到上万块一斤呢！ 要是爷爷看到估计要乐疯了，姚婧婧一边想一边麻利的采了一大篓子。 可等摘完之后她又开始发愁，这金钱草在她眼里是宝贝，在不认识的人眼里那就是无用的野草。 如果她要是背回去，老太太肯定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眼看已经快到中午了，姚婧婧感觉自己饿得头昏眼花，她迷迷糊糊的坐在村口的一棵大树下打盹。 这时前面的小路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看样子还有些眼熟。 姚婧婧本能的跳了起来，她可不想被人以为自己躲在这里偷懒，来的人是姚二妮的四叔，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正往村外走去。 姚家的长孙姚小儒在镇子上念书，只有过年放假时才会回家，其他时间吃住都在学堂里。 按理说学堂里的伙食肯定比家里要好的多，可是姚老太太总是心疼她的大孙子孤身在外念书辛苦，家里只要有一点好吃的都会留下一份给他送去。 这送东西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姚老四身上，他呆呆傻傻却非常听话，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好像没有自己的思想。 正因为如此，他是姚老太太在这个家里最信任的人。 眼看就快到村口了，姚老四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到处瞅了瞅，眼看四下无人，就蹲下身子将手里的包裹打开，里边用油纸包着的正是昨日被姚老太太分出来的烧鸡！ 姚老四没有丝毫犹豫，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他吃的很快，连鸡骨头都被它咬碎吞了下去。 一连吃了四五块，他才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将剩下的烧鸡包好准备继续赶路。 看他驾轻就熟的模样，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四叔！」 姚婧婧猛地一下从树后面蹦出来，把姚老四唬了一跳。 第12章 「你……你……」 「你什么你！」 姚婧婧看着姚老四张着大嘴目瞪口呆的样子觉得好笑，决定要戏弄他一下。 「四叔，刚才我可是全看清楚了，你竟然敢偷吃给大哥的烧鸡，我要去告诉奶奶，看他怎么惩罚你！」 姚老四急了，他本是一个可怜人，在这个家里一直没有存在感，若再被姚老太太所厌弃，那他的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别……别说……」 他涨红了脸，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利索话。 姚婧婧有些不忍心，连忙宽慰道：「好了四叔，我和你开玩笑呢，你放心吧你偷吃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你每天种地那么辛苦，就该要多吃一点！」 姚老四明显放松下来，咧着嘴笑了笑，黢黑的脸庞在阳光的映衬下竟然有几分帅气。 姚婧婧心里有些惋惜，像这种不太严重的智力发育问题，如果是放在现代从小进行干预治疗，完全可以痊愈。 然而在这个时代，他只能被打上一个「傻子」的标签，年纪轻轻就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孤苦伶仃的度过余生。 「谢……谢！」 姚婧婧灵机一动，眨着眼说：「四叔，你要真想谢我就带我一起去镇子上吧！我也好久没看到大哥了，怪想他的呢。」 姚老四连忙摇摇头：「你……你奶奶……她……」 「哎呀！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我保证不会有问题的，赶紧走吧！」 姚婧婧一把扯过他手中的包裹，扭头朝村外跑去。 「四叔，麻烦你帮我把背篓背上啊！」 姚老四呆立了片刻，没办法只得背起背篓跟在姚婧婧身后朝镇上走去。 清平村离长乐镇的距离并不太远，腿脚利落的话只要半个时辰就能到，可从前的姚二妮却很少有机会去。 两人赶到学堂时刚好是正午时分，姚婧婧又渴又饿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原本想着让姚子儒替他们弄些吃的，可他人却不在书院，说是有事出去了。 姚老四将包裹寄放在姚子儒的同窗那里，又讨了些水来喝，姚婧婧歇了半天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 「这个王八蛋，咱们在家里省吃俭用供着他，他不好好在书院读书整天瞎跑什么？」 姚老四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瞎说。 姚婧婧也懒得管他，她现在急需要食物填饱肚子，否则她绝对没有力气再从这里走回村子。 「你知道药铺在哪吗？」 姚老四点点头，他经常替姚老太太跑腿，对长乐镇的每一个店铺都很熟悉。 「赶紧带我去！」 姚老四只当她要抓药，便带着她来到了街上一家名叫「杏林堂」的药铺。。 这家药铺规模不大，只有一个大夫坐诊，其他抓药煎药的活都由掌柜的亲自动手。 掌柜的姓胡，是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微微有些发福，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和蔼可亲。 一走进药铺，闻到那股熟悉的药香味，姚婧婧的心突然定了下来。 她指挥姚老四把背篓放在柜台前面，底气十足的喊了一声：「掌柜的，收药了！」 胡掌柜原本低着头在算账，一抬头一个又矮又瘦的小丫头正扬着脸望着自己，看着她小小年纪偏偏要装作一副老道的模样，胡掌柜突然觉得很有趣。 「小姑娘，我看你眼生得很，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我叫姚二妮，是清平村人，我在山上采了一些草药，你们店里收不收？」 「噢？你还会采药呢！那可真是不得了，让我来看看！」 胡掌会嘴角带笑的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伸出手在地上的背篓里挑挑拣拣。 「嗯，品相不错！」胡掌柜一边看一边点头。 姚婧婧心中窃喜，看来今天要发财了，她迫不及待地问道：「掌柜的，这些能卖多少钱？」 「十文！」胡掌柜不假思索的回答。 姚婧婧一下子呆住了，怎么会只有十文，难道这个掌柜不识货？ 「这可是金钱草啊！」 胡掌柜点点头：「我知道啊。」 姚婧婧有些气愤的说道：「那你才给这么一点，掌柜的，你该不会看我是个小孩故意压价吧！」 胡掌柜听了这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我就是看你是个小姑娘才给你十文，换作别人我最多只能给八文。这金钱草虽然是种好药，但用的地方不多，而且这漫山遍野到处长的都是，量多了，自然就不值钱。」 姚婧婧听的一愣一愣的，在现代社会因为过度的采挖，野生的金钱草非常稀缺，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却是寻常，怪不得刚才她随随便便就挖了一大筐。 姚婧婧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掌柜的，我刚才胡说八道的，您千万别跟我计较。」 胡掌柜哈哈一笑，：「没关系，难得你这个小姑娘还认识草药，这些你还卖不卖了？」 「卖！卖！卖！」姚婧婧忙不迭的点头，对她这个穷光蛋来说，有一文算一文。 胡掌柜将草药倒在后堂，从柜上取了十个铜板交到姚婧婧手上。 姚婧婧数了一遍，又取出两文退了回去。 「掌柜的，做生意讲究的是公平，我不能因为年纪小就占您的便宜，否则下次您哪里还敢收我的药了！」 胡掌柜眼中露出惊奇之色，他不由得赞叹道：「很好，小小年纪就懂得生意之道，唯有公平方得长久。姚姑娘，你以后再采到什么药只管送到我这里来，我保证照单全收！」 姚婧婧非常高兴，这算是找到了一个稳定的客户，以后不用再愁销路了。 第13章 她和胡掌柜聊了一会儿，打听了一下各种药材的行情，便带着姚老四离开了。 直到走出去老远，姚老四的嘴巴还张得老大。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姚二妮让他背过来的一筐野草，转眼间就跟变戏法似的卖了八文钱。 他越想越激动，拉着姚婧婧的手磕磕巴巴的问：「二……二妮，这……这到底……」 姚婧婧此刻却没有心思搭理他，她突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肉包子的香味，那久违了的味道让她感到心潮澎湃。 她再也顾不上形象，顺着香味的来源飞奔而去。 「老板，肉包子怎么卖？」 「一文钱一个。」 「来八个！」 姚婧婧从来没觉得花钱花的这么值得，在拿到肉包子的那一刻，她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一顿狼吞虎咽，四个肉包子下肚，人生仿佛圆满了。 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姚老四，他拿着姚婧婧递给他的包子呆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 对姚家人而言，能吃上一顿白面就算很稀罕了，肉包子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姚老四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就连滴到手上的汤汁都不放过。他想把这种满足的感觉留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以姚老四的饭量，这么大个的包子，他吃上十个应该没有问题。 可今天他只吃了两个就再也不肯吃了，硬生生的将剩下的两个还给了姚婧婧。 他下意识里觉得这样的肉包子他能吃上两个就是无比奢侈，再吃就是暴殄天物了。 姚婧婧便把剩下的两个包子用油纸包好，放进荷包里准备拿回去给贺颖吃。 「谢……谢谢！」 姚老四一脸感激，不仅仅是因为肉包子，而是因为姚婧婧对他的态度。 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傻子，一个没有思想的废物，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当着他的面嘲讽他，挖苦他，而他永远只能顺着他们的意露出一脸痴痴傻傻的笑容。 可是今天，他能够感觉到姚婧婧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平常人一样，没有歧视。 「谢什么？你帮我背了一路的篓子，这是你应得的。」 姚老四低下头有些羞涩的笑了。 「四叔，今天的事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你明白吗？」姚婧婧叮嘱道。 姚老四郑重的点了点头，他虽然傻，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吃完了包子两人就开始往回赶，姚婧婧本来还想再去割点猪草，可等他们回到村里时天已经全黑了。 没办法她只得硬着头皮回去了，姚老太太见她在外面晃了一天竟然只割了这么一点猪草，自然是大发雷霆，不仅把她臭骂一顿，还不让她进屋吃晚饭。 姚婧婧巴望不得，她肚子吃得饱饱的，此刻只想倒头大睡。今天是真累着了，这运动量就快赶上从前一个月的运动量了。 姚婧婧一觉醒来已经是深夜，她伸头望了望外间还有微弱的亮光，一定是贺颖还没休息。 她起身拿着用油纸包好的肉包子走了出去，果不其然，贺颖正低着头在灯下纳鞋底。 「娘，你怎么还不睡？这灯这么暗，别把眼睛熬坏了！」 贺颖见她出来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脸心疼的说：「你起来了，一天没吃饭饿坏了吧，我给你留了两块玉米饼，你赶紧垫吧垫吧。」 「娘，你别忙活了，我不饿，我下午在镇上已经吃过了。」 有些事情瞒得了别人，但肯定瞒不过贺颖，姚婧婧决定还是自己先招了。 贺颖震惊道：「镇上？你今天去镇上了？」 姚婧婧乖巧的点点头：「嗯，今天四叔去镇上给大哥送东西，我就和他一起去了一趟。」 贺颖还是没明白：「你们两个去镇上能吃什么？」 「肉包子啊！」 姚婧婧兴奋的把手里的油纸打开，露出两个白花花的大肉包，虽然已经冷掉了，但看起来还是非常诱人。 「娘，这是我给你留的，可好吃了，你赶紧吃吧！」 贺颖的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你们哪里有钱买包子？」 姚婧婧早已想好了措辞，她眉飞色舞的回答道：「娘，你不知道，我今天在山上看到一个上山采药的郎中，他教我认识了几种草药，还告诉我这些草药可以换钱，我采了一背篓送到镇上的药房，果然卖了好几文钱！」 贺颖皱着眉头，疑惑的说：「郎中，什么郎中？咱们村里根本没有郎中啊！」 「那就是别的地房的郎中专门到这里采药来了，娘，听他说我才知道山上有很多种草都可以做药呢，以后我多采一点，就能换更多的钱啦！」 贺颖好像还是不太相信，采摘草药这件事太出乎她的意料。 姚婧婧撅着嘴假装有些不高兴：「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相信可以问四叔，买包子的钱真的是我卖药挣来的！」 「娘相信！」 贺颖摸了摸女儿的头感叹道：「娘相信，咱们二妮真厉害都能挣钱了，不过这镇上你以后还是少去，被人看见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是去偷去抢，凭我的劳动挣的钱谁能说什么？娘，你不知道，采药可辛苦了，我手上的皮都被割破了。」 姚婧婧将手伸到贺颖面前开始撒起娇来。 「娘你看我这么辛苦换来的肉包子你就快吃吧，你把玉米饼省下来给我，晚上肯定没吃好。」 贺颖看了看肉包子，站起身说：「我去把你爹叫来吃。」 「不行！」 姚婧婧一把拉住贺颖的手，看着她不解的目光闷闷的说道：「要是爹知道了那奶奶也知道了。」 第14章 姚婧婧现在已经和贺颖建立了深厚的母子情谊，可对于姚老三这个爹，她还是有所保留的。 其实在这个年代，姚老三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丈夫和父亲了。 他为人忠厚老实，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打骂妻儿，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可在姚婧婧眼里他有一个非常致命的毛病，那就是愚孝！ 孝顺本没有错，可百分百无条件的唯命是从，甚至为此牺牲老婆孩子的利益，伤害他们的感情，那就让人难以忍受了。 姚老三之所以将母亲的话看成圣旨，其实是一种心理上的病态。他越是不被母亲看中，便越想拼命表现来换取母亲的认可，这已经成为他价值之所在，为此不惜迷失了自我。 贺颖有心为丈夫辩解两句，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什么都能忍，然而这回二妮差点丢了性命，导致贺颖心里对自己毫无作为的丈夫也有了一些芥蒂。 她和姚老三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也有了感情。她心里还是希望有朝一日，姚老三能够将他们三口的小家放在心里，成为她和女儿的依靠。 第二天一早，姚婧婧帮母亲收拾完碗筷就出门了，刚走到山下就看见姚老四蹲在一棵树下朝她招手。 昨天姚婧婧跟他说没事时可以和她一起去摘草药，没想到第二天他就跑来了。 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助手姚婧婧自然非常高兴，她快步跑到他跟前。 「四叔，你怎么来这么早，地里的活都干完了吗？」 姚老四笑着点了点头。 遥家人口众多，村里分的田地根本就不够吃，姚老太太便让姚老四在远离村庄的山坡上开了一片荒地，因为路远姚老四一般都是带上干粮，早出晚归。 今天他为了和姚婧婧一起采药，天还没亮就去了地里，紧赶慢赶总算把活都干的差不多了。 话不多说，叔侄两人一人背着一个背篓，朝深山里走去。 姚老四一边走一边帮她割猪草，他眼疾手快，很快就割满了一大背篓。看得姚婧婧直乐，这下任务完成了，回去不用挨骂了。 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四叔，你人这么能干，长得也不错，心眼也好，哪个姑娘要是嫁给你可就享福了！」 姚老四没想到这丫头会突然调侃自己，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 姚婧婧一边笑一边拍着胸脯说：「四叔，你放心，等我以后挣了大钱，一定替你讨一个漂亮媳妇，到时候看谁还敢再嘲笑你！」 「臭……臭丫头！」 姚老四知道姚婧婧说的是玩笑话，可他心里却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些终有一天都会成真。 他们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了一个罕无人迹的山谷里，姚婧婧在一片茂密的树丛之中，发现了许多黄色的小花。 她兴奋的大叫了一声：「柴胡！」 柴胡在现代是一种很常用的中药，对普通的感冒发烧，胸闷胀痛，疟疾等都有很好的疗效。 昨天她已经向胡掌柜打听过了，柴胡由于用途广，需求量大，又没有大规模种植，所以它的价格比金钱草要高处很多。 柴胡的药用部位是它的根，姚婧婧拿起镰刀就开始挖，姚老四也学着她的样子在一旁帮忙。 由于长时间没下雨，地上的土又干又硬，两人挖了一个多时辰才挖了小半筐。 「不行了！」 姚婧婧把镰刀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实在是没力气了，两只手也磨起了水泡，火辣辣的疼。 姚老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比石头还硬的杂粮饼塞到姚婧婧手里，自己却仍然干劲儿十足的继续挖。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姚婧婧感觉差不多了，便和姚老四一起收拾了一下往长乐镇上走去。 杏林堂的胡掌柜好像很喜欢姚婧婧这个小丫头，看他们进来连忙倒了两杯茶水，笑盈盈的招呼道。 「这天是越来越热了，采药可是个辛苦活，你这个小丫头倒是肯吃这个苦。」 「没办法，我要赚钱啊！胡掌柜，我今天采的药可比昨天的值钱多了，您赶紧给我好好算算！」 姚婧婧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茶，便开始催促着胡掌柜结账，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钱。 姚老四把手里的竹筐递给胡掌柜，胡掌柜接过来一看嘴边的笑意更浓了。 「这倒是个好东西，难为你们肯下力气。」 胡掌柜将筐子里的柴胡都装进一个布口袋里，然后从柜上取出一杆秤，将口袋挂在秤上称量。 「一共四斤，如今的行价是80文一斤，一共320文钱！」 姚婧婧脑袋里飞快的转着，一两银子是1000文，320元就是3000多银子，相当于一个普通店铺伙计一个月的工钱。 这比姚婧婧的预期要多出很多，看来她以后可以凭着这门手艺养活自己了。 再看姚老四已经完全懵圈了，他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此时这个小侄女在他眼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从胡掌柜手里领了钱，第一件事就是要赶紧填饱肚子。 今天预算充足，姚婧婧也不想再吃肉包子了。她让姚老四领着她来到了一家卤肉铺，花了25文买了一只又肥又大，香味四溢的烧鸭。 两人拎着烧鸭来到一家面馆，花了20文买了两大碗肥肠面。 这么多天这是姚婧婧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了，靠自己的双手换来的食物滋味格外香甜。 一阵狼吞虎咽过后，桌上的食物被吃得干干净净，姚婧婧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四叔，现在天色还早，咱们在镇上转一圈再回去。」 长乐镇规模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做什么生意的铺子都有。 第15章 姚婧婧走了一趟，在书局买了一些纸笔，在一家点心铺子买了两盒粉糕酥酪，还在一家布行扯了一块颜色清雅的大花布准备拿回去送给贺颖。 她问姚老四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姚老四低头想了半天，突然伸手指着街边一个卖麦芽糖的小摊位。 这么大的人了还想吃糖，姚婧婧忍住笑走到摊位前，让卖糖的老爷爷敲了一大块儿递给姚老四。 姚老四显然有些激动，他一手捧着糖粘，一手小心翼翼的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甜蜜的滋味涌入喉咙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想哭。 在他的记忆里，小时候每年春节再穷的人家都会给家里的孩子称二两糖解解馋，姚家自然也不例外。 可家里的孩子太多，那点糖哪里够分的。姚老太太或许觉得他一个小傻子也不记事，吃了也是浪费，于是每次分糖的时候都有意无意的落下了他。 当哥哥姐姐拿着糖在他面前炫耀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傻的还不够彻底。 「四叔？」 姚婧婧感觉姚老四的模样怪怪的，怎么吃个糖吃出了苦大仇深的模样。 姚老四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手中的糖块递过来。 姚婧婧摇摇头，她是一个肉食动物，糖对她没有吸引力。 「咱们回去吧！」 姚婧婧将东西包好藏在衣服里，和姚老四一起回了村。 白天太过劳累，夜里就睡得格外香甜，姚婧婧正沉溺在美梦，突然一声急促而痛苦的嚎叫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吓得姚婧婧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 被惊醒的不止姚婧婧一个，姚家大小很快就聚集在老五的房门前，里面不停的传来汤玉娥痛苦的喊叫声，看样子是马上就要生了。 姚婧婧心里感觉有些不妙，她之前计算过预产期大概还有一个月，汤玉娥的情况也一直很稳定，怎么会突然提前生产。 「疼，疼死我了，我要死了，快救救我，救救我！」 汤玉娥的叫声越来越凄厉，姚五郎再也受不了了，转身要朝门外奔去。 「玉娥，你坚持一下，我去镇上给你请大夫！」 「站住！」姚老太太一声令喝，叫住了姚五郎。 「我看你是急昏了头，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哪还需要请什么大夫？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姚五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怎么办？玉娥疼成那样，咱们总不能在这干看着吧！」 「慌什么！」姚老太太重重的咳了一声，开始指挥两个媳妇干活。 「老三家的，你去屋里看着老五媳妇，跟她说不要一直鬼哭狼嚎的，省点力气一会儿用在生娃上！」 「哎！」贺颖急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老大媳妇，你赶紧去厨房多烧几锅热水快点！」 朱氏听到吩咐便拉着大妮去了厨房。 姚老太太看了看剩下的人扬声道：「我去请村里的王大娘来帮忙接生，你们几个都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呢！老五，你去你三哥房里呆着，产房是血污之地，男人要离远一点，免得沾染了晦气！」 姚五郎自然不肯，听着媳妇的喊叫声，他心里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冲进去替她生。 姚老太太看他这个样子非常不悦，皱着眉头喊了一句：「老三！」 姚老三连忙走到姚五郎面前劝道：「五弟，娘说的对，你在这里只有添乱的份，三哥陪你聊会天，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 说着便连拉带扯的把姚五郎给弄走了。 待众人都散去，姚婧婧赶紧走进了屋，此时贺颖正拉着汤玉娥的手给她鼓劲，看到姚婧婧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谁让你进来的，赶紧出去！生孩子可不是好玩的事，当心吓着你！」 「娘，你别管我！五婶对我那么好，我要在这里照顾她。」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迅速伸头看了一眼。 汤玉娥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宫口基本上已经全开了，可孩子却迟迟出不来，看样子是胎位不正。 再这样下去不仅孩子会因窒息而亡，就连大人都会有危险！ 汤玉娥喊叫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弱，眼看就快要晕过去了，贺颖也急得不得了，不停的朝门口望去。 「叫个人怎么半天没动静！二妮，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前头催一催！」 贺颖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姚婧婧从前只在书上看过如何替人接生，却从来没有实践过。然而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容不得她再犹豫了。 她用热水将手仔细的洗过，然后爬上床跪坐在汤玉娥的两腿之间，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解开，用手在她的孕肚上仔细的摸索。 「摸到抬头了！」 姚婧婧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用右手握住抬头，轻轻的上推到盆骨处，然后慢慢的向逆时针方向旋转180度，最后在有宫缩时引导胎头向下，向下…… 「啊！」 伴随着汤玉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婴儿终于从母体内分娩出来了！ 姚婧婧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两三分钟，她却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还没来得及好好喘一口气，姚婧婧又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孩子竟然不哭！ 「不好！」 姚婧婧迅速把婴儿口鼻之中的污物都清理干净，让她的胸部趴在自己的左胳膊上，然后用右手用力的拍打她的背部。 一下，两下，三下。 「哇……」 一声清脆而嘹亮的哭声乍然响起，仿佛要冲破黑夜得禁锢。 众人赶到产房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一个小丫头不知所措的托着一个满身血污，号啕大哭的婴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慌与害怕。 第16章 「老天爷呀，这……这是怎么回事？」 贺颖连忙把婴儿接过去，和朱氏一起把她清洗干净，用小襁褓包裹好。 「把她抱过来，我看看。」汤玉娥慢慢清醒过来，用非常虚弱的声音说道。 贺颖把小婴儿放到她的床边，汤玉娥极度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 「她可真丑。」 贺颖笑道：「刚生下来的娃娃是这样的，等长开了就变样了，有这么俊的爹娘，她以后啊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谢谢三嫂的吉言，今日真要谢谢你们。」 汤玉娥看着呆立在一旁的姚五郎，轻声唤道：「明轩，你怎么不抱抱孩子，你不喜欢吗？」 姚五郎像是才回过神来，有些激动的说：「喜欢，喜欢，玉娥，真是辛苦你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姚老太太就领着一个接生婆冲了进来。 「已经生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朱氏赶着上前一步，用特别夸张的声音说道：「恭喜娘，您又多了一个小孙女！」 姚老太太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闷闷的挤出一个字：「哦！」 姚五郎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不悦，还很兴奋的喊到：「这小家伙长得圆滚滚跟个小肉团子似的，娘您快过来看看啊！」 「哼，折腾了一宿生了个赔钱货，还好意思来献宝，谁爱看谁看，我才不看！」 姚老太太说完径直转身回自己房里去了。 原本温馨感动的氛围被姚老太太三言两语给破坏掉了，汤玉娥委屈的眼泪直流，姚五郎也是又急又气连忙去安慰妻子。 贺颖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便拉着姚婧婧出来了。 回到房里，贺颖看着闺女狼狈的模样心疼的说：「二妮，吓着了吧，看你这身上都是血，赶紧把衣服脱下来娘给你洗洗！」 姚婧婧一边换衣服一边义愤填膺的说：「奶奶真是太过分了，五婶生孩子这么辛苦，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同样都是女人，为什么连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哎！」贺颖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不由得心生悲戚。 「算了，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管的事，现在天还没亮你到床上去眯一会儿，娘要去厨房准备早饭。」 这个家里往后只怕要更加热闹了。 贺颖的担心很快就应验了。 她做完大家的早饭，便去请示姚老太太，汤玉娥刚刚生产完，她的饮食肯定要另做，做月子对于女人来说可是大事。 姚老太太好像知道贺颖为什么而来，一见她进门就开始翻白眼。 贺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娘，这小娃等着要吃奶，五弟妹这次吃了大亏也要好好补补，家里的鸡都是现成的……」 「放屁！」 姚老太太一拍桌子，瞪着眼的模样好像要把贺颖给吃了似的。 「谁给你的胆子，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还好意思要吃要喝，我那鸡是要留着卖鸡蛋换钱给我大孙子读书用的，谁都不准动！她汤家不是有钱吗，要吃什么自己买去！」 最终贺颖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连一粒白米都没要到。 姚五郎看到母亲对自己媳妇如此态度，忍不住想要去找她理论一番，却被汤玉娥给按下了。 「算了，娘是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只是自取其辱。看她平日里对待三嫂的态度，我就已经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姚五郎心里满是歉疚：「媳妇，对不起，你辛辛苦苦的为我生孩子，我还让你受这么大委屈，我真是太没用了！」 「别这么说。」姚玉娥搂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娘怎么对我没有关系，她不喜欢咱们的孩子也没有关系，当时我决心嫁过来时就知道会面临什么情况。明轩，只要你不嫌弃我生的是个丫头，只要你心里有咱们娘俩，无论什么委屈我都能忍！」 姚五郎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拉着媳妇的手目光坚定的说：「玉娥，你说的是什么傻话，我自己的孩子我稀罕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我知道你对我好，玉娥，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走三嫂的老路！」 同在一个村里，女儿生产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汤家，当天下午汤玉娥的亲娘就赶着一辆牛车送来了一大堆鸡鸭鱼肉和各种小婴儿穿的衣物。 汤玉娥这才算是吃上了一顿正经饭菜。 这一天姚婧婧本来想偷个懒休息一下，可一想起自己的创业大计她还是咬咬牙，坚持和姚老四一起上山采药。 他们依旧来到昨天那个地方，将剩下的柴胡都挖了出来。 姚婧婧看着大汗淋漓的姚老四心里有些不忍，她想了想说道：「四叔，你整天种地就够辛苦了，还要跟着我一起来挖草药。我也不能让你白出力，以后就把药钱的三分之一给你当做工钱，你说怎么样？」 姚老四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目红耳赤的说：「不……不要钱，跟你……你一起干……干活，高兴！」 「那怎么行，这是你应得的。嗯，要不这样吧四叔，这钱呢我就先帮你保存着，你什么时候要用就到我这里取，好不好？」 姚婧婧心里有些担心这钱要是现在给了姚老四，说不定很快就会落到姚老太太他们口袋里。 他们今日采的药比昨天还要多出不少，一共卖了750文钱。 胡掌柜打趣道：「不错啊，姚姑娘，照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小富婆了！」 姚婧婧屈了屈身子：「还不是多亏了胡掌柜照顾，我昨天在这街上转了转，发现您给我的价格实在是太仗义了。如今像您这么厚道的生意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您说我该怎样感谢你才好？」 第17章 胡掌柜摆摆手：「谢什么？你送的药材品像好，价格自然高一些！可惜了你是个女儿身，否则就凭你这灵活劲儿那将来一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姚婧婧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个时代男权思想在普罗大众的脑袋里根深蒂固，凭她一己之力怕是很难改变什么。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胡掌柜，那是她昨天回去写的一个药方子。 「胡掌柜，请你按这个方子抓药，然后再帮我制成药丸。」 「哦？」 胡掌柜将方子接了过去，自己先看了看又递给身边坐堂的秦大夫。 秦大夫今年已经70多了，连胡须都花白了，他一边看方子一边不停的点着头。 「不错，不错，是个好方子。小丫头，这药你是为谁抓的呢？」 姚婧婧歪着头说：「我娘因为宫寒导致不孕，我想为她调理一下，让她给我生个小弟弟！」 如此童言无忌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胡掌柜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 「难得你一片孝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尽快把药丸给你制出来，争取让你早日心想事成！」 「谢谢胡掌柜，那麻烦你把药钱算一下我这就付给你。」 「急什么，难道我还怕你不来了不成？我还等着你多多送药材过来呢！」 胡掌柜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机灵可爱的小丫头了，无奈家里那个不肖子实在太过混账，否则有这样一个儿媳妇那他可是睡着了就要笑醒呦！ 事情都办妥之后两人先去吃了一顿饭，接着姚婧婧就带着姚老四在镇上瞎晃悠，她对街上那些形形色色的铺子很感兴趣。 她先来到一家铁匠铺买了两件趁手的工具方便用来采药，然后又挑了一双非常可爱的虎头鞋，准备送给自己刚刚出生的小妹妹。 正当她在一家卖丝绸的摊位前连连惊叹时，站在身后的姚老四突然喊了一声：「子……子儒！」 「什么？」 姚婧婧一时没听清楚，扭过头不解的看着他。 姚老四指着身后的一条小巷子，一个身材消瘦，一身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匆匆走了进去。 「你说刚才那个人是我大哥姚子儒？」 姚老四连忙点点头。 姚婧婧感到有些奇怪：「今天又不是休息日，他不好好在学堂念书跑到这里干嘛？」 姚老四更搞不明白，一脸茫然的看着姚婧婧。 姚婧婧转身问前面摊位上的老板：「大娘，你知道那条巷子里是什么地方吗？」 卖丝绸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听到姚婧婧的问话竟然一下子翻了脸。 「你这个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去去去，不要站在我这里，小心脏了我的东西！」 姚婧婧被骂的莫名其妙，那条巷子里究竟有什么会惹得这名女老板如此反感 好奇心让她决定去一探究竟：「走，我们跟进去看一看！」 「哇！」 这条巷子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那是一座红墙黄瓦的三层小楼，屋顶上甚至还有一圈细小的雕花，这绝对是姚婧婧到这个时代以来所看到的最气派的建筑了。 「阿嚏！」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郁的脂粉味儿，姚老四感觉鼻子很不舒服。 姚婧婧围着房子走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便伸手扣了扣门。 两人在门口等了半天，才听到一个女人一边走一边不满的嘟囔。 「天还这么早，姑娘们都还没起呢！一个二个这么猴急猴急的……」 开门的是一个40岁左右的妇人，圆滚滚的身材随随便便就把十尺宽的门框占得严严实实， 更夸张的是她脸上的妆容堪比车祸现场，看得姚婧婧忍不住虎躯一震。 妇人看到他们俩明显有些意外，挑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拿起帕子捂了捂口鼻，脸上尽是轻蔑之色。 「哪里来的两个臭要饭的，害的老娘的眉毛都画歪了，赶紧给我滚蛋！」说着便转身想要关门。 「等等！」 姚婧婧连忙上前一步，用半个身子抵住门槛。 「大婶，我们是来找人的，麻烦你行个方便。」 妇人脸上更是不悦，指着姚婧婧的鼻子怒斥。 「大婶？你叫谁大婶呢！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娘还没出阁呢！」 姚婧婧咽了咽口水，赔着笑说道：「姐……姐姐，实在是对不住，都怪我一时眼拙，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个小丫头计较。」 「哼！」 妇人的脸色有所缓和，翘着兰花指捋了捋高耸的发髻。 「卖身就卖身，还找人？看你这一副乳臭味干的样子，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我要是收了你绝对是个赔钱的买卖！」 「你……在说什么？」姚婧婧听的一头雾水。 正在这时从二楼下来了一个穿着一袭粉色薄纱的年轻女子，她的手中摇着一把粘满彩色羽毛的团扇，脸上的笑容妩媚动人。 「呦，张妈妈，又有新姑娘啦，看样子还是个雏儿呢，好好调教两年不会让你吃亏的啦！」 姚婧婧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这里竟然是……青楼！ 我的天啊，太刺激了吧！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连酒吧都没有进去过的乖乖女，姚婧婧对这个让所有男人为之神魂颠倒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臭丫头，看什么看，你到底想要干嘛！」 这个小丫头真是骨骼清奇，一般的良家女第一次来到这里都是要死要活，像这样迫不及待的还真是少见。 第18章 「不是，我走错地方了。」 姚婧婧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有什么稀奇的，此地毕竟不可久留，她只得拉着姚老四匆匆的离开了。 「子……子儒……呢？」 姚老四想不明白，他们不是去找人的吗，怎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 「他现在才没功夫理咱们呢！」 姚婧婧越想越气愤，青楼楚馆这些地方是有钱人的销金窟，姚家穷得叮当响，他姚子儒拿着家里人的血汗钱不好好在学堂念书，却跑来这里逍遥快活，真真是无耻之极。 「好你个姚子儒，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的姑娘，那我就想办法好好成全你！」 「洗三」是中国古代诞生礼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仪式，再加上姚老太太早已放话不会给丫头办满月宴，因此第三天一早姚家就热闹了起来。 为了显示对女儿和这个小孙女的重视，汤家二老，汤玉娥的大哥大嫂以及那个刚刚中了秀才的弟弟都来了，真可谓是举家出动。 汤家人来做客，自然不会空手来，各种糕点蜜饯摆了一大桌子，再加上十尺质量上等的绢布，这在乡下已经算是极为厚重的礼了。 汤老太太还为自己的外孙女打了一把金灿灿的长命锁，看得朱氏母女眼睛都直了。 虽然是同村，但这却是两家结亲以来汤家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来做客。姚老太太再不舍得，看在那些礼物的份上，也不得不布置一桌酒席招待，否则以后村里人都要在背后戳她脊梁骨了。 姚老太太算计了半天，拿出80文钱让姚老四到镇上买了一斤条子肉，半副猪下水，还打了两斤烧刀子酒。 转头又吩咐贺颖杀了一只鸡，这酒席算是操办起来了。 因为有客，姚家的男人们也没有去地里，都坐在堂屋陪汤老爷子和汤家老大说话。 汤老太太和汤家大嫂都在汤玉娥屋里陪着她，汤致远年纪尚小没什么顾忌，也待在姐姐房里逗外甥女玩。 因为今日有不少肉菜，再加上也不想在汤家人面前陪笑，姚老太太便亲自操刀，带着两个儿媳妇开始做饭。 当然姚婧婧也没闲着，被安排和姚大妮一起搬柴生火。 「二姐……」 姚婧婧正被满屋子的浓烟熏的鼻子眼泪齐飞，小龙和小勇穿着一身脏兮兮连屁股都遮不住的破衣服横冲直撞的跑了进来。 「二姐，快看！糖！」 小勇黑碳一般的脸上满是欢喜与激动，这个表情姚婧婧前两天才在姚老四的脸上见过，他手上捧着的东西也很熟悉，一块黄色的麦芽糖。 姚婧婧非常配合的瞪大眼睛，急切的问道：「哪里来的糖？」 「是五婶屋里那个婆婆给我们的，他们那里还有好多好吃的果子，五婶让我们来喊你一起去吃呢！」 姚老太太正在剁肉，看到两个孙子没出息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出来，拿着菜刀便开始骂。 「你们两个饿死鬼投胎，丢人现眼的东西，给两口吃的就不知姓甚名谁了，还一口一个婆婆叫的倒亲热，你们的娘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哪里来的婆婆？」 小龙和小勇吓了一跳，他们不明白奶奶为什么又突然发脾气，可那些好吃的东西诱惑太大，两人冲着姚婧婧挤了挤眼，便一阵风的冲了出去。 姚老太太没有发话，姚婧婧自然不敢离开，只得闷着头继续烧火。 谁知姚老太太突然把刀往案上使劲儿一扔，咬牙启齿的说。 「自己的姑娘连个儿子都生不出，还好意思来这么多人，是想把人家家都吃干喝尽吗？二妮，叫你去你就去吧，去了就敞开肚皮可劲儿吃，反正不吃白不吃！」 姚婧婧弄不明白姚老太太的脑回路，她也懒得多想，答应了一声之后便放下柴火在姚大妮愤愤不平的目光中离开了。 隔的老远就听到汤玉娥房间里传来阵阵笑声，这样的氛围在姚家实在难得。 「五婶，你这里好热闹啊！」 「二妮来了，干了一上午的活累了吧，赶紧过来来歇歇！」 汤玉娥靠坐在床上，笑盈盈的冲她招手。 汤老太太今年也才四十出头，浑身上下收拾的利利索索，看起来还很年轻。 她见姚婧婧进来连忙站起来把她拉到身前，慈眉善目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之亲近。 「二妮给婆婆请安，给大舅母请安！」 姚婧婧十分乖巧的给汤老太太和汤家大嫂各行了一礼。 汤老太太连忙拉起她：「和去年相比果真是瘦了不少，可怜的丫头，小小年纪就遭了这么大的罪！老天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一切都顺顺当当的！」 姚婧婧低着头有些腼腆的说：「谢谢婆婆的吉言，我好得很呢。」 汤玉娥笑着催促道：「好了娘，你赶紧让二妮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 「二姐，你吃这个，甜甜的，可好吃了！」 小龙的嘴里包的满满的，连话都说不清白，嘟嘟囔囔的模样可爱极了。 汤老太太把那盘油炸糯米条端到姚婧婧面前，抓了一把塞到她的手上。 汤玉娥介绍道：「这是我娘在家里自己做的，味道还不错，你一会拿一点儿回去给让你娘尝尝。」 「谢谢五婶！」姚婧婧尝了一块，的确是满嘴生香。 「谢什么，我刚才还在跟他们说，那天夜里娃娃一直出不来，最后我都没有力气了，迷迷糊糊中就看见你一直在我身边。二妮，你可是小宝出生后第一个抱她的人，五婶倒是应该感谢你呢！」 汤玉娥并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直觉告诉她，二妮是她们母女俩的福星。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第19章 众人正聊的开心，一直趴在摇床前面逗弄小婴儿的汤致远突然站起身，摇头晃脑的念了一句诗。 汤家大嫂笑着打趣道：「你瞧咱家小弟，对着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奶娃都能掉书袋，真真是有些魔障了。」 汤致远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此句出于诗经，我刚才看了小外甥女半天，她又安静又乖巧，长大一定是一名贤惠端庄的女子，就给她起名为「静姝」，你们说好不好？」 汤玉娥眼睛一亮，点点头道：「静姝？不错，听起来又大方又文雅，致远，我代小静姝谢过秀才舅舅的赐名！」 由于姚老太太重男轻女，连给孙女们起个名字都嫌麻烦。汤玉娥知道没有指望，便请自己的弟弟给女儿请个名字。 「对了，致远，我三嫂前些日子还在跟我说，二妮都这么大了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恰好今日都在，就劳烦你也替她起个大名吧！」 姚婧婧正欢欢喜喜地吃着点心，此时话题突然点到她的身上使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对起名这件事不太感冒，在这里名字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代号，反正再怎么起也不是她自己。 汤致远倒像是给人起名起上了瘾，转过头兴致勃勃地看着姚婧婧。 姚婧婧虽然只比他小三岁，但两人却差着辈分，她只得放下手中的果子，屈身福了一福。 「二妮给致远舅舅请安！」 汤致远摸着下巴在屋里走了一圈，突然一拍脑门儿，高兴的大喊一声：「有了！」 「依水佳人水中画，婧颜夙夕绽如花！看你如此纤弱苗条，就取一个「婧」字，叫姚婧婧如何？」 姚婧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汤致远，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汤老太太推了她一把：「怎么了，二妮？你要是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就让你致远舅舅重新再取。」 「不，很好，我很喜欢，谢谢致远舅舅！」 姚婧婧深深地鞠了一躬，她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热流在不停的激荡澎湃。 从今以后，姚婧婧是她，姚二妮也是她，她会带着二人的希望与梦想走完这段奇妙的人生路。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看来我很有起名字的天赋啊，以后下学时我就在街上支个摊儿专门替人取名，保证生意兴隆！」 汤致远虽然已经中了秀才，但其实依然是小孩子心性。众人又笑又闹了好一会儿，汤老太太打发朱氏来请客人入席，准备吃午饭了。 由于人太多，一张桌子肯定挤不下。杨老太太便吩咐几个儿子把院里一张晾晒东西的木板搬到堂屋里，用几块青砖支成了一张临时的饭桌。 一大屋子人根据男女分成了两桌，姚家五兄弟陪着汤老爷子和汤家两兄弟坐在上桌。 姚老太太和两个媳妇儿陪着汤家老太太和汤大嫂坐在门口那一桌，几个孩子也挤在大人脚边坐了。 今天的菜对于姚家人来说实在是丰盛至极，光是荤菜就有五样。 有梅干菜扣肉，酸豆角炒猪肚，土豆炖鸡块，红烧肥肠，萝卜猪肺汤，再加上三四样从自家地里摘回来的蔬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姚婧婧懒得看两家人在饭桌上打太极，便端了一些饭菜到汤玉娥房里陪她一起吃。 「小静姝真的是很乖啊，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都很少听到她哭呢！」 姚婧婧看着摇篮里白白胖胖的小肉团子，想着她是由自己亲手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突然感到一阵温暖。 汤玉娥懒懒的靠在床上，看起来却没什么兴致。 刚才她怕娘家人为她担心，一直强撑着笑容，事实上她生完孩子这几天过的可谓是水深火热，分分钟都在崩溃的边缘。 她生产时身体受损很大，一时半会儿根本就难以恢复，就连翻个身都让她痛到想死。 这还不是最难的，汤玉娥从前根本就没带过孩子，一开始连喂奶都不会，娃娃饿得哇哇叫，她也跟着一起哭。 刚出生的婴儿晚上都会闹夜，有时声音大了吵得姚老太太睡不成觉，她便站在院子中间指天画地的一顿骂，汤玉娥和姚老五只能轮换着将孩子抱在怀里哄，一熬就是一宿。 姚老太太不仅自己不来，还不允许其他人帮忙，有时候贺颖抽空偷偷来看一眼，被她知道了又是一顿臭骂。 姚五郎虽然心疼媳妇，可他一个大男人对带孩子更是一窍不通，再加上白天姚老太太硬逼着他去地里干活，有很多事他也是有心无力。 「二妮，你说如果我生的是一个男孩，是不是就不会遭这么多罪了？」 「什么？」 姚婧婧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连忙拉着她的手耐心劝慰。 「五婶，你怎么能这样想？奶奶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想搓磨你，你就算生的是一个金疙瘩那也是一样的。」 汤玉娥摇了摇头，一滴眼泪静静地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二妮，有些话我真不应该跟你这个小孩子说。可是你知道吗，今天看见我爹我娘那个样子，我第一次觉得我当初的选择或许真的错了。我现在也有了女儿，如果将来我的女儿被人欺负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可比锥心之痛更难以忍受啊！」 坏了，看汤玉娥这个样子怕是得了产后抑郁症。然而以姚家现在这个环境，姚婧婧想要开导她都不知如何开口。 「五婶，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乐观的女人，你当初既然选择嫁到这个家里，那说明五叔身上有你看中的东西。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当你觉得熬不下去时就想想一开始的初心，想想可爱的小静姝，相信我，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姚婧婧的话音刚落，汤玉娥竟然趴在她的肩膀上哭了起来，虽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听起来还是让人觉得无比心酸。 第20章 姚婧婧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轻松了！」 汤玉娥哭了一会儿慢慢平复了消极的情绪，她抹了抹眼泪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二妮，你瞧五婶这么大个人了还在你一个小辈面前哭哭啼啼，真是让人笑话。」 「有什么好笑的，你虽然是我的长辈，可算起来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以后有什么话你就对我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姚婧婧心里有些唏嘘，十七八岁的年纪放在现代还只是一个高中生，正是人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 可汤玉娥却已经早早的体会到了人性的恶劣和生活的酸涩，这是女人的悲哀，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五婶，饭菜都快凉了，咱们赶紧开始吃吧！」 姚婧婧知道汤玉娥这几天根本就没有吃好饭，虽然她娘家送来了许多东西，但总是被姚老太太明里暗里的克扣，送到镇子上给她大孙子吃去了。 汤玉娥努力振作精神，使劲儿吐了一口气扬声道：「吃！好不容易能吃顿好的，谁不吃谁是傻子！二妮，你也多吃点！」 堂屋里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的热闹起来，男人坐的这一桌聊天的话题总在汤致远身上打转。 这秀才虽然算不上功名，但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不仅可以免除差徭，还能在县官面前免跪。 姚老大一直在拍汤致远马屁，一个劲儿的请他在功课上提点提点自己的儿子，甚至还想让他替自己在里长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好给他派几件有油水的差事。 汤致远打心眼里瞧不上姚老大这样的人，只是漫不经心的敷衍着。 女人和孩子坐的这一桌看起来还很是融洽，汤老太太和汤大嫂婆媳俩不停地夸赞姚老太太菜做的好吃，姚老太太也非常难得的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汤老太太敬了姚老太太一杯酒，指着贺颖和朱氏满脸的羡慕。 「老姐姐，你可真是一个有福之人啊，瞧你这两个儿媳妇，一个比一个能干，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和她们相比，我们家玉娥就太不中用了，都怪我从前把她宠过了头，如今给你添麻烦了！」 姚老太太摆摆手说道：「亲家母，！村里谁不知道玉娥嫁给明轩是我们姚家高攀了！她现在还年轻，纵然有什么不会做的地方也有她两个嫂子帮衬着，再不济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在前面顶着呢，你放心，绝不会让你姑娘吃亏的！」 汤老太太摇摇头：「我倒不担心她，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不过玉娥现在也是当娘的人了，有些事呀也要学着自己操心了。老姐姐您快60了吧，是时候享享儿孙的福了，那些吃苦受累的事都交给他们自己去张罗吧！」 姚老太太表情明显有了变化，她抽出被汤老太太握着的手，不阴不阳的干笑了几声。 「哎，没办法，我这辈子注定就是一副劳碌命。你们家老大会做生意，老二会念书，我这几个儿子都没什么出息，能混个肚儿圆就不错了。可古话说的好人心齐泰山移，只要他们五兄弟一条心那就没人敢欺负咱家。我今天说句不该说的，除非等到我死了，否则这个家就轮不到别人做主！」 「什么死不死的？大娘身子这么硬朗，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汤大嫂眼看两人话不投机，连忙调笑着岔开了话题。 吃完了饭汤家人就该回去了，纵然汤玉娥再极力遮掩，但她过得好不好爹娘心里跟明镜似的。 要不是规矩摆在那里，汤老太太恨不得即刻把女儿接回家里去做月子，临走之时她拉着女儿的手不停地叮嘱。 「也别光顾着孩子，自己的身体也是要好好保养，这月子要是做不好，以后上了年纪有的你受的。还有啊，当了娘的人了以后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了，凡事能忍就忍，你那个婆婆，哎……」 汤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悲从中来，捂着脸开始哽咽起来。 汤玉娥强忍住眼泪劝解道：「娘，你看你，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再说了我又不是远嫁，咱们都住在一个村里，您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汤老太太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轻轻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没错，玉娥，你要是实在熬不住了就抱着孩子回来住。娘不怕别人说闲话，你哥哥嫂嫂也心疼你的紧。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娘都在家里等你！」 汤家人刚走，姚老太太伪装了大半天的和善面孔就撑不住了，她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墩上指桑骂槐撒了半天的泼，还觉得不解气。 最后把五个儿子都叫到了她房里，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商议。 在姚老太太心里只有儿子是亲的，儿媳妇永远都是外人，所以这种家庭会议也没有儿媳妇参加的份。 姚婧婧有些好奇，便偷偷摸摸的躲到姚老太太的窗沿下面，准备听听他们说什么。 姚老太太住的是整个姚家最大最好的一间房，房里没有安床，而是沿着最里面的一面墙打了长长的一道火炕。 此时姚老太太黑着脸端坐在炕头，从被裹底下摸出一杆长长的烟袋锅子，搓了一杆自家种的烟叶开始大口大口抽了起来。 姚老太太原本并不吸烟，这把黄铜制作的烟袋锅子还是她的老伴姚老爷子留下的。 自从五年前姚老爷子突然宣布自己看破红尘，要出家当和尚，并且很快一走了之，不见了踪迹之后，姚老太太便有意无意的重复着许多姚老爷子以前的生活习惯。 姚老大和姚老二两兄弟盘着腿陪坐在炕尾，两人明显有些喝多了，用手支着脑袋想打瞌睡。 其他三兄弟都坐在地上的矮凳上，其实姚五郎以前也是坐在炕上的，只不过因为成了亲以后为了媳妇和母亲有了一些隔阂，于是便渐渐失了宠。 第21章 因为姚老太太一向的强势做派，她没有发话之前，众人也都默默坐着。 姚老太太将吸完了的烟斗放在床沿上磕干净烟灰，然后瞪着眼在每个人脸上都审视了一翻。 「你们五兄弟的确都大了，翅膀都硬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早早埋到黄土里，免得让你们看着碍眼。」 姚老大实在是坐不住了，忍不住抱怨道：「娘，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大中午的要是没啥事我回去休息了，下午还要去村上干活呢！」 姚老太太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梗着脖子吼道：「被我说中了吧，连陪老娘说几句话都不情不愿，想当年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扯大，到头来落下了什么好？一个二个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娘！」 姚五郎一下子站起身来，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打断母亲。 「您对我和玉娥有什么不满就直说，何苦把大哥他们都喊来闹腾！不就是没能给你生个孙子吗，这几日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看看把玉娥都折磨成什么样了！难听的话都被您说尽了您到底还想怎样，难道生下来的孩子还能再塞回去吗？难道我们一家子都该去死吗？」 姚老太太从来没有被儿子这样顶撞，简直气得她七窍生烟，指着姚老五的鼻子大骂。 「你们大家都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为了那个生不出儿子的臭婆娘你连亲娘都不认了吗？口口声声你们一家子，你告诉我什么叫你们一家子，那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都算什么东西？」 