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出头天 卷三 上》 第1章 【正文开始】 姚婧婧一进屋便看见娘亲捂着肚子侧躺在床上,整个人就像一只紧绷的虾米,由于剧烈的腹痛她的嘴里不住地发出一阵阵痛苦呻吟声,姚老三和姚婧婧父女俩听在耳里只觉得心惊肉跳。 汤玉娥刚刚已经从姚老三嘴里知道贺颖怀有身孕的事情,此时也是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三嫂,你撑住啊,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娘,你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姚婧婧扑倒床前,一边检查贺颖的情况,一边柔声劝慰她。 贺颖脸上涌现出一片潮红之色,她喘了几口粗气挣扎着拉住闺女的手哀求道:「二妮,你帮帮娘,娘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这个孩子,娘一定要留住他!」 姚婧婧只觉心中一片凄凉,从脉相上看娘亲已然动了抬气,由于月份太小,滑胎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在这个时候她只能冲贺颖点点头:「你放心,娘,我一定会尽力的!」 姚老三的脑子此时已是一片空白,这小半年以来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原本以为从前的那些苦难都已成为过去。 尤其是妻子肚里的这个孩子,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希望,正是由于这种希望让他们两口子谁都无法承受骤然失去的痛苦。 姚婧婧偷偷的擦干眼泪,迅速写下一张方子,原本她想要亲自去镇上抓药,可娘亲如今的状况实在是离不开她。最后还是汤玉娥一把把药方扯了过去,拉着姚五郎一起赶去镇上了。 这边动静闹得如此之大,姚家上下很快全都知晓了,每个人对于此事的反应却都不尽相同。 姚老二见自己儿子闯了如此弥天大祸,自知对不起三弟一家,愧疚之下直接将儿子小勇扒光衣服,绑在了院子里的一颗大槐树上,拿了一条满是细刺的荆条狠狠地抽打他的身体。 「让你调皮,让你闯祸,让你不长眼!你那个死鬼老娘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我告诉你,今天你三婶肚里的孩子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也就活不成了!」 姚小勇毕竟年幼,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惩罚,片刻功夫就哭哑了嗓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那惨烈的模样让人简直不忍直视。 姚老太太平日里虽然不见得有多疼爱这个小孙子,可姚老二下手这样重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很快便崴着小脚冲了上来挡在小勇身前。。 「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牲,哪里有你这样打孩子的!他才多大点啊,能懂什么,这件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你赶紧把他给我放下来,否则我剥你的皮!」 姚老二连忙对姚老太太摇摇头,示意她不要乱说。 「娘,你赶紧起开,三弟两口子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孩子,咱们还没来得及向他们道喜呢就被这个兔崽子给坏了事。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他,否则我还有何颜面面对三弟一家!」 姚老太太才不会这样想,听了这话反而骂得更来劲儿:「糊涂东西,哪家的女人不怀孕生孩子,别的不说就咱们村上每年落地的娃娃就有一二十个,可你见过有哪一个被别人摸一下碰一下就没了的,凭什么她就金贵些?再说了明知自己肚里怀了孩子,还整日到处乱窜,出了事却把屎盆子往我小孙子头上扣,真真是不知安的什么心!」 姚婧婧此时正从厨房里端了一盆开水,听见姚老太太的话也没有出声反驳,而是默默的端着开水朝院子里走来。 姚老太太也不是傻的,见姚婧婧面色不善便拔腿想往自己房里退,姚婧婧见状直接一扬手,一盆冒着热气的开水便追着她的身影去了。 「哎呦妈呀,烫死我了,你这个作死的贱蹄子,我可是你亲奶奶啊,以下犯上,你这是要反天啊!」 别看姚老太太踮着小脚,关键时刻跑得倒很快,那盆滚烫的开水并没有直接泼在她的身上,只是有一些溅起的水花打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瞬间烫出了好几个大水泡。 姚婧婧站在院子中间,一手端着盆一手叉着腰,眼神如刀片般在众人脸上划过,那震慑人心的气势把姚老太太都看得呆住了。 「我娘如今情况艰险,必须卧床静养,我警告你们最好都给我安静点,否则不管他是谁,我都会即刻让他好看,这次我泼的是开水,下次可就要换滚油了!还有二叔你也不必在这里上演苦肉计了,这件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我一定会调查得清清楚楚,那些兴风作浪的我也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姚婧婧的话铿锵有力,字字如珠,姚老二的心也跟着一颤,他的表情有些僵硬,刚刚想开口解释几句却看见姚婧婧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呆立了半晌,姚老二终于吐了一口气,颓然的将手中的荆条丢在了地上。 姚老太太也渐渐缓过了神,被自己的孙女指着鼻子骂,这让一向颐气指使惯了的姚老太太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你看看,你们都来看看,她这是要我老太婆的命啊!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五兄弟养大,到头来一天福都没享过,却还要受这个死丫头的气!老天爷你为什么不开开眼,这种忤逆不孝的东西就该一记响雷劈死她……」 姚老太太根本没把姚婧婧的威胁放在心上,她就是要给她扣上一个「不孝」的罪名,让她彻底身败名裂,永无出头之日。 正当她指天画地的诅咒的正欢,姚老大却突然从门里探出了头,在确认姚婧婧已经回自己房里之后便打开房门飞快的跑了出来,强行把姚老太太给扛了起来,拖回了正房。 姚老太太哪里肯就这样算了,急得不停的踢打自己的大儿子:「你放开我,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们怕她我可不怕,只要我没死这个家就轮不到别人做主!」 姚老大将老娘按在椅子上无奈的劝道:「娘,您就消停一点吧,三弟一家正着急着呢,您就不要跟着添乱了。不是我说您,您就算想闹也要挑个时辰,这个时候闹明摆着讨不了好,您这又是何苦呢!」 第2章 姚老太太嘴上依旧强硬:「我管他呢,她孩子没了又不是我害的,像他们这样丧礼失德的一家子活该断子绝孙!我劝他们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个孩子铁定是保不住的!」 姚老大跺脚道:「娘,您有完没完,这话要是被二妮听到了她指不定得多恨您呢!您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这个小丫头的本事越来越大,以后咱们都得指着沾她的光呢,您现在把人得罪狠了,能有什么好处!」 姚老太太却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恶狠狠的啐道:「我连儿子都不指望,我还能指望得上她!你也趁早收起这份心思,这个小妮子心思毒着呢,她若是发达了不对咱们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你还想让她帮忙,简直是百日做梦!」 「哎呀,娘,我跟您说不清楚!反正今日您就在房里呆着,哪里也不许去!」 姚老大不想再和姚老太太纠缠不清,直接冲出去将房门落了锁,任凭姚老太太如何呼喊都不再理会。 那边姚五郎两口子很快就把药给抓了回来,姚婧婧把药煎好后亲手喂娘亲喝了,好不容易熬到大半夜,效果却不太明显。 贺颖依旧是腹痛不止,下体还星星点点的见了一些红,这让姚老三和姚婧婧父女俩如坐针扎,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姚婧婧拧眉道:「不行,娘如今是受到惊吓导致胎气不固,必须尽快想办法使她身体内的气血恢复正常的运行,胎儿才有可能保住。这副药虽然也有保胎的效果,却缺少了一味最为对症的药材,那就是新鲜的桂荏叶子!」 桂荏在现代有一个特别洋气的名字叫做紫苏,很多人以为它是一种外来的舶来品,事实上它的原产地却在中国。 不过在姚婧婧所处的这个时代,桂荏却并没有被规模化的种植,只在一些高山顶上会有它的身影出现。 有些药房虽然也会有少量的存货,可都是经过烘干加工的陈货,药品的效果根本就达不到要求。 时间宝贵,姚婧婧当机立断决定连夜上山去采摘这味救命的桂荏叶子,可如今深秋露重,高山之上不仅行路艰难,甚至还会有野兽出没,此时前去采药危险系数可想而知。 姚老三虽然想保住妻子肚中的孩儿,可若是要用闺女的安危去交换他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二妮你不能去!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深更半夜去山上采药,若是遇到什么不测你让我如何向你娘交待啊!要不这样,你告诉爹那个什么的叶子究竟长什么样子,爹替你去把它采回来!」 躺在床上的贺颖眉头深锁,也不知是太累还是被疼晕了,她已经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姚婧婧咬了咬唇,态度坚决的说:「不行,这件事必须由我亲自去,娘如今已是身陷危局,片刻都耽搁不得。爹,你就放心好了,那座山我翻了百余遍不止,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天亮之前我肯定能赶回来,在此期间你要照顾好娘!」 说完姚婧婧用力挣开姚老三的手,背起药筐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深夜的秋风已是刺骨的寒凉,姚婧婧刚刚走出姚家的大门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更要命的是门前的石板路上已经结起了一层厚厚的秋霜,姚婧婧一个不察脚下一滑,险些跌了一个大跟头。 姚婧婧努力使自己站定,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脚踝,定下神准备继续这趟莫测的旅程。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冰冷而粗糙的大手从后面擒住了她的肩膀! 作为一个现代人,姚婧婧当然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可黑暗中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惊悚,姚婧婧顿时感觉已经浑身汗毛倒立,忍不住就要张口发出一声尖叫。 那只大手好像察觉到她的意图,瞬间从她的肩膀转移到了嘴上。 被捂住嘴的姚婧婧虽然惊恐不已,脑子却并没有停止转动,她正想着如何脱身呢,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别叫,是……是我!」 姚婧婧的身子猛然一松,有些迟疑的问道:「四叔?你怎么会在这?」 姚老四放开姚婧婧,腾出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火折子,点起了一只自制的火把,漆黑如墨的暗夜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这些日子姚婧婧忙于生意,而姚老四又起早贪黑的扑在地里劳作,两人已有很久没碰上面了。 如今姚老大整日赖在家里享清闲,姚老二也不似从前那样勤勉,地里的重担可以说全部都落在了姚老四身上。姚老四对此却并没有丝毫怨言,只是拼了命的埋头苦干。 姚婧婧看着他那清瘦的面庞和眉眼间化不开的倦意,以及身上那打满补丁的单衣,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四叔是真的对她很好,在她初来异世最困难的时候他们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他还在吴老癞的手里救过她的性命。而自己却因为日复一日的琐事而忽视了对他的关心和照顾,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四叔,娘亲前几日替你做了几件夹衣还没来得及给你送去,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出门一趟,你现在赶紧回去睡觉,明日我就去看你!」 姚婧婧生怕姚老四没有听明白她的话,还伸手将他往姚家大门的方向推了推。 姚老四却使劲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我……我不……不回,你……你回……」 原来适才姚老四听到三弟房中动静不对,便想前去关心一下,无意中却听到姚婧婧父女俩的对话,他便想替姚婧婧前去采药。 谁知他只是转身回屋拿了几件工具的功夫,姚婧婧便已出了大门,急得他赶紧追了出来。 姚婧婧被姚老四的这份心意感动了,可她深知此行艰难,又怎么能让他前去冒险呢? 「四叔,谢谢你,只是我要的这味药材十分稀少,不熟悉的人根本很难找到。你还是先回去吧,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第3章 姚老四的态度却是异常坚持,直接用身体挡住姚婧婧的去路。 「我……我知道,你……你之前……说……说过,我……我记得!」 姚老四拍了拍身上的背囊,那是他以往农闲时跟着猎户一起却深山老林里打猎用的,那时一待就是四五个日夜,自然要准备许多应急之物。 比起姚婧婧,姚老四的野外生存能力自然要丰富许多,可姚婧婧依然不忍心让他只身犯险,最后她提议两人结伴而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这下换作姚老四不干了,在他看来自己一个人干脆利落,脚程也快,若是带着小侄女一起还得分心照顾她,实在是不划算。 「你不……不行,你娘……她离……离不了,我去!」 姚老四说完抢过姚婧婧身上的药筐,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姚婧婧急匆匆的想去追,可刚一动身脚踝处便感到一阵刺痛,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四叔!小心啊!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黑暗中姚婧婧悄悄的湿了眼眶,所谓患难见真情,姚老四的侠义之举让她相信人性的光辉不会被贫穷困苦所淹没。 姚老四去了一夜,姚婧婧的心也随之提了一夜,眼看天色已经大亮,门口却依然没有出现姚老四归来的身影,大家都有些坐不住了。 尤其是姚老太太得知自己的四儿子竟然为了贺颖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命的大半夜去深山老林采药,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又跑到三房门口大闹了一场,最后还是姚老大和姚五郎一起连哄带骗的把她给劝走了。 这样的等待简直是一种煎熬,姚婧婧再也受不了了:「一直枯等着也不是办法,我还是上山去找找吧,五婶,一会儿劳烦你再去镇上走一趟,请杏林堂的姜大夫来帮我照看我娘。它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有他在我多少能安心一些!」 汤玉娥连忙点头答应道:「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现在虽然是白天,你一个人去也不安全,让你五叔陪你一起吧!」 事不迟疑,两人正准备出发,突然听到前面院子里传来姚老二的一声惊呼。 「四弟,你可算回来了!」 姚婧婧愣了片刻,随即拔脚冲出了门,谢天谢地,姚老四总算还是回来了,如果他真出了什么好歹,自己穷尽一生都不得心安了。 「四叔!」 姚婧婧刚一张口,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流。 经过一整夜的艰难跋涉,姚老四浑身上下的衣衫都被树丛与荆棘划得破烂不堪,还有那一条条鲜红的血印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这一路上的每一步都充满不易。 「四弟,你的胳膊好像在流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姚婧婧摸了摸脸上的泪水,是的,她也一眼看出姚老四的胳膊上缠着一圈用破衣服撕成的绑带,绑带虽然厚,却已经被鲜血浸的湿透,最后竟然顺着手臂一滴一滴的滴到了地上。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胳膊上,姚老四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没事,路……路上碰到……一……一个小狼……崽子,被……被我打……走了!」 姚老四说得轻描淡写,可姚婧婧却能想象到那是一场多么激烈的厮杀,她正准备冲上前去替姚老四查看一下伤口,姚老太太却突然从自己房中破门而出,哭天抢地的扑了过来。 「老四啊,你可真是一个傻子,你以为你掏心掏肺的对待人家人家就会高看你一眼吗?别做梦了,人家只是拿你当枪使而已,今天你要是回不来,也就只有老娘我会为你伤心难过,答应娘,下次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好不好?」 姚老太太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个傻儿子说这么多话了,姚老四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连退两步,瞪着眼瞅着模样狰狞的老娘。 姚老太太顿时觉得十分委屈,自己一片好心竟然被姚老四当成驴肝肺,难道自己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连从前她最不放在眼里的傻儿子也要和她离心? 想到这她只觉得怒火中烧,扭转头指着姚婧婧的鼻子便是一顿破口大骂:「你这个小狐狸精,到底给你四叔喝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如此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我警告你,虽然他是个傻子,可老娘却不傻,你以后最好离他远一点,否则我就要遍请族人,实施家法,将你逐出姚家,让你变成一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身!」 姚婧婧面色一沉,眼神瞬间冷如寒冰,姚老太太的威胁可谓是十分恶毒了。 在这个讲究宗族的封建社会,一个人若是被家族除名那就相当于失掉的身份,就像街边的流浪狗一样任人欺凌,没有力量会对他提供庇护,包括官府也不会将这样的人登记在册。 它的存在或者消亡就像一阵风,来去皆无影踪。 姚老太太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怕了,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神色,挺直脖子准备继续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这时姚老大从后院急匆匆的撵了过来,见到这副场景立马拉住姚老太太。 「哎呦喂我的亲娘啊,我去烧壶茶的功夫您怎么又跑出来了?您没看到二妮要给四弟治伤吗,您就别添乱了,赶紧随我进屋歇着吧!」 姚老大一边说一边示意姚老二和姚五郎一起帮忙将姚老太太拖回了屋里。 「你别拉我,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还能把老娘关一辈子不成?你让我说完,你让我说完……」 被拉回屋里的姚老太太尤不死心,整个院子里都飘荡着她的叫骂声。 姚婧婧却没心思管她,眼前还有许多更加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她将药筐从姚老四肩头取出,发现里面足足装了小半筐的桂荏叶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能够找到这么多,可见姚老四是真的下了大力气。 「爹,你帮我把四叔扶回房间躺着,尤其是这条受伤的胳膊一定要固定好,我将这桂荏叶子熬上之后立马来替他处理伤口!」 第4章 姚老三连忙点头应了下来,姚老四也像是累极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便跟着姚老三回房休息去了。 姚婧婧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些桂荏叶子清洗干净,再加上其他几味早已准备好的药材,一起放到陶罐里熬煮。 在熬药的这段时间里她又冲回屋里拿起药箱赶到姚老四那里,姚老四的伤口比她想象中更加严重,锋利的狼牙将他胳膊上的血肉都撕掉一大半,露出森森的白骨,让人简直不敢直视。 如此重伤之下,姚老四还能马不停蹄的将药材给送回来,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以及誓死救人的决心啊! 一旁的姚老三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四弟,三哥对不住你,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姚婧婧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做好了消毒准备,接下来就该缝合伤口了,难度如此之高,工作量如此之大的缝合手术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四叔,缝针的时候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如果实在受不了就叫出来,没关系的!」 姚老四此时已经痛到麻木,他扯了扯干涸的嘴唇示意姚婧婧尽管动手。 飞针走线之间,姚婧婧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姚老四就能少受些苦楚。 可一针又一针,一层又一层,眼前的伤口好像永远都缝不完似的,姚老四原本一直咬牙忍着,可这凌迟般的巨大痛苦让这个钢铁一样坚硬的汉子也难以再忍下去了。 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剧烈抖动,两条腿也开始在床上乱蹬起来,姚婧婧连忙示意姚老三来帮忙按住他。 直到最后姚老三一个人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姚老四,不得不喊来姚老二和姚五郎一起才确保手术顺利完成。 姚婧婧的头发和衣衫彻底被汗水打湿,她已经记不清究竟缝了多少针,反正原有的小半卷丝线已然所剩无几。 等到伤口包扎完毕,姚老四也已完全虚脱,整个人陷入了昏睡的状态,姚婧婧又为他开了一个内服的药方,交待姚五郎去镇上抓药,然后又匆匆赶回了自家房中。 炉子上的药已经熬好,姚婧婧将它倒在瓷碗中,和汤玉娥一起一勺一勺的喂贺颖喝了下去。 加了新鲜桂荏叶子的安胎药药效果然非比寻常,贺颖服药之后仅仅过了小半个时辰,腹痛的症状就减轻了许多,体内的气血也顺畅了不少,就连脉相也便的平和起来。 汤玉娥激动得语无伦次:「太好了,二妮,你真是太神奇了,太好了……」 此时已经快到晌午,连续十来个时辰的不眠不休,精神紧绷让姚婧婧感到身心俱疲,此时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她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晕地旋,要不是汤玉娥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非要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不可。 「二妮,你忙了这么长时间却连口水都没喝,这小身子骨怎么受得住!灶上我给你热得有清粥和馒头,你赶紧去吃一点,然后再到我房里去睡一觉,你娘这里有我照顾,你四叔那里有你爹照顾,你大可放心好了!」 姚婧婧这回倒是非常听话,五婶说得对,如今有这么多人需要她,她若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如何去照顾别人呢? 姚婧婧虽然感觉很累,可爬到床上却发现根本睡不踏实,断断续续的眯了个把时辰,就撑着发胀的脑袋起身了。 她先去了姚老四的房里检查了一下四叔的情况,姚老四依然没有睡醒,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的症状,说明她所用的那些清热解毒的药物起了作用,姚老四的伤口没有溃败发炎的趋势。 娘亲此时却是已经醒了,汤玉娥正伺候她喝着一碗稀粥,她的脸色看起来虽然还是有些灰败,可与之前相比已是好得太多。 「娘,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贺颖见闺女进来连忙伸手拉住她,眼神里满是心疼。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娘已经好多了,只是把你们都给折腾苦了,你五婶为了照顾我把小静姝都送回娘家去了,还有你四叔竟然伤成那个样子,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汤玉娥连忙劝道:「三嫂,您千万别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本就该互相照应,当初我生孩子时您是怎么照顾我的我这心里可都记得一清二楚!至于四哥那更是天底下最最实在的人,你对他施一份情,他必以十分相回报,能救得你腹中的小侄子,想必他也是十分高兴的!」 姚婧婧也跟着劝道:「就是娘,你现在需要好生静养,至于这些恩情就暂且记在心里,以后慢慢再还!」 贺颖点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二妮,你老实告诉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怎么样了?」 姚婧婧信心满满的回道:「娘,你就放心吧,四叔这药来得及时,只要再按时服几顿,就没有大碍了!」 汤玉娥即刻双手合十,一脸喜意:「阿弥陀佛,真是苍天有眼,三嫂,我就说嘛,你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不会亏待你的!从今天开始你就该吃吃该喝喝,争取生个大胖小子出来给静姝做伴!」 孩子虽然保住了,可姚婧婧心中的疑问却没有解开,她见娘亲精神还好,便开口问道:「娘,昨日的事情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蹊跷,小勇那孩子以往虽然调皮,可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昨日他明明看见你们几个站在那里,为何还会没头没脑的冲上来,而且还好巧不巧的要往你肚子上撞?若不是五婶及时推了你一把,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啊!」 贺颖和汤玉娥瞬间感觉一愣,在他们看来这的确是一场意外,小勇的莽撞行为虽然该打,可若说他是有意而为之却也不大可能,毕竟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小毛孩啊。 「五婶,你觉得呢?」 姚婧婧知道娘亲心思单纯,可汤玉娥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否则她不会在最后时刻想着去推贺颖一把。 第5章 可结果却让姚婧婧有些失望,汤玉娥一脸抱歉的回道:「这我还真没注意,当时我只是看到你远远的扑来,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我就下意识的推了你娘一把。」 贺颖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道:「这不可能,二妮,肯定是你想多了,别说小勇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就算是换作旁人,也没有理由故意来撞我,除了你和你爹,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我怀孕的事!」 汤玉娥边听边点头道:「就是,三嫂,这事你们藏得还真是紧,连我都不知道,其他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姚婧婧心中一动,即刻追问道:「娘,你怀孕的事你确定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吗?」 「我确定!」贺颖一脸的茫然,完全没有明白闺女话中的意思。 姚婧婧沉思道:「你没说,我也没说,那剩下的就只有爹了。」 贺颖终于有所动容:「二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你爹走漏了风声?」 姚婧婧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如果真的没有其他人知道你怀有身孕,那小勇这回算是无意中闯了大祸。可若不是,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可就难说了!」 此事事关重大,片刻都不得耽误,姚婧婧当即去姚老四房里把姚老三给叫了回来。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内部的事,汤玉娥自觉不该参与其中,随便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 姚婧婧并没有多作解释,只是开门见山的问道:「爹,你有没有把娘怀孕的事告诉别人,比如说奶奶或者二叔?」 姚老二顿时变了脸色,有些慌张的答道:「二妮,你问这个干什么?爹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 姚婧婧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感觉有些失望,她基本上已经断定是姚老三走漏了消息。 贺颖却还在帮着丈夫说话:「二妮,你爹他不会这样做的!」 姚婧婧强忍着怒气冷冷回道:「有什么不会的?他做这样两面三刀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他眼里只有奶奶和大伯他们才是他最亲的亲人,我和娘指不定得排在多少位呢!」 「二妮,我……」 闺女的指责与控诉让姚老三心如刀绞,可偏偏他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的确是他失言在先,虽然他也有许多苦衷和不得已,可他的确背叛了当初对妻女的承诺。 贺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当家的,你真的告诉别人了?这……这是为什么啊?」 姚老三这才犹疑着将那天在田埂上和姚老二的对话重复了一遍,越说他心中的愧疚之情就越盛,最后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过继?」 这还是姚婧婧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怪不得前一阵子小勇总是有事没事的赖在他们房里,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贺颖明显也很吃惊:「二哥怎么会突然又提起这件事,当初他不是说什么都不同意吗?」 「这还不简单,当初咱们一家三口穷得叮当响,又不讨奶奶喜欢,算是这个家里最卑微的存在,二叔自然不会让小勇来跟着咱们吃苦。如今咱们钱也有了,田也有了,就缺这么一个继承香火的男丁,这个时候谈过继可谓正是时候!」 姚婧婧的话虽然略显刻薄,可分析得入情入理,姚老三夫妻俩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良久姚老三才默默叹了一句:「嫌贫爱富本就是世人的通病,你二叔这样做无非是想为小勇博一个好前程,咱们又能说什么呢?」 姚婧婧正色道:「没错,过继一事需得两厢情愿,成与不成都是天意。可若是有人因此心生怨怼,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我请问爹,您又当如何是好?」 姚老三猛然间抬起头,眼神里露出惊惧之色:「二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小勇他故意坑害你娘?不会的,这绝对不可能,他还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如此歹毒的心肠?再说了,他一向把你娘当成自己半个娘,他怎么可能会去害她呢?」 「就是,二妮,我也觉得事情没有你想像中这么复杂。小勇这孩子虽然调皮,可对娘却是不错的,前几日他在山上采了一把甜浆果,自己舍不得吃,全部都捧回来给了娘!二妮,我知道你心疼娘,想替娘讨回一个公道,不过谋害婶娘的罪名可不是开玩笑的,咱们千万不能随随便便的把他扣在小勇头上!」 姚老三夫妻俩身上有着乡下人典型的实在与质朴,他们不想,或者说是不愿将人心揣测得如此不堪。 尤其是对这个被自己一手带到大的孩子,如果姚婧婧的猜测都是真的,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姚婧婧沉默了,她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想,事实上这样的猜测也并非出自她的本意。 然而姚小勇在那一刻的眼神就像一根利刺已然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这样沉重的压迫感让贺颖心头发闷,她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最好的结果就是息事宁人。 「好了好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一切都怪娘自己太大意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娘肚子又饿了,你五婶帮忙熬了鸡汤,你能去厨房帮我端过来吗?」 姚婧婧知道这是娘亲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再执着于此事。 姚婧婧非常乖巧的应了下来,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放下了,而是她不忍心让娘亲再添烦恼。 姚婧婧前脚出了房门,后脚贺颖脸上强撑的笑容就垮了下来,刚才是有闺女在,她不想给丈夫没脸,可这并不代表她不生丈夫的气。 正如姚婧婧所说,姚老三三番五次的违背自己的承诺,实在是有负妻女对他的信任。 从前她一直把丈夫对婆婆的偏袒,对兄弟的纵容当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个世道告诉她嫁到人家家里就应该恪守妇道,以夫为天,所以她纵然心有不满也只是强迫自己默默的消化,从来不敢埋怨。 第6章 可如今她被自己的闺女所影响,身体里某种属于「自我」的部分逐渐被释放出来,她不奢求自己的丈夫能够升官发财,也不妄想他对自己言听计从,她只是希望他做任何事情都以他们的三口小家为重,不要事事都受他人掣肘。 就像今天的事就算她这个做妻子的可以不在乎,可她还怕寒了自家闺女的心! 姚老三原本就是一个糙汉子,哪里能明白这些小女人的细腻心思,他只知道自己犯了错,而且是犯了大错! 他想要弥补自己所犯的错,可贺颖此时却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冷冷的甩出一句「我累了」,便扭身躺到了炕上,只留给姚老三一个冷漠而生硬的脊背。 那边姚婧婧刚走到厨房门口,便看见姚五郎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二妮,有个叫‘阿庆’的人来找你,我怕你奶奶看到了又编排出许多混话来,便让他在门外等着,你赶紧去看看吧!」 姚婧婧略微一愣,昨日她让五叔五婶到杏林堂抓药时就已带过去一张便条,孙晋维应该知道自己这两天都要告假在家,怎么还会让阿庆来找自己?难道是制药坊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姚婧婧连忙谢过五叔,小跑着来到了姚家大门口。 「阿庆,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哎呦喂,大东家,您可慢点跑!」 以阿庆的机灵劲儿,自然一眼看出大东家的脚有些不对劲,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姚婧婧挥了挥手连声催促道:「我没事,你有什么事赶紧说!」 阿庆却将两手一摊:「我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我们家大少爷不放心您,派我前来看望一翻!」 姚婧婧松了一口气,瞪着眼睛佯装不满的说道:「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回去跟你家少爷说,让他把制药坊的差事办好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他费心!」 阿庆立马捂着嘴偷笑:「大东家,这话您还是自个儿和他说吧,我要是说了大少爷非踹烂我的屁股不可!不过就算您说了估计也没什么用,如今您可是被大少爷放在心尖上的人,旁人的事他可以不管,您要是有什么事他可比谁都着急呢!」 姚婧婧没想到阿庆竟然有胆敢调笑她,她一时羞恼,抬起脚想要踹他却被阿庆灵巧的躲开了。 「您瞅瞅,您瞅瞅,连大少爷爱踹人的习惯都学会了,以后可让我怎么活啊!」 姚婧婧简直哭笑不得,一拂袖子扬声道:「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就回去了!」 阿庆连忙伸手拦住姚婧婧,指着路边一辆马车急道:「大东家,您别急啊,大少爷让我给您送来许多补品,说是给姚夫人补身子用的,您且在这里等等,我去给您搬过来!」 阿庆这一搬就搬了五六趟,姚婧婧看着面前小山包一样的礼品盒实在有些傻眼,孙晋维这是准备让她在清平村开间铺子吗? 「这是什么?」 姚婧婧竟然在一堆人参,鹿茸,阿胶之中找到了两只烧鸡和两盒肉脯,一摸那烧鸡竟然还是热的! 阿庆却像是献宝一般替自家少爷邀功道:「这可是大少爷嘱咐醉仙楼的大厨特意为您做的,他知道您好这口!」 姚婧婧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这个孙晋维,这是在变着法儿的嘲笑她嘴馋呢! 好不容易送走了阿庆,姚婧婧将这些东西分成了两份,一份直接送到了姚老四那里,另一份则留着给娘亲补身子。 又过了一夜,贺颖的情况已然大好,姚婧婧也看出来娘亲正在和爹赌气,便想着给这夫妻俩留点单独相处的空间,于是伺候娘亲喝完药她便找了个由头出了门。 当然她也不是漫无目的的瞎走,眼下她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顺着碎石子铺成的小路,姚婧婧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里长家里,可看门的下人却告诉她里长一早出去巡村到现在还没回来。 姚婧婧正想着是该在这里等一会儿还是先回去,就看见里长夫人卫辞音被两个丫鬟簇拥着疾步走了出来。 「姚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之前我让人去姚家请了你好几次都没见着你的人,刚才我听人说你来了急得连衣裳都没换就匆匆的撵了出来,实在是失礼得很!」 姚婧婧定眼一看,里长夫人身上果然穿着在内室才会穿的中衣,其实在乡下根本就没有人在意这些,只有卫辞音这位出身国公府的世家小姐默默的恪守着这些贵族礼仪。 姚婧婧连忙屈身向里长夫人行了一礼,算算日子,她们的确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见了。当初她能顺利收购杏林还多亏里长夫人送的那包金银珠宝做本钱呢! 「里长夫人万安,最近这段时间的确是有些琐事要忙,夫人若是有事找我大可派人传个信,我听到后一定会立马来拜见夫人的!」 里长夫人走过来拉住姚婧婧的手,神情看起来颇为亲呢。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多日不见有些想你罢了,如今梦儿不在家,我连个说句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你若是得闲了就多来家里走动走动,就当是陪我这个闲人唠唠嗑!」 姚婧婧立刻笑着答应了,里长夫人和她虽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对她却是真的好,她也很乐意和这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美妇人多聊聊,很多时候都会觉得受益匪浅。 见姚婧婧答应得如此干脆,里长夫人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拉着她就往内室走,说是新做了一味栗粉糕要请她尝尝。 美食当前,姚婧婧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在花厅里坐定,很快就有丫鬟端来了茶水和点心。 点心当然不止是栗粉糕,而是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子,看得姚婧婧眼花缭乱,简直不知如何下筷。 里长夫人非常善解人意的为她做起了推荐:「姚姑娘,要不你先尝尝这桂花香饼吧,以往这个时节梦儿都会吵着让我做这道点心给她,今年她孤身一人远在千里之外,也不知还能不能吃到?」 第7章 姚婧婧这才意识到桌上的吃食都是陆倚梦从前爱吃的,里长夫人明知女儿不在家,每日里还是做这么多备着,一片慈母心肠实在是让人感动。 「梦儿如今应该还在进京的路上,您放心好了,跟着淮阴长公主什么好吃的没有?梦儿也绝不会委屈自己的!」 里长夫人点头笑道:「没错,有淮阴长公主照顾她,我还替她瞎操什么心!咱们不说她了,姚姑娘,前阵子你不是见过梦儿的大哥吗,怎么样,你对我这个不着调的儿子印象如何?」 「陆大哥?」 姚婧婧不疑有他,干脆利落的答道:「陆大哥可是一个了不起的生意人,对我也非常照顾,我心里对他实在是感激得很呢!」 里长夫人对这个回答却不太满意:「姚姑娘,我说得不是生意上的事……哎呀,姚姑娘,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个儿子啥都好,就是有一点不让人省心。眼看他已经快年满二十了,人家像他这样大的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儿的爹了,可他呢整日东奔西跑的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把我和他爹急得连觉都睡不安稳!」 姚婧婧对陆云深的事并不太了解,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儿的陪笑道:「夫人,我只知道姻缘自由天注定,您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像陆大哥这样的人才在外面不知有多少姑娘抢着要嫁,只怕您到时要挑花眼了呢!」 里长夫人皱着眉摇头道:「外头的姑娘山高水远,脾气秉性样样都不清楚,哪有身边知根知底的好!」 姚婧婧顿时恍然大悟道:「夫人,敢情你心中早已有了人选,那就更不用发愁了,难道您是在担心陆大哥不同意?」 里长夫人眼神有些闪烁:「他同不同意倒是其次,我主要是怕人家姑娘不同意!」 这下姚婧婧更觉奇怪了,陆家的家世在这方圆百里都称得上显赫,陆云深身为独子想要求取哪家的姑娘可以说是易如反掌,里长夫人到底在担忧什么? 「夫人说的究竟是哪家的女子,不知我认不认识?」 「你当然认识的……」 里长夫人突然抬起头,用热切的目光盯着姚婧婧的脸庞,嘴角处微微的抖动,仿佛在竭力控制内心的激动。 姚婧婧被看的莫名其妙,正欲开口问个清楚,突然心中一动,这里长夫人口中的姑娘该不是自己吧? 姚婧婧顿时感到有些尴尬,身下的凳子也仿佛长了尖刺一般,扎得她坐立难安,让她有一种想要夺身而逃的冲动。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前世的她身为一名大龄剩女,总是会被七大姑八大姨抓去参加一些莫名其妙的相亲,次数多了,难免让她生出抵触的情绪。 不过里长夫人竟然会生出让自己做她儿媳妇的想法,这的确让姚婧婧感到很意外。 临安之行,卫辞音应该能够了解到她姚婧婧并不符合这个时代对于好妻子,好儿媳的标准。让她一生一世,困守在方寸之间,丢掉自己的本心,扮演相夫教子,贤良淑德的好女人角色,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再说了她和陆云深也只是初识,他的出现虽然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可若要她因此就以身相许那也太夸张了些。 更重要的是在和陆云深相处的过程中,她能够感受到他真的只是把自己当做妹妹来看待,他看她的眼神平静而温暖,丝毫没有那种面对心动女生的悸动和炽热。 所以说里长夫人今日的提议不管是酝酿已久,还是一时头脑发热,都注定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卫辞音原本就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眼见姚婧婧又半天没有回话,还以为这小丫头是恼了自己,连忙凑近了身子慌里慌张的解释。 「姚姑娘,你别生气,这事我原本不应当着你的面说,可你我相处一场,我知道你是一个有主意的姑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在你那里肯定行不通!不仅是我,我们全家人都很喜欢你,云深从小就是一个心气极高的孩子,这些年奔波在外,又见惯了许多风浪,平常那些只懂刺绣女红的深闺女子根本就走不到他的心里去。只有你,姚姑娘,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明白你和云深身上都有一种不认命,不服输的劲儿。你们都是好孩子,若是有幸能走到一起,相伴一生,也是一段难得的缘分啊!」 卫辞音说得情真意切,姚婧婧感念她的一片慈母心肠,不忍直截了当的拒绝,也不想以自己年龄小为由糊弄过关。 她起身又行了一礼,恭敬的答道:「夫人如此抬爱,小女实在是愧不敢当,夫人所言很有道理,只是小女认为这世间诸事都可以讲道理,却唯独只一‘情’字最是无理。」 「情?」卫辞音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姚婧婧点点头,耐心的解释道:「两个看起来般配的人并不一定就能和谐相处,而两个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却有可能擦出火花,这一点从您和里长大人身上就可以得到论证!」 卫辞音没想到姚婧婧会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一时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脸颊。 姚婧婧微笑着说道:「夫人不必害羞,我只是想告诉您有许多事并无定论,也不必执着于所谓‘最好’,一切按照自己的本心,陆大哥终有一日会找到自己心中的那颗‘明珠’!」 卫辞音呆了片刻,终于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可能的确是我太心急了,年轻人的事就交给你们年轻人自己去处理吧,只是我的心里还是属意你做陆家的儿媳妇,若是眼睁睁的看着你这么好的姑娘被他人抢走,介时我指不定会有多懊悔呢!」 卫辞音的话音刚落,里长便大踏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呵呵的问道:「懊悔什么?说来让为夫听听!」 卫辞音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接过丈夫手中的披风:「没什么,姚姑娘到家里来找你,我陪着先说了几句话!」 第8章 姚婧婧也赶紧站了起来,态度恭敬的屈身行了一礼,口中称道:「小女给里长大人请安,里长大人村务繁忙,小女还总是前来叨扰,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里长见到姚婧婧也很是高兴,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坐下:「姚姑娘总是这么客气,刚才我听村上的人说你家里好像出了点事,我还想着要不要派个人去看望一下。怎么样,你娘的身子还好吗?」 姚婧婧一脸感激的回道:「多谢里长大人关心,我娘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里长大人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听说你的药材生意也是越做越大,想来也没有时间到我这里闲逛,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尽力而为!」 「你们且说着,我去厨房看看,给你们换一壶热茶来!」 卫辞音的原则就是从不参与丈夫的公事,一来是不感兴趣,二来是想给二人保留一定的私人空间,这也是一种夫妻相处之道。 送走卫辞音之后,姚婧婧便将此行的目的对里长大人道了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大人也知道前阵子我们已经分了家,本就该自立门户,再加上我娘亲如今有了身孕需要静养,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实在多有不便,所以我想尽快盖所房子搬出来住!」 里长一边听一边点头:「这是好事啊,你和你爹娘商量过了吗,选在哪里建房合适呢?邻村的刘大仙最近病重了,要不请他来帮忙找块风水宝地也是好的!」 「刘大仙?」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是耳熟,姚婧婧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刘大仙就是当初那个想在她面前装神弄鬼却被她诊断为肝硬化的神棍,半年过去了,也不知他的情况怎么样? 至于风水一说姚婧婧原本就不太相信,再加上刘大仙这个嗜酒如命的半吊子,想想还是算了吧。 「不瞒您说,我心中倒是有一块心仪的地皮,只是不知现在属于哪家哪户所有,因此特来向您请教,也免的再像吴老癞那样引起许多纷争。」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吴老癞的事情让姚婧婧明白对农民而言土地就是最重要的财产,你若是平白无故的抢了人家的饭碗,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了! 「哦?是哪里?」里长倒是来了兴趣,他对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实在是充满好奇。 「就在须弥山脚下靠东面的位置!」 「须弥山?」 里长瞬间皱起了眉头,这须弥山是清平村最西面的一座山,那里地处荒芜,不通村道,村里也没有人家在那附近建所居住,姚婧婧会选中这个地方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姚姑娘,我在村口处有一块地皮,那里地势宽阔,四面朝阳,出门就是大道,不管干什么都很方便,你若真想盖房,我可以将地契拱手相送!」 姚婧婧笑了笑:「谢过里长大人,不过我是真的看中了那块地方。须弥山可是我的福地,当初我差点饿死的时候正是须弥山上的草药救了我的命,那山前还有一条小溪经过,环境清幽,景色宜人,在那里建房可谓正合适不过了!」 里长使劲儿摇了摇头,焦急的说:「可那里实在是太偏僻了,只有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你要想在那里盖房,不知得多花多少功夫!」 姚婧婧却是已经提前想好了:「没有路那我就修出一条路,之前采药时我就已经考察过了,那里离村口的直线距离并不远,只是需要挖两个山洞,搭一座石桥而已!」 里长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已?姚姑娘,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大的工程?像修桥这种事并不是只靠一把子力气就可以,咱们村里根本就没有人会这门手艺啊!」 「是吗?」姚婧婧不由得皱了皱眉。 「是是是!」里长连连点头,想让这丫头赶紧打消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谁知姚婧婧连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没关系,村里没人会我就到县里去请,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既已相中了那个地方,岂可因为一点困难就退缩?」 这话说得如此铿锵有力,让里长再无反对的理由,他叹了一口气,露出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 「好吧,姚姑娘既已下了决心,我也就不再啰嗦了。这块地原本也在我的名下,五年前我把它转卖给了本村的汤家,就是你五婶的娘家,既然都沾着亲,想必他们也不会为难你,你花点钱把它买过来便是了。」 「汤家?」 姚婧婧心中一喜,看来这件事应该没有那么难办了。 里长点点头:「怎么样,是你自己上门还是我先帮你打个招呼?」 姚婧婧立刻起身摇头道:「暂时先不劳烦您出马了,以后若是有搞不定的地方,我再来向您请教!」 想问的事情已经问清楚,姚婧婧便和里长夫妻俩告了别,原路返回了家中。 谁知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姚老大迎面从里面走了出来,这可真是稀奇事,在她的印象里姚老大已经很有些日子没有出过大门了。 也是,得罪了里长大人,又背上了一个「内贼」的称号,在清平村他已成为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除了躲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看到这个越来越有本事的小侄女,姚老大的态度显得有些谄媚,陪着笑问候道:「二妮,回来了?」 姚婧婧并不想和他多废话,冲着他点了点头便准备闪身进屋。 哪知姚老大却突然挡在了她身前,勾着头说道:「二妮,你先别走,大伯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姚婧婧皱了皱眉头:「什么事?」 「二妮,你知道你大伯娘她去哪了吗?」 姚婧婧心里一惊,难道这个姚老大知道了什么? 「大伯说笑了,大伯娘不是被您给打走的吗,您都不知道她去哪了我又怎么会知道?」 第9章 姚老大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不知道就算了,大伯也是随口一问,你最近不是总是去镇上吗,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记得回来告诉我一声。」 姚婧婧仔细瞅了瞅,发现姚老大头上的红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便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大伯,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大伯娘打你固然不对,可你以往打她的还少吗,她都已经被你逼的离家出走了,你又何苦非要赶尽杀绝!」 姚老大听到姚婧婧所说的话不由得愣了愣,之后赶紧摇头道:「二妮,你误会了,我不是想找你大伯娘报仇,我是想找她回来继续过日子,你不知道,她走这几天,家里简直快乱成一锅粥了!」 这下姚婧婧险些笑出声来,同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她有什么不知道的,以往朱氏虽然爱偷懒耍滑,可至少能顶半个佣人。 如今她不在了,烧饭,洗衣,洒扫,喂牲口等等这些琐事都压在了姚老太太一人身上。姚老太太虽然是一个要强的人,可毕竟是年纪大了,再加上这些年被儿媳妇们伺候惯了,一时之间真的感到力不从心。 最近几天大房那边没有一顿饭是按点吃上的,衣裳也是穿到没有换洗的了才拿到河里随便摆几下,这种混乱的生活次序让每个人都变得消极而暴躁,姚家大院里的叫骂声整天不绝于耳。 在一开始发现朱氏不见了之后,姚老大和姚老太太曾经赌咒发誓再也不会让她踏进姚家的大门,若不是因为找不到她的人,肯定一封休书直接丢到她脸上。 可如今两人嘴上虽然依然强硬,心里却都有些后悔了,尤其是姚老大他已经意识到除了朱氏,自己这辈子不大可能再娶上别的媳妇。他虽然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位糟糠之妻,可再怎么说也比打光棍强,至少能有一个伺候自己的人和一个任他发泄的出气筒。 「大伯明白就好,以后大伯娘若是回来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 姚婧婧虽然这样说可她并没有打算把朱氏的下落告诉姚老大,对于这样一个人渣丈夫,回不回来就要看朱氏自己了。 「那行,就这样说,你先进屋吧,我去镇上看看子儒,说不定他娘去找过他呢!」 姚老大说完竟然从怀里摸出一个颜色黯淡的瓜皮帽,将自己半张脸都藏了起来,低着头从村道上极速穿行而过。 而那一边朱氏却并不知道她的丈夫正满世界的找她,那天夜里她虽然从姚婧婧那里得到了闺女大妮的地址,可她并没有连夜赶去,而是在村头一处破庙里躲了半宿,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蒙蒙亮才来到长乐镇找到了元宝巷。 此时的姚大妮正意志消沉,没了孩子的她基本上已经算是被孙家所抛弃了,若不是孙晋维看在姚婧婧的面子上院子继续照顾她,她此刻估计已经流落街头了。 朱氏的到来让她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她将她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讲了一遍。 原本只是想疏解一下心中的愤懑,可最后却是越讲越不甘心!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孙晋维和她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他的怜悯与善心随时都有终结的一天。 朱氏自然也支持闺女奋力一搏,事实上作为一个过来人,她比自己闺女想得更为透彻。 「那个孙晋阳只怕是指望不上了,我早跟你说过让你不要瞎折腾,如果你当初听我的话乖乖的嫁给孙家大少爷,如今就是堂堂正正的大少奶奶了,哪里会落到这般田地!」 姚大妮更是心烦:「娘,你现在还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当初我不是被孙晋阳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吗,谁知道他竟然如此薄情寡义,翻脸不认人,都怪我命苦,遇人不淑……」 朱氏的眼中却闪着一股精光,她若有所思的拍了拍闺女的头。 「好了,你也不用太丧气,人总不能在一颗歪脖树上吊死,二少爷靠不住,这不还有大少爷吗?」 姚大妮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娘,你的意思是……」 「没错!如今你变成这个样子,孙晋维还肯不避嫌的帮你,可见他心里对你还是有些想法的,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只要你主动些,想法子把生米煮成熟饭,那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成了!」 朱氏的话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姚大妮原本就有些不安分的心立刻变得躁动起来。 母女俩一翻密谋之下便开始付之于行动,朱氏让大妮在起床之时佯装晕倒,伺候的吉婶大惊之下匆忙赶到醉仙楼去请孙大少爷。 眼看计划得逞,姚大妮反而有些慌张了,她拿着镜子左照右照,越照越没有信心。 「娘,你瞧我如今这副模样连自己都不忍直视,孙大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朱氏却一脸笃定的回道:「不会的,这男人啊都妄想着当英雄,你越是表现得柔弱无依,楚楚可怜,就越会激起他心中想要保护你的欲望!到时候你就这么往他怀里一靠,再娇滴滴的唤上一句‘大少爷’,保管他骨头都酥了!」 朱氏这翻言论让姚大妮吃惊之余倒有些刮目相看,从前她只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又蠢又笨的粗鄙妇人,谁曾想她在勾引男人方面倒是颇有些灼见。 朱氏将眼睛一瞪,有些不屑的说道:「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啊,天下的男人扒了裤子全都一个德行!娘这辈子遇到你爹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找一个好归宿,不要重蹈娘的覆辙!」 姚大妮深受感动,一把拉起朱氏的手:「娘,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你放心,今日咱们的计划要是能够成功,你以后就搬来和我们同住,我给您养老送终,咱们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母女俩这边正说的兴起,门外却突然响起吉婶焦急的声音。 「大少爷,您可快着点吧,姚娘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您可别怪我!」 孙晋维被吉婶催促着一路跑来,早已累得是气喘吁吁,对于这个姚大妮,他心中也是为难得很,他曾经几次提醒二弟他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小妾,希望他能将她妥善安置。 第10章 可孙晋阳的态度却像是完全记不起有这号人似的,对于这个整日流连花丛的风流小少爷来说玩弄一个女人就像吃顿饭一样,可若想要他负责那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于是乎这个姚大妮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砸在了孙晋维的手里,他也曾经想过就这样对她置之不理,可一方面善良如他实在很难做出这么狠心的事,另一方面他也怕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他和姚婧婧之间的关系。 待孙晋维和吉婶赶到姚二妮的房间时,朱氏早已提前躲了出去,姚大妮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嘴唇白得吓人,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娘子,娘子,你醒醒,大少爷来看你了……」 吉婶叫了半天,床上的人却没有一丝反应,急得扭过头看着孙晋维。 孙晋维两手一摊无奈的说:「你看着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诊病,阿庆已经去请大夫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迎一迎!」 孙晋维说完抬脚就要往出走,可这时床上的姚大妮却突然发出一阵短暂而急促的咳嗽声。 吉婶连忙扑了过去:「娘子,娘子你怎么样了?」 姚大妮悠悠转醒,慢慢的睁开眼睛,露出一脸迷茫的神色。 「吉婶,发生什么事了?」 吉婶拍了拍胸脯回道:「娘子,你刚才突然晕倒了,可把我给吓坏了,你瞧,连大少爷都来看你了呢!」 「大少爷!」 姚大妮像是才看见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原本黯淡的双眸突然迸发出点点耀眼的光芒,就像发现了什么稀有的宝藏一般。 「大少爷,让你费心了,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 姚大妮一边自责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和孙晋维见礼,可稍有动作整个人便摇摇欲坠,一副随时会从床上跌下来的样子。 吉婶连忙按住她:「娘子,你还是好生歇着吧,再折腾出个好歹来那可如何是好!」 姚大妮一脸歉意的冲孙晋维点点头,之后忍不住又捂住胸口轻咳了一阵。 「吉婶,水……」 姚大妮的表情看起来很难受,吉婶听到吩咐转身跑去拿起桌上的茶壶,想要替姚大妮倒杯热茶。 「不行,这些水已经冷掉了,如今你身子虚弱可不能喝冷茶,你先等等,我去厨房烧一壶来!」 吉婶说完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只留下还没回过神的孙晋维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 「那个,我先出去了,你好好躺着,大夫马上就到!」 孙晋维说完也抬脚欲走,可姚大妮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怎肯轻易放过他。 「大少爷,你别走……」 姚婧婧作势往前一扑,这下真的「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从床上跌到了地上。 「你怎么样了?」 孙晋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前来查看姚大妮的情况。 「痛……」 按理说姚大妮刚刚小产,本应注意保暖穿得厚实一些,可谁知脱开被子的她身上竟然只是松松垮垮的着了一件半透明的薄纱睡袍,一时间春光无限,惹得孙晋维眼睛都不知该放到哪里。 孙晋维自觉不妥,也顾不上姚大妮是否受伤,当即转身想要离开,可看似柔弱无力的姚大妮却猛地扑了上来,死死地抱住了孙晋维的大腿。 孙晋维哪里见过这种架势,惊得说话都开始打哆嗦:「你……你干什么?赶快放开我!」 「孙大少爷,我头痛,心痛,浑身都痛,你真的忍心就这样丢下我不管吗?」 姚大妮一边娇滴滴的哭诉着,一边将脸贴在孙晋维的大腿上摩挲,想要勾起他心里最原始的欲望。 可孙晋维却是无福消受这样的美人恩,事实上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惊恐过,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逃,逃出这间屋子,逃离这个可怕的女人! 「大夫马上就来了,你抓着我有什么用,赶紧放开我,让人看见了成何体统!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我就喊人了!」 孙晋维的样子活像被恶鬼缠身了,一边哇哇大叫一边挣扎着想要摆脱姚大妮的纠缠,那滑稽的场面若是被外人看见只怕会笑破肚皮。 「吉婶,快来救命啊,吉婶……」 眼见呼救无望,孙晋维只能弯下腰准备掰开姚大妮的手指,谁料姚大妮却趁此机会攀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就像一只粘腻的蛇精一样贴在他的身上。 「大少爷,你忘了吗我们曾经有过婚约的,要不是那个烂心肠的二少爷从中作梗,我们早已经是夫妻了!都怪我当时被猪油蒙了心,我心里早就后悔死了,那个二少爷根本不是人,只有大少爷你一如既往的对我好,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孙晋维从来没想到姚大妮会生出这么荒缪的想法,他虽然愿意与人为善,可并不代表他的行事没有准则与底线。 别说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看上姚大妮,就算是他真的对她有些情愫,在她和自己二弟有过苟且之后,他也会立即和她划清界限。 「你这个疯女人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之所以愿意帮你,完全是看在婧婧的面子上!当初是你撕毁婚约在先,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便罢了,你却以怨报德,还想再坑害我一次吗?」 孙晋维这回是动了真怒,姚大妮这是想把自己当做冤大头呢,如此卑鄙的行径实在让人所不齿。 姚大妮哪里管的了这些,她只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今日若不能拿下孙晋维,她往后的余生都将会非常难过。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大少爷你心里也是有我的,一听说我晕倒了就赶紧跑过来看我,这不是有情这是什么?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奢望这辈子还能有资格做你的正妻,只要能待在你的身边,就算是做一名侍女我也心甘情愿!」 第11章 姚大妮说到最后竟然将心一横,一把扯掉身上的薄纱睡裙,赤身裸体的往孙晋维怀里钻。 她的面色苍白,唯有嘴唇之上涂着猩红的口脂,她娇喘着想送上一枚香吻,可看在孙晋维眼里却是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吃人的怪兽! 孙晋维再也受不了了,伸手扬起桌上的一块灰黑色的粗麻桌布,往姚大妮身上兜头一罩,将其猛地向前一推,最后扭头落荒而逃。 「啊!唔……唔……救命啊!娘……」 姚大妮没想到自己苦心算计,不惜厚着脸皮牺牲色相换来的却是这个结果,这让她如何不羞恼,不气愤? 孙晋维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手下自然不会留情,姚大妮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震得脑袋都晕了,半天没有从那块破布里挣脱出来。 很快朱氏惊慌失措的一路小跑着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这副场景更是吓得魂都没了。 「哎呦喂,大妮啊,你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看孙大少爷好像气冲冲的跑了出去,你到底有没有按照娘说得去做啊!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啊!」 在朱氏的帮助下姚大妮终于露出了头,她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哭诉道:「娘,你说的法子对孙大少爷根本就没有用,我都已经脱成这样了,他却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哎呦,我的屁股,摔死我了!」 朱氏对此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我就不相信他孙大少爷真的有坐怀不乱的定力,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朱氏的猜测自然是胡蒙瞎诌,姚大妮还没来得及接口,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阴柔中带着邪恶的讥笑声。 「姚大妮啊姚大妮,几个月不见,你这勾引男人的功夫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本以为能瞧上一场好戏,结果呢,啧啧,你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男子赫然就是消失数月的孙晋阳,姚大妮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看着这张曾经带给她无数甜蜜与憧憬,如今却又置她于万劫不复的英俊脸庞,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晋阳,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来得太晚了,咱们的孩子已经没了!」 孙晋阳听到这话明显眉头一皱,当初他接近姚大妮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大哥添添堵,并非真的看上她。 作为长乐镇上排名第一的风流小少爷,孙晋阳在避孕一事上向来比较谨慎,所以当初他在听说姚大妮怀孕之后根本就没有从心里承认这是自己的孩子。 后来母亲为了给分家增添一些砝码,执意要纳姚大妮为妾,他倒也没有过分反对,反正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和自己已经再无关系。 朱氏看到孙家二少爷突然出现在这里也很是激动,她还天真的认为孙晋阳是不是突然改变了心意,想和自家闺女重修于好。 「二少爷,我家大妮这段日子为了你可是吃尽了苦头,可这个傻丫头依然一心一意的想着你,念着你,希望你能来看她一眼,二少爷,你可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啊!」 孙晋阳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算了吧,刚才我可是什么都看见了,你们俩就别在我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姚大妮脸上立刻显出绝望之色:「你……你看见什么了?」 孙晋阳脸上的坏笑已然说明了一切,他伸出冰冷的食指轻轻的在姚大妮脸上划过,看着她那苍白的肌肤上冒起一粒粒红疹,他的心中竟然涌起了几分畅快的感觉。 「大妮啊,这回你没成功拿下我大哥倒也不能完全怪你无能,你呢也不用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个男人,他当然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有洁癖的男人,所以像你这样的胭脂俗粉根本就进不了他的眼!」 姚大妮如今就像一只濒死的鱼,不放过任何一滴可以救命的水珠,她一把握住孙晋阳的手,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 「晋阳,我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都怪我娘,都是她让我这么做的,我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啊!我根本就不喜欢大少爷,我爱的从头到尾都是你啊!如今我已经嫁给你了,你是我的丈夫,是我一辈子的依靠,我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一心一意的伺候你,多给你生几个大胖儿子,好不好?」 眼下这种情况的确是出乎朱氏的预料,为了闺女的前途她只能咬咬牙将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二少爷,都怪我一时糊涂出了这个骚主意,我也是怕二妮她以后没了依靠。如今您肯来看她那自然是最好,你若是心里有气就尽管朝我身上发,只要您还愿意要我们家大妮,就算是即刻让我去死我也绝没有二话!」 母女二人的话并没有感动天生薄情的孙家二少爷,他突然饶有兴趣的问了一个问题。 「大妮啊,你刚才有没有听清楚,我大哥说他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才来照顾你的?」 姚大妮完全搞不懂孙晋阳的意图,她努力回想了半天才犹疑的回道:「好像说是我的二妹,晋阳你问这些做什么?」 孙晋阳一拍巴掌有些兴奋的说:「这就对了,你这个二妹可不是一般人啊,小小年纪却手段了得,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大哥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有她挡在前面,你今日就算是翻出一朵花来,我大哥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姚大妮瞬间呆住了,瞪着眼睛愣了半天才不敢置信的说:「你……你是说大少爷和二妮,他们……这怎么可能?」 孙晋阳翻了一个白眼,不屑的说道:「有什么不可能,你忘了当初在庄子上带着大家将我们俩捉奸在床,你这个二妹可是功不可没啊!想来那时他们两人就已经暗通款曲,至于我们俩则是白白做了人家的垫脚石,想想还真是可恨呢……」 姚大妮看起来还有些傻眼,从前她根本没把家里这个丑八怪妹妹放在眼里,自然想不到她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 第12章 可朱氏就不同了,她一拍大腿恍然道:「二少爷说得没错,大妮你不知道这几个月家里发生了许多事,三房一家如今春风得意,过得比谁都滋润,想来都是大少爷在暗中施予的结果!」 姚大妮心中立刻就不平衡了,虽然当初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爬上孙晋阳的床,可如今她境遇凄惨,她姚二妮凭什么趁机窃取原本属于她的孙家大少奶奶的位置? 这在她看来就是阴谋,是背叛,她绝对不能忍受! 孙晋阳却像是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转头看着姚大妮的肚子问道:「好端端的,这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我之前问过华大夫,他还向我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呢!」 姚大妮完全误解了孙晋阳的意思,反而一脸痴痴的望着他:「你还在乎我们的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如此狠心……」 孙晋阳见这个白痴女人竟然在这种时候犯起了花痴,忍不住皱起眉,露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朱氏连忙推了推自己闺女,提醒道:「二少爷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姚大妮这才如梦方醒,定了定神有些悲痛的回道:「二妮说我的身子不宜继续妊娠,否则就会一尸两命,所以她替我开了一副堕胎药……」 朱氏一听这话竟将两眼一翻,险些晕了过去:「我的傻闺女呦,你怎么这么傻!你肚里的孩子已经快六个月大了,再捱一两个月就可以生产了!你怎么能听那个死妮子的话把他打掉呢,她明摆着是想要害你啊!」 「她……她要害我,为什么?」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姚大妮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 朱氏跺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她自己!自己的姐姐在孙家为妾,她又有何颜面来当这个大少奶奶?她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害没了,二少爷和孙夫人自然不会再让你进门,没了你这个碍眼的畔脚石,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嫁进孙家!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看不懂呢?」 「可是前阵子我的身子的确是不好,还留了许多血,二妮说这就是小产的征兆!」 朱氏龇牙怒斥道:「她说的算个屁!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难道比华大夫还要高明不成!孕中见红本就是平常事,当初我怀你的时候被你奶奶逼着下地干活,一直累到血崩两个月都下不来床,结果你生下来还不是好好的!以往还真没看出来,这个二妮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连自家姐妹都不放过!」 