姚五郎无心之语却被姚老太太揪住了把柄，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嘴，只能干愣在那里。 姚老二被母亲炮筒一般的嗓门炸的头疼，忍不住出言替弟弟辩解两句。 「娘，五弟他是被你骂急了一时说错了话，您别总逮着什么就不依不饶的！」 姚老太太冷笑一声：「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的五弟已经不是原来的五弟了，他现在有一个财大气粗的大舅子和一个前途无量的小舅子给他撑腰，早已瞧不起我们这些穷家小户的人了！」 姚五郎一下子红了脸，又急又气的说：「娘，你瞎说什么呢！」 「你还不承认，今天在饭桌上你丈母娘话里话外的意思以为我听不懂吗？什么要让我颐养天年，不就是想让我给你们分家吗，老娘还没死呢，我老姚家的事，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分家？」 这个词来的太突然，兄弟几个都吓了一跳，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望着。 姚老大率先发话了：「五弟，娘说的是真的吗？这是汤家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不是……嗯……那个玉娥她大哥想让我跟他一块学做生意，其他的我也还没想好……」 姚五郎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背叛了大家的负罪感。 「做生意就做生意呗，这跟分家有什么关系？我做账房挣来的钱还不是都拿回来充了公。」 姚婧婧蹲在墙角忍不住啐了一口，姚老大这话明显是把大家当傻子，就他挣的那点儿工钱除去他自己在外头的开支根本剩不了什么，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在镇上花钱如流水的儿子。 话已至此，姚五郎想了想对媳妇的承诺，咬了咬牙索性把话都说开了。 「娘，有些话我说了你肯定要生气，可外头的人都在议论咱们呢。树大要分枝，儿大要分家这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咱们也不可能这样过一辈子，您放心，就算分了家我和玉娥也一定会孝顺您的！」 这话刺激的姚老太太彻底爆发了，她猛的一抬手，手中的烟袋锅子「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正好砸在姚老五的额角处，顿时乌青一片。 「你这个坏了良心的小犊子，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吧。你现在攀上高枝了，怕你的老娘和哥哥们占了你的便宜就急着要分家了。你也不想想，你小时候你那几个哥哥是怎么对待你的？你那时候嘴馋非要去砸蜂子包里的蜜吃，不小心惹怒了蜂群，你二哥和你三哥轮流把你抱在怀里往回跑，结果你倒是没被蛰中，他们两个被蛰的满头包，差点连命都没了。你现在做出这种事，你对得起谁呀你？」 姚老太太这话太过诛心，姚五郎顾不上脸上的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娘！几个哥哥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就算分家了我们也还是亲兄弟啊！不管哪家有事，只要我能帮忙的，我绝不会说一个不字！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嫌弃谁的意思，我就不明白了，家家户户不都是这样过的吗？为什么轮到我们家就这么作难呢？」 姚五郎说的情真意切，姚老太太却丝毫不为所动。 「放屁！我告诉你们，不管别人家怎么样，在这个家里除非我死了，否则分家，哼，想都不要想！今天既然说到这里了，你们几个就都给我表个态，我看看还有谁和这个不孝子是一样的想法？」 「没有没有，我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五弟，不是我这个当大哥的说你，你就是太听媳妇的话，咱们这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多热闹啊，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姚老大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由于姚老太太极度的偏心，大房一家就像吸血虫一样，不断压榨其他几房的劳动价值。 作为既得利者，他当然不希望分家，这件事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被提起。 姚老太太点点头，她对老大的反应很满意，这个家里最孝顺的果然还是他这个读过书的大儿子，也不枉费平日里这么疼他。 姚老二也没想过分家，至少暂时没有想过，他死了老婆，两个儿子又小，还指望家里的几个女人帮他带孩子呢。如果现在要是分了家，就凭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这日子还真没法儿过了。 第22章 「老三儿，快点的，该你了！」 看着姚老三一副木呆呆的样子，姚老太太皱着眉催促道。 姚老三没说话并不是因为没想好，而是作为一个把「孝」当做人生第一准则的男人，这件事压根儿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好了好了，你也别说了，看你这副窝囊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名堂。你这个绝户头，离了你这些兄弟们还不被人欺负死！」 姚老太太丝毫不掩饰对三儿子的鄙视，连「绝户头」这个带有诅咒意味的词都用上了。 姚老三感觉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差点没被噎死。 在外面的姚婧婧简直快要气炸了，恨不得冲进去掌这个老妖婆的嘴，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对待自己儿子的母亲，也不怕折了阳寿。 轮到姚老四，他只是「呵呵」了两声，他知道大家商量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无所谓，也没有人真的有耐心听他说什么。 几个儿子的表态都非常合她的心意，姚老太太把苗头又重新指向姚五郎。 「老五，你几个兄弟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如果你依然执意要分家那也可以。咱们把里长大人请来签一封断绝书，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我姚家的儿子，那时候你想去哪里逍遥快活都全凭你心意。」 姚五郎望着母亲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只是提了一句想分家，母亲竟然想把他从家族除名。 在宗族观念特别强烈的古代，这种行为简直比要人命还要严重。一个人要是连祖宗都没了，不仅会受尽世人唾弃，即使死了也是孤魂野鬼，永世不得安宁。 因此除非是烧杀抢掠的大奸大恶之人，否则这几个字轻易不会被提起。 姚老太太看小儿子的表情，知道是抓住了他的命脉，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表情。 「怎么样，老五，你考虑清楚，到底还要不要分家了？」 姚五郎没有回答母亲的问话，只是铁青着脸从地上站起来，闷着头说了一句：「给几位哥哥添麻烦了。」 之后便转身走出了门。 「你给我站住！这个臭小子越发没有规矩了，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娶汤家那个小妖精，以前他是最会哄我开心的，现在倒好，动不动给自己老娘脸色看，真真是反了天了！」 姚老太太现在一想起汤玉娥就恨得牙痒痒，若不是家里太穷再难得娶上媳妇儿，她非要休了她不可。 姚婧婧瘪了瘪嘴，从古至今在很多当婆婆的人眼里，自己的儿子永远是好的，万一要是不好，那也都是儿媳妇的错。 姚老大心里却很羡慕五弟能找到这么有实力的岳家，他劝母亲把目光放长远一点。 「好了，娘，五弟这个样子就是已经服软了，只要他往后不再提分家这件事，您也不要逼的太过，凡事都要留点余地，那汤致远说不定哪天就变成官老爷了，到时候咱们这些人见了他都得下跪的。」 「哼，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他要是敢在我面前托大，我就拿他姐姐出气……」 姚婧婧对姚老太太那一肚子坏水没什么兴趣，便轻手轻脚的回了自己房间。 看来她和汤玉娥想到一块去了，要想过上舒心日子，分家是唯一的出路。 姚婧婧把这些天卖草药所赚来的钱都拿出来数了一遍，差不多有三两银子，这个收入就算是在现代也算是相当高了。 可她对此却并不满足，漫山遍野的挖草药太过辛苦，而且还有一定的危险性，长此以往身体肯定吃不消。 况且有一天没一天的，收入也不稳定。 在现代，姚婧婧的爷爷不仅是一个有名的中医，他还非常热衷于各种中草药的培育。 在他的努力下，一些原本非常稀缺的药材都达到了量产，不仅拉低了中药的价格，还造福了许多患者。 姚婧婧决定将爷爷的这一事业发扬光大，她已经了解到这个时代的药材基本上都是靠采药人到野外采挖，大规模的种植根本就不存在。 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有前景的市场，一旦成功，那她即使每天躺在家里也能数钱数到手抽筋，哪还用受这个罪。 可是问题来了，想种药材不仅需要技术，还需要土地。 这个时代由于人少建筑也少，土地还是很多的。 但这些土地大部分都掌握在一些大地主手里，普通的农户花钱从他们手里租种，遇到丰年还好，要是遇上灾年那可能白忙活一年反而还要倒贴皮。 其他即使是野外的荒地，也不许人们随意开垦，必须经过官府的同意并且上交沉重的赋税。 姚老四偷偷开了一片地，姚家人一直想方设法的瞒着，就是怕有人来找麻烦。 想要大规模的种植就需要大量的土地，由于草药一般都比较娇贵，对土质的要求非常高，所以还得是最肥沃的地才行。 姚婧婧之前已经打听过了，在这个村里贫瘠之地一亩需要10两银子，而膏腴之地一亩则需要20两银子。 这样算下来，她手中的这点钱连半亩地都买不到，哎，看来她的致富之路还很漫长啊！ 这一天，一早起来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泼般的大雨，姚婧婧一上午只能呆在家里帮母亲做了些家务，然后就到汤玉娥的房间里逗小静姝玩。 由于今天大家都没有出工，午饭只有稀的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粥，连一口咸菜都没有。 大家正坐在堂屋里没滋没味的吃着，突然有一个人顶着大雨冲了进来。 「子儒，你怎么回来了？」 姚老太太虽然年纪最大，但眼睛却很尖，第一个看清楚进来的男子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大孙子。 不同于汤致远三天两头的往家跑，姚子儒回家可是一件稀奇事，众人都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第23章 「哎呦，我的宝贝儿子，外头下这么大雨，你跑回来干什么？万一淋病了，那怎么办呀？」 朱氏看着儿子一身的水，很是心疼。 姚子儒的脸色倒很平静，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将随身带着的油纸伞收了起来。 「今日学堂不上课，我就回来看看，好长时间没看到奶奶了，心里一直惦记着。」 姚老太太此刻倒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拉着孙子的手万分亲切。 「还是我大孙子最孝顺，奶奶也天天想着你呢。前几日家里请客本想让你四叔去叫你回来，又怕耽误你功课。」 姚子儒从身上背着的一个布包里拿出一个小纸袋，递到姚老太太手上。 「没关系的，奶奶，偶尔休息一天也不碍事。这是我昨日在街上给您买的您最爱吃的枣糕，想着怕坏了，便赶着今天给您送回来。」 姚老太太感动的差点淌下泪来。 「你们瞧瞧，我的大孙子心里是真有奶奶啊！」 姚子儒看了看其他人，一脸抱歉的说：「本来想给大家多买一些，实在是没有那么多余钱。」 「好了，你管他们干什么？先回房里去换身衣服，让你娘给你端盆热水好好洗洗，这湿答答的裹在身上多难受啊！」 姚老太太连声催促道。 姚子儒和在座的各位长辈们打了个招呼，便回房换洗去了。 这边姚老太太又开始忙了起来，前两日招待汤家时买的肉菜，她刻意每样都留了一些。原本准备给姚子儒送到镇上去，此时刚好拿出来做给他吃。 姚老太太吩咐贺颖切菜炒菜，自己则从碗柜的最深处掏出一个小小的口袋，里面装的竟然是小半袋儿白面。 姚老太太舀了一碗白面倒在一只干净的木盆里，然后倒进适量的凉水开始和面，直到面粉被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 最后用快刀将面团切成薄厚适中的长条，放到开水里煮熟，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就坐好了。 众人原本吃饭吃到一半，这会儿便陪着姚子儒继续吃。 那碗面和那几盘新炒的菜自然都放在姚子儒面前，虽然他一直张罗着让大家一起吃，但除了姚老大其他人都很自觉的不伸筷子。 姚婧婧暗暗的打量了一番，这个姚子儒长得既不像他爹，也不像他娘，反而跟姚老太太像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看来姚老太太的偏心也是有理由的。 「子儒，你吃你的，别管他们，他们都吃饱了。这面是奶奶特意给你做的，你赶紧趁热尝尝。」 姚老太太一个劲儿的给姚子儒夹菜，他面前的碗已经堆成小山一样高了。 姚子儒一边吃一边夸：「嗯，好吃！还是奶奶的手艺好，要是每天都能吃到奶奶亲手做的饭那该有多好啊！」 姚婧婧翻了个白眼，不知这个姚子儒是真瞎还是装瞎，看着其他人碗里的野菜清粥，还能说出这种话，真让人佩服！ 朱氏一直站在儿子身后，她感觉自己儿子好像比年初走的时候瘦了不少，连眼窝都变深了。 「你一个人在外边一定要注意身体啊，没日没夜的念书，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姚婧婧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你儿子辛苦是真，但却并不是因为读书哦！ 姚子儒吃了一会儿便放下筷子陪着家人聊天，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兴致一直不太高，像是有心事一般。 「奶奶，其实我今天回来还有一件事。」 姚婧婧一开始就觉得她这个大哥冒着大雨回，肯定有问题，果不其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姚老大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底气十足的说：「有啥事尽管说，咱们这个家就属你的事最大。」 「五叔，你的小舅子汤致远中了秀才你知道吗？」 姚子儒突然将话头一转，听的姚五郎一愣。 「知道啊，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呢！」 「那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考上的？」 姚五郎更晕了：「什么？」 姚子儒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前几日听学堂里的同学说汤致远给主持童试的考官送了大礼，然后才考中的。」 姚五郎摇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回事，不应该啊，致远的书向来念的很好。」 姚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挖苦道：「你算哪根葱，这种事人家会随便给你说吗？」 姚老大一拍大腿，很是气愤的说：「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能考中，我还真当他是神童呢，原来背地里还有这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姚子儒叹了一口气：「你们不知道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就算我再怎么用功念书，也比不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同窗。」 「真是卑鄙无耻！」 姚老太太脸都气歪了，村里读书的人不多，姚子儒算是念的时间最长的一个。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些天她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姚老太太简直无法忍受。 「他们能给考官送礼，咱们为什么不能？需要多少银子你尽管说，奶奶给你想办法！」 姚子儒犹豫了一会儿，伸出一个指头。 「十两。」 「十两？」 除了姚婧婧之外，众人都变了脸色。 普通的农家户若是节省一点儿，一年到头也用不到二两银子，十银子对他们来说的确是笔巨款。 「奶奶，不能再少了，这也就是在咱们这穷乡僻壤，否则再加十倍也送不出手啊！」 看着大孙子那期望的眼神，姚老太太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 「十两就十两，子儒你先回镇上，钱的事包在奶奶身上。」 第24章 「奶奶，机会不等人，一定要快啊！」 「放心吧，最多两天，保证给你凑齐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待雨一停姚子儒就回镇上去了。 然而姚家的气氛却紧张起来，姚老太太将藏在箱子里的荷包拿出来，数来数去也只有一两多银子。 差的太多，姚老大决定去找里长先预支一些工钱，结果他千求万求，并且许下了三分的重息，结果也只借回来了三两银子。 姚老大垂头丧气的说：「里长对咱们家的情况一清二楚，他是怕借多了咱们还不上呢。」 朱氏在一旁干着急：「这怎么办？还差六两呢！」 「你屋里不是还有几匹缎子布吗，再加上汤家之前送来的那些，明天一起拿到镇子上去当了，差不多也能凑出三两来。」 朱氏愣了一下：「可那是准备给大妮当嫁妆的呀！」 「你糊涂了，到底是你姑娘重要还是我孙子重要，那孙家那么有钱，能稀罕你这点陪嫁？」 姚大妮在一旁听得气愤不已，有心想替自己说几句，但看着姚老太太那要吃人的眼神，还是跺了跺脚跑出去哭了。 姚老大急得抓耳挠腮：「那也还差三两啊！」 姚老太太目光如炬，从自己几个儿子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了姚五郎身上。 「你媳妇这月子也快做完了吧，走，咱们一起去看看她。」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这一大家子人突然都涌到自己房里，汤玉娥脸上却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这么长时间了，姚老太太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小孙女，她像完成任务一般逗弄了两下。 「这丫头长的还真不错，看看这大眼睛，高鼻子，果然是老五的种，跟他小时候长得一个样。」 汤玉娥冷冷地回道：「您说笑了，我要生出了别人的种那还了得。这天儿也不早了，您有什么话就直说，也好让大家能早点回去休息。」 姚老太太神色有些不自然，她知道汤玉娥心里有气，媳妇坐月子她却不管不顾，说起来这事的确是她这个做婆婆的不占理。 「娘，您也不用不好意思说，刚才明轩都告诉我了，这样吧，我这屋子里您看上什么尽管拿，我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尴尬，当初汤玉娥嫁过来时带了不少嫁妆，这几年已经被姚老太太用各种理由拿去补贴他大孙子读书了，此时真算得上是家徒四壁。 「老五媳妇，你也别心疼那点子东西，咱们都是一家人，等子儒高中了，你也能跟着沾光不是吗？」 姚老太太说的理直气壮，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汤玉娥面无表情的说：「我不心疼，可是你们也看到了，这屋子里的确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不是我不帮忙，而是无能为力。」 姚老太太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瞪了朱氏一眼，示意她开口。 朱氏脸上的笑容堆的都快溢出来了，她走到汤玉娥的床边，亲热的拉起她的手。 「五弟妹，大嫂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你看前两天你娘送过来的那块长命锁……」 朱氏的话还没说完，汤玉娥猛地把手收了出来。 「原来你们都算计好了，就是奔着那块长命锁而来，那是我娘送给她外孙女的压箱宝，你们也好意思惦记着？」 姚婧婧有些佩服朱氏的厚脸皮，此时此刻，脸上的笑容还能保持不变。 「五弟妹，瞧你这话说的，谁会故意算计你呢？这不是你大侄子正有难处吗，这样吧这块长命锁就当是借的，以后一定十倍的还给你。」 汤玉娥冷笑一声，她对这种套路已经麻木了。 「借？每一次你们从我这里拿东西都说是借，可又有哪一次还过呢？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们，但只有这把长命锁不行，她是我娘请高僧开过光的，能保佑静姝一生平安。」 姚老太太终于沉不住气了，她皱着眉很是不悦的开口道。 「哪里有这么多穷讲究？福气太大还怕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承受不住呢，你赶紧把它拿出来，子儒那边还急等着钱用呢！」 汤玉娥再也忍受不了这些人丑恶的嘴脸，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声吼道。 「他要钱关我什么事？你们无凭无据往我小弟身上扣屎盆子，还想让我出钱，你们还真当我是个傻子吗？我告诉你们这长命锁我是绝对不会给你们的，你们还是省省力气赶紧回去吧！」 姚老太太顿时变了脸色，她并不认为她有什么错，汤玉娥既然已经和他儿子成了亲，那她的东西也就是他儿子的东西，母亲拿自己儿子的东西不是天经地义吗？ 再说了，百善孝为先，汤玉娥这样对她大吼大叫，那就是不孝，就是忤逆。她作为婆婆，完全有资格调教不听话的儿媳妇。 「老五，你就这样看着你媳妇在你亲娘面前撒野？刚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这件事关系到子儒的前途，关系到姚家的未来，你赶紧让她把东西拿出来！」 姚五郎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知道母亲这样逼迫自己的媳妇是不对的，可这件事的确事关重大，让他不敢轻易做出决断。 姚老太太还在一旁不断地逼迫自己的儿子：「还磨蹭什么，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住，真是丢死人了！」 「玉娥，要不……咱们先帮子儒一把吧」 此话一出，汤玉娥脸上突然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连你也和他们一起逼我，我说致远是清白的你根本就没有相信，姚明轩，你太让我失望了！」 姚五郎一下子慌了，伸手想去拉汤玉娥的胳膊。 「不是，玉娥，我相信你，也相信致远，只是……」 第25章 「滚！」 汤玉娥推开姚五郎，伸手从床头的柜子上拿起一把剪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玉娥，你干什么？」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姚王郎更是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玉娥，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赶快把剪子放下！」 汤玉娥的手握的反而得更紧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疯狂。 「我告诉你们，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们谁要是在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没人逼你，你不想给咱们就不给，玉娥，你把剪刀放下，我求求你了……」 姚五郎此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之前他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们娘俩，可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了她。 「哇……」 摇篮里的小静姝仿佛也意识到母亲深处危险之中，突然大哭起来。 「五婶，你看看静姝她哭的多可怜啊！想想我之前跟您说过的，您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姚婧婧知道，患有产后抑郁症的人都有自残倾向，再受到强烈的刺激就很可能酿成悲剧。 贺颖也急得不行，在一旁帮着劝道：「就是，玉娥，这剪子可锋利着呢，你赶紧放下吧！」 姚老太太对此却无动于衷，反而在一旁火上浇油。 「老五，他就是故意想要吓唬你，你可别上当啊！」 汤玉娥手上一颤，颈上的皮肤就被划破了一个口子，一滴滴鲜红的血珠子直往外冒。 「闭嘴！」 姚五郎吓得魂飞魄散，对着众人大声喝道：「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姚老太太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姚婧婧也顾不别的了，拉了一把姚老太太的衣袖。 「奶奶，您非要闹出人命不可吗？」 「这件事还没完！」事已至此，姚老太太也没有办法，只能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门。 「你也出去！」汤玉娥指着姚五郎冷声道。 「玉娥，我……」姚五郎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 「出去！」 「好！我出去！三嫂，帮我照顾好玉娥。」 姚五郎眼中含泪，一脸痛心的走了出去。 趁着汤玉娥松懈下来的时间，姚婧婧眼疾手快一下子把剪刀夺了下来。 汤玉娥慢慢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肩膀哭了起来。 姚婧婧也不知说什么好，她知道汤玉娥这次是真的伤了心。 姚婧婧在母亲的帮助下，将汤玉娥脖子上的伤口清理干净。 虽然没有找到金创药，但好在伤口并不太深，用干净的纱布包好就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汤玉娥像是累极了，一句话也不说，闭着眼睛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夜已深，贺颖将小静姝哄睡之后，就带着姚婧婧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依旧不死心的姚老太太带着姚老大夫妻两又来到汤玉娥的房里。 谁知房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汤玉娥带着孩子消失了，只有姚王郎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门口。 姚老太太急道：「老五，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你媳妇和孩子去哪儿了？」 「走了。」 等了半天，姚五郎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姚老太太奇道：「走了？去哪儿了？」 姚五郎没有吱声，姚老大猛的一跺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去哪儿？还能去哪？肯定是回娘家了呗，我说我五弟，你怎么不拦着她，那长命锁还没要到手呢，她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没有经过她的允许，汤玉娥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摆明了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姚老太太肺都快气炸了。 「月子里的女人竟然敢往娘家跑，这汤家的闺女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老五，你现在就去汤家把她给我找回来，快去！」 「够了！」 姚五郎愤怒的从地上跳起来，瞪着眼睛与母亲对峙着。 「回来干什么？让你们继续欺负吗？娘，我不明白玉娥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你就一直容不下她？现在好了，她连我也一并恨上了，她是不会再回来的，我也没脸去找她，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要再来烦我！」 姚五郎说完便转头回到房间将门锁住，任凭姚老太太在外面如何叫唤也没有一点动静。 一直到吃早饭时姚五郎也没有出来，虽然姚老太太一直絮絮叨叨的骂个不停，但一时半会也拿他没有办法。 姚老大根本没心思吃饭，非常烦躁的冲着母亲挥挥手。 「好了，娘，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弄到钱。老五媳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子儒可没有时间等了啊！实在不行，我就去镇上的交子铺借一点。」 听到这话姚老二的脸色顿时变了，皱着眉头看着姚老大。 「交子铺？那可是吃人的地方啊，你去那里借钱到时候利滚利还的十倍不止！况且人家也要有东西抵押，你看咱们家现在还有什么是能拿的出手的！」 「没东西那就拿房契！咱们这处老宅子虽然破旧，但面积不小，再怎么说也能值一二十两银子！」 「不行！」 姚老二平时对谁都是一副嘻嘻哈哈老好人的模样，但实际上算的比谁都精。 这个家里虽然看似是大房最得势，但姚老大只有一个儿子，他却有两个，真正分起家来那二房应该是分的最多的。 如果老三和老五没再生出儿子来，那这个家里一大半的财产就应该属于他，姚老大如此做法显然严重侵害了他的利益。 「大哥，这房子是太爷爷留下来的祖产，要是没有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住哪里？」 第26章 姚老太太对此也不太赞同：「老大，你二弟说的对，这房子可是大事，万一要是没了，多少年咱们也挣不回来呀！」 「娘，你们目光不能这么短浅，只要子儒能够考中，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跟着他一起去城里住了，还要这破房子干什么？」 姚老二眼里露出讥讽的神色：「哼，这都多少年了，他要是能考中早就考中了，还用等到今天？我看也别白费力气了，早点让他回来，换小龙去念书吧！」 姚老大神色突变，指着姚老二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姚老二，怪不得你一直反对我，原来你肚子里还藏着这么多弯弯道道呢，就你屋里那两个整天上蹿下跳的泼皮猴还想去念书，简直是白日做梦！」 朱氏也急着在一旁搭腔：「二弟，子儒没考上那也不是他的错，只要这次咱们把礼给送了，他一定能考上的！」 姚老大接着说：「就是，我告诉你们，现在你们要是不愿意帮忙，以后就别想跟着沾光。这就像做生意一样，有付出才有回报，你们可考虑清楚了！」 姚老大夫妻俩一唱一和，说的姚老太太的表情都有些松动了。 姚老二急得不得了，指着姚老三催道：「三弟，你倒是说句话呀，再这样下去，咱们就都得睡到野地里去了。」 「我……我……」 姚老三的手攥的紧紧的，脸上的表情也很是挣扎。 姚老太太被两个儿子吵的头晕，见到姚老三这个模样更是嫌弃的不得了。 「你什么你？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赶紧带着你的媳妇闺女都给我滚出去！」 「我有银子！」 姚老三这句话犹如晴天里的一个炸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姚婧婧惊得手上的筷子都掉了，她转头看见贺颖那急促而又慌乱的表情，心里瞬间一凉。 完了！ 姚老太太皱着眉，一脸的不相信。 「你有银子？」 「嗯。」 「你有多少银子？」 姚老三一直低着头，完全不敢看身边妻子闺女的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咬咬牙说道。 「三两。」 「三两！」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姚老太太迫不及待的问道：「老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姚老三显得非常紧张，一边搓着手一边吞吞吐吐的说：「银子……也不是我的，我……」 「银子是我挣的！」 姚婧婧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事已至此，躲是躲不过去了，还不如先主动承认，掌握话语权。 姚老太太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莫名其妙的怪物：「你挣的？」 姚婧婧点点头，也用不着众人再逼问，非常配合的将她怎么挣钱的经过讲了一遍。 「挖草药？」 姚老太太以前是见过一些人背着竹篓在深山老林里采药，可在一般人眼里，要记住那些稀奇古怪的草药材并且知道他们的位置实在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不相信那个跟他爹娘一样蠢如一头猪的小丫头片子，能够在一个莫名其妙的郎中的指点下迅速的掌握这门技能。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几天四叔也在帮我一起采，不信你们问他。」 姚老太太一脸狐疑的望着姚老四：「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也跟着一起去了？」 姚老四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挂着憨憨的笑容。 「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姚老大高兴的蹦了起来，他并不像母亲那样有那么多疑虑，只要有钱管它从哪里来的呢。 「三弟，银子在哪里？你快去把它取来！」 「钱是我挣的，为什么要给你？」 姚婧婧仰着头，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姚老大。 「什么？」 姚老大愣了一下，转身换了一张慈爱的笑脸。 「二妮，你还小，大人的事你不懂，你现在把这三两银子拿出来给你大哥，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去城里当官家小姐，到时候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什么活也不用干，还能有小丫头伺候你呢。」 姚婧婧撅着嘴摇了摇头，他对姚老大画的这个饼不感兴趣。 姚老太太看不下去了，黑着脸斥道：「你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死丫头，挣了钱不知道早早的拿出来，今天若不是你爹说起难道你打算一个人都私吞了吗？」 「娘，您别这样说，二妮她老早就准备把钱上交给您的，又怕你骂他姑娘家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整天瞎胡跑。」姚老三急忙替闺女辩解道。 姚老太太翻了一个白眼：「哼，那还不赶紧把钱拿出来，难道还要我们这些长辈低声下气来求你吗？」 「我不拿，这钱是我自己挣的，我有权利支配它们！」 姚婧婧对姚子儒那套说辞根本就是一个字也不信，她那三两银子得来不易，可不想就这样白白打了水漂。 「死丫头，你说什么？我告诉你，别说这点钱了，就连你这条小命都攥在我手里，你到底拿不拿？看我今天不打得你认识我！」 姚老太太气急败坏，扬起巴掌想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娘！」 贺颖冲过来一把抱住姚老太太的胳膊，连声替自己的闺女求饶。 「娘，您别生气，二妮她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我这就带她去把银子拿来！」 说完不顾姚婧婧的反抗，拉着她走出了堂屋。 一走进自己房里，姚婧婧就赌气般使劲甩开贺颖的手。 第27章 「您明明答应过我不告诉爹我采药的事，为什么说话不算数？现在好了，我辛辛苦苦挣点银子，自己还没舍得花，就都要拿去填给大哥那个无底洞！」 答应闺女的事却没有做到，贺颖也感到很羞愧。 「二妮，这件事是娘对不住你，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爹啊！你每天给我带回来那么多好吃的，我总一个人吃实在不是滋味，我想让你爹也知道咱们闺女真能干，不比别家的儿子差！」 「哼，您事事想着他，那他呢？转过身就把我们给卖了，他的心里只有奶奶，根本就没有我们娘俩，我才不要这样的爹！」 放到现代，这样的男人绝对要被扣一顶「妈宝男」的帽子，被广大女性同胞们喷成筛子。 「二妮，你别这样说，你爹他心里苦啊，这么多年，他就是想让你奶奶能正眼看他一眼，可是……哎，也怪我肚子不争气……」 姚婧婧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为什么什么事都能跟生不出儿子扯上关系。 「娘，爹糊涂就算了，您心里可要想明白，咱们总该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奶奶她偏心到如此地步，这种既受气又受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 「二妮！」姚婧婧正说的义愤填膺，姚老三猛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二妮，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和你娘受了很多委屈，都怪爹没用。可现在正是一个机会，你帮了你大哥的忙，所有人都会记你的好，你奶奶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对待你和你娘，等到你大哥高中了，咱们就都能过上好日子！」 姚婧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他这个很傻很天真的爹相当无语。 「您不会真的相信送了这点钱大哥就能考重吧？再说了，就算大哥真的考中了，您觉得他真的会带我们去享福吗？别做梦了！」 姚老三很惊讶的说：「二妮，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大哥他向来孝顺，况且咱们都是一家人，他肯定不会扔下咱们的！」 姚婧婧摆了摆手，一脸的无奈。 「好了，我知道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的，这样吧，我可以把银子拿出来，如果事情都像您想的那样，那我今后什么都听您的，如果不是的话……」 姚老三一脸自信的接过话茬：「如果不是，那以后爹都听你的！」 「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娘，你可要给我当证人！」 姚婧婧一下子蹦了起来，如果让姚老三认清楚现实，那这三两银子花的还算是值得。 姚婧婧把钱拿出来之后，姚老大立刻就给姚子儒送到镇上去了。 「二妮，你过来！」 姚老太太破天荒的把姚婧婧叫到身旁，脸上还带着几分慈祥的笑容，看得姚婧婧毛骨悚然，感觉自己像是一头被宰的羔羊。 姚老三对此却很是高兴，看来被自己说中，母亲她终于要对他们一家三口改观了。 「没想到咱们二妮还真有本事，以后你就不用去打猪草了，每天就带着你四叔去采药吧，把大妮也叫上，反正她整天呆在家里没事干，正好让她给你搭把手。」 姚婧婧心里一沉，这是要把自己当成摇钱树啊，还专门派个监工，生怕自己私吞了。 姚大妮对此却很不情愿，她虽然是一个农家女，但却把自己看得很娇贵，粗活重活向来是能躲就躲。 在山里采草药，天啊，会弄坏她养了很久的长指甲。 没办法，姚老太太的话在这个家里就是圣旨，原本欢乐的采药二人组就变成了互相嫌弃的三人行。 姚大妮自己不动手，还一直抱怨他们两个人进度太慢。 「我说二妮，你别以为自己认识几个草药就了不起，你要是敢故意偷懒，我就回去告诉奶奶，到时候保证你跟你娘吃不了兜着走！」 可恶，姚老太太和姚老大他们这是打算拿贺颖当人质，逼迫自己为他们卖命挣钱。 姚婧婧故意带着姚大妮往深山老林里钻，害得她第一天就扯破了衣裳，刮花了脸。 看着她满身狼狈，叫苦不迭的样子，姚婧婧终于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采完了药，三人一起去镇上卖，姚婧婧趁姚大妮不注意，偷偷塞了一张纸条给姚老四，示意他先行一步。 姚老四和姚婧婧在一起呆久了，已经有了默契，他背着竹筐大踏步的往前飞奔，任凭姚大妮在后边如何叫喊也不回头。 等姚婧婧和姚大妮来到杏林堂时，姚老四早已坐在那里喝了半天茶。 「四叔，又没有鬼撵你，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姚大妮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皱着眉头质问道。 姚老四倒也不恼，笑眯眯的回了一句：「我……乐意！」 姚大妮气了个半死，也没办法和一个傻子计较，便转身指着地上的背篓和胡掌柜打招呼。 「掌柜的，我们来送药了，这些能卖多少钱？」 胡掌柜正站在柜台后边算账，听到声音之后伸头看了一眼，懒洋洋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十文！」 「十文？」 原本一脸期待的姚大妮瞬间瞪大眼睛，扭头冲着姚婧婧大喊。 「你不是说这些能值不少钱吗？怎么才这么一点！」 姚婧婧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 「我怎么知道，之前是很值钱的。」 胡掌柜放下算盘，斜着眼瞅着姚大妮，一脸的不耐烦。 「我说这位姑娘，你到底懂不懂行情呢？这药材的价格本来就有很大的变化，你看看你们采的这些半枝莲，前一阵子还很少，价格自然高些，现在满山遍野都是了当然就卖不起价。还有啊，你们今天采的这些品相也不行，看着又干又瘦的模样，我能给你们十分就不错了。」 第28章 姚大妮完全听不懂胡掌柜在说什么，只能皱着眉头盯着姚婧婧。 姚婧婧坐在门蹲子上，一脸的事不关己。 「你别看我啊，我之前可是说过了，除了采药别的我什么都不懂，卖不卖都由你做主。」 姚大妮想了想猛地一跺脚，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卖！」 开玩笑，折腾了一天要是一文钱都没拿回去，那倒霉的可不止姚婧婧一个人。 一连好几天，胡掌柜开的价从来没有超过20文，这显然没有达到姚老太太心里的预期。 她想来想去，也只当是之前被姚婧婧瞎猫逮住死耗子。她就说嘛，怎么可能让那个闷不出溜的死丫头片子这么轻松的就挣了大钱。 不过她依然每天早早的就催促姚婧婧她们出门采药，这钱虽少但对姚家来说却很重要，现在姚家的家底算是彻底被掏空了，姚老大未来两三年都没有工钱可领，眼看就快要入不敷出了。 这一天早上，姚婧婧和姚老四在门口等了许久都没见大妮的人影。两人正等的不耐烦，却见朱氏急匆匆的走出来。 「二妮，你大姐她不知怎么竟坏了肚子，昨天夜里拉了有七八上十次，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刚才我去跟娘说过了，今天你们就自己去吧。对了，你们去药铺记得看看有什么治拉肚子的药带一些回来啊！」 朱氏说完便愁眉苦脸的转身回去了，姚婧婧却忍不住「噗嗤」一笑。 姚老四看着她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你干了，什……什么？」 姚婧婧扯着姚老四的胳膊就往外跑，一直跑出去好远，才停下脚步开始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笑累了，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姚老四说道：「我可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昨天在山上看到一种叫「番泻叶」的草药，我便说了一句用这种草药泡水喝，可以消除水肿，使身体变得纤细！」 姚老四抓着脑袋回忆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你是说……她喝……喝了？」 姚婧婧点点头：「她趁咱们不注意，偷偷摘了很多藏在袖子里呢，这下我保证她三天都下不来床。」 姚老四也觉得有些好笑，他这个大侄女心眼多嘴又坏，的确很讨人厌。 但他毕竟是长辈，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姚婧婧看出了他的顾虑，挥了挥手解释道：「没事，这玩意儿就只是让她吃点苦头，伤不了身子。」 少了这个烦人的跟屁虫，姚婧婧和姚老四这一天干的格外带劲儿，还不到中午便采了满满一大筐草药。 进了杏林堂的大门，胡掌柜朝门外瞅了半天没有看到姚大妮的身影，立马换上了一张慈爱和气的笑脸。 「怎么今天就你们两个？那位嗓门特别尖的姑娘呢？」 姚婧婧微微一笑：「我大姐病了，胡掌柜，你的耳根子也可以清净几天了！」 胡掌柜哭笑不得：「你这个丫头，明明是自己不想被人跟着，还非要拿我做幌子。」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胡掌柜把药材称好收到了后堂，就拿起算盘开始为姚婧婧算账。 「今天这些算你五百文，再加上前几天你们送来的那些药材，总共差不多有四两银子。」 姚婧婧眼珠一转：「有这么多？您每天不是还给了一些嘛，都扣掉了吗？您帮了我这么大忙，可不能再让您吃亏了！」 原来之前姚婧婧让姚老四赶在大妮来之前带给胡掌柜一张纸条，就是为了让他配合自己在大妮面前演一出戏，每天十文二十文的给着，其实真正的药钱胡掌柜都替姚婧婧存着呢！ 「那加起来一共才几文钱，就当给姚姑娘你买糖吃了，有你这个丫头每天来陪我聊聊天，感觉整个药堂都气氛都变得活泼了！」 胡掌柜笑盈盈的看着姚婧婧，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是打心眼里越来越喜欢这个丫头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胡掌柜！」 姚婧婧接过钱和胡掌柜道了别，带着姚老四一起离开了。 「这段时间咱们干的比牛还多，吃的比猪还差，今天咱们一定要吃顿好的补回来，四叔，你知道这镇上哪里有大一点的酒楼吗？」 姚老四一听有好吃的眼睛也开始放光，他想了想冲着姚婧婧招招手，示意她跟着他走。 两人穿过了大半条街，来到了一座名叫「醉仙楼」的酒楼，这家酒楼面积不小，看样子是一家老字号，此时正当饭点，前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 姚婧婧和姚老四刚一进门，就有一个端着茶壶的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里边请！」 姚婧婧选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着，她对这个朝代的餐厅非常好奇。姚老四这辈子也是第一次下馆子，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四处张望。 「客官，你们想吃点什么？」 因为这个镇上的居民大部分都不识字，所以店里也没有特意准备菜单，店小二一边倒水一边殷勤的为两人介绍店里的特色菜。 「我们醉仙楼的红烧狮子头和焖鸭掌那都是远近闻名的招牌菜，吃过的人都说好！」 「那就一样来一个吧，再来一盘酱肘子，一盘炸豆腐，四叔，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姚老四摇了摇头，光听这些菜名，他就想流口水了。 「那就这样吧，再上一盆米饭，速度要快！」 姚婧婧感觉自己已经饿得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这家饭馆儿效率倒是很高，不一会儿小二就把他们要的菜上齐了。 两人就像刚从饿牢里放出来的一样，好一顿狼吞虎咽，直到桌上的食物已经过半，姚婧婧才终于喘了一口气，停下来慢慢品尝菜品的味道。 第29章 说实话这家酒楼的菜做得并不太精细，但好在每一盘都浓油赤酱味道非常丰富，对于很少在饭馆吃饭的小镇居民来说，吃一顿就会感到格外满足。 姚婧婧感觉吃的差不多了，又伸手招来了店小二。 这个店小二精瘦精瘦的，眼珠子直溜溜的转，看起来分外机灵。 「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姚婧婧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对店小二交代道：「我给你20文钱，麻烦你把这封信送到斜对面巷子里那家店里去。」 店小二接过信朝对面看了一眼，不由得愣住了。 「姑娘，您确定没送错？那可是青……」 姚婧婧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没错，就是那里，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店小二没再犹豫，转身朝外跑去，抬抬脚就能赚到钱，这样的好事谁会拒绝？ 奇怪的是，店小二还没有跑到门口就被一个年轻的男子拦了下来，那名男子不知对他说了什么，店小二竟然恭恭敬敬地将那封信递给了他。 姚婧婧顿时火冒三丈，她正准备站起身去理论一番，那名男子竟然款款的朝她这里走过来。 姚婧婧瞬间顿住了，因为这个男人长得实在是……太帅了！ 他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穿着一袭青色长袍，看起来优雅而飘逸。 他的脸庞光洁白皙，五官俊美而分明，眼角好像一直带着一层淡淡的笑意。那模样像极了以前她在电视上看到过的翩翩贵公子。 姚婧婧掐了自己一把，提醒自己现在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她蹙着眉板起脸，气势十足的质问道：「你是谁？你干嘛拿我的东西？」 「因为我想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 这名男子回答的理直气壮，更可气的是他竟然真的当着她的面把那封信打开，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你神经病啊，偷看别人的信件是违法的，快点还给我！」 姚婧婧冲过去想要把信抢回来，却被那名男子巧妙的躲开了。 「啧啧，原来姚子儒竟然是这种人，这一肚子书怕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姚婧婧心里一惊，瞪着眼睛问道：「你认识姚子儒？」 男子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情不愿的说：「他是我未来的大舅子，你说我能不认识吗？」 「你是……孙大少爷！」 姚婧婧吓了一跳，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比书生还要书生的男子竟然是一位商人之子，而且还是姚大妮的未婚夫！ 孙大少爷眼中浮起一股讥俏之色：「这位姑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不久之前你可是大半夜偷偷爬到我的床上去了，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孙大少爷，你不会真的以为是我主动爬到你的床上去的吧？」 姚婧婧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突然有些不解，姚大妮放着这么极品的未婚夫不要，竟然和别的男人偷情，她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孙大少爷瞅着她看了半天，突然露出了一个让姚婧婧看不懂的笑容，有些无奈，又有些苦涩。 「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最清楚吗，怎么在这里和你一个小丫头置上气了。你叫二妮是吧，吃好了吗？要不要我让厨房再给你们上几道菜？」 姚婧婧摇了摇头，表情也变得严肃。 「第一，只有家人才可以叫我二妮，在你还没有正式成为我姐夫之前，请叫我姚婧婧。第二，我知道这家酒楼是你们家开的，不过我既然进来吃饭就付得起钱，用不着孙大少爷操心。第三，赶紧把我的信还给我！」 孙大少爷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小丫头会这样对他说话，呆立了片刻才缓过神来，看着姚婧婧的眼睛里笑意更浓了。 「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有趣！」 「请叫我姚婧婧！」 「姚婧婧？名字起的不错，但是你却一点都不像姚家的人。」 姚婧婧还有正事要办，不想再和他在这里磨嘴皮子，不由得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我像不像姚家的人不管你的事，赶紧把信还给我！」 孙大少爷却完全没有把信还给她的意思，反而往前走近了两步。 「姚姑娘，或许咱们可以好好谈谈。」 姚婧婧没好气的说：「谈什么？谈生意啊！」 「没错！」孙大少爷竟然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就这封信上的事我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 「哦？」 姚婧婧顿时起了防备之心，她和这个孙大少爷第一次见面，他这样做肯定是别有目的。 「那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呢？」 孙大少爷淡淡一笑：「姚姑娘如此聪慧，你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床上，那我想做什么你应该十分清楚了。」 回去的路上，姚老四越想越觉得郁闷，他和二妮明明只是去吃一顿饭，却不知突然从哪蹦出来一个男人，就跑过来和二妮说了半天他一句都听不懂的话。 他本来想找二妮问个清楚，可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又不忍心去打扰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这个小侄女冲满了信任，只要是她做的事，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三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姚婧婧和姚老四刚从镇上卖药回来，姚老大大便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姚老二和姚老三正在院子里砍柴，看见他有些奇怪的问道：「大哥，你不是说村里有事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姚老大根本就没来得及搭理他们，只是一边哭喊着一边朝老太太房里奔去。 第30章 「娘，不好了，不好了，子儒出事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吓了一跳，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他来到姚老太太房里。 姚老太太正在清点姚婧婧刚才交给她的卖药钱，看见姚老大鬼哭狼嚎的冲进来，不由得皱了皱眉斥道。 「你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做什么事还这么冒冒失失，一点样子都没有，有什么话把舌头捋直了好好说！」 姚老大不仅没听姚老太太的话，反而一下子扑倒在她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娘！不好了！子儒出事了！」 姚老太太看他这个样子一下子慌了：「究竟怎么了你快说呀？你要把人急死啊！」 姚老大一边嚎一边哭诉：「刚才在路上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拦住了我，他们说他们是丽春院的打手！」 姚老太太完全没听明白：「什么打手？丽春院？那又是什么地方？」 「丽春院，是……是镇上的一处青楼！」 「青楼？」 众人的眼睛一下子都瞪的老大，青楼这个词对于这些农家子弟来说太过陌生，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和那个地方扯上什么关系。 姚老太太更糊涂了：「他们找你干什么？」 「他们说子儒把他们那里的头牌姑娘牡丹的脸给划伤了，他们的老板已经把子儒给扣下了，要我们拿银子去赎呢！」 「什么！」 姚老太太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姚老二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子儒不是在学堂里念书吗？怎么会和这些妓女纠缠在一起，还……还把人家打伤了？」 姚老大使劲一跺脚，捂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啊！」 这边正乱作一团，姚老大口中那两个打手竟然穿门过院，自己走了进来。 姚老大脸色巨变，有些惊恐的问：「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刚才不是说让你们先回去，我会想办法尽快去赎人的吗？」 两个打手中年龄较大那个绕着房间四处看了看，又用审视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都打量了一番。 「没想到你们家竟穷成这样，你儿子可是我们丽春院的老主顾了，他一直骗牡丹姑娘说她老子是一个大地主，屋里光是田产就有上千亩。还说等他考中了秀才就要为牡丹姑娘赎身，风风光光的把她娶进家里做少奶奶。真不愧是读书人，这牛啊都快被他吹上天了！」 这话一出姚家人都惊呆了，尤其是姚老太太，脸上惨白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怎么可能？子儒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鬼混？不可能，不可能！」 那名年长的打手翻了一个白眼，不耐烦的说：「我骗你干什么？前几天不知怎么回事牡丹姑娘突然知道了这个姚子儒的家世，两人便起了冲突。姚子儒恼羞成怒，拿着一把尖刀就往牡丹姑娘的脸上划。这小子心也够狠的，两人好歹相好一场，他怎么下的去手哦！」 朱氏原本一直呆立在一旁，这时才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尖叫。 「子儒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那个牡丹，那个不要脸的臭婊子勾引他，陷害他，一定是这样！」 「嗤！嘴长在你身上，你怎么说都行？可是你们家儿子把我们院里的姑娘脸划伤了是事实，你知道对干这行的姑娘来说毁容等于要命，这一辈子就算是废了。我们老板培养一个姑娘花费巨大，这些可都要算到你们头上！」 姚老二还算清醒，他咬了咬牙问道：「你们打算要让我们赔多少？」 「至少100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了，连原本天抢地的朱氏都吓得张大嘴巴，一脸惊恐的看着来人。 姚老二咽了咽口水：「两位大爷也看见了，我们就算把这个家全都卖光，也值不了那么多银子。」 「怎么？想赖账？我告诉你，我们老板在长乐镇那可是黑白两道通吃，他已经发下话了，如果今天之内陪不上银子，他就要原模原样的把那小子的脸给划花，再剁掉他的一只手，就当是利息！」 朱氏哪里听得这种话，立马惨叫一声，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姚老大也扑倒在那名打手的脚下，不停的磕头求饶。 「两位大爷行行好，不是我们不给，而是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啊！我就这一个儿子，我求求你们，千万不要伤害他！」 打手低头想了想，突然说：「你们要是实在拿不出钱，我倒有一个其他的办法。」 姚老大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你儿子说他家里还有两个妹妹，既然你们赔不出钱，那就赔人吧。我们老板交代过，只要你们愿意交出一个姑娘顶替牡丹姑娘的位置，那他即刻就可以把那小子给放了。」 眼看众人还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两名打手互相看了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一个丫头换回一个儿子，这买卖可划算了，你们自己好好商量商量，我们在外头等着。最好快一点，我们等得起，你儿子可等不起哦！」 两人走后，姚老大转身又跪在自己母亲脚下。 「娘，现在该怎么办啊？」 姚老太太直到这时身体还在不停的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她整个人趴坐在炕上，两只手按着自己的额头，大呼一声：「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哟！」 姚老二气呼呼的说：「娘，我之前提醒您找个人打听打听子儒究竟有没有在学堂里好好念书，为什么每个月开销那么大，您还总是怪我多嘴。这下好了，闯了这么大的祸，我看要如何收场！」 姚老太太气归气，但却没办法放着姚子儒不管，再怎么说他也是姚家的长孙。 「没办法，只能按着他们说的去办了。」 第31章 姚老太太的目光在姚婧婧和姚大妮的身上不停的盘桓。 朱氏像触电一般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将姚大妮挡在身后。 「娘，大妮不行，她早已许给了孙家，再过半年就要成亲了，到时孙家来要人，咱们拿什么给啊？」 姚老太太心里在飞快地打着算盘，按说大妮作为子儒的亲妹妹，这件事她是责无旁贷。 可正如朱氏所说，孙家这们姻亲能给姚家带来的好处让人无法抗拒，再者姚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欢姚二妮，两者相比较，该要舍弃谁，看来是一清二楚了。 姚婧婧冷眼看着这一切，简直气到想笑。这一家子人的厚颜无耻简直让她叹为观止，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却把别人的闺女往火坑里推。 贺颖明显也看出了姚老太太的想法，一把把姚婧婧给抱在怀里，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娘，二妮是你的亲孙女，您可不能这么做！那种地方，一旦进去可就是生不如死啊！」 姚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子儒是姚家的长孙，是姚家的希望，无论如何不能折在这里。」 「不行！您的孙子宝贵，我的闺女也不是一根没人要的野草，今天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贺颖就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母鸡一般，将姚婧婧护在羽翼之下。 「老三家的，我知道你舍不得，你放心，娘一定会补偿你的！」 贺颖疯狂的大叫道：「我不要你的补偿，我只要我的二妮，当家的，你倒是说句话呀！」 姚老三好像没听见一般，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母亲。 姚老太太闭着眼挥了挥手：「老大，你把二妮带出去吧！那些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哎！」 眼看自己儿子的危机就要解除，也不用搭上自己的闺女，姚老大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从地上爬起来，脸上依旧带着悲怆的表情走到贺颖面前。 「三弟妹，这回你是我们姚家的恩人，以后子儒就是你的儿子，我一定会让他孝敬你的！」 「走开！」 贺颖知道谁也靠不住，拉着姚婧婧准备向外冲。 她的女儿别人不心疼她自己心疼，她就算去流浪去乞讨，也不能让闺女落到那种地方。 姚老大看到两人想逃，连忙伸手抓住姚婧婧的胳膊，死死的拖住她。 朱氏见状，也跑过来帮忙，只要能救她的儿子，别人的死活与她毫不相干。 「住手！」 从头到尾如同一根木桩定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姚老三，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喝声。 他梗着脖子走到门口，从墙角拿起一把砍柴的斧头，使劲一挥一斧头劈在了门框上。 「不管是谁，今天只要敢动颖儿和二妮一根毫毛，就别怪我手里的斧头不长眼！」 众人一下子惊呆了，这哪里还是原来那个唯唯诺诺，没有主见的姚老三，分明是一头暴走的野牛。 「当家的，你……」 贺颖看着这个终于能挺身而出保护她们母女俩的男人，一时竟忘了眼前的处境，高兴的淌出泪来。 姚婧婧也忍不住暗自赞叹，姚老三现在这副模样真是太men了，这才是他想要的爹。 「老三，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最卑微的一个儿子竟然开始反抗她，这让姚老太太如何受得了？她一边骂一边跳下床怒气冲冲的冲到姚老三面前。 「滚开！」 姚老太太大吼一声，眼见姚老三没有任何反应，便伸手想要将他推走。 可她用尽力气，却像是推到了一堵墙上面，姚老三依旧纹丝不动。 「我让你滚开，你听到没有？」 姚老太太突然像一条发了疯的野狗似的，伸出十指对着姚老三的脸庞又打又挠，不一会儿他的脸上就布满了血印子，看起来十分可怖。 「当家的……」 眼见丈夫被打成这样，贺颖心疼的快要死去。 姚老三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母亲撕打，只是手里的斧头仍然紧握着。 姚老太太打着打着就没了力气，眼看拿姚老三没办法，她转过头冲着姚老二吼道：「你死在那里看戏呢，还不过来给你娘帮忙！」 不知为何，姚老二听到母亲的呼喊却是眼神闪烁，虽然嘴上答应着，但却并没有立刻赶来。 场面顿时僵持起来，姚婧婧的脑子飞快的转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会儿外面那两名打手进来，他们一家三口根本就不是对手，到时候她仍旧逃脱不了被绑走的命运。 「娘，大哥，里长大人来家里了！」 由于媳妇回了娘家，姚五郎这些日子根本就没心思干活，整天像个游魂一样窜进窜出，姚老太太也懒得管他。 他们在这边闹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他，大家还以为他在房里睡觉，没想到他却从外边回来了，还带着里长。 姚老大一下子慌了，这位里长姓陆，人称陆老爷，不仅是他的上司，还是清平村最德高望重的人。 要是被他看到自己家里这个样子，那他以后还有什么脸在村里混。 无奈之下他只有先把姚婧婧放开，急匆匆的迎了出去。 姚老太太原本也想出去看看，但又怕姚老三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只能心急火燎的守在这里。 谁知过了没多久，姚老大又黑着脸回来了。 姚老太太赶忙问：「里长呢？这么快就走了？」 姚老大摇了摇头，盯着姚婧婧看了半天才蹦出来一句：「里长大人要见你。」 第32章 「见我？」 姚婧婧有些莫名其妙，在二妮的记忆里，这个里长大人可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根本就不可能和她这个小丫头有什么交集。 一屋子的人都有些傻眼，只有贺颖赶忙拉着姚婧婧往出走，只要不落到这些人手里，她的女儿就有一线生机。 众人都跟着姚婧婧来到堂屋，屋里最上首的位置坐着一个身材魁梧，架势十足的中年男人，姚五郎站在他的身侧陪他说着话。 姚婧婧第一眼看到这位里长，就觉得一股土豪气息迎面而来。 他身上所穿的衣服明显是由最上等的丝绸所制，还镶了一层闪闪发亮的金边。他的手掌又大又厚，十个手指竟然有一大半都带着金镶玉的扳指。 看来这个里长不仅有钱，而且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 姚老大一把把姚婧婧推到前面，一脸谄媚的笑道：「里长大人，我把二妮给您带来了，也不知道您找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事？二妮，还不给里长大人行礼！」 姚婧婧低下头，屈身对着里长行了一个福礼，口中唤道：「里长大人好，二妮给您请安！」 里长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他抬了抬手示意姚婧婧起身，然后站起身背着手绕着她走了一圈。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姚老太太凑过来陪笑道：「里长大人您说笑了，我这个孙女天生愚笨，又不爱说话，哪会有什么特别的？」 姚老大也在一旁帮腔：「是啊里长大人，您该不会是找错人了吧？」 里长摇了摇头，转身又在椅子上坐下，满脸的愁云。 「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想必你们也知道我这陆某人这辈子什么都不缺，唯独我最喜爱的小女儿患有一种怪病，如今十多岁了却整日连房门都不敢出。这些年我请了不少名医来为她诊治，可是非但没有治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我这个宝贝女儿因为这个病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前几日竟然有了轻生的念头，可把我给吓得不轻！」 姚老大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里长大人，这事我是知道的，我们大家都很同情令媛的遭遇，可是这跟我们家二妮有什么关系？」 里长又仔细看了看姚婧婧，想了想，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昨日我实在没办法了，就去请了刘大仙人来看看，谁知他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名堂，临走时突然告诉我让我来找你们家二妮，说她能治好我闺女的病！」 「什么？」 姚家人被里长的话说的一愣。 姚老大满脸的愕然的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二妮这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治病，您该不会是听叉了吧？」 姚老太太也连忙解释道：「我这孙女不知跟谁学的认识了几种草药，可给人看病那是万万不能的。里长大人，这个刘大仙人肯定是被逼急了信口开河，您怎么能信这些话呢？」 里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不太敢相信的，可事关女儿的病情，总要亲自来看一眼才能够安心。」 「里长大人，您爱女心切大家都能理解，可诊病抓药是有关性命的大事，万万不可儿戏啊。」 姚老大说的情真意切，句句在理。 「哎，看来真是我急糊涂了，打扰各位，我先回去了。」 里长说完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姚婧婧心里一惊，如果就让这个里长这样走了，那她肯定要被这些黑心烂肝的长辈送到青楼里去，到时候凭她这瘦弱的身板那可真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里长大人！」 姚婧婧的一声急呼让里长一下子顿住脚步，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她。 「你女儿的病，我能治！」 里长眼里突然涌出一股狂喜之色，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真的？」 姚婧婧一脸坚定的点点头：「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会尽力一试。」 「好好好我就说嘛，那个刘大仙人总不会平白无故的把你推荐给我，小丫头，不，姚姑娘，咱们现在就走吧。」 里长显然有些激动过头，恨不得扛起姚婧婧飞奔回去。 姚婧婧却突然变了脸色，红着眼眶抹起泪来。 「怎么了，姚姑娘，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跟我说。」 姚婧婧指着姚老大抽抽搭搭的哭诉：「我很想跟您回去为陆小姐治病，可是我大伯他……他……」 「他怎么样？」 「他要把我卖到妓院里去！」 姚婧婧一句话说完，便扑倒在母亲怀中嚎啕大哭，那伤心欲绝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感到心酸。 「什么？」 里长勃然大怒，对着姚老大吼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姚老大被这声怒吼震的头皮发麻，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不是……那个……我不知道您要来……」 「好你个姚老大，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今天不来。你就要把自己的亲侄女卖到妓院里去？亏你还念过几天书，做的这些事简直连畜牲都不如！」 「不是……里长大人，你听我解释……」 「你给我闭嘴！」 里长扭头对着姚老太太愤然说道：「这些是你们的家事，按理说我无权干涉，但作为一村之长我想告诉你们，我们清平村多少年来都是民风纯朴，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你们坚持这样做，那就请你们搬出清平村，免得坏了咱们村的名声！」 虽然姚老太太一向都很横，但面对着霸气十足的里长她却不敢放肆，只能低着头，任人教训。 里长也不想理她，而是走到姚老三夫妻面前对他俩说：「我现在要请你们的女儿去我们家替小女诊病，你们二位同意吗？」 第33章 姚老三和贺颖自然是点头如捣蒜，里长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天降神兵。 「那就走吧！」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里长拉着姚婧婧的手扬长而去。 里长家的宅子处于村里的黄金位置，地形宽广，视野开阔。他家的房子修建的像他的人一样非常气派，在清平村算是数一数二的豪宅了。 两人刚一进门，就有一个穿着十分得体的中年妇人，带着两个丫鬟迎了上来。 「老爷，您回来了，这位姑娘是？」 里长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对自己的妻子解释道。 「这就是刘大仙人说的姚家的二闺女，我把她带回来给咱们梦儿瞧瞧。」 里长夫人对着姚婧婧打量了一番，一脸的不敢相信：「这……能行吗？ 「行不行先试试看吧，梦儿这会儿在干什么？」 「好像还睡着呢，我过去跟她打声招呼，姚姑娘请你先在这里歇一歇。」 里长夫人一边招呼姚婧婧落座一边吩咐丫鬟端茶倒水。 「多谢夫人！」姚婧婧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里长夫人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转身去了后院。 如今这天气已经有些炎热，姚婧婧走了一趟的确是有些累，便也不再客气，一口气喝了两碗凉茶才觉得舒爽一些。 里长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姚姑娘，有件事我想提前跟你说一下。」 姚婧婧扬眉问道：「什么事？」 「我的小女儿名叫陆倚梦，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姑娘家家的都好面子，所以不管你能不能治好她的病，出了这个大门，有关她病情的事请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里长大人请放心。」 姚婧婧郑重的点了点头，保护病人的隐私是医生最基本的职业操守，这一点她还是懂得。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里长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推门走了进来。 「老爷，小姐已经醒了，夫人说可以带姚姑娘过去了。」 里长便带着姚婧婧往后院走，这所宅子的面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很多，一路曲曲折折，终于在绕过一片竹林之后看到了一座修建的非常精美的二层小楼。 刚一靠近这座小楼，姚婧婧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料味，越往前走这香味就越发浓重，一走进了门，姚婧婧已经忍不住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 她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就听见二楼响起一阵「霹雳乓啷」的摔打声，夹杂着一名女子的尖叫声。 「我不看，让她滚！一个个都是废物，害人的庸医，不准进我的房！」 里长感觉有些尴尬，又有些心痛。 「姚姑娘，你别见怪，我这个闺女这两年不停的看病吃药都搞怕了，哎！」 姚婧婧淡然一笑：「没关系的，我上去瞧瞧。」 姚婧婧一上楼看到的就是满地摔碎的摆件，发脾气的小姐此刻已经整个人都钻到了被子里，里长夫人站在一边无可奈何地抹着眼泪。 姚婧婧四处打量了一下，从这件闺阁里摆放的各种名贵器具和屋里一大堆伺候的丫鬟可以看出，里长夫妇对这个患病的闺女的确是疼爱有加。 房屋的角落里摆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香炉，里面插满了各种各样猛烈燃烧的熏香，烟雾缭绕之间使人仿佛感觉置身于道观。 姚婧婧故意踩着重重的步子来到了床边，被子里包裹的那个人明显紧张了一下，身子猛地往后一缩。 里长站在床边苦口婆心的劝自己的女儿：「梦儿，你别这样，让姚姑娘给你瞧一瞧，说不定就治好了呢。」 「不要不要就不要，你们都当我是傻子呢，找一个比我还小的臭丫头来糊弄我，我不让她看，让她赶紧给我滚！」 姚婧婧听着这个满是孩子气的声音，突然感觉很有趣，忍不住出声调笑道。 「你真的不出来？这么热的天，你也不怕悟出痱子？」 被子里的那个人显然更加生气了，扯着嗓子厉声叫道：「不要你管！你这个骗子，赶紧给我滚！」 「姚姑娘，这……」 里长夫人一脸的为难，女儿这样不配合，实在让人头疼不已。 姚婧婧想了想转过头说：「里长大人，夫人，要不您二位带着丫鬟到楼下去等一等，让我和梦儿小姐单独聊一聊。」 「这……」 里长夫人有些放心不下，自己闺女那脾气一般人真的招架不住。 里长却很爽快的答应了：「那就有劳姚姑娘了！」 里长夫人被自己的丈夫强行拉到了一楼，但依旧是坐立不安。 「老爷，这能行吗？」 里长若有所思的说：「我看这个姚姑娘的确不是一般人，让她试试吧！就算治不好病，咱们梦儿能交上一个这样的朋友也是好的。」 「不准走，都给我回来！」 被子里的人听到自己的爹娘真的走了，急着一下子掀开被子，猛然坐了起来。 「啊！」 她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姚婧婧就像见了鬼一般，发出了一声能刺破耳膜的尖叫，然后又迅速躺回床上将被子蒙过头顶。 她的动作很快，前前后后只怕还不到一秒钟。 姚婧婧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位小姐的长相，可她却突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非常刺鼻的恶臭味儿。 姚婧婧愣了一下，心里即刻明白了，怪不得这位陆小姐从来不在人前出现，几乎活成了清平村里的一个传说。 她得的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而是非常常见的狐臭。 「陆小姐，我很忙的，你到底出不出来？」 第34章 「不出不出就是不出！」 姚婧婧决定下一剂猛料：「你以为你不出来我就闻不到你身上的味了吗？不要自欺欺人了！」 被子里的人瞬间石化了，她没想到姚婧婧会说出这种话，事实上这几年来她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从来不敢主动提她身上的异味，可旁人越是逃避，她的心里就越发在意，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她，嫌弃她。 姚婧婧一把将她身上的被子扯下，扔到了一旁。 「你……你要干什么？」 也许是姚婧婧脸上的淡定与从容，让这位敏感易怒的陆小姐都有些愣神了。 「给你治病啊，还能干什么？」 「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病？」 眼前这个本该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眼神里写满防备与不安，姚婧婧突然感到有些心疼。 在最爱美的年纪却只能把自己藏起来，这个看似刁蛮，实际却很脆弱的小姑娘心里承受了多少煎熬。 身病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心病。 「只是狐臭而已，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绝症。」 姚婧婧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镇定而平静。 「可是为什么我吃了这么多药都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你闻闻这味道，连我自己都想吐！」 姚婧婧非常耐心的解释道：「狐臭虽然是种小病，但却极易复发，你患病的程度的确比一般人要严重很多，再加上没有对症的治疗和正确的生活习惯，所以才久拖而不愈。」 陆倚梦的眼睛瞪的老大，显然这么长时间根本没有人认认真真的向她解释过她的病情。 「那我该怎么办？」 「想治病就得配合我，你做的到吗？」 明明是一个比她还要瘦小的丫头，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陆倚梦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姚婧婧笑了笑，伸手把她从床上扶了起来。 「把手给我！」 「干嘛？」 「把脉。」 「你真的会看病啊？」陆倚梦惊叹道。 姚婧婧眼睛一黑，闹了半天这小丫头还是不相信自己能够治好她。 她也懒得多说，扯过她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开始切脉。 「你的病是由湿热内积，阴虚火旺导致气血不和，反复受湿热之邪毒而郁结于肌肤之中而发，我给你开两幅方子，一副内服，一副外洗，两者结合，三日之内必可见效！」 姚婧婧诊完脉便把里长夫妇叫了上来，将方子给了他们。 「我毕竟年幼，这方子你们可以找一个坐堂的大夫先把把关，确认无碍了即可抓药。」 里长点了点头，吩咐家中的奴仆赶紧去镇上抓药。 「把这些焚香全部都浇灭，搬到院子里去！」 姚婧婧只在屋子里呆了这一会儿，就被熏的脑袋仁都疼，也不知这个陆姑娘整天如何忍受得了。 陆倚梦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阻止道：「不行！」 「你想用这些粉香来掩盖你身上的味道，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更何况这些香料每一种的用途都不同，有一些还带有一定的毒性，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点了一屋子，对你的身体只会有害无益。」 里长夫人听说这些香有毒吓得连忙吩咐丫鬟把那些香炉都搬了出去。 没有了浓重的香料味，陆倚梦显得更加不自在，总想把身子往人后钻。 「如果你真喜欢那些香味儿，就多摆些鲜花鲜果在屋子里头，还能提神醒脑。」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在屋子里四处检查。 「把窗户打开，保持通风，这床上的被褥也该换了，这个季节可以铺上凉席，免得积汗。还有你身上的衣服，你是真不觉得热吗？」 陆倚梦有些不好意思，每年一入春她就开始头痛，天气越热她身上那难闻的味道就越明显，她就只能尽可能的多穿几件，好像这样这些味道就能禁锢在她的身体里。 「你不怕被我熏着吗？」 姚婧婧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的回答：「不怕，因为我比较能够憋气！」 「噗嗤！」陆倚梦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这让站在一旁的里长夫妇感到无比的欣慰。 等到下人把药抓回来，姚婧婧亲自熬了喂陆倚梦喝下，还用药水给她泡了一个澡，之后换上清爽的衣衫。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陆倚梦果真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变淡了一点。 女儿高兴，里长夫妇更加高兴，便张罗着留姚婧婧在家里吃晚饭。 姚婧婧也不客气，折腾了一天肚子的确饿了，她这个时候回去肯定是没有饭吃的。 里长夫妻俩为了表示对姚婧婧的感谢，特意安排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各种鸡鸭鱼肉，干果点心摆满了一桌子，他们家里有专门的厨娘，做出来的饭菜是色香味俱全。 美食当前，再加上三人不停的为她夹菜盛饭，不一会儿姚婧婧就吃了一个肚儿圆。 席上里长把姚婧婧险被卖掉的遭遇告诉了妻子和女儿，她们都为此气愤不已。 「你干脆别回去了，先在我们家里住几天，免得你奶奶和你大伯又要找你麻烦！」陆倚梦拉着她的手不停的劝说。 只是半天的功夫，陆倚梦已经把姚婧婧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这些年陪伴她的除了父母就是几个丫鬟，她太渴望有一个年龄相仿的闺中密友。 里长夫人也帮着女儿留人：「是啊，你就在咱们家住几天，也好替梦儿多诊治诊治，如果你真能把她的病给治好，伯母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姚婧婧有些犹豫，此刻她的确不想回到那个满地鸡毛的家，可她又有些担心，如果有姚子儒真有什么好歹，姚老太太绝对不会放过她的爹娘。 第35章 里长好像看出了她的顾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姚姑娘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派人去告诉你的家人说我留你在这里住两天，顺便帮你打听打听你大哥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姚婧婧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这个里陆老爷看似五大三粗，但心思却很细腻，从他对妻子对女儿的态度可以断定，他是这个时代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吃完晚饭，里长夫人开始为姚婧婧安排房间。 「客房的条件比较简陋，姚姑娘，我看你就住我大女儿出嫁之前住的房间吧！那里我每天都安排人打扫，非常干净。」 陆倚梦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但最终却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看陆小姐的房间挺大的，如果她不嫌弃我可以和他一起住。」 姚婧婧的话音刚落，陆倚梦高兴的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和我住一个房间？」 姚婧婧点了点头，其实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一个人住，有个人在她身边他肯定睡不着觉。 但她已经发现这个陆小姐有一定的心理问题，她既然已经答应帮忙诊病，那索性就好人做到底吧。 天气太热，吃顿饭又是一身汗，姚婧婧又让丫鬟煮了一大桶药水给陆倚梦泡澡。 药水的味道不太好闻，但陆倚梦却一点也不抗拒，恨不得一直呆在里面不起来。 姚婧婧也洗了一个澡，之后换上了里长夫人为她准备的衣服，这件衣服虽然不是全新的，但样式很好，摸起来也很舒服，她穿起来非常合身。 这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穿的最好的一件衣服了，虽然姚二妮的皮肤很粗糙，但她每天还是能感觉到身上那些打满补丁的土麻布硌的肉疼。 看到姚婧婧这身打扮，陆倚梦眼中一亮。 「婧婧，你今年多大？」 自从刚才姚婧婧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之后，陆倚梦便「婧婧」「婧婧」的叫个不停。 「十二。」每当想起现在的年纪，姚婧婧就觉得自己像天山童姥。 「我比你大一岁，今年已经13了，你这身衣服还是我十岁那年做的呢，你真的是太瘦了！」 姚婧婧对自己的身材也很不满意，可依照现在的伙食标准，想要改变怕是不可能了。 「婧婧，你这给人治病的本事是从哪里学的？」陆倚梦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跟一个土郎中学的，说了你也不认识。」 姚婧婧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她的眼睛早已被陆倚梦房里那满满两面墙的藏书给吸引。 「这些书都是你读的？」 「是啊！」 陆倚梦一扫之前的消极与自卑，用傲然的语气向姚婧婧介绍。 「我从五岁就开始识字读书，这些年我也不敢出去玩，就每天呆在房里与这些书籍做伴。你别小看这些书，都是我让我爹从各地的书局里淘来的，有很多都是孤本呢！」 姚婧婧忍不住打趣道：「你打算要去考秀才？」 陆倚梦撅了撅嘴：「如果女子也可以参加科考，别说是秀才了，就是那些金榜题名的状元也未必考得过我！」 姚婧婧脸上憋着笑，伸出大拇指赞道：「陆小姐好志气！」 姚婧婧一本本的看过去，突然在书架的最角落发现了几本宝贝。 「你还看医书？」 「呵呵。」陆倚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这病总是不好，之前我觉得是给我看病的那些大夫太无用，便想着自己看看医书给自己开方。可这些东西实在是太晦涩难懂，我只看了几页就丢在那里。」 姚婧婧拿起这几本书翻了翻，发现这书上记载的病例和用药还真是有些神奇，有一些连她都没有听说过。 「这些书放在我这里也没用，如果你想要，就都送给你吧！」 姚婧婧欣喜的问道：「真的？」 陆倚梦眼珠子转了转，回答道：「嗯，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看我都叫你婧婧了，你却总是一口一个陆小姐，听着多别扭，要不你就叫我倚梦吧，或者和我爹娘一样叫我梦儿，怎么样？」陆倚梦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姚婧婧突然觉得这个姑娘很可爱，虽然她一个30岁的老女人和一个小丫头交朋友看起来有些傻，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婧婧，你真的愿意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娘，从来没和别人一起睡过，以前我大姐还没出嫁时，我想和她一起睡，但她却嫌弃我身上的味道不愿意让我靠近她。」 陆倚梦每次回说起从前的事时语气都有些沮丧，看来这个病的确给她留下了不少创伤。 「我是大夫，你是病人，别说这点味道，就算你尿床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好了， 你坐到椅子上把手举过头顶，我给你按摩一下。」 「按摩？也能治我这病吗？」陆倚梦有些狐疑。 「当然，腋窝下有一处极泉穴，穴下的淋巴结和淋巴管非常丰富，皮肤汗腺发达，常按此处可以缓解异味产生。」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动手替她按摩，可刚一碰到她，陆倚梦便开始「咯咯」的笑个不停，身子也七扭八扭坐不安稳。 「坐好，你到底想不想治病了？」 「不是，太痒了，你这哪是治病？分明是在挠我痒痒，不信我来给你按摩按摩试试。」 陆倚梦一边笑一边扑向姚婧婧，两个小姑娘顿时闹做一团，都说小姑娘交朋友很简单，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下，她们之间的友谊也在生根发芽。 两人闹也闹够了，笑也笑够了，正准备睡觉，里长带着夫人走了进来。 第36章 里长夫人将手中的果盘放在桌子上，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你们两个玩的还挺开心的，老远都听到你们的笑声。」 「娘，我们正准备睡的，您和爹是不是怕我欺负婧婧，所以才赶过来看看呀？你们放心，我们好着呢！」 陆倚梦一边说一边用勺子挖了一大块甜瓜塞到姚婧婧嘴里。 里长笑着说：「我们家梦儿这么乖巧懂事，怎么会欺负客人呢？我们是来告诉姚姑娘，她家里的事已经妥当了，让她不用担心。」 姚婧婧有些惊讶：「哦？到底怎么回事？」 「姚老大筹到了钱，已经把你大哥姚子儒赎回来了，就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已经回来养着了。」 「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一百两对于姚家来说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姚老大竟然有本事在短短半天之内就全部凑齐，的确让人不敢相信。 里长想了想说：「好像是说你们家在镇上有一个有钱的亲戚，姚老大去他们那里借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有钱的亲戚？还愿意随随便便家一百两？姚家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亲戚？ 「那就一定是孙家了！」 「你说什么？」陆倚梦睁着大眼睛仔细的听着，她现在对姚婧婧的任何事都充满好奇。 「没什么，谢谢里长大人，让您跟着费心了。」 「谢什么，只要家里没事就好，你安心睡吧！我们走了。」 里长说完拉着夫人回自己房间了。 姚婧婧和陆倚梦也熄了灯上床睡觉，可在床上躺了半天两人都没有什么困意，陆倚梦便吵着让姚婧婧给她讲故事。 姚婧婧被闹的没脾气了，便开始给她讲小猪佩琪的故事，她讲的很无聊，陆倚梦却听得很带劲儿，直到下半夜两人才渐渐合上眼。 第二天一早，姚婧婧生无可恋的看着四仰八叉占据着一整张床的陆倚梦，耳边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她很后悔自己昨天主动跳进这个陷阱，看来陆倚梦对她的大姐有许多的误会，至少不愿意和她一起睡觉绝对不是因为她身上的味道。 等她一切收拾妥当，这位陆小姐才睡眼惺忪的起了床。 「婧婧，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姚婧婧翻了个白眼，大姐，我明明是被你踹下来的好吗？ 「你是不是饿了？你等等我，我洗把脸，咱们就去吃早饭。」 等两人来到前厅时，只有里长夫人在笑盈盈的等着她们，里长一大早就去处理村上的事情。 「梦儿，看来姚姑娘给你开的方子真的很管用，你身上的味道小了许多呢！」 「真的吗，娘，你没有骗我？」这话让陆倚梦开心不已。 「当然是真的了，你自己没有感觉到吗？」 「我也觉得好了很多，但是我不敢相信，我怕一觉醒来又变回从前的样子。」 陆倚梦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姚婧婧。 姚婧婧一口气吃了两个大肉包，才抽空对着陆雨梦摇摇头。 「不会的，只要你坚持用我给你配的药水沐浴，勤换衣物，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你身上的味道会越来越淡的！」 「太好了！」 姚婧婧的话就像给陆倚梦吃了一颗定心丸，她高兴的一下子扑了上来，在姚婧婧的脸上亲了一口。 「你这个疯丫头在干什么？别把人家姚姑娘给吓着了！」 里长夫人连忙把自己的闺女拉开，一脸抱歉的冲着姚婧婧笑笑。 姚婧婧倒是无所谓，与昨天晚上流了她满身的口水相比，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吃完了早饭两人又回到房里，姚婧婧正准备好好研究一下昨日那几本医书，陆倚梦却从柜中取出一个大大的针线篓子放到她面前。 姚婧婧有些莫名其妙的问：「干什么？」 「绣花啊！你看看这些都是我绣的，你觉得好看吗？」 姚婧婧伸手翻了翻，这只竹篓子里装了不少还没有绣完的手帕，肚兜，鞋面等，都是小姑娘的玩意儿。 「不错，很漂亮！」 姚婧婧很真诚的夸赞道，事实上这里的女人个个都是了不起的绣娘，就连最爱偷懒的大妮也有事没事儿捧着一根绣花针在穿针走线。 陆倚梦撅着小嘴说：「我也觉得我自己绣的不错，可是娘总说我做的不如大姐，以后去了婆家会被嫌弃的」 什么鬼？绣的这么好还要被嫌弃，那像她这样的岂不是要被打死？ 「婧婧，你陪我一起绣吧！」 陆倚梦一边说一边把一个绣框塞到她的手里。 姚婧婧一下子傻眼了：「我不会。」 「别开玩笑了，哪有女孩子不会绣花的，你放心就算你绣的不好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我真的不会。」 姚婧婧感觉自己捏着针的手指无比僵硬，完全没有旁人行云流水的美感。 陆倚梦有些错愕：「你真的不会啊，难道你娘没有教过你吗？」 「教过，可是我太笨，根本就学不会。」 姚婧婧废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一根丝线穿到针眼里。 陆倚梦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样子有些想笑。 「我看不是你学不会，而是你根本就没有用心学，婧婧，我娘说了我们女孩子光会读书写字根本就没用，还是要学学这些女人该做的事情，否则没有那个男人敢要。」 「哦？那你说说什么是女人应该做的事情？」 陆倚梦不假思索的回答：「女人该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伺候公婆，然后等到儿孙满堂的那一天，任务就完成了！」 第37章 姚婧婧又接着问道：「这是你想要过的生活吗？」 陆倚梦点点头：「当然，每个女子不都是这样过的吗？有什么问题吗？」 姚婧婧沉默了一下，扬起嘴角笑了笑。 「没有，很好。既然如此，为了以后我能嫁出去，你就教我绣花吧！」 「好啊！」 陆倚梦兴致高昂的叫道：「你想要学绣什么呢？」 「嗯，咱们先绣个围嘴吧，给小宝宝带的那种。」 就这样经过了一上午的时间，弄坏了七八上十块花布，姚婧婧的手指也被扎成了筛子，一条勉强达到及格线的围嘴终于做好了。 下午的时候，姚婧婧想要出门去转一转，陆倚梦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和她一起去。 她们爬到了后山的一座山坡上，这里视野很好，整个村庄的情景都尽收眼底。 陆倚梦指着一大块平坦开阔的向日葵花田告诉姚婧婧：「这些向日葵都是我们家的，每年果子成熟了，爹爹就会把它们运到临安城里去卖，比种粮食值钱多了。」 「这块地至少有上百亩吧，你们家也算是个地主了。」姚婧婧看得出这一块良田。 陆倚梦一脸得意的说：「这算什么？我告诉你吧，整个清平村一大半的土地都属于我们家，我爷爷的爷爷是一位开国将军，当年他告老还乡时，皇帝赐给了他许多金银财宝，他把它们全部都换成土地分给了子孙后代，这样即使子孙们没什么大出息，至少也不会饿肚子。」 姚婧婧惊叹道：「我的天，怪不得你爹能当里长，这整个村子就相当于你们家的后花园啊？那我们家种的地也是从你们家租来的吗？」 「也许吧，不过和别人相比，我爹要的租金已经算很少了！」 陆倚梦生怕姚婧婧有所误会，急忙解释道。 「你放心，我可没有仇富心理，只不过你爹拥有这么多资源，以后有机会我可以找他当我的合伙人。」 陆倚梦一头雾水的问：「合伙人？什么叫做合伙人？」 「以后你自然就明白了，现在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麻烦你让你身后的那位小姐姐告诉我汤家在哪里？」 陆倚梦的贴身丫鬟也是本村的人，对村子里的情况非常熟悉。 「不远了，翻过这座山头就能看见。姚姑娘，你是要去看你五婶吗？」 姚婧婧有些惊讶：「这你也知道？」 「那是，姚老太太逼走坐月子的儿媳妇，这件事如今是村里最热门的谈资，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姚婧婧有些黑线，看来无论什么时候，讨论别人家的八卦都是人们最热衷的消遣方式。 眼看就快到汤家大门口了，陆倚梦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婧婧，我感觉出了汗身上的气味又变重了。不行，我要赶紧回去洗个澡，你自己先进去吧，一会儿我派人来接你。」 陆倚梦说完这话就着急忙慌的带着丫鬟转身往回跑。 姚婧婧摇了摇头，只能自己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汤家也是清平村排的上名的富裕户，汤家的宅子虽然没有里长家的看起来有气势，但也足够宽敞。 她家的大门是开着的，姚婧婧伸头进去瞅了瞅，院子被收拾的干净而整齐，却没见一个人影。 「有人在家吗？」姚婧婧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谁啊！」 很快一个非常悦耳的女声就从正房旁边的一间小厨房里传来，紧接着汤家大嫂穿着一件围裙从里面走了出来。 姚婧婧连忙喊道：「大舅母，是我啊！」 「咦，二妮，你怎么来了？」 汤家大嫂看到她非常惊讶，连忙迎了过来。 「你是来看你婶子的吧！她在房里哄孩子呢，我领你过去。」 汤家大嫂一边说一边亲热的拉着姚婧婧的手往里走。 汤玉娥回娘家住的依然是她以前的闺房，看到姚婧婧进来，她又惊又喜。 「二妮，你怎么来了？是你一个人来的吗？」 姚婧婧眨着眼笑道：「五婶还想要谁来呢？有一个人倒是想来的紧，可就怕你不愿意见他。」 汤玉娥一跺脚，假装嗔怒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打趣起我来了，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汤家大嫂也跟着笑道：「玉娥妹妹这是明知故问，不过姚五郎竟然找这么个小人儿来当说客，也实在是有趣的紧。二妮，你先和你五婶说话，我去给你弄点茶点来。」 待汤家大嫂走后，汤玉娥实在憋不住，急忙问道：「真是你五叔让你来的？」 姚婧婧点了点头：「他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在生气？要是你的气消了，他就来接你和小静姝回家。」 汤玉娥黑着脸哼了一声：「你回去告诉他，我这气永远都消不了，他这辈子都别想见她的闺女！」 姚婧婧坐在汤玉娥身边苦口婆心地说：「五婶，想必你也知道，五叔天天都蹲在你家对面的山坡上等着你回心转意。其实他对你的心思你比谁都清楚，只是我奶奶和大伯他们，哎，的确是让你受委屈了。」 汤玉娥的眼眶有些发红，那天晚上她被姚老太太逼得没办法，再加上之前积攒的一肚子冤枉气，她一怒之下便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这些天她心里也不好过，她知道这些事并不能怪姚五郎。在他们成亲之前她就很清楚姚家的情况，她以为自己能够应对。 可有了孩子以后她才发现，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像一根根压死骆驼的稻草，总有一天会把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消磨殆尽。 汤玉娥摸了摸姚婧婧的小脸心疼的说：「也别光说我了，二妮，我听说这些天家里又发生了很多事，你还差点被卖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8章 姚婧婧摇摇头：「哎，别提了，咱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还是想办法分家吧，否则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汤玉娥叹一口气：「要是有这么容易就好了，我刚嫁过来那会儿就和你五叔说过这件事，结果差点没被你奶奶的唾沫星子给淹死。我看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同意分家的。」 「那也不一定，事在人为。五婶，我知道你舍不得五叔，那就赶紧回去咱们一起好好谋划谋划，小静姝一天一天的长大了，你应该不想让她像我这么悲催吧！」 姚婧婧话音刚落，原本在摇床里睡的呼哧呼哧的小静姝突然大哭起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你看看小静姝也觉得我说的有理呢！」 姚婧婧起身把她抱了起来，几日不见这个小家伙的变化还真大，皮肤变白了，脸也长开了，已经可以看出是个小美人胚子。 姚婧婧从荷包里掏出她折腾了一上午的成果，在小静姝面前比划着。 「看看姐姐给你做的，是不是很漂亮啊？」 「哦？」 汤玉娥很感兴趣的把她手中的围嘴接了过去，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最后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汤家大嫂端着一壶茶和几碟点心走了进来，好奇的问道：「玉娥妹妹，什么事让你高兴成这样？」 「大嫂你来的正好，给你看看我们家二妮绣的宝贝，哎呀妈呀，真是笑死我了！」 汤玉娥把姚婧婧绣的那个围嘴塞到汤家大嫂的手里，汤家大嫂看了两眼表情也有些奇怪，明显是在用劲憋着笑。 「二妮，你跟大舅母说说，你这绣的是个什么东西啊？」 「龙啊，咱们小静姝不是属龙的吗？」 姚婧婧瞪大眼睛，一脸的无辜。 「哈哈哈……」汤玉娥笑得前仰后合。 「二妮啊二妮，你还好意思说这是龙，我看前面泥塘里的泥鳅看着都比你这个气派。你说你娘那一手的好针线，怎么把你教成这样？」 姚婧婧一把把围嘴抢了过来，哼了一声自顾自的给小静姝挂到脖子上。 「你们嫌弃，小静姝可不嫌弃，你看她笑得多开心啊，赶明儿有空姐姐在给你绣个兜兜，保证让你变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大萌娃！」 经过今天一上午的实践，姚婧婧还真从绣花中找到了一点乐趣，至少能让人心无杂念，保持平静。 汤大嫂子笑了一会儿又出去忙活了，汤玉娥从屉子里拿出了一个荷包递给姚婧婧。 「绣花就算了，有空你可以多画几张画，你之前画的那几张首饰图被我大哥带到临安城里卖了不少钱呢！」 「真的？」 姚婧婧手腕一抖，几粒碎银子就从荷包里掉了下来。 她眼睛一亮，忍不住感叹道：「这么多！」 汤玉娥也有些激动：「你总共画了三幅图，一副一两，总共三两银子。我大哥昨日拿回来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二妮，你可真是个天才，有了这个手艺，以后你再也不用受穷了？ 「我就是随手画着玩的，这事还多亏了你和致和舅舅，否则我哪有机会挣这么多钱。」 姚婧婧伸手拿起一粒碎银子塞到自己荷包里，把其他两粒往汤玉娥面前推了推。 「五婶，这些钱咱们三个一人一份，一会儿麻烦你帮我把它交给致和舅舅。」 汤玉娥连忙摆手：「这怎么行？我们两个大人怎么能占你一个小孩子的便宜，你赶紧收起来，回去交给你娘！」 姚婧婧坚持道：「五婶，你听我说，我虽然年纪小但最起码的规矩还是懂的，平日里请人往城里带个什么东西都要给车马费，致和舅舅为了把这些图卖出去肯定费了不少力气，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不管姚婧婧怎么说，汤玉娥依然强行把剩下的银子塞回她的手里。 「知道你是一个懂事的丫头，这些你都先拿着，等以后你发了大财再一并算账，到时你想不给都不行！」 姚婧婧拗不过她，只能把银子都收了。 「你致和舅舅过几日还要去城里，你抓紧时间多画几幅出来！」 姚婧婧点了点头，心里开始谋划着要画些什么样式。 两人又说了许多知心话，眼看就快要到晚饭时间，汤家老太太也从外面回来了，张罗着要留她在家里吃饭。 姚婧婧不愿给他们添麻烦，正在极力推辞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来的正是陆倚梦的贴身丫鬟小青。 小青给众人行了一个礼，便急急忙忙的走到姚婧婧面前。 「姚姑娘忙完了没有？小姐在家里吵着闹着要你赶紧回去呢！」 原来陆倚梦回家泡完澡之后，听家里的丫鬟说姚婧婧和她的五婶感情非常好，生怕她留在这里不回自己家了，便在家里大发脾气，里长夫人没办法只好让人来汤家询问。 汤玉娥很是惊讶，拉过姚婧婧小声问：「你怎么会认识陆小姐？听村里人说她脾气很古怪，有没有欺负你啊？」 姚婧婧摇摇头解释道：「没有，五婶，其实陆小姐很可爱，那个围嘴还是她教我绣的呢。」 汤家老太太看小青心急如焚的样子便转头对着姚婧婧笑笑。 「既然陆小姐急着找你，那我也就不留你了，二妮，以后有时间常来家里玩，婆婆是打心眼里喜欢你这个丫头呢！」 姚婧婧谢过众人，便带着小青一起回了里长家。 她刚一进屋陆倚梦就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抱住他的胳膊，非常夸张的大叫。 「婧婧，你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姚婧婧很是无语，大姐，咱们才刚刚分开不到两个时辰好吗？ 第39章 陆倚梦也不管她的反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婧婧，你回来的真是时候，爹爹弄了好吃的，咱们今晚都有口福了！」 「哦？」 说到美食姚婧婧顿时来了兴趣，她跟着陆倚梦来到后院一座凉亭。此时太阳已下山，一阵阵小风吹过显得格外凉爽。 亭子里有一张石桌，上面摆满了瓜果点心，但却不见什么菜肴。姚婧婧正觉得奇怪，却突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烤肉的香气。 陆倚梦笑着拍手道：「快看，他们来了。」 姚婧婧一转头，便看着里长夫妇和几个下人抬着一个大大的烤架走了过来，烤架上是一块被烤的金黄焦脆的不明物体。 「这是什么？」 闻着那醉人的香气，姚婧婧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里长大人哈哈一笑：「今天村里的猎户在山上打了一头野鹿，我就花钱把买下它，拿回来给大家解解馋！」 里长一边说一边用一把尖刀把铁架子上的鹿肉都切成小块儿，分到众人的盘里。 陆倚梦最喜欢吃这些野味，此刻早已等不及了，伸手抓了一块鹿腿上的肉，就要往嘴里塞。 「等等！」姚婧婧大叫一声。 陆倚梦张着大嘴，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鹿肉性温，属于纯阳之物，再加上葱，蒜，辣椒等刺激性的食物中含有一定的硫，被人体吸收后都会产生异味。所以这道菜非常不适合你。」 姚婧婧说完把那块肉从陆倚梦手中夺了过来，一口塞到自己的嘴里。 姚婧婧以前从未吃过鹿肉，此时一尝之下才觉得肉质细嫩，果然十分鲜美。 「嗯，好吃！」 姚婧婧一块吃完，也用不着别人招呼，径自端起盘子大快朵颐起来。 陆倚梦仿佛石化了一般，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里长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这个小刺猬一般，见谁扎谁的小女儿也有被别人吃的死死的时候。 里长夫人对女儿的状况深表同情，她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只大碗递到她面前。 「没关系，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晚餐，是姚姑娘教我做的蔬菜沙拉！」 陆倚梦低头看了看碗里那缺油少盐的黄瓜，玉米，菠菜叶，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我要吃肉！」 这顿晚餐姚婧婧吃的很满意，她本着人道主义原则，最后还是分给了陆倚梦手指大小的一块肉，气的陆小姐直接把它丢到池塘里喂了鱼。 接下来的两天，姚婧婧除了替陆倚梦配药，煎药，其他的时间都呆在房里画首饰图。 陆倚梦看到她如此炉火纯青的画技自然是惊叹连连。 「婧婧，你身上还隐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本领？我真的是越来越崇拜你了！」 姚婧婧淡淡一笑，这两天她过的很自在，至少在陆倚梦面前她不用总想着掩饰自己。 「婧婧，我外祖家有一个表姐，她是临安城里有名的才女，她画的仕女图堪称一绝。不知你们两个相比谁会更胜一筹？」 「比什么？我可不会画什么仕女图！」 姚婧婧以前主要学的是素描，水彩画也换过一些，但对于中国古代的这种水墨画却很不擅长。 「婧婧，你去过临安城吗？」 姚婧婧摇了摇头，她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长乐镇，临安城离这里就算是坐马车也要一整天的路程。 陆倚梦一下子来了兴致，开始滔滔不绝的为姚婧婧介绍起来。 「我外祖家就住在临安城，我大哥也在临安城里经商，记得小时候我跟我娘去过一次。临安城很大，好玩的东西很多，要不是怕那些表姊妹们笑话我，我还真想每年都去住一段时间呢！」 姚婧婧一边听陆倚梦说话一边将画好的图包好，请小青帮忙送到汤家。 「等你病好了，就不用怕她们笑话，到时候你想去就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是的呢！」陆倚梦一想到这里就很雀跃。 「婧婧，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去，临安城里有许多好吃的，什么梅花香饼，翡翠虾饺，挂炉山鸡等等一大堆，数都数不尽，咱们挨个去吃一遍！」 姚婧婧简直哭笑不得，看来我们的陆小姐已经把她的脾性摸得很清楚，知道用美食来诱惑她。 一转眼，姚婧婧已经在里长家里住了四天，陆倚梦的病情也得到了控制，身上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异味。 这一天吃过早饭，她就和里长一家告别，准备回到姚家去。 陆倚梦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撅着嘴嘟囔道：「你就不能不回去吗？」 里长夫妇其实也很不想让姚婧婧走，这几天有她的陪伴，女儿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活泼又开朗，脾气也小了许多。 可是他们知道姚婧婧毕竟是姚家的姑娘，就算他们再不舍，也早晚都得回到自己家中。 里长夫人搂着自己的女儿劝导：「好了，婧婧和咱们住在一个村里，以后可以经常请她来咱们家里，你要是想她了也可以去找她玩啊。」 「姚姑娘，真的是非常感谢你治好了梦儿的病，我准备了一点诊金聊表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 里长说完就让一名下人从他的房间里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 姚婧婧有些好奇的打开了匣子，里面竟然整整齐齐的摆了两排银锭子，每一锭都有二十两，加起来足足有二百两两银子！ 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两，姚婧婧眼睛有些发直。她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把匣子推了回去。 里长以为她嫌少，连忙开口道：「若姚姑娘有什么别的要求尽管提，我一定想办法满足。」 「不！」 姚婧婧摇了摇头，决定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里长大人，我们家的情况您是知道的，这些银子我拿回去肯定会被我大哥拿去挥霍，说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第40章 里长忍不住感叹道：「哎，你大哥真的是，竟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真是枉为读书人！你们这一大家子真是被他拖累的不轻啊！」 姚婧婧露出一丝苦笑：「没办法，谁让他是长孙，还会讨我奶奶的欢心。」 里长想了一下提议道：「这样吧，这些钱我先替你保管着，你要用时随时到我这里来取。」 姚婧婧试探的问道：「里长大人，您家的地卖吗？」 里长一愣：「什么？你想买地？」 姚婧婧点点头：「对。」 里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手里的这些土地全部都是他从父亲手里继承过来的，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卖过一分，并且他早已打算以后把它全都留给他的儿子。 这算是陆家的一个传统。 可如今姚婧婧算是他女儿的救命恩人，她开口的事情让他实在无法拒绝。 「你想要哪的地？」 最后里长还是咬咬牙答应了，索性也就一二十亩地，跟他拥有的相比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姚婧婧心中一喜，赶紧回答道：「就是南边的那一块，您给我划出十亩来就可以了。」 里长竖起大拇指夸道：「姚姑娘可真有眼光，那一块地可是村里最肥沃的地，靠着小河，阳光也充足。每年有不少人抢着要租呢！」 姚婧婧连忙行了一礼：「多谢里长大人割爱！您放心，我肯定会物尽其用，不会糟蹋了这块良田。」 里长很爽快的说：「你什么时候要？我把地契给你准备好。」 「不用着急，需要时我自然会来取。」 有了这么一块梦寐寐以求的土地，姚婧婧也不再算是赤贫了，她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刚走进姚家大门，就看见朱氏母女蹲在院子里洗衣服。 两人原本黑着脸不知道在争论什么，看见姚婧婧进来便立马转过枪头，一致对外。 朱氏站起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哟，这不是咱们家二妮吗？你不是攀上里长那棵大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姚大妮翻了个白眼，故意将盆中的脏水往姚婧婧脚下一泼。 「那还用说，肯定是被人家赶出来了呗！为了不被卖掉就敢吹牛说自己会治病，你还真是会抖机灵！」 朱氏斜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番：「啧啧，看你这身打扮，里长家那么有钱，你怎么连身新衣服都没混到？看来好像不太讨人喜欢啊！」 姚婧婧懒得跟她们两个废话，径直朝自己屋里走去。 「别以为去里长家住了几天就了不得了，见到长辈连招呼都不打，我看你是欠收拾！」 大妮一下子拦在姚婧婧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姚婧婧冷着脸问道：「你干什么？」 「你手上的这个玉镯还挺好看，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陆小姐送的。」 「放屁，肯定是你自己偷拿的，我要告诉我爹，一定要让里长惩罚你！」 大妮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将玉镯从她的胳膊上撸下来。 姚婧婧皱了皱眉毛，这个姚大妮，段位越来越低级，竟然开始明抢了！ 趁着姚大妮扯她胳膊的空档，姚婧婧猛得把拳头往前一送，一拳砸在了姚大妮的鼻子上。 「哎呦！」 姚大妮瞬间发出一声惨叫，捂着受伤的鼻子跌坐在地上。 「我说过，别惹我！」 姚婧婧无视朱氏母女的谩骂，转身转备回自己房间。 「站住！」 姚婧婧感到一阵头痛，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却如幽灵一般无处不在。 几天不见，姚老太太好像苍老了许多，但骂人的气势还在。 「你这个忤逆畜牲，你还敢回来！」 姚大妮眼见靠山来了，立马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奶奶，二妮她要打死我！」 姚老太太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朱氏抢着回答：「娘，二妮一回来就横冲直撞的，大妮多问了两句，她竟然抡起拳头就要打人。