朱氏的话正中孙晋阳下怀,他点点头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这样两面三刀,道貌岸然的女子倒和我大哥是绝配!如今我们兄弟俩在长乐镇上的风评如此天差地别,也是多亏了我大哥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从小到大不论我要什么他都会表现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毫不犹豫的拱手想让,这一次我倒要看看在她心爱的女人面前,他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保持他翩翩公子的优雅形象?」 孙晋阳的眼神太过邪气,姚大妮只觉得浑身发冷,她紧了紧身上的粗麻布片用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替你报仇啊!大妮,一日夫妻百日恩,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我这心里真是疼极了!那两个人不仅害了你,还害了我们的孩子,你心里就不恨吗?我们一定要揭开他们的假面,让他们也尝尝你所受的痛苦,否则就算你能咽下这口气,我也咽不下去啊!」 孙晋阳说着说着竟然不顾朱氏在场,将姚大妮一把搂在怀中,一只手伸进麻布片中在姚大妮身体的敏感地带轻轻的抚摸,撩拨。 很快姚大妮的身体就起了反应,她主动攀上孙晋阳的肩膀,眼神慌乱而迷离。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我全都听你的……」 朱氏别过脸去,如此荒淫的场景让人实在不忍直视,可她却不能像女儿一般糊涂,她必须要趁此机会向孙晋阳讨一个保障。 「二少爷,我知道你恨你的大哥,想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痛苦!大妮是你的女人,自然愿意帮你达成心愿,可我这个当娘的不能不多嘴问一句,事成之后她又能得到什么?」 孙晋阳嘴边溢出一丝浅笑,他望着怀中女人的眼神就像是在望着一只任他蹂躏的小花猫。 「我可比我大哥懂得怜香惜玉,这么一个尤物怎么能说丢就丢了?只要你们乖乖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会带着她一起去临安赴任!」 忙于在清平村买地建房的姚婧婧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恶鬼盯上了,从里长大人家里回来以后她就钻到床底,从老鼠洞中取出之前卫辞音送给她的那些金银珠宝。 之前当掉的几件也已被她赎回,她决定立即将这些东西原样奉还。 从前她不知道卫辞音的心思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知道她就再没有留下这些东西的理由。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若是卫辞音哪日再旧事重提,她连拒绝都没有底气。 搞定了这件事之后姚婧婧就请五婶汤玉娥作陪,带着几样厚礼来到了汤家。 接待她的正是如今汤家的当家人,汤玉娥的大哥汤致和。 汤致和原本就因为之前在金老板那里的一百两银子没有兑现而对姚婧婧心存愧疚,如今听说她要买自家名下的土地来盖房子,自然非常爽快的拿出了地契。 「二妮,不瞒你说,当初我原本想建一座大规模的养鸡场,所以才从里长手里买下了这一块位置偏远的地皮。这块地前前后后足有二三十亩之多,可由于都是不适应种庄稼的沙地,所以里长大人也并没有问我多要银子。如果你要是真相中了此地,我就依照原价再转售于你,不多不少,三十两银子!」 「这么便宜?」 这个价格比姚婧婧的预期要低很多,她从怀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强行塞到了姚致和手中。 「大舅舅,虽说同样是三十两,可隔了这么些年岂可再同日而语?您肯抬手割爱我已是感激至极,怎么能再让您因为这件事吃亏?这多余的二十两就当是我付给您这些年的利息!」 第13章 汤致和自然是连声推辞:「那可使不得,我这个做舅舅的哪能占你一个小辈的便宜,这要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趁火打劫呢!不行不行,你赶紧将多余的银子收回去!」 眼看就这样推来推去没个头,姚婧婧只能撅着嘴佯装生气。 「大舅舅这是成心不想让我买这块地呢!这些年我们受您家的恩惠还少吗?如今我好不容易有能力回报一二,大舅舅却如此推三阻四,难道是瞧不上我这个小丫头片子吗?」 汤致和还以为姚婧婧是真的恼了,慌忙解释道:「二妮,你可别想岔了,大舅舅可真没这个意思……」 「好了!」汤玉娥实在看不下去,在一旁捂着嘴笑道。 「大哥,二妮她一片孝心你就收下吧,我们家二妮是个实在丫头,旁人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呢!你不知道我屋里头光是她送来给小静姝吃的,穿的,玩的都塞满了半间房,恐怕三五年都用不完,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小侄女,连带着我这个做婶婶的都跟着沾了不少光!」 汤致和这才豁然一笑,从姚婧婧手中接过银票。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做推辞了,等你的新屋落成,大舅舅我一定第一个登门庆贺!二妮呀,咱们都在同一个村里住着,这些年你受的委屈大舅舅心里都清楚,好在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都越来越好!」 汤玉娥也爱怜的摸了摸姚婧婧的头,点头道:「是啊,这段日子看着二妮身上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总感觉跟做梦似的!要不是日日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我还真不敢相信你就是从前那个胆小内向,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姚家二姑娘。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脱胎换骨,再世为人的说法吗?」 姚婧婧心里咯噔一下,汤玉娥的话可谓是歪打正着,一语道破了天机。 为了不让大家把焦点继续放在自己身上,姚婧婧连忙转移了话题。 「五婶,我只是长大了一些,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好了别说我了,致远舅舅马上就要参加乡试了吧,咱们村很快就要出一位举人老爷了,到时候我可要来讨一杯喜酒喝呢!」 汤致和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借你吉言,二妮,若是致远这次真能中举,舅舅一定给你派一个大大的红包!」 也难怪汤致和如此高兴,这些年汤家在他的操持之下虽然挣了不少银子,可他们的身份却依旧是农民。若想实现阶级的跨越,唯有科考一条路,所以汤致远才是汤家的未来与希望。 从汤家回来的路上汤玉娥又提起了被姚老太太和姚老大夫妻俩当成是姚家希望的姚子儒,算起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不过对于姚婧婧来说,这样一个大蛀虫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童试本就在乡试之前,左不过这几日的功夫,如果你大哥他这回再没考中,只怕会把你奶奶气得半条命都没了!」 姚婧婧对此倒是毫不在意,瘪了瘪嘴说道:「五婶,你以为大哥他要是考上了就能皆大欢喜了吗?一个秀才而已,又没有俸禄可拿,到时候咱们只怕要拿出更多的银子来供养他!光是钱也就算了,如果大哥真考上了秀才,只怕大房一家出门都要拿鼻孔看人了,沾光咱们就别想了,各种各样的窝囊气只怕是受也受不完!」 汤玉娥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所以说二妮你现在急着盖房搬出去的想法是对的,这个家如今越发让人待不下去了,我和你五叔商量过了,实在不行我们俩就到镇上租一间小小的门脸,卖些咱们这里没有的稀罕玩意儿。我也不奢求能挣多少钱,只要能暂时脱离这个家让人过几天安生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姚婧婧对于汤玉娥的想法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姚五郎两口子想开间铺子,至少货源不用愁,汤致和几乎隔几天就会从临安城里淘换回来一些新奇的东西。 这回他又给小静姝准备了许多有趣得玩意儿,其中一件青面獠牙,模样狰狞的鬼怪面具引起了姚婧婧的注意。 古人认为这种东西有驱恶辟邪的作用,不过也只是有钱人家孩子的专利,像姚家这样的贫农户是没有闲钱给孩子置办这种玩意的。 「大哥也真是的,静姝才多大点啊,怎么可能会玩这种东西!二妮,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玩吧!」 姚婧婧知道五婶是看出自己喜欢,想把它送给自己,当下也不推辞,高高兴兴的去了。 此时天色已有些昏暗,姚婧婧见娘亲依然在房间内沉睡,就跑到厨房将炖好的鸡汤放在灶上温着,之后便拿着面具坐在厨房门前的石墩子上百无聊赖的玩着。 三房新盖的这间厨房处于姚家大院的后方,在它正前方靠右的位置正是姚老二住的屋子。姚小勇被自己亲爹下狠手抽了一顿之后,整整两天都没下得了床。 姚老二还要上坡干活只能让小儿子一个人在房里呆着,孩子毕竟是孩子,睡了两天之后便再也躺不住了,挣扎着爬起来趴在窗子上想要看看外面的动静。 这一看不得了,他竟然看见窗子外面有一只可怕的恶鬼在左顾右盼,那鬼张着一张血盆大口仿佛在寻找可以裹腹的食物,那锋利的尖牙还闪着幽蓝的光芒,让人毛骨悚然。 「鬼啊……有鬼……救命……」 古人对鬼怪一说向来深信不疑,姚小勇又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他也不知道世上还有面具这种东西,再加上外面光线昏暗,他根本就没看出来眼前这个「恶鬼」是姚婧婧假扮的。 大惊之下姚小勇差点没吓晕过去,直接从窗沿跌到了床上,一边尖叫一边抓起被子包住自己的头,整个人伏在床上瑟瑟发抖。 姚婧婧原本还有些纳闷,走到窗前一看便明白了,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突然心生一念,决定将错就错,或许能得到一些意外的信息也未可知。 她飞快的搬来一把凳子,站上去之后她便能轻而易举的打开窗户,伸手将姚小勇头上的被子扯了开来。 第14章 「小童子!我最爱吃了!快快快,钻到我的麻袋里来,等我把你抗回洞中洗净煮熟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姚婧婧故意压低声音,模仿电影中黑山老妖的说话语气,姚小勇吓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捂着脸大声哭喊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救命啊!」 「不准喊!再喊我现在就吃了你,小孩子的肉最是鲜嫩,就算是生吃也很美味哦!」 姚小勇的魂都快吓飞了,立马乖乖的闭起嘴不敢出声。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拿起窗沿上放着的一根竹竿,在姚小勇的屁股上戳了一下。 姚小勇却只当时妖怪在自己的身上啃了一口,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立刻拱起身子跪在床上哀声求饶。 「求求你放了我吧,不要吃我!我身上一点肉都没有,我奶奶在前头的猪圈里养了一头大肥猪,你要吃就去吃他吧!」 姚小勇的确是个机灵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思路敏捷,口齿清晰。姚婧婧心中突然有了几分罪恶感,自己这样吓唬一个身世可怜的小孩子看起来的确有些过分,可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弄清楚,如果那天的事真是一个意外,那她愿意诚心向他道歉。 想到这姚婧婧硬了硬心肠,继续压着嗓子说道:「放肆!你看清楚了我可是妖怪!妖怪最爱吃的就是小孩子,尤其是心思不正的坏孩子!我会把他咬得连骨头都不剩,免得的他继续留在人间祸害他人!」 姚小勇的身子明显一顿,紧接着便跪在床上开始不住的磕头求饶。 「我不是坏孩子!我不是坏孩子!求求你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 姚婧婧将竹竿往姚小勇身侧猛地一敲,厉声说道:「还敢撒谎!你心里想什么我可都是一清二楚!我再给你最一次机会你老实交代究竟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否则我一旦施起法术来你就会立刻七窍流血,到时候可是小命难保!」 姚小勇再也支撑不住,小小的身体瘫倒在床上,一边哭一边说:「呜……我……我是坏孩子!我做了一件很坏很坏的事!爹爹说三婶生了儿子就不会再管我了,我不要,我要她做我的娘,我要当她的儿子!」 姚婧婧忍着心中的怒气继续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爹爹说三婶肚里的孩子来得不是时候,若是她能够不小心摔一跤就好了,所以我就……就撞了她一下,哇……」 姚婧婧再也忍不住,一竿子打在了他的屁股上,恶狠狠的说:「闭嘴!你还有脸哭!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三婶平时对你这么好,你却差点害死她!」 姚小勇心中有些愧疚,但更多的还是恐惧:「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她生娃娃,有我给她当儿子,她根本就不需要再有别的娃娃!我知道错了,爹爹已经惩罚过我了,求求你就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敢了!」 姚婧婧冷眼看着他,心中却还是有个疑问:「谋害你三婶的主意究竟是自己想的,还是你爹教给你的?」 「是我自己的主意,我爹知道后很生气,说我是个小糊涂虫,坏了他的好事,以后三婶一家再也不会理我们了!呜……」 对于姚小勇如此说辞姚婧婧还是心中还是相信的,姚老二如果想谋害娘亲肚里的孩子肯定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暗中进行,哪里会用这种伤敌一万,自损三千的法子! 可若说这件事完全和姚老二没有关系那也是不可能的,孩子的心灵都是一张白纸,若不是他整日在自己儿子面前许一些阴毒的诅咒,姚小勇也不会生出这样荒唐的念头。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面对着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姚婧婧实在不忍心对他施以重罚,可该有的惩戒却还是要有的,否则一旦他有恃无恐下次再来上这么一遭,那可就防不胜防了! 「很好,你肯承认错误说明你还不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小孩子,我可以暂时不吃你,不过从今日开始,你必须每日拾满一捆柴送到村口的那间破庙里,供云游的僧人和过路的穷苦百姓烧火取暖,以赎你犯下的罪过!你听明白了吗?」 姚小勇立马答应下来:「明白了!我一定会听你的话!我马上就去拾柴,你别吃我……」 姚婧婧满意的点点头,最后不忘嘱咐道:「你记住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我会时刻监视着你,如果你敢再起坏心,我绝对不会轻饶!」 姚婧婧并没有把吓唬姚小勇的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一方面她是不想让娘亲再为这件事伤心难过,另一方面她也想给小勇一个机会,如果他能就此抛弃心中的恶念,回到正确的人生轨道上也算是一段善缘! 贺颖的身子虽然已经大好,可姚婧婧依然心有余悸,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再三叮嘱娘亲从现在一直到分娩的那一刻为止都要时时防备,以免再起祸端。 在她的精心治疗下,四叔身上的伤也在慢慢好转,但仍需卧床静养一段日子。 虽然他的日常起居,一日三餐都由三房这边照料,可姚老太太依旧不依不饶,指责他们害得姚老四不能下地干活,耽误了地里的庄稼。 没办法姚婧婧只能让爹去村里请了两个短工给大房使唤,才换来了片刻的安宁。 家里的事安排妥当之后,姚婧婧便马不停蹄的赶到镇上的制药坊,连着几天没有来视察,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可事实证明她的担心纯粹是多余,在孙晋维的主持下景天制药坊的生产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每日生产出来的药膏数量节节攀升,尤其是胡文海带领的夜班小组,效率之高连姚婧婧都忍不住咋舌。 孙晋维见到姚婧婧显得十分欢喜,邀功似的问道:「怎么样大东家,对咱们的办事能力还满意吗?」 姚婧婧自然连连点头:「满意,非常满意!依照这个速度,用不着等到月底,咱们就能把陆老板的订单完成,到时候咱们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第15章 孙晋维却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瞧你这点出息,咱们费这么大的劲建起的制药坊,难道就只接他姓陆的这一个订单吗?若是哪天他不和咱们合作了,咱们这一帮子人都去喝西北风吗?」 胡掌柜也在一旁跟着附和道:「二东家说的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可不能将宝都压在一个碗里!大东家,我记得您曾经说过要多研制几款功效不同的药膏,药丸,凭您的本事这些东西只要生产出来就一定会很抢手的!」 姚婧婧皱眉道:「你们打算现在就增加品种,扩大规模?是不是太快了,毕竟景天制药坊才刚刚起步,还是脚踏实地,稳扎稳打的好!」 孙晋维却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婧婧,做生意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现在这几样咱们都占全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咱们现在必须一鼓作气,将景天制药坊的名头打出去,否则若是其他商家闻风而动,抢了先机,那可就为时已晚啊!」 看着手下这一帮人满腔的热情和用不完的干劲,姚婧婧也有些心动了,她 低头沉思了片刻,终于一拍大腿,下定了决心。 「既然大家都已下定了决心,那咱们就撩起袖子大干一场!药方的事待我这两日再和姜大夫商议一下,争取尽快定下来,至于其他的……」 「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孙晋维将大手一挥,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 「不就是收拾厂房,添置药具,招聘工人嘛,这些事情我和胡掌柜早已轻车熟路,保证不会出任何差错!」 「好!」 姚婧婧突然觉得很欣慰,邀请孙晋维入股无疑是她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与这样才能兼备的人一起共事简直是如有神助,这也让她对景天制药坊的未来充满信心。 又说了几句话孙晋维便匆匆忙忙起身告辞:「今天是我二弟大喜的日子,中午还要在醉仙楼宴客,我必须早些赶回去盯着!」 姚婧婧心里咯噔一下,孙家二少爷真的成亲了,代表他举家外迁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而姚大妮又是否能接受被抛弃的命运呢? 胡掌柜在一旁连连催促道:「这可是大事,二东家您赶紧回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孙晋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婧婧,你大姐她这几日有没有来找过你?」 姚婧婧有些奇怪的回道:「没有啊,怎么了?」 孙晋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事,我就随口一问,你们忙吧,我走了!」 眼瞅着孙晋维坐的车马渐行渐远,姚婧婧却觉得他肯定有事隐瞒自己,想想又没什么头绪,便转身和胡掌柜商讨事情去了。 就这样一直忙到午后时分,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姚婧婧决定提前收工,赶回家里陪娘亲说说话。 谁知她刚穿过大街,走到回村必经的一条岔路,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路口四处张望,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哎呦喂,二妮啊,你可算是现身了,大伯娘在这里等你一天了,腿都快站断了!」 这个黑黑瘦瘦,穿着一身扎眼的艳粉色长裙的中年妇人赫然就是离家出走的朱氏,姚婧婧看到她也很惊奇,免不了多打量了两眼。 只几日不见而已,朱氏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整个人的状态也不似原来那样畏畏缩缩,看来远离了姚老大,远离了姚家,她的日子过得舒心了不少。 「大伯娘,你找我干什么?大伯他如今正满世界找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朱氏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回道:「回去干嘛?你大伯和你奶奶能轻饶了我?我还没活够呢!」 「可你也不能一直就这样漂在外面吧,大妮的处境你也应该知道了,如今她自身尚且难保,又能管你到几时呢?」 姚婧婧完全是设身处地的为她们母女俩着想,可听在朱氏耳中却觉得分外刺耳,她不动声色的说:「这事以后再说吧,我既然跑出来了就不会再轻易的回去。二妮,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大妮的事!」 姚婧婧心中一紧:「大妮?她又怎么了?」 朱氏痛心疾首的说道:「你应该也知道,今日是孙家二少爷成亲的日子,可这对大妮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她原本就是一个死心眼的丫头,一时钻了牛角尖,竟然犯起了心悸的毛病!请了镇上的大夫来看都只是说要卧床静养,可我看着她那样子像是越发严重了,我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才想请你去给她看看!」 姚婧婧顿时觉得有些头痛,依照朱氏所说姚大妮患得可是心病,她自觉没有能力替她诊治。 朱氏见她面露犹疑之色忍不住急得上前来拉她:「二妮,算是大伯娘求你了,你就跟我去看一眼你大姐吧!她虽然做了许多错事,可也已经受到了惩罚,我这个当娘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因为这事丢了性命啊!」 姚婧婧被缠得没法,终于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我可以去看看她,只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能不能治好我可不敢打包票!」 朱氏自然是感激不已,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两条长街,终于来到了姚大妮住的元宝巷。 今天的小院显得格外的安静,就连那个说话叽叽喳喳的吉婶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姚婧婧不疑有他,径直朝姚大妮的房间走去,而朱氏则以替她烧茶为名去了后院。 房间里是一如既往的昏暗,姚婧婧轻轻的咳了两声发现床上并没有什么动静,难道是姚大妮已经睡着了? 可就在揭开被子的瞬间,姚婧婧忍不住汗毛倒立,这床上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不好!有诈! 姚婧婧心中警铃大作,扭身想要迅速冲出门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关死了! 第16章 屋内彻底的黑了下来,可她能感觉到这屋里并不止她一个人,那个处心积虑设下这陷阱的人就像一只潜伏的豺狼在黑暗中窥视着她。 姚婧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虽然不知道黑暗中的这个人是谁,将自己骗来的目地何在?可她心里清楚事到如今慌乱和害怕都已无济于事,只有保持清醒的头脑才有可能赢得一线生机。 「明人不做暗事!你既然让我大伯娘将我骗来,难道还打算一直藏下去吗?」 「唉!」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叹息,听起来竟然莫名有几分熟悉。 姚婧婧再也忍不住,一个跨步冲到窗前拉开挂在窗子上的纯黑色遮光帘布,一束亮光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射了进来,刺得姚婧婧有片刻间的恍惚。 可当她看清楚躲在屏风之后的那个男人是谁时,她内心的惊骇简直难以言表,因为这是一个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孙晋阳?今天不是你成亲的日子吗?你……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消失许久的孙家二少爷孙晋阳饶有兴致的盯着姚婧婧的脸,眼角的笑意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那有什么要紧,这个时辰离洞房花烛还早呢,至于其他那些琐碎的杂事,自有我那位能干的大哥帮我做好一切,我这个新郎官反而是最清闲的人!」 姚婧婧立马横眉怒目:「孙晋阳,你干什么与我无关!你赶紧让人把门打开放我出去,我可没功夫陪你在这瞎掰扯!」 孙晋阳却完全无动于衷,反而一屁股坐在屋中间的躺椅上,端起一杯茶悠闲的喝了起来。 「别急嘛姚姑娘,我看你和我大哥整日厮混在一起,那可真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叫人好生羡慕!怎么轮到我就这么不耐烦呢?这长乐镇上的人谁不知道我孙二少爷才是孙家唯一的嫡子,如今孙家的家产已尽数归至我的名下,除了那间破酒楼我大哥可是什么便宜都没捞到。姚姑娘你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谁是真金,谁又是那中看不中用的冒牌货!」 看到孙晋阳这副丑恶的嘴脸姚婧婧简直有一种想吐的冲动,她冷着脸回道:「孙二少爷说笑了,你们两兄弟如何分家是你们家自己的事,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至于我和大少爷的关系如何也是我们俩自己的事,就不劳烦二少爷费心了!」 「呸!这是什么破茶,简直污了本少爷的口!」 孙晋阳突然神经质的啐了一口,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姚姑娘有所不知,我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抢我大哥的东西,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还是家里伺候的丫鬟,仆人,只要他对这件东西流露出一丁点的兴趣,我都会想方设法的将那件东西占为己有。倒不是因为我对那件东西有多么的喜爱,而是我就想看看他生气失态,暴跳如雷的模样!」 姚婧婧越听越气,忍不住怒斥道「你……你就是个变态!」 孙晋维依旧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不过我这位大哥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不管他心里对我有多么的厌恶,憎恨,表面上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连我睡了他未过门的媳妇,就是你那个蠢到极点的大姐,他都能若无其事的咽下这口气!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所以变态的不是我,而是他啊!」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几近疯狂的表情,姚婧婧已经断定他有很严重的心理障碍,这或许和他从小不健康的家庭生活有关,再加上孙夫人毫无底线的娇惯与放纵,才导致他如今这种偏激,执拗的思想。 姚婧婧并不是心理专家,她也没有能力去疏导,开化他,面对这种危险份子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逃离,以免自己受到伤害。 她暗暗的观察了一下屋内的环境,房门已被锁死,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小窗,可依照孙二少爷的身份肯定有随侍的仆人守候在外。自己就算能搞定这个荒诞不经的孙晋阳,也很难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更糟糕的是孙晋阳好像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竟然伸起一只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姚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想想怎么伺候好本少爷才是正经,本少爷也算得上是采花无数,平常像你这样身无二两肉,模样又丑的女人根本入不了本少爷的法眼!不过想想我和我大哥兄弟俩能共享一个女人,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刺激,本少爷受点委屈也就不算什么了!」 姚婧婧气得心肝肺都疼了,这个孙晋阳自己一肚子男盗女娼,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他一个模样,简直是岂有此理! 虽然知道和这种疯子解释也是白搭,可她还是忍不住高声喊道:「孙二少爷,我和你大哥之间清清白白,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孙晋阳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前些日子你和我大哥一起共赴埕阳,孤男寡女在外厮混了一个晚上就没发生点啥?说出去谁会相信呢?姚姑娘,你大姐说你是个烈性子,怕你不肯屈服于本少爷还特地准备了催情的药物,不过却被本少爷拒绝了!本少爷已经看厌了那些讨好卖乖的孱弱脸孔,就想尝尝你这炝辣椒的野味!」 孙晋阳说完猛地站起身,一步步朝姚婧婧逼来,屋内的空间本就狭小,很快姚婧婧就避无可避,被堵在了一个小角落里。 「都说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聪明女人,与其做一些无谓的反抗,倒不如和本少爷一起共赴巫山云雨,本少爷可是很厉害的呦,保证你舒服得忘了还有我大哥这号人!」 孙晋维不仅说得露骨,竟还伸出一只手朝着姚婧婧的胸部袭来,多亏姚婧婧早有防备,一把将其打开了。 「孙晋阳我警告你强抢民女可是违法的,就为了和你大哥逞一时之气就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你不觉得自己太无聊,太幼稚了吗?」 谁知那孙晋阳听了这话反而厚颜无耻的点了点头「没错,这世上的有用之事都被大哥做完了,我除了无聊还能剩下什么?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料理了你我还赶着回去做新郎官呢!」 第17章 孙晋阳一边说一边扯下自己的外袍,小小年纪的他却早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那瘦弱的胸膛看起来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可男人毕竟是男人,再怎么说力气比姚婧婧还是大得多,当他侵身向前扯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床上拖时,任凭她再用力的反抗也是徒劳。 「孙晋阳你这个混蛋,你赶紧放开我,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孙晋阳一把将她丢在床上,扑上来用一只胳膊压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想要扯掉她身上的衣裙。 「小丫头你可千万不要客气,本少爷就喜欢霸王硬上弓的感觉,我大哥眼光的确不错,本少爷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睡一个女人了!」 眼见自己最外面的衣裳已经被扯掉了一半,姚婧婧一边抵死顽抗一边悄悄的在衣袖中摸出一把造型精巧的匕首。 这把梅花匕首正是前些日子欧阳先生托自己小徒弟给她带来的礼物,由于太过喜爱姚婧婧一直都随身带着,没想到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姚婧婧虽然没有习过武,可她的优势在于对人的身体结构有足够的了解,知道哪里是一击见效的要害。 孙晋阳的神情已然有些癫狂,竟然撅着嘴想要亲吻姚婧婧的脖颈,趁着他的视线出现盲区的一瞬间,姚婧婧手起刀落一下子割断了孙晋阳右手手腕部的肌腱。 所谓肌腱,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手筋,其重要程度自然不言而喻,一旦断裂手就不能再运动。 而且这种伤害是完全不可逆的,就相当于从这一秒开始孙晋阳已然成了一名彻头彻尾的残废! 孙晋阳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只感觉到自己右手手腕上猛地一凉,紧接着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感排山倒海的袭来。 这种要命的疼痛感让孙晋阳的大脑瞬间失去思考的能力,整个人抽搐着向后倒去,姚婧婧适时的推了他一把,他便一头栽倒在了床底下。 并不是姚婧婧故意下狠手,只是她心里清楚她只有这一次出手的机会,若是不能一击而中让孙晋阳得到反击的机会,那她的结局将会十分悲惨。 姚婧婧料想的不错,果真有两位孙晋阳带来的小厮在门口处把守望风,听到里头动静不对,立刻有一人出声询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孙晋维正欲开口呼救,突然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凉意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让他的心也跟着一抖! 「闭嘴!再敢乱嚎我就割断你的脖子!」 姚婧婧的威胁起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孙晋阳立刻闭上了嘴巴,脸上的表情却依旧狰狞。巨痛之下,他浑身上下的衣衫都已被汗水染透,看起来狼狈极了。 「我这把刀可是削铁如泥,绝对能在他们冲进来之前要了你的命!不想死就识相点,该怎么说不用我再提醒你吧!」 此时孙晋阳心中虽然已经恨极,可他却只能乖乖的听面前这个小丫头的摆布,因为他不能,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没事,你们都给老子离远一点,免得坏了老子的兴!」 姚婧婧等他说完这句话立马用床单塞住他的嘴,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好手绑在了床尾之上。 眼前的危局算暂时解决了,姚婧婧往窗外忘了一眼,那两个小厮虽然听从主人的命令向前方移了十米的距离,可两双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在这边。 在这种严密的监视下,姚婧婧根本找不到机会翻窗而逃,可就这样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孙晋阳长时间不出去,肯定会引起那两名小厮的怀疑。 身后的孙晋阳虽然被堵住了嘴,可眼看自己手腕上的鲜血越流越多,内心强烈的恐惧感让他止不住的乱扑腾起来。 出于人道主义姚婧婧还是找来了几块布条给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待血止住之后,孙晋维的情绪也稳定了一些,便开始支支吾吾的用眼神示意让姚婧婧将他放了,自己也绝不会为难她。 姚婧婧抽了抽鼻子,自己要是信了他的话那可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正当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屋顶上的瓦片突然动了一下,惊得她立马退到屋角,一脸防备的盯着头顶上的动静。 姚婧婧很快看清楚有人在揭屋顶上的瓦片,一块,两块,三块……很快房梁之上就出现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大洞,姚婧婧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屋顶上的人究竟是谁?他的出现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转机呢? 虽然姚婧婧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看清楚顶上之人那张清秀中还带着几许稚嫩的脸颊,还是忍不住大跌眼镜。 「你……你是谁?」 这位不速之客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见她用她那双犹如黑樱桃一般的灵巧眼珠迅速将房内的情况查看了一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而下,两手在房梁上轻轻一荡,整个人就轻巧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简直比猴子还要敏捷! 这个小丫头的身形和她差不多高,年龄看起来应该比她还要小,她的头上梳着两个小巧的花苞头,身上穿着一套灰不溜秋的粗布长裙,看起来就像哪个大户人家负责洒扫的小丫鬟。 姚婧婧忍不住又追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眼前这小丫头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歪着头冲着姚婧婧甜甜一笑,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那可爱的模样看得姚婧婧忍不住一愣。 躺在地上的孙晋阳却像是看到救星一样,使劲昂起头冲着小丫头连连招手。 这小丫头倒也很听话,匆忙跑过去扶住孙晋阳的胳膊,脆生生的喊了一句「二少爷!」 「坏了!」姚婧婧在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原本以为是上天派给她一个救命的天使,没想到却是和孙晋阳一头的,看来这回自己是插翅难逃了! 第18章 姚婧婧正想着要不要最后再拼一把直接破窗而出,那个小丫头却出人意料的抢先一步变了脸色。 只见她高高的扬起巴掌,「啪」得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甩在孙晋阳的脸上,孙晋阳一下子被打懵了,脸上浮起一个鲜红的手指印。 那小丫头好像仍觉得不解气,站起身对着孙晋阳的脸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卑鄙下流的大色鬼,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破钱,整日欺负我们这些干活的下人!没想到吧你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日子,今天我就要为民除害结果了你的性命,让你再也不能去坑害别的姑娘!」 这小丫头骂完之后竟然真的从柜中的绣篮里抓起一把剪刀,对准孙晋阳的胸口就要往下刺。 「等等!」 这巨大的转折看得姚婧婧都有些傻眼,孙晋阳固然该死,可从小接受法制教育的她还是不能接受这种随随便便就取人性命的做法。 所以她只能冲上去拦在那小丫头的面前,硬着头皮劝道「冲动是魔鬼!你要是杀了他你就变成了杀人犯,官府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小丫头却依旧不肯放下手中的剪刀,皱着眉冲她低声喊道「这位小姐,你将他伤成这个样子你以为孙家会放过你吗?杀了他咱们还有可能瞒天过海,放他出去咱们才是必死无疑,你赶紧让开小心溅你一身血!」 姚婧婧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这小丫头明明就还是一个孩子,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看起来十分违和。 「别急别急,你先把剪子放下,我有办法让孙晋阳不敢来找我们麻烦!」 小丫头那巴掌小脸上却露出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没办法姚婧婧只能定了定神,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药瓶,从瓶中倒出一粒暗红色的药丸。 小丫头伸头瞅了瞅,瞪着眼睛问道:「这是什么?」 姚婧婧一脸郑重其事的介绍道:「这是我独门配置的一种剧毒药品,名叫腐骨穿心丸,中了此毒之人若是没有按时服用解药,就会肠穿肚烂,骨体销蚀,浑身化为一滩污血而亡,那模样,啧啧,别提有多凄惨了!」 姚婧婧故意提高声调,用夸张的表情绘声绘色的将这颗毒药的威力形容了一翻,孙晋阳的脸上果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与他不同的是面前这小丫头的眼中却露出了一脸崇拜的表情:「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还会制作毒药,您这一招果然比较高明,像这种十恶不赦的流氓就是应该让他多受点折磨,赶紧把这毒药给他吃了!对了,您可千万别给他解药,就应该让他像您说的那样死后变成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姚婧婧对此却不置可否,她拿着那颗药丸走到孙晋阳的面前冷眼望着他。 「孙二少爷,这位小姑娘的话你听到了吗?看来你平日里的确是作恶多端,想要你性命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呢!」 「呜呜呜……呜……」 孙晋阳明显是害怕了,一边挣扎一边冲着姚婧婧疯狂的摇头。 姚婧婧明白他的意图,突然将话锋一转:「只是作为一名大夫,我向来只会救人,还从来没有杀过人!这也是我为什么制了毒药又配解药的原因!」 「小姐是怕被这种人脏了手?没关系,我愿意替您代劳!」 姚婧婧的话音刚落,小丫头就冲到她身前一手接过她手中的毒药,另外一手扯掉孙晋阳嘴里的床单,把毒药往他的嘴里塞。孙晋阳自然不肯乖乖就范,那个小丫头竟然直接捏住他的喉管迫使他张开嘴。 只听得「咕咚」一声,那颗腐骨穿心丸就落进了孙晋阳的肚子里,孙晋阳正欲呼救,突然脖间又是一凉,那把要命的匕首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姚婧婧蹲下身子一脸平静的望着他:「孙二少爷还不想死?」 孙晋阳立刻点头如捣蒜,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些被他视若蝼蚁的女人狠厉起来竟然能要了他的命,这对他来说还真是一种讽刺。 「那好,这腐骨穿心丸的解药每隔十天就得服用一次,如果你能乖乖听话,不来寻仇滋事找我二人的麻烦,我就会定期向你提供解药!若是你偏偏不信这个邪,非要用自己的性命来赌一赌,我也奉陪到底!」 孙晋阳显然已被吓破了胆,哆哆嗦嗦的说道:「不……不敢,我不寻仇,你一定要给我解药,我不想死啊……」 目的达到,姚婧婧示意那个小丫头将孙晋阳的嘴重新堵上,那小丫头却嫌孙晋阳动来动去的太麻烦,竟然抓起桌上的一把烛台直接将他给敲晕了过去。 姚婧婧暗自吞了一口口水,这小丫头的性格还真是……让她自愧不如! 孙晋阳这个祸害算是暂时被料理了,可门口有那那两个看门狗守着,如何出去还是一个难题。 那个小丫头一眼看出了姚婧婧的顾虑,竟然伸手指了指头顶上的大洞,姚婧婧忍不住张大嘴巴,这小丫头以为她是空中飞人吗?自己从小连树都没有爬过一棵,怎么可能会完成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眼见这小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着,姚婧婧只能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谁知那丫头突然侵身向前,蹿到她眼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姚婧婧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丫头的手就搂住了她的腰,下一秒她就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犹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身而起。 这种突然失重的状态让姚婧婧脑子一片空白,等她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婧婧内心的惊骇简直无以复加,若非亲身体验,她绝对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轻功」这种违背地心引力的事物存在! 而且这种在她看来犹如神技的武林绝学竟然出现在一个尚未成年的小丫头身上,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19章 姚婧婧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呼一口气不敢置信问道:「你真的是孙家的丫鬟?」 小丫头却一脸笃定的点点头:「千真万确,我被上个主人卖到孙家当丫鬟已经整整十天了!原本是负责修理花圃的,却不小心撞见了那个一肚子坏水的二少爷,他就想方设法把我调到他跟前伺候,有事没事就想来占我便宜,要不是我机灵,早就和别的那些小丫鬟一样遭了他的魔爪了!」 小丫头脸上的表情很是气愤,姚婧婧却是一个字也不敢相信,开什么玩笑,寻常的小丫鬟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身手? 姚婧婧忍不住瞪着眼问道:「你这哪里是机灵?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来孙家才十天而已,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小丫头却突然叹了一口气,缓缓的回道:「我的家在一水之隔的埕阳县城,由于家里太穷,从小我爹娘就把我卖给一家富户当童养媳,后来主人家的儿子却得了怪病死掉了,主家婆认为是我克死了她的儿子,便把我转卖给一家开妓院的老鸨,专门伺候楼里那些当红的姑娘!只是后来……」 「后来怎么样?」姚婧婧听得已经有些入迷了,忍不住连连催促道。 小丫头的脸上却露出忧愁的神色:「可能我生来就运气不好,没有一个地方能呆得长久,原本生意红火的妓院在我去后不久就因为惹上了人命官司被官府查封了,我也被拉到人市上重新发卖。之后前前后后又伺候了三四个主子,其中一个是一家镖局老板的千金,那位小姐对我算是不错的,只不过她每天梦想成为像他爹爹一样闯荡江湖的大侠客,还拉着我陪她一起练功,可是由于我力气太小,练了两年多的功夫却只学会了一些逃跑的功夫,其他的那些刀枪棍棒却都是一窍不通!」 「这逃跑的功夫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功夫,怪不得那个孙晋阳没能奈你何,你这动不动就飞檐走壁的,谁又能追得上你呢!」 在姚婧婧看来这个小丫头的人生经历已经算得上是传奇了,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丰富的阅历让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都自叹不如。 「可我毕竟不是天上的燕雀,这门功夫也不能换来填饱肚子的米粮,我依旧逃脱不了被卖来卖去的宿命,这不上个月我不小心打烂了主家一只看起来很值钱的花瓶,主家一气之下又要把我卖了,恰逢孙家要办喜事急需添置人手,我就跟着孙家的大管家来到了长乐镇!」 姚婧婧一边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一边在心里揣测这丫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或者说是有几分真几分假,不知为何她心里总觉得这丫头的来历不简单,她的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过她既然不肯说,姚婧婧也没有多问,作为一个现代人,这点人权意识还是有的。 折腾了半天,时辰已然不早了,姚婧婧抬头望了望,如今她们身处的位置应该是与元宝巷一墙之隔的大马巷,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就是回村的路。 「小妹妹,今天真的是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可是你得罪了孙晋阳,孙家恐怕是再难回了去,你打算怎么办呢?」 小丫头摇摇头,一脸茫然的回道:「我也不知道,我的卖身契还在孙家,没有那张纸我就是一个黑户,就算是去给人当丫鬟也没人肯要我的!」 「那你不如就回家去吧!我请辆小船将你送回埕阳,再送给你一笔安身立命钱财,你的家人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姚婧婧的提问却得到了小丫头的强烈反对:「不行!我不回去!从前我那么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回去,如今我已经长大了,也不再需要他们了,这辈子我就当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什么血脉亲情都和我没有关系!」 姚婧婧不由得有些傻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丫头难不成也打算去闯荡江湖吗?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时这小丫头突然凑到她跟前眨着眼问道:「不知小姐家里缺不缺丫鬟?」 姚婧婧吓了一跳,立马向后蹦了一步:「开什么玩笑,小妹妹你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我家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户,祖上几十代都没有用过丫鬟仆人,你赶紧死了这条心吧!」 谁知这丫头竟还赖上她,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大声嚷道:「我不管,从今往后我跟定您了,我得罪了那个孙二少爷,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算是看明白了,只有您有办法对付他!再怎么说我今日也算是救了您一命,您就忍心看着我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这下姚婧婧彻底无话可说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小丫头身上虽然还有许多值得怀疑的地方,可她救了自己却是铁打的事实,自己还真没办法就这样丢下她不管。 小丫头仿佛看出她的犹豫,立马粘上来一脸乖巧的央求道:「小姐,您就收下我吧,我可以不要工钱的,您随便赏我口饭吃就行了!您别看我个头小,我会干的活可多了,什么洗衣做饭,捶背按摩,通通都不在话下!您可以带我回去先试用两天,若是嫌我伺候的不好再赶我走也不迟啊!」 看来这个小尾巴无论如何是甩不掉了,姚婧婧忍不住长叹一声无奈的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像我这样身家性命都捏在旁人手里的丫头哪有什么正经名字,都是主人家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如今我既然已经跟了小姐您,就劳烦您给奴婢赐个名吧!」 这小丫头说完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姚婧婧磕了个响头。 姚婧婧连忙拉起她有些为难的说:「我比你也大不了两岁,哪里会起什么名字?」 小丫头却一脸崇拜的望着她:「小姐随便赏一个就好,我觉得您学识渊博,很有起名字的天赋呢!就像刚才那个毒药,腐骨穿心丸,这名字起得多霸气,光是喊一声就能吓破那些坏人的狗胆!」 姚婧婧哑然失笑,自己情急之下胡诌了一个名字竟让这小丫头给记住了,只是这给人起名和给药起名能一样吗? 第20章 对啊!姚婧婧突然一拍脑门,其实很多中药的名字听来颇有寓意,叫起来也琅琅上口,用来做人名也很不错嘛。就像自己的爷爷姚景天,还有她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小徒弟南星,皆是以药入名。 「要不以后我就唤你白芷吧,你也不要叫我小姐了,我姓姚名婧婧,家就住在前面的清平村!你可想好了,我家里可不是一般的穷,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小丫头一听这话立马又跪了下去:「多谢小姐赐名,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主子,哪有做奴才的直呼主子姓名,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恕白芷实难从命!从小到大什么样的苦我都吃过,只要您愿意收留我,我绝不敢有丝毫埋怨!」 话说到这个份上,除了带着她一同回去,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姚婧婧只能认命了,她正抬脚欲走,白芷却一下子拦在了她的身前。 「小姐,您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一躲,我去给您弄套干净衣服回来!」 姚婧婧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上沾染了许多鲜血,若是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被人看见了又是一翻麻烦。 好在白芷做事极有效率,很快在街上的成衣店里给她买了一套新衣服回来,姚婧婧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了,这才接着往家里赶。 两人回到家时正好撵上晚饭时间,姚婧婧原本还怕姚老太太看到她骤然带了一个陌生人回来会来找她麻烦,结果大房那边今天晚上看起来很热闹,所有人都围坐在姚老太太房里,不时还传出阵阵久违的笑声。 这可真是稀奇事,姚婧婧惊奇之余也有些庆幸,至少省了一场嘴上官司。 虽然姚婧婧一再强调要让娘亲多休息,可贺颖却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每天还是瞅到空就钻到厨房给丈夫和闺女准备饭菜。 刚才在路上时姚婧婧已经把自个儿家里的情况大致向白芷介绍了一下,这丫头是个眼里有活的,一进厨房门就跑过去抢过贺颖手中的锅铲。 「夫人,您赶紧歇着,以后这些活都交给我吧!」 贺颖瞪着眼的瞅了瞅眼前这丫头,又瞅了瞅自家闺女,简直是一头雾水。 「二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婧婧自然不会将详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娘亲,以她那脆弱的心脏哪里承受得了这么血腥的事情。 「娘,你现在身子不方便,我特地找了个小丫头回来伺候你!」 此话一出,贺颖脸上的表情不只是惊恐,简直就是惊吓了。 「二妮,你在胡说什么?咱们乡下人家哪里有使唤丫头的,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得骂咱们负义忘本!娘的身子没问题,你赶紧让这丫头回去吧!」 姚婧婧憋了憋嘴,娘亲的反应和她预想的一模一样,她扭过头一脸无辜的瞅了瞅白芷,意思就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芷没有丝毫犹豫,丢下锅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贺颖的腿开始声泪俱下的哀求。 「夫人,求求您大发慈悲千万不要赶我走,我爹娘都不要我了,把我卖给人家当丫鬟,可是我不小心犯了大错,原先的主人家正满世界的追杀我,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求求您就让我留下来吧!」 「使不得!使不得!这孩子……你先起来再说!」 贺颖原本就心软,眼前这个比自家闺女还矮半个头的小丫头哭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瞬间就让她没了主意。 「小姑娘不是我不愿意收留你,咱们这个村本就不大,每门每户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一清二楚,你说咱们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你让我如何跟人家解释啊!」 姚婧婧一直觉得娘亲在有些方面实在是谨慎过了头,有钱不敢花,有好衣裳不敢穿,就连平时灶上添两个好菜都要思虑再三,生怕人家说闲话。 这种心理让姚婧婧觉得很是憋屈,在她看来自己不偷不抢,凭自己的本事和劳动发家致富,改善自家的生活条件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娘,你到底在怕什么?前几日我去五婶娘家,那汤家大舅舅还从镇上请了一个手艺了得的厨娘专门伺候他们一家子的一日三餐,其他人看了也只有羡慕的份,谁又会在背后乱说什么?」 贺颖却皱着眉摇头道:「那能一样吗?汤家可是咱们村除了里长家之外最富裕的人家,更重要的是他们家出了一位秀才,可能马上就是举人老爷了,咱们如何能比得上!」 白芷原本只是默默的听着,此时却突然趁姚婧婧母女俩不注意拿起案上的一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夫人,您要是实在不愿意收留我我也不能强逼您,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我不如现在就自己了结了,还能落个干净!」 白芷说完咬咬牙,竟真的做出要抹脖子的动作,吓得贺颖惊呼一声,猛地扑上前拦住她。 「不要啊!小姑娘你可千万别冲动,先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白芷哪里肯依,不停的哭喊道:「你们都别管我,让我死!让我死!」 贺颖急得快哭出来了,扭头对着自家闺女喊道:「二妮,你快来拦着她啊!」 姚婧婧虽然知道这小丫头在使苦肉计,可娘亲如今身怀有孕,这一把大菜刀在眼前闪来闪去实在某些吓人。 「白芷,快把刀放下,我娘她答应留下你了!」 白芷暂时止住哭声,一脸怀疑的看着贺颖。 贺颖只能一咬牙点头道:「没错,小姑娘,你想留就留下来吧!」 白芷大喜过望,扔下菜刀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谢谢夫人,谢谢小姐,你们的大恩大德,白芷没齿难忘!」 姚婧婧看着一脸余惊未消的娘亲,心里对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也很是无语。 「好了好了,你赶紧起来吧,你看把我娘给吓的,我扶她回房歇息一会儿!」 第21章 白芷连连点头:「是是是,都是白芷的错,夫人您好好休息,这里就交给我吧!」 姚婧婧把娘亲扶回房间坐了好一会儿贺颖才缓过神来,她虽然迫于无奈答应留下白芷,可心里的忧虑孙却并未消除。 此时恰好姚老三也从药田里回来了,听说这事也是一脸懵圈。 「二妮,你奶奶她这几天正为没人帮她干活而心存怨气,你这又弄一个丫头回来,这不是明摆着给她添堵吗?她要是存心来找麻烦,你又打算如何应对?」 姚婧婧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爹,娘,白芷这丫头虽然年纪小,心眼可足着呢,想要欺负她只怕是不容易,这件事就交给她自己去解决吧!」 贺颖跟着叹了一口气:「二妮,娘知道你是个孝顺闺女,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这院子里如今越发乌烟瘴气,大房那边吃闲饭的越来越多,正经干活的却越来越少!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晌午你大哥从镇上回来了,说是这次童试是十有八九的准了,你奶奶见到大孙子喜得跟什么似的,把家里藏了许久的干货都拿出来煮了。」 姚婧婧心下恍然,怪不得刚才进门时看到大房那边如此热闹,虽然姚子儒劣迹斑斑,说出的话也要打上几个折扣,可他如今却是大房最大的希望。 即使知道这种希望就像随时会破裂的气泡,那些人却依旧心存侥幸。 「娘,他们怎么折腾是他们的事,咱们的地基已经有了,赶紧把房子建好搬出去住才是正经!爹,你明天请几个壮劳力先把那块地上的杂草和碎石清理一下,等过几日我去埕阳县城请一支专业的施工队伍回来,咱们的房子就可以正式开建了!」 关于建房子这件事姚婧婧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前世住厌了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冰冷高楼,这一世她决定要打造一片梦想中的世外桃源。 三人正聊得起劲儿,白芷突然伸着脑袋在门口叫了一句:「小姐,夫人,吃饭了!」 这么快!姚婧婧心中还是有所怀疑,这小丫头看起来比灶台高不了多少,真能做出什么正经饭菜来吗?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确是小瞧这丫头,这才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厨房那张破旧的矮脚桌上就摆满了四大碗热菜外加两个凉拌的野菜。 虽然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常饭菜,这丫头做出来却是色香味俱全,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这天晚上连妊娠反应强烈的贺颖也添了一次饭,姚婧婧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吃过晚饭白芷就催促着他们一家三口赶紧回房休息,自己一个人收拾就好,姚婧婧示意爹扶着娘先走,自己则还有几句话要和这小丫头说。 看到姚婧婧脸上的表情颇为郑重,白芷也是十分乖巧的垂首而立,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白芷,虽然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不过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若是坚持留下来肯定会有受不完的委屈和吃不尽的苦头,你今日的及时出现的确帮了我大忙,所以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你,还请你千万要想清楚!」 「我已经想清楚了!」 姚婧婧的话音刚落,白芷就斩钉截铁的答道。 「小姐,就让白芷留下来吧!」 这丫头貌似是真的铁了心,望着那双饱含哀求的眼神,姚婧婧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只能随你,只是有一句话我要和你说清楚,我们之间并无任何契约关系,所以你有自主来去的权利,若是有一天你呆腻了,请直接告诉我一声,我绝对不会为难你!」 白芷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多谢小姐宽容大度,小姐请放心,我既已决心追随小姐,就绝不会三心二意,半路折返!」 姚婧婧点点头,正所谓日久见人心,有些话现在说为时尚早。 「累了一天了,你也早些收拾收拾睡了吧!」 一提起睡觉又是一个难题,当初姚老三两口子成亲时,姚老太太原本就只分给了他们一件小小的偏舍。 后来闺女越来越大,再和他们挤在一起实在不像话,姚老三就弄了一些黄泥巴自己动手把这间小屋子一隔为二,闺女住里间,他们两口子住外间。如今想要在这原本就逼仄的空间内为白芷再寻一个睡觉的地方实在是有些困难。 「实在不行,你就和我一起挤挤吧!」 姚婧婧虽然也不习惯和别人同住,可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可谁知这小丫头却不乐意了:「那怎么行!哪有丫鬟和小姐同睡一铺的道理?您不用管我,我看这厨房就不错,不仅宽敞还很暖和,我住在这里就很好!」 白芷一边说一边在门外找了几块儿青砖和木板,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小床。 「这能行吗?」让一个小姑娘住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姚婧婧有些于心不忍。 白芷看来倒是很乐观:「有什么不行的,与我从前住过的树洞相比,这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实在是好太多了!」 没办法姚婧婧只能回房替她抱了几床棉被,叮嘱她不要随便离开屋子,有什么事就高声唤她。 好在一夜安稳,姚婧婧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厨房来,发现白芷已先她一步起身。 这丫头的确是个利索人,不仅将自己睡觉用的铺盖叠好摆放在墙角,还早早的点柴生火煮着一会儿当早饭吃的南瓜小米粥。 看到姚婧婧进来,她的脸上漾起一丝比秋日的暖阳还要明媚的笑容,就是这样一个笑容让姚婧婧突然觉得留下她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小姐,您起来了!早饭马上就好了,请您稍等呦!」 姚婧婧一边坐在灶前帮忙添柴一边随口问道:「白芷,你今年究竟多大了?」 白芷的笑容显得有些狡黠:「昨晚听夫人说小姐马上就要满十四了,我虽然个头看着矮,可真正论起年纪来比小姐您还要大上半岁呢!」 第22章 「怎么可能!」姚婧婧忍不住一声惊呼,若这丫头说的是真的,自己昨日一声声「小妹妹」的唤着,岂不是显得很尴尬。 白芷瘪了瘪嘴很是委屈的抱怨道:「没办法我从小骨架就小,估计以后也没有长高的可能,还有我这张娃娃脸,走到哪里都受人欺负,实在是让人头痛得狠!」 姚婧婧却笑着宽慰道:「正因为你有身轻如燕这个优点,所以才能练就那飞檐走壁的本领,至于这不显年纪的娃娃脸,那可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两人聊着聊着锅里的小米粥已经煮的差不多了,白芷又非常麻利的摊了几张葱花饼,煮了几个咸鸭蛋,再摆上昨晚的两盘剩菜,对于农家户来说这就算是一顿不错的早饭了。 吃过早饭姚婧婧便急着要赶去镇上,眼下不管是家里还是制药坊都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去做。 白芷想要陪着她一起,姚婧婧想了想也就同意了,留她单独呆在姚家大院这个是非窝子里她还真有些不放心。 白芷想替贺颖将午饭的食材准备好,姚婧婧便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左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她推门一看,果然是姚老太太听到动静又来找事了。 「姚老三,你现在可算是出息了,天上掉了几坨狗屎掉到你头上让你们挣了几个臭钱就不知怎么得瑟好了,还敢花钱请使唤丫头,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配不配!」 按照计划,姚老三原本扛着铁锹准备去请人平整地基,可却被情绪异常激动的老娘给堵在门口一阵好骂,让他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 姚婧婧并不想和她多做纠缠,只是冷冷的回道:「奶奶,我们一家子已经分家单过,如何生活是我们自己的事,只要没有违反王法,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包括您也不行!我娘肚子里怀着孩子,上回又受到重创导致胎像不稳,我找个人帮她干活也是应该的!」 「我呸!你这个死丫头少给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屁话!」 姚老太太双手叉腰,对着姚婧婧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转头却把枪口对准了一句话的贺颖。 「这主意肯定是你出的,你这个好吃懒做的恶婆娘,别以为仗着自己大了肚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姚家花钱娶你回来就是伺候男人的,这些活你不做谁做?」 「娘,我……」 眼看姚老太太越说越不是人话,姚婧婧怕娘亲收到刺激,便点了点头示意汤玉娥将她扶回自己房里避一避。 姚老太太哪里肯轻易放过她,正抬脚欲追,姚老三却一把拉住了她。 「娘,您有什么气就冲着我撒!不许去找二妮她娘的麻烦,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颖儿和她肚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姚老三说完将手中的铁锹往地上一摔,顿时脆生生的断成了两半,也许是他言语行动中透露出的野蛮劲儿让姚老太太有片刻的怔住,但随即而来的就是哭天抢地的咒骂。 「好你这个烂心肠的小犊子,老娘辛辛苦苦生下你,没想到却是一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哪家的老母鸡不下蛋,偏偏就那个婆娘金贵些?我告诉你们,就算是分家了我也是她的婆婆,我要是想指教她她就只能竖着耳朵听着,她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能躲得了一世?你小子最好赶紧把老娘杀了,否则就凭她教唆你忤逆不孝这一条罪名老娘都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姚老三原本就不擅长这些嘴皮子上的功夫,此时更是气得只能干瞪眼,偏偏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亲娘,纵然她再无理,自己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姚老太太正是掐准了这一点,继续肆无忌惮的骂着:「要是没有我姚家老祖的庇佑你们能有今天?结果呢你们一家子的良心都算是黑透了,只顾自己享清福,不管老娘的死活,如此丧尽天良就不怕出门遭雷劈吗?」 姚老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却也只能跺了跺脚,瞪着眼质问道:「按照约定该给的您的我们可是每个月都一分不少的给了,每次大哥一家惹出事端也都是我们帮忙出银子填平的,您到底还要我们怎么样!」 「我呸!」 结果姚老太太蹦得比他还高些,一副理直气壮,全天下人都亏欠于她的模样。 「你眼睛长在那是摆设吗?没看到老娘整天进进出出操持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忙得腰都快断了!如今你们既然买了个使唤丫头回来那就让她帮我也做些事,否则我这院子里可容不下生人,让她立马卷铺盖混蛋!」 姚老太太骂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地,姚婧婧气极反笑,「奶奶,您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只是我请白芷回来是照顾我娘的,她年纪还小,恐怕做不了那么多活!」 姚老太太连连摆手道:「你也别拿这些话来糊弄我,你们一家三口能有多少活计我心里清楚得很,花钱买丫头就是让她回来做牛做马的,不让她干活难道还每天供着她不成!」 听姚老太太的口气是压根没把白芷当人看,这若是真落在她手里还不知会被搓磨成什么样,姚婧婧打定主意决不能让她得逞。 正当她想继续同姚老太太理论到底时,白芷突然从角落里站了出来,一脸怯生生的模样。 「请大家不要再为了我发生争执,奴婢实在是担当不起!小姐,老太太说得对,奴婢生来就是干活的命,多干点也没关系的!」 「这怎么行?这根本就不是干活的事……」 姚婧婧心里有些发急,白芷是还没有领略到姚老太太的粗鄙手段,她那小身子骨哪里撑得下去。 「不碍事的!小姐请放心!」 白芷猛然上前一步拉住姚婧婧的衣袖,趁着姚老太太看不见的功夫冲她挤了挤眼。 姚婧婧不由得一愣,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23章 「好了小姐,您不是急着出门吗?今日白芷只怕是不能陪您了,请您快去快回,路上要注意安全!」 白芷说完轻轻推了姚婧婧一把,转头走到姚老太太面前蹲了蹲身:「老太太,有什么活儿您尽管吩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马虎!」 许是这谦卑的态度让姚老太太很是受用,她终于没再说什么,只是瞪了姚婧婧一眼,神态倨傲的领着白芷离开了。 姚婧婧有些傻眼,这都是什么事啊! 「二妮,你快想想办法啊!你奶奶那个人……」 姚老三话没说完,他很清楚自己的老娘,若是今日让她尝到了甜头,日后只会变本加厉,白芷那丫头只怕再没好日子过了。 姚婧婧没好气的说:「想什么办法?她自己要往火坑里跳谁能拦得住她!不管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虽如此,其实姚婧婧是相信白芷有能力自保,虽然她也没有猜到她能有什么办法应对那个蛮横又难缠的姚老太太,可既然她执意一试,自己也只能任由她去了。 匆忙赶到制药坊,却没看到孙晋维的身影,反倒是胡掌柜捧着一叠厚厚的账本一脸愁容的来找她报账。 「大东家,昨日你走之后我做了一个预算,若是照二东家的意思将咱们制药坊的规模一次性扩大到三倍以上,咱们起码还得再招进来二十名工人,再加上添置工具,购买药材的花费,加起来最少也是三五百两银子!咱们制药坊开工已是半月有余,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每日如流水一般只进不出,我这心里真是火辣辣的疼啊!」 胡掌柜那痛心疾首的模样看得姚婧婧直乐,她拍了拍胡掌柜的肩膀打趣道:「好了胡掌柜,你这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要是让你儿子看见又该嘲笑你小气抠门了!您就再咬咬牙坚持坚持,再过几天就是第一批药的交货时间,到时候你就可以往回收银子了!」 胡掌柜的脸色愈发凝重,从那堆账本里抽出几张药材进货单递到姚婧婧面前。 「大东家您瞅瞅,最近这药材的价格实在是涨得离谱,您又非要坚持每一种药材都必须选用上等货色,这样算下来我们的利润根本没有预期的那么高!就拿这一千瓶金创药来说,你和陆老板商议的价格是一两银子一瓶,可除掉杂七杂八的各种费用,这一单我们撑破天就只能挣得四百两银子!」 姚婧婧有些错愕,脱口而出:「这么多?」 「什么?」 胡掌柜的眼珠子瞪得老大,看着姚婧婧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怪物一样。 的确在别的行当能有四成的利润已属难得,可在这个时代,药品和各种医疗服务本就是有钱人的专利,价格自然非比寻常。 许多平民百姓可能穷其一生都没有请过大夫开过药,若是有哪里不舒服轻者就自己抗过去,或是凭着口口相传的经验找一些不花什么钱的土单方治一治。 就算是严重了很多人的第一选择依然不是寻医问药,比起昂贵的汤药他们似乎更愿意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神灵鬼怪,这也就是为什么像刘大仙那样靠坑蒙拐骗为生的神棍神婆能在这些偏远的山村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 举个例子来说,由于里长大人的极力宣扬,整个清平村的人都知道姚家的二闺女医术了得,犹如女华佗转世,可除了汤家老太太由于风湿骨痛来请了她两次以外,其他的人就算是病死在家,也没有登过姚家的门。 究其原因除了对姚婧婧这个小丫头心有怀疑,更重要的就是掏不起那昂贵的医药费。 姚婧婧看在乡邻的份上自然会免去诊金,可抓药总还是要钱吧,就算是不用什么名贵的药材,一副治疗伤风感冒的寻常药材也要花费好几钱银子,这对大多数平民之家来说都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姚婧婧想起前世时经常听爷爷和爸爸谈论有些病人因为掏不起巨额的手术费只能眼睁睁的等死,看来这种现象是自古就有,或者说在古代更为严重,只是这些尚未觉醒的古人早已默默的接受了这种命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而已。 胡掌柜哪里知道姚婧婧的万千思绪,还在自顾自的解释道:「大东家,您还不知道吧,在咱们长乐镇上除了杏林堂的生意稍好一些,其他的几家药铺每天能接诊两个病人就不错了,人家照样养活一大家子人,所以说这卖药的生意和别家生意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 姚婧婧突然正色道:「胡掌柜,你经营药房已经有好几十年了,应该明白除了生意人之外,咱们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身份就是行医者!面对那些渴求生存与健康的眼神,我们不能一心只追求利润,而是要意识到自己肩头的责任。」 胡掌柜没想到姚婧婧会突然说出如此惊人之言,整个人瞠目结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可是……可是这个行当的规矩就是……」 「规矩也是人定出来的,爹,大东家善体下情,有一颗仁爱之心,咱们这些做下属的应该感到与有荣焉,拼尽全力支持她才对!」 突然走进屋里的正是胡掌柜的儿子胡文海,他望着姚婧婧的眼神里饱含尊敬与崇拜,不愧是她的头一号大粉丝。 姚婧婧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并不想标榜自己有多么伟大,只是有些事情将心比心,我们都是穷人出身,都曾经经历过求医无门的那种绝望和苦楚。凭我一人之力也许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我觉得在任何时候医疗资源都不应该成为少数人才能享有的特权。」 说到这里姚婧婧略微顿了一下,将心中一个酝酿许久的计划公布了出来:「胡掌柜,你回去之后在杏林堂门口贴一张告示,从今天开始凡是在咱们店里看病抓药的家乡父老一律免收诊金,所有的药材价格也全部实行透明化,只在进价的基础上增加两成毛利!」 「两成?」 第24章 胡掌柜这下真的急了,杏林堂的生意虽然还过得去,可到底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买卖,若是按照这样的搞法,只怕连底都兜不住! 姚婧婧却是淡然一笑:「胡掌柜,你放心好了,想要赚钱有千千万万种法子,我总归不会让你毕生的心血化为乌有就是了!」 胡文海的脑子倒是转的比较快:「爹,有句话叫做薄利多销,大东家这样做让那些原本瞧不起病的人也敢来药房看病,虽然每副药赚的少了,可若是病人达到一定的数量,也不一定会比往常赚的少啊!就是每日会辛苦些,咱们就当是给百姓做好事了!」 胡掌柜毕竟是老江湖,考虑的自然比两人更加周全,只见他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也越发深刻。 「我倒是不怕辛苦,只是这长乐镇上又不止咱们一家药铺,咱们这样的搞法肯定会引来同行的不满,若是引来那些眼红之人的蓄意报复,只怕到时难以收场啊!」 姚婧婧点点头:「胡掌柜思虑的极是,我倒还没想到这些,然而生而为人,若是做任何事情都前怕狼后怕虎,那最终的结果只会一事无成!更何况最近咱们制药坊的动静这么大,该得罪的人只怕早已得罪光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茬!」 