您看看大妮的脸，这要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啊！」 姚老太太听了朱氏的话，脸上更加乌云密布。 「你还真是长本事了，连你的大姐都敢打，再过几天是不是要登鼻子上脸爬到我头上！」 贺颖原本在厨房里干活，听到外边的动静不太对，连忙跑出来看看。 「这又是怎么了？二妮，你回来了！」 这几日贺颖日夜都在替姚婧婧担心，生怕她会出什么纰漏，此刻见到女儿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简直开心极了。 「娘！」 姚婧婧连忙跑上前抱住贺颖的腰，虽然早已从里长那里知道姚家的危机已经解除，但她还是害怕姚老太太会找贺颖泄愤。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出同一个问题，贺颖摸了摸姚婧婧的头感觉很是心疼。 「傻孩子，娘能有什么事。你这几天在里长家过的好吗？陆小姐的病你真的能治吗？」 「我呸！你还真以为这个小傻子能给人治病？要不是里长那天突然跑来，她哪还有机会在这里瞎蹦哒！」 这话说得可谓是有些阴毒了。贺颖心中原本就有怨气，此时便忍不住为女儿抱不平。 「娘，你就那么想把自己的孙女卖到那种地方吗？」 姚老太太眼见这个闷葫芦一般的儿媳妇竟然敢质问自己，不由得恼羞成怒，立刻便要做筏子拿捏她。 姚婧婧见状连忙甩开母亲的手，走上前去。 「奶奶，在里长家的时候，里长夫人送了我一只玉镯，我本来想拿回来孝敬您。可刚一进门，大姐就要上来抢，结果不小心就摔了一跤，我真的没有打她。」 第41章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把手腕上的镯子退了下来，双手奉上，递给了姚老太太。 姚老太太没想到姚婧婧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拿着镯子仔细看了一下。虽然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但既然是里长夫人送的，想必应该值点钱。 拿人手短，姚老太太心里即使再对她们母女不满，此刻也不好做的太过。 姚老太太盯着她肩上背着的包裹酸里酸气的说道：「里长夫人怎得如此小气，只给了你这么一个镯子？」 姚婧婧没有回话，只是取下肩上的包裹打开摊在地上。 里面除了换洗的衣物，就只有陆倚梦送给她的那两本医书。 「赶紧去干活，再敢磨洋工，中午就都不准吃饭！」 姚老太太细细的看了一遍，的确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皱着眉没好气的冲众人吼了一句，扭身回了自己房间。 顾不上去理朱氏母女俩仇视的目光，贺颖也急匆匆的拉着姚婧婧走了。 「我的乖女儿，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几天要不是你奶奶看的紧，我早就跑到里长家去看你了。不过你爹说，里长是个善人，肯定不会为难你这个小丫头。」 贺颖搂着自己的闺女亲了又亲。 「好了，娘！」 姚婧婧虽然很享受有亲娘疼爱的感觉，但贺颖的表现实在太夸张，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里长一家人都对我很好，我这几天又不用干活，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别提有多潇洒了。」 「真的？那那个陆小姐到底得了什么病？里长怎么会来找你给她治，娘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这事儿！」 姚婧婧早已想好了说辞，虽然她并不想对贺颖说谎，但若让贺颖知道她真正的女儿已经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具躯壳，那她肯定会悲痛欲绝。 「之前我在山上拜了一名郎中为师父，他不仅教我采药，也教了我一些看病的方子，这事儿不知怎么就被刘大仙人给知道了。里长那时把他逼急了，他没办法就把我给抬出来，死马当活马医嘛！」 「啊？」贺颖听得心里一惊。 「那你一去不就露馅了，里长大人没有生气吗？」 姚婧婧摇摇头，一脸的得意。 「其实陆小姐得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病。我按照之前师父教给我的随便给他开了个方子，就治得七七八八了。娘，我发现给人看病这活儿还真适合我，以后我就当个郎中得了！」 「瞎说！」 贺颖虽然很惊喜闺女真的把陆小姐的病治好了，但是当郎中不仅需要抛头露面，还经常要与病人有一些肌肤接触，实在不适合女子来做。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除了宫廷之内会专门培养一些女医来替妃子和公主们做一些事关隐私的治疗，其他地方基本上没有女人从事大夫这个职业。 「不过这次还真多亏了你那个师父，他到底是哪里人？改天你带我和你爹一起去拜见一下，咱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我师傅可不是一般人，他立志要走遍华夏，寻找更多能治病救人的药草。所以他怎么可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现在连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贺颖瞪着眼睛感觉很可惜。 「啊，怎么会这样？你说他教会你这么多东西，咱们却连感谢的机会都没有，这可真是……」 「没关系，我师傅才不会在乎这些。他心怀天下，一辈子都在研究那些药草。如果我能够用他教给我的本事多治几个病人，才不浪费他教我一场！」 姚婧婧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心中掀起一股激荡。 贺颖原本想替闺女把衣服收起来，却一下子又看到那两本医书。 「之前听你五婶说你在学习认字，娘还不大相信，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 姚婧婧把那两本医书拿起来放到枕头底下，像宝贝一般藏好。 「我师父毕竟只教了我短短几天，要想真正学会给人看病可不得靠这些医书吗？娘，其实认字很简单的，之前致远舅舅送给我的那些认字书我都留着呢，等有空了我教您！」 「光教你娘可不行，爹也要学。」 母女俩正聊得欢，房门突然被打开。 姚老三穿着一件沾满泥土的无袖粗麻短衫走了进来，贺颖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瞧你这一头汗，怎么弄得这么脏？」 姚老三一边擦汗，一边冲着妻子嘿嘿一笑。 「今日在苞谷地里拔草，就我和四弟两个人从早上干到现在，一刻也没闲着。」 贺颖皱着眉头说：「五弟整天往汤家跑就算了，二哥这几日不知为何也不上工。地里那么多活，光指望你和四弟怎么做得过来？干脆明日让大嫂在家里做饭，我去地里给你们帮帮忙。」 其实在村里，女人下地是常事。只是因为姚家男丁多，劳动力充足，所以姚老太太才允许几个媳妇呆在家里料理菜园子，做家务。 姚老三自然不肯：「我们俩赶紧一点便是了，哪能用得了你？」 「算了，你们兄弟的事我也懒得管。我去做午饭了，你自己洗把脸把衣服换了。」 贺颖说完急匆匆的赶去厨房。 姚婧婧不想和这个爹单独待在一起，便站起身准备去厨房给贺颖搭把手。 「二妮，你等等，爹有句话想跟你说。」 姚婧婧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姚老三，虽然那天他挺身相救的行为让自己对这个爹的印象有些改观。但一个人从小到大的习惯是很可怕的，她不敢奢望姚老三会因此全部改变。 「二妮，对不起！这几天你娘跟我说了很多，从小到大你就跟爹不亲近，我一直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爹和闺女都是这样相处的，其实是我自己根本就没有尽到一个当爹的责任。通过这次的事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你和你娘才是我最应该好好对待的人，以后我绝对不会再为了别的原因委屈你们，你能原谅爹吗？」 第42章 姚婧婧一下子惊呆了，从前她一直以为姚老三是一个木讷，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 在姚二妮的记忆里，他也从来没有对自己的闺女说过这么多话。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一个父亲能主动向女儿认错，这在任何时代都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你说的都是真的？」 姚老三点头如捣蒜：「二妮，我和你娘都觉得你长大了，比我们都有出息，以后咱们一家三口有什么事都听你的！」 「太好了！谢谢爹！」 姚婧婧雀跃之下扑上去给了姚老三一个大大的拥抱。 父女之间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姚老三有些害羞，但心里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幸福。 姚婧婧原本听贺颖说姚老二突然罢工，还觉得有些奇怪。但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她就看明白了。 姚子儒和妓女牡丹发生冲突的时候，自己也受了一些皮外伤。他怕此事被学堂的先生同窗知道，便编了个理由请了半个月的假，回到家里休养。 这次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不知是心存愧疚，还是怕家人责难，姚子儒除了刚回来时与大家打了一个照面，其他时间都躲在自己房里足不出户。 每每到了吃饭时间，朱氏便将饭菜给他端进房里。姚老太太虽然摆着一张臭脸，但也并没有出言阻止过。 可有一个人却对此耿耿于怀，那就是姚老二。 之前他的两个儿子年纪都还小。他也希望姚子儒能够考取功名，他们父子三人都能跟着沾光。所以对于姚老太太举全家之力供养姚子儒的行为，他也默认了。 可如今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姚子儒闹出了这么大的丑事，姚老二认为他压根儿就没有把心思放在念书上，根本就不可能带领姚家过上好日子。 既然如此，那他们肯定不能再养这只大蛀虫。 他的大儿子小龙今年已经八岁了，早已到了开蒙的年纪。要是换他去镇上念书，肯定比他那个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大哥靠谱的多。 姚老太太这几天本来就一肚子糟心事，姚老二还整天赖在家里给她添堵，让她简直不胜其烦。 「你在屋里挺了这几天尸还没挺够呢，地里一堆活不干，还有脸吃饭！」 姚老二却是一脸的不在乎：「我这算什么，咱们家有位少爷吃了这么多年的闲饭不说，还有钱去嫖女人。老三老四，你们明天也都别下地了，累死累活还不知为了谁？」 这几天一到吃饭的时候，姚老二就要含沙射影的指责姚子儒一番。姚老大因为理亏，只能忍了又忍，这回却实在忍不住了。 「老二，你到底有完没完？哪个年轻人不犯点错？你忘了你十五六岁的时候就翻墙头偷看邻居二婶子洗澡呢！」 这几天姚老大心情不好便将火都撒在自己媳妇身上，每晚都折磨她到半夜，朱氏心里也一直憋着气。眼看自己丈夫出声了，她也赶忙在一边帮腔。 「二弟，子儒那天不是已经给娘磕头认错了吗，你就不能给他一次悔过的机会？他只是被人骗去了一次，就被那个叫牡丹的贱货给缠住了。子儒少不经事，哪里是这些臭婊子的对手？」 姚老二呼噜呼噜喝了大半碗面疙瘩汤，把筷子一丢讥笑道：「二嫂，你可别这么说，子儒可是说过要把这个牡丹娶回家里来呢，啧啧，真是光宗耀祖啊！」 姚老太太黑着脸打断他：「你给我闭嘴，越说越不像话，以后谁也不准在我面前再提起这个人！」 姚老二正色道：「娘，您不让我提，我就不提。可是小龙上学的事您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姚老太太挥挥手：「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是我不让他去，而是咱们家根本就供不起两个人念书。」 姚老二脖子一梗，理直气壮的说：「那就让子儒回来，反正他也没心思念书，早点跟着我种地，把他这些年糟蹋的补回来！」 「放屁！」 姚老大一拍桌子怒道：「这个时候让他回来，那他这么多年的书不就白念了吗？我已经跟娘说过了，无论如何让他再坚持一年。我相信经过这次的事，子儒一定会奋发图强，功成名就，你们就等着跟着过好日子吧！」 姚老二毫不退让，指着姚老大的鼻子回道：「大哥，你就别再自己骗自己了，这一年又一年，啥时候是个头啊。眼看汤家那小子就要当县太爷了，咱们还整天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反正我不管，如果你们不同意让小龙去镇上念书，那我就一直在屋里躺着！」 说完姚老二就拍拍屁股起身回了屋。 姚老大有气没处撒，只能冲着自己母亲大叫：「娘，你可管管他呀，再这样下去，子儒念书的钱从哪里出！」 「别吵了！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怎么生出来你们这一群乌龟王八蛋，一个个都想把老娘逼死！」 姚老太太从来没有如此为难过，这么多年她对姚子儒寄予厚望，可这次的事的确让她非常失望，她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事事偏向大房。 其他小的几个都还好，对于这个二儿子她实在感到很头疼。 她不是没有想过换其他孙子去念书，但一来这么多年对大孙子的偏爱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二来姚子儒已经读了这么多年，要是换小龙去又要重新开始，那这么多年的花费就打了水漂。 她突然有些沮丧，如果姚老二再这么闹下去，唯一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那姚家的希望就彻彻底底的断了。 姚婧婧冷眼看着这一幕，一个念头突然从她脑子里闪过，也许这就是她等待多时的一个好机会。 吃过午饭，姚老三休息了一会儿又准备下地干活，却被闺女给拉到椅子上坐好。 接着姚婧婧又跑到厨房把贺颖也拉了回来，仔仔细细的把房门给关上。 第43章 看到女儿神神秘秘的样子，姚老三夫妻俩一头雾水。 「二妮，你这是干嘛呢？有什么事你快说，你四叔还在外头等着我一起下地呢。」 「不用着急，我已经打发他先去了。现在我们要召开第一次家庭会议，商讨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姚老三和妻子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事？」 「分家！」 姚老三眼睛珠子瞪的跟牛一般：「二妮，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一茬儿。你不知道，你五叔前阵子提起这事儿，你奶奶发了好大的脾气，把我们都臭骂了一顿。」 贺颖也叹了一口气：「是啊二妮，你奶奶不会同意的！」 姚婧婧站在两人面前一本正经说：「你们先别管这些，我只问你们两个想不想分家？」 眼见两人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姚婧婧只能开始点名提问。 「娘，你先说，现在这儿又没有别人，想说什么说什么！」 贺颖铰了半天衣角，最后看了一眼姚老三，心一横蹦出一个字。 「想！」 其实这么多年来，贺颖想要分家的愿望甚至比汤玉娥还要强烈。 但与汤玉娥不同，她没有一个给力的娘家做靠山。所以只能把一切都藏在心里，默默忍受一切不公与磨难。 「爹，该你表态了。」姚婧婧转头催促道。 「我……我没想过。」姚老三说的是实话，这个问题对他的确太陌生。 「那就现想！」姚婧婧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 姚老三的头埋得更低了，他知道妻女在这个家受了不少委屈，可母亲和几个兄弟毕竟是他的亲人。他已经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一下子说改变对他的确很难。 过了许久，姚老三终于咬了咬牙抬起头。 「我说过，以后什么事都听你和你娘的。既然你们都想这样做，那我也同意！」 「爹，你真是太棒了！」姚婧婧高兴得蹦了起来。 姚老三的回答让贺颖很是意外，看来丈夫真的知道心疼她和闺女了，她心里感到很窝心，但却不得不给女儿泼一盆冷水。 「好了，二妮，看你说的跟真的一样。你奶奶和你大伯他们不会同意的，这件事想都不用想。」 姚婧婧两手一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只要你们同意就行了，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你们就瞧好吧！」 姚婧婧说完就打开房门，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留下姚老三夫妻俩那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被姚老二这么一闹，姚老大憋着一肚子火慢吞吞的往里部走。 路过一片小树林时，突然有一个人从旁边窜了出来，吓得他脚底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姚婧婧突然想起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也是姚老大这副怂样，只能强忍着憋着笑。 「大伯，您这胆儿也太小了吧。大白天的您也能吓成这样，莫非是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 姚老大这才看清楚来人是自己的侄女儿，不由得勃然大怒。 「你这个死丫头，我看你是活腻了，竟然敢躲在这吓唬我，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姚老大一边骂，一边追着姚婧婧要打。 姚老大很少运动，身体一直很虚，哪里追得上跟野兔一般的姚婧婧，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姚婧婧转身走到他面前，一脸认真的说道。 「大伯，您别追了，我可不是故意呆在这里吓唬您的，我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跟您商量！」 姚老大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你能有什么事？」 姚婧婧眨了眨眼笑道：「自然是好事！」 也不用姚老大再追问，姚婧婧径自说道：「我知道大伯您现在正为大哥念书的事头疼，我有一个办法为您解决这个难题，不知你想不想听？」 「哦？你说来听听。」 姚老大虽然有些不信，但还是让姚婧婧继续说下去。 「二叔一直这样不依不饶，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大哥和小龙一起去念书。」 「废话！这还用你说吗？咱们家哪有那么多钱？你给我滚开，别耽误我的正事！」 姚老大认定姚婧婧是来跟她胡闹的，一把将她推到一边，气冲冲的继续往前走。 姚婧婧站在他身后气定神闲的说：「只要您能答应我一件事情，钱的事不用您操心。」 姚老大愣了一下，还是回过身不耐烦的说道：「你这个鬼丫头，到底想说什么？」 姚婧婧也不再绕弯子，将自己准备好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大伯，如果您能让奶奶同意给三房和五房分家，我们两家每个月可以上交一笔钱，不仅可以供大哥和小龙念书的花费，还有余钱可以提高你们的生活质量。您觉得这笔买卖怎么样？」 姚老大不知不觉的眯起眼睛：「哦？你们每个月可以交多少钱？」 姚婧婧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每家一两，一共二两银子。」 姚老大吃一惊，瞪着眼睛问道：「你们哪里有这么多银子？」 「这就不用您操心了，您到时候只管收钱便是。」 姚婧婧觉得姚老大肯定会动心，毕竟他一个月的工钱才只有2钱银子。 果不其然，姚老大摸着胡子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是你爹和你五叔的主意？他们都商量好了？」 姚婧婧立马点了点头。 姚老大又想了一会儿，终于使劲一拍巴掌。 「你回去跟他们说，让他们等着吧！」 这天晚上，姚家众人破天荒的没有听到朱氏的哭喊声，反而从姚老太太房里传来一阵阵争吵声。 第44章 姚老三原本想去看看，却被姚婧婧摁住了。 「爹，大伯和奶奶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你要是去了保准会挨骂！」 姚老三想了想，便打消了念头，回房睡觉去了。 姚老太太屋里的灯却是亮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姚家几个兄弟就通通被叫进了姚老太太的房间，按照惯例依然没有几个媳妇儿和孩子什么事。 这自然难不倒姚婧婧，她轻车熟路的来到姚老太太窗户下面听起了墙根儿。 姚老太太正按着额头，一脸的疲倦，明显是一夜未睡。 看到几个儿子都到齐了，她竟然没有发火骂人，反而叹了一口气，显得很失落的样子。 「儿子大了不由娘，老三老五，既然你们两个想分家，那就分吧。」 虽然已经早有准备，但姚老三和姚老五听到母亲亲口同意分家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呆呆的站在那里。 其他几人之中，姚老大早已知道此事，自然没什么反应。 姚老四还是一脸痴痴的笑容，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姚老二对此却很是震惊，忍不住问道：「娘，你在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老太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三儿子和五儿子。 「你们铁了心的想分家，我拦也拦不住。可这个家究竟该如何分，那就是我老婆子说了算。昨天我和你大哥商量了几条，老大，你跟他们说一下。」 姚老大早已做好了准备，听到母亲吩咐，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清了清嗓子，照着念了起来。 「首先，此分家文书仅适用于姚家三房五房分家之用。第一条，鉴于三房五房是主动要求分家，且两房都没有为姚家生下男孙，所以此次分家除了两房现在所住的房屋仍可借其暂住，其他田地钱物一概没有。」 老三老五低着头沉默不语，虽然姚婧婧早已和他们打过预防针，但母亲这毫不掩饰的偏心还是让他们有些寒心。 看两人没有异议，姚老大继续念道。 「第二条，二房五房需在每月初一各上交一两银子作为老娘的赡养费，逾期未交者，超一天罚一倍，若十天之内不能补齐，则视其分家无效，本房所有财产全部充公。」 此话一出，姚老二，姚老三和姚老五全部都惊住了，尤其是姚老三感觉眼前一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之所以同意分家完全是为了让妻子和女儿的日子好过一些，但对于分家之后的生活他心里其实很忐忑。 在这种一穷二白的情况下，他们一家三口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还要每月上交一两银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姚老大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个弟弟：「你们两个有什么意见吗？」 姚老三正要说话，身后的五弟却突然上前一步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没意见，没意见，大哥，你继续说！」 「咳咳，第三条，没有经过娘的同意，任何一方不得私自离开老宅去别的地方住，违背者同样剥夺分家资格，所有财产全部充公！」 这一条让姚婧婧有些意外，看来姚老太太还是想把这两个儿子继续控制在手心里。 「目前就这三条，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以后你们若是发了大财，肯定不会少了娘的孝敬，你说是不是啊五弟？」 姚老大一边将手中的文书放到姚老太太面前，一边转头笑眯眯的看着姚老五。 在他看来，分家之后五弟肯定会跟着他大舅子学做生意，说不定哪天就发了大财。 而姚老三一家，依照这样的分家规定，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姚老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直呆呆的站在姚五郎身后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 姚老二到现在还不相信这是真的要分家，张着大嘴问道：「五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老五灿灿的说：「嗨，这不是为了把玉娥和孩子给接回来吗……」 姚老太太听到这话却很不高兴，虽然马上就要分家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骂起来。 「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以后就看你那婆娘的脸色过活吧，没良心的东西，老娘真是白心疼你一场！」 姚五郎这回倒没有回嘴，反而笑嘻嘻的对着姚老太太说：「娘骂的是，您放心，等我把她接回来以后一定好好调教她，保证让您满意！」 姚老太太知道他是在糊弄自己，心中怒气更甚，刚准备继续骂，却被姚老大给拦住了。 「好了，娘，以后这就分家了，有事没事您也少骂两句。对于这张分家文书，如果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那我就去把里长大人请来做个见证，大家签字画押，这张文书就正式生效了。」 姚老太太原本还有一肚子话要说，可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挥手示意姚老大自己看着办。 于是分家这事就这样一锤定音了，姚老大非常有效率，当天上午就把里长请到家里来，抄了四份一模一样的文书，众人签字画押。 姚老太太留了一份，姚老三和姚老五各留一份，剩下一份就交给里长保管。以防来日有什么纠纷，好凭文书协调判理。 分家一事众人各怀心思，只有姚老三全程都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 待所有手续办完，送走了里长大人之后。姚老大突然蹿到他的面前，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三弟，别忘了三天之后就是初一哦！」 这一句话像一个惊雷，姚老三顿时起了一身冷汗，急冲冲的往自己屋子里跑。 屋内母女俩正坐立不安的等着他。 姚婧婧一把接过他手中的分家文书，从头到尾的确认了一遍，终于放下心来。 第45章 「这下可算妥了！」 贺颖却还是不敢相信：「真的就这样分家了？」 姚老三一下子瘫在椅子上，哭丧着一张脸。 「这下完蛋了，又没钱又没地，连一粒高粱米都没有，咱们就等着饿死吧！还有，下个月初一，也就是三天以后就要上交一两银子，这可咋办呀，把咱们仨卖了都凑不到这么多钱！」 「怎么会这样？」 贺颖越听越心惊，这哪里是要分家，分明是要逼死他们一家三口啊！ 姚婧婧看着两人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一脸从容的劝导。 「好了，爹，娘，多大点儿事儿啊！不用怕，一切有我呢！」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衣服上的一个补丁撕开，里面竟然神奇般的蹦出了三锭银子。 一锭一两，一共三两。 这银子是当初汤玉娥交给她的，她猜想从陆家回来时姚老太太可能会搜她的身，便留了个心眼将银子藏在了这里。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姚老三夫妻俩眼睛都直了，之前所有的钱不是都交给了姚老太太吗？怎么突然又蹦出来这么多？ 姚婧婧嘿嘿一笑：「如果一点准备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冒冒然的提分家？！」 女儿这么能干，姚老三夫妻俩心里既觉得欣慰又感到羞愧，他们这对爹娘做的确实太失败了。 「今天中午奶奶肯定不会再管咱们饭了，咱们去镇上买些粮食和生活必需品回来，顺便再吃点好吃的。咱们一家三口还从来没有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呢！」 姚老三和贺颖有些犹豫，刚分家就如此高调，人家看到心里会怎么想？ 姚婧婧却没有这么多顾虑，拉着爹娘就往外跑。她已经压抑了太久，从此以后，只想率性而活，再也不要看别人的脸色。 「二妮，你慢点儿，把你五叔也叫上吧！」 姚老三时时刻刻不忘这个和他处境相同的弟弟。 「爹，你刚没看见吗？五叔早就欢天喜地的去接五婶了，这一次，他估计不会再吃闭门羹咯……」 虽然长乐镇离清平村很近，但姚老三夫妻俩整天闷头干活，很少有机会过来。 姚婧婧领着两人在镇上逛了一圈，一家三口很是开心。 他们先来到卖粮食的店铺买了一袋玉米面，一袋白面，还有半袋白米。 又来到一间杂货铺买了一些油盐酱醋，锅碗瓢盆儿以及各种种地所需要的农具。 路过一家绸缎庄，姚婧婧非拉着两人进去给一家三口每人都扯了一身做衣服的绢布，这种布料虽然没有丝绸名贵，但却比自己纺的粗麻布要柔软舒服很多。 姚老三原本觉得太奢侈了，只想给她们娘俩买，但经不住姚婧婧的一再坚持只能依着女儿。 姚婧婧特意给姚老四也扯了一身，这些天他跟着自己也够辛苦的。以前想给他买点东西却还得防着姚老太太他们，现在她总算有机会能报答他了。 贺颖还挑了一些纳鞋子用的棉线，闺女的脚长得很快，脚上的布鞋早就该换了。 买完东西姚婧婧又带着两人来到了「醉仙居」吃饭，其实她也并不想来孙家的酒楼吃饭，但无奈镇上像样的饭馆就只有这一家。 姚老三夫妻俩觉得今天花了太多的钱，还到这样高档的酒楼吃饭心里火辣辣的疼。 姚婧婧劝道：「爹，娘，这银子呢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以后只要咱们一家三口齐心协力，这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姚婧婧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一盘木须肉，一只扒鸡，还点了一盘麻婆豆腐，和一个西红柿鸡蛋汤。 一家三口一边吃一边聊，虽然没有喝酒，但怀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所有人都要感觉醉了。 吃完了饭，姚婧婧准备结账离开，谁知那个动作麻利的店小二居然一直拿着一张纸在她面前晃悠。 姚婧婧低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几个潇洒飘逸的大字：「请到楼上雅间一聚」，落款为「孙」。 姚婧婧想了想谎称自己要出恭，让姚老三和贺颖先到外面等一会儿。 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姚婧婧慢悠悠的上了楼。 二楼的环境明显比一楼高出好几个档次。店小二推开其中一间的门，就转身离开了。 姚婧婧信步走了进去，包间里边装修的富丽堂皇，巨大的红木桌椅上面还雕刻着富贵花开的花纹。 孙大少爷原本站在窗户上欣赏外面的风景，听到声响连忙转过身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恭喜姚姑娘心愿达成，至此算是脱离苦海了。」 姚婧婧眉毛一扬：「哦？孙大少爷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孙大少爷微微一笑：「对未来的岳家多关注一下，应该也不算什么罪过吧。」 「我大姐真是好福气，有一个如此在意她的未婚夫，她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有多欢喜呢。」 孙大少爷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 「姚姑娘心知肚明，就不要取笑我了。郎无情，妾无意，何苦非要往一堆凑，让世间多一对怨偶。」 姚婧婧一屁股坐在靠墙边的太师椅上，抓起八仙桌上的脆梨就啃了起来。 「孙大少爷，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孙大少爷微微侧了侧身，替她挡住从窗户照进来的刺眼的阳光。 「咱们之前谈好的事姚姑娘都不记得了？我可是按照约定已经把你大哥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你还好意思说！」 姚婧婧杏眼圆睁，怒视着他。 「那个海棠怎么会和姚子儒打起来？还要我们家赔100两银子？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我奶奶给卖进青楼里！」 第46章 「咳咳！」孙大少爷脸上有些灿灿的。 「谁知道这个海棠姑娘还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暴脾气，那个，嗯，过程虽然有些曲折，但结果还是不错的，你大哥带着这个污点这辈子恐怕都翻不了身。姚姑娘，你是不是也该践行你的承诺了？」 姚婧婧翻了一个白眼：「你既然不想娶我大姐，当初为什么还要把一百两银子借给我大伯，直接让他把自己闺女送到青楼里抵债，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孙大少爷沉吟道：「这个方法虽然有些阴损，但也不是不可行。」 「什么？」 「嗯，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第一，这一百两银子并不是借而是送，第二，给钱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 「孙夫人？」 姚婧婧更糊涂了，哪个女人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家世品行样貌都优秀的女人，偏偏这个孙夫人却背道而行，为此还不惜花费重金。 「你们家的钱难道都是大水漂来的？一百两银子啊，说送就送！」 「其实也不是送，就是提前给的彩礼，所以姚姑娘若是再不帮忙，那这桩婚事恐怕就是板上钉钉了。」 姚婧婧放下手中的梨子，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我就不明白了，这孙家和姚家向来没什么来往，怎么就突然要结为姻亲了？」 孙大少爷叹了一口气：「我爷爷年轻时，这家酒楼还只是街边的一个露天小饭馆。那时你爷爷经常来这里送菜，时间长了，两个人就觉得很投缘，便约定有机会就结成儿女亲家。这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并没有交换什么信物，可是前年我母亲无意中听说了这件事，便千方百计找到了你们家，定下了这门婚事。」 姚婧婧忍不住吐槽道：「你娘她……是不是疯了？」 孙大少爷的脸色变得有些晦暗。 「他是我的母亲，并不是我娘。」 「哦？他是你爹的继室？」 姚婧婧立马来了兴趣，一场继母和继子的撕逼大戏呼之欲出。 孙大少爷摇了摇头：「等到我爹到了要成亲的岁数时，我爷爷已经攒下了不少家底，家里也请了许多伺候的下人，我娘就是其中一个。后来的故事就很俗套了，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心思，反正这个丫鬟就上了少爷的床，而且还有了身孕。」 孙大少爷的语气很平常，就像在讲述一件与自己丝毫不相干的事情。 「这种事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我娘在生产前就被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正儿八经的孙夫人随后就进了门。在我五岁的时候，我娘因病去世，孙夫人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后来我爷爷做主把我接了回来，谁知第二年我的弟弟就出生了。」 「所以你就成了孙夫人的眼中钉？」 孙大少爷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在外人看来她对我很好，这么多年来，我的吃穿住行，一点一滴都是她亲自为我安排妥当，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上心。与那些心性狠毒的继母相比她确实已经算是不错了，她并不想害我，只是一直防着我，生怕我掌握了孙家的大权，抢走了属于我二弟的东西。」 姚婧婧感到有些奇怪，古人的嫡庶观念很重，只有嫡子才有继承权，对于庶子顶多打发一点财产，让他出去自立门户。 「哦？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是你爹？」 孙大少爷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这个爹前些年对我并不太看重，这两年却不知怎么的突然迷上了临安城里的一个戏班子，自己整天不着家，却把这座酒楼以及家里其他的一些产业都交给我打理。这下可把我的继母给急坏了！」 姚婧婧有些明白了：「所以她就给你定了这样一门亲事，想要借此拖垮你。可是你爹呢？他能同意吗？」 孙大少爷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爹究竟是什么想法，说他想把这个家传给我吧也不像，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让我管着，我算是被他坑惨了！」 姚婧婧想了想接着问道：「你和你二弟的关系怎么样？」 「因为母亲对我很温和，对他却很严厉，所以从小到大，他都当我是仇人，他如今也大了，在母亲的潜移默化之下更是和我形同水火。只要是我的东西，他就要想方设法的抢去，不管我做什么事，他总要在背后处心积虑的给我使绊子，为此甚至不惜损害孙家的利益。」 孙大少爷的语气里饱含无奈，有这样一个手足，的确让人头疼。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咱们应该聊聊正事了。」 孙大少爷为姚婧婧倒了一杯茶，之后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定。 姚婧婧斜着眼睛看着他：「看来我好像没有说不的权利。」 孙大少爷笑道：「反正你那位大姐也看不上我，否则她也不会三更半夜把你丢在我的床上，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其实姚婧婧是很愿意帮助这位孙大少爷的，在她的潜意识里姚大妮根本就配不上这种有钱有颜，智商也在线的花美男。 更何况她一直对姚二妮之前落井的事情心存疑问，目前看来只有姚大妮有足够的动机。不管结果如何，能给她添添堵也是好的。 两人又细细商讨了一番，觉得差不多了姚婧婧便起身告辞，她怕姚老三和贺颖在外面等的着急。 「姚姑娘！」 姚婧婧原本已经出了门，却突然被孙大少爷叫住。 「咱们现在已经算是盟友了，你以后就别再称我为大少爷了，我的名字叫做孙晋维。 一转眼就到了下午，一家三口准备打道回府。 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姚婧婧让醉仙居的伙计帮忙找了一辆牛车，把东西都放在牛车上慢慢往村里走。 第47章 姚老三夫妻俩原本还担心他们拉回来这么多东西会让姚老太太他们心生不满，没曾想直到他们把所有的东西搬回房里，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他们正觉得奇怪，突然听到靠东头姚老五夫妻俩的房间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难道是五婶和小静姝回来了？姚婧婧和爹娘一起跑了过去。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不仅有姚五郎夫妻俩，还有汤家老太太带着他的大儿媳妇以及好几个盖房子的泥瓦工人。 原来，姚五郎把分家的消息带到汤家时，众人都高兴极了。汤老太太是过来人，知道分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打灶，但姚老太太只分给他们一间房，根本就没有做饭的地方。 于是汤家老太太便决定请几个人盖一间厨房，就当是送给女儿女婿这个小家的第一件礼物。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可是汤家人大张旗鼓的到来让姚老太太心里不舒服，她带着三个儿子和朱氏跑到这里拦着不让工人动工。 自己的亲娘和丈母娘竟然对峙起来，姚老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他先是跑去求自己的亲娘：「娘，你看这料也搬来了，工人也请来了，一天好几百文的工钱呢。你要是不让盖，那这钱不都打水漂了吗？」 姚老太太鼻孔快要杵到天上去了：「哼，反正又不是我的钱，你们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在我院里盖房，完全没把老娘放在眼里。赶紧让这些人滚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娘，这房子盖了不也是在咱们家里，不让您出一砖一瓦，您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咱们家这老宅当年盖的时候可是请了风水先生看过的，你们这样随随便便动土，肯定会坏了老姚家的风水。」 姚五郎没办法，只能转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丈母娘。 汤家老太太却丝毫没打算退让，这些年她为了女儿，对于姚老太太的蛮横无理那是忍了又忍。 现在既然已经分家，她就不打算再忍，她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姚老太太，她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汤玉娥忍着怒气问道：「娘，您不让我们盖房修灶，那我们在哪烧火？吃什么？」 姚老太太插着腰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模样。 「我管你们在哪烧火？我管你们吃什么？反正就是不准盖，就是不准修！」 「不让盖拉倒，玉娥，五郎，带着孩子跟我一起回去！咱们家房子多地方大，你们想住哪间住哪间，想在哪盖就在哪盖！」 汤家老太太一声怒吼，拉着女儿女婿就往外走。 「站住！」 姚老太太气冲冲的拦在他们面前，指着姚五郎骂道：「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没用的软骨头，你就这么想当上门女婿啊。别忘了，咱们分家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难道你们想毁约不成？」 汤家老太太往前走了两步：「亲家母，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那我真要好好跟你掰扯掰扯。什么事儿都逃不开一个理字，五郎，你去把里长大人请来，我要让大家都来看看，世间竟然有这种不顾子孙死活的亲娘！」 姚五郎已经被这两个娘给吵的头晕眼花，被汤玉娥在后边一推，竟然真的准备去请里长大人。 姚老大眼看情况不对，连忙把五弟给拦住，换上了一张笑脸。 「婶子，咱们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啥都好商量。」 汤家老太太一扭身翻了个白眼：「这话你应该跟你娘说！」 姚老大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姚老太太拽回屋里，一进屋姚老太太就像发疯了一样，猛的把姚老大掼在地上。 「你被猪油蒙了心了，竟然向着那个死老太婆说话！」 姚老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皱着一张苦瓜脸。 「我的亲娘啊，你差不多闹闹得了。这要是真惊动了里长大人，那我这饭碗可就保不住了。自从上次他来过咱们家之后，对我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我求求您，千万别再给我惹事儿了！ 姚老太太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服气。 「我惹事？你没看到那个小妖精跟他娘那副狐鸣枭噪的样子，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我今天要是治不服她，以后他们还要爬到我头上拉屎撒尿呢！」 姚老太太一边骂一边又想往门外冲。 「哎哟，我的妈呀！」姚老大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您就可劲儿的去闹吧，我也不当这个账房了，您两个孙子也不用去念书了，索性这日子也不用过了，都一棵歪脖树吊死吧！」 姚老太太一下子顿住了，他这个大儿子也是40多岁的人了，此刻却像一个孩子一样趴在地上大哭大闹，让她不得不动容。 眼看姚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姚老大连忙趁热打铁的劝说道。 「娘，既然已经分家了，那他们的厨房早晚都得盖。现在在这一切花销都算他们汤家的，多好的事儿啊。我知道您看着心里不舒服，那您就呆在房里别出去，我让子儒来陪您说说话，您看行不行？」 迎着姚老大渴求的目光，姚老太太终于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认了。 「你出去跟他们说，让他们都小心点儿，我这院子里的一根草都不准弄坏！」 「好嘞，我这就去！」 终于安抚住了爆炸的母亲，姚老大连忙跑出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众人。 汤家老太太余怒未消，对着姚老太太卧房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 姚老五生怕母亲又变卦，连忙招呼工人开始盖房。 姚婧婧跟着爹娘一起凑了过去，贺颖忙着和汤家婆媳两打招呼，姚老三却抓住了正在跟着工人一起和泥的姚五郎。 第48章 「五弟，你这房子盖下来一共要花多少钱？」 姚五郎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回答道：「嗨，就盖半拉的厨房，半天就完工了，花不了多少钱。买木材的钱加上人工费，一共也就5钱银子。」 汤玉娥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笑吟吟的说：「三哥，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娘早就替你们准备了，等这边盖完就上前头给你们盖。」 姚老三愣了一下，有些局促的说：「那怎么好意思？这……这太麻烦你们了……」 「都是顺手的事儿，哪里就麻烦了！三哥，您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到时把盖房的钱给我就成了。反正有二妮在，用不了多久你们家就会变成村里数一数二的富裕户呢！」 汤玉额这话说得讨巧，姚老三哈哈一笑，也不再纠结，帮着姚五郎一起干活去了。 紧赶慢赶，第二天中午之前，姚老三家的厨房终于盖好了。 归置好昨天买的锅碗瓢盆，瓶瓶罐罐，瞬间就有了过日子的感觉。 一家三口站在灶台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充满无限的喜悦。 下午，姚婧婧又去镇上买了几个好菜，准备庆祝一下小家的第一次开火。 宴席有了，还得有客人。姚五郎和汤玉娥两口子自然是要来，可姚老太太他们呢。请还是不请，这是一个问题。 姚婧婧心里明白，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姚老三心里虽然对姚老太太有了许多芥蒂，但娘依然是娘，该他这个儿子孝顺的他依旧不会少。 「爹，你去吧！」 姚老三那双扭曲的眉毛瞬间平展了，对于女儿的体谅他心存感激。 姚老三这一去就去了小半天，直到姚五郎两口子都来了他才回来。而且是沮丧着一张脸，孤零零一个人走了回来。 不用问，肯定是人没请到，还挨了一顿臭骂，姚婧婧对她这个专业受气二十年的爹深表同情。 「不来就不来吧，咱们自个儿吃还自在些！」 汤玉娥现在对自己的这个婆婆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她不来正合她的心意。 贺颖看着自己的丈夫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了想开口道：「娘不愿意来，那就给她端点菜过去。咱们做好咱们该做的，其他的就随她去吧！」 众人对此都没有异议。 贺颖拿了一只大海碗，将肉菜每样都拨了一小半，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此刻正值饭点，姚老三端着菜就过去了，这一次倒是回来的很快。 汤玉娥看他两手空空忍不住打趣道：「三哥，你送个菜怎么把碗也丢了？」 姚老三看了妻子一眼，有些心虚的挠挠头。 「刚才大嫂说那碗上的青花边挺好看，我就把它留在那儿了。」 贺颖倒没说什么，朱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得勒，以后咱们得多备些碗筷了。不管了，吃饭吧，我都饿死了！」 姚婧婧伸手抓了一块酱肘子，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晚上临睡之前，贺颖一脸愁容的在油灯下翻着一本老黄厉。 「明天就是四月初一了，这一口气儿都还没喘过来呢，就到了上交银子的日子。」 姚老三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一个月一两银子压力实在太大，那天要不是姚五郎拦着，他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姚婧婧把装钱的荷包翻了出来，里边原本有三两银子，这两天买了一大堆东西已经花去了一大半，剩下的刚好只有一两。 她把钱交到姚五郎手里，拍了拍胸脯说道：「不用担心，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贺颖摸了摸女儿的头温柔的说：「二妮，娘知道你会采药，可这事也不是百分之百稳妥。咱们庄稼户人，还是得弄点地种些粮食。」 姚老三点点头表示赞同。 「明天我就去村里几个大户家里问问，看看能不能租几亩地回来，现在还能赶上种一茬苞谷米。」 姚婧婧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露出一个鬼精灵的笑容。 「爹，你要想种地就找我呀！」 姚老三感到很奇怪：「找你？难道你有地？」 「对呀，而且还是最好的地！」 姚婧婧从衣袖里翻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地契，这是她今天上午抽空跑到里长家拿回来的。 「二十亩！」 虽然这些天已经见惯了女儿的神通广大，但这张地契还是让姚老三夫妻俩震惊不已。 二十亩良田，足可以让他们一家三口从赤贫一跃为上等人家。毕竟在清平村，拥有土地的农户并不多。 姚婧婧将如何获得这20亩良田的经过讲了一遍，姚老三夫妻俩全程都张着一张大嘴，实力演绎什么叫做呆若木鸡。 姚婧婧讲完就去睡了，姚老三夫妻俩却兴奋的一宿都没有合眼。 之前他们对未来的生活还有许多担忧和害怕，可这张地契出现之后一切都豁然开朗。 第二天一早，姚老三将银子给姚老太太送去之后，就和妻子女儿一起背着锄头出了门。 激动了一夜，他们要去那块属于他们自己的地里看看，计划计划怎么样用它发家致富？ 姚婧婧没有种过地，对「亩」这个单位并没有什么概念，走到跟前才感觉真的挺大的，至少有一个超级市场那么大。 「这真的是我们的吗？」 姚老三夫妻俩眼眶红红，都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姚婧婧没有注意到他们澎湃的心情，蹲下身子开始研究这片地的土质。 脚下的泥土黑中带紫，土质疏松，更重要的是土里的腐殖质层厚度非常大。 第49章 这样的土壤呈中性及微碱性反应，矿物质有机质积累较多，钙镁钾钠等无机养分也很多，土壤的肥力特别强。 姚婧婧非常满意，这块地完全符合她种植药材的标准。 然而姚老三已经抢在她前头开始规划起来。 「咱们先种十亩玉米，再点一些大豆，还要留点位置种菜，过几个月天凉了就可以种小麦了。」 贺颖你也很兴奋：「这么多地你一个人怎么种得过来，从明天起我来给你帮忙！」 姚婧婧非常不客气的泼了一盆冷水。 「这片地我已经准备好了要种草药，如果你们愿意帮忙我会非常高兴！」 「什么？种草药？」姚老三夫妻俩面面相觑。 贺颖非常不解的问道：「闺女，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主意？也是你师父教给你的？这草药不都长在大山上吗，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把草药种在地里。」 姚老三也跟着说：「是啊，这么好的一块地，要是糟蹋了多可惜啊。」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爹，娘，你们想想要是只种粮食，就算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种草药就不一样了，一旦成功，那可就是财源滚滚啊！」 姚老三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太稳妥。 「二妮，这地是你挣来的，自然由你说了算。可咱们一家三口总要吃饭，村里人吃粮还要花钱买，别人看着也不像话，要不咱们就少种一点？」 姚婧婧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那就给你留五亩！」 「行，二妮，爹向你保证，爹种出来的庄稼，绝对是村里最漂亮的！」 姚老三高兴极了，他唯一擅长的事就是种地，只要有地种，他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说干就干，这块地原本被里长大人租给一户人家种棉花，此时地里还满是青苗。一家三口便扛起铁锹，准备将这些青苗给铲掉。 正在此时，姚婧婧突然看见前方有一堆人扛着家伙什儿顺着田埂快速朝他们走来，一个个面露不善就像黑社会在扫街似的。 姚老三立马挡到妻女身前，冲着前面领头的人喊道：「吴大哥，好长时间没见，你身体还好啊！」 来人姓吴，因半边脸长满黄藓而被村里人称呼为吴老癞，这片棉花地就是他家种的。 都在一个村里住着，虽然之前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相互之间都认识。 吴老癞在离姚老三三米远的地方站定，他带着的那些人迅速站成了一个圈，将他们一家三口围在中间。 吴老癞将手中的榔头使劲往土里一插，直接恶狠狠的叫嚣。 「少给我套近乎，没看出来啊，姚老三，你竟然还有本事能买下这么大一片地！」 对于这个问题，姚老三实在不知怎么回答，只能憨厚的笑了笑。 「你买地之前也不打听打听，这快地我吴老癞种了有上十年，你现在说不让种就不让种了，你看看我地里这些棉花，再有几个月就开花了！这些损失，由谁来赔？」 姚老三一下傻了眼，这些事情他根本就不了解。同是庄稼人，他知道种地的辛苦，一时也无法出言反驳。 姚婧婧突然从姚老三身侧挤了出来。 「这位大叔你实在很搞笑，你是从里长大人手上租的地，他找你退租的时候自然赔偿了你违约金和青苗费，据我所知，他还另租了你一块良田。这件事可以说是早已处置妥当，不知你今天弄这么大阵仗到底想干什么啊？」 吴老癞又向前逼进一步，脸上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 「小丫头，嘴皮子还挺利索。不过我告诉你，我这些棉花早就已经预定了买主，到时候交不上货，我可是要陪一大笔银子！这钱谁给我？啊！」 「那你想怎么办？」 「好办，要么你们让我继续租这块地，要么就替我偿还10两银子的违约金！」 姚老三两口子一下子慌了，这个吴老癞原本就是村里的一个恶霸，曾经因为一点邻里纠纷将人胳膊都打折了。 看他这架势，今天摆明了就是来讹钱的。 没办法姚老三只能低声下气的央求道：「吴大哥，我们一家三口就指着这块地过日子呢，别说10两银子，就是一两也没有啊。你好人有好报，就别跟我这儿纠缠了！」 吴老癞瞬间翻了脸，上前一把勒住姚老三的脖子。 「我呸，你骂谁呢！他奶奶个熊，谁都知道我吴老癞是个恶霸，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么大一块地你说买就买，还敢说自己没钱？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给是不给！」 姚老三身子也算结实，但和身高超过1米8，浑身长满腱子肉的吴老癞相抗衡，实在是螳臂挡车。 姚婧婧一下子怒了，她最恨这种以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为荣的社会败类。这件事明显是他和里长之间的纠纷，他却只敢在他们一家三口面前撒野。 眼看姚老三被他勒得脖子都红了，姚婧婧一下子冲了过去，伸着脑袋在吴老癞的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还别说他的肉真跟铁似的，硌的姚婧婧的牙生疼。 吴老癞完全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丫头这么大胆，有点儿意思。 他猛的一发力，将姚老三推得有三丈远，一个狗吃屎重重地趴在田埂上。 姚婧婧心知不妙，转身准备逃跑，吴老癞却像拎鸡子一般，拎着她的衣领就把她提了起来。 这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实在太难受，姚婧婧拳打脚踢，试图挣脱他的控制，但一切注定是徒劳。 「爹，快去找里长大人来，快点儿！」 姚老三看自己的女儿被捉，吓得连忙从地上蹦起来，冲上来要和吴老癞拼命，却被跟着吴老癞来的那几个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50章 「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贺颖也想去救自己的女儿，刚跑两步就被一个扫堂腿给绊倒在地上。绝望之下，她只能大声的呼喊起来。 她的声音还真惊动了几个刚从坡上下来的农夫，姚老二和姚老四扛着锄头走在前面，姚老大则在两人身后，一边走一边叫苦连天。 以前家里兄弟多，他只需把里长大人那的差事做好就行了。 如今三弟和五弟都已分家，家里的劳动力捉襟见肘，他每天放工回来还得到地里去给老二和老四帮忙，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痛。 最先听到贺颖的呼救声的是姚老四，他突然顿住脚步转头朝这边走来，老大老二不明就里，只能跟着他一起过来了。 姚老三看到几个兄弟，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大哥，快点救救二妮，快点儿……」 姚老大此时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老大，有话好好说，你快把二妮放下来，你看她被你勒得都快断气儿了。」 吴老癞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事实上，他完全没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 「姚老大，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劝你们还是走好自己的路，不要管别人的闲事！」 吴老癞一个眼神儿，身旁的一个壮汉就上去恶狠狠的推了姚老大一把。姚老大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姚老二连忙扶住他，低声在他耳旁说道：「大哥，吴老癞可是个狠角色。惹了他咱们今天都得倒霉，我看这事咱们还是别管了。」 姚老大心里也很发怵，不过就这样走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忍。 「那三弟他们……」 姚老二向来最会审时度势，此时他已经想得很明白。 「他已经和咱们分家了，这事咱们真不能管，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咋整，屋里还有一大家子人指着咱们呢！」 姚老大还在犹豫，吴老癞突然发出一声爆喝。 「还不快滚！」 姚老大被吓破了胆，再也顾不上别的，扭身准备溜之大吉。 此时姚婧婧已经开始翻白眼儿，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啊！」 姚老二想拉姚老四走，却被他一下子给撞开了。 