胡文海则攥了攥拳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不主动惹事,但也并不表示咱们就怕事!管他哪一个只要敢和大东家为难我绝对第一个饶不了他!」 胡掌柜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挥起巴掌拍在儿子的脑门上。 「你给我消停一点,牢饭还没吃够,还想再进去一趟是吧!我告诉你你每天干好自己手里的活就行了,其他的事不需要你操心,赶紧给我混蛋!」 眼看老爹的巴掌又要打下来,胡文海只得闪身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扭头对着姚婧婧大声喊道:「大东家,我支持你……」 胡掌柜指着他的背影骂道:「这个臭小子什么事都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准会出乱子!」 姚婧婧看着这对冤家父子实在是可爱至极,不由得笑道:「胡掌柜请放心,他心里有分寸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至于其他的事就且行且看吧!」 胡掌柜点点头,既然大东家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还有什么好说得呢?他今天原本是想在姚婧婧面前诉诉苦,商量一下能不能把药膏的价格往上涨一些,这样的结果的确让他始料未及。 那个臭小子有句话说的对,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凭借大东家的机敏才干,也许真能开创一个新的局面也未可知。 待所有的杂事全部处理完已经是晌午了,姚婧婧站在大门口朝镇上的方向望了望,依旧没有看到孙晋维的身影,这让她心里有些犯嘀咕。 昨日她为求脱身废了孙晋阳一只手,虽然情急之下想了一个「腐骨穿心丸」的幌子暂时骗住了孙晋阳,可孙晋阳伤的那么严重,孙家肯定会遍寻名医替他医治,她这小小的计谋会不会就此被揭穿? 姚婧婧实在等不了了,正准备派胡文海去找孙家打探一下消息,期盼已久的孙晋阳终于喘着粗气从外面走了进来。 姚婧婧迫不及待的拉着他问:「你怎么现在才来,你二弟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孙晋阳顿时瞪大眼睛,一脸惊悚的盯着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不会和你有关吧!」 姚婧婧原本就没打算瞒着他,当下点了点头,将昨天在元宝巷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这个疯子,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婧婧,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孙晋维原本还有些可怜自己的二弟,年纪轻轻就落下了残疾,可一听说他竟然心怀不轨想要冒犯姚婧婧,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 他甚至有一种遏制不住的冲动,若是孙晋阳真的伤害了眼前这个洒脱自如的姑娘,他一定会不顾手足之情,亲手替姚婧婧讨回公道! 孙晋阳眼中的关切让姚婧婧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她有些侥幸的答道:「我没事,你二弟既然没有把实情说出来说明他已经完全相信了我的说辞,以为自己身中剧毒,等着我的解药回去救命呢!」 孙晋阳点点头,心中还是有些后怕。 「你不知道昨天我们家简直快乱成一锅粥了,原本是大喜之日,宾客亲棚挤了满满一屋子。可等到最后新郎官却被人从外面抬了进来,浑身沾满鲜血不说还被人挑断了手筋,把新娘子吓得当场就晕了过去,一直到现在还在房里哭着嚷着要退婚!」 这个新娘子的确是有些无辜,成亲第一天就遭此巨变,以孙夫人的性格说不定还要给她扣一顶「不详」的帽子。只是她还没有明白,在她被抬进孙家大门的那一刹那,她的命运就已经被确定,再无反悔的机会。 姚婧婧想了想继续问道:「孙夫人呢?这可是她给予厚望的儿子,她能咽得下这口气?」 「咽不下又能怎么样?二弟和伺候他的那些下人都一口咬定他是被歹人给绑架了,其他的都是一问三不知,就连衙门的人来了也是无可奈何!」 「婧婧,你那个‘腐骨穿心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看二弟他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总是叫着肚子疼,华大夫替他诊治到半夜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对于这个问题不仅是孙晋维感到好奇,就连白芷昨日也是追问个不停,姚婧婧捂着嘴吃吃的笑。 「哪有什么要命的毒药,就是我拿来哄小静姝的糖豆子而已,你二弟这是亏心事做多了,自己吓唬自己!」 「那解药呢!二弟总是吵着要吃,你昨天给的那一小瓶已经快要见底了!」孙晋维表情呆呆的,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姚婧婧眨了眨眼睛一脸狡黠的说:「那可真真是个好东西,是我用上等的牛黄,雄黄,大黄,冰片等药材制成的药丸,真的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哦!你放心,这东西吃不死人的,只是牛黄这种药材有一定的成瘾性,若是吃的时间长了猛然断掉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第25章 「那样最好!」 孙晋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看他还敢不敢来找你的麻烦!这些年二弟也是荒唐太过,做下了许多有损阴德的恶事,希望这次他能够吸取教训,规规矩矩做人,去临安城里开始新的生活。」 姚婧婧有些奇怪的问道:「他伤成那样还能赶路吗?孙夫人那么心疼儿子就不让他留下来好好修养一阵子?」 孙晋维摇摇头:「二弟不是在临安城里捐了一个小官吗?眼看上任的时间就快到了,母亲也觉得或许能在临安城寻一个能把二弟手上的大筋重新接上的神医,所以启程的日期非凡没有推后,反而提前了几天。」 姚婧婧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个祸害一走,长乐镇上养闺女的人家都该要奔走相庆了。 「临安城和这里相隔甚远,我得让胡文海多帮我制一些牛黄片,否则你二弟只怕不能安心上路呢!」 孙晋维有些无奈的按了按自己的眼角,为了操持二弟的婚事,他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昨天夜里更是连眼皮都没合一下,整个人可谓是身心俱疲。 「这几日我怕是寻不得空过来了,制药坊的事就劳烦你多费心了,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就让胡文海上家里找我,千万不要一个人死撑!」 孙晋维话音中的宠溺让姚婧婧心中一暖,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唯一的嫡子被人谋害孙夫人怎么可能会咽得下这口气,在这样的节骨点上首当其中被怀疑的对象就是孙晋维。 如此麻烦缠身的情况下他还不忘记替自己担心,这样的情谊让姚婧婧如何不感动?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孙晋维一直闭着眼睛,就在阿庆以为自家少爷累到睡着时,孙晋维突然开口问道:「听说元宝巷的那处宅子租金又到期了?」 阿庆没想到少爷会突然问起这件事,瞪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道:「没错,房东前几日来催过一回,下午抽空我就给他送去?」 「不用!」 孙晋维猛然睁开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 「你去告诉房东这宅子我们不租了,让他该撵人撵人,该收房收房,否则不管出了任何事都与我们毫无关系!」 阿庆一下子愣住了:「可是少爷,那位姚娘子……」 「闭嘴!以后谁要是敢在我面前提起这个恶心的女人,我非把他的屁股揣烂不可!」 一想起那日姚大妮绞尽脑汁想要勾引他的模样,孙晋维就如同被人塞了一把死苍蝇抑制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更可恨的是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为了自己所谓的前途竟然坑害一直真心替她着想同族姐妹,姚婧婧迫于亲情可能不会拿她怎么样,可自己却不能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身为一个男人,他虽然不能亲身上阵以牙还牙的报复她,可若是还要他像从前那样照顾她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自己的一片好心反倒是养出了一头阴狠歹毒的豺狗,真真是一想起来就让人恨得牙痒痒! 阿庆并不清楚这位姚娘子究竟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向来温和宽厚的大少爷,可从此以后她的好日子只怕是已经到头了。 其实不是姚婧婧有多么大度,随时随地忙到飞起的她恨不得将自己一劈为二,哪里抽得开身去找姚大妮理论。 送走了孙晋维,她又匆匆赶到杏林堂,将早已准备好的几个方子拿出来与姜大夫讨论。 景天制药坊想要真正发展壮大,靠得还是药品的质量,姚婧婧这次拿出的几个方子都是爷爷半辈子的研究成果,获得过国家专利的秘制配方。 姜大夫眯着眼瞅了半天难掩心中的激动,一脸说了几个「好!」 「大东家,您对这些药材的了解程度让我这个坐了大半辈子堂的土郎中都自愧不如,这几个方子里的所用到的药材无论从品种还是数量都安排的恰到好处,这可不是任谁都能凭空臆想出来的!您……您莫非真是义妁娘子转世?」 姚婧婧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个义妁娘子是中国历史上最早记载的女大夫,不仅医术了得,还怀有一颗悲悯之心,经常深入田间地头,为贫苦百姓治病,深受群众的爱戴与欢迎,号称「女中扁鹊」。 姚婧婧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异世者,自然没办法和她相提并论,她这样盗用别人劳动成果的做法若是放在现代那就是赤裸裸的侵权,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不过看着自己制出来的药能够帮助更多的病人,想来爷爷也不会怪罪她吧! 姜大夫依旧拿着那几个方子舍不得撒手:「这个祛湿镇痛贴是个好东西,大楚的冬季特别寒冷,许多上了年纪的人都有风湿骨痛的毛病,一遇到阴雨天疼得那叫一个要命,严重影响了病人的生活。大东家,您的这个药方若是有效果,那绝对不用发愁销路的问题!」 姜大夫自己的老寒腿多年未愈,对此的确是感触颇深。 仔细一看姚婧婧这回拿出来的方子都是治疗一些常见病症的,用途非常广泛。 除了这个祛湿镇痛贴之外,还有治疗湿疹以及蚊虫叮咬的外用无极膏,这种东西简直是生活在山里的必须品,想当初一只蟑螂都能把姚婧婧吓到花容失色,如今面对脚底下巴掌大的蜈蚣精也能镇定自若的该干嘛干嘛,这也算是一种修行了吧。 由于重体力的劳动以及健康意识的匮乏,在古代肺结核是一种非常常见的传染病,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肺痨。一般得这种病的都是穷人,再加上一传二,二传三,很多都是在不知不觉中一大家子全部中招,基本上只能默默的等死。 为此姚婧婧特意准备了一款滋阴养肺膏,主要功能就是通过祛痰化饮,活血化瘀,清热解毒功能,可快速清楚体内结核菌所致的痰饮,瘀血,火热之毒对人体的伤害,从而起到恢复体力,恢复正气得作用。 而且这款膏药每顿只需盛出一定的量用开水冲服,非常方便,对患有肺痨的病人来说算是非常贴心了。 第26章 除了这三个方子,还有一个是应胡掌柜和姜大夫的强烈要求才加上的,就是之前姚婧婧为自己娘亲调理身子时所制的药丸。 在封建社会,只有生了儿子的女人才能真正在婆家立足,否则就像从前的贺颖一样不仅有数不尽的窝囊气要受,还随时有被休弃的危险。 所以这款药丸对于那些有生育障碍的女人来说就是救命的仙丹,胡掌柜还给它取了一个非常应景的名字叫「多子丸」’。 之所以最先选择这四个方子姚婧婧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稀里糊涂的来到这里已经有半年时光,每天和这些生活在金字塔最底端的贫苦百姓们打交道,体验他们的悲欢,品味生活的不易,让她忍不住想要替他们做点什么。 这四种药的受众病人大部分都不是有钱人,所以药品的价格自然不会很高,能得到的利润更是显而易见的,只怕到时胡掌柜知道了又要来她面前抱怨。 同位医者,姜大夫一眼看出了她的良苦用心,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由衷的夸赞道:「大东家,您会有福报的!」 姚婧婧哭笑着摇摇头,有没有福不福报她倒是不在乎,只希望事情能够进行的顺利些,少些波折与麻烦她就心满意足了。 药方子的事搞定之后,姚婧婧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此时已到了太阳开始落山的时候,也不知白芷这一天过得如何,是否能在姚老太太的魔爪之下幸存下来。 姚婧婧还担心着,一进姚家的大门却听到姚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与往日不同的是这哭喊声中竟然带着一丝惊恐得意味。 姚婧婧正觉得奇怪,一个娇俏的身影突然蹿到她跟前,满脸笑意的和她打着招呼。 「小姐,可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怎么样,今天还顺利吗?」 姚婧婧打量着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白芷,确定她身上真的是毫发未损,这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难不成是姚老太太良心发现,暂且放了她一马? 姚婧婧正准备细问,贺颖却忧心忡忡的走了过来,拉着闺女的手示意她有什么话进房再说。 三人一起回到房里,姚婧婧连忙追问道:「奶奶这是怎么了?这个点了还不生火做饭,骂骂咧咧的做给谁看呢?」 贺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板着脸质问道:「还说呢,二妮,你老实告诉娘,这主意是不是你给白芷出的?」 姚婧婧只觉得一头雾水,瞪着眼问道:「主意?什么主意?」 白芷连忙在一旁解释道:「夫人,请您相信我,这事跟小姐真的没有关系,都怪我做事情笨手笨脚,才惹出这么大的祸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姚婧婧越听越糊涂,忍不住跺了跺脚大声问道:「哎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快说啊,真是急死我了!」 贺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白芷这丫头存心给你奶奶捣乱,你奶奶让她洒扫,她不是撞倒了柜子就是绊翻了椅子,让她去河里洗衣,结果半篮子衣裳都打了水漂,最过分的是让她烧火煮饭,她竟然把厨房都给点燃了,要不是你大伯他们抢救及时,结果真是不堪设想!」 姚婧婧也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能折腾,呆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芷原本还有些忐忑,见到姚婧婧的反应顿时松了一口气,一把搂住她的胳膊,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小姐!」 贺颖简直快被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小魔王给弄昏了头,面红耳赤的指着二人说道:「你们两个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奶奶被气得胸口疼,差一点又晕了过去,这事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姚婧婧连忙敛住笑容,温言劝道:「娘,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再着急又有什么用呢?我觉得咱们家就缺一个像白芷这样能豁的出去的狠角色,让大家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否则奶奶总把咱们当软柿子踩!」 「二妮,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奶奶做事的确有失偏颇,可摊上这样的老辈咱们除了忍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你要是真的把她气出什么好歹倒霉的不还是咱们自己吗?就好比现在你烧了他们的厨房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肚子不成?娘不跟你说了,娘要去准备一大家子的晚饭,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贺颖说完转身出去了,白芷看着她的背影怯怯的问道:「小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姚婧婧摇摇头坚定的说:「没有!你只是做了我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反正你就一口咬定不是故意的,有我护着你,奶奶她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见到姚婧婧愿意为自己撑腰,白芷笑眼弯弯,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小姐,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姚婧婧推了她一把:「少废话!赶紧去帮娘准备饭菜,今天晚上还有得闹呢!」 贺颖为了让姚老太太早点消气,把姚婧婧买来给她补身子的鸡鸭鱼肉全部拿了出来,做了四碗荤菜四碗素菜,再加上一大盆子萝卜腊排汤。 她和白芷两人将这些饭菜都端到大房吃饭的堂屋里,整整齐齐的摆了一大桌子。 这样的饭菜对于姚家众人来说简直比过年时还要丰盛,其他人闻到香味都早早地围了过来,唯独姚老太太依旧,呆在自己房里咒骂不止,任凭姚老三两口子三请四请依旧不肯动身。 她不来旁人就算是再馋也不敢动筷,最后姚老大实在是忍不住了亲自起身去请,本以为姚老太太会看在最偏爱的大儿子份上屈尊移驾,没曾想姚老大待了半天还是,两手一摊无可奈何的出来了。 「三弟,娘说了非要你家二妮去给她老人家磕头赔罪,否则她宁愿饿死,也不会出这个门的!」 姚老三和贺颖面面相觑,都感觉有些为难,自家闺女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想要让她对姚老太太低头只怕是有些困难。 第27章 姚老二本就等得不耐烦,此时更是忍不住抱怨道:「娘也真是的,是她自己非要拉着人家小丫头干活,出了岔子又要埋怨这个埋怨那个,这一天天的在地里干活都已经够累的了,回到家里还不让人消停!」 眼看这样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贺颖一咬牙转身道:「我去跟二妮说!」 姚婧婧却是早已看透了姚老太太的心思,今天的事只是个由头,眼看着三房一家越来越不受控制,她就想趁此机会好好拿捏一下。 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姚婧婧总不能让爹娘太为难,她起身从柜里取出两包点心,带着白芷一起来到姚老太太住的正房。 此时天色已有些昏黄,蒙蒙中只见姚老太太撑着脑袋斜躺在炕上,整个人像是受到了不得了的惊吓,嘴里不住地发出「哎呦哎呦」的哼哼声。 此时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姚老太太索性翻身向里,留给姚婧婧一个直挺挺的脊背。 姚婧婧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奶奶,您还好吧!都怪我早上忘记给您交代,白芷这丫头以前虽说也伺候过人,可都是陪着少爷小姐们厮混玩闹,至于这些琐碎的家务活她可是一窍不通,再加上她做事情粗手大脚的,让您老人家受惊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 姚老太太原本还想晾一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孙女,无奈她活了大半辈子,却依旧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听到姚婧婧睁着眼睛说瞎话,便忍不住拍床而起,指着她的鼻子痛骂起来。 「你当我真的是老糊涂了,昨晚上我可是亲眼看见她给你们一家子炒菜做饭,那劲头可是足得很呢!怎么到我这里来就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分明就是瞧不上我老太太,故意在我面前使阴招呢!一个卖身为奴的小丫头片子,就是主人家养的一条看门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 姚婧婧对姚老太太这种蛮横无理的态度实在是厌恶至极,忍不住在黑暗中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奶奶,您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您知道的我从来不会主动惹事,白芷虽然身在奴籍,可我也并不是她的主人。当初我带她回来时就已经和她约定好,她爱做什么,想做什么全凭她的自由,我绝对不会强迫她!早上我出门时她明明很乐意帮您干活,结果却搞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原因您老人家就没反省过吗?」 姚老太太没想到姚婧婧竟然还指责起她来了,顿时觉得胸口堵了一块巨石,气得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你……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瞧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下人就是下人,天生下贱命,还跟我扯什么自由,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你的丫鬟故意跟我捣乱,差点把咱们姚家的祖宅都烧了,你不赶紧将她痛打一顿发卖出去,倒还有脸来说我的不是,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 姚老太太的模样犹如一头凶猛的饿狼,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人一口,姚婧婧身子猛地一歪,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将地上的一只矮凳都绊倒了。 「您看看,您看看,可不是孙女信口胡说,您这个样子连我见了都发怵,白芷那丫头又如何不惧?这人一紧张,一害怕就容易做错事,更何况白芷素来胆小怕事,您这一声吼下来估计她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 姚老太太听出姚婧婧语气中的讥讽之意,差点把气得嘴都歪了,斜着眼发出一声冷笑:「照你这样说我还得轻言细语哄着她,把她当娘娘供起来不成!做错了事情就该挨骂,这要是放在别人家里只怕她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多谢老太太宽宏大量,白芷心中感激不尽!」 从进来到现在,白芷一直躲在姚婧婧身后,此时骤然发声,把姚老太太吓得一蹦起来,险些在二人面前失态。 姚婧婧强忍住笑,连忙跑过去将桌上的煤油灯点燃,或许这个白芷还真能成为姚老太太的克星! 虽然白芷低眉顺目的站在自己面前,可姚老太太一想起白日里的那些事心里就一阵阵发毛,她一脸厌恶的挥了挥手,仿佛想将这瘟疫一般的丫头给撵出去。 屋里变得亮堂了,姚婧婧才发现姚老太太的模样有些奇怪,原来下午厨房着火的时候姚老太太和白芷两人都身在其中,眼看火势越来越大,两人都争先恐后的往外跑。 也许是年纪大了,身子太笨的缘故,姚老太太在跑的过程中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虽然白芷很快转过身将她扶了起来,可窜起的火苗还是燎到了她的头发。 于是乎姚老太太的发型就变成了走在时尚尖端的阴阳头,古人在许多方面都很有忌讳,这种发型实在是大大的不吉,旁人若是看到肯定会避之不及。 姚老太太自然发现两人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脑袋上,匆忙之下抓了一块破包袱皮包在头上,恨恨的盯着两人。 姚婧婧原本还有些奇怪,为何闹出这么大动静,姚老太太却一反常态的只是缩在屋子里谩骂,这实在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看来有句话说得没错,全天下的女人都爱美,无关乎年龄和身份。 可这个白芷却偏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看到姚老太太有些慌乱的神情,她主动上前一步一脸关切的说:「老太太,都是自家儿女,您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依奴婢看您索性把头发全都剃了,等过个一年半载就会长出新的来,也比您现在这样要强上许多呢!」 姚老太太几乎要呕出一口老血,随便抓起炕上的枕头,被子什么的都往白芷身子砸去。 「滚!你给我滚!我要杀了你这个小妖女!」 姚老太太扔出来的这些东西根本就沾不了白芷的身,她转头看了看姚婧婧,脸上露出仓皇的表情。 「小姐,我好像又说错话了,您快劝劝老太太,让她千万别跟我置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啊!」 姚婧婧默默的在心里给白芷点了一个赞,在姚家能看着姚老太太吃瘪可不是常有的事。 第28章 「白芷,你先出去!」 「小姐……」 「出去!」姚婧婧佯装恼怒的瞪了她一眼,她既已答应娘亲来给姚老太太赔礼道歉,总不能做的太过。 白芷那丫头倒也很配合,委委屈屈的点点头:「哦,白芷知道了,白芷这就出去,老太太您消消气吧!」 「滚!」姚老太太简直快要歇斯底里了。 白芷一扭身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一溜烟消失在了暮色中。 姚婧婧耐着性子扯出一个笑容:「好了奶奶,今日的事就算是这丫头的错,她也已经给您道过谦了,您骂了这么半天也该歇歇了,大伯他们还等着您出去一块儿吃晚饭呢,您看是我扶您过去还是我给您端到房里来吃?」 姚老太太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将早已想好的条件一一道来:「少跟我废话!你大伯是怎么跟你说的?想要让我出这个门很简单,第一你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并且以双倍的价钱赔赏我今日的损失。第二立刻把这个死丫头给我撵出去,之后也不准让她再进姚家的大门!」 姚婧婧想也没想就拒绝道:「奶奶,您是我的长辈,您想让我给您磕头行礼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这赔罪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我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又何来赔罪一说呢?还有白芷,我也跟您说得很明白了,她有来去的自由,我绝对不会强迫她!」 姚老太太立刻把矛头指向了姚婧婧:「好哇,你果然是翅膀硬了,我这个做奶奶的管不了你了是吧?你既然不肯答应你进来做什么,你也给我出去!出去!」 姚婧婧自然不会就这样离开,她将手中的点心放在炕上的矮桌上,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奶奶若是真要撵白芷出去倒也简单,我正觉得整天奔来奔去的麻烦,索性在镇子上租间宅子,和爹娘一起搬出去住,也省得奶奶整日看着我们生气!」 姚老太太没想到姚婧婧会突然变脸,一时被堵得出不了气,只能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老太婆吗?就为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捡回来的臭丫头?还是你原本就存了早些搬走的心思?我告诉你,只要我不答应你想也是白想!」 姚婧婧面无表情的回道:「您想怎么样?又想以死相逼吗?同样的招数用得多了可就不太管用了呢!」 姚老太太的脸好像略微有些发红,可说话的口气却依旧蛮横。 「你放心好了,我生的儿子我清楚,你爹他这段日子的确变化很大,可若说他会狠的下心不顾他老娘和兄弟的死活跟着你们娘俩一起逍遥快活,只怕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事!只要我能把老三攥在手心里,还怕你这个小妖精能反天不成!」 姚婧婧很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老太太平时咋咋呼呼,关键时刻倒是想得比较通透,怪不得她欺负起三房来有恃无恐,这是吃准了姚老三的性子,无论自己做的再过分这个儿子都不会真正弃自己于不顾。 祖孙两人正僵持着,房门突然「吱扭」一声打开了,在门外偷听已久的姚老大伸头伸脑的走了进来。 「娘,瞧您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哪里有这么多弯弯道道,三弟对您自然是极孝顺的,可您该给的脸面也要给人家不是?如今二妮也是咱们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身边跟着个使唤丫头也属正常,你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又何苦非要跟一个小丫头片子置气,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这样的话在姚家也只有姚老大敢说,姚老太太虽然没有发火,可心里还是显然不服气。 姚老大却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而是凑到老娘跟前有些焦急的责问道:「娘,您可想清楚了,您真的要为了这点破事和那个不相干的小丫头让三弟两口子为难吗?」 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大儿子拼命向自己眨眼示意,姚老太太顿时有些醒悟过来。是啊,姚老三纵然再有孝心可也经不起日复一日的折腾,与其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倒不如趁着自己占理多提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条件,这才是最最实惠的事情。 看老娘脸上的表情,姚老大知道自己平日里苦口婆心的劝告没有白费,他立马换上一副笑脸继续做着和事佬。 「娘,您老有时候的确太苛刻了些,依我看不仅三弟两口子对您没得说,就连二妮这丫头对您也是顶顶孝顺的呢!您瞧瞧这些点心,可都是从埕阳县城带回来的上等货,咱们村上有几个老太太有这种口福!」 看着桌上那两包精美的点心,一向好吃懒做的姚老大厚着脸皮打开一包糖粘,伸手取了一块儿塞进自己嘴里。 姚老太太瞪了大儿子一眼,非常不屑的斥道:「眼鼻子浅的东西,我又不是三岁小儿,这点子烂东西就想将我打发了?别的不说,我那漂走的衣裳和烧掉的厨房要怎么算?」 姚老大抢着答道:「就您那几件破衣服根本就是一文不值,没了也就没了!至于厨房三弟已经说了会请人给您原模原样的修回来,您老白赚了一个新厨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放屁,那个死丫头故意使坏将我绊倒害得我被烧成这个模样,这让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今天不扒了她的皮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姚老太太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一把抓掉头上的破布包,将自己的新造型展露于人,还状若疯癫的摇晃着自己一头的乱草。 这一下姚老大也有些傻眼,转过头无奈的看着姚婧婧。 姚婧婧强忍住想笑的冲动,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奶奶,您别着急,其实刚才白芷说得有道理,您最好将这些被烧毁的枯发先修剪掉。我可以为您配置一副快速生发膏,用不了两个月您脑袋上就能长出一头新发,保证比现在还要乌黑浓密呢!」 姚老大连忙点头笑道:「对对对,还是二妮有办法,您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谁还能笑话您不成,一会儿我就去收拾剃刀来帮您收拾头发!」 第29章 姚老太太愣了愣,一脸怀疑的瞅了瞅姚婧婧,虽然她已在心里默认了这个办法,却依旧泯着嘴发出一声冷哼,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抗议。 「那个,二妮,你奶奶她毕竟是长辈,今日也的确受了不少惊吓,她老人家要是有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分,你就依着她吧!」 姚老大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精光,脸上则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对母子闹了半天原来是另有所图啊! 姚婧婧心下了然,面上却不显,只是微蹙着眉问道:「奶奶究竟想怎么样就请直说吧!」 姚老太太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挺了挺脊梁扬声道:「这件事原本应该找你爹商量,不过你大伯既然有心抬举你那我不妨先说给你听听。这几年你大哥为了读书把婚事都耽搁了,如今眼看就要年满十八了,总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事情,前阵子我请严花子给他说了一门亲事,那姑娘看着倒是不错,只是她娘老子却是钻到钱眼里了,开口就要三两银子的定钱,实在是可恨至极!」 姚婧婧顿时来了兴趣:「哦?奶奶为大哥寻得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没听说过?」 姚老太太的刁钻泼辣在清平村是出了名的,再加上前阵子朱氏凭空消失,更是惹出了不少谣言。 在这个当口竟然还有人愿意把自家姑娘嫁进来,这心到底得有多大啊! 姚老大连忙摇摇头:「不是咱们村的,离咱们这里颇有些距离,你肯定不认识!」 怪不得,这姑娘家里八成是没了解清楚,就凭严花子那张如簧的巧嘴,乌鸦也能被说成凤凰。 只是对于乡下人家来说,三两银子的定礼的确算是个天文数字,这姑娘家里又凭什么敢狮子大开口呢,想必那严花子在其中功不可没。 依照姚老太太的性格向来只有她占别人便宜的份,又何曾如此吃瘪过,其实这两年她暗戳戳的让严花子把本村有待嫁姑娘的人家都挨个儿询问了个遍,却连一个肯商量的都没有,姚老太太也是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 「奶奶既然觉得人家要的钱多,何不再等一等,等过几日一放榜,大哥可就是秀才了,还愁没有姑娘巴巴的赶着要嫁过来吗?」 「这……这是两码子事,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先定下来再说,反正一时半刻也不急着成亲,没有妨碍的!」 姚老大脸上的笑容灿灿的,似乎藏着什么难言的隐情。 其实他不说姚婧婧也知道虽然这次姚子儒声称自己买通了主考官,考上秀才是十拿九稳的事,可毕竟失望了这么多年,姚老太太心里也有些怕了,之前她已经在二儿子面前许下承诺,如果姚子儒这次还考不上就让他回家种地,以后只举全家之力支持二孙子姚小龙念书。 因为之前和妓女海棠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姚子儒的名声在附近几个村已然臭到了极点,再加上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除了会念几句拈酸吃醋的诗文,其他的简直一无是处。 哪个女人要是跟了他,只怕连今后的生活都是问题! 爱孙心切的姚老太太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姚子儒像他四叔一样孤寡一生,所以才急着趁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先替他定下一门亲事。 姚婧婧心里有些替四叔感到不平,在这个时代由于一些错误的分娩习惯和落后的医疗水平,智商存在缺陷的人有很多,可大部分还是会在家人的支持下正常嫁娶。 更何况姚老四的问题并不是特别严重,如果姚老太太对这个儿子能有对大孙子一半上心,结果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姚老大见姚婧婧半天没有回应,只当是她不愿意掏这笔钱,连忙陪笑道:「二妮,这钱只当是大伯找你借的,等过些日子你大哥中了秀才,咱们手里宽裕些了立马就还你!」 姚婧婧心里明白今天无论自己愿不愿意,这笔银子恐怕是逃不掉了,可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当冤大头,她心里也有些发堵。 「大伯说清楚了,这三两银子可算是你从我这里借去的?」 「啊?」 姚老大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揪住不放了,可他作为一个长辈又不能即刻矢口否认。 「是……是的,没错,就算是大伯找你借的。」 姚老大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要这钱入了他的口袋,还不还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姚婧婧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却也并不说破,只是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既然是借,那就请大伯给我写一张借条吧!」 「借条?」 姚婧婧此话一出,姚老大倒还没什么反应,姚老太太却先坐不住了。 「一家人之间还写什么借条?你这个死丫头现在是只认钱,不认人了啊!我就知道这件事不该跟你说,你赶紧给我滚出去,让你爹进来,我看他敢不敢给老娘提什么借条?」 「就是,二妮,你还怕大伯会赖账不成?这一家人相互周转一下不是应该的吗,弄个借条倒显得生分了,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呢!」 姚老太太只是觉得写借条这件事有损她一家之主的威严,可姚老大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账房,了解这签字画押的借条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更不愿意写了。 姚婧婧的态度却是相当的坚持:「大伯,不是我不相信您,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钱这个东西最考验人心,所以咱们还是一早白纸黑字记清楚的好,省得将来惹些多余的麻烦!」 姚老太太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什么麻烦,我看你就是这个家里最大的麻烦!老大,你也别跟她废话了,赶紧去把老三给我叫来,这银子今天无论如何他都得给老娘我吐出去!」 姚老大示意自己的老娘稍安勿躁,转身沉着脸对着姚婧婧说道:「二妮,你可考虑好了,你真想为了这三两银子让你爹左右为难吗?」 第30章 姚婧婧毫不示弱,冷然回道:「为难我爹的可不是我,而是你们!我不计前嫌肯借钱给你们,你们却连一张借条都不愿意写,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我告诉你们这钱装在我兜里,你们找谁都不好使,反正我也不着急,你们大可无休止的耗下去,最好拖到放榜之后,人家姑娘家里见大哥中了秀才,绝不会再要这么多定钱,说不定还会倒贴皮弄一份丰厚的陪嫁来呢!」 姚婧婧的话提醒了姚老大,使他原本朝着门外走去的身形顿了一顿。 是啊,眼看过几天就到了放榜的日子,他们可没时间再耽搁了啊! 不就是写张借条吗,自己就算真的没钱还这小妮子又能拿他怎么样,再说了这不还有三弟吗,这帐啊终究只能成为死帐! 想到这他将牙一咬,点点头答应先写借条。 「老大,你怎么能被这个死丫头给吓住,你不要听她的,去让你三弟进来……」 「娘!您不是和那严花子约好了明天上午过定吗,咱们没时间了啊!这件事您别管了,一张借条而已,能掀得起来多大的风浪!」 姚老大说完急匆匆的回自己房间取来纸笔,规规矩矩的将借条写好递到姚婧婧手里。 姚婧婧却还是不放心,坚持让姚老太太也在借条末尾按了一个手印,最后才将银子交给了姚老大。 这一场风波算是暂时掩过去了,推迟许久的晚饭也终于吃上了,饭菜虽然都是热了又热,可大家吃的却是非常过瘾。 贺颖察觉屋里少了一人,她有些着急的问姚老二:「小勇那孩子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姚老二一边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着红烧肉,一边嘟囔着回道:「这个臭小子最近不知怎么的一早上就不见人影,一直到辰时过半才能回来,回来之后倒头就睡,总是感觉很累的样子。等过几天我去找刘大仙来给他看看,莫非是中了什么邪?」 由于发生了之前那件事,贺颖总觉得这孩子和自己生分了不少,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趁着众人不注意多留了些肉菜放在灶上温着。 也许是都饿极了,这顿饭吃的倒是颇为顺利,直到大家都吃饱喝足放下了筷子,姚子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脸雀跃的问道。 「三叔,听说你们在汤家手里买了好大一块地,准备造一所像里长家那样的深宅大院,是不是真的啊?」 姚老三还没来得及答话,贺颖就慌里慌张的抢着回道:「子儒你可别听人家瞎说,咱们就是想盖几件普通的瓦房,一家人够住就行,哪里能跟人家里长大人相比!」 姚老太太冷冷的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讥讽道:「老三家的,你如今嘴里也没有一句实话了,怎么你还怕你那大房子建好了你的这些兄弟子侄会抢着去住不成?」 贺颖简直窘到了极点,整张脸红得像个大虾米。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一个个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当初要不是我老太婆不嫌弃你娘家穷得连锅都揭不开,还肯花高价的彩礼迎你进门,你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娘,我不敢!我……」 贺颖已经好久没有被姚老太太这样当众抢白过了,一时经受不住,只觉得两腿发软,险些跌到地上。 「夫人,小心!」 还是白芷这丫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姚老太太却是一看到白芷就心烦气躁,索性摔了筷子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姚子儒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也赶过来虚扶了贺颖一把,一张嘴像是抹了蜜一般的甜。 「三婶,奶奶她是老糊涂了,您就只当她是在放屁,千万别往心里去!别人我不管,等您的大宅子建好了,我一定要第一个去小住一翻,您到时候可别不答应啊!」 眼看这个姚子儒越扯越远,为了不让娘亲为难,姚婧婧连忙示意白芷将她扶到房间里歇息,自己则手脚麻利开始收拾碗筷。 其他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纷纷做鸟兽散,各自回屋去歇息了。 姚婧婧刚把那些用脏的碗筷搬到厨房,正准备打水来清洗,就看见一个瘦弱的小身板虚晃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最近经常莫名消失的姚小勇,几日不见他好像已经完全丧失了以往那股生龙活虎的劲儿,整个人躲在墙角处小心翼翼的问:「二姐,还有饭吗?」 姚婧婧点点头,招呼他在小桌子旁坐下,把贺颖之前为他留的饭菜摆了上去。 「这是你三婶特意给你留的,你赶紧趁热吃吧!」 姚小勇一听到「三婶」这两个字明显愣了一下,看着眼前异常丰盛的饭菜他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抽了抽鼻子怯怯的问道:「三婶,她还愿意搭理我?」 「当然!我娘她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虽然你做了错事,可只要你真心悔过,从此一心向善,我们大家都愿意给你一个机会的!」 「真的?」姚小勇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股耀眼的光芒,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瞬间恢复了生气。 「当然是真的!」 姚婧婧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示意他赶紧先把饭吃了。 得到这样的鼓励,姚小勇明显开心了不少,埋着头大吃特吃起来。 姚婧婧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身世凄惨的小男孩,心中只觉得五味陈杂。 他的细胳膊细腿上布满了一道道鲜红的划痕,那是他在山上拾柴时被伸出来的野刺荆条给弄出来的伤口。 看来姚小勇是真的被吓到了,他每日拼了命的捡柴拾柴送到村口的那间破庙里,只是为了不让那只可怕的鬼怪再来啃噬自己。 姚婧婧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己终究不是铁石心肠,面对这样一个孩子除了原谅她已别无选择。 第31章 有了姚婧婧给的三两银子,再加上严婆子的热心张罗,姚子儒定亲一事进行的很顺利。 两家人很快交换了庚贴,成亲的日子大致定在明年开春之后,具体的事宜则再做商议。 拖了多年的一桩心事终于了却,姚老太太心中异常欢喜,再加上姚老三为了让老娘少为难自己媳妇,不仅重新替她盖了一间大大的厨房,还将院子里许多破损的角落都一并修了一遍。 看在银子的份上,姚老太太终于消停了几日,贺颖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自从开始实行姚婧婧所指定的新的价格政策,杏林堂的生意是一天好过一天,很多偏远山村的病人大半夜的赶来排队,就是为了能够少花些银子。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镇上其他几间药铺,原本就门庭清冷,这会儿子更是终日难得见到一位病人进门,那几家铺子的掌柜都急得快要跳脚。 其中受影响最大的当属同济堂的程老板,与其他土生土长多少有些家底的药铺不同,程老板是一个外乡人,在长乐镇开药铺也只是这三五年的光景。 他的家中上有七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孩,再加上那个形似夜叉的粗鲁悍妻,养家糊口的重担全部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所以杏林堂这样的做法对他来说的确是致命的,在旁人看来这也许是一件惠济百姓的好事。可在程老板眼中,这只是姚婧婧为了排挤同行所制定的阴谋诡计。 等到将其他的几家药铺全都拖垮,那整个长乐镇就都是杏林堂的天下,到时候那些药材的价格自然是她姚婧婧想定多高就定多高。 对于这个突然冒起的小丫头,程老板心中满是后悔,早知如此当初胡掌柜求自己出钱收购杏林堂时他就应该一口答应下来,也不会有今日的祸端。 因为连日的亏损被自家那个母老虎拿着鸡毛掸子抽打了几顿之后,程老板下定决心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商场如战场,这是一场兵不刃血的战争,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程老板先是将镇上的几家药铺掌柜都联合了起来,集体到杏林堂门口示威抗议,想让他们感受到同行的压力,自觉将此事作废。 可他却有些高估自己的影响力,杏林堂里每天人来人往,胡掌柜和姜大夫他们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来搭理这几个莫名其妙的人。 最后还是胡文海嫌这几个人刮躁,背着自己老爹趁着月色,提着大刀挨个上门威胁了一遍,吓得这几个掌柜连着几天都缩在家里不敢出门。 眼看这个计划以失败告终,程老板痛定思痛又生出新的计谋,他花钱找了一些嘴皮子利索的闲人到处传播不利于杏林堂的言论,说它们的药价之所以比别家便宜这么多,是因为他们选用的药材都是一些发霉生虫的次等货,吃多了会伤及肺脏,于人的身体无益。 这样的谣言一开始还是有些作用的,一些谨慎的病人不再一门心思的往杏林堂里钻,而是选择了冷眼旁观。 只是这样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不断涌现出来的痊愈病例就是最好的反击手段。 胡掌柜为了证明自家药铺的清白,特意请了几位在长乐镇德高望重的名人做见证,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所有病人的面开柜验药,并且将这一段时间所有往来的进货药单都公布于众,接受全镇百姓的检查与监督。 就这样谣言很快被攻破,正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杏林堂经此一事名声大噪,程老板的同济堂算是彻底凉凉了。 然而这个程老板也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角色,接连的失败并没有让他反思己过,相反他心中的仇恨之火越烧越旺,他决定不再偷偷摸摸的使这些没用的暗招,而是直接打上门去,来一次正面的交锋。 说来也怪,这天早上姚婧婧一起床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来喝茶时还不小心烫了嘴,似乎预示着今天不会一帆风顺。 贺颖伸头瞅了瞅外面,一阵秋风拂过,上了年头的腊梅树上飘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子,天气是越发的冷了。 贺颖从柜中取出一件崭新的薄皮夹袄,姚婧婧一眼看出袄上的用料这是她之前托人从临安城给娘亲带回来的古素丝绸。 「娘,这料子是我特意找来给你做睡衣用的,你如今身子不方便,睡眠也浅,这种丝绸质地柔软,又极其贴合肌肤,穿上她会帮助您睡得更香更甜些!」 有这么贴心的闺女,贺颖觉得非常欣慰,她一边帮姚婧婧试穿新衣,一边露出窝心的笑容。 「娘皮糙肉厚的,哪里有这么多讲究,倒是你正是爱俏的年纪,又整日在外奔波,合该收拾得体面些!」 姚婧婧抚摸着夹袄上那细密的针脚,忍不住撅着嘴埋怨道:「娘,我早跟你说过您如今要多休息,尤其是这些针线活最费眼睛,像这些衣裳直接去店里买现成的就好,你又何苦非要自己动手!」 眼见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裳闺女穿在身上不长不短刚刚好,贺颖满意的点了点头。 「外面买的都是些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哪里有娘亲手做的舒服?你整天为了这个家这么辛苦,娘能为你做的也是有限,你也不用担心娘,娘的身子没事的,全当找点事做打发日子罢了!」 姚婧婧知道拗不过她,索性也不再多说,怪不得汤玉娥逢人就夸,娘亲的针线活真的是无可挑剔,做出来的衣裳不仅保暖舒适,样子也是极美,这要是放在现代真可算得上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白芷那丫头在家里待了这几天也是憋坏了,今天就让她跟着你一起到镇上去转转,就当是给她放个假了!」 贺颖的性子原本就很平易近人,几日的相处她就喜欢上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尤其是听她说了自己悲惨的身世之后,对她更是多了几分怜惜。 白芷对这个提议自然是求之不得,高兴的给贺颖行了一个大礼,拉着姚婧婧就出了门。 第32章 俩人先去制药坊转了一圈,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陆云深定下的那一千瓶金创药膏比规定的交货日期提前五天正式完工,看着那一排排可爱的白瓷瓶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她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从前她只觉得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爷爷,整天都忙忙碌碌的,没有时间陪伴自己,可真正轮到她自己做点事情之后,她才发觉没有一样是跟想象之中一样容易的。 「大东家,大东家,不好了,不好了,杏林堂出事了!」 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名叫姜瑜,最近杏林堂里生意猛增,光靠姜大夫和胡掌柜两人实在是难以应付,在姚婧婧的提议下姜大夫把自己本家的一个侄孙,曾经跟着自己学了几年医的姜瑜给请来帮忙。 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行事向来稳重,姚婧婧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由此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慢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姜瑜扶着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使劲儿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断断续续的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三天前店里来了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男病人,他声称自己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上吐下泻,浑身无力。姜大夫接诊确定他所说的基本属实,就给他开了一副杀菌止泻的药,让他回去煎服。 可谁知刚刚这个男人又来了,而且是被几个壮汉给抬来的,领头的是一个和他年纪不相上下的男子,自称是躺着的这位病人的表弟。 他让那几个壮汉把手里的担架堵在杏林堂门口,本就狭窄的大门被堵了个严严实实,想进的进不去,想出的出不来,不仅病人越挤越多,许多闻风来看热闹的人更是把半条街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个男人到底怎么了?」 姚婧婧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个病人,可腹痛腹泻只是寻常病症,依着姜大夫的老道应该不会误诊。 姜瑜显然也很懵圈,他搓着手摇头道:「不知道啊,只是他那个表弟骂骂咧咧的说他吃了咱家的药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了。直到今天早上一直不见动静,进去一看已是面色如纸,彻底晕死过去了!」 姚婧婧心里猛地一凉,追问道:「面色如纸?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症状吗?」 姜瑜哭丧着一张脸,后怕不已的回道:「哪里有机会细看呦,您是不知道他那个表弟有多厉害,一进来就把咱们铺子里的桌椅板凳砸了个稀碎,还揪住我二大爷的衣领不放,骂他是草菅人命的庸医!我二大爷那么大一把年纪了,哪里受得了这个,登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姜瑜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响起胡文海那饱含怒火的斥骂声。 「欺负一个年迈体弱的老人算什么好汉,看我今天非去砍了他的狗头不可!」 说完他竟真的从地上抄起一把锋利的砍柴刀,转身大踏步朝外走去。 姚婧婧心知不妙,连忙扑过去拦住他,这个胡文海什么都好,就是在某些事上容易走极端。 「以暴制暴」是他的行事准则,在他看来对付这些恶人的唯一方法就是比他们更恶,否则就只能任人将自己踩在脚底下。 「胡文海,你给我站住!我拜托你动动脑子,这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咱们必须把事情弄清楚,你这样一味地逞强斗狠只会正中他们的圈套,对于解决问题没有丝毫益处!」 这样的话从前胡掌柜不知对他说过多少,他只当是耳边风从来没有真正听进去过一次,可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于他而言非比寻常,她的话他不能不听。 「大东家,那您说怎么办?我全都听您的!」 姚婧婧点点头:「咱们现在必须尽快赶回杏林堂,先了解清楚情况,之后再见机行事。胡文海,你要是想跟我一起去也行,除非你能答应没有我的命令绝不会轻举妄动,否则你就乖乖留在制药坊!」 姚婧婧知道这一趟恐怕是无法撇掉胡文海,索性就先把条件给他讲清楚。 胡文海连忙点头表示一定会听从命令,再加上姜瑜,白芷,四人套上马车就往镇上出发了。 虽然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看到杏林堂门口那一片片黑压压的人头时,姚婧婧还是吓了一跳。 长乐镇本就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小镇,镇上的百姓日复一日的过着平淡无味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一场新奇刺激的闹剧可供观赏,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恨不得半个镇子的人都赶来了。 由于人太多,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群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了杏林堂门口。 姚婧婧一眼看见担架上的那个病人身上竟然蒙着一块白布,她心里顿时一紧,难道人已经死了,那这麻烦可就大了。 姚婧婧也顾不上许多,伸手想把那块白布掀开查看一翻,谁曾想她还没有沾上手,突然冒出一个彪形大汉上来就推了她一把,力气之大当即将她掀翻在地。 「小姐……」 「大东家……」 白芷等人慌忙上来扶她,胡文海更是气不过,抡起拳头想要找那人理论。 姚婧婧强忍着疼痛,大声疾呼:「胡文海,你答应过我什么?」 胡文海手上的动作猛然一顿,扭过头气愤不已的吼道:「可是他……」 「他什么他!你们几个是干嘛的?没看到这死了人吗?想看热闹都给我往后退,否则受到牵连别怪我没提醒你!」 姚婧婧正欲张口解释,突然从门内走出一名男子怒气冲冲的斥道:「吵什么吵?我让你们去请的衙差请到了吗?今天要是不给老子一个说法,老子一把火把这整条街都给它点了!」 姜瑜缩了缩脖子,轻轻的在姚婧婧耳边介绍道:「这就是那个病人的表弟,姓郑,自己给自己取了一个混名叫郑一刀。没什么正经事,平常以帮人家杀猪宰羊糊口,性格暴躁,行事鲁莽,大东家您可一定要当心啊!」 第33章 姚婧婧点了点头,冷眼审视着这个名叫郑一刀的男子,按理说如果地上躺着的这个人真是他的表弟的话,他脸上多少应该会流露出一些悲伤的情绪,很可惜姚婧婧却没能寻觅到分毫。 不过很快她又有了一些意外的发现,这个郑一刀虽然站在门口不停的叫骂着,还好几次伸手推搡前来求情的胡掌柜,可他的眼睛却总是时不时的瞟向门外的某个地方。 姚婧婧顺着他的目光很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程老板今日虽然打扮得很是低调,默默的缩在墙角冷眼看戏,可他眼神里的紧张和催促却还是出卖了他的身份。 姚婧婧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一开始她还真怕是姜大夫的误诊导致了什么严重的医疗事故,至于这些故意来寻衅滋事的医闹,她保证会让他们对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 「都让开!都让开!周捕头来办案了,赶紧给让出一条道!」 姚婧婧正默默的在心里想着解决的办法,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一名衙差高亢的叫喊声。 这位周捕头虽然官衔不大,却受着埕阳县令的委托管理长乐镇所有的治安事务,可以说是这个小镇上一顶一的实权人物,大家看到他来都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 姚婧婧之前曾在胡掌柜和孙晋维口中数次听说过这个人物,可真正见到其人却还是头一次,与那些电影电视里英明神武的捕头形象不同,这个周捕头整个人几乎快胖成了一个肉球。 由于身体的负担太重,短短一段路程他已是气喘吁吁,他的两个下属不得不伸手扶住他。 姚婧婧只觉得一片乌云从头顶飞过,这个埕阳县令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找一个连走路都成问题的人来管治安?只怕那些小贼横着从他面前走过他都无可奈何! 事到如今,姚婧婧只能寄希望于这位周捕头智商还能在线。 「又是你!胡掌柜,你的事怎么这么多啊!你儿子刚消停了几天你却又来闹,你当本捕头整天吃饱了撑的,就围着你们一家子转是吧?」 周捕头一进杏林堂的大门就一屁股坐在姜大夫诊病时坐的那把高凳上,不分青红皂白对着胡掌柜就是一顿训斥。 这位周捕头如此生气也是有原因的,今日一大早就有镇上的一家富户来请他吃酒,只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位周捕头喝酒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从半上午开始,一直吃到黄昏过后,中间坐不离席,杯不离手。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酒量了得,更是得益于他那比麻袋还能装的大肚子。 胡掌柜此时早已是焦头烂额,见到周捕头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周捕头明鉴啊,我这回可真是冤枉啊!胡某活了大半辈子一直本本份份做生意,杏林堂的口碑在咱们镇上也是有目共睹的,你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草菅人命啊!」 周捕头正欲再骂,身边的衙差突然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这位肥头大耳的捕头这才意识到众目睽睽之下,全镇的百姓都在看着他如何处理这起纠纷。 周捕头立刻挺直了脊背,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县令老爷,坐在高堂之上,三言两语就能破获一桩奇案,成为长乐镇上一段经久不衰的佳话。 为了这个美丽的目标,他决定打起精神,好好审一审这起案子,让大家知道除了能吃能喝,他这个捕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咳咳……那个……胡掌柜,此事出在你们杏林堂,你自然不会轻易承认,没关系,个中原委如何本捕头今日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那个……苦主何在,上来回话!」 郑一刀早已等候在侧,闻言立刻跪倒在地,高声呼道:「小人郑一刀在此,还请周捕头主持公道,为我那苦命的表弟报仇雪恨!」 郑一刀的态度恰到好处,周捕头很享受这种「为民做主」的感觉,只见他立马换上了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 「郑一刀,你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一遍,你放心,若你表弟身上真有什么冤屈,本捕头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郑一刀感激得连连叩首:「多谢周捕头,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那天晌午刚吃完饭不久我表弟突然叫唤着肚子痛,原本想着抗抗就过去了,谁知到了下午时分疼得越发厉害,连站都站不起了。后来听人说杏林堂的药价格实惠,效果也不错,我就凑了些散碎银子,把我那疼得死去活来的表弟给背了来。」 周捕头一边听一边点头:「胡掌柜,郑一刀所说是否属实,三天前他和他的表弟是否来过你们店里?」 对于这个问题胡掌柜回答的也很干脆:「是的。」 「你承认就好,本捕头再问你,给他表弟问诊开药的是哪位大夫,让他速到本捕头面前回话!」 胡掌柜立马垮着一张脸哭诉道:「周捕头您是没看见,这个郑一刀一来就喊打喊杀,那位姜大夫已是古稀之年,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一时间胸闷气短晕了过去。没办法我只能把他抬到后堂去歇息,此时万万不可再去惊扰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周捕头闻言一愣,这看病的大夫可是一个关键人物,要是他不能出面这案子还怎么审得下去。 郑一刀立马抓住了机会:「什么胸闷气短,我看他就是故意找借口想要推脱责任,你们杏林堂找这么一个耳花眼盲的老货来坐堂问诊,简直没把我们这些病人的生死看在眼里!」 胡掌柜气得手都在抖:「这……这是哪里话?那姜大夫自幼从医,已经在咱们杏林堂坐了几十年堂,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郑一刀哪肯示弱:「我血口喷人,分明是你们你们店大欺客……」 「都给我住嘴!」 周捕头被吵得晕头转向,看来想当一个明察秋毫的神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正想命人强行将姜大夫押出来问话,门口处突然响起一声娇俏悦耳的浅笑,在如此严肃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 第34章 周捕头顿时勃然大怒:「本捕头在此查案,何人如此大胆,莫非是在嘲笑本捕头无能?」 周捕头身边的两个衙役一看自己老大真生气了,立刻走出门外指着姚婧婧的鼻子嚷道:「是不是你在发笑?跟我一起进去回话!」 姚婧婧自然是求之不得,白芷和胡文海放心不下,也跟着一起挤进了大堂之内。 周捕头原本以为是有人存心和他作对,不料进来的却是一个神态娇憨的小丫头片子,心里的火气顿时去了一半。 「大……」 从郑一刀抬着担架登门起已经足足有一个时辰,全靠胡掌柜苦苦支撑,事情才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此时看到大东家他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激动的恨不得流下两行热泪。 可理智告诉他此时并不是点破大东家身份的好时机,姚婧婧近来在长乐镇上虽然动作频频,但对外却一直是胡掌柜在抻头,除了制药坊的员工其他人根本不了解内情。 姚婧婧冲胡掌柜点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是哪家的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由得你疯癫嬉闹?」 周捕头虽然好面子,可跟一个小丫头片子斤斤计较实在是有失身份,他打算呵斥几句再将她撵出去了事。 姚婧婧不慌不忙的微微欠了欠身:「捕头大人请息怒,民女刚才在门口瞧着,大人审案的样子犹如包公在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威严正气,民女一时心向往之,这才忍不住笑出了声,打扰了捕头大人审案,实在是罪该万死!」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部都愣住了,尤其是胡掌柜父子俩和白芷那丫头,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姚婧婧。 以前只知道自家主子脑子灵活,没想到这拍马屁的本事也非常人所及,连这么恶心的话都说得出口,还真是……呵呵! 周捕头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一般,整张脸由阴转晴,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在两坨肥肉的夹击下彻底眯成了一条看不见的细缝。 「这小丫头嘴还挺甜!本捕头真有你说得那么好?」 姚婧婧瞪着一对无辜的大眼睛回道:「当然啦,民女从来不说谎话,其他人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这一下所有人都回过神,开始绞尽脑汁的吹捧周捕头,只说得他心里乐开了花。 郑一刀眼见有利于自己的节奏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给带偏,心里着急的跟什么似的,瞅准机会小心翼翼的说道:「周捕头,我表弟他还等着您为他报仇雪恨呢!」 「啊?哦,是是是!那个,你们两个人去后堂把姜大夫给我请出来,记住,态度客气点,不要吓着人家!」 两名衙役得令正要动身,姚婧婧突然扬声道:「捕头大人,民女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姚婧婧一口一个「大人」唤得周捕头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畅了不少,他对这个小丫头的印象简直好到了极点,自然无一不准。 「说!本捕头觉得你这丫头说出来的话比许多老大人都有道理呢!」 「多谢捕头大人夸奖!」 姚婧婧笑眼盈盈的又屈身福了一福:「民女觉得此时再去找姜大夫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若真像胡掌柜所说把人吓出个好歹,实在有损大人您的威名!要想知道姜大夫有没有错,把他那日为这位病人开的药方拿出来一看便知。」 其实在古代问诊的程序和现代差不了多少,大夫每接诊一个病人都会把他发病的时间,原因,症状,以及所开具的药方都一一记录在案,方便随时可以调取查看。 胡掌柜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周捕头您等等,我这就给您找去!」 眼看案情有所突破,周捕头笑眯眯的对姚婧婧竖起大拇指:「小丫头,还真有你的,来,站到本捕头身边来,本捕头今日就破例教教你如何查案!」 姚婧婧适时的露出一脸崇拜的表情,拎起裙子就小跑着站到了周捕头身后。 可等到胡掌柜真的将那一日的病例呈到周捕头面前时,他的眉头又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鬼画符,这让本捕头如何能看得明白?」 姚婧婧撇了撇嘴,没办法,从古至今中国的医生好像生来就掌握一门奇怪的书法体裁,病人就算看到了药方也认不出药名,逼得你不得不在本店抓药。 胡掌柜的神情有些尴尬,他抓了住脑袋陪笑道:「实在是对不住,这就是这行的规矩,周捕头您稍等,我马上就给您原封原样的重抄一份!」 这下郑一刀可不干了,伸手扯住了胡掌柜的胳膊尖声叫道:「不行!我信不过你,我怎么知道你写的和那个大夫写的是不是一样?」 「这好办!」 姚婧婧当即提议道:「大夫写出来的字都是龙飞凤舞,毫无章法,平常人虽然认不出,可同行之间却一定认得出,长乐镇开药铺的又不止杏林堂一家,咱们请一位来帮忙掌掌眼不就好了!」 周捕头点点头:「有道理,你们两个听到了吗,就照这丫头说得办!」 「是!」 两位衙役正欲抬脚出门,姚婧婧却又开口了:「两位官差大人请留步,我刚才好像瞧见同仁堂的程老板也站在外面看热闹,二位不妨就去请了他来,也省得多跑一趟冤枉路!」 「程……程老板?」郑一刀没想到姚婧婧会主动提起此人,一时竟有些惊慌失措。 姚婧婧立刻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难道这位程老板你也信不过?」 郑一刀连忙否认道:「不是!信得过!信得过!就请他吧!」 这个程老板原本只想躲在暗中看戏,没想到姚婧婧竟然半途将他也拉了进来,没办法,他只得硬着头皮步入堂中。 第35章 周捕头斜着眼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程老板?」 这位程老板连忙拱手赔笑道:「不敢不敢!小人程广辉,家中恰好也开了一间药铺。」 「那你一定认得这药方上写的什么了?」 周捕头扬手将手中的病例单子朝程广辉丢去,程广辉自然忙不迭的接住了。 「小人尽力一试!」 周捕头立刻命令道:「那好,你和胡掌柜一起将这份药方重抄一遍!」 胡掌柜取来纸笔,两人很快就誊抄完毕,周捕头命两位衙差细细对了一遍,结果却是一字不差。 周捕头还不死心,将程广辉叫到跟前追问道:「程老板,你看这方子有没有问题?会不会把人吃死?」 程广辉像是吓了一跳:「吃死人?不会的!不会的!这就是一个普通治疗腹泻的方子,姜大夫的用量也都很安全,就算病人吃了没治好病,但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伤!」 终于听到一句公正话,胡掌柜感动的几乎快要哭了:「程老板,谢谢您肯直言相告,改天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郑一刀怎么肯就此罢休,他一把揪住胡掌柜的衣领吹胡子瞪眼的骂道:「你休想抵赖,我表弟就是吃了你们的药才死的,你们就是杀人的刽子手,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胡文海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此刻见到父亲被郑一刀欺负再也忍不下去了,冲上来一拳打在郑一刀的下巴上。 郑一刀淬不及防,一下子被打掉两颗门牙,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疼得他弓起身子哇哇大叫。 周捕头一见这个情形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指着胡文海的鼻子骂道:「又是你!上次我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没把你压到县里受审,没想到你不仅不思悔改,反而更加猖狂,在本捕头面前就敢出手伤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啊,把这个乌龟王八蛋给我押起来!」 胡掌柜一听这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如果儿子真的因为此事再被抓走,那可就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 想到这他又「扑通」一声跪在周捕头脚下,声泪俱下的哀求道:「周捕头,文海他只是为了保护我这个不中用的爹,并不是有意冒犯,还请周捕头大发慈悲,放过他这一回吧!」 郑一刀虽然被打掉了两颗牙,可脑筋还是清楚的,他躺在地上三滚四滚,一下子滚到了门口处,这下所有的人都看到他满脸的血迹。 接着他就用充满惊恐的语调朝着外面大喊:「杀人啦!这杏堂就是个土匪窝!老子儿子一起上,这是要把我灭口哇!」 外面的人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同情弱者是天性存在,这死人的事还没说清楚呢,竟然又把告状的人打成这样,莫非这杏林堂真的是穷凶极恶,仗势欺人? 姚婧婧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这个郑一刀倒不算笨,还知道利用舆论的力量来给周捕头压力。 眼看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周捕头挥了挥手,催促两名衙差赶紧把胡文海带走。 姚婧婧突然一脸不解的问道:「捕头大人,明明是郑一刀先动的手,为何却只带走胡文海一人呢?」 「你不懂,这个胡文海是屡教不改,按律就当严格论处!」 姚婧婧凑到周捕头耳旁悄声劝道:「民女见识浅薄,对于这些律法什么的自然是不懂,可如今您这边还审着案呢,若是两位衙役大哥就这样押着胡文海走了,您身边连个指派的人都没有,旁人看着也不像啊!」 周捕头顿时醒悟过来,是啊,要是把这两个跟班都谴走了,自己不就成了光杆司令?那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姚婧婧趁势继续说道:「要不您先让人把这个胡文海锁到后院的柴房里,等这边的案子审完了,一并押回衙门里去,捕头大人觉得可好?」 周捕头一拍大腿欣然接受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两位衙差得令就要把胡文海往后堂拖,胡文海害怕自己一走大东家和老爹会更受欺负,并不肯就这样束手就擒。 姚婧婧猛然回头甩给他一记凌厉的眼神,胡文海这才咬着牙放弃了抵抗。 郑一刀对这样的结果虽心有不满,却也只能暂时忍着,等他把胡掌柜拉下马之后,再送他们父子俩一起下大狱。 「周捕头,就算这药方没问题也不能说明他们的药品质量没有问题,我刚才可听人说了前阵子镇上流言四起,说杏林堂之所以突然把药价降到这么低,就是因为他们以次充好,拿的都是旁人不要的破烂货!」 胡掌柜一下子急眼了:「周捕头,你可别听他胡说八道,这都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在造谣生事,目地就是要抹黑我们杏林堂啊!」 郑一刀立马反唇相讥:「无风不起浪,正所谓无奸不商,你们自己做了什么缺德的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周捕头被两人吵得头晕脑胀,不得不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两人虽不敢再争吵,可胡掌柜却是一肚子冤屈:「周捕头,胡某真的是冤枉啊!」 周捕头没好气的斥道:「他是不是冤枉你一验便知,你们两个去柜上把药方上的这些药材全都给我取来,程老板你待在这里帮忙检查一下。」 由于腹痛腹泻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疑难杂症,所用的药才也都是常见的党参,白术,五味子等等,没有什么需要格外注意的地方。 程广辉受周捕头所托,自然尽心尽力,检查的格外仔细。 开始几样药材很快就过关了,可当程广辉走到最后一个箩筐前时,他的表情明显有些迟疑了。 姚婧婧心里暗觉不妙,虽然她离得较远,可也隐隐感觉到那筐白术的色泽好像与往常不同。 周捕头也看出了一些端倪,连忙追问道:「怎么了?程老板,有什么问题吗?」 第36章 程广辉并没有急着回答周捕头的问题,而是抓起一把筐中的药材来到门口的亮光处仔细观察,甚至还取了一些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终于她回过头一脸严肃的宣判道:「这不是真正的白术!」 周捕头对药材一窍不通,只能干瞪着眼睛继续问道:「不是白术,那是什么?」 「是菊三七!」 程广辉为显慎重,将手中的药材碰到周捕头面前细心的和他解释。 「周捕头请看,这菊三七的外表虽然看起来和白术非常相似,可细微之处,还是有差别的。菊三七比白术短,断面色泽与真品差距较大,白术的断面有明显的点状油室,而菊三七的断面纤维性和凸起的经脉点明显。另外,真正的白术嚼起来有黏性,而菊三七则没有。」 程广辉说了一大堆,周捕头却是越听越糊涂,最后他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你就直接告诉本捕头这两种药有什么区别便是了!」 程广辉有些为难的瞅了胡掌柜一眼,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菊三七虽然也可以入药,但却有一定的毒性,过量服用会对人的肝脏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假若恰好遇到对这种毒素反应强烈的病人,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危险!」 