姚老四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疯狂，他举起自己手中的锄头，大喊着朝贺老癞冲来。 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来真的，贺老癞大惊之下，慌忙把姚婧婧给扔在了地上，自己侧身躲过了姚老四的袭击。 姚老四依旧不依不饶，转身举着锄头朝吴老癞的左胳膊上抡来，这一下吴老癞来不及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锄头。 一瞬间他的胳膊就皮开肉绽，鲜血喷涌而出。 「你他娘的找死！」 吴老癞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抄起地上的榔头就和姚老四打在了一起。 姚老四原本并不是吴无癞的对手，但是吴老癞已经受伤，再加上姚老四一副拼命的架势，下手又快又狠，一时竟然占了上风。 吴老癞带的那几个人见状想上去帮忙，姚婧婧喘着粗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拦在他们身前。 「几位好汉，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赚点糊口钱快来给吴老癞帮忙。可村里人都知道我四叔是个傻子，他下手可没有一点准头和分寸，你们要是因此受伤或者送命，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值！」 俗话说的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恨的怕不要命的。 看着姚老四的样子，几个来帮忙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再往前多走一步。 突然远处不知谁喊了一声：「里长大人来了！」 那帮被吴老癞请来帮忙的人顿时作鸟兽散，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 姚老三这才摆脱禁锢，冲上来加入了吴老癞和姚老四的战斗，这下吴老癞彻底不敌，很快就被制伏了。 此时里长大人也带着一帮人赶了过来，就连陆倚梦也在其中。 她跑过来拉住姚婧婧的手，焦急的问道：「婧婧，你没事吧？听人说有人找你的麻烦，我都快被吓死了。」 姚婧婧感激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吴老癞，你好大的胆子！」 里长大人肺都快气炸了，在他把地契给姚婧婧之前他已经给了吴老癞足够的赔偿并且还特意嘱咐他不准因为这件事寻衅滋事。 没想到这才一天的时间，他就把他说的话抛在脑后，还闯下如此祸事。 地上的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块，吴老癞和姚老四身上都挂了彩。 里长只能安排两人先治伤，其他的事过后再处理。 发生这样的事，里长觉得很对不起姚婧婧，便主动承担了姚老四的医药费，还送来了许多吃食和补品。 回到家里姚老太太却又炸了，自己这个傻儿子受了伤她也有些心疼，但更重要的是姚老四现在是家里最大的劳动力，如今他受了伤，地里的活就更加没人干了。 姚老太太不敢去找吴老癞，便把三房一家骂个狗血淋头，直到姚老三同意在老四伤好之前帮他干活才罢休。 姚老四的伤不是很严重，被铁器在背上划了两道三寸多长的口子，姚婧婧去镇上买了最好的创伤药，亲手替他擦药包扎。 她没有想到姚老四会如此奋不顾身的来救她，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她能感觉到他虽然外表憨憨的，但内心却是一个无比善良温柔的人。 也许这个被人称之为傻子的人，才是整个姚家最有情有义的人。 吴老癞有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姚婧婧并不知道，但是很快里长就派人把她地里那些原本属于吴老癞的青苗给全部拔除，事情好像就这样平息了。 第51章 贺颖为了表达对姚老四的感谢，紧赶慢赶连续熬了两个晚上，替他缝制了一套新衣和一双新鞋。 这一天，姚婧婧把鞋子和衣裳送到了姚老四的房里。 由于背上有伤，姚老四只能趴在床上睡着，时间长了感觉腰酸背痛。看见姚婧婧进来，他很高兴的坐了起来。 「四叔，你觉得怎么样了？伤口还疼吗？」 姚老四笑着摇摇头，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过这种舒坦日子，又不用干活，三嫂还一天三顿给他送好吃的。短短几日，他的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四叔，这是我娘给你做的衣裳和鞋子。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姚老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新衣新鞋，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从小到大，母亲一直是把其他兄弟不要的烂衣服缝缝补补再给他穿。在他的记忆中，他还从来没有一件属于他自己的新衣服。姚婧婧看他没反应，还以为他不好意思，便把衣服放到他床头上，让他一个人的时候再试。 姚婧婧又帮他检查了一下伤口，因为护理得当没有任何发炎溃烂的迹象，已经开始结痂了。 「已经不用再上药，过几天就会完全好的。不过四叔你还是要当心点，不能用力，以免伤口再崩开。」 姚老四点点头，对于她这个侄女儿的医术，他是非常相信。 「四叔，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要不是你舍命相搏，我这脖子真的要被他勒折了！」 姚婧婧翻着白眼儿，伸出舌头，做出一个非常夸张的表情。 姚老四连忙摆摆手：「不……不说……谢，你……你对……对我好……」 姚婧婧冲着姚老四竖起了大拇指：「四叔你那天真是太威风了，不过我觉得那个贺老癞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以后咱们遇见他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姚婧婧从姚老四房里出来，就被汤玉娥请了去。 原来是她上次画的那十张首饰图又被汤志和拿到临安县城卖了出去，这一回卖的价格更高，一张竟然有二两银子，总共是二十两银子。 汤玉娥高兴的说：「玲珑阁的金老板很看好你画的图，他说了只要你愿意画，价格好商量。二妮我看你以后就在家里专心画画算了，还种什么地呀！」 姚婧婧笑了笑没答话。 她虽然会画画，但设计并不是她的强项。她现在画的这些首饰图完全是在复制以前看过的那些珠宝的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黔驴技穷。 到时候拿不出新的花样，自然不会再有人愿意花钱买。所以这地还是要种的。 这次拿到的银子比较多，姚婧婧无论如何都要分一些给汤志和当报酬，却又一次被汤玉娥给拒绝了。 「二妮，你不知道，金老板已经给了我大哥一大笔中间费。以后你画的越多，我大哥就得的越多，这不他还让我催着你赶紧画呢！」 大家一起有钱赚，这的确是个开心的事，姚婧婧连忙答应着。 种植药材需要投入，这笔钱来得很是时候。 姚婧婧跟着姚老三夫妻俩一起花了三天的时间把20亩地全部重新翻了一遍，这是姚婧婧第一次种地，三天下来两条胳膊都肿了，拿锄头的手也磨掉了一层皮。 姚老三和贺颖心疼女儿，原本并不想让她下地，无奈姚婧婧一直坚持。 种植药材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她必须从头到尾严格把关。否则将来有问题，她都不知道根源在哪里。 姚老三有些好奇：「二妮，你打算要种什么草药？」 姚婧婧微微一笑，对此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之前她已经从胡掌柜那里了解了各种草药的行情，她发现一种名叫金线莲的草药非常紧俏，因此价格很高。 姚婧婧对金线莲很了解，在她的记忆里爷爷曾花了很大的功夫来研究这种药材。 野生的金线莲只能生长在人迹罕至，处于原始生态的深山老林内，需要特殊的大自然循环气候，阳光雨露的巧妙结合。由于它在民间使用范围较广，素有药王，金草神药，乌人参等美称。 它药用价值很广，能够清热凉血，除湿解毒，平衡阴阳，扶正固本，增强人体对疾病的抵抗力。主治肺热咳嗽，肺结核，尿血，破伤风，风湿麻痹，毒蛇咬伤，支气管炎，肝炎等等疑难杂症。 姚婧婧还记得爷爷曾经给她讲了一个关于金线莲的传说。 一位国王有两个儿子，老大为了争夺王位而设下毒计。他将善良的弟弟骗到山上，意图杀害，上仙得知便让弟弟变成了一条虫子，老大杀人心切，施展魔法变成了一只鹰，可虫子很机灵的钻到了地里。 后来善良的弟弟看破红尘，，决心放弃继承王位，愿以自己的身躯为人们健康做贡献，这件事感到了感动了山神，救得他的身体里，注入了长生不老的药。 从此只要谁不畏艰险，爬到高山阔叶林下采挖这种神药，吃了就可以延年益寿，这种神药就是金线莲。 确定了目标，姚婧婧让姚老三请了两个工人上山砍了许多毛竹。又到镇上，买回几大车做伞用的油纸，毛毡等材料。 姚老三夫妻俩都不知道女儿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姚婧婧却在纸上画出一张草图，原来她是要仿照现代人的做法建造大棚。 因为最适合金线莲生长的温度是18到33摄氏度，因此如果想大面积种植，必须要搭建一个大棚。夏天防护高温，冬天抗寒保暖。除此之外，还可以预防蛇虫鼠蚁的侵害，防止鸟类啄食。 姚婧婧的大棚搭建起来以后立马成了村里的一个景点，大家都像看怪物一样跑来围观。 在他们的观念里，这些农作物就需要接受阳光雨露的滋养，才能够开花结果。在地里搭个棚子，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有钱没处使。 第52章 姚婧婧却没有空理会别人的嘲笑，眼看4月已经过了一大半，她必须抓紧时间。 由于金线莲的种子不易获得，并且播种的发芽率很低。所以姚婧婧决定采用分株的方式繁殖。 之前她采药时在深山里的一条小溪边发现了一大片野生的金线莲，他带着姚老三夫妻俩小心翼翼的把它们全部都挖了出来，尽可能的保证每一棵都根茎完整。 这些采挖出来的金线莲被直接运到地头上，姚婧婧亲手把每一棵都分为十株以上的育苗，每一株育苗都要带着健康的根系。 分株完毕就开始栽种了，由于这些育苗得来不易，为了保证存活率，姚婧婧决定每隔三寸才种植一株。 姚老三两口子虽然觉得有些浪费土地，但对于女儿的决定他们还是严格的遵守着。 又是三天，15亩地的金线莲终于全部都种好了，姚婧婧却丝毫不敢松气，恨不得吃住都在地里。 每日施肥浇水，松土除草，根据温度的变化，调整大棚上的遮盖物。这些工作对于姚婧婧来说都不轻松，可她却没有丝毫抱怨。 终于半个月过去了，在她精心的伺候下，这些移植过来的金线莲育苗几乎全部存活，个个开始生根发芽，长出了第一片嫩叶。 那天趁着姚老三夫妻俩不在，姚婧婧趴在地头上大哭了一场，她并不是为自己而哭，而是她第一次懂得了爷爷的坚持与付出，还有父母对工作的热情和执着。 如果可以，她不会再抱怨他们因此对自己的疏忽和冷落。 然而今生注定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地那头姚老三的玉米也全部播种完毕，一家三口终于缓了一口气。开始悠哉悠哉的种植一些蔬菜。 姚婧婧爱吃西红柿，姚老三种的最多的就是西红柿。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黄瓜，茄子，西葫芦等。 他们还用竹竿搭了一些丝瓜架和豆角架，姚婧婧想起在里长家的院子里看到一个巨大的葡萄架，她表示非常羡慕。 「爹，娘，等咱们赚了大钱，就买一块地建一座小院儿，院子里种几棵果树，再养两条小黄狗。咱们每天干完活，就躺在院子里看看风景，聊聊天，你们说好不好？」 对于女儿的设想，姚老三夫妻俩自然是无比向往。 高兴了还没一会儿，贺颖又想起一个阻挡他们幸福生活的拦路虎。 「分家文书上都写着呢，你奶奶哪那么容易就放我们走哟！」 姚婧婧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算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她相信路到桥头自然直。 辛苦了这么些日子，每天都是带点干粮在地里啃啃，姚婧婧肚子里的馋虫早都闹翻了。她决定和母亲一起到镇上买点硬菜，晚上好好打一顿牙祭。 母女俩来到镇上转了一圈，买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准备回去包饺子吃。 贺颖还挑选了一些小鸡苗，等养大一点每天就有新鲜的鸡蛋吃，逢年过节还能杀只鸡炖汤喝。 姚婧婧在一个卖小玩具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娘，你看这个拨浪鼓做的多可爱呀，咱们买一个回去给小静姝玩吧！」 「这个竹口哨和孔明锁看着也挺有趣，给小龙小勇买一个，这两个没娘的孩子也怪可怜见的。」 姚婧婧自然没有异议，她童心大发，一边挑选一边玩的不亦乐乎。 贺颖突然感觉身后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晃了过去，她回过头看了看，人影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真是奇怪！」 姚婧婧抬起头不解的问：「怎么了？」 「我感觉刚才那个人好像大妮，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难道是我看错了？」 姚婧婧四处看了看：「她往哪里走了？」 贺颖伸手往右侧的街道指了指，顺着那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就是孙家的大宅。 「管她干嘛，娘，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姚婧婧拉着贺颖来到了杏林堂，她这么长时间没来，胡掌柜很是担心，毕竟采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这下看到她好胳膊好腿的站在自己面前，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胡掌柜，您这店里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我刚才在外边站了半天，这进出抓药的人那是络绎不绝啊！」 胡掌柜连忙招呼母女俩坐下歇歇脚。 「全靠姜大夫医术好，生意倒还过得去。瑶姑娘，这些日子都干嘛去了，怎么没见你送药来？」 姚婧婧一口气将一碗茶喝尽，信心十足的对说：「胡掌柜，这药呢我肯定会送的，到时候恐怕你那后堂都摆不下！」 胡掌柜只当他在说笑。便也跟着打趣了几句。 「胡掌柜。之前您帮我给我娘配的药丸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我想请您再配几副，顺便请姜大夫给我娘把脉。」 自从13年前生下姚二妮，这么些年贺颖的肚子再没有动静，这已经成了姚老三夫妻俩的一块心病。 姚婧婧之前已经替贺颖把过脉，可她听说姜大夫对这一块非常擅长，所以特地再拉贺颖过来瞧瞧。 贺颖扭扭捏捏的在姜大夫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竟然要自己还未出阁的女儿来操心她这方面的问题，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姜大夫仔细的为她搭了脉，又问了一些有关月信的问题。 「肝郁气滞，气机不畅，则血也随机而淤。治疗上宜疏肝理气，化痰去湿，使气血调和，怀孕的几率自然大大增加。」 姚婧婧点点头，这和她的诊断基本一致。 「姜大夫，那我娘还需要吃点什么药呢？」 姜大夫抚了抚花白的胡子，摇头道：「只用服你之前配的那个药丸就足够了，从你娘的脉象上看已经有了好转的趋势，再坚持吃上一段时间，自然会有好消息。」 第53章 这几句话贺颖算是听懂了，一时喜得不知说什么好。这么多年对于子嗣之事，她已经近乎绝望了，没想到如今却有了峰回路转的机会。 看完了病，母女俩就急匆匆的回到了家里，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姚老三，姚老三自然也高兴的不得了。 这顿饺子包的更有劲儿了，一家三口齐动，贺颖负责和面，姚老三负责剁肉，姚婧婧负责择菜。 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包了满满两屉笼皮薄馅大的饺子。一笼青菜猪肉馅，一笼酸菜猪肉馅。 第一锅饺子煮好，三人并没有急着开吃，而是把它盛起来分成两份。一份给姚五郎夫妻俩送去，另外一份，则给姚老太太端了去。 给姚老太太送吃的这活自然是由姚老三承担，他端着饺子走进堂屋时众人正在吃晚饭，由于人口变少已经由从前的两桌改为一桌。 桌上的食物依然简单，一锅稀得能照人影的玉米粥，一大碗腌咸菜，还有半盆清水煮洋芋。 姚老三看着桌上寡淡的饭菜，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压得他直不起头来。 「娘，今天包了点饺子，颖儿让我给您送一碗尝尝！」 小勇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大声的叫道：「我说三叔家在包饺子，你们还不信？」 姚老太太立马黑着脸斥道：「你瞎叫唤个啥？没良心的兔崽子，嫌弃我屋里的饭菜不好，人家吃饺子也不会分给你一碗汤。」 母亲说话总是这样夹枪带棒，姚老三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能无比尴尬的杵在那里。 姚老二倒是立刻站了起来，把饺子接过来，放到姚老太太面前。 「娘，三弟一片孝心，你也别老是说这么难听的话。三弟，娘就是这个脾气，你也别往心里去。」 有了一个台阶可以下，姚老三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冲着姚老二笑笑，最近几天他这个二哥对他的态度大改，还经常在母亲面前说他的好话，他的心里对此充满感激。 「那我走了，你们慢慢吃！」 姚老三像是完成任务般，转身逃离了这个让他感到无比压抑的地方。 姚老二对着两个儿子使劲挤了挤眼，小龙岁数比较大，人也比较机灵，一下子就明白了爹的意思，拉着弟弟小勇就跟了出去。 姚老太太见状立马又开始骂了起来，骂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众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她面前那一大碗饺子。 自从三房五房分出去之后，每到吃饭时间大家都变得格外沉默。 同样是野菜稀粥，以往大家还吃得有滋有味。可如今闻到隔壁厨房飘来的各种香味儿，眼前的东西就变得难以下咽。 姚老太太心里憋着一口气，她原本以为即使分了家，那两家子也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可现实的情况她却越来越看不懂，五房就算了，连她最瞧不起的三房也把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比起从前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姚老太太把饺子分了一小半出去，让朱氏端到姚子儒房里，剩下的又拨了一半儿到姚老大碗里。 眼看姚老二眼中的不满越来越强烈，姚老太太只得将剩下的饺子全部倒到姚老二碗里，自己一个也没留。 自从姚子儒出事以后，姚老二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改往日不争不抢，事事顺从的脾气。 现在只要姚老太太敢明目张胆的偏袒大房，他就立马跳出来辩个分明。两兄弟动不动就剑拔弩张，让姚老太太十分头疼。 姚老四对此却视若无睹，只是闷着头呼噜呼噜几下子把自己碗里的食物吃掉，抹抹嘴起身回房了。 他一推开房门，就看见床头的柜子上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饺子。原来是姚婧婧知道送过去的不会有姚老四的份儿，便悄悄的给他端了一碗。 姚老四心里暖暖的，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帮姚婧婧采过药，干过活，可这个小侄女儿无论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不忘给他留一份。 姚婧婧和贺颖母女俩已经在厨房里把第二锅饺子煮好了，就等着姚老三回来一起吃，可没想到他还带回两个小尾巴。 小龙和小勇也不知跟谁学的，嘴巴像抹了蜜一般，贴在贺颖和姚婧婧身上，一口一个三婶二姐，叫的无比亲热。 这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因为亲娘早死，平日里也缺乏管教，总爱惹事闯祸。但好在年纪小，还没学会什么坏心思。 姚婧婧对这两个臭小子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虽然不讨厌，但和小静姝相比也算不上有多喜欢。 但贺颖却不同了，作为一个母亲她对这两个没娘的孩子自然格外怜惜。也许是从她这里得到了一些母亲般的关怀与温暖，小龙小勇对她也特别亲。 姚老三也很喜欢这两个侄子，招呼他们在门口的饭桌旁坐下，贺颖连忙盛了两碗饺子，端到他们面前。 两个小家伙早已馋得不行，立马一口一个，一边嚷嚷着叫烫，一边继续狼吞虎咽。 姚婧婧看着这两个孩子夸张的吃相，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慢点儿吃，锅里还多着呢，烫坏了喉咙可不得了。」 这一顿饭吃下来，两大笼屉饺子一个不剩，就连姚婧婧留下来准备第二天早上做蒸饺的那份都被消灭干净。 由于汤玉娥催的紧，吃过晚饭姚婧婧想要画两幅首饰设计图，然而枯坐了半天，却觉得没什么心得，索性便将笔一丢，跑去跟贺颖学绣花了。 最近她的手艺进步了不少，虽然在外人看来还是个笑话，但她却自得其乐。 她手中正做的是一件贺颖看不懂的东西，这个年代的女人无论贫富，贴身穿的亵衣亵裤都是由自己或者亲近的家人亲手缝制而成。 姚婧婧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体正在慢慢的开始发育，虽然初潮还未至，但胸部已经有了两个小疙瘩，还经常有些隐隐作痛。 第54章 姚婧婧穿不惯肚兜，总感觉没有安全感，她决定给自己做两件运动背心。 等过一段时间手艺练到家了，她还想给自己做一件加了棉垫子的胸罩，现在她经常做一些高强度的体力活，的确该想办法保护一下脆弱的胸部。 第二天一早，姚老三刚起床，却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正是在家里休养多日却始终闭门不出的姚子儒。 「三叔，早啊！」 姚老三觉得有些奇怪：「子儒，你怎么在这儿？」 「我今天要回镇上去了，特意来给三叔您说一声。」 姚老三有些受宠若惊，以往这个念书的大侄子对他可是冷淡的很，连正眼都懒得瞧一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客气了？ 「那个……进来坐一会儿吧！」 姚老三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把他让进了屋里。 「二妮，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小姑娘就要吃好，睡好，休息好才养得好。」 姚婧婧对他这个寄生虫大哥没有一点儿好感，站到离他远远的地方。 「多谢大哥提醒，可惜我天生是丫鬟的命，何必去做那小姐的梦！」 姚子儒听出来这句话是在讽刺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不再理姚婧婧，转头一心一意和姚老三说话。 「三叔，我知道现在我和小龙都是由您和五叔供着，我今天就是来特意感谢您的。 姚老三连忙摆手：「谢什么，我们只是做了自己应做的，要谢你就谢你奶奶吧！」 「这些天我真没脸出来见你们，我也不知道我之前怎么就被鬼迷了心窍，做出这种混账事。你放心，我这次回去一定会好好念书，绝对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 姚老三是个老实人，眼看这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大侄子情真意切的在自己面前悔过，立马就心软了。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样，改了就好。子儒，你是咱们家最有学问的人，懂的道理也比我们多，你奶奶把所有的念想都放在你身上，你可一定要争口气啊！」 姚子儒连连点头：「你放心，三叔，最多一年，如果我再考不上的话，不用你们说，我也没脸再混下去了。」 姚婧婧看着姚子儒一脸痛定思痛的模样，心里却不太相信，让狗改掉吃屎的毛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又说了几句话，姚子儒便起身告辞。吃过早饭，他就带着小龙离开家去镇上。 姚家所有人都来到大门外相送，这是小龙第一次离开家去另外一个地方生活。可他却没有一丝紧张和不安，反而是一脸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姚老二放心不下，拉着儿子的手不停的叮嘱着。 姚子儒在一旁笑着说：「二叔，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小龙的。」 姚老二没有接大侄子的茬，正是因为有姚子儒在他才更不放心，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被这个不着调的大哥带到沟里。 送走了两个去念书的人众人正准备各回各屋，姚老太太却发话了，让所有人都到堂屋里等着。 姚老三和姚五郎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最近都忙着干活，家里好像没出什么大事。 自从分家以后，姚婧婧这还是第一次踏进属于姚老太太的地盘，她知道姚老太太不喜欢见到她，便和小勇一起坐在离她最远的两个木墩子上。 待众人都坐定，姚老大像献宝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 「大妮的婆家在隔壁田堡村有一处农庄，孙老爷从城里带了一个戏班子要去那儿住两天。我这个准女婿是个有心人，还特意下了一张帖子，请我们全家过去看戏。」 朱氏眼神一亮，激动的一把将帖子扯过去，却一个字也看不懂。 「真是孙大少爷写的？太好了，我还怕他瞧不起咱们家，连累大妮也不受待见呢！」 当初提亲的时候，孙夫人曾带着孙大少爷一起来过一趟姚家，再后来就是孙夫人曾邀请姚大妮去过几趟孙家，但是两家人再没有正式见过面。 姚老大翻了个白眼：「妇人之见，那孙家既然能主动来提亲，肯定是相中了咱们家大妮，否则谁会真的把几十年前的一个口头之约放在心上？」 姚大妮一脸傲娇的坐在那里，那轻蔑的眼神，好像大家沾了她多少光似的。 贺颖偷偷掐了姚老三一把，前两个月自己的闺女差点一命呜呼，罪魁祸首就是在孙家，她对这个孙家没有一点儿好印象。 姚老三自然知道妻子心里所想，便上前一步笑着对姚老大说道：「大哥，我和颖儿不会说话，到时候怕给大妮丢脸。再加上地里还有一大堆活要干，我们就不去了。」 姚老大眉毛一皱：「不会说话就少说，孙大少爷帖子里特意说了二妮之前在他家里受了委屈，这回一定要好好补偿补偿她，所以你们一家三口必须去！」 姚老三还想说什么，却被姚老太太一个白眼儿给堵了回去。 「别给脸不要脸，人家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你还在这儿摆起架子来了？明天一早在这里集合，都给我收拾的精神一点，我倒要看看谁敢不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人再上去自找不痛快。左右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第二天天还没亮，姚老大就站在院子里吆喝大家赶紧起床。 一大家子人有的兴奋不已，有的不情不愿。更无论心里是什么想法，都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梳梳洗洗，换上最拿得出手的一件衣服。 姚老大给孙家准备了几样礼物，两只猪腿，两只活鸡，两坛子酒，还有在镇上买的两盒子点心。 对此姚老太太却并不心疼，因为她知道回来时孙家会加倍的回礼。 田堡村离清平村大概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姚家几兄弟拿着礼物走在前面，妇人和孩子都跟在后面，慢慢的往田堡村走去。 第55章 汤玉娥抱着一个小婴儿，还没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贺颖和姚婧婧便走在最后轮流帮她抱孩子。 汤玉娥忍不住抱怨道：「娘也是糊涂了，人家就那么顺嘴一说，咱们去这么多人也不怕人家笑话。」 贺颖微微一笑：「娘和大伯是想让我们看看，那孙家到底有多气派。好不容易捞着这么有钱的一个女婿，当然要好好显摆显摆。」 听着两人的对话，姚婧婧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她这么和蔼温顺的娘亲也会说出这种带刺的话。 田堡村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一个富裕村，很多镇上，城里的富商和大官们都会选择在这里修建农庄。一来可以为自家供应各种农副产品，二来也可以作为度假之用。 这回便是孙老爷突发奇想，在戏园子里听戏听得腻味了，那就把戏班子拉到这青山绿水间，说不定会有别样的韵味。 姚家人赶到时，孙老爷和孙夫人不知去了哪里，只有孙大少爷孙晋维站在庄子大门口迎接他们。 「奶奶好，各位叔叔婶婶一路辛苦了！」 孙晋维的态度非常恭敬，一揖到底，行了个大礼。 姚老大感觉脸上很有光，连忙把这个金龟婿扶了起来。 「孙大少爷太客气了，我们一家子都来叨扰，实在是过意不去。」 「伯父，您怎么能称我为大少爷？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咱们很快都是一家人了，大家都叫我晋维吧！」 孙晋维原本就气质儒雅，又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美人脸，再加上如此谦逊有礼的态度。姚家众人心里立马就对这位准女婿充满好感。 姚婧婧憋了憋嘴，对此很是不屑。这家伙，还真是能屈能伸呢！ 「大家一路都辛苦了，赶紧进来喝杯茶。」 寒暄了几句之后，孙晋维把姚家人让到了客厅里。 姚婧婧四处瞅了瞅，从这个庄园的规模来看，孙家的富裕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 庄子里有大大小小好几处房舍，最中间的一个二层小楼应该就是供主人居住的。 这房子从外面看就是普通的农舍，可一进门却发现里边装修得十分阔气。清一色的红木家具，墙上还挂了许多名人字画，虽然姚婧婧看不懂，但明显很有逼格。 孙晋维陪着大家喝了两盅茶，吃了一会儿点心，孙夫人才在两个丫鬟的陪伴下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失礼失礼，我真是该死，亲家奶奶让您久等了！」 孙夫人一脸惶然，对着姚老太太就要屈身行礼。 「哎哟喂，这可使不得！」 姚老太太立马站起身，和朱氏一起紧紧的，扶住了孙夫人。 「咱们姚家能摊上这么好的一门亲戚，真是祖宗积德，我老婆子哪里还能不知分寸的倚老卖老！」 「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儿女姻亲可是最亲的亲戚，以后咱们一定要常来常往！」 姚老太太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朱氏也在一旁说着漂亮话。 「只要您不嫌我们乡下人不懂礼数，我们以后一定来多多打扰！大妮，还不快来给亲家母请安！」 姚大妮今天明显是精心装扮过，一身崭新的粉色长裙，头发被高高拢起梳成元宝髻的样式。脸上还扑了一层香粉，再加上那双清秀而扬长的柳叶眉，竟然也有几分娇俏动人的模样。 姚大妮和孙夫人已经见过好几次面，倒也不太拘谨。 「大妮给伯母请安！」 姚大妮屈身行了一礼，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那乖巧的样子简直与往常判若两人。 「亲家奶奶，不瞒您说，我第一次见到你们家大妮就觉得投缘。晋维他从小就性子清冷，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就是要找一个性子和顺，知冷知热的姑娘来照顾她。你们瞧瞧，他们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真真是登对极了！」 孙夫人一把将姚大妮拉到自己身旁，亲昵的举动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她对这个准儿媳很满意。 姚家人对此自然十分欢喜，这么长时间众人心里都对这门婚事有所疑虑，两家人的情况实在是天壤之别，让他们一度以为这个孙大少爷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可今日一看，孙晋维无论长相还是谈吐都大大超出他们对这个金龟婿的期望，再加上如此通情达理的婆婆，姚大妮怕是真的掉进福窝子里了。 孙夫人将姚家人一一打量一番，眼中满满的羡慕之色，忍不住发出感慨。 「亲家奶奶，瞧瞧您这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样子，可真叫人羡慕。我就没这个福分，身边统共就只有两个儿子，实在是单薄得很。」 朱氏眼看自己的姑娘在未来的婆家如此受宠，一直小心谨慎的心思便放松下来，说话也开始不过大脑。 「孙夫人你放心好了，我们家大妮屁股大，好生养，以后随随便便就替你生上十个八个胖孙子。到时只怕吵得你片刻不得安生！」 姚婧婧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朱氏这话虽然是想讨好孙夫人，但作为女方的亲娘却显得有些粗俗无礼。 姚大妮气的双颊绯红，狠狠的瞪了朱氏一眼，示意她不要再信口开河。 孙夫人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浓了。 「有您这样知书达理的母亲，养出来的儿子自然是个顶个的强，不知二少爷有没有跟着来庄子上，好让我们看看是何等的英雄少年！」 汤玉娥实在看不下去，开口将话题扯了出去。 孙夫人却是突然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卡住了。 「唉，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那小儿子整天游手好闲，正经事没有一件，让人不知拿他如何是好！昨日说好的一起过来，可吃过午饭他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害得他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第56章 汤玉娥笑着劝道：「二少爷年纪还小，贪玩一些倒也正常，孙夫人不必太过忧心。」 「若要如此，那便好了。我的要求也不高，他若是能有他大哥一半靠谱，我也就阿弥陀佛了！」 众人正聊得热闹，一直笑盈盈陪坐在母亲身旁的孙大少爷突然插言道：「时候也不早了，怎么还没见爹出来？」 孙夫人脸上露出歉然的笑容：「我们家老头子是个戏痴，可以一天不吃饭，却不能一日不听曲。这不昨天听说你们要来，一大早就跑到戏台子那边，说要排一段儿最新鲜的供各位观赏。」 在这个文化娱乐生活极其匮乏的年代，听戏对最普通的平民百姓来说绝对是奢侈品，所以姚家众人对此也非常期待。 孙大少爷提议道：「母亲，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就请大家移步到后院儿边看边聊可好？」 孙夫人连连点头：「见到各位亲家我实在是高兴得紧，光顾着聒噪，到把这事给忘了。晋维，你在前边领路，咱们这就去吧。」 说着孙夫人亲自扶着姚老太太从后门走了出去，众人也迫不及待的跟了上来。 后院儿的面积非常大，修建得自然古朴。绕过一处假山流水的景观，便是一个铺着青砖的小广场，广场的正前方早已搭好一座五彩缤纷的戏台。 戏台旁边有几个已经上好妆的戏子在忙碌着，就是没看见孙老爷的身影。 戏台的前方有一处凉亭，孙夫人领着大家在凉亭里坐下，几个仆人立马端上水果茶点。 孙夫人正准备让孙晋维去将孙老爷寻来与众人见面，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台子上的人竟然不待吩咐自己开戏了。 这回唱的是一曲经典的昆曲牡丹亭，伴随着凄美婉转的配乐声，主人公杜丽娘和柳梦梅登场了。 姚婧婧并不懂戏，可眼前这个杜丽娘却让她一下子看呆了。那曼妙的身姿，那流转的眼波，一颦一笑一挥手之间，都流露出数不尽的温柔与风情。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恒，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那悠扬哀怨的声音，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细雨淋漓，又似杏花扑面。 和她搭戏的柳梦梅也演得很好，不管是身段儿，唱腔还是神韵，都十分到位。更重要的是他那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从来没有从杜丽娘的身上离开过，将那份痴缠与不舍，演绎的淋漓尽致。 姚婧婧正在暗自惊叹，却突然发现孙夫人的脸色变得灰败而惨淡，眼神中充满了愤怒，连肩膀都在微微发抖。 姚婧婧十分不解，转头看看孙晋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柳梦梅，表情很是奇怪。 姚婧婧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竟然发现扮演柳梦梅的这个男人虽然脸上敷着浓妆，但眉眼之间的神韵竟然和孙晋维十分相似。 这下可有意思了，原来一直没有露面的孙老爷竟然扮成了戏子登台献唱，怪不得孙夫人如此生气。 在古代，戏子是一个非常低贱的职业，社会地位与娼妓无异。再加上登台唱戏的虽然都是男人，但却比女人还要抚媚妖娆，因此一直被豪门阔太视为眼中钉。 一曲唱罢，毫不知情的姚家人连连拍手叫好，姚老大还忍不住叫嚷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扮演柳梦梅的孙老爷从台上下来，还带着妆就朝亭子这边走了过来。 「不行了不行了，年纪大了，演这一回就要了半条命，晋维，把戏折子拿过来，让各位客人自己点两出听吧。」 姚家人都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个个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孙夫人憋着一肚子气，只是坐在那里绞着帕子，对于这个荒诞无礼的丈夫，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孙晋维的脸色此刻已经恢复自然，说话的语气含着几分惊喜。 「爹，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唱戏了？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孙老爷哈哈大笑，冲着众人挥手道：「让各位见笑了，我孙某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嗜戏如命，这听的多了自然也会唱两嗓子，不过和台上的叶老板相比还是差的太远！哎，这东西还是要靠老天爷赏饭吃啊。」 因为有外人在场，孙夫人原本一直憋着劲儿忍着，可孙老爷这句感叹惹得她实在忍无可忍。 「听您的口气竟还想以此为生了，老爷，您别嫌我多嘴，今日有贵客在，您怎么能由着性子在这儿胡闹？」 孙老爷今年应该有四十岁左右，但身材匀称，气质儒雅，再加上脸上画着妆，活脱脱就是一个年轻貌美有才华的书生模样。 此刻他听到夫人的责备，表情颇有些无辜。 「胡闹？我哪里胡闹了？难道我刚才唱的不好吗？」 孙夫人被丈夫的冥顽不灵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瞪着怒视着他。 孙老爷却不依不饶起来，扭过头对着姚老大问道：「亲家公，你觉得我刚才唱的怎么样啊？」 姚老大原本就紧张的不行，这下更不知如何是好。谁能想到这夫妻俩竟然当着他们的面争论起来，偏偏这两个人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孙老爷唱得自然是极好的，夫人也是心疼您，怕您累坏了身子。」 孙老爷倒是给台阶就下，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没关系，我也不经常登台，今天是眼看我大儿子就要成亲了心里高兴，才唱两嗓子。」 孙老爷这是第一次和姚家人见面，在孙晋维的介绍下和姚家各位长辈一一打了招呼，最后满眼含笑的冲着姚大妮招了招手。 「这就是我未来的大儿媳妇吧，长得可真是俊俏，伯父给你准备了见面礼，你来瞧瞧合不合你的心意？」 第57章 姚大妮一脸喜色的走到孙老爷面前，行了一个礼，从他手中接过一只很有质感的暗红色小木盒。 姚大妮迫不及待的打开小木盒，众人伸头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对沉甸甸的赤金石榴镯子。 「谢谢……伯父！」 这可算是一份大礼，姚大妮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 孙夫人虽然表现的很喜欢她，但几次见面也只是送了她一些布料和吃食，像这么贵重的东西却是一次也没有。 孙夫人脸色越发难看，好在此时谁也没有顾得上看她，都见风使舵的跑去巴结和奉承孙老爷了。 众人又坐着听了两出戏，转眼已经到了中午，孙老爷挥挥手示意台上的戏子们下去休息。 「闹腾了一上午，大家伙儿都饿了吧。晋维，你跟你母亲先带着众位客人去正厅稍候，我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就来。今天是咱们两家人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一定要开怀畅饮，尽兴而归！」 姚婧婧其实还想再多听一会儿，她发现孙老爷口中的叶老板的确是个人才，不管扮什么都神形兼备，让人忍不住沉浸在他的表演之中。 众人刚在正厅坐了一会儿，孙老爷就赶来了。换上日常服饰的他看起来比刚才严肃了一些，但对待姚家人依旧客气有礼。 孙夫人吩咐丫鬟们上菜，姚婧婧一眼就看出做菜的是醉仙居的厨子，做的菜品也都是醉仙居的招牌菜，只不过比她在饭馆里吃的更精致一些。 这一桌宴席准备的可谓非常丰富，不仅有鸡鸭鱼肉，瓜果点心，还有几道平常很少见的山珍野味。 姚家众人很少见过如此丰盛的菜肴，一个二个都忍不住偷偷的吞口水。 孙老爷刚想招呼大家动筷子，突然一位少年施施然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位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和孙大少爷有几分相像。高耸的鼻子，修长的眼睛，也是一名美男子无疑。 不过和孙大少爷的温和谦逊相比，这名少年的身上却散发出一种阴郁，邪恶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心生防备。 孙夫人看到他眼睛猛然一亮，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晋阳，你昨日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来？」 此人正是孙家二少爷孙晋阳，从小就桀骜不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来有什么要紧，反正你们是给我大哥娶媳妇，又不是给我娶媳妇。哪位是我未来的大嫂赶紧站起来，让我瞅瞅长得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惹得孙老爷很是不满。 「你来就来了，哪里还有这么多废话！一点规矩都没有，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这位二少爷对他老子的指责视若无睹，目光绕着桌子巡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姚大妮身上。 「不错不错，珠圆玉润，风神绰约，摸起来就比那些骨头棒子舒服，是我喜欢的类型。」 孙老爷的脸瞬间多云转阴，指着小儿子的鼻子怒斥道：「你这个混账东西，还敢出言不逊，赶紧给我滚出去！」 眼看丈夫真的发火了，孙夫人也有些惶恐。 「晋阳，你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别惹他生气了。好好坐下来吃顿饭好不好，就当娘求你了！」 孙老爷继续骂道「吃什么吃，这里没有他的位置，让他赶紧滚！」 孙二少爷冷冷的看了父亲一眼，满脸不在乎的回道：「您不用着急赶我走，我是来看我未来的大嫂的，您不待见我，我还不乐意看到您呢！」 说完这话孙二少爷一把将母亲的手拂开，转身阔步消失在众人眼前。 被他这么一闹，场面就有些尴尬。姚大妮脸颊通红，下巴都快抵到胸上了。 「对不住各位，是我教子无方，让大妮姑娘受委屈了，改天我一定让这个臭小子来给你赔礼道歉！」 为表歉意，孙老爷端起酒杯开始向姚老太太他们敬酒。虽然孙二少爷的行为很轻挑，但姚家人哪敢真的生气，反而还替他找了一些开脱之词。 众人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姚婧婧却一直盯着孙家二少爷离去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坐在她身旁的大妮发现她的异状，立刻开始坐立不安。 「你不好好吃饭，瞎看什么呢？」 姚婧婧挠了挠头，状似无意的说道：「这个孙家二少爷，我之前好像在哪见过？」 姚大妮表情越发急迫：「胡说八道！人家是堂堂富家少爷，你一个乡野小丫头能在哪里见过他？我看你是晕了头吧！」 姚婧婧摇摇头：「我想起来了，我的确见过他！」 「什……什么时候？」 「前阵子我去买药的时候，在药铺里见过他的！」 姚大妮明显松了一口气：「哦？他去药铺干什么？」 「他是带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去的，那名女子好像受了伤，他带着她去上药。那名女子长得美丽极了，两个人手挽手看起来好像很亲密的样子。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小两口呢，现在看来这个孙二少爷应该还没成亲，难道是他的妹妹？」 「狗屁妹妹？他哪里有什么妹妹！」 姚大妮突然非常愤怒的骂了一句，动静之大连身后的人都被惊动了。 「大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姚大妮突然站起来，双手捂着肚子，脸上露出急切的表情。 「我……那个啥，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姚大妮说完也不等他人的回应，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众人只当她是内急，也就由她去了。 这一顿饭吃罢已经是下午了，酒足饭饱之后姚老太太便带着姚家人准备告辞。 第58章 姚婧婧四处望了望，后知后觉的嘀咕道：「咦？大姐之前说肚子疼要去茅房，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是啊，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孙夫人也感到有些奇怪。 姚老大夫妻俩只顾着胡吃海塞，直到这时才发现女儿不见了，只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不用着急，我让下人去看看！」 孙夫人立马吩咐几个丫鬟出去找人，过了好一会儿，那些丫鬟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却一个二个都摇摇头。 姚婧婧怯怯的说：「刚才那个哥哥说的话让大姐很不高兴，她不会丢下咱们自己先走了吧？」 孙夫人又把看守大门的下人叫了过来，一问之下发现这段时间并没有人走出庄子。 这就奇怪了，朱氏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立马站起身，准备亲自出去找。 孙大少爷开口道：「姚姑娘可能是迷路了，这个农庄面积不小，除了这一处主宅，其他地方也有两处小院儿。要不咱们大家一起去找找吧，顺便请各位参观参观这处庄子。」 孙老爷也在一旁说道：「是啊，我这庄子里每年的收成都欠佳，听说几位兄弟都是种庄稼的好手，劳烦大家帮我指点指点！」 主人如此客气，姚家人自然求之不得，于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孙家这处庄子让姚婧婧羡慕不已，不仅有大片的粮食蔬菜等农作物，四周还种了一圈果树。穿过一片树林，竟然看到了一处鱼塘，水面上还有一大群鸭鹅在怡然戏水。 姚婧婧终于明白古时候的文人为什么爱写诗了，此情此景让人忍不住都想赞颂一番。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 汤玉娥捂嘴笑道：「大嫂，你看咱们二妮进步不小啊，都能像个先生似的摇头晃脑的吟诗了！」 贺颖却是一脸的无奈：「这丫头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白天在地里干活累的要死，晚上还点着灯读读写写到半夜，我真怕她累坏了身子！」 姚婧婧伸了伸舌头：「好了，娘，哪有那么夸张！你们就别说我了，快看这里的景色多美啊！」 汤玉娥对此却嗤之以鼻：「乡下人谁稀罕这些？除了黄土还是黄土，哪里美了？你五叔现在正跟着我大哥学做生意，要是以后能赚着大钱，我一定要搬到城里去住。那里热热闹闹，要什么有什么，比这穷山沟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众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环境非常清幽的小院，院里盖着几件精致小巧的砖房。像这样的小院儿在庄子里还有好几处，都是供客人居住的。 这处院子住的都是戏班子的人，一个学徒模样的小伙子正蹲在院里搓洗弄脏的戏服。 孙老爷伸头问道：「叶老板呢？」 小伙子立马站起来，非常恭敬的回答：「师父刚刚吃过午饭，已经睡下了，孙老爷要见他吗？」 孙老爷连忙摇头：「不用了，让他睡吧，这几日一直赶路，他都没有休息好。」 孙夫人简直要气出内伤，为了在外人面前保持仪态，她的指甲都已经掐到了肉里。 还是孙大少爷记起了此行的目的：「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姑娘从这里经过？」 小伙子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之前好像是有一个姑娘从这里过去，穿的什么却是记不太清了。」 「那咱们再往前找找吧，前面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处客院。如果没有咱们就往回走，说不定姚姑娘又走回去了。」 众人只好继续往前走，果然走了没一会儿，就又看到了一处和刚才差不多格局的小院。 院子里安安静静，看起来并不像有人的样子。大家随便看了一眼，便准备打道回府。 「啊！」 一声突如其来的女人的叫喊声让大家瞬间停住了脚步，这声尖叫听起来很凄厉，仿佛这个女人正承受着很大的痛苦。 「是大妮！」 朱氏一下子惊叫起来，作为母亲，对自己女儿的声音自然十分熟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慌了神，没头没脑的往房间里冲去。 姚婧婧个子小，自然被挤在后面，她看着前面乌泱泱的人头突然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大姐，你在哪里？我们来找你了！」 待姚婧婧走到房间里空气好像都凝固了，眼前的一切太过震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这是一间装修得很有格调的卧房，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精美的月洞门罩架子床。虽然床上挂着一层薄纱，但仍然可以看见一名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裹着一袭床单神色惊恐的望着众人。 此人赫然就是大家找了许久的姚大妮！ 「大妮，你在干什么！」 姚老大夫妻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姚老太太两腿一软，要不是被老三老五两个儿子撑着，立刻就要摔倒在地。 姚大妮瑟瑟发抖的缩在床角处，她的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也不知是被众人的突然出现吓到，还是刚才的战斗太过激烈。 一名男子赤裸着上半身靠在床头上，由于角度问题，没有人看清他的脸。 面对着如此不堪入目的捉奸现场，姚老爷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这个即将过门的儿媳妇竟然在自己家里做出如此淫荡之举，除了愤怒，他更担心长子孙晋维的状况，毕竟这种事情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然而孙大少爷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好像眼前这一切与他毫无干系。 这一男一女赤身裸体，实在太不像样。姚老爷扭身准备出去，等两人穿好衣服再做定论。 孙夫人却不打算就此作罢，她心中的愤怒绝对不比孙老爷也少。 第59章 她费了这么大力气把姚大妮抬到现在这个位置，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从此整个姚家就成为孙晋维摆脱不掉的包袱。 可谁知姚大妮竟然在这种时候干出这种事情？这不仅仅是在打姚家人的脸，更是在打她的脸。 这下她的丈夫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抨击她为继子订下这门亲事的缘由，从此以后，她再想用这一招将孙晋维套牢那就难了。 敢坏她的好事，简直是罪该万死！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淫贼敢如此大胆？ 「姚大妮，枉我对你如此宠爱。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轻薄浪荡之女，还有这个无耻奸夫，还不跪下受死，今日我非让人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朱氏绝望的大呼：「大妮，你倒是说句话呀，是不是这个歹人强迫你？」 「你就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个贱人的样子哪里像是被强迫，你没听到刚才她的叫声有多么淫荡。一群不知礼仪廉耻的穷光蛋，都给我去死吧！」 孙夫人声嘶力竭的骂着，姚大妮已经捂着脸开始痛哭起来。可床上那名男子却充耳不闻，甚至还十分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晋维，这个人给你带了绿帽子，你却站在这里干看着，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孙夫人冲着孙晋维厉声尖叫道。 孙大少爷叹了一口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还能怎么样？」 「好，你忍得了这口气，我可忍不了！」 孙夫人脑袋飞转，就算是做样子给丈夫和继子看，她也不能放过这对狗男女。 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冲上前去一把扯掉床上挂着的大红色幔帐。 当孙夫人看到床上那名男子的正脸时，原本满腔的怒火瞬间冷冻，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的干干净净。 「娘，您叫唤了半天，不累吗？」 众人又一次惊呆了，这次的冲击比刚才进门时更加强烈，这个奸夫竟然是孙二少爷孙晋阳！ 这一屋子人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孙二少爷的脸上竟然带着一副无所谓的笑容，他慢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衣衫，当着众人的面一件件的穿好。 「你这个逆子！」 孙老爷是一个爱玩的人，他的时间大部分都花在了一些在旁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所以和两个儿子都不算亲近。 然而他更加不喜的就是这个天生带有反骨的小儿子，在姚老爷的观念里你对生活认真，生活才能对你认真，所以他看不惯他那副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的人生态度。 这几年因为很少见面，他对这个小儿子疏于管教。一直以为他只是顽劣而已，没想到竟然已经肆无忌惮的到了这个地步。 「他可是你未来的嫂子啊，你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生！」 姚老爷抄起桌上一根挑帘子的竹竿，对着姚晋阳没头没脑的打了下去。 姚晋阳的脸上挂了彩，可他并没有躲，生生的挨了几闷棍，冷眼看着已经气疯了的父亲。 「别打了！我的儿啊，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孙夫人立刻冲上前去，抱住孙老爷的胳膊，将自己的儿子护在身后。 「不是……老爷……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晋阳年纪还小，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肯定是被这个下贱的女人勾引的，一定是这样的！」 「你给我滚开！你还有脸在这里为他开脱，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小小年纪就如此狂妄，将父兄置于何地？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不要啊！老爷，我求求您！您可不能为了一个贱丫头，对自己唯一的嫡子下狠手啊！我就这么一个亲儿子，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活不成了！」 孙夫人跪倒在地上，抱着孙老爷的腿大声哭诉。 「晋阳，你快点跪下来求求你父亲，让他原谅你的无心之过！」 孙老爷一抬脚将孙夫人甩到一边，刀子般的眼睛钉在孙晋阳脸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要是说不清楚，你就给我滚出孙家！」 孙晋阳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爹，您是不是早就想让我滚了？可惜我这辈子偏偏就赖在这里了！」 「少废话，到底怎么回事」 孙晋阳两手一摊：「什么怎么回事？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么回事，难道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畜生！」 孙老爷正欲抬手再打，姚大妮却猛的往前一冲，裹着单子跌落在床下。 她也顾不上疼痛，跪在地上使劲儿磕了几个响头。 「姚老爷，我和晋阳早已互相喜欢，我求求您，就成全我们吧！」 孙老爷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真的？」 「当然是假的！」 孙晋阳撇了撇嘴：「你们知道的，我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从大哥手里抢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我一点也不在意。只要能给他添添堵，让我干什么都成。」 姚大妮显然没想到孙晋阳会这么说，这个孙二少爷虽然年龄和她相仿，但心智与城府却不知比她高出多少倍。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沉迷在了他的甜言蜜语和坏坏的笑容之中。 她知道她这是在玩火，如果没有孙晋阳，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抱紧孙大少爷的大腿。