程广辉这一翻话无异于判了杏林堂死刑,郑一刀激动不已的对着周捕头高呼:「我说吧,就是他们用假药害死了我表弟,周捕头,你赶紧把这些利欲熏心,丧尽天良的杀人凶手给抓起来!除了我表弟,这镇上不知还有多少人被杏林堂的假药所害?真真是作孽啊!」 案情这么快就水落石出,周捕头心中忍不住有些得意,此时正是他抖威风的好时候,他又如何能错过? 「大胆胡掌柜!为了区区蝇头小利竟然敢做下如此伤天害理的恶事,把全镇百姓的性命当成儿戏,如今人证物证齐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冤枉啊!周捕头……」 此时的胡掌柜除了喊冤似乎已经辩无可辩,他实在想不清楚他亲手放进药柜里的白术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有毒的菊三七? 虽然他心中感到绝望,却并没有像姚婧婧求救的意思,他欠大东家的太多太多,如果能替她顶下这无妄之灾也算是报答她对自己的恩情了。 程广辉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对着周捕头拱手求情道:「周捕头,胡掌柜在咱们镇上做了几十年生意,口碑一直很好,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也许是最近杏林堂的生意太好,他一时忙晕了头,才错把菊三七当成了白术,还请您念在大家同住一镇的份上,对他从轻发落吧!」 胡掌柜却没打算领这个情,坚持为自己和杏林堂辩护:「我没错!这是有人恶意栽赃,陷害!这是一个阴谋!」 周捕头终于舍得将自己肥大的屁股从椅子上抬起来,走到程广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 「程老板,你倒是个实在人,这杏林堂险些砸了你的饭碗,你却还肯替胡掌柜说话。今天多亏有你帮忙,才能如此顺利的结案,改天你到衙门里来找我,本捕头要好好嘉奖你一番!」 听着周捕头的意思是打算就此结案了,胡掌柜心中冰凉一片,挣扎着扑倒他脚下抱着他的大腿哭诉:「周捕头,真的是有人故意害我,我冤枉我冤枉啊!您要抓我可以,求求你放了我儿子,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捕头飞起一脚,将胡掌柜踹出去老远,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你们父子俩一个老奸巨滑,一个暴虐成性,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本捕头今日就是要为民除害,将你们一网打尽!来人呐把这个老贼给我五花大绑,我要拉着他游街示众,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都看看做了恶事的下场!」 眼看两名衙差已经扑上来拉扯胡掌柜,白芷心中焦急万分,攥着拳头看着自家小姐,期望她能赶紧想办法救命。 姚婧婧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门的方向。 「没……没死!动……动了!」 最后时刻,门外突然传来了姜瑜惊慌失措的高喊声,紧接着便是看热闹的百姓们发出的一声声夹杂着惊恐的呼叫声。 「诈尸啦……」 「有鬼啊……」 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死了半天的人竟然冷不丁的自己坐了起来,这样的场景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莫大的冲击。 要不是因为头顶上艳阳高照,身边还有一大堆街坊邻居做伴,在场的人只怕早就吓得抱头鼠窜了。 周捕头正准备凯旋而去,没想到风波又起,他很是不悦的拧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婧婧伸头朝门外瞅了瞅,又连忙退回来一脸惊恐的说:「那……那个病人,又活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我刚刚明明已经摸了他的脉搏,的确是死透了啊!」 郑一刀明显不相信姚婧婧的话,也不等周捕头吩咐,转身大踏步冲出了门外。 其他人不明就里,也跟着冲了出去。 胡掌柜今日莫名承受不白之冤,心中自然是悲愤难当,可当他看到眼前这位死而复生的病人时,心中的委屈与愤怒全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惊讶。 要知道在郑一刀将他表弟抬来之后,他是第一个上前检查的,当时这个人面色如纸,双目紧闭,既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这不是死了又是什么? 可……可如今,他又是的的确确自己坐了起来,不仅睁开了眼睛,还一边咳嗽一边呕吐,那架势好像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全部都吐出来。 他吐出来的那些东西不仅呈现出诡异的黑紫色,还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令身旁之人纷纷掩鼻而退。 姚婧婧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走上群一脸关切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热水?」 第37章 那个死而复生的病人明显感觉很难受,听到姚婧婧的建议立马点点头,一脸感激的望着他。 姚婧婧吩咐身旁的白芷去后堂倒水,自己则掏出贴身的手帕,亲自替他擦掉身上的污渍。 这个程老板原本只想躲在暗中看戏,没想到姚婧婧竟然半途将他也拉了进来,没办法,他只得硬着头皮步入堂中。 周捕头斜着眼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程老板?」 这位程老板连忙拱手赔笑道:「不敢不敢!小人程广辉,家中恰好也开了一间药铺。」 「那你一定认得这药方上写的什么了?」 周捕头扬手将手中的病例单子朝程广辉丢去,程广辉自然忙不迭的接住了。 「小人尽力一试!」 周捕头立刻命令道:「那好,你和胡掌柜一起将这份药方重抄一遍!」 胡掌柜取来纸笔,两人很快就誊抄完毕,周捕头命两位衙差细细对了一遍,结果却是一字不差。 周捕头还不死心,将程广辉叫到跟前追问道:「程老板,你看这方子有没有问题?会不会把人吃死?」 程广辉像是吓了一跳:「吃死人?不会的!不会的!这就是一个普通治疗腹泻的方子,姜大夫的用量也都很安全,就算病人吃了没治好病,但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伤!」 终于听到一句公正话,胡掌柜感动的几乎快要哭了:「程老板,谢谢您肯直言相告,改天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郑一刀怎么肯就此罢休,他一把揪住胡掌柜的衣领吹胡子瞪眼的骂道:「你休想抵赖,我表弟就是吃了你们的药才死的,你们就是杀人的刽子手,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胡文海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此刻见到父亲被郑一刀欺负再也忍不下去了,冲上来一拳打在郑一刀的下巴上。 郑一刀淬不及防,一下子被打掉两颗门牙,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疼得他弓起身子哇哇大叫。 周捕头一见这个情形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指着胡文海的鼻子骂道:「又是你!上次我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没把你压到县里受审,没想到你不仅不思悔改,反而更加猖狂,在本捕头面前就敢出手伤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啊,把这个乌龟王八蛋给我押起来!」 胡掌柜一听这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如果儿子真的因为此事再被抓走,那可就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 想到这他又「扑通」一声跪在周捕头脚下,声泪俱下的哀求道:「周捕头,文海他只是为了保护我这个不中用的爹,并不是有意冒犯,还请周捕头大发慈悲,放过他这一回吧!」 郑一刀虽然被打掉了两颗牙,可脑筋还是清楚的,他躺在地上三滚四滚,一下子滚到了门口处,这下所有的人都看到他满脸的血迹。 接着他就用充满惊恐的语调朝着外面大喊:「杀人啦!这杏堂就是个土匪窝!老子儿子一起上,这是要把我灭口哇!」 外面的人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同情弱者是天性存在,这死人的事还没说清楚呢,竟然又把告状的人打成这样,莫非这杏林堂真的是穷凶极恶,仗势欺人? 姚婧婧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这个郑一刀倒不算笨,还知道利用舆论的力量来给周捕头压力。 眼看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周捕头挥了挥手,催促两名衙差赶紧把胡文海带走。 姚婧婧突然一脸不解的问道:「捕头大人,明明是郑一刀先动的手,为何却只带走胡文海一人呢?」 「你不懂,这个胡文海是屡教不改,按律就当严格论处!」 姚婧婧凑到周捕头耳旁悄声劝道:「民女见识浅薄,对于这些律法什么的自然是不懂,可如今您这边还审着案呢,若是两位衙役大哥就这样押着胡文海走了,您身边连个指派的人都没有,旁人看着也不像啊!」 周捕头顿时醒悟过来,是啊,要是把这两个跟班都谴走了,自己不就成了光杆司令?那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姚婧婧趁势继续说道:「要不您先让人把这个胡文海锁到后院的柴房里,等这边的案子审完了,一并押回衙门里去,捕头大人觉得可好?」 周捕头一拍大腿欣然接受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两位衙差得令就要把胡文海往后堂拖,胡文海害怕自己一走大东家和老爹会更受欺负,并不肯就这样束手就擒。 姚婧婧猛然回头甩给他一记凌厉的眼神,胡文海这才咬着牙放弃了抵抗。 郑一刀对这样的结果虽心有不满,却也只能暂时忍着,等他把胡掌柜拉下马之后,再送他们父子俩一起下大狱。 「周捕头,就算这药方没问题也不能说明他们的药品质量没有问题,我刚才可听人说了前阵子镇上流言四起,说杏林堂之所以突然把药价降到这么低,就是因为他们以次充好,拿的都是旁人不要的破烂货!」 胡掌柜一下子急眼了:「周捕头,你可别听他胡说八道,这都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在造谣生事,目地就是要抹黑我们杏林堂啊!」 郑一刀立马反唇相讥:「无风不起浪,正所谓无奸不商,你们自己做了什么缺德的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周捕头被两人吵得头晕脑胀,不得不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两人虽不敢再争吵,可胡掌柜却是一肚子冤屈:「周捕头,胡某真的是冤枉啊!」 周捕头没好气的斥道:「他是不是冤枉你一验便知,你们两个去柜上把药方上的这些药材全都给我取来,程老板你待在这里帮忙检查一下。」 由于腹痛腹泻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疑难杂症,所用的药才也都是常见的党参,白术,五味子等等,没有什么需要格外注意的地方。 程广辉受周捕头所托,自然尽心尽力,检查的格外仔细。 第38章 开始几样药材很快就过关了,可当程广辉走到最后一个箩筐前时,他的表情明显有些迟疑了。 姚婧婧心里暗觉不妙,虽然她离得较远,可也隐隐感觉到那筐白术的色泽好像与往常不同。 周捕头也看出了一些端倪,连忙追问道:「怎么了?程老板,有什么问题吗?」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姚婧婧却更显平静:「郑一刀刚才提到过,这位病人发病的症状有一项就是剧烈呕吐,通常情况下对于这种病人我们会格外细心的照护,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堵塞气管,导致窒息从而危及生命,有许多醉酒者的意外死亡皆是由此造成。」 周捕头一拍脑门恍然道:「你是说他是自己把自己给呛死的?」 姚婧婧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周捕头所说大致不错,只是这位病人比较幸运,因为某种外力原因,他在刚刚发生呛咳的第一时间就晕倒了。呕吐物虽然堆积在胸腔和食管中,可气管却并未完全堵塞,因此他的身体机能虽然极其微弱,以至于外表看起来好像已经死亡,但实际上却还活着。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假死!」 「假死?」 这个词又引发了众人的一片咋舌与讨论之声,周捕头感觉自己好像听明白了,可仔细想想不明白的地方反而更多了。 「姚大夫,若是照你这样说,那这位病人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一个意外?和杏林堂开给他的菊三七毫无关系了?」 姚婧婧看了看依然呆立在那里的郑一刀,眼中露出一丝讥笑:「周捕头,咱们暂且不说杏林堂究竟有没有弄虚作假,用有毒的菊三七代替治病的真白术。民女请您仔细看看这位病人的呕吐物,根本就没有和姜大夫开的那张药方相关的任何药品残渣,所以我可以断定,他从头至尾就没有服用过那副药,更不可能因此而中毒了!」 周捕头虽然嫌脏,可姚婧婧所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他只能捂住口鼻在胡掌柜的陪同下随意检查了一下呕吐物。 「看着好像是没有,可花钱买的药回去又不吃,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姚婧婧笑而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惹出这场闹剧的郑一刀。 周捕头即刻厉声质问道:「郑一刀,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口口声声说杏林堂草菅人命,和你表弟根本就没有服用过那些药,你对此作何解释?」 郑一刀此时已完全方寸大乱,磨蹭了半天才喏喏的说:「这……这,这我也不清楚啊!他那么大个人,我总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他,说不定是他自己怕苦偷偷给倒掉了!」 这话完全是在哄鬼,周捕头顿时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好你个郑一刀,一个大男人说话颠三倒四,满口胡言乱语,你是在把本捕头当猴耍呢?」 郑一刀双腿一软,吓得扑倒在地上,连连告饶道:「我不敢,我不敢啊……」 胡掌柜却再也忍不住了,义愤填膺的嚷道:「这还不简单!这说明他们从头到尾就不是真心来治病的,只是为了找机会陷害我杏林堂,还有那些不知从哪里来的菊三七,究竟是怎么跑到我家药柜里的?周捕头,请您今日无论如何都要问个清楚,我胡某虽然人微言轻,却也不能凭白遭此无妄之灾!」 周伯通只觉得自己脑袋都快要炸了,扶着额头挥手道:「胡掌柜,您先别激动!这事让我好好想想……」 胡掌柜担惊受怕了一个上午,眼看局面终于翻转,哪里还按耐得住,一时间犹如被自家儿子附体一般,冲上去揪住郑一刀的衣领,胡乱的撕扯着。 「你这个阴险小人,我杏林堂往日与你无怨无仇,我胡某更是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想出如此恶毒的计策来陷害我?为什么?为什么!」 「不对!不对!胡掌柜,你住手!」 周捕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忙让两名差役把失控的胡掌柜给拉开。 「姚大夫,若说这一切都是郑一刀有意陷害,那他如何能提前算得他表弟会自己把自己给呛死?这……这概率也太小了吧?」 姚婧婧有些意外的点点头,看来这位周捕头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没错,这种事根本就无法设计,事实上郑一刀并不知道他这位表弟被堵住了食管和气管,此人突然死而复生最惊讶的也非他莫属,因为在他的计划中他这位表弟是百分之百必死无疑的!」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周捕头发现除了这句话,他已经完全词穷了。 姚婧婧正欲继续解答,沉默许久的程广辉突然笑着开口:「姚大夫果然心思机敏,能言善道,只是您说的这些事实在是非常人所能想象,把我们大家都听糊涂了。依我看事情或许没您想的那么复杂,今天的事可能真就是一个巧合。如今杏林堂的冤屈洗刷了,这位病人也捡回了一条命,可以说是皆大欢喜。至于那个郑一刀,就是想趁机敲一笔竹杠而已,还误打误撞的救了他表弟一命,也算是将功赎罪了,周捕头派人好好教训他一顿也就罢了!」 程广辉三言两语就把这个事情给定了性,偏偏那些不明就里的百姓还颇为赞同的样子,直看得姚婧婧冷笑连连。 胡掌柜见程广辉竟然想就此息事宁人,虽然是一万个不同意,忍不住怒然怼道:「程老板,您说什么呢!这事没摊在您头上您自然可以在旁边和稀泥,可我胡某人却咽不下这口气!今天我就算豁出去我这条老命也要求得一个公正!」 事到如今,周捕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沉思片刻之后他竟然抬头对着姚婧婧询问道:「姚大夫以为如何?」 姚婧婧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仰起头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看起来纷繁复杂,饱含玄机,可真正抽丝剥茧之下,你会发现潜伏在其中暗暗作祟的是人类那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欲望与私心。所以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并不是鬼怪,而是害人人心!」 第39章 程广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姚大夫,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说谁有害人之心?」 姚婧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漠然回道:「我说的自然是意图杀人灭口,嫁祸他人的郑一刀了,程老板您以为呢?」 「啊?不是,没有,我……」 程广辉的表情极度不自然,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惹来周捕头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姚大夫,你说是郑一刀故意谋害他的,可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 姚婧婧突然抬手从头上取下一只模样素雅的缠枝银簪,将簪尾的尖头浸入残存在地上的呕吐物中,众人原本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当姚婧婧把银簪高高举起来之后,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周捕头更是猛地向前一步,一把将姚婧婧手中的阴簪抢了过去,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银簪变黑了,此人竟然服用过砒霜!」 姚婧婧微微颔首,用银器验毒在古代是很流行的做法,可一般人却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事实上作为古代最常见的一种毒药,砒霜实际上是由雄黄加热得到的,纯度不高,里面含硫,一遇到银器就会发生化学反应,生成一种叫做硫化银的化学物质,姚婧婧的银簪子也就是因此而变黑的。 虽然事实摆在眼前,可胡掌柜却依然不敢相信,谁都知道砒霜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剧毒,一般人只要沾染一点就回天乏术,郑一刀的表弟竟然能身中此毒而不死,这实在是有悖常理。 能解开他这些疑问的自然也只有姚婧婧了。 「大家用不着感到惊讶,刚才我在这位病人后脑发现了一块红肿之处,若果我所料不错,郑一刀应该是趁着这位病人剧烈咳嗽时突然在背后袭击了他,以至于那些污物没来得及及时排出,堵在了他的胸腔及气管旁,导致他出现了假死的症状。郑一刀对此却并不知情,只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将准备好的砒霜强行给这位病人灌了下去。可那些堵塞的污物却让砒霜的毒性无法及时扩散,以至于这位病人中毒不深,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姚婧婧刚一说完,姜瑜立马附和道:「没错,姚大夫刚刚教给我的推拿之法不仅帮他排出了那些堵塞的污物,还将大部分毒液也带了出来,所以大家闻到的腥臭之气才会如此强烈。」 愣了半天胡掌柜终于感叹道:「这……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是啊,而且郑一刀竟然会为了勾陷和他没有丝毫利益相关的杏林堂狠心毒杀自己的表弟,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其实周捕头心中已经完全信服了姚婧婧的说法,可身为一名捕头,这些年积累的经验告诉这里面还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 「周捕头,我刚才让白芷去打听了一下,这个郑一刀从小没爹没娘,这么多年一直是孤身一人,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一个表弟。」 姚婧婧的话犹如深水炸弹,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不是表弟?那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和郑一刀一起来杏林堂看病?」 「这事容易,想知道他是谁就把此人叫过来一审便知。」 周捕头一场说一边示意两名衙差将情况有些好转的病人给押过来听审,姚婧婧却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周捕头可能要失望了,这位病人不仅口不能言,智商也受到严重损伤,您问他只怕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说他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一个傻子!」 周捕头之前嫌脏根本就没有认真观察过这位病人,此时细看之下发现才发现此人果真有些不对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群之中又生出一片喧哗之声。 「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郑一刀你能给大家解释一下吗?这个人真的事你的表弟吗?」 姚婧婧突然转过头,对着早已如坐针毡的郑一刀厉声质问着。 「啊?是……不是……我……」 「你什么你?你可知道蓄意毒杀他人是什么罪名,再加上无故栽赃陷害杏林堂,你今日若是不肯将内情从实招来,本捕头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周捕头胖手一挥,两名衙差立刻一拥而上,一左一右将郑一刀按在地强不得动弹。 郑一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长乐镇上的百姓之所以对周捕头如此惧怕,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喜欢研究一些莫名其妙的酷刑,无论再穷凶恶极的人物只要进衙门里走一遭都会变得如绵羊一般温顺,只因为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太过恐怖。 当初胡掌柜之所以拼命凑钱往里送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免遭这种非人的折磨。 眼看大势已去,郑一刀立刻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我招!我招!这个人的确不是我的表弟,前些日子我去邻镇帮人杀猪,半道上遇到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我就偷偷的把他给带了回来,对外宣称是我的远房表弟。」 周捕头横眉怒目的问道:「在那个时候你就计划利用此人来勾陷杏林堂了吗?」 郑一刀只能点头承认道:「是的!」 「你与杏林堂素无瓜葛,如此处心积虑,铤而走险,到底是为了什么?」 郑一刀身子猛然一挺,表情也有些犹豫。 周捕头即刻大怒道:「我看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本捕头也懒得与你废话,赶紧把他给我压回牢里,大刑伺候!」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我之所以做出这些事全因有人在暗中指使,毒药是他给的,这些主意也都是他想出来的,他还承诺我事成之后会给我十两银子的辛苦费!」 周捕头一听说作恶之人不止一个,立马蹦了起来:「那个人究竟是谁?」 郑一刀挣扎着抬起头来,将目光缓缓的投向站在姚婧婧身侧的程广辉。 第40章 「程……程老板?怎么会是你?」 这样的反转太过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发出一声惊呼。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与郑一刀的惊慌失措截然相反,程广辉反而镇定了下来,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自嘲般的笑容。 「没错,就是我!整个长乐镇最有理由这么做的也非我莫属了!他杏林堂砸了我的饭碗,让我一大家子都活不下去,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可惜老天不开眼,竟然让我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胡掌柜跺了跺脚,痛心疾首的说道:「程老板,咱们虽然是同行,可这些年一直相处融洽,我怀疑谁都没有怀疑过你!你心中若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来找我,怎么能为了这一点点利益之争,就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 程广辉斜着眼发出一声冷笑:「得了吧,事已至此,胡掌柜你也不必再如此假惺惺的了!从前你于我而言颇有益处,我自然要想办法与交好。可当你下定决心将我们这些同行赶尽杀绝之时,你就变成了我的仇人,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大胆狂徒!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把他给我绑起来!」 一想起幕后黑手竟然敢登堂入室,装模作样的帮助自己查案,周捕头肺都快气炸了。 那两名衙差押着一个郑一刀都略显吃力,哪里还能腾出手去对付程广辉,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程广辉突然动了起来。 周捕头其实并不害怕程广辉会逃跑,毕竟这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除非他能突然生出一双翅膀,否则无论如何都无法突出重围。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程广辉不仅没有逃跑的打算,还一步跨到姚婧婧身后,用一只胳膊勒住她的脖子,右边的衣袖一闪,手中竟然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抵她的心窝。 刚刚沉冤得雪的胡掌柜又眼睁睁的看着大东家被人劫持,顿时感到眼前一黑,连叫都叫不出声了。 「姓程的!你干什么!」 危急时刻,周捕头终于抖着他的大肚腩向前走了一步。 白芷原本听从姚婧婧的吩咐在帮着姜瑜照顾那位中了砒霜之毒的病人,听到声音才发现自家小姐身陷危境,急得她丢下药碗就要往这边冲。 「站住!都给我站住!谁敢再动一下我就一刀扎死她!」 程广辉语气激愤的大声叫喊着,那狰狞的表情和之前那个懦弱的药铺老板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 白芷顿时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哀求着。 「别激动!程老板,有话好好说,求求你千万不要伤害我家小姐!」 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周捕头的预想,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保护全镇百姓的安危是他这个捕头应尽的责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和程广辉周璇。 「那个……程老板,你先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姚大夫今天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在尽她的医者本分,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小丫头,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迁怒于她!」 「无辜?」 程广辉的笑容有些癫狂,他手腕微动,作势在姚婧婧的心口处戳了戳,低头用威胁和挑衅的眼神看着手里的人质。 「竟然有人说你是无辜的?你自己以为呢,姚大夫!不,应该是姚大东家!」 姚婧婧心里默叹一声,这个程广辉果然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 也是,最近杏林堂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旁人可能不会留心,可程广辉作为最直接的利益相关者,不可能不刨根究底,打探清楚。 「程老板,你这又是何苦呢?如今你的罪行清楚,人证物证俱在,你就算劫持了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虽然有一把闪着冷光的尖刀在自己眼前乱晃,可姚婧婧却依旧是一脸的平静。 如此镇定自若的样子看在程广辉眼里却是一种无形的蔑视,他突然一用力,姚婧婧只觉得脖子上猛地一紧,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怪不得姓胡的那个老狐狸肯死心塌地的替你卖命,姚大东家果然不是一般人,只是现在你落到我的手上就得乖乖的任凭我摆布,我这个人心狠起来连我自己都怕,我看你今日还能得意多久!」 「不是,程老板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大东家?你莫非是认错了人?」 周捕头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糊涂,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 「你知道什么?你这只只会搜刮民脂民膏的肥猪,除了吃肉喝酒你还会干什么?竟然还妄想自己能当什么神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程广辉此时已是完全无所顾忌,一向自视甚高的周捕头何时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更何况还当着全镇百姓的面让他颜面尽失。 恼羞成怒的周捕头也顾不上其他,当即就要下令让两位衙差拿下程广辉,用麻袋堵住他的嘴。 稍微清醒过来的胡掌柜连忙拦下他:「周捕头,请您千万要以大东家的安危为重啊!」 程广辉刻意提高了音调:「大家都听到了吧,胡掌柜亲口承认这个小妖女才是杏灵堂真正的幕后东家!这些年长乐镇上的这几间药铺虽然生意都不太红火,可各家有各家的活法,总得来说也是一直相安无事。凭什么她一插手就要打破原有的规矩与传统,逼得别人没有生路,该死,实在是该死!」 胡掌柜搓着手为姚婧婧辩护道:「大东家心怀慈悲,把药价降下来,让更多穷苦的百姓能够得到医治,这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好事啊!」 「我呸!」 程广辉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做生意的人哪个不是一心向钱看,只是你们的手段更高明一些罢了。等把我们这些散门小户拖垮拖死,这长乐镇就是你杏林堂一家独大,到时这药价还不是你们想收多少就收多少!街坊邻居们,请你们一定要用心好好想一想,不要被眼前的小利给蒙蔽了眼睛,造成将来无法挽回的局面!」 第41章 程广辉的这番话还是很有煽动性的,那些百姓心中的疑虑本就没有完全消解,此刻更是如荒草一般蔓延。 眼见目的达到,程广辉脸上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他见周捕头趁他不备,正在悄声吩咐一名衙役回去召集人手前来支援,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笑。 「周捕头,不用麻烦了,我程某本就是该死之人,能多偷得这几年的闲散时光已是侥幸。再加上如今有这么一位有勇有谋,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给我陪葬,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脸色大变,白芷纵身跃起,一脸警惕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胡掌柜也拱手作揖的苦苦哀求道「程老板,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大东家,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我就算豁出去这条老命也一定替您办到!」 程广辉却完全不理会他们,只是低着头看着身前的这个比自家闺女大不了两岁的小丫头,眼睛里突然流露出一股赞赏与宠溺之意。 「小丫头,不要怕,我的刀法比郑一刀那个半吊子强上一百倍不止,绝对不会让你多受一分苦楚,黄泉路上你也不会孤单,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姚婧婧此时已经快被这个疯子给勒断了气,她拼尽全力想要挣脱他的禁锢,结果却是徒劳。 白芷已经急得失声痛哭起来,她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想要解救自家小姐,却被程广辉飞起一脚给踹开老远。 她心里的悔恨简直快要把自己给淹死,全天下的武功招式这么多,当初她为何就选择了中看不中用的轻功,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没有! 「既然你们都嫌这丫头死得不够快,那我就成全你们!」 程广辉说完这句话突然将手里的尖刀高高举起,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姚婧婧心脏的位置狠狠刺下。 「死吧!」 这一声尖叱就像一道可怕的催命符,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最终被催掉性命的并不是姚婧婧,而是高举屠刀的程广辉。 旁人也许没有看明白,可身处其中的姚婧婧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就在程广辉张嘴的一刹那,从正前方的人群之中飞过来一根闪着银光的绣花针,直直的插进他的咽喉要害。 其力道之大,竟然将程广辉飞整个脖颈都刺穿过去! 原本戾气高涨的程广辉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两手一松,略微发胖的身体随着那把尖刀一起颓然倒地。 如此巨变是众人所料未及的,竟然还有未露面的高人藏在眼前的人群之中,虽然他的出手及时救了人质的性命,可轻而易举隔空取人性命的本领实在太过危险,在不知道对方身份如何,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周捕头还是立刻退后一步,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 「小姐!」 「大东家!」 白芷和胡掌柜却顾不上这些,姚婧婧得救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两人几乎同时朝这边扑了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都怪白芷一时大意,没能照顾好您!您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白芷虽然遭遇坎坷,难得的是依旧保留了骨子里的真性情,谁对她真好谁又是假意她一眼辨得分明,和姚婧婧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几日,可她的内心却早已被姚婧婧的才华与人格所折服,发誓一辈子效忠于她。 姚婧婧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摇头道「我……我没事!你们快看看程广辉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胡掌柜连忙蹲下身,和而后赶来的姜瑜一起将程广辉从头到脚,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 姜瑜一脸慎重的回道:「大东家,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死透了,绝对不可能再醒过来!」 姚婧婧却丝毫不敢放松,推开白芷的手上前一步,眼神微眯在面前的每一个人脸上索巡而过,想要找出这位救她性命的大恩人。 周捕头却没有这么有耐心,很快他便扯着嗓子开始叫唤:「究竟是哪位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请堂堂正正的站出来,本捕头一定重重有赏!」 这样的举动当然得不到回应,就在姚婧婧看得眼花缭乱,正准备放弃之时,突然从最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嘹亮而爽朗的笑容,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姚婧婧的眼帘。 「陆老板!」 很快胡掌柜也认出了来人正是景天制药坊的第一大主顾陆云深!离规定的交货的日期还有四五天,日理万机的陆云深竟然会突然出现在长乐镇,又怎么能让人不觉得讶异? 看热闹的百姓们虽然不了解内情,可也看得出突然冒出头的这个男子非同一般,都很自觉的侧身替他让出了一条道。 眼看来人越来越近,周捕头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正想转头和姚婧婧商量一下,却看见她脸上溢满了笑容。 「怎么?你们都认识这个人?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姚婧婧还未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陆云深已大跨步的行至眼前,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一贯的沉稳与世故,微笑着对着周捕头拱了拱手。 