然而他出现了，事情就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 一个生活极其匮乏的农家少女，怎么能经得起一个富家少爷如此花样百出的撩拨。很快，她便为他付出了一切。 这么长时间，她一直以为孙晋阳是因为爱上了她，所以才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追求她。 可如今孙晋阳的话却像一盆冰水顺着她的脑袋砸了下来，让她的心都跟着一颤。 「不是的！二少爷，你之前不是这么对我说的！你说你喜欢我，想要跟我长相厮守，让我不要嫁给你大哥！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第60章 孙晋阳轻飘飘的瞅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轻蔑。 从他十二岁初尝女儿香开始，这些年他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这个女人又蠢又笨又老土，若不是为了恶心他大哥，他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对她下手。 「我没忘，只不过都是骗你的，你不会都当真了吧！哎，女人啊，还是需要一点脑子的。」 姚大妮瞬间变得失魂落魄：「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不是这样的！」 孙晋阳却再也懒得看她一眼，笑嘻嘻的对着父亲说：「爹，您也不用生这么大的气，反正大哥也不想娶她，我这可是在帮他解脱，你们都应该感谢我才对！」 孙晋阳将跪坐在地上的母亲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娘，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反正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我相信您一定会做好善后，剩下的就交给你处理，我先回家去了！」 孙晋阳说完竟然真的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 孙老爷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可他现在留在这里状况只会更加混乱，对解决问题没有丝毫助益。 他决定将小儿子的帐留到过后再算，当务之急是要给姚家人一个交代。 众人都来到客厅，留朱氏在房间将哭哭啼啼的女儿扶起来，帮她穿好衣服。 「大妮啊大妮，你让娘说你什么好？能嫁给孙大少爷这样的人物，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我之前就警告过你，这个二少爷心怀不轨，不是一个好人。你偏偏不听，今日闹成这样，你说你到底该怎么办呀？」 姚大妮渐渐停止了抽泣，嘴角泛起了一丝狠意。 「不管他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我一定要嫁给他！」 姚老太太心里也作此想，大少爷不行，那就换二少爷。反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无论如何，她这个大孙女一定要进孙家的门！ 孙夫人气急败坏，对着姚家人不停的谩骂，那模样就如同一个市井泼妇。 姚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之前想要讨好孙夫人所以才一直对她卑躬屈膝，到如今这一套显然已经没有用了。 姚老太太猛的一下扑倒在地上，扯着嗓子开始大声嚎哭起来。 「我可怜的大妮呀，你怎么这么傻呀！你们孙家仗着自己有钱，就把我清清白白的一个闺女可劲儿糟蹋！我不管，你们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老太太今天就死在这儿了！」 孙老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是一个明白人，虽然姚大妮行为轻佻，不守妇德，但若不是他那个挨千刀的小儿子主动去招惹她，那就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老太太，你先起来，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我孙家都是讲理的人，绝对不会仗势欺人！」 「老爷，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这一家子不知廉耻的东西，和他们说话我还嫌脏了我的嘴！还敢赖着不走，晋维，你去多叫几个人来，用乱棍都给我打出去！」 看着孙夫人盛气凌人的模样，姚老太太哭得更起劲儿了。 「杀人了，救命啊，孙家要杀人灭口啊……」 孙老爷吓了一跳：「不是，姚老太太，你可别瞎喊，事已至此，你说该怎么办？」 「大妮和你那小儿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那就让他们赶快成亲，反正我们两家已有婚约，嫁给哪个都是一样的！」 「你给我闭嘴！」 要不是孙大少爷拦着，孙夫人就要冲过来踹姚老太太一脚。 「就那个烂货还想嫁给我们家晋阳，简直是白日做梦！我们家晋阳可是嫡子，以后是要继承孙家的家业的，他的妻子必须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富家小姐！」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屁用！如果你早点把你儿子教育好，怎么会生出这许多龌龊事！」 事到如今，孙老爷其实也看不上姚大妮做自己的儿媳妇，可这却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老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偏心你的大儿子，就想把姚家这个烂摊子甩给晋阳，这样他就更没能力和他大哥争了！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孙夫人的样子就像一只卯足了劲儿的了的斗鸡，只要谁敢侵犯她的利益，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对方啄个稀巴烂。 孙老爷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夫人，这些年他与这位妻子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私下里却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你自己心思不正，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阴暗。晋阳他也是我的儿子，我当然希望他越来越好，可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他毁了人家女儿的清白，自然要负责任！」 「我呸！这个人尽可夫的狐媚胚子，指不定她以前还有多少男人呢！你们男人天天逛窑子，喝花酒，睡过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难道通通都要娶回家里来？老爷，您还是去听叶先生唱戏吧，这件事用不着您再操心！」 「你以为我稀罕管这些破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有一条你给我记住，从今往后晋维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通通都给我收起来！」 孙老爷被两个女人吵的脑袋都快要爆炸了，一气之下竟然真的拂袖而去。 孙大少爷也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对着孙夫人微微欠了欠身，也跟着离开了。 姚老太太没想到孙老爷会撒手不管，一下子慌了神。 「孙老爷，你……」 「你什么你？」 孙夫人已经叫了一大群下人将姚家人团团围住，那架势真的准备一言不合就动粗。 「孙夫人！」 穿好衣服的姚大妮突然冲了出来，跪倒在孙夫人的脚下，不停的磕头哭求。 「我求求您了，孙夫人。我对二少爷是真心的，只要您能让我跟着他，我愿意一辈子为您做牛做马！绝对不会辜负您的大恩大德！」 第61章 孙夫人不为所动，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厌恶。 「大妮，我实话告诉你吧，抱有你这样想法的姑娘多了去了，可最后却没有一个得逞。听话的我就打发点钱，而对于那些又哭又闹妄想着要嫁进来的，我有的是方法让他身败名裂，连累整个家族都跟着倒霉！」 「孙夫人，我跟那些女人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二少爷！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您不让我嫁给他，那我就一点儿活路都没有了！」 孙夫人懒得再和她废话，扭头对着姚老太太说道：「你们想好了没有？是自己乖乖的走出去，还是先受一顿皮肉之苦再滚蛋！」 姚老太太在心里将事情都合计了一遍，咬咬牙开口道：「我孙女不能白被你们欺负一场，她这个样子以后还能嫁给谁？你们孙家必须要给我们补偿，否则我就去报官！」 「姚老太太，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之前我借给你们家的二百两银子你们还一分都没还呢，现在还想来讹钱，门儿都没有！」 姚老大匆忙道：「那是你预支给我们家的聘礼，现在悔婚的是你们孙家，凭什么要我们还钱？」 「你有什么证据？我那里可有你签字画押的借条，想赖账门都没有！」 姚老大简直要气绝：「最毒妇人心，你老早就想着要坑我们的！」 「我坑你？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和你们这群乡野莽夫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来人啊，通通都给我打出去！」 孙夫人一声令下，那些下人抡着木棒像赶鸭子一样把姚家众人往外赶。稍有磨蹭者，便会结结实实的挨一棒子。 众人鬼哭狼嚎的出了庄子，刚歇过一口气，姚老太太就扬起胳膊对着姚大妮的脸甩了几个响亮亮的耳光。 姚大妮的脸上顿时浮起了几个鲜红的指印，她心中惊惧不已，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她知道自己这回闯了弥天大祸，这些指望着她飞黄腾达的亲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娘，大妮她也是被那个兔崽子给骗了，您……」 「啪！」 朱氏刚刚开口替闺女求了一句情，姚老太太竟然反手也甩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 「养出这么一个无耻娼妇，你还敢在我面前替她开脱！老大，回去你就写一封休书，让她们娘俩赶紧给我滚蛋！」 朱氏瞬间觉得晴天霹雳，她早已没了娘家，岁数也这般大了，如果真的被休弃，那就连个息身之所都没有了。 「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您别生气，我……我……」 「你给我闭嘴！」姚老大非常烦躁的一把将朱氏推得老远。 「娘，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家里去，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村里人知道，否则咱们这一大家子都没脸见人了！」 欢欢喜喜的走，却垂头丧气的回，守在家里的姚老二原本还想着母亲他们能带点儿好吃的回来，让他和小勇也打打牙祭。 「娘，发生什么事儿了？」 姚老太太使劲啐了一口，好像要将胸中的恶气都吐出来。 「把那个小贱人给我锁到柴房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把她放出来，一粒米一滴水都别给她，我要饿死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姚老二一头雾水，老三和老五不愿意动手，最后还是姚老大两口子亲手把自己的女儿绑到了柴房里。 折腾了一天，众人都累极了。姚老太太把大儿子和二儿子叫到了自己房里，其他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刚走进房间，贺颖便拍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天可把她吓得够呛。 「天哪，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这下该怎么办？依照娘的性格，说不定真的会饿死她！」 姚老三心中气愤不已，要不是今天没他说话的份儿，他真想冲上去和孙家那个憋犊子老二拼了。 「这群为富不仁的东西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怕遭到报应！」 姚婧婧有些想不通：「奶奶一向这么厉害，为什么今天愿意吃了这个哑巴亏？」 贺颖叹了一口气：「刚才你五婶悄悄跟我说，这个孙夫人的舅舅在临安城里当官，这哪是咱们能惹得起的，这个亏是不得不吃啊！」 「哦？原来还有这一出，怪不得那个孙老爷明显就对他夫人不耐烦，却还只能由着她。看来再多的钱，在权力面前都只能让步啊！」 姚老三夫妻俩还没有想到这么多，对他们来说，能管好自家一亩三分地就算不错了。 「二妮，今天的事可是一个教训。你以后一定不能像大妮一样，被那些油嘴滑舌的男人三两句好话就骗得团团转，否则到头来受苦的就只有自己。」 第二天姚老三一家早早的吃过早饭，准备去地里干活。 也不知姚老太太他们商议的结果如何，已经分了家，他们也没有过问的资格。 姚婧婧到地里转了一圈，今天温度适合，她将大棚上的毡布全都揭了开来，让奋力生长的金线莲接受一下阳光的洗礼。 忙碌了一会儿，姚婧婧告诉爹娘她要去镇上买点东西，贺颖被昨天的事吓怕了，拉着她的手交待了好一会儿才放她走。 姚婧婧来到镇上之后并没有到处瞎晃，而是径直来到了醉仙楼。 此时还没到饭点，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只有几个伙计在前后忙碌着。 姚婧婧伸手招来一个伙计问道：「请问孙大少爷在哪里？」 这个伙计盯着他瞅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的说：「哦，我记得你！你来的可真巧，大少爷刚来店里，我去替你通报一声！」 小伙计说完一溜烟的跑上楼，前后不过两分钟，他又一溜烟的跑了回来。 第62章 「大少爷请您上去，还是之前那间房！」 姚婧婧面无表情的走上楼，推开雅间的房门，孙大少爷正满面笑容的品着茶。 「姚姑娘你来得正好，我托人带来了今年新产的西湖龙井，你陪我好好品一品。」 姚婧婧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孙大少爷夙愿得偿，看起来心情不错啊！可惜我不会品茶，也没工夫陪你喝茶，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哦？姚姑娘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难道是因为昨天受到了冲撞？我替我母亲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孙大少爷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彻底惹怒了姚婧婧。 「少说这些没用的，你真当我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小丫头，可以随意利用？你背地里做的那些肮脏事，还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孙大少爷一下子愣住了，他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也许自己真的小瞧了这个黄毛丫头。 姚婧婧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裹着的手帕，「啪」的一声扔在孙晋维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 孙晋维一抖手，一团乌黑色的香灰从帕子里撒出来。 「孙大少爷还打算继续装傻吗？这是我昨日从我大姐呆的那间房里的香炉中取出的香灰，我已经检查过了，这香里被人掺入了大量的催情药。」 孙大少爷面色微变，低头沉吟道：「姚姑娘还真是博学多才，连这点小事都能被你发现。」 「你承认是你做的了？」 「没错，我的确是做了点手脚，可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他们两人又不是第一次行此苟且之事，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 「放屁！你明明就是有意陷害，他们俩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情，等着大家去捉奸啊！」 「姚姑娘，你还小，有些事我可没办法和你说清楚！」 「你休想再糊弄我，我也是脑袋被门挤了才会答应配合你。你们孙家个个都是狠角色，姚大妮这辈子算是彻底废了！」 「姚姑娘，请你弄清楚一个事实，是你大姐先给我带了一顶绿帽子，她现在的状况完全是咎由自取，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 姚婧婧摇了摇头，她不喜欢姚大妮，也不是圣女婊。 可这件事明显只是孙家内宅的争斗，却把姚大妮当成了一个可怜的棋子，用完即弃。孙家人这种高高在上，视他人的命运为草芥的行为让她十分反感。 这场争论并没有什么结果，姚婧婧沮丧的离开了醉仙楼，虽说人类的智商总是在进步，但在某些方面她永远也比不上这些从小见惯了阴谋算计的人，她决定以后对待孙大少爷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第三天的傍晚，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媒婆严花子悄悄咪咪的敲开了姚家的大门，姚老太太非常热情的将她拉进房间密谋了许久。 严花子走后，姚大妮终于被放了出来。长时间的饥饿让她整个人都脱了相，眼神也变得混沌不堪。 朱氏给她连灌了两碗红糖水，她才缓过来一口气，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居高临下望着她的姚老太太。 「大妮，咱们村每年都有女人被溺死在村头的那条河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她们都和你一样做了蠢事，除了死，没有其他的出路！」 姚大妮眼神里流露出惊恐之色，沙哑着声音不断的哀求。 「不！奶奶，求求你，我还不想死！」 姚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我辛辛苦苦养了你十六年，自然也不愿意看到你走上这条路。所以我千方百计为你寻了一条生路，就看你愿不愿意走了！」 「什……什么路？」 不知为何，姚大妮心中的惊惧更甚。 「我已经托媒人为你寻了一门亲事，只要有人愿意娶你，你就可以继续活。」 「不行！我不能嫁给别人，我已经被孙家二少爷破了身子，如果以后被他们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 「你放心，奶奶怎么舍得让你被人打死？我给你找的这个男人没爹没娘，又聋又哑，孤身一人住在一个荒无人烟的高山顶上。你说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你过往的丑事？」 「不！不！」姚大妮吓得连退两步。 「嫁给这样的人和死有什么区别？我不嫁！我不嫁！」 「大妮，你还是太年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明白，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嫁与不嫁已经由不得你，下个月的今天那个男人就会来家里抬人，你最好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否则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姚老太太说完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失魂落魄的姚大妮扑进朱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娘，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真的要把我嫁给一个野人吗？我不要啊，娘！」 这么些年大儿子姚子儒一直在镇上念书，只有这个小女儿日夜陪伴着她，有时她被姚老大欺负狠了，大妮还会冲上来护着她。这一对母女的感情还是非常深厚的。 女儿落到如此境遇，朱氏的心都要碎了，可她现在自身难保，姚老太太整天叫嚣着要休了她，这个家哪里有她说话的份。 「大妮，你就从了吧，如果你继续在这个家里呆着，你爹和你奶奶真的会要了你的命！你放心，以后等你大哥发达了，我一定会让他把你接回来的！」 姚大妮彻底绝望了：「娘，连你也想来骗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可再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一切已经成为定局。 姚老太太为了防止她逃跑，将她锁在房间内，让姚老大夫妻俩时刻看守着。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明天就是姚大妮出嫁的日子。姚家却没有丝毫喜庆的氛围，反而时不时的传出姚大妮和朱氏的哭泣声。 第63章 依照男方这样的条件，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典礼。但作为长辈，贺颖和汤玉娥还是准备了一份礼物作为嫁妆送给这个大侄女。 姚婧婧自告奋勇要将礼物给姚大妮送去，她心里一直有个疑团需要去确认一下。 当她走到姚大妮的房间外时，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一直守在这里的朱氏不知为何离开了。 姚婧婧打开虚掩的门伸头一看，竟然发现姚大妮正拿着一根尖利的铜簪子对准自己的脖子，她的表情痛苦而纠结，仿佛生无可恋又不忍下手，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姚婧婧吓了一跳，立马冲上去猛的一推，将铜簪子夺了下来。 姚大妮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立马开始嚎啕大哭。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你就这么恨我，非要看着我去过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 姚大妮这番指责毫无道理，更像是在发泄自己满腔的悲愤。 「你就算想死也不急着这一个晚上，奶奶已经收了人家的彩礼，如果你就这样死了，她可能连张破席子都不会给你！你娘也会被你连累，可能真的会被休出门去！」 姚大妮愤愤不平的嚷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不顾我的死活，我凭什么还要管他们呢？最好大家一起倒霉，就算我替自己报仇了！」 姚婧婧扯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要是想死，我也不拦着你。等一会儿我走了，你再动手吧。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我知道你认了几个字，少在我面前说这些屁话！与其被那个猪狗不如的野兽给折磨死，我还不如自己落个干净！」 姚婧婧突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姚大妮的脸，眼神缥缈，不知在思考什么。 姚大妮被她盯的发毛，忍不住大声骂道：「你要死啊！我不想看见你，你赶紧给我滚！」 「在孙家的那天晚上，你和孙晋阳怕我撞破了你们之间的苟且之事，又看孙大少爷在前院喝醉了酒。便用迷香把我弄晕，偷偷放到了他的房间。如果未婚夫和小姨子闹出了什么丑闻，不仅孙大少爷的名声扫地，你们之间的婚约自然也会解除。这对你和孙晋阳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姚大妮呆了片刻，撇了撇嘴角苦笑道：「你还不是太笨，没错，这件事是我做的。可惜了那天晚上孙晋维竟然睡在了书房，否则落得我今天这个下场的就是你！」 姚婧婧继续说道：「虽然事情没能如你所愿，但显然我也没认出孙晋阳你为何非要处心积虑致我于死地？」 姚大妮不耐烦的呛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死是活关我何事！」 姚婧婧心中一紧：「难道不是你把我推到井里的吗？」 姚大妮大怒：「放屁！我什么时候把你推到井里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还想趁机给我扣屎盆子！」 「真的不是你？」 「少废话，你说是我就是我！反正我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姚大妮一直骂骂咧咧个不停，的确，她都已经准备赴死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姚婧婧的心里顿时沉重起来，当初暗害姚二妮的凶手竟然另有其人。 可她实在想不通，除了姚大妮还有谁有这样做的动机？ 「姚大妮，你真的那么喜欢孙家二少爷？明知他对你是逢场作戏，还非要嫁给他不可？」 「你问这些干什么！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趁机来看我的笑话的，你赶紧给我滚，滚！」 姚婧婧叹了一口气，这个姚大妮太讨人厌，她还真想一走了之，可从爷爷和爸爸那里继承到的医者仁心又让她不能这样做。 「我有办法让你达成心愿，不过还需确认一下！」 姚婧婧拉过姚大妮的手腕想要为她搭脉，可姚大妮却一直张牙舞爪很不配合。 姚婧婧脸色一黑：「你考虑清楚，明天那个男人就要来接你了，这是你唯一的生机！」 姚大妮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姚婧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却莫名其妙有几分相信。 姚婧婧刚才扯姚大妮起来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她的脉象，当时她就觉得有些蹊跷，此时再一细诊，便即可明白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不要神神叨叨的，否则我……」 「恭喜你，你怀孕了！」 姚婧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黑夜里的一声响雷，震得姚大妮险些晕了过去。 「怀……怀孕？你是说我肚子里有了孩子？」 姚婧婧点了点头，姚大妮的的确确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但由于这一个月她忧思不断，惊惧过甚，所以胎像不太稳固，可能随时有流产的迹象。 这些话姚婧婧并没有对她说，她知道对于姚大妮来说，这个孩子来的太及时，就像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她都要紧紧抓住。 「你说的是真的？你有把握么？会不会是你看走了眼？」 姚大妮感觉自己一下子从地狱跳到了天堂，她双手捧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散发出奇异的光彩。 「你放心，绝对不会错的！你好好在这里躺着，我去通知奶奶他们！」 姚婧婧转身准备出去，姚大妮却突然叫住了她。 「谢谢你！我对你做了那么坏的事，没想到你竟然愿意帮我！」 姚婧婧摇了摇头：「现在说谢还太早，你最好提前做好打算，依照孙夫人的性格，就算你有了身孕，她同意你嫁给她儿子的几率也很小。到时候你的境况，只怕比现在还要凄惨！」 当姚婧婧把这个消息告诉姚家众人时一下子就震惊四座，姚老太太还不敢相信，即刻让姚老大到镇上请了一个大夫来替姚大妮重新诊脉。 第64章 得到的结果让姚老太太欣喜不已，姚大妮竟然真的怀了孙晋阳的骨肉，孙晋阳是孙家的嫡子，这个孩子的身份自然贵重无比。 有了这个筹码，还愁孙家不肯娶她的孙女吗？ 姚老太太和姚老大合计了一下，决定要绕过难缠的孙夫人，直接将这个消息告诉孙老爷。可孙老爷行踪不定，想要见他一面实在很困难。 最后他们决定先去找孙大少爷，通过之前短短的相处，孙大少爷在姚家人心目中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说不定他会愿意帮忙。 事不宜迟，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姚老大就匆匆赶去镇上。 姚老太太和朱氏在家里焦急的等待，可等来等去没等到孙大少爷，反而是来接姚大妮的男人上了门。 这个被人唤作石猴子的男人其实并没有姚大妮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他身体上虽然有残缺，但智力并没有问题。还很擅长在大山里设陷阱捉猎物，只是思想上容易走极端，认死理。 所以当他弄明白姚老太太想要反悔，不让他把大妮带走时，便立马梗着脖子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咆哮。 陪着他一起来接人的是村里的猎户张发财，平常石猴子打到的猎物都由张发财帮他卖掉，两人算是有一些交情。 「姚老太太，你可不能开这种玩笑，石猴子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他认定的事就是撞到头破血流也要坚持到底。之前他给你们家的二两银子可是他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呀！」 姚老太太翻了个白眼，一脸嫌恶的说：「好像谁故意要贪他这点银子似的，你放心，我一分不少的还给他！」 猎户焦急的解释道：「这可不光是银子的事，这石猴子自小无父无母无兄弟，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家人。这会听说有人愿意嫁给他，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你现在说反悔就反悔，他如何能依呢？」 「哪有这么多废话！咱们只是口头上的买卖，我孙女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他还能来抢人不成！一副丑相，怪不得一辈子娶不到媳妇，赶紧拿着他的臭钱滚蛋！」 姚老太太一边骂一边伸手从怀里掏了一把碎银子「哗啦」一下扔在地上。 石猴子虽然不知道姚老太太在说什么，但这个动作他却是看明白了，气得他一下子暴怒，双手握拳在空中不断的挥舞。 「这都是什么事啊？我也懒得管了，姚老太太，我可提醒你一句，这个石猴子发起狠来连阎王爷也拦不住，你还是小心为上！」 张发财说完一跺脚转身溜之大吉了！ 姚老太太原本并没有把这个石猴子放在眼里，她威风凌凌的把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招了过来，想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谁曾想这个石猴子却不吃这一套，姚家仗势欺人的样子反而激起了他的反抗之心。 石猴子的力气大得惊人，横冲直撞的冲破了姚家几兄弟的包围，抡起拳头将堂屋里的桌椅板凳通通砸了个稀碎。 一块飞溅的木片从姚老太太的耳边擦过，削掉了耳垂上的一大块肉皮，顿时血流如注。 「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掉了！」 姚老太太疼得冷汗直流，双手抱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杀千刀的泼皮户，差点要了老娘的命！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不赶紧把他打出去，难道还等着他把房子给拆了吗？」 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姚家几兄弟心疼那些子东西，束手束脚的根本占不到上风。 石猴子挨了姚老四几记闷棍，反而却发狠厉。贺颖和汤玉娥站在门外看得胆战心惊，再这样下去，非要出人命不可。 正当场面无比混乱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姚婧婧的一声急呼。 「大家都快住手！里长大人来了！」 石猴子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姚家几兄弟心里着急却不能停手，只能眼看着里长带着一帮家丁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姚老太太即刻掩去脸上的厉色，哭天抢地的扑倒在地。 「里长大人，石猴子要杀人了，您可要为我这个老太婆做主啊！」 里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从身旁的一个家丁手中接过一根木棒，朝石猴子扑了过去。 姚婧婧眼睛都看直了，之前就觉得这个陆老爷身材魁梧，异于常人，没想到身手竟然如此利落，几下子就把石猴子打翻在地。 石猴子还不服输，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叫喊声，脑袋抵着地使出浑身的解数想要摆脱禁锢。 里长用一只腿压着他的脊背，用一只手搬过石猴子的头，让他面对着自己。 「石猴子，你看看我是谁！」 说来也怪，当石猴子看清楚来人时立马安静了下来，好似一只温顺的小猫定定的看着里长的脸。 原来里长竟是这个石猴子的救命恩人，有一年大雪封山，石猴子在捕猎时摔坏了脚，眼看就要冻死在雪地里。 恰好当时里长带着下人给住在山上的穷苦百姓送衣送粮，发现了受伤的石猴子，将他带到山下医治，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所以在这个世上，唯一能让石猴子俯首听命的就只有里长一人。 里长将石猴子放了开来，温和而又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 「石猴子，你别着急，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石猴子好像真的听懂了一般，点点头，咧了咧嘴笑了。 姚老太太一听这话感觉不对劲：「里长大人，您可别弄错了，您看看我得耳朵，还有我这一屋子的家伙什。受欺负的可不是他，而是我啊！」 里长挥了挥手，脸上的神色颇有些不耐。 「任何事都逃不开一个理字，这个石猴子性格孤僻，素不与人来往，他绝不可能凭白无故的跑到你家里和你们过不去。这其中的缘由还请姚老太太与我说个分明！」 第65章 姚老太太顿时收起了撒泼打滚的架势，眼神变得有些闪烁。 「你不说我也知道，刚才我在路上碰到张发财，他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了。姚老太太，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把孙女许配给石猴子，但是这门亲事既然是你让媒人主动提出，并且已经收了男方的聘礼，那你临阵毁约就是不对！」 里长一声厉喝吓得姚老太太心肝一颤，她缩着肩膀有些怯怯的回道：「我……我也是一时糊涂，但这门亲事确实不能作数，里长大人，您就饶了我吧！」 里长倒没有逼她，只是一脸正气的说：「姚老太太，如果你铁了心的要悔婚，那我也只能依你。但是村里的规矩你应该知道，无故毁婚者需付给另一方十倍彩礼作为赔偿，你之前向石猴子要了2两银子，现在就要还他20两！」 「20两银子！」 姚老太太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并不知道清平村何时有这样的规矩，但从里长口中说出来的话她又不敢反驳。 「里长大人，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您杀了我这个老太婆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里长态度坚定：「那你就按照约定把孙女嫁过去吧！」 姚老太太顿时傻了眼，这下可真叫骑虎难下。 姚老太太正为难时，朱氏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惹得她眉头一动。 待朱氏退下之后，姚老太太的眼神就定格在了姚婧婧身上，姚婧婧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贺颖也看出了姚老太太心中的盘算，吓得连忙伸手将姚婧婧拉到自己身后。 姚老三的脑袋刚才被石猴子敲了一棍有些晕晕乎乎的，此时却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娘！您可千万别打二妮的主意，里长大人在此，我是不会同意的！」 姚老太太正欲发难，里长大人突然发话了：「姚老太太，作为长辈还是不要偏心太过。再说三房已经和你们分家，这位姚姑娘的婚事已经轮不到你做主！」 姚老太太被里长的话刺激到了，不管不顾的吼道：「分家了他也是我的儿子，我养了这个死丫头这么多年，凭什么不能决定她的婚事！我已经决定了，就用她换她大姐，如果里长大人您同意就直接把人领走，如果您不同意那这件事我也没办法了！」 滴答滴答的鲜血从耳朵上顺流而下，染红了姚老太太半个胸脯，看起来十分可怖。 姚老太太的薄情寡义让贺颖很是伤心，这些日子她天天好吃好喝的孝敬着，以为这个婆婆对他们一家的态度会有所改善，然而现实却像一盆冰水将她浇的心灰意冷。 「娘！您的心真的太狠了，希望您永远不会后悔！」 贺颖说完拉着姚婧婧转身朝外跑去，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可两人刚跑到门口，就与一个熟悉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孙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贺颖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姚老大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跑了进来。 「娘呢？快去跟她说一声孙大少爷来了！」 贺颖急忙将石猴子的事对姚老大说了一遍，孙晋维却满脸笑容的盯着姚婧婧。 「姚姑娘，好久不见！我听你大伯说你大姐怀孕的事情还是你发现的，姚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大的本事，让在下十分佩服！」 姚婧婧冷然回道：「孙大少爷过奖了，只是这种事孩子的亲爹不来，反而让你跑前跑后的张罗，孙大少爷这个兄长当的还真是尽责！」 孙晋阳笑了笑，故意无视她语气中的嘲讽。 「没办法，谁让我摊上了一个这么不让人省心的弟弟呢？我今日是奉了我父亲之命，来查看一下姚伯父所说是否属实。」 「孙大少爷责任重大，那就赶紧去吧，我奶奶还等着你去帮她收拾烂摊子呢！」 孙晋维的眼神颇有些无奈，苦笑着跟着姚老大进了堂屋的门。 金主来了，事情自然很快就解决。 孙大少爷替姚老太太付了二十两银子的违约金，里长帮石猴子写了一张收据之后就离开了。 里长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孙家的下人带着几名大夫进来了。几名大夫挨个替姚大妮把了脉，最后确诊姚大妮的确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姚老太太一开始还拎不清，觉得姚大妮肚子里有了孙家的种她就有资格摆摆谱，可孙大少爷一句话就把她打入了深渊。 「姚老太太，我们家子嗣单薄，我爹知道姚大姑娘怀了我二弟的孩子，心里很是高兴，可有件事却是为难的很。」 姚大妮心里发急：「什么事？难道孙夫人不愿意认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孙大少爷摇摇头：「这和认不认没关系，半个月前，我母亲已经替二弟定下了一门亲事。」 姚大妮脸色突变，惊呼道：「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快！」 「那位姑娘是我母亲娘家的一位远房侄女儿，几年前，我母亲就看好了这门亲事，只是因为我二弟年纪太小，才一直没有定下来。」 姚老太太觉得脑袋仁子疼，她扯着孙大少爷的胳膊质问道：「那我们家大妮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那可是你们孙家的血脉，难道你们就这样撒手不管了吗？」 孙大少爷扶住了情绪激动的姚老太太：「老太太您别着急，既然我已经来了，就不会不管，待我回去和父亲母亲商量一下，您放心，我们孙家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姚老太太还是不放心，反反复复叮嘱道：「我们家大妮一定要进了孙家的门，才肯生这个孩子。你们千万不要想一些歪主意，否则我宁可一碗堕胎药打了他，到时候你们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孙晋维连忙应了下来，保证三天之内一定会给姚家一个答复，还留了二两碎银子说是买点好吃的给姚大妮补补身子。 第66章 孙大少爷的态度让姚老太太和姚老大夫妻看到了希望，他们又开始算计着这回要从孙家捞多少油水才肯放人。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熬过了三天，这回是孙夫人亲自上门。 她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姚大妮怀了她的孙子而有所改观，从一进门开始就板着脸，眼中是毫不隐藏的嫌恶。 姚老太太见识过她的厉害，也不敢轻易拿乔，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再加上她的耳朵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样子颇有些滑稽。 朱氏倒像是忘记了之前发生的那些过节，对孙夫人极尽谄媚，奈何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孙夫人神色冷冷的，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最后还是姚大妮出马，神色哀婉的走到孙夫人面前跪了下去。那泫然欲泣，娇娇弱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孙夫人皱着眉头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姚大妮扶了起来。 「你倒是个有造化的，关键时刻竟然有了身孕，俗话说得好，母以子为贵，我纵然再瞧不上你和你这一大家子人，也不能不为孩子考虑。」 姚大妮听了这话，喜极而泣，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孙夫人脚下，连磕了几个响头。 「谢夫人怜悯！您放心，从今往后，我保证对夫人言听计从！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大恩大德！」 孙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紧接着看了姚家众人一眼，将话头一转。 「我们孙家家大业大，在长乐镇也是排的上号的，像你们这样穷人小户出生的女儿根本配不上我的儿子。再加上我已经为晋阳定下了一门婚事，所以大妮若想进我孙家的门，就只有做妾一条路。」 「做妾！」 姚老太太像是被人踩中了尾巴，一下子蹦了起来。 姚老大生怕母亲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让事情变得无法挽回，连忙将她按回到椅子上。 「孙夫人，我知道孙姚两家的情况相差悬殊，可咱们两家毕竟有过婚约，邻里乡亲都知道大妮要去做少奶奶了，这猛然间又说是做妾，您这不是让我们一大家子人抬不起头来吗？」 姚老大这话说的委婉，事实上在这个等级观念异常森严的年代，女人的家庭地位本来就低下，而那些官宦富贵之家的小妾基本与奴仆无异，经常受到当家主母的虐待，就算丢了性命也不会有人为她们说一句公道话。 还有一点更重要的让姚老大难以接受，如果姚大妮以小妾的身份进了孙家，那自此以后便与娘家再无任何关系，姚家也不能算是孙家的正经亲戚。 若是如此，那他们这些天的精心算计，不都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笑话！如果不是我大发慈悲，你们早就把女儿卖进妓院里了！本就不是要脸的人，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孙晋阳这两年糟蹋过的姑娘不计其数，但怀上身孕的却只有姚大妮一人，一旦生下男孩，便是孙家的长孙，对于孙晋阳和他大哥争权将大有助益。 这也是今日孙夫人愿意屈尊降贵来此一趟的原因，她对姚家人心里的盘算心知肚明，这一家子穷鬼，简直是异想天开。 「大妮已经怀了身孕，再过两个月就要显怀了，除了我，谁还愿意要她？我劝你们还是快做决断！」 姚老太太刚想出言反驳，姚大妮却抢先答应下来。 「做妾就做妾，只要能让我伺候二少爷，我愿意当牛做马！」 姚大妮心里想的清楚，她宁愿去孙家做妾，总好过嫁给石猴子那样的男人。 「大妮，你怎么这么傻……」 朱氏心疼女儿，但又没有别的办法，事到如今，他们根本没有与孙夫人讨价还价的资格。 姚老大将姚老太太拉到一旁商量了几句，最后转过身对着孙夫人吞吞吐吐的说：「咱们家虽然穷，但也一直把大妮当成宝贝疙瘩，辛辛苦苦养了十六年，您看……」 孙夫人眼中的鄙夷之色更甚：「这规矩我比你清楚，平常纳个小妾花费不过三五两，这段时间你从我们孙家捞的银钱比这几十倍不止！做人可不能太过贪心！」 「话是这么说，只是……」 「废话少说，我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和你们在这里磨嘴皮子，我再给你们十两银子，从此以后我们两家再无瓜葛！」 孙夫人一扬手，跟在她身旁的一个丫鬟麻利的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荷包，甩在桌子上。 姚老大立马喜滋滋的捡了起来，这虽然没有他原本预期的多，但对于姚家来说也算是一大笔钱。 孙夫人翻了一个白眼儿，对姚大妮说：「我到外头等着，你收拾收拾，今日就随我去吧！」 姚大妮心情无比雀跃，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匆匆的与家人拜别，迫不及待的跟着孙夫人走了。 姚大妮就这样离开了姚家，这些与她有着血脉至亲的亲人没有一丝伤心与不舍，反而为自家的姑娘卖了一个好价钱而沾沾自喜。 这难道真的只是贫穷的过错？作为一个现代人，姚婧婧心中唏嘘不已。 也许是手头上宽裕了一些。姚老太太这段时间竟然没有来找三房五房的麻烦，姚婧婧和姚老三夫妻俩每日一门心思都扑在地里，日子过得辛苦而又充实。 好不容易熬过了酷暑，地里的金线莲长势喜人，每一株都生出了四五片叶子。 姚婧婧狠狠心挖了几株带回家，又到镇上买了两斤新鲜排骨，炖了一锅金线莲排骨汤。 「太美了！」 汤炖好后，姚婧婧用勺子先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连连。 排骨汤炖的汤浓肉香，再加上金线莲特有的芳香气味，简直好吃到爆炸！ 姚婧婧夸张的表情惹得姚老三和贺颖也食指大动，一家三口正准备大快朵颐一番，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声音。 第67章 「婧婧！婧婧！你在哪里？」 贺颖习以为常的笑道：「二妮，陆小姐又来找你了呢！」 自从陆倚梦身上的狐臭彻底治愈之后，她就成为姚家的常客。只要有时间她就会来找姚婧婧玩耍，甚至还跟着她一起去地里干活。 里长夫人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总是派好几个丫鬟跟着她。日子长了，便也觉得姚婧婧是真心对待自己的女儿，就由着她们去了。 贺颖站在厨房门口向陆倚梦招手道：「陆小姐，你来得正好，二妮今日炖了一锅排骨汤，闻着倒是香的很，你也来尝尝合不合口！」 陆倚梦和姚婧婧一样都是吃货属性，听到有好吃的眼神立马亮了起来。 「是婧婧亲手做的吗？那一定错不了，谢谢婶子，我要一大碗！」 姚婧婧觉得好笑，取了一只最大的海碗，替她盛了满满一碗。 陆倚梦倒是毫不客气，低头猛的喝了一口，结果烫得捂住舌头发出一声惨叫。 贺颖吓了一跳，连忙伸头道：「陆小姐，您慢点，这汤是刚炖好的，可烫的很呢！」 「没事没事！」 陆倚梦一边跳着脚哈气，一边不停的夸奖。 「真好喝，这不就是你那个棚子里种的宝贝吗？你不是说那是药材吗？怎么还能用来做菜？」 「有一句话叫做药食同源，不仅是金线莲，还有很多我们平日里吃的东西，比如橘子，核桃，粳米，蜂蜜等都可以入药。」姚婧婧对待陆倚梦一向都很有耐心。 陆倚梦也不知听没听懂，只顾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食物。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姚家的饭菜比自己家香些。 姚老三夫妻俩相视一笑，心里感觉极为受用，这位陆家的千金在他们面前丝毫没有小姐的架子，也不嫌弃他们家的简陋与寒酸。 能交到这样的朋友，也是自家闺女的福气。 一通胡吃猛塞之后，陆倚梦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 「实在太好吃了，婧婧，这个叫什么莲的东西你也送我一些吧，我拿回去给爹娘也尝尝！」 「没问题，下个月底这些金线莲就彻底成熟了，到时我一定先挖一背篓给你们家送去！」 姚婧婧答应得十分爽快，里正夫妇向来对她照顾有加，她也很希望有机会能够谢谢他们。 陆倚梦眨了眨眼，掐着手指算了一通：「月底？那岂不是代表我们一回来就有美食可以吃？」 姚婧婧一边帮贺颖收拾碗筷一边问道：「回来？你准备出远门吗？」 「不是我，是我们！我娘过两日要带我去临安城看望我外公，你之前可是答应过要陪我一起去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陆倚梦话音刚落，姚老三一家三口都瞪着眼看着她。 「陆小姐，你在说笑话吗？临安城……那该有多远啊！」 姚老三两口子这辈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长乐镇，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临安城对他们来说是一辈子都不敢企及的地方。 陆倚梦挥挥手，一脸不在乎的说：「也没那么远，我们坐马车去，不到两日的功夫就可到达！叔叔婶婶，你们就让她和我一起去嘛，临安城里好玩的东西可多了，婧婧一定会喜欢的！」 贺颖搓了搓手，一脸担忧的说：「太远了，二妮又是个小丫头，跟着你们怕是有许多不便！」 陆倚梦一把抱住贺颖的胳膊：「婶婶，我保证一定会把婧婧安全带回来的，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在我外公家里她都与我一同吃住，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求你了，婶婶，就让她和我一块去嘛！」 贺颖被陆倚梦缠的不行，便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件事说来说去，还是要看姚婧婧自己的意思。 姚婧婧有些犹豫，自从她来到这里，每日里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她还真的想去临安城里看看古代的城市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另一方面她又放心不下地里的金线莲，辛苦了几个月，眼看就要收获了，若再出了什么差错那可真叫损失惨重！ 「二妮，你若是想去就去吧，地里的药材就交给我和你娘打理，这些日子我也学的七七八八了，绝不会误你的事！」 姚老三能看出她的心思让姚婧婧很是惊讶，这个原本粗线条的庄稼汉竟然能主动体察妻女的需求，如此大的进步让姚婧婧感到无比欣慰。 贺颖看丈夫已经松口，她心中纵然再不舍也只能点头答应。 「二妮，这些日子你也累狠了，想玩就去玩一趟吧。只是我听说里长夫人是官府人家的小姐，那她的娘家肯定是一个大家族，处处都要讲规矩，娘真怕你不习惯！」 陆倚梦眼见姚老三夫妻俩都答应让姚婧婧与她同去，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此刻连忙拍着胸脯打包票。 「婶婶，你就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婧婧受委屈的！如果有人敢欺负她，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她周全！」 姚婧婧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事情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婧婧，后天一早我就派人来接你，你什么都不用带，所有的东西我娘都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陆倚梦说完蹦蹦跳跳的回去了，姚婧婧拉着姚老三细细叮嘱照看金线莲所需要注意的事项。 贺颖在一旁越想越心焦，万分后悔刚才所做的决定，她刚想劝说姚婧婧还是别去了，汤玉娥突然抱着孩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三嫂，你帮我看一会儿静姝，我找二妮有点事！」 说完把孩子往贺颖手里一塞，拉着姚婧婧就走出了门。 「五婶，你把我的胳膊都拽疼了，到底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好不容易来到了姚婧婧的房间，汤玉娥终于松了手，两眼放光的盯着姚婧婧，说话的语气也激动不已。 第68章 「二妮，刚才我大哥来找我，他从城里的金老板那里带来了一个大单子，如果你能完成，佣金就是这个数！」 汤玉娥伸出一根手指使劲儿在姚婧婧面前晃了晃。 「十两？」 「一百两！」 汤玉娥兴奋的样子就像买彩票中了大奖一般：「一百两啊，二妮，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 一百两的确不少，姚婧婧也来了兴趣。 「这次怎么会这么多？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听金老板的意思，临安城里有一名贵妇马上要过寿，有金主想要预定一件高贵华丽，一拿出来就能震惊四座的首饰献给她！所以金老板说这件东西一定不能重复以前的样子，二妮，我听着感觉不是一件容易的活，你有没有信心完成呢？」 姚婧婧略微沉吟了一下问道：「致和舅舅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呢？」 汤玉娥的语气更加迫切：「我大哥明天就要起身去城里交货，所以你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时间的确很短，姚婧婧一时间没什么头绪，只能坐在那里努力回想记忆里那些存货。 「哎呀，你还枯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画，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 汤玉娥看起来比她还着急，匆忙将纸笔铺开，催促着姚婧婧赶紧动笔。 「好了，五婶，我知道了！你越催我，我越画不出来，你先回去照顾静姝，明天一早我保证把图纸给您送去！」 虽已夸下海口，但一直到半夜姚婧婧仍然抱着脑袋对着一盏油灯发呆。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这活实在不适合她，姚婧婧决定干完这票就收手。 就在她绝望到准备放弃之际，她突然想起在她大三放暑假时曾跟着姑姑一起去巴黎参加过一次珠宝展。 当时展出的名贵珠宝数不胜数，可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只有一枚来自古希腊皇室的绿宝石吊坠。 这枚吊坠被设计成孔雀开屏的样子，最稀奇的是孔雀的眼睛和羽毛都是可以活动的。远远望去，仿若一只流光溢彩的神鸟在翩翩起舞一般。 因为好奇，当时她还特意询问了这枚吊坠的设计工艺。 姚婧婧一拍脑门儿，就是它了！ 为了符合这个时代的潮流，姚婧婧把吊坠改成了一个大气典雅的金步摇头饰，她用了好几张纸将其中的乾坤详详细细的分解清楚。 等姚婧婧将所有的手稿全部画完，外面已经响起了一阵阵鸡叫声。她和衣躺在床上眯了一小觉，天便已经大亮了。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将手稿给汤玉娥送去。汤玉娥并没有看出其中的蹊跷，只是觉得画中的孔雀富丽堂皇，让人炫目！ 「二妮，你真是太厉害了，我看这回肯定能成！」 汤玉娥仔细把画稿收好贴身收在怀里，兴冲冲的出了门。 吃过早饭，姚婧婧带着姚老三一起去地里检查了一番，又是浇水又是施肥，一直忙到了中午过后才回家。 回到家里，贺颖便张罗着替姚婧婧收拾行李，虽然陆小姐说什么都不用带，但出门在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准备一些还是有好处的。 姚婧婧将钱袋子里的钱全部倒了出来，这段时间光顾着忙地里的活，也没时间去采药。 之前卖手稿赚的20两银子因为建造大棚的花费，还有每月给姚老太太上交的贡奉和日常开销，已经花去了一大半，剩下的就只有五两多银子。 姚婧婧原本想留一半在家里，可是贺颖却只留了几个铜板，将其余的五两银子全部都塞到姚婧婧的包裹里。 「家里什么都有，地里的菜也吃不完，我和你爹两个人根本就不需要用钱。还是都给你装着，出门在外，用起来方便一些！」 「娘，你这包裹里装的都是什么，鼓鼓囊囊的！我这一趟最多也就个把月就能回来，您怎么弄的跟搬家似的！」 贺颖感觉却很忧愁：「早知道就提前给你做几身新衣服了，里长夫人的娘家可不比咱们这穷乡僻壤，你穿着这些粗布摞补丁的衣服，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笑话什么？到时候我就扮成倚梦的丫鬟，谁都不会注意我的！」 姚婧婧说的并不是玩笑话，她只是想去看看临安城长什么样子，至于其它出风头的事，还是能离多远离多远吧。 第三天一早，陆倚梦的贴身丫鬟小青就来接姚婧婧了，姚老三夫妻俩一直跟着把闺女送到村口陆家的马车上，还依依不舍的站在那里眺望。 姚婧婧也有些感动，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她真的已经把他们当成了亲爹亲娘，直到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转过身打量自己所坐的这辆马车。 这一次里长没有跟来，所以只准备了两辆马车。里长夫人坐一辆，陆倚梦和姚婧婧坐一辆，除此之外还带了十几名丫鬟和护卫随侍在身侧。 也许是因为姚婧婧要同去的缘由，陆家为她们准备的马车非常大，里面虽然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但一应寝卧器具还是相当齐备。 按照姚婧婧的设想，这一路上看看风景，与陆倚梦聊聊天，应该是一段不错的旅行时光。 然而她实在是太低估这个时代的马路的威力，坐了还没到一个时辰，她已经吐了三回。 陆倚梦的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原本总是叽叽喳喳笑个不停的小姑娘变得萎靡不振，脸色蜡黄的趴在软榻上。 很快两人都陷入了昏睡状态，中间连一口饭都没有吃。临近暮色，里长夫人吩咐马车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 「姚姑娘，难受坏了吧，我扶你下去透透气！」 小青带着两个丫鬟，把姚婧婧和陆倚梦扶下马车。颠簸了一天，双脚终于落了地。 第69章 陆倚梦依旧有些迷糊：「已经到临安城了吗？」 「哪有这么快！」 里长夫人对一名随从吩咐了几句，便匆匆赶来关心女儿和姚婧婧的状况。 「天快黑了，今晚咱们就在这里住一夜，养足了精神明日再接着赶路。看你们俩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受罪不浅。」 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姑娘，里长夫人为了安全省心，包下了镇上最好的一间客栈。 丫鬟们伺候陆倚梦和姚婧婧梳洗了一番，里长夫人吩咐店里的厨子做了一些清淡可口的饭菜，众人饱餐一顿便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依旧是赶路，姚婧婧貌似已经适应了马车晃动的程度。虽然依旧不太舒服，但还是能撑着坐起来欣赏一下沿路的景色。 下午时分，姚婧婧正觉得坐累了准备换个姿势躺一躺，突然听到队伍前面发出一阵欢呼声。 「到了！」 「到了？」 陆倚梦猛然睁开眼，一骨碌从榻上坐了起来，伸出头用力张望。 姚婧婧也有些兴奋，她已经看到不远处有一座雄伟壮阔的城楼，城楼上挂着一块朱红色的牌匾，上面雕刻着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 临安城！ 姚婧婧忍不住感概道：「这城楼上的砖看起来很有些年代了，这个临安城估计也历史悠久了吧！」 「婧婧，这可被你说着了，咱们大楚国建国已经有五百年了，当初可是差一点在临安城立都！」 念叨了好几年的地方终于出现在眼前，陆倚梦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要不是小青在外面拦着，她恨不得立马跳下车去。 等着入城的百姓排成了一个长队，姚婧婧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通过城门。 城门内外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连姚婧婧这个见惯了都市繁华的现代人也忍不住惊叹连连。 和之前经过的那些小村小镇不同，临安城里的道路全部都用青石板砖铺得平平整整，可以同时容纳四辆最宽敞的马车通行。 道路两旁都是两三层楼的临街店面，这些店面不管是装修的豪华程度，还是经营的种类之多都彰显着这个城市的富裕与发达。 大街上车多马多人更多，人们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五彩斑斓，车马人流之间，直叫人眼花缭乱。 既然已经进了城，姚婧婧原本以为马车会直接驶到里长夫人娘家，可谁知绕了一圈，竟然又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里长夫人亲自将两人扶了下来，笑盈盈的解释道：「一路风尘仆仆，实在有些狼狈，咱们还是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再去家里吧。」 姚婧婧心里更觉得奇怪，里长夫人也有一两年没有回娘家了，按理说不应该迫不及待的飞奔回去吗？怎么还要在外头过一夜？ 虽然有些疑虑，但客随主便，她还是跟着里长夫人来到了一间名叫悦宾楼的客栈。 这间客栈的档次明显比昨日那间高出好几个等级，里长夫人这一路上出手也十分阔绰，订了两间最上等的天字号客房。 刚刚安顿好，陆倚梦便叫嚷着肚子饿，里长夫人将这家店的招牌菜一一点了个遍，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 陆倚梦一边啃着一块蜜汁火腿一边嘟囔道：「这临安城里的东西就是比咱们那里好吃！娘，你跟哥哥说一声，让我留在这里和他作伴可好？」 里长夫人哑然失笑：「就为了这口吃的，你竟然忍心抛下爹娘！你大哥一个人在这临安城里做生意，自己都还暂住在客栈里，哪有闲功夫来照顾你？」 陆倚梦很不服气：「我哪需要他来照顾，我已经长大了，如果我待在这里还能替哥哥打理内宅，这样他就不用住在客栈了！」 「你可别吹牛了，你的性子若有姚姑娘一半沉稳，我也就不用操这么多心！姚姑娘，以后若有时间还请你多多指点一下梦儿，眼看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却还是这般糊涂，真是让人忧心！」 陆倚梦顿时红了脸：「娘，您可别瞎说，议什么亲？谁要议亲？」 姚婧婧也忍不住打趣道：「你不是着急着要打理内宅吗？不成亲哪里有内宅供你打理？」 「好哇！你们俩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陆倚梦急得跳脚，抓起一只烤鸡腿就要往姚婧婧嘴里塞。 姚婧婧连忙求饶：「好了好了，不说了！陆大小姐就放过我吧……」 愉快的晚餐时光结束，姚婧婧正准备随便洗洗就睡觉，里长夫人却让下人抬了两大桶热水送进房里。 「累了两天了，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里长夫人说的轻描淡写，但却往泡澡桶里洒了不少干花瓣，还拿出一块添加了许多香料的猪苓，要给陆倚梦和姚婧婧搓澡。 好不容易泡完了澡，里长夫人又带着丫鬟们给她们往身上擦香膏，往头上抹头油。一直折腾到两人都哈气连天，才放她们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沉浸在梦乡之中，里长夫人又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姚婧婧一脸蒙圈的坐在床上，发现窗户外边还是漆黑一片。 里长夫人连哄带拖的把女儿叫了起来：「你不是急着要去外公家吗？赶紧起来收拾，咱们天一亮就出发。」 里长夫人一边帮女儿洗脸一边扭过头对姚婧婧说道：「姚姑娘，这个雪姨是我的陪嫁丫鬟，为人忠厚，对我娘家的事情又比较了解，往后几天就让她跟在你身边伺候。」 里长夫人的话音刚落，站在她身旁的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女子满面笑容的走到她面前，对着她躬身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姚姑娘，往后有什么事请姚姑娘尽管吩咐！」 自从来到这个朝代，姚婧婧尽给别人行礼问安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如此恭敬，却让她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第70章 「雪姨，快快请起！夫人，我就是一个野地里长大的穷丫头，我什么事都能自己干，不用让人伺候，您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里长夫人的态度却很坚决：「姚姑娘，这件事你就听我的吧！临安城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有个人时刻跟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一些！」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真是给夫人添麻烦了！」 话已至此，姚婧婧只能答应。然而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也许这一趟不止是陪陆倚梦玩乐这么简单。 待姚婧婧洗漱完毕，雪姨从一名丫鬟手中接过一大摞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放到她面前。 这些衣物明显是专门替姚婧婧准备的，从里衣里裤到鞋袜手帕全部都是崭新的，用的料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不得不说里长夫人非常有眼光，这一身湖蓝色的织锦长裙穿在她身上显得沉稳而大气，让人丝毫不敢因为她是一个小丫头而有所轻视。 穿好了衣服，雪姨就开始替她梳头。 由于长期缺乏营养，姚二妮的头发并不多，被上好的头油滋养了一夜，倒也显得有几分光泽。 雪姨的手很巧，梳头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不一会就在姚婧婧的小脑袋上绾了一个即低调又精巧的如意髻。 里长夫人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碧玉玲珑簪，雪姨将它松松的插在姚婧婧耳后，整个人立马灵动起来。 陆倚梦看得眼睛都直了：「果然是人靠衣装，婧婧，你这样一打扮还真与以前不一样了！」 雪姨也挑眉赞道：「姚姑娘的五官原本就生的不错，只是因为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导致皮肤不够白皙，不过好在你年纪还小，日后只要稍加保养一定是个大美人！」 姚婧婧也对着铜镜细细的审视起自己的容貌来，自从来到这个朝代，每日忙忙碌碌的为了生存奔波，她还真没关心过自己长什么样。 这几个月由于良好的伙食，姚婧婧的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本灰败凹陷的脸颊变得饱满滋润，有了一些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该有的娇俏模样。 从前的姚婧婧高度近视，摘下眼镜就是一个睁眼瞎，每日与身上的肥肉做斗争。 现在却变成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小鼻子小嘴小耳朵，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清澈沉静，犹如湛蓝的海水，没有一丝杂质。 雪姨拿出铅粉与胭脂想帮她调调肤色，却被姚婧婧婉拒了。 黑就黑吧，反正她也不是靠颜值吃饭，这个样子已经让她很满意了。 陆倚梦的装扮明显比她更加繁琐华丽，她换上了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面罩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青色纱衣，原本就高挑的身段，更显窈窕。 她的头上戴着几根绿宝石簪子，如玉的耳垂上戴着淡蓝色的缨络坠。颈上还带着一只金丝通灵宝玉，看起来清雅而不失华贵。 陆倚梦的皮肤白皙而细腻，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眼波流转之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温柔与娇媚。 姚婧婧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尤物，不管是在哪个时代都难得一见。 陆倚梦却对自己的美貌毫不自知，一个劲儿的向母亲抱怨头上的饰物太重，压得他直不起脖子。 里长夫人仿佛没听见一般，只顾低着头一遍一遍的检查女儿的衣着装扮是否还有瑕疵，严格程度让人叹为观止。 好不容易都合乎标准了，小青端进来两碗稀粥和几样点心，由于起得太早，姚婧婧和陆倚梦都没什么胃口，草草的吃了几筷子。 此时天已经有些朦朦亮，两人走出客栈的大门准备出发。昨日乘坐的马车已不知去向，替代它们的是两座青色的软轿。 站在轿旁等候的里长夫人让姚婧婧眼前一亮，盛妆之下的她竟连气质都变了，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 临安城实在太大了，从客栈到里长夫人的娘家差不多走了一个多时辰，好在轿子坐得比马车舒服，姚婧婧和陆倚梦一边欣赏着沿路的景致，一边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倒也很快。 轿子终于落地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扇气势恢宏，镶着金边的正红色大门，门口放着两尊好大威猛的石狮子，代表着主人家非同一般的社会地位。 大门顶端高悬着一块黑色金色楠木牌匾，上面雕刻着几个刚毅遒劲的大字。 「卫国公府？」 姚婧婧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之前只是听说里长夫人的娘家家世显赫，可没想到她竟然是一个国公府家的千金小姐！ 姚婧婧心中疑窦丛生，古人讲究门当户对，卫国公府的小姐竟然会嫁给一个偏远乡村的地主，这件事简直是匪夷所思。 「姚姑娘，你不用紧张，我娘家虽然规矩不少，但绝不会有人刻意为难你。」 里长夫人的话打断了姚婧婧的思虑，她乖巧的点了点头，虽然眼前的状况有些出乎意料，但既来之则安之，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这个无名小卒。 里长夫人并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带领大家绕到了不远处的一处脚门，几个丫鬟婆子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三小姐，您可回来了！」 一个衣着打扮皆为上等的老妇人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对着里长夫人行了一礼。 里长夫人连忙扶起她，说话的语气很是客气。 「张妈快快请起！这么多年您侍奉母亲不离左右，实属劳苦功高，身为人女我倒应该感谢感谢您才对！」 里长夫人说完竟真的想低头对张氏行礼。 张妈连忙拦下她，一脸愧不敢当的模样。 「哎呦喂，三小姐可真是折煞老奴了！能伺候夫人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哪里敢居功自傲！若是让夫人知道我怠慢了三小姐，非扒了我这张老皮不可！」 第71章 「张妈说笑了！」 里长夫人顺势挽起她的手：「我从山里带了一些乡野特产，一会让人送一份到您房里，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还望张妈不要嫌弃。」 老妇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三小姐真是有心，每次回来都不忘给我们这些下人带礼物，您不知道，大家伙总盼望着您能多回来几趟呢！」 身后的丫鬟婆子们也凑上来说着一些恭维的漂亮话，众人笑语连连，气氛十分融洽。 突然张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伸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 「瞧我这张嘴，说起来就没个把门儿的！三小姐一路奔波，哪里是为了听我们这些胡言乱语。夫人一大早上就念叨着您呢，三小姐是先回房休息一下，还是现在就与我同去？」 里长夫人没有片刻犹疑：「我已经有两年未见到母亲，自然是迫不及待想去拜见，哪里还敢有丝毫耽搁！」 里长夫人说完请张妈将她带来的下人安置妥当，只带着陆倚梦，姚婧婧，雪姨和另外一名贴身丫鬟跟着张妈往内院走去。 愈往里走，姚婧婧心中的惊叹愈盛。 这个卫国公府的规模之宏达，装饰之精美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姚婧婧突然觉得之前看过的那些古装剧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陆倚梦上回来外公家还是好几年前，记忆早已模糊。此时也是看哪里都觉得新鲜，不停的指指点点，和姚婧婧交头接耳。 走在前头的里长夫人突然转过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姚婧婧和陆倚梦都看清楚了她眼神之中的警告之意，连忙闭上嘴专注于走路。 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院子。这处院子居于后院的正中央，一看就是卫国公夫人的住所。 走进院子之后，里长夫人并没有直接推门而进，而是让张妈先行进去通报。 很快张妈就折返而来：「三小姐，夫人已等候多时了，让老奴赶紧带你进去呢！」 里长夫人微笑着答应了，转过头替陆倚梦和姚婧婧正了正衣衫。 「进去之后不要乱动，没人问也不要随意插话。」 看到二人都恭顺的点点头，里长夫人终于放心的领着众人进了内堂。 这间花厅明显是女主人待客所用，面积很大，整个装饰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壕」！ 「母亲在上，不孝女给您请安了！」 刚一进门，里长夫人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陆倚梦和三个侍女也跟着跪了下去，只剩下姚婧婧一脸的懵圈。 这些日子，她虽然也学了一些古代的礼仪。但动不动给人磕头下跪，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个年轻女子的嗤笑声，为了不让里长夫人为难，姚婧婧咬咬牙跪了下去。 等了片刻，上首的位置终于传来卫国公夫人慵懒而略带疲惫的声音。 「辞音回来了，都跪在这里做什么，萱儿，还不赶紧去把你三姑母扶起来！」 姚婧婧愣了一下，辞音应该是里长夫人的闺名，没想到这个温润如玉的女人竟然有一个如此诗情画意的名字。 「姑母？我的姑母可是当今圣上的宠妃，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有她身后的这两个黄毛丫头，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刚才那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姚婧婧虽然没抬头，但也能想象说这话的这名女子盛世凌人的样子。 「萱儿，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一点规矩都没有！你可是我卫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言行举止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卫国公夫人说话的语气倒有几分严厉，但「嫡出」这两个字却让卫辞音觉得分外刺耳。 张氏跟随卫国公夫人多年，对她的心意自然十分明了，见状连忙上前将卫辞音扶了起来，身后的众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卫辞音刚一起身，便急着替卫萱儿开脱：「母亲，您可别怪萱儿，我上一次见到她时她还在咿呀学语呢，这么多年她一直跟着大哥大嫂在京城居住，不认识我也是应该的！」 卫国公夫人点点头：「你这个孩子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嫁人生子这么多年性子倒越发和顺了。跟在后头的是你的小闺女梦儿吧，几年未见，竟长得这般大了！」 听到自己被点名，陆倚梦立刻恭恭敬敬的上前躯身行了一礼。 「梦儿给外祖母请安，祝外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卫国公夫人的嘴角终于扯出一丝笑意，她对着陆倚梦招了招手。 「这丫头年纪轻轻就生得如此标致，呆在那乡村野地里真是可惜了，站到我身边来，让我仔细看看！」 陆倚梦听到吩咐，立马踩着小碎步走到了卫国公夫人面前。 卫国公夫人细细审视了一番，忍不住赞道：「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赶明儿找两个老嬷嬷调教一下，日后说不定还会有大造化！」 陆倚梦虽然不太明白卫国公夫人话中的意思，但总归是在夸奖她，便红着脸有些拘谨的谢过了。 「哼！一身的小家子气，哪里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祖母，您就别白费力气了！」 这个名叫卫萱儿的姑娘好像跟她们有仇一般，总是不停的出言讽刺。 卫国公夫人皱着眉制止道：「不许胡说，梦儿比你小一岁，你还要称呼她一声表妹呢！」 卫萱儿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有这样的表妹，说出去丢死人了！」 卫国公夫人也懒得理她，目光在众人脸上巡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到姚婧婧身上。 「这位是？」 卫辞音连忙解释道：「这位姚姑娘是梦儿的好朋友，这次特意和我们一同前来，想领略一下临安城的风土人情。」 第72章 姚婧婧也学着陆倚梦的样子行了一礼，口中跟着唤道：「民女姚婧婧给国公夫人请安！」 「抬起头来！」 姚婧婧缓缓抬起头来，众人都盯着她看，她也终于有机会一睹这些贵妇小姐的风姿。 卫国公夫人看起来大约六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的很好，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她身上的衣着首饰虽然简单，但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卫国公夫人出身名门，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眉宇间透漏出一种波澜不惊，久居上位的沉稳。 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孙女卫萱儿，她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作为卫国公府年轻一代之中身份最高贵的嫡出小姐，性格飞扬跋扈，仿佛在这个世上没什么东西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卫萱儿如此自负的原因除了自恃身份以外，还因为她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美貌。 她的美如同她的性格一样，张扬而豪放，这一点从她那高耸入云的发髻，和两道挑入鬓间的浓眉可以看出。 这样的人对待姚婧婧自然是颇为不屑：「啧啧，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粗糙之人，瞧瞧她那双又黑又瘦的爪子，上面还长了老茧呢！在咱们国公府，就算是最末等的丫鬟看起来也比她娇贵些！」 卫国公夫人眼看这个孙女越说越过份，忍不住低声斥道：「张妈，把大小姐送回房里，没到午饭时间不准她再出来！」 张氏看了看这位性情骄纵的大小姐，神色颇有些为难。 「祖母，不用您说我也要走了，和这些乡巴佬待在一块儿我还怕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卫萱儿说完翻了个白眼，甩了甩衣袖神色倨傲的走了。 卫国公夫人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萱儿这个丫头从小和她爹娘一起住在京城，一直缺乏管束，上个月你大哥派人把她送回来，想让我调教调教她的妇德礼仪，可你看看她这个样子，我哪里能管得了她呦！」 卫辞音连忙宽慰道：「母亲不必多虑，萱儿年纪还小，性子跳脱些也属正常。能受到您的亲身指导，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像大姐那样钟灵毓秀，才情俱佳的名门淑女！」 卫国公夫人摇摇头：「她若是有琼音一半听话，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定下人家。这几年多少王公世家的贵公子上门提亲，她却是眼高于顶，一个都没瞧上，真让人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卫辞音笑道：「像萱儿这么好的条件，眼界高一些也是正常的，只怕大哥大嫂在京城也是挑花了眼！」 「哎，女子的好时光只有这短短几年，若是没把握好就是一生的憾事，萱儿的身份摆在这里，再怎么样也不会太差。倒是梦儿跟随你生活在那荒蛮之地，连一个可挑选的对象都没有，难道你这个做母亲的真的打算把她嫁给一个靠种地为生的莽汉？」 卫国公夫人突然将话题引到了陆倚梦身上，卫辞音愣了一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母亲思虑的极是，辞音也正为这个问题忧心不已，这些年我跟随她爹生活在乡野之间，对于外头这些世家往来毫不知情。梦儿的婚事，恐怕还要劳烦母亲为她操心了！」 卫国公夫人挥了挥手，轻声说道：「起来吧，你虽然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但也算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你既尊我一声母亲，为你谋划打算也是份内之举。当初我既然帮了她大姐，对她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卫辞音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她这个母亲，为人虽然淡漠寡情，但是她一旦答应的事，就绝对不会失言悔改。 有了卫国公夫人的张罗举荐，小女儿的婚事算是有眉目了。 卫辞音又是深深一拜：「辞音谢过母亲，这些年我不能在您和父亲膝下尽孝，还总是时不时的给娘家添麻烦，心里真是惭愧得紧！」 卫国公夫人盯着卫辞音的脸眼神闪烁，仿佛又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旧事。 「辞音，作为母亲，我对待你虽然没有对待琼音那样用心，但是当年我也在条件范围之内为你寻了一门最好的亲事，若是你嫁过去，如今也已经是二品大员的夫人了。」 「但是你却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嫁给陆兴醇那个穷小子，为此不惜抛弃国公府小姐的身份，偷偷和他私奔而去！我只想问你一句，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可曾有过后悔？」 卫国公夫人的话让姚婧婧惊讶不已，卫辞音这个看似温顺和蔼的妇人，年轻时竟然做过如此惊人的举动。 陆倚梦也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亲娘，这些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卫辞音的脸色变了又变，犹豫了许久，才咬牙说道：「母亲大人在上，辞音不敢有所隐瞒，兴醇对我真的很好，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改变。对于自己，我从未后悔过，但对于儿女，我这个当娘的确实是太自私了。」 卫国公夫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回答，一时竟有些怔住了。 「你不后悔就好，这个世上又有多少人能问心无愧的说出这句话呢！」 「辞音做出如此让家族蒙羞之事，若不是母亲大人开恩，我哪里还有资格踏进这个家门一步。母亲的大恩大德，辞音没齿难忘！」 卫辞音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对于卫国公府这种大家族来说，与人私奔简直是可以浸猪笼的死罪。 当时若不是卫国公夫人想办法将事情压下来，劝说自己的丈夫承认了这门婚事，卫辞音恐怕只能日夜难安，一辈子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好了，你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卫国公夫人性子清冷，对任何与情感挂钩的事情都很抗拒，她将目光又转到了姚婧婧身上。 「这位姚姑娘，就是你信中提到的那个帮助梦儿治好狐臭之证的女大夫？」 姚婧婧心里一惊，卫辞音竟然会将这件事告诉卫国公夫人，而且还特意提到了她，这实在有些奇怪。 第73章 卫辞音点点头说道：「正是，姚姑娘虽然年纪小，但对于医术之道颇有见解，我将她开的方子拿去给别的大夫看，没有一个不点头称赞的！」 卫国公夫人心中并不大相信，挥了挥手唤道：「正好我最近身上总觉得不舒坦，既然姚姑娘如此厉害，那就请你帮我号上一脉如何？」 姚婧婧看了卫辞音一眼，这件事早已经在她们的计划之内，她好像没有拒绝的权力。 她慢慢的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搭在卫国公夫人右手的脉搏之上，沉吟了片刻，又换了左手腕。 终于诊完了脉，姚婧婧收回自己的手，后退了两步，低着头态度十分恭顺。 「恭喜国公夫人，您的身体状况良好，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由于平时思虑过重，引起心神失养，导致睡眠不安，只需服一些平常的逍遥散，补心丹便可有所改善！」 卫国公夫人原本就只是在试探她，听到她如此回答眼中终于露出惊奇之色。 「不错，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姚姑娘如此年纪便能精通岐黄之术，莫非是出自医道世家？」 姚婧婧心中苦笑，这个卫国公夫人还真说到了点子上，但她却不能承认。 「国公夫人过奖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在机缘巧合之下跟着一个山野郎中学了一些医术，会的也只是皮毛罢了！」 「姚姑娘太谦虚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回房间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张妈说。辞音，替我照顾好姚姑娘，来日只怕还有要叨扰她的时候！」 离开卫国公夫人的处所，所有人都暗自吁了一口气。 「娘，你以前一直不愿跟我讲外祖家的事，这个外祖母看起来好严厉的样子，她真的是你的母亲吗，可刚才她为什么又说你不是她生的呢？」 从前年纪小尚且不觉得，这一趟回来却让陆倚梦心中产生了一万个为什么。 女儿大了，有些事也能够懂了，卫辞音眼看四周无有旁人，便细细的和她说了起来。 「梦儿，我曾经跟你说过，一般大户人家的男子除了正妻之外，还会纳许多小妾。我的亲娘就是这国公府里一个不得宠的小妾，小妾是没有资格养孩子的，所以我一出生就被挂在了夫人名下，由她安排丫鬟婆子照顾我。」 姚婧婧早已猜中一二，倒并不觉得奇怪，可陆倚梦却瞪着一双大眼睛，仿佛不可思议一般。 「那她对你好吗？」 卫辞音笑了笑：「母亲的性子就那样，对我虽然说不上有多照顾，但因为我娘在府里不受宠，我又只是一个女子，不会威胁到大哥地位，也不会分走什么家产，所以她也没有刻意为难过我。」 卫辞音顿了顿继续说道：「尤其是我跟你爹的事，她或许是怕别人说她教女无方，又或许是怕我毁坏了卫家女儿的名声，但她的做法却足以让我感激一生。」 「娘，你的胆子可真大，竟然敢和爹私奔，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您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陆倚梦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但卫辞音却有些不好意思。 「这事说来话长，你还是回去问你爹吧！」 卫国公夫人安排她们住的地方是卫辞音当姑娘时住的地方，一座环境清幽，精致小巧的院子。 院子正中央是三间正房，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还有一间是会客用的小花厅。正房两侧还有几处偏房，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 「小姐您看，这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连您以前最爱玩的那架秋千也还在它原来的位置！」 回到旧日的居所，雪姨的心情很是激动，连对卫辞音的称呼都恢复到了从前。 卫辞音也有些感慨：「物是人非，转眼已经快二十年了，当年的那些姐妹早已散落在各处，这辈子怕是再难一见。」 陆倚梦不懂娘亲突如其来的伤感，只觉得到处都新鲜有趣，拉着姚婧婧这摸摸，那瞅瞅，忙的不亦乐乎。 卫辞音自然是住主卧，她安排下人在书房里布置了一张大床，作为陆倚梦和姚婧婧的休息之所。 大家都安顿好之后，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卫国公夫人并没有请她们一同用膳，而是让厨房送了一桌饭菜过来。 卫辞音对此不觉得意外：「你外祖母有自己的一套保养之道，她吃的东西都是安排专人特制的，除非有贵客或是重大的节庆，否则她都不会和大家一起吃饭。」 陆倚梦和姚婧婧却很喜欢这个安排，如果吃饭时还要战战兢兢的守着那些规矩，那她们估计会饿死的。 吃完了饭，陆倚梦兴致勃勃的想带姚婧婧到街上逛一逛，卫辞音打听到卫国公夫人今天下午并没有再招她们的打算，便点头答应了。 由于两人对临安城都不熟悉，卫辞音便派雪姨跟着她们。雪姨原本是土生土长的临安人，后因家贫被父母卖到卫国公府做了丫鬟，虽然阔别故乡多年，但大致的方位还是了解的。 张妈知道二人要出门，便准备给她们派两顶轿子和几个护卫。 姚婧婧想了想还是婉拒了，既然是要逛，那便逛个痛快，身后跟着一大堆人反而让人感到别扭。 一出国公府的大门，姚婧婧和陆倚梦就像两只撒开腿的兔子，瞬间跑出去老远，急得雪姨在后面一边喊一边追。 两人第一站就是去吃心心念念了好久的梅花香饼，这是一家百年老字号，生意异常火爆，两人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手。 姚婧婧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顿时感觉唇齿之间都是一股清甜幽远的梅花香味，外面的饼皮经过烤制之后又酥又脆，口感极佳。 陆倚梦更是吃到陶醉：「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个味！不行，我要再去排一次队，买它个百八十块回家吃！」 姚婧婧制止了她的冲动之举，三人一边吃一边继续往前逛。 第74章 她们来的这条街相当于现代的步行街，算是整个临安城最繁华的地方，聚集了许多各种各样的商铺。有酒楼，有茶社，有戏院，有绸缎庄，等等等等不胜枚举，姚婧婧和陆倚梦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 「婧婧，快看，玲珑阁！」 陆倚梦两眼放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拉着姚婧婧向前方冲过去。 玲珑阁？姚婧婧曾不止一次的从汤玉娥的嘴里听到这家店名，还有那个金老板，好像也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 这间叫做玲珑阁的首饰铺子的格局和现代的珠宝行很像，四周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金银首饰，从最普通的珠花，手串，到整套的头面，大件的金器，应有尽有，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此时店内的顾客不少，掌柜和伙计都忙得不可开交，一时竟没有人手来招待她们。 陆倚梦也不催促，拉着姚婧婧一件一件的看过去，女人天生对这些东西没有抵抗力，就连雪姨也满眼欣喜看得入迷。 「咦？这件簪子的样子怎么如此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陆倚梦突然指着一根银凤镂花长簪，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姚婧婧瞅了一眼便心知肚明，事实上她之前画的所有手稿都已经被制成了成品摆在店里售卖，根据它们摆放的位置来看销售情况还十分火爆。 「我想起来了！」 陆倚梦突然蹦了起来，两眼放光的对着姚婧婧喊道：「这不是你设计的首饰图吗？还是我亲眼看着你画出来的！」 「嘘！小点声，别让人家听见了。」任何时候低调是姚婧婧的行事准则。 陆倚梦丝毫不在意的说：「有什么不能听见的？我说的是事实，你帮他们挣了钱，他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两位小姐看上了哪件宝贝，要不要试着戴一下看看？」 陆倚梦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大，一个伙计听到之后连忙赶来招待她们。 陆倚梦伸手指了指姚婧婧设计的那根长簪，当时看姚婧婧画时她就相中了这款，这次一定要将它拿下。 「这位小姐好眼光，这一款簪子可是我们家金老板最新设计的爆款，城里的小姐太太们都快抢疯了，今早上才刚刚补了一批货，您要是晚来一天啊又要断货了！」 这名伙计正涛涛不绝的吹捧自家的产品，陆倚梦听着听着却变了脸色。 「你说这簪子是谁设计的？」 「我们家金老板啊！他可是整个临安城最有名的首饰匠，咱们玲珑阁的铺子都开到皇城脚下了，就连宫里的贵人娘娘们也指名道姓的让咱们金老板帮忙制作首饰，小姐您难道没听说过？」 陆倚梦听着伙计说话的语气竟含着蔑视，忍不住勃然大怒。 「什么金老板银老板，我看是个鱼目混珠的假老板吧！这东西明明不是他设计出来的，还敢大言不惭的据为己有，简直是不知羞耻！」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大胆狂徒，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出言不逊！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哪家铺子派来闹事的？」 这名伙计一直非常仰慕自家老板的才华，此时听到有人竟敢污蔑他，立马瞪着眼睛出言斥之。 「别说了，赶紧走吧！我既然已经把图卖了出去，那自然就是人家的！」 姚婧婧不想惹事，连忙拉着陆倚梦想要离开。 「这能一样吗？就算你把图卖给了他，他也不能说这是他设计的！这和科考时请人代写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陆倚梦的产权意识还挺强，她甩开姚婧婧的手，梗着脖子想和这名伙计理论清楚。 「掌柜的，有人闹事！」 这名伙计却不愿继续和她掰扯，转头叫来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玲珑阁的大掌柜早已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听到喊叫立马挥手招来了几名维护店内安全秩序的打手。 玲珑阁由于生意好利润高，请的打手都是镖局出身，个人身强体壮，往那一站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雪姨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吓得差一点要晕过去了。 「我的天啊！二小姐您可千万别再说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您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向夫人交代啊！」 大掌柜摸着胡子斜着眼看着三人：「几位姑娘，这里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你们是自己乖乖的出去，还是让我叫人抬你们出去！」 陆倚梦一向吃软不吃硬：「怎么，店大还想欺客？我不管，今天你们若是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大掌柜长年与城中的贵妇小姐打交道，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精金，这几个人看起来眼生的很，应该没什么厉害的背景，那他自然也不必客气。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撵出去！」 这些打手们可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听到吩咐即刻涌了上来，想要把三人抬起来丢出去。 「站住！谁都不许再动一步，否则我就把它砸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吓得大掌柜立马变了脸色，他连忙挥手拦住了几位打手的脚步。 「你……你要干什么？」 陆倚梦和雪姨也看呆了，原来姚婧婧竟然趁乱钻到了柜台后面，从柜台正中央的一个镶着宝石的锦盒里拿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是玲珑阁的镇店之宝，可以说是价值连城。这个锦盒原本一直都是锁着的，只是因为刚刚给客人展示过，才让姚婧婧钻了空子。 「姑娘，有话好好说，你知道你手上这个东西值多少钱吗？若是真有个闪失，就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啊！」 看着姚婧婧冒冒然的将那颗夜明珠高举过头顶，大掌柜整个心肝肺都在颤抖。 第75章 姚婧婧也只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古时女子最重颜面，她们若是被这些打手们当街扔了出去，只怕即刻就会沦为大家的笑柄。 她是无所谓，可卫辞音明显是想在城里为陆倚梦找个好婆家，如果此时闹出了这种风言风语，那对于她的亲事将是大大的不利。 「掌柜的，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先把她们两人放了，我就把东西还给你！」 「放！放！放！姑奶奶，你们赶紧走吧！」 大掌柜简直欲哭无泪，明明是他们自己赖着不走，怎么到头来变成了他压着她们不放！ 陆倚梦还不服气，雪姨早已吓得半死，见状连忙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陆倚梦往外拖。 两人刚走到门口，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三四十岁，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长相平常，但身上的穿着打扮只能用珠光宝气来形容。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镶满宝石的紫金冠，两只手上戴了五六枚大大小小，各种材质的扳指。他身上的衣服都是用金线所织，就连靴子上也嵌着两颗极为名贵的海螺珍珠。 大掌柜看到此人明显很慌乱：「金老板，您怎么来了！」 金老板阴沉着一张脸，语气颇为不善。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掌柜的，我把这么大的铺子交给你管，这乱七八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老板，您误会了，是这几个女人蓄意在店里闹事，我正想办法撵她们出去呢！」 大掌柜急得满头大汗，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金老板说了一遍。 姚婧婧注意到这位金老板的眉头猛然一抖，眯着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盯着她的脸。 「这位姑娘哪里人？为何平白无故的跑到我的店里闹事？」 姚婧婧并不想让金老板知道她就是那个卖给他首饰设计图的人，否则只怕会引来无尽的麻烦。 「金老板，我们是来您店里买东西的，只是因为和您的伙计发生了几句冲突，他们就叫了这么大一帮壮汉来欺负我们三个弱女子。您这玲珑阁能发展到如此规模靠的就是大家的口口相传，如此做法实在让我们这些客人感到寒心啊！」 「哦？还有这回事？」 金老板冷冷的看了掌柜一眼，低下头思虑了片刻，竟对着姚婧婧拱了拱手。 「金某御下不严，让几位姑娘收委屈了，金某代为致歉！」 姚婧婧摇摇头：「道歉就不用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金老板将身子一侧，伸出手说道：「姑娘请自便！」 姚婧婧将夜明珠放回盒子里，拉着陆倚梦如一阵疾风般跑出去老远。 「哎哟喂，累死我了，不要再跑了，我跑不动了！」 眼看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子里，陆倚梦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墙角的石墩上。 雪姨瞅了瞅确定后面没有来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很是后怕的拍了拍胸脯。 陆倚梦撅着嘴不满的冲她嚷道：「雪姨，你刚才为什么一直捂着我的嘴不让我说话，那些首饰样子明明就是婧婧想出来的，那个金老板竟然恬不知耻的据为己有，你们咽得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好了，有什么可气的，我画那些图就是为了赚点银子，说来我还得感谢那个金老板呢！你现在这么一闹，以后他怕是再也不敢收我的图喽！」 姚婧婧对这件事倒真觉得无所谓，反正她也并不打算以此为生，那些虚名对她来说没有丝毫用处。 陆倚梦翻了个白眼，怒气冲冲的说：「你是不是傻？你知道你设计的这些首饰替他赚了多少银子，他分给你的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偏偏这样一个人还受到大家的追捧，我非要把他这张虚伪的假面给撕下来不可！」 雪姨听到陆倚梦这样说又是心急如焚：「我的二小姐，您千万不要乱来啊！这位金老板在临安城那可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他不仅腰缠万贯，还和很多高官贵妇都相交甚好，你要是得罪了他，只怕会惹来很多麻烦！」 姚婧婧点点头：「雪姨说的对，这位金老板成名多年，还是有一些真本事的，否则这玲珑阁的东西也不会如此深入人心。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大不了我以后不再替他画了，陆小姐，您就消消气吧！」 陆倚梦刚想继续反驳，突然听到前方不远的拐角处有动静，吓得她立马大叫一声。 「什么人？」 竟然有人在偷听她们说话，姚婧婧和雪姨也觉得奇怪，紧张兮兮的看着前方。 沉寂了片刻，巷子口处终于冒出了一个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的男子，这名男子大概二十上下的年纪，身体很瘦弱，脸色也有些苍白，仿佛对于自己的偷听之事很是愧疚。 陆倚梦厉声斥道：「你是谁？偷偷摸摸的在这里干什么？快说！」 「几位小姐，实在对不住！小生姓齐名慕煊，刚才在玲珑阁偶然看到几位小姐的遭遇，因心生好奇，便一路跟了过来。几位小姐请放心，小生绝无恶意！」 这个叫齐慕煊的男子明显是个书生，说起话来文致彬彬，甚至还有几分局促。 陆倚梦皱着眉头继续质问道：「好奇？有什么好好奇的？没见过别人吵架啊！」 「不是……」 齐慕煊搓着手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对着陆倚梦开口道：「小生适才无意中听到两位小姐的谈话，您说那只簪子是这位小姐设计的，我想请问一下这是不是真的？」 听起来这名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偷听她们说话，陆倚梦忍不住呛声道：「是与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齐慕煊叹了一口气：「哎，我只是觉得遇到了一个同病相怜之人，忍不住想要关心一下！」 这一下轮到姚婧婧感到讶异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齐慕煊也是金老板背后的枪手？ 第76章 齐慕煊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摇着头苦笑道：「我比小姐您还要悲催！从五年前开始，这玲珑阁里首饰基本上都是出自我手！」 「什么？」这个回答让三人都吃惊不已，从这个齐慕煊的穿着打扮来看他的日子虽然还过得去，但绝非大富大贵之人。 雪姨一脸不相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五年前可是玲珑阁开始扬名的时候，你要有这么好的手艺为什么不单干，非要躲在背后替金老板卖命？」 齐慕煊的神色有些恍然，眼中藏着一股化不开的悲哀。 「这事说来话长，因为某些不得已的苦衷，我只能对金老板唯命是从。我已经习惯了生活在暗夜里，这辈子怕是都没有机会重见光明了！」 姚婧婧越看越觉得这名男子有些不对劲，忍不住皱着眉问道：「齐公子不顾辛劳，一路跟随，还将这些辛秘之事告诉我们，究竟有何用意？」 「小姐年纪轻轻就如此才华横溢，实在让人佩服，小生只是想提醒小姐一句，这个金老板就是一个魔鬼，他会施展一种妖术让你丢弃自己的灵魂，从此以后只能依附于他。小姐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齐慕煊说得一本正经，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可姚婧婧却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刚想仔细问个清楚，这个齐慕煊却真的像是被人施了法一般浑身不停的颤抖，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留下来，整张脸都扭曲到变形，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雪姨和陆倚梦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你怎么了？」 姚婧婧感觉这个人好像是突发了什么疾病，连忙上前两步想替他诊断一下。 「啊！别碰我！」 齐慕煊突然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推开姚婧婧迅速跑得无影无踪。 「站住！你去哪？」 这么一个危险的人就这样跑了，姚婧婧心里很是放心不下，可临安城这么大她根本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 雪姨心有余悸的劝道：「姚姑娘，算了吧，刚才这个人看起来怪怪的，说出来的话也莫名其妙，咱们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 陆倚梦盯着齐慕煊消失的地方看了良久，茫茫然的问道：「靖靖，你说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吗？」 姚婧婧摇摇头，这事听起来太过诡异，实在让人无法判断。 至此三人也没有了逛街的心思，在雪姨的带领下原路反回了卫国公府。 晚饭依旧是在卫辞音的院子里吃的，吃完晚饭陆倚梦和姚婧婧正准备回房休息，却被卫辞音叫住了。 「你们两个先别走，我带你们在府里散散步，顺便去见一个人。」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三人略微收拾了一下，便走出了大门，顺着五彩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慢慢往前走去。 「娘，这里为什么到处黑漆漆的，看起来真是慎得慌。」陆倚梦抱着卫辞音的胳膊小声的咕哝道。 姚婧婧也觉得奇怪，和卫国公府如此大的面积相比，人口却显得有些稀少。大部分的院子都是闲置的，看起来很是萧条。 卫辞音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伤感：「我小的时候，府上每日人来人往，热闹极了！各房各院的兄弟姐妹整日混在一起厮打玩闹，吵闹声简直能把屋顶给掀翻！可时光流逝，这些年分家的分家，出嫁的出嫁，留在临安城的竟没有几个！再加上你外祖父前两年因病赋闲在家，整个卫国公府竟然有了一些衰败的气势！」 陆倚梦吃惊的问道：「外公得了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 卫辞音摇摇头：「我也是上个月和母亲通了一封信才知道的，具体什么病不清楚。只是听母亲说这种病畏光，畏水，畏风，不能与外界有任何接触，所以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机会见到他老人家。」 卫辞音说话时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扫过姚靖靖的脸，姚婧婧心中顿时明白了，这才是卫辞音带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脚下的路越走越偏僻，周围也变得漆黑一片，只能靠雪姨手中的灯笼勉强辨认方向。 「娘，您到底要带我们去见谁？」陆倚梦有些害怕，紧紧的拉着姚婧婧的手。 「就到了，你小心点脚下！」 卫辞音的话音刚落，姚婧婧就看到前面有一点微弱的亮光，看起来像是一处有人居住的小院。 走近之后众人才看清楚，这处院子已经很有些年头，院子里杂草丛生，房屋的墙面也已斑驳脱落。 卫辞音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激动，雪姨仿佛早已洞悉她的心事，抢着推开了正房的大门。 「咳咳！」 一股浓重的霉烂阴湿气息扑面而来，惹得陆倚梦忍不住咳嗽连连。卫辞音对此却丝毫不在意，急走几步朝房间最里面的摆放的古旧雕花木床扑去。 「娘！辞音回来看你了！」 这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唤把陆雨梦和姚婧婧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陆倚梦，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床上躺着的是一名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妪，她的身上盖着一床与这个节气不相符的厚棉被，任凭卫辞音如何呼唤都没有睁开眼睛。 卫辞音顿时紧张起来：「姚姑娘！这……」 姚婧婧连忙走上前，伸手探了探老妪的呼吸，又替她细细把了脉。 「夫人不必紧张，这位婆婆只是睡着了，她的身体非常衰弱，很容易陷入昏睡状态。」 卫辞音松了一口气，坐在床头呆呆的看着娘亲的面容，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忧愁与情谊。 陆倚梦有些不知所措：「娘，这位婆婆真的是你的亲娘吗？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卫辞音摇了摇头：「身在这样的人家，万事不由自己，就算我知道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何苦告诉你们让你们跟着焦心。」 第77章 雪姨在一旁轻声劝道：「夫人也不要太过伤心，有缘再见就是幸事，当初这府里的莺莺燕燕何其之多，如今活着的也只有苏姨娘一人。」 「那还不是因为她既不受宠，又没儿子！这就是我当初非要嫁给梦儿她爹的原因，在这样的豪门世家，即便是当家主母也会有无尽的烦恼，身为女人，实在是可悲之极！」 卫辞音扭头满眼悲哀的望了望陆倚梦，她曾经拼命逃离的结局，如今却要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回来。 众人正唏嘘之间，一个神色惶恐的丫鬟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芸枝给三小姐请安！」 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雪姨皱着眉怒斥道：「芸枝，你不在苏姨娘跟前伺候着，跑到哪里去了！三小姐每年给你那么多银子，都喂了狗吗？」 芸枝也算是这个府里的老人了，当初被派来伺候这个毫无存在感的老姨娘心中还颇为不忿，谁知她却生了一个孝顺的女儿。 卫辞音虽已出嫁，但每年都会派人来探望苏姨娘。这么些年她一家老小能过上相对富足的生活，靠得全是卫辞音赐给她的赏银，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得罪这位大金主。 「三小姐恕罪，芸枝没想到您会这个时候来，伺候苏姨娘睡下之后便抽空回家看了一眼孩子，来去不过小半个时辰。三小姐明鉴，奴婢伺候苏姨娘一向尽心尽力，绝不敢存心怠慢！」 雪姨还欲再骂，却被卫辞音伸手拦下了。 「芸枝，我知道苏姨娘身体不好，脑子也有些糊涂，伺候她的确是辛苦。但以她现在的状况，身边的确离不开人，你若真的有事，就请其它人帮忙照看一下，切记不可再将她一人单独留在房里。」 芸枝连忙磕了几个响头泣声道：「奴婢记住了！三小姐如此宽宏大量，奴婢感激涕零，今后一定全心全力伺候苏姨娘，绝不敢再出差错！」 卫辞音点了点头：「起来吧。」 芸枝又感恩戴德的谢了一番，唯唯诺诺的站起身，躬头哈腰的侍立在一旁。 雪姨瞪着眼睛问道：「芸枝，三小姐既然来了，你就把苏姨娘的状况一一回禀，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芸枝点点头回道：「苏姨娘的身子三小姐是知道的，这几年也没有好转。以前还时不时的念叨念叨您，今年以来算是彻底糊涂了，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只怕就算她这刻醒来，也不一定能认出三小姐您来！」 卫辞音的神情更显哀伤：「母亲她还像从前那样苛待姨娘吗？」 芸枝摇摇头：「许是年纪大了，夫人的性子也不似从前那般尖利，她虽然很少过问苏姨娘的情况，但素日里的供应却还算周全。」 「那就好！」 卫辞音长出了一口气，又对着芸枝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众人离开了。 雪姨有些不解：「夫人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多呆一会儿，好歹等姨娘醒来说两句话再走啊。」 「又能说什么呢？也许这样糊里糊涂的日子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 卫辞音的脚步很快，好像急于逃脱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闷感。 姚婧婧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道：「夫人，依照苏姨娘的脉象来看，她已接近油尽灯枯，最多也不过半年左右的寿命了。」 卫辞音猛然顿住了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黑暗中她的朱唇轻启，却只留下了两行无声的清泪。 这个苏姨娘的出现让陆倚梦久久都心绪难平，连带着姚婧婧也睡不安稳，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雪姨就悄悄的走进房将她唤醒。 姚婧婧惺忪着一双睡眼问道：「雪姨，怎么这么早？」 「嘘！」雪姨轻手轻脚的示意她不要把陆倚梦吵醒了。 姚婧婧心中已有数，便起床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跟着雪姨来到卫辞音的房里。 卫辞音早已等候多时，看见她进来连忙站着迎了过来。 「姚姑娘，这么早把你叫起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有件事我……」 「病人在哪里？」姚婧婧开门见山的问道。 卫辞音一下子愣住了：「什……什么病人？」 「就是您的父亲卫国公呀，您此趟带我前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姚婧婧说得坦荡，倒叫卫辞音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姚姑娘，你别误会，我父亲已经病的有两年了，寻遍了所有的名医却都束手无策。我看你的医术的确异于常人，便和母亲商量着要请你来替他看看，刚好梦儿也闹着要你陪她一起来临安城，我心里真没有要利用你的意思！」 姚婧婧毫不在意的摇摇头：「我是一名大夫，替人看病是我份内之事，更何况梦儿视我为闺中密友，能为她的亲人诊病我乐意之至。」 「姚姑娘，对不起，没有提前向你说明实在是我的疏忽，只是我父亲这病实在太过离奇，我不想你的心情因此受到影响。」 「夫人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去替卫国公医治，如果真的力不能及我也会如实相告。」 卫辞音点点头：「那我就先谢过姚姑娘了，早饭已经备好，请姚姑娘用完了早膳再去吧。」 「不必了。」 姚婧婧望着满桌精美的食物，却没有一点胃口，卫辞音的话激起了她的好奇之心，她现在只想在第一时间见到那个得了怪病的卫国公。 又是雪姨在前带路，三人七拐八拐来到了卫国公府最后面的一处茂盛的树林，穿过树林，便看到一座修建得十分清雅的二层小楼。 小楼前面的空地上有一座高高的花架，一身清淡素服的卫国公夫人赫然挺立在花架之下。 「母亲！」卫辞音带着众人向她行礼。 卫国公夫人挥了挥手，神色倦怠的说：「不必多礼，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姚姑娘，虽然辞音极力向我举荐你，但我心中还是存有疑虑的。」 第78章 姚婧婧听了这话只是坦然一笑：「我年纪小，又是一个农家野丫头，国公夫人不相信我也属正常。事实上在没有看到卫国公之前，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他的病。」 「没错，就算是世间最厉害的大夫也有看不了的病。姚姑娘，我本没有抱多大希望，就算你治不了我也不会怪你，但有一点我希望姚姑娘能够明白。」 卫国公夫人的表情很慎重，姚婧婧欠了欠身表示洗耳恭听。 