「周捕头,数年未见,您还是一切如故啊!」 这一下周捕头彻底傻了眼,眼前这名男子竟然还认得自己,可为什么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应该呀,在这小小的长乐镇有这样风度与气势的人犹如凤毛麟角,若是真见过面他没有理由会忘记。 思索了半天他还是踟蹰的开口问道:「你是?」 陆云深对此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哈哈一笑答道:「陆某离家多年,周捕头又公务繁忙,记不清楚也是应该的!」 周捕头的眯眯小眼却一下子亮了:「你说你姓陆?」 在这方圆百里之内一说起姓陆的人家大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清平村的里长大人,他手中所拥有的财富以及身后隐藏的实力是他这个小小的捕头所无法企及的。 第42章 为了讨好这位富甲一方的乡绅,每每逢年过节时周捕头都会提着礼品登门求见,里长为了一些村务考虑,十次中也总会见他一两次,也正因为如此陆云深才有机会见过这位个人特征明显的周捕头。 可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陆云深无论是身形,容貌,还是气质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周捕头认不出他也是情有可原。 姚婧婧连忙帮忙介绍道:「没错,这位就是里长家的大公子陆云深!」 周捕头的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陆大公子请见谅,小人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我就说咱们长乐镇除了陆大公子还有谁有如此洒脱豪迈的风采!刚才出手救下姚大夫的也是您吧,啧啧,这样的身手要不是亲眼所见,就算是打死小人小人也不敢相信!拜您所赐,今日大家伙也算是开了眼了!」 陆云深倒是没有否认,只是摇摇头不甚在意的说:「雕虫小计,不足挂齿!只是我刚一回来就见了血光,周捕头不会怪我给你惹事了吧?」 「哪能啊!」 周捕头超忙挥手道:「陆公子侠肝义胆,除恶扬善,是全镇百姓学习的楷模!我一定会将您的善行禀告给县令大人,请他为您颁发一则嘉奖令!」 陆云深脸上的笑意更浓:「那我可就多谢周捕头的美意了,我刚才远远的望着总觉得这个程老板看着有几分眼熟,若我没看走眼,周捕头这回只怕是要立一大功喽!」 周捕头猛然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什么大功?」 陆云深又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程广辉,缓缓开口道来:「五年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伙流匪突然涌入京城到处寻衅滋事,正当官府准备收集线索一举把他们彻底剿灭时,这伙强盗竟然趁着夜黑风高之时冲入一所民宅,将其一家上下八十余口全部屠杀殆尽,一时间血流成河,血光冲天!」 陆云深口中的这个故事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周捕头更是伸出胖手比划道:「八十余口?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人家,这些强盗是为了劫财而杀人?」 陆云深点点头,继续说道:「如此令人发指的恶行就连当今圣上都被惊动了,亲自下令全力追凶,当时的缉捕文书贴的满大街都是。这位程老板的打扮和气质虽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可他眉间的这颗黑痣实在太有特点,让人想不记得都有些困难!」 周捕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指着程广辉的尸体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他是那伙流匪中的一个?」 陆云深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当年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会藏身于一个偏远小镇,正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躲得了一时,终究躲不了一世!」 自己管辖的地界内竟然藏着这么一个恐怖分子,今天若不是陆云深恰好出现还不知会死多少人?周捕头只觉得浑身汗津津的,庆幸的同时又感到一阵后怕。 「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立刻去给知县大人汇报,程广辉的妻儿老小都在咱们镇上住着,也要将他们全部捉拿回来详加审问!今天的事多亏陆公子仗义出手,您放心,待事情弄清楚之后小人一定亲自登门叩谢!」 陆云深略微点了点头:「周捕头太客气了,你有事就去忙吧!也省得这么多人一直围在这里,打扰人家杏林堂开门做生意!」 周捕头再三谢过之后,派人抬着程广辉的尸首,押着五花大绑的郑一刀匆匆离开了。 事情已然水落石出,围观的老百姓们也三五成群,满脸兴奋的散去了,从此以后又多了一件能吸引眼球的谈资,也不枉费他们耽误的这小半日工夫。 「这个周捕头,光顾着去领赏,这位中毒的病人怎么办呢?总不能让他一直躺在咱们大门口吧?」 姜瑜看着眼前这个烫手的山药有些发愁,这个人又哑又傻,还身重剧毒,白白贴钱给他抓药不说,一个不好又是无尽的麻烦。 姚婧婧蹲下身又替他检查了一番,无奈地说道:「先把他抬到后堂安置下来,等他身上的毒都解了再给周捕头送去。」 姜瑜叹了一口气,也只能照办。 一直到此时姚婧婧才终于有机会和陆云深好好打个招呼,救命之恩非比寻常,她伏下身认认真真的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陆云深连忙把她扶起来:「姚姑娘,你既唤我一声大哥,又何须如此生分?今日的事也是我恰巧赶上了,否则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又该如何向倚梦交代呢?」 胡掌柜在一旁拍着胸脯,余惊未定的说:「就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与那程老板相交这么多年,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冷血杀手,还好当初我不曾得罪过他,否则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姚婧婧面色有些凝重:「其实这件事也怪我思虑不周,我们这样的做法的确是损害了其他同行的利益。胡掌柜,你抽时间把其他几位药铺的老板都叫过来咱们一起开个会,商量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既要让所有的病人得到实惠,也要让大家都有饭吃!」 胡掌柜瘪了瘪嘴:「这恐怕有些难度!」 姚婧婧对此却很乐观:「办法总是人想的,大不了咱们多吃点亏,总会有解决之道!」 陆云深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姚姑娘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豁达的心境,这世上只怕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得到你!我这个合作伙伴看来是选对了!」 姚婧婧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陆大哥就不要笑话我了,做生意做的小命都快没了,估计整个大楚也寻不出几个和我一样倒霉的了吧?今天真的是多亏你及时出现,对了,交货的日子还没到,你怎么会提前回来了?」 「啊?刚好路过,便想着来看看你!怎么样,那一千瓶金创药都备齐了吗?」 不知为何,姚婧婧感觉陆云深回答的有些迟疑,眼神还下意识的朝身后瞟了一下。 胡掌柜一脸兴奋的抢着回答:「全都备齐了,就等着陆老板来验货呢!」 第43章 陆云深哈哈一笑:「胡掌柜说笑了,咱们之间还需验什么货?你们东家做事我一万个放心!」 「陆大哥,这位是?」 姚婧婧的突然提问终于让胡掌柜意识到陆云深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那名男子的气场很奇怪,明明比陆云深还高半个头,可他就像一条影子一样,旁人若是不仔细留心根本就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这是我的一个随从,出门在外有个人照应一下还是方便些!」 陆云深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并没有多做介绍的意思。 那名男子在主人家提到他时也只是微微欠了欠首,立刻又朝后退了一步,好像很不习惯众人的焦点聚集在自己身上。 胡掌柜对一个下人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很快又兴高采烈的和陆云深谈论起杏林堂改革药价的事情来。 可姚婧婧的目光却一直没能从那名男子身上移开,并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么奇特,相反他的五官就如同一口枯井一般,无论外界如何变幻,仿佛都惊不起一丝波澜。 那名男子很快意识到姚婧婧在注视着他,他不露声色的朝陆云深身后移了一步,将自己彻彻底底的置身于阴影之中。 姚婧婧只得收回目光,自己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总是盯着一个陌生男子使劲瞅看起来也的确不太像话。 听说他们为了制作药膏还专门建起了一座制药坊,陆云深表现的颇有兴趣,胡掌柜立刻邀请他前去参观。 姚婧婧自然知道胡掌柜的心思,景天制药坊如今投入生产的药品越来越多,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位大主顾,他当然要不遗余力的好好推销一下。 几人叫了一辆马车正准备取道制药坊,突然从杏林堂的大门里冲出一个人,高声叫道:「等等我!等等我!」 姚婧婧一看便忍不住乐了,这个胡掌柜光顾着谈生意,自己儿子还在柴房里锁着呢也没心思管了,要不是姜瑜听到动静匆匆去把他放了开来,还不知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胡文海倒没计较这些,只是大跨步的跑到姚婧婧面前一脸关切的问道:「大东家您没事吧?刚才小姜大夫说的可是真的?都怪那个死胖子非要把我锁起来,否则管他什么大盗小盗,我定不会让他伤害您分毫!」 姚婧婧还没来得及开口,胡掌柜立马又一脸鄙夷的开启了怼儿子模式。 「就凭你?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有这吹牛的时间还不如向陆老板好好讨教讨教,人家那一身出神入化的修为才叫真功夫!」 其实胡文海刚才也听姜瑜说了有一位武林高手在十丈开外仅凭一根绣花针就取了程广辉的性命,救下了大东家,他心里原本还十分神往。 可胡掌柜的话却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尤其是在大东家面前,他不想表现的太过无能。 陆云深对这少年的心思却很是理解,连忙替他解围道:「胡掌柜,你这个儿子长得手长脚长,一看就是练武的好料子,以后有机会我可以帮他介绍一位名师,只要勤加练习,必定会有所大成!」 胡掌柜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那可就拜托您多费心了,臭小子,还不赶紧来拜谢陆老板的提携之恩!」 胡文海这次倒很听话,走到陆云深跟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来到制药坊之后陆云深从里到外转了一圈,无论是那些新奇特异的制药工具,还是井井有条的生产流程都让他惊叹不已。 「姚姑娘出手果然非同一般,在你这里一个人能抵得上别家好几个人用,还有你最新生产出来的那几方药,每一种都很有市场,我决定即刻下单,以免被别人占去了先机!」 姚婧婧歪着头问道:「陆大哥不先问问价格吗?万一我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陆云深非常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没关系,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说不定有人就是爱当冤大头!」 姚婧婧总觉得陆云深话中有话,可究竟有什么深意一时半会她也想不明白。 她只能笑着换了一个话题:「这些金创药已经分装完毕,陆大哥这回要全部提走吗?」 陆云深顿时皱起了眉头,露出一脸的为难之色。 「姚姑娘,不瞒你说,我现在也正为这件事感到头痛,这批金创药已经被南边广陵城里的一个大主顾给预订了,他交待我一定要在月底之前把东西给他送去,可我手上现在有一笔非常重要的生意等着我去谈,根本没有办法脱身!」 胡掌柜算了算日子拍手道:「那还不简单,请个人给他送去便是,广陵城离咱们最多五日路程,应该能赶得到!」 陆云深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你们不知道,这位买主平日里自视甚高,以往除非我亲自去拜访,否则他是决计不肯现身的!」 「那可怎么办?难道这笔生意就这样黄了吗?」 一想到折腾了大半个月的成果可能就这样砸在手里,胡掌柜急得简直快要跳脚。 陆云深沉思了片刻,突然开口道:「除非……」 胡掌柜连忙追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姚姑娘能亲自走一趟,将这批药送到广陵城!」 这下连姚婧婧也感到有些出乎意料,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 陆云深点点头:「之前我曾在这位大主顾面前提起过你,他对你的一身过人医术非常仰慕,说是要找机会见见你!如果你肯亲自出马,这件事肯定没有问题的!」 这个提议太过突然,姚婧婧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 「姚姑娘,我知道这件事是有些为难你,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那位大主顾做了多年的药材生意,手上有许多一般人寻不到的珍贵药材,能与他结识对你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陆云深果然是个老狐狸,姚婧婧这阵子正在为寻觅不到一些稀缺的药材而烦恼,听到这些话自然很容易就动了心。 第44章 她当机立断下定了决心:「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陆云深见姚婧婧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时间紧急,明天一早就得启程,这么多药品总得有人押解,我联系了埕阳县城里的一家镖局,到时他们会派几位镖师与你一起同行!」 白芷在一旁一脸焦急的叫道:「我也要去!小姐,广陵城那么远,你无论如何都得带上我,否则这一路上要是遇到坏人该怎么办?」 一听说「坏人」两个字,胡掌柜的眼皮子便猛地一跳,程广辉带来的阴影还未散去,大东家又要只身一人去这么远的地方,这让他如何能放心得下? 「大东家,您把文海也带上吧,虽说使不上大用处,可晚上替您守个夜啥的,您也能放心睡个安稳觉!」 姚婧婧有些哭笑不得的说:「我是去谈生意,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带这么多人干嘛?再说了陆大哥不是请了镖局的人随行吗,你们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胡掌柜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话可不能这样说,大东家您虽然聪明过人,可毕竟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一趟来回至少要十日左右,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会不会再遇到像程广辉这样的危险分子,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那就让白芷跟着我吧,陆大哥的订单一来,制药坊又该忙的要飞起来了,二东家这阵子也不得空,胡文海要是再一走那可真是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了!」 姚婧婧想的周全,胡掌柜虽然还是有些担心,可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约好了明日出发的时间,陆云深就带着那位从头到尾不一言未发的随从离开了, 他们还有其他的事,必须要连夜赶去埕阳县城一趟。 折腾了大半天,姚婧婧也感到有些疲累,和胡掌柜交代了几句她便带着白芷起身朝家里赶,这次出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该收拾的行李还是要准备妥当。 两人刚走出景天制药坊的大门就看见几日未见的孙晋维着急忙慌的往这里跑,看到姚婧婧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激动神色。 「婧婧,你还好吧?我刚才听人说杏林堂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派人去找我?」 孙晋维一边拉着她的胳膊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一边喘着粗气质问道。 姚婧婧知道他是在替自己担心,只能微笑着回道:「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谁知道那个程老板竟然是一个归隐的强盗,咱们长乐镇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孙晋维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气冲冲的说道:「人家急得要死,你倒还有心思说笑?我告诉你,以后遇到这种事,你最好有多远躲多远,今天是侥幸碰到了陆老板,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知道这位孙大少爷罗嗦起来和自己娘亲有的一拼,姚婧婧立马点头哈腰的认错。 「好的,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我娘马上就要给我生个小弟弟,我这也算是上有老下有小,我这条小命作用还大着呢!」 孙晋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就贫吧,真不知道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莫非你不是你娘生的,而是从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姚婧婧竟然点点头表示同意:「很有这个可能,等我回去好好问问我娘,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帮他们养儿子了!」 白芷忍不住扑哧一笑:「小姐,从前我在孙家看到的孙大少爷都是温文尔雅,从容不迫的模样,能把他堵到无话可说也算是您的本事呢!」 眼见孙晋维的脸色越来越黑,姚婧婧连忙板着脸斥道:「你可千万别胡说,孙大少爷这是让着我们呢?孙大少爷最近忙的脚不沾地,还要抽空关心我们的安危,我们要心存感激才对!」 孙晋维听了这话突然叹了一口气:「你算是说着了,母亲和二弟准备明日启程去临安城,原本我还以为送走了他们就能松一口气,可谁知母亲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非要让我一路护送将他们安顿好,这一来一去多则半月,最快也要十来日才能返回长乐镇!」 姚婧婧拧眉道:「是有些奇怪,难道孙夫人终于意识到你有多能干,想把你扣留在临安城继续替她效力吗?」 孙晋维没好气的说:「你想多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能任人摆布!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没在的这段时间里万事小心为上,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等着我回来再说,千万不要再强出头!」 白芷一脸兴奋的插言道:「正好我们也要……」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姚婧婧立刻打断了白芷的话头,还暗戳戳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 孙晋维心里有事,倒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劲。 「给我二弟的解毒丸你准备好了吗?他特意嘱咐我让你多给他几个月的量,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派人回来取!」 姚婧婧撇了撇嘴:「你让他放心好了,只要他不来找我和白芷的麻烦,这解毒丸我一定会定时定量的给他送去!对了,他就这样走了,那姚大妮怎么办?」 「这倒没听他说起过!如今他受了重伤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想到这些琐事?」 孙晋维并没有把自己将姚大妮扫地出门的事告诉姚婧婧,他实在不想让这个可恶的女人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姚婧婧也不是圣母,要不是姚大妮和朱氏两人助纣为虐,当初她也不可能落入孙晋阳的圈套,好在阴谋没有得逞,否则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过这母女二人。 由于时间紧急,孙家大宅那边还等着孙晋维回去调派人手,安排车马。 两人又说了几句之后姚婧婧便让白芷从制药坊取来早已准备好的「解毒丸」交给孙晋维,孙晋维接过之后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第45章 待人已经消失不见,白芷才撅着嘴问道:「小姐,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孙大少爷您明日要去广陵城的事?」 姚婧婧若有所思的说道:「有什么好说的?如今他正被家里的事缠得焦头烂额,何苦再让他为我们担心?等他从临安城回来了再说也不迟!」 白芷眨了眨眼:「我明白了,这就叫先斩后奏!」 姚婧婧瞪了他一眼嗔怒道:「就你聪明,有这功夫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说服我娘吧?想当初我去埕阳县城来去只有两日的功夫,她都坚持要陪我一起,还险些伤了肚子里的孩子,真真是头痛死了!」 白芷那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很快便有了主意。 「你要是实在怕夫人不答应,何不效仿对待孙大少爷的做法,也来一个先斩后奏?」 姚婧婧的嘴巴顿时张得老大:「这怎么行?那可是我娘!」 临行在即,孙家上下都忙得人仰马翻,唯有孙家二少爷孙晋阳住的院子安安静静,没有人敢轻易前来打扰。 虽然母亲在他面前不停的赌咒发誓,一定会遍寻天下的名医将他断裂的手筋接回去,可孙晋阳心里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的右手只怕这辈子都无法复原了。 这么多天以来这种恐惧感无时不刻的折磨着他,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想别的事情,曾经风流倜傥的孙家二少爷已经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听得孙晋阳心里直发毛。 「老李!发生了什么事?我说了不准发出任何声音,你是干什么吃的?」 李管家是孙家内宅的大管家,也是孙夫人的心腹,孙晋阳受伤之后孙夫人谁也信不过,李管家便自告奋勇的前来伺候。 可谁知这个孙二少爷受伤之后性情大变,不仅对待下人更加严苛,还总是无缘无故的乱发脾气,李管家整日里只能打起十二万个小心,生怕惹怒了这位小霸王。 这不一听到动静,原本在外间煎药的他就丢下药罐,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 「来了来了,二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你个头?那个臭婆娘又在闹什么,她要是不愿意走就让她滚回娘家去,我孙晋阳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大把的女人围着本少爷转,她能嫁进孙家来是她祖上积德,本少爷就算真变成了一个残废,也轮不到她来嫌弃!」 李管家见孙晋阳真动了肝火,连忙扶他在床上躺下来。 「二少爷您可别多想,二少奶奶只是想着马上要远离家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有些伤心罢了。所谓丈夫大过天,她已经嫁到了孙家,您就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她尊敬您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嫌弃?」 孙晋阳脸色依旧很难看,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不用拿这些话来搪塞我,成亲那天来了那么多客人,大家都看到我浑身是血的被人抬了回来,如今外头的风言风语还不知传成了什么样子,否则一向要强的母亲怎么可能就这样灰溜溜的走了?这一切都拜那个死丫头所赐,我恨不得把她捉回来啃她的皮,喝她的血……」 李管家跺了跺脚有些着急的问道:「哎呦喂,我的少爷呀,您总是这样背着人骂有什么用呢?夫人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到底是谁把您害成这个样子啊?」 孙晋阳恨的牙都快被咬碎了,可一想起自己肚子里的那颗腐骨穿心丸,他又只能将所有的委屈和愤恨全部都吞进肚子里。 「好了李管家,此事就不要再提了,我问你那个姚大妮现在何处?」 「姚大妮?」 也许是太久没有被人提起过,李管家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被自家二少爷抛弃在外的小妾。 「这个……老奴也不太清楚,之前听说大少爷对她颇为照顾,应该还是住在元宝巷的那所小宅子里吧!」 孙晋阳眼神微眯,突然蹦出一句话:「你去把她给我接回来,我要带着她一同进临安城!」 李管家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问道:「您要带那位姚娘子一起走?您不是已经厌弃她了吗,怎么会突然又想起来了?」 孙晋阳瞪着眼睛斥道:「李管家你莫非是老糊涂了?本少爷喜欢哪个女人,不喜欢那个女人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李管家连忙弯腰作揖道:「不不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闻姚娘子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夫人还能同意她进门吗?」 孙晋阳翻了个白眼「这事更不用你操心,我自会去同母亲说,你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办差就是!记住,明日启程之前若还没有将人带来,那你也不用走了,就留在长乐镇看守老宅吧!」 李管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在孙家伺候了这么多年,对于这个二少爷的脾气他是了解的,自己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要是真被留在这个人去楼空的老宅子里还能有什么油水可言? 李管家也不敢再耽搁,叫了两个小跟班匆匆的往元宝巷去了。 可等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姚大妮已于五日前搬走,原先的宅子里已经住进去一位新的房客,那人根本就不认识姚大妮,更不可能知道她的去向。 李管家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后来还是一位跟着一起来的小伙子脑袋机灵,想起之前曾经在此伺候过的吉婶。 吉婶本就是孙家的奴仆,孙晋维下定决心要将姚大妮扫地出门时,吉婶自然也被召回孙家伺候,只是她和姚大妮朝夕相处好几个月,或许能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李管家一行又急急忙忙的赶回孙家,在厨房里找到吉婶时她的表情明显有些犹疑,一副并不想多说的模样。 李管家顿时拉下了脸:「吉婶,我知道你并不是孙家的家生奴才,这次也不会随夫人与二少爷前往临安,只是你们的花名册还在我兜里揣着,这遣散费发与不发,该发多少,可都是由我一人说了算!听说你大儿子最近在矿场里砸伤了脚,还等着你拿钱买药吃呢,你可千万要想清楚了!」 第46章 李管家的威胁很有作用,吉婶低着头咕哝了几声,示意李管家附耳过来,她则捂着嘴在他耳旁轻轻说出了一个地名。 夜色初上,小小的长乐镇很快归于平静,黑漆漆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几个行人。 可李管家面前的这个地方却是非同寻常的热闹,一阵略显轻浮的调笑声传来,李管家忍不住暗暗的吞了口吐沫。 这个二少爷交代的都是什么事儿啊?自己已经年过五十,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还要被逼无奈来这花街柳巷逛一遭,这要是被相熟的人看见,自己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身后的两个小跟班倒是很激动,摩拳擦掌一副按耐不住的样子,催着李管家赶紧登堂入室。 李管家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哎!真是造孽啊!」 就连姚大妮自己都没有想到,这辈子她竟然有沦落到青楼靠倚门卖笑为生的一天。 与一般的农家女不同,她虽然出生贫寒,可从小就心高气傲,再加上几年前与孙家有了婚约,她便认定自己一定能够飞上枝头做凤凰。 无奈天意弄人,一手好牌却被她打得稀烂,从正牌少奶奶降为没有名分的小妾,再到失去腹中的孩子被孙夫人彻底抛弃。 这一路走来她不断地希望却又不断的失望,甚至将自己揉碎了踩在尘埃里,却依旧换不来一点命运的垂青。 曾经的她为了给自己谋求最后一条生路,咬着牙答应孙晋阳帮他设计自己的堂妹,可结果却是她不能承受的。 眼睁睁的看着孙晋阳满身是血的被人从这里抬出去,她和朱氏甚至不敢出门去探听他的消息,生怕孙家会因此而迁怒于她们。 母女俩惶恐不安的等了几日,等来的却是叫嚣着要收回房子的房东。 身无分文的两人原本还想求求情让房东宽限几日,可人家却二话不说直接用乱棍将她和朱氏两打出门外,看着脚边那微薄的行李,她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绝望! 她也曾想过返回清平村的姚家,可这个念头却很快被朱氏打破了。 如果她们真的就这样回去,等待她们的除了无穷无尽的羞辱与折磨,还有就是嫁给石猴子那样丑陋粗野如猛兽一般的男人,与其这样她宁愿饿死在外面! 可生而为人,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被饿死?在大街上晃来晃去的母女俩很快就被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给叫住了。 这位老太太听说她们无家可归,就热心的要帮二人介绍活计,还抛出了一大堆听来非常诱人的条件。 吃得好,穿得好,一觉睡到大天明,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用不着下大力气,这样的好事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老太太几乎没有多费什么口舌,就将这走投无路的母女俩给带走了。 在任何一个时代,妓院都是 一个城镇最边缘的存在,所谓妓女就是一群昼伏夜出的动物,世人虽然对他们的生活充满好奇,可真正接触过的却并不多。 可没吃过猪肉却不代表没见过猪跑,母女俩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心里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朱氏更是拉起自家闺女的手就要往外走,然而姚大妮却有了片刻的犹疑。 也许是被空气中混杂的脂粉香气冲昏了头,又也许是被面前那位神情慵懒的姑娘脸上那肆无忌惮的笑容晃花了眼,姚大妮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外面已经没有生路,也许这里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姚大妮就这样留了下来,没有威逼,没有利诱,甚至不顾朱氏的苦苦哀求,当天晚上就迎来了自己第一个客人。 朱氏见事情已没有转寰的余地,只得擦干眼泪接受这让人心碎的命运。 任何地方都养不了闲人,这里自然也不例外,于是乎闺女在房里接客,朱氏就帮着楼里的妈妈打扫洗涮,生火做饭,来换取自己的口粮。 虽然才短短几天,可姚大妮却像是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从头到尾没有发出过一声抱怨,就连楼里的妈妈都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刮目相看,准备好好栽培栽培她。 所以当李管家出现在她面前,将二少爷要带她一起去临安赴任的消息告诉她时,姚大妮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欣喜与激动,反而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尖笑。 「李管家你可看清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纵然二少爷不介意,可孙夫人又怎么可能允许一个从烟花巷柳之地走出去的肮脏女子来污染孙家的门楣?以前我还是好人家的女儿她都瞧不上我,如今就更不可能了,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 李管家心里有些发急,虽然他也觉得此事有些荒唐,可眼下保住自己的饭碗才是最重要的。 「姚娘子,咱们明日就要启程去临安了,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呢?你原本就是二少爷的女人,却被逼得落到这种境地,实在让人唏嘘不已。如今二少爷既然又重新想起了你,这于你而言,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啊!」 姚大妮的神情更为不屑:「机会?什么机会?如今主母已经进门,像我这样和二少爷有过瓜葛的女人就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我躲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能不开眼的往枪口上撞!再说了我觉得我在这里过的挺好的,有吃有穿,也不用看人脸色,说不定比那位明媒正娶的二少奶奶还要逍遥自在呢!」 「可……可这哪是什么长久之 计?姚娘子,您可不要想岔了!」 李管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直接一榔头将这个冥顽不灵的女人砸晕,然后拖回去给二少爷复命! 「我实话跟您说了吧,二少爷对这位新进门的少奶奶十分不喜,两人直到现在都没圆过房,这才逼得二少爷记起您的好来!」 姚大妮突然发出一声嗤笑:「你可别蒙我,全镇的人都知道孙家二少爷在成亲当日身受重伤,这才过去了几日,他就算有那个心也无那个力啊!」 第47章 这青楼里的姑娘还真是与别处不同,什么话都敢往出捅,倒弄得李管家面红耳赤,不知所以。 「那个……我就是说的这个意思,二少爷的右手是有些问题,可放在这样的人家根本就不叫事,这回分家之后他名下的财产已经足够几辈人的花销!您肚子里之前那个孩子没能生下来实在是太过可惜,否则这偌大的家产怎么说也能有您一份!」 姚大妮皱眉道:「李管家您这话是越说越离谱,就算我回去也只是个妾,妾生下来的孩子是没有继承权的,这点你看看你们家大少爷就知道了!」 「所以我才说这是您的机会啊!」 李管家突然凑近了头眨着眼问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您难道还不明白,求人不如求己,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深秋露重,连太阳公公都缩在屋里不肯露头。 姚婧婧却难能可贵的起了个大早,背着一个包裹蹑手蹑脚的往外走,生怕惊动了还在沉睡的爹娘。门外整装待发的白芷已经等了她好一阵了。 没错,实在想不出办法的她最终还是听从了这丫头的馊主意,准备来一个先斩后奏。 「站住!」 就在她的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之时,身后突然想起娘亲那带着愠怒的叫喊声。 姚婧婧身子一僵,好半天才转过头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娘,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贺颖却完全不吃这一套:「睡什么睡?我问你,你这么早起来想干什么?」 「啊?我睡不着,起来锻炼锻炼身体,顺便去厨房监督一下白芷那丫头有没有按照我的要求给您准备孕妇营养餐?」 这样的瞎话姚婧婧简直是信手拈来,只是贺颖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去厨房还用背那么大一个包袱?你敢不敢拿来给娘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没什么……都是一些我不穿的衣裳,这不天冷了吗,拿去给白芷那丫头穿!」 贺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的说道:「如今你真是长本事了,糊弄起娘来一套一套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昨天晚上偷偷摸摸爬起来收拾行李收拾到半夜,你当娘真不知道吗?」 姚婧婧原本就心存愧意,听到这话连忙跑到贺颖跟前拉着她的手赔罪道。 「娘,都是我不好,我并不是存心想欺骗你,我只是怕你担心而已!」 贺颖哪里忍心真生闺女的气,只是揪了揪她的小脸质问道:「那你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走了,娘岂不是更担心?」 「没有,我给你写了一封信,你一看就知道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姚婧婧转身「噔噔噔」从门口的木柜上取来一张叠好的宣纸,交到娘亲手里。 贺颖看都没看就没好气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爹都不识字,怎么可能看得懂你写的信?」 姚婧婧却笑着推了她一把:「娘,你先看看再说嘛!」 贺颖有些犹疑的打开宣纸,脸上的表情先是有些莫名其妙,最后看着看着一下子忍不住乐了。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姚老三白天活太重,晚上就睡得死,直到此时才被贺颖的笑声给惊醒,一头从床上冲了起来。 「当家的,你快来看看,咱们闺女实在是太有才了!」 姚老三这才定了定神,披上一件外衣下了床,从妻子手中接过那封信。 虽说是「信」,可这张纸上从头到尾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只在最左端挂了两个小姑娘手拉手离去的背影,代表着她和白芷是一起出门的,