「我家老爷在没有得病之前是统领二十万大军的骠骑大将军，虽然如今因病赋闲在家，但朝廷之中依然有许多他的部下相信他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朝局。所以他的安危并不只是我们一家之事，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毫不夸张的说，这甚至可以左右整个江山社稷。」 还没等卫国公夫人说完，姚婧婧已然了解了她的用意。 「国公夫人请放心，医者自有医德，不管在任何时候，我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漏卫国公的身体状况。」 卫国公夫人赞许的点点头：「姚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辞音你就带姚姑娘上去吧！」 卫辞音惊讶道：「母亲，你不跟着一起去看看吗？」 卫国公夫人的眼中露出一股痛苦之色：「不了，你父亲那个样子，每见一次，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凌迟。」 卫辞音无法，只能和姚婧婧一起跟着卫国公的随身侍从往楼上走。 卫国公所住的这间屋子让两人产生一种熟悉之感，姚婧婧第一次见到陆倚梦时她就生活在这样一种环境之下，门窗禁闭，满室的苦药味。 「父亲！」 担忧了这么多时日，卫辞音迫不及待的冲到床前，想看看父亲究竟病成了什么样子，让一向孤高自傲的国公夫人都乱了方寸。 然而当她扒开床前厚厚的幔帐之时，却突然像见了鬼一样尖叫一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雪姨见状连忙上前去扶她，可无意之间的一撇吓得她也双腿一软，跪倒在卫辞音身旁。 「怪……怪物！」 能让雪姨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可见卫国公的模样有多么可怖，姚婧婧伸头看了一眼，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躺在床上的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一个「人」，他的头发早已掉光，浑身上下所有的皮肤都在腐烂，脱落，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在最严重的地方，姚婧婧甚至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蛆虫在蠕动。 他的整张脸就像被烈火焚烧过一般，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面容，眼周的皮肤也已经烂光了，只留下两个黑洞一般死气沉沉的眼珠子。 姚婧婧发现他并没有睡着，但看到有人来他却丝毫不能动弹，甚至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 这个原本威风凌凌的忠勇大将军，此时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废人！ 「我可怜的父亲，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卫辞音觉得自己作为女儿，不应该对身患重病的父亲这个态度，可她实在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只能趴在雪姨身上痛哭起来。 姚婧婧从怀里掏出一个自制的口罩戴好，又戴上一双手套，将卫国公身上的衣服撩开，仔细检查他身上的每一块皮肤。 依照症状，姚婧婧已经初步断定卫国公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他得了一种非常严重的银屑病，也就是俗称的花斑藓！ 雪姨一边安慰卫辞音一边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姚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婧婧并没有着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坐在卫国公床前，屏气凝神的开始替他诊脉。 卫国公的脉象让姚婧婧倍感心惊，时断时续的脉搏就像干枯的河床，不仔细听根本就察觉不到。 银屑病的确是一种让人倍感折磨的皮肤病，可病症像卫国公这么严重，甚至危及到其它器官，让人呈现植物人一般的状态还真是罕见，至少之前的三十年姚婧婧从未听爷爷提起过有这种症状的病人。 姚婧婧越想越觉得奇怪，便又重新戴上手套，将卫国公的五官一一掰开来仔细检查了一遍。 姚婧婧转头之间对上了那双黑洞洞的眼珠子，她敏锐的发觉那对眼珠子竟然动了一下，这个卫国公竟然是有感觉的！ 医者仁心，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求救之意，姚婧婧突然产生了无尽的怜悯。 一个人每天忍受着如此噬骨之痛，却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连哭泣都是一种奢望，如果能够选择，恐怕没有人愿意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姚婧婧终于替卫国公诊完病，在侍女端过来的铜盆之中洗净了双手。 卫辞音慢慢平复了情绪，在雪姨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姚姑娘，我父亲他……」 话音未落，卫辞音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姚婧婧的心情也很沉重，卫国公的情况比她想象中更加严重。她低头思考了一下，将卫国公的病情徐徐道来。 「卫国公皮肤上的糜烂之症是一种比较罕见的皮肤病，虽然样子看起来可怕，病人也会感觉很痛苦，但这种病并不会危及到性命，而且也有对症之药！」 「真的吗？」 一句又惊又喜的疾呼从身后响起，姚婧婧一转头，卫国公夫人激动不已的站在门口，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原来她还是放心不下，悄悄跟上来查看丈夫的情况。 姚婧婧点点头：「我可以给他研制一种对症的外用药膏，在加上一些内服的汤药，只要坚持涂抹服用，不出一个月，这些皮肤上的溃烂就会好转，时间久了，自然会长出新肉。即便无法恢复到原来的容貌，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吓人。」 卫国公夫人还是不敢相信：「真的如此容易？可我之前请遍名医，他们一开始也是信誓旦旦的说能治好，结果却是越来越糟！」 第79章 「那是因为他们都只看见了卫国公外在的病症，却没发现导致这种病症不断恶化的原因！」 卫国公夫人听得有些呆了：「什……什么原因？」 「国公大人身中奇毒，已经数年有余了！」 「中毒？」 卫国公夫人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他中了什么毒？还中了很多年，这怎么可能！老爷他是前年才突发这种怪病，在此之前身体一直很好，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啊！」 姚婧婧沉声道：「卫国公中的是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药虽热不会立刻要人性命，但施毒者每日将剂量十分微小的毒药加入国公大人的饮食中，长年累月之下卫国公的身体的屏障就要遭到破坏，对任何疾病都没有抵抗之力。」 卫辞音听的似懂非懂：「你是说父亲变成这个样子都是由于中毒导致的！」 「这是一个很大的诱因，卫国公身上的许多内脏器官都因毒药的侵蚀受到了重创，再这样下去他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姚婧婧的话让卫国公夫人和卫辞音倒吸一口冷气，原本刚刚有了一些希望，瞬间又被打入更深一层的地狱之中。 卫辞音不顾身份，跪倒在姚婧婧身旁：「姚姑娘，你既然能发现父亲是中毒，就一定有办法帮他解毒。我求求你，你救救他吧！」 「夫人快快请起！」 姚婧婧连忙和雪姨一起，将卫辞音扶了起来。 「两位夫人，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只是毒药一事千变万化，药品的种类，剂量，和下毒手法都会对解药的配置产生影响。况且卫国公中毒时日久远，毒性已经深入到骨髓只中，想要去除实在是有些困难。」 卫辞音眼中生出绝望之色：「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命丧黄泉吗？」 姚婧婧略一思考，转身对着卫国公夫人说道：「如果夫人信得过我，我愿意尽力一试，就算不能将国公大人身上的毒性解除，至少可以阻止它继续恶化。」 卫国公夫人眼中露出感激之色，此时她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医术已是完全信服。 「大恩不言谢，姚姑娘尽管放开手脚去医治，哪怕能让老爷多活一日也是好的！」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这个下毒之人，此人能数十年如一日不间断的给卫国公下毒而不被发现，一定是国公老爷身边亲近信任之人。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搞清楚卫国公中的是什么毒，这对于配置解药将大有益处！」 「这件事交给我！就算是挖的三尺我也会把这个人给找出来，到时候我一定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将其五马分尸，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卫国公夫人话语间的狠厉之色把姚婧婧吓了一跳，作为一个掌管卫国公府数十年的当家主母，就算外表看起来多么清高倨傲，内里的雷霆手段也一个都不会少。 「那我先去替卫国公配置皮肤上的外用之药，至少能让他所受的苦楚减轻许多。」 姚婧婧看不惯那鬼哭狼嚎的场面，赶忙交代了几句就带着雪姨开溜了。 为了方便服侍卫国公吃药，卫国公夫人命人腾了一间房子专门用来熬药，姚婧婧让人准备了一些桌椅和研磨药材所需要的工具，这间房就暂时成为她的工作室。 姚婧婧把所需要用的药材列了一个清单，卫国公夫人忙不迭的派管家出去采买，片刻功夫，各种药材就堆满了一整个房间。 姚婧婧瞪着眼珠子惊道：「你没看到我写的数量吗，你是把整个药铺都搬回来了吧！」 管家喘着粗气回道：「夫人交代了，姚姑娘不管要什么，我都十倍的去买回来。从现在开始，姚姑娘的话在国公府就是圣旨，谁要是惹您不满就直接乱棍打出去！」 姚婧婧十分无语，好吧，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银子，随他们去吧。 卫国公夫人派了一大帮子下人供她使唤，姚婧婧只留下了一名叫南星的药童，其余的全部打发了出去。 这名叫南星的药童虽然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可悟性却极高，姚婧婧只是大致把制作药膏的过程和自己的要求讲了一遍，他就非常麻利的去准备了。 制作膏药时要先把所需要的各种药材按比例配好，接着倒一大锅香油，待香油烧开之后便加入药材开始炼药。炼制的时间到了，就把中药残渣从油中过滤出来。 之后再把药油放在文火之上熬制，熬制三四个小时之后再加入红丹，待红色全部褪尽将粘稠的药油倾入冷水之中，药油遇冷迅速凝结，这膏药便算是制成了。 说起来容易，真正动手做起来却很繁琐，姚婧婧带着南星在药房里忙碌了大半天，一直到天黑才回到卫辞音的院子里。 陆倚梦等了她一整天，要不是被娘亲拦着，她早就跑到卫国公那里找她了。 「婧婧，你可回来了！我今天一直在屋里等你，简直是闷死人了！」 姚婧婧对此却不大相信，依照陆倚梦的性格愿意老老实实呆在这个小院里才叫见鬼了！ 「你没和小青一起出去转转？」 一听这话，陆倚梦的脸色突然晴转多云，撅着嘴愤愤不平的嚷道：「别提了，一出去就碰到卫萱儿那个母夜叉，我和她大吵了一架，闹得整个国公府都知道了。」 「哦？」 姚婧婧也想起昨日见到的那个刁蛮任性的国公府大小姐，对待这种满身公主病的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敬而远之。 「梦儿，你以后还是尽量少和卫萱儿发生冲突，她毕竟是你的表姐，在卫国公府她是主人你是客人，你和她干仗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陆倚梦却很不服气：「我才不怕她呢，看她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真以为自己是仙女下凡了？我看以后哪个男人娶了她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姚婧婧哑然失笑，这对表姐妹俩还真是八字不合，以后这国公府里算是热闹了。 第80章 忙碌了一天，姚婧婧实在太累，随便吃了几口晚饭就早早上床休息。 第二天早上，姚婧婧刚刚来到卫国公的住处，南星就雀跃不已的奔了出来。 「姚大夫，您昨日配的药膏真是神了，只一夜功夫，国公老爷皮肉上的溃口就已经停止腐烂了！」 「是吗？」 姚婧婧加快脚步跑上二楼，为了让这些腐皮烂肉更快愈合，昨日她配药时已经尽可能的加大了用量，但卫国公的适应程度的确超出她的想象。 「两年了，这还是国公老爷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姚大夫，您看起来比我也大不了两岁，没想到却如此厉害，这两年这里进进出出的神医换了一拨又一拨，可没有一个有您这样高明的医术！」 南星一脸崇拜的望着姚婧婧，如果说昨日他还心存疑虑，今日他已经彻彻底底的折服在姚婧婧的圣手之下。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只是运气比较好罢了！」 被南星夸得有些心虚，医学总是在不断的进步，作为一个现代人，姚婧婧只不过是对每一种药物的成份和药性了解的更加清楚透彻而已。 「姚大夫您不用这么谦虚，如果您真的能将国公老爷的病治好，那一定会名震整个大楚，到时候慕名而来找您看病的人估计要从这里排到京城去！」 姚婧婧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过劳而死。」 为了不打扰卫国公休息，姚婧婧带着南星回到一楼的药房，准备开一些内服之药替卫国公解毒。 小南星在姚婧婧的指导下拿着巨大的铡刀切药材，由于身量太小显得颇为吃力。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的一天，但南星的能干与懂事却让姚婧婧感到有些心疼。 「南星，你的爹娘呢，怎么会让你这么个小人儿在这里当药童？整天没日没夜，烟熏火撩的，身子能吃得消吗？」 南星冲着姚婧婧嘿嘿一笑：「我爹娘都是卖身给国公府的奴才，在五年前的一场疫症中都死了，我也没有其它的亲人，就一直跟着府里的下人们一起生活。两年前，国公老爷得了重病需要人伺候，我就主动请缨来这里帮忙熬药，虽然辛苦些，但至少能落个清静。」 南星笑语嫣然说得轻松，姚婧婧的鼻子却有些发酸，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男孩竟然有如此坎坷的身世，实在是可怜可叹。 姚婧婧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她不想因为自己无谓的同情影响到小南星积极乐观的心态。 「我觉得你对医术一道很有天分，如果有机会系统的学习一下，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夫！」 「真的吗？」小南星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姚大夫，不瞒您说，这还真的是我心里的一个梦想，能够用自己才能拯救他人的性命，这种感觉一定很奇妙吧！」 姚婧婧点点头，鼓励道：「你这么肯吃苦，假以时日，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这样的人！」 小南星高兴了片刻，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我是国公府的家生奴才，没有主人的命令，我甚至连国公府的大门都出不去，哪有机会去学习医术。这个梦想这辈子注定只能是痴心妄想喽！」 姚婧婧愣了一下，她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个问题。 「南星，你也不要绝望，命运无常，说不定哪天你就有机会从这里走出去，开启自己的人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这样当机会降临的时候你才有能力抓住它。」 南星呆呆的望着姚婧婧的脸：「姚大夫，你说的可真好，以前从未有人和我说过这些话。」 姚婧婧笑道：「反正我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只要你不嫌我啰嗦，我就多给你讲一些病例药方，这样你以后自己摸索的时候也能有个方向。」 「真的吗？谢谢姚大夫！」 南星一下子跪倒再姚婧婧面前，作势要给她磕头，吓得姚婧婧赶紧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在我面前不兴这个，你要真想感谢我就好好学，到最后我可是要考试的哦！」 南星点头如捣蒜：「您放心吧，我一定会认真学的，我要是能学到一点您的皮毛，以后府里的下人们有个头疼脑热就不用生扛了，我也可以帮他们开药！」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不仅没有怨天尤人，反而还能怀着一颗悲悯之心对待他人，这样的南星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感动。 两人一直忙到中午，终于伺候卫国公喝了药。雪姨将午饭端到了药房里，两人早已饿极，就着满屋子的苦药味狼吞虎咽的吃了。 「姚大夫，您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就交给我了，您只需晚上再来替国公老爷号一次脉即可！」 姚婧婧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连续多日没有睡好的确让她感觉有些疲惫，她叮嘱了几句就和雪姨一起回去了。 两人刚走到卫辞音的院子门口，突然看见陆倚梦带着丫鬟小青火急火燎的从里面冲出来。 雪姨连忙扶住她：「二小姐，您慢点吧，大中午的这是急着要去哪啊！」 陆倚梦看到姚婧婧却是惊喜不已，扑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往外拽：「婧婧，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赶紧跟我一起走！」 「慢着！你先说清楚去哪，你外祖父那边还有一大堆事儿，我可没功夫陪你瞎胡闹！」 「我可没有瞎胡闹！」 陆倚梦瞧了瞧四周，神秘兮兮的悄声问道：「婧婧，你还记得我们前天遇到的那个叫齐慕煊的男子吗？」 姚婧婧想了想点点头：「怎么了？」 「我找到他的住处了，现在就带你去看！」 「等等！」 姚婧婧听得有些糊涂：「你找他？你找他做什么？」 第81章 「他那天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还有他最后那恐怖的样子，我想想就觉得后怕！他跟金老板的关系和你跟金老板的关系是一样的，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陆倚梦杏眼圆睁，理直气壮的嚷道。 姚婧婧竟无法反驳，只能哭笑不得的回答：「那还真是有劳陆大小姐了，您能不能告诉我，您是怎么找到这个齐慕煊的？」 「这还不简单！」陆倚梦的神色颇为得意。 「这个齐慕煊既然是金老板幕后的枪手，那他一定会经常去玲珑阁倾听客人的需求喜好，我坐在玲珑阁对面的茶楼守株待兔，果然逮了个正着。之后我便派小青一路跟着他，顺藤摸瓜就找到了他的住处！」 姚婧婧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这么快又去玲珑阁了？他那天那个样子，已经全好了吗？」 陆倚梦连忙点头：「对啊，看起来精神抖擞，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婧婧，这么奇怪的一个人，你确定不去看看吗？」 眼看姚婧婧已经有些心动，陆倚梦拉着她就往外奔。 「还犹豫什么？小小年纪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做事磨磨唧唧的！」 姚婧婧无法，只能跟着她走了，急得雪姨在后面直跺脚。 「二小姐，姚姑娘，你们就这样走了？好歹跟夫人说一声啊……」 齐慕煊的家在距离玲珑阁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看起来无比寻常。 「你确定他在家吗？」 姚婧婧站在门外听了半天，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在的，在的！」 小青急忙忙的说道：「半个时辰之前，我亲眼看到他进去，这大中午的他应该不会再出门了！」 「有没有人敲敲看不就知道了！」 陆倚梦不由分说冲上前将铁质的门环扣得梆梆响。 「哎呦喂，我的二小姐啊，我们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冲过来，万一那个姓齐的是个坏人，那我们不就是狼入虎口吗？」 雪姨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刚才情急之下就这样跟了过来，再怎么说也应该叫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一起。 陆倚梦却管不了这些，眼看敲门无人应，竟然用身子使劲一撞，木制的插栓早已腐朽，一撞之下竟然开了。 众人伸头一看，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一声鸡鸣狗吠之声都不可闻。 正前方有三间青砖瓦房，房门全部关得紧紧的，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外面这么大动静齐慕煊竟然没反应，这下要怎么办？ 「嘭！」 正当四人大眼瞪小眼之时，从最中间的屋子里传出了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声，把四人吓得一蹦。 姚婧婧感觉不对，率先朝那间屋子奔去，一脚踹开房间的大门，内里的景象却让人震惊不已。 跌在地上的并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齐慕煊本人！ 只见他双眼紧闭，浑身缩成一团不停的颤抖，身上的衣衫全部被汗水浸湿，仿佛承受着蚀骨之痛。 这个样子和众人前日所见如出一辙！ 「齐慕煊，你怎么了？」 陆倚梦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发现齐慕煊的指甲已经扣进了肉里，地砖上散落着斑斑血迹。 在姚婧婧的印象中，好像没有什么急症会有如此反应，她试图为齐慕煊检查，但齐慕煊却完全不配合。 「张嘴！」 姚婧婧发现齐慕煊的牙齿咬得很紧，生怕她会在剧痛之下咬断自己的舌头。 「大家快来帮忙，把他的嘴撬开！」 齐慕煊的力气很大，四个女人竟然奈何不了他，情急之下姚婧婧扬起手使劲甩了他几巴掌。 齐慕煊残存的神智终于被唤回来一些，他睁开眼茫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从唇齿之间艰难的挤出两个字。 「救我！」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说让我们怎么救啊！」陆倚梦急的都快要哭了。 齐慕煊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墙角处的一个斗柜，眼神中充满邪异的渴望。 姚婧婧心里一惊，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看到柜子上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铁盒里面是几个叠放整齐的油纸包。 姚婧婧伸手将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小块棕黄色的不明物体，散发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气味。 姚婧婧心中不太确定，她把纸包里的东西拿到齐慕煊跟前问道：「你是想要这个吗？」 齐慕煊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整个人都变得疯狂，像一头饿狼一般扑上来抢了过去，跌跌撞撞的爬到房屋中间的一张软榻之上。 软榻上放着一杆又长又大的烟袋锅子，齐慕煊将那块不明物体塞到烟碗之中，凑到一盏燃烧的油灯上猛吸几口。 空气中突然飘起了一股奇异的香甜之气，闻多了让人有一种头晕目眩之感。 齐慕煊却像是在享用世间最珍贵的美味，那飘飘欲仙的陶醉模样看得让人瞠目结舌。 陆倚梦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吸的是什么东西？」 姚婧婧的脸色变得凝重，虽然她以前也从未见过这个东西，但此时她已经百分之百能够断定，齐慕煊吸食的就是鸦片。 「鸦片？那是什么玩意儿？」 陆倚梦的疑惑是有道理的，事实上此时鸦片这个东西还并未在民间流传，只是有一些做跨国贸易的商人会把它当做药材运回国内，但数量却十分稀少。 「它是从一种叫做罂粟的植物中提取而来，本身含有剧毒，会对吸食者的身体和精神造成严重的伤害，时间久了还会危及生命。」 第82章 「有毒！」 陆倚梦看着齐慕煊贪婪无餍的样子，心中焦急万分。 「既然有毒他为什么还要吸，难道他真的不想活了吗？」 姚婧婧叹了一口气：「这东西具有很强的致瘾性，一旦染上就很难戒掉，而且每次吸食过后都会产生短暂的幻觉，整个人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这也让那些中毒者欲罢不能，所谓饮鸩止渴即使如此！」 雪姨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可怕的东西，这个地方太危险，咱们还是走吧！」 说话间齐慕煊已经吸食完毕，只见他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榻上，嘴角还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原本枯槁的面容也泛起阵阵红晕，这诡异的画面看得众人头皮发麻。 姚婧婧走到他面前冷声道：「齐慕煊，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齐慕煊缓缓的睁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股难言的悲伤之色。 「从前还不太清楚，刚刚听到姚姑娘所言便全明白了！姚姑娘见多识广，可否直言告知在下还可在这世上残喘多少时日？」 姚婧婧伸手替他号了一脉，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的五脏六腑皆已 受到侵蚀，如果你继续吸食鸦片，不出五年就会全身衰竭而死。」 「五年？竟然还有五年！为什么不能让我现在就去死！」 齐慕煊的声音带着悲恸的哭腔，一边说一边使劲用头去撞击墙壁。 「你疯了！」 陆倚梦原本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她对齐慕煊的遭遇感到无比同情，自然不忍心看他如此虐待自己。 「齐公子，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活着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是个读书人，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齐慕煊的情绪反而更加激动：「我不明白！我现在只想快点去死！自从染上这个鬼玩意我就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这样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刻都是折磨，是煎熬！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痛苦！」 情急之下，陆倚梦也顾不上男女之防，伸手拉住了齐慕煊的胳膊，制止他的自残行为。 「齐公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你是一个如此有才华的人，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我相信只要你不放弃，一定会有办法摆脱这个东西的！」 齐慕煊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绝望的苦笑：「这两年来，我用了无数种方法想要戒掉它，可结果却是越陷越深，越吸越狠！没有用的，我这辈子注定毁在它的手里！」 「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眼看这个齐慕煊完全听不进去劝，陆倚梦简直心急如焚！她抬起头看到姚婧婧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感觉心中一动！ 「齐公子，这里有一个人能够帮助你！我的好朋友姚婧婧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大夫，她一定会有办法帮你戒掉毒瘾！」 眼看齐慕煊并不为所动，陆倚梦急得冲姚婧婧大喊：「婧婧，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既然对这个叫什么片的东西如此了解，那就一定能帮助齐公子戒掉它，是不是啊？」 姚婧婧猛得一抬眼，这个陆大小姐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卫国公身上的毒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了，这又添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瘾君子，说好的吃喝玩乐呢？到底还要不要人活了！ 「姚姑娘，齐公子看起来真可怜，您若是有办法就帮帮他吧！」 丫鬟小青和她的主子一样，也起了恻隐之心。 姚婧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到齐慕煊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知道戒除毒瘾意味着什么吗？」 齐慕煊一脸茫然的望着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但她身上流露出来的自信与权威却让人无法忽视。 「意味着脱胎换骨！意味着再世为人！意味着需要承受挫骨扬灰的痛苦！这个过程具有很大的风险性，有些人甚至会因此而丧命！你确定你要去承受这一切吗？」 姚婧婧陈述的是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冷冽的声音听在齐慕煊的耳朵里却仿若天籁之音。 他努力克制心中喷薄的情绪，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真的有办法帮我？」 姚婧婧摇了摇头，戒赌这件事即使是在技术手段齐备的现代成功率也不高，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可以为你开一些安神解毒的方子，但戒毒这件事最重要的还是要靠你自己的意志力。尤其是毒瘾发作的时候，熬过去就能看到光明，熬不过去那就只能万劫不复！」 齐慕煊眼中露出惊惧之色，他曾经无数次想用自己的意念来战胜对魔鬼的欲望，可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并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承受的。 陆倚梦在一旁焦急万分的劝道：「齐公子，你千万不要退缩，纵然过程再艰难，不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如何？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啊！」 齐慕煊抱着脑袋沉思了片刻，终于狠了狠心，抬起头一脸坚定的望着姚婧婧。 「没错，与其就这样沉沦等死，还不如拼尽全力做最后一搏。姚姑娘，请救救我！」 齐慕煊说完站起身，对着姚婧婧郑重其事的一揖到底。 姚婧婧冷眼审视着他：「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 齐慕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既然你坚持如此，作为一名大夫，我也只能尽力一试。这所房子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居住吗？」 姚婧婧突然转了话题，众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齐慕煊摇摇头，语气落寞的说道：「在下尚未成亲，父母都在千里之外的兄长家，这里只有在下孤身一人。」 「齐公子，有一点我要与你先说明白，在整个戒毒期间我会为你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你必须无条件的服从我的安排。等于说从现在开始你吃什么，干什么，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休息，都要听我的指挥，你听明白了吗？」 第83章 齐慕煊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姚婧婧专业的态度让他看到了一丝成功的希望。 「那就好，齐公子，现在请你将你染上毒品的时间，过程，以及吸食的频率，剂量，详细的说清楚，不能有丝毫隐瞒。」 齐慕煊闭上眼，仿佛不愿回忆那个让他悔恨终身的时刻。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对那些金银玉器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两年前我听说宫里有一位手艺超群的首饰匠人告老还乡，就千里迢迢想来拜师学艺，可谁知等我赶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位老师傅已经仙逝了。正当我心灰意冷之时，就碰到了那个人面兽心的金老板。」 一提起这个人，齐慕煊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当时他刚从他的老父亲手中接过亏损严重的玲珑阁，正愁没有能吸引人的产品打开局面，我便试着为他设计了一些首饰，很快就受到了临安城里夫人小姐们的追捧。当时他喜出望外，请求我与他长期合作，并承诺所得之利每人各分一半。」 「那时候我也是穷困潦倒，能够有这种机会施展心中的抱负自然愿意之至。然而好日子过了没多久，噩梦就来临了！」 齐慕煊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因为长时间的熬夜，我感觉自己精神不太好，金老板非常热心的给我带来了一种名叫逍遥散的神药。彼时我俩的关系可以说是水乳交融，我根本就没想到这其中暗藏的祸心。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完全摆脱不了这所谓的逍遥散，金老板也在此时露出真面目，用断药作要挟逼迫我不断的为他卖命！」 「那个老王八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让我再遇见他，非撕了他那张老脸不可！」 齐慕煊说完他的经历众人都愤怒不已，尤其是陆倚梦，充分发挥了她的侠女风格，指天怼地的将金老板骂了个狗血淋头。 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姚婧婧对齐慕煊的情况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刻不容缓，她决定立即展开对齐慕煊的戒赌大计。 说干就干，首先要确定待在这里帮助齐慕煊戒毒的人员，靠她们这几个弱女子肯定不行，姚婧婧让雪姨回国公府叫几个陆家的随从过来帮忙。 在等人期间，姚婧婧迅速开好了方子，安排小青去药铺抓药。 为了给齐慕煊创造一个安全的戒赌环境，姚婧婧吩咐几个随从将屋内所有的杂物全部清空，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张软席供齐慕煊休息。 此时齐慕煊刚刚吸食过鸦片，精神还处在震奋状态，姚婧婧教了他一些凝神静气的方法，又留下小青伺候他按时服药，便带着陆倚梦和雪姨先行离开了。 陆倚梦心里总感觉放心不下，可她也没有理由一直待在这里，别说卫辞音，就连雪姨也不可能答应。 三人赶回国公府时已到了晚饭时间，姚婧婧匆匆扒了一口便又赶去卫国公的住处。 刚走进药房的门，南星便跑过来一脸兴奋的对她说：「姚大夫，你听说了吗，给国公老爷下毒的那个人找到了！」 「真的？」 这速度显然超出了姚婧婧的预想，这个卫国公夫人的手段果然了得。 「人在哪里？」 姚婧婧急需从下毒之人嘴里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来调整对卫国公的解毒方案。 南星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我只是看到府里的几个护卫押着一个国公老爷的贴身近侍从这里走了出去，应该是扭送到夫人那里去了。」 「姚姑娘！」 南星话音刚落，卫国公夫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药房门口，她那阴沉的脸色让姚婧婧心里「咯噔」一声。 「夫人，听南星说下毒之人已被抓到，不知情况如何？」 姚婧婧知道卫国公夫人受不了这满屋子的烟熏味，便急走两步，跟着卫国公夫人到院子里说话。 卫国公夫人的神情有些落寞：「抓是抓到了，只不过已经死了。」 「死了？」姚婧婧心中不详的预感变成了事实。 「怎么死的？夫人难道派人对他用了刑？」 卫国公夫人摇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此人名叫章丘，是我家老爷最信任的一个手下，他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恨不得剥其皮，噬其肉！可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甚至连一句话都没问出来，他就当着我的面咬舌自尽了！」 咬舌自尽？ 姚婧婧暗暗吞了一下口水，还真有人选择这么惨烈的死法。 「章丘这一死他身后的线索就全断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老爷下药？下的是什么种类的毒药？幕后指使之人是谁？通通都不得而知！」 卫国公夫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虽然我心中义气难平，但事已至此，给老爷解毒一事只能全部拜托给姚姑娘了！」 姚婧婧点了点头，但心里却觉得万分可惜，少了那些关键的信息，配置出来的解药效果也将大打折扣。 「夫人，我还是那句话，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医治，但能不能将卫国公身体内的毒素全部祛除，那就要看天意了。」 「姚姑娘不必谦虚，我刚刚已经上楼看过，老爷的状况确实已有很大好转，看来这次辞音没找错人，姚姑娘小小年纪却是华佗在世，医术惊人！」 姚婧婧垂头道：「夫人过奖了，这件事还多亏卫国公本身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否则即使真的是华佗在世，也一样难以回天！」 卫国公夫人鼻子有些发酸：「老爷从军四十多年，生性要强，即便敌人的屠刀架到他脖子上也不会言败，可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 以卫国公夫人的性格，能够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实属难得，姚婧婧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并不需要那些空洞的劝慰。 卫国公夫人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匆匆离开了。 第84章 姚婧婧上楼查看了一下卫国公的状况，替他重新调整了药方，又给南星讲了两例常见病的诊断与治疗，一直忙到夜已渐深才回房休息。 陆倚梦一向是个爱睡懒觉的小懒虫，这天早上却一反常态一大早就把姚婧婧从床上拖了起来，催促她赶紧一起去齐慕煊的住处。 她们帮助齐慕煊戒毒这件事卫辞音并不知道，但雪姨心里总感到不安，非要时刻跟着两人确保她们的安全。 三人刚走到齐慕煊家的巷子里，便听到一声声野兽般的嚎叫，那声音太过凄厉，让人忍不住汗毛倒立。 「不好，齐慕煊的毒瘾又犯了！」 姚婧婧抢先一步冲进齐慕煊的房间，看到毒瘾发作的齐慕煊已经化身为一头发了疯的野牛，整个人都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连眼睛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陆家的几个随从按照她之前的吩咐将他的手脚用绳索捆住，防止他做出自残或攻击他人的行为。 「我不行了！给我逍遥散，快给我！」 齐慕煊感觉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只有逍遥散能够拯救他！ 陆倚梦在他耳边大声劝道：「齐公子，你再忍忍，坚持就是胜利！这个时候放弃，那你之前所受的苦不都白费了吗！」 「不！我忍不了了，给我逍遥散！我不要戒毒了，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死！」 齐慕煊一边吼一边用力挣扎，此时的他力气大的惊人，竟然将手腕上的两根绳索挣断了！ 几名随从眼看情况不对，立马扑过去合力将齐慕煊压在身下。齐慕煊自然不会就此屈服，双方即刻扭打在一起，场面顿时变得无比混乱。 「婧婧，你快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齐公子肯定会受伤的！」陆倚梦急得在一旁大叫。 姚婧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倒是没看出来齐慕煊哪里伤着了，反而是那几个身强体壮的随从被失去理智的齐慕煊又抓又挠，一个个都变成了大花脸。 「不好！」 姚婧婧眼看齐慕煊突然开始翻起了白眼，身体也跟着抽搐起来，连忙冲上前使劲掐住他的下颚，待他的嘴张开之后便随手抓了一块抹布塞入他的嘴里。 她实在是被这些动不动就咬舌的古人给吓怕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他给我按死了！」 姚婧婧一声令下，这些壮汉立马放开手脚将齐慕煊整个人死死的钉在地上。齐慕煊的人虽然完全无法动弹，但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依旧在用力反抗。 姚婧婧从衣袖里掏出一只小小的布袋，将布袋展开之后里面插满了一整排各种各样的银针。 这个宝贝是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一根根亲手打磨出来的，此时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陆倚梦和小青的眼睛都看直了，还是雪姨见多识广，有些犹疑的问道：「姚姑娘，你要给齐公子用针？」 姚婧婧点点头，光靠药物的作用很难让齐慕煊克制住体内的毒瘾，只有靠穴位的刺激才能让他镇定下来。 说起这个针灸，姚婧婧其实并没我太大把握，当年爷爷想将这一门古老的手艺传授给她，她却因为觉得无用而兴趣寥寥，最后只是敷衍了事，仅仅学到一些皮毛。 现在正好把齐慕煊当成小白鼠练练手，想想都觉得激动呢！ 姚婧婧先将银针用酒精消毒，又摸索着找到了内关穴，外关穴，劳宫穴和古合穴，依次插入银针。 随着姚婧婧的手起针落，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齐慕煊的神情不再那么烦躁，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整个人慢慢恢复了平静。 又过了一小会儿，齐慕煊竟然出现了困倦感，打了几个哈欠之后便睡着了。 「婧婧，怪不得你不会绣花，原来你都拿这些针去治病救人了，真是太神奇了！」 陆倚梦一脸惊奇的想伸手去摸摸那些银针，却被姚婧婧一把打掉了。 「不能摸，有细菌！」 姚婧婧将刚才用过的几根银针细细消毒一遍，重新收好放入衣袖之中。 看来她之前对于针灸的看法太过肤浅，这的确是一种非常有用的治疗手段，值得发扬光大。 小青刚才被齐慕煊的样子吓了个半死，此时才长出一口气，有些兴奋的问道：「姚姑娘，齐公子这算是戒毒成功了吗？」 姚婧婧无奈的摇摇头：「这才哪跟哪啊，万里长征才走了第一步，且有一段时间熬呢！」 「啊！」 小青瞪大眼睛很是后怕的叫道：「那要是每次都跟刚才那么恐怖，谁受得了啊！」 「那倒不至于！」 姚婧婧一边拿出一些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发给那些受了伤的随从涂抹，一边继续解释道。 「随着齐慕煊对鸦片的依赖性逐渐减弱，毒瘾发作的频率也会减少，相应的症状也会减轻。所以头几天是最关键的时期，每扛过一次就离胜利又近了一步！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要半途而废！」 小青只能点头应了下来，谁让她家小姐一根筋非要救这个齐慕煊呢。 姚婧婧又对小青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和应急方法，便带着陆倚梦和雪姨离开了。 手中的两个病人情况都有所好转，姚婧婧心里高兴，便决定和两人一起四处转转玩玩。 古时候没有现代那么多游乐场所，人们去的最多的地方除了集市，就是各种求神拜佛的庙宇。 出身本地的雪姨向两人介绍坐落在临安城最西边的灵谷寺，那是一座非常有名的千年古刹，环境清幽，风景秀丽，是一个游玩赏乐的好去处。 「灵谷寺里有一个月老庙，传说可灵了，二小姐和姚姑娘都还未定亲，是该好好去拜一拜！」 三人租了一辆马车便往灵谷寺去了，大约赶了一个时辰的路便到了灵谷寺的山门旁。 第85章 声名在外，往来的香客自然络绎不绝，附近村里的人看到商机，便在前往寺庙的小路边支起摊位，售卖饭食与各种特色小吃。 三人早已是饥肠辘辘，一人点了一碗油泼辣子面呼噜呼噜的吃了，这才继续往山上走。 灵谷寺所在的这座山名叫灵谷山，山势颇为平缓，三人走了半刻钟的功夫就来到了寺前。 正如雪姨所说，这座寺院历史悠久，占地面积极广，寺内的建筑鳞次栉比，每一栋都风格各异，极富观赏价值。 今日虽然不是节庆，但寺内的香客人数也不少。大多数善男信女都聚集在月老庙门前，排着长队等待神灵保佑能够赐给自己一段美满姻缘。 陆倚梦虽然表面上不情不愿，但心里还是跃跃欲试的，在雪姨的催促下也加入了排队大军。 姚婧婧对此却真是没有一点兴趣，和两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准备独自在寺庙里转转。 由于前殿人太多，姚婧婧便绕到后面比较僻静的地方游玩，这个时代的佛学文化已经达到顶峰，殿内摆放着许许多多气宇轩昂，造型精巧佛雕神像，看得人眼花缭乱。 突然一座藏在树荫下的小殿引起了姚婧婧的注意，和周围的建筑相比，它看起来实在有些寒酸。 姚婧婧信步走了进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周遭的陈设也比较老旧，只有一尊灰扑扑的普贤菩萨像屹立在高台之上。 这可算是文物了，姚婧婧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突然感到心中一凛。不知是不是在这种肃杀的氛围中待久了，她竟然产生了神像会动的幻觉。 如果换做别人怕是早已吓得跪地磕头，但姚婧婧却是一个接受现代教育的无神论者，她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的存在。 姚婧婧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佛像，很快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普贤菩萨的胸前竟然渗出了一滴滴细小的血珠子，这些血珠子顺流而下，很快将姚婧婧面前的香案染成了一片殷红之色。 泥菩萨还会流血？简直是匪夷所思！ 周围实在是静得可怕，姚婧婧也忍不住有些发怵，她大着胆子伸出手指在菩萨身上敲了两下。 「咚咚！」 声音清脆响亮，这座神像竟然是空心的！ 姚婧婧顿时感到寒毛竖立，于她而言，人永远比鬼可怕！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一个流着血的神秘人偷偷藏于这庄严肃穆的宝殿之上，难不成还真以为这些泥菩萨能够普渡众生，救他于危难之中？ 姚婧婧知道这里很危险，当务之急应该立即离开。 可医者的职业道德却不允许她这么做，或许她的一个转身，就会有一个生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在与神像无声的对峙了数秒之后，姚婧婧终于硬着头皮迈开脚步，准备绕到神像之后一探究竟。 然而她刚走了没两步，就感觉一阵阴风扑面而来，紧接脖颈一凉，一把锋利的尖刀准确的架在了她的主动脉之上。 「别动！」 一个比刀还冷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姚婧婧一下子屏住呼吸，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身后的这个男人绝对是个狠角色，如果自己稍有异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割断她的脖子。 果然是好奇害死猫，她这可算是自掘坟墓了。 「你是谁？」 这个男人刚才在暗处观察了姚婧婧许久，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竟然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不畏鬼神的胆量。他心中已经判定，此女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凡。 「我叫姚婧婧，是一名大夫。」 姚婧婧向来比较惜命，这种时刻自然是实话实说，况且以这名男子如今的状况应该很需要她这样的人吧。 「大夫？」 男子的情绪果然出现了波动，姚婧婧能够觉察出他喘气的声音在不断加重，就连握刀的手也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看来他身上的伤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姚婧婧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相信没人想要找死，只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这个男人就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举动。 「转过身来！」 男子一声令下，姚婧婧立马乖乖的转了过来，其实她心里对这名神秘的男子也充满好奇，巴不得早点一睹真容。 可很快她就失望了，这名男子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就连脸上都蒙着一块黑布，浑身上下只有眉眼之处展露于人。 在和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姚婧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个男人远比他想象之中更加危险。 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隐约散发出一种如刀锋般冷冽的幽光，给人一种避无可避的压迫感。 除了身上散发的骇人杀气之外，这名男子的外形特征倒是很符合现代社会的审美标准。一米八几的个子，身材精瘦，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标准的长腿欧巴。 「我身上的伤你能治吗？」 男子的声音依旧冷静而克制，仿佛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作为一名大夫在面对受伤的病人时，第一时间不是去审视他的伤口，反而去关心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样的举动实在太不专业了。 姚婧婧轻咳一声来掩饰心中的尴尬，她将目光移向男子胸前，只见他胸前的衣衫已被利剑刺穿，漏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从这个伤口的颜色来看，受伤的时间应该是在今日清晨时分，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带血的布片，看来这名男子曾经尝试着自己包扎过。 这样看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姚婧婧从腰上解下一个褡裢，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常用的医药用品。 姚婧婧伸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尖刀，她可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为他治伤。 第86章 男子大掌一翻，手上的刀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变魔术一般，看的姚婧婧直咋舌。 姚婧婧定了定神，扬了扬手中的小剪刀问道：「那个，你是自己把衣服脱掉，还是让我帮你剪掉？」 由于失血过多，男子的精神越来越涣散，在确定这个小丫头并不是他的敌人之后，他就靠着墙角坐了下去。 「你看着办吧。」 情况紧急，姚婧婧当机立断操起剪刀将男子胸前染血的衣衫悉数剪下，将整个伤口全部裸露在外。 指尖触碰到男子的胸膛，一种紧实而富有弹性的质感让姚婧婧心中起了一丝波澜，没想到此人身材如此之好，百分百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呸呸！ 也许是自从她来到这个朝代之后，所见到的男人要么就是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要么就是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偶尔遇到一个稍微正点一点的她便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姚婧婧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她用酒精将双手消毒之后便轻轻的扒开伤口进行检查，伤口很深，但索性的是并未伤及内脏。 这样的情况光是简单的敷药包扎已经不能解决问题，姚婧婧拿出针线想要为他做皮肉缝合手术。 原本以为要费半天口舌解释，谁知她只是大致讲了一遍，男子便点头表示同意，随后便闭上眼睛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也许是这两个月经常绣花的缘故，姚婧婧觉得自己缝针的技术都不知不觉上了一个台阶，穿针引线之间很快就将伤口缝合完毕。 在没有任何麻醉手段的情况下，这名男子竟然全程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要不是他额头之上不断滚落的汗珠，姚婧婧真要以为此人痛觉神经失灵了。 伤口缝好之后，她又拿出一瓶自制的金创药，替他摸在伤口之上。 男子半天没有动，姚婧婧还以为他睡着了，正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扯开他的面纱，探一探庐山真面目，男子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犀利的眼神仿佛能洞悉旁人的想法，姚婧婧不自觉的嗞了呲嘴角。 「这是什么药？」 蒙面男子的身上除了这一处伤口，还有许多旧日的伤痕，久病成医，他对各种各样的疗伤之药都非常熟悉。 可这个小丫头给他用的药却与以往都不同，抹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感觉很舒服。仔细闻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兰花香味，仿佛能抚平焦躁的情绪，莫名使人安定下来。 「这可是我的独门自制，名字嘛，就叫做保你没毛病药！」 眼看男子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姚婧婧开始信口胡诌。 「用了我的药，保管十日之内你身上的伤口就能完好如初，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哦？真有这么神奇？」 男子剑眉横挑，好像真的对此产生了兴趣。 姚婧婧使劲点点头，一脸真诚的说：「别看我年纪小，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二字，能在这种地方相逢也算是缘分，这一瓶我就便宜卖给你了！」 男子瞳孔微缩，这丫头竟然还和他做起了生意，实在是有趣的紧。 「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不多不多，一百两而已！」 姚婧婧连忙将手中的药瓶递了过去，根据她以往看电视剧的经验像这种亡命之徒，不是江洋大盗，就是冷血杀手。对于这种不义之财，她黑起来毫无负担感。 「的确是不多！」男子竟然点头表示同意。 「英雄果然有眼光，既然大家都是爽快人，我再给你打个九五折！」 姚婧婧突然发现自己很有做销售的天分。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接过药瓶塞入袖中，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朝姚婧婧丢去。 「多余的就当做定金，我需要大量的这种药，越多越好！」 姚婧婧非常敏捷的接住锦囊，用手一掂还挺有分量，心里忍不住乐开了花。 「您放心，我立马回去准备，保证让您满意！对了，敢问英雄尊姓大名，这药制成了要送去哪里？」 男子还未来得及回答姚婧婧的问题，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那间屋子里好像有人，快，进去看看！」 男子眉头一紧，两手在地上轻轻一撑整个人就拔地而起，动作干脆利落，完全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 「他们是来找你的吗？」 姚婧婧突然有些紧张，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出手如此阔绰的大金主，若是让他被人抓走，那她可就损失惨重了。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帮你引开他们！」 果然是人为财死，姚婧婧此时也顾不上危险，急匆匆的拉开门冲了出去。 男子那闪着寒光的黑眸突然出现了一丝波动，他的手下意识的扬了扬，仿佛试图阻止她鲁莽的举动，可最终只看到一个灵巧如小兔子般的身影一闪而过。 外头前来搜捕的是一群打扮如官兵模样的人，姚婧婧出门之后就向后面的树林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树丛之中。 「在那里，快追！」 追捕的官兵听到动静，呼啦啦全部涌了过来，跟着姚婧婧的脚步追了过去。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医女出头天》卷一 作者：陌城 02、《医女出头天》卷二 作者：陌城 03、《医女出头天》卷三 作者：陌城 04、《医女出头天》卷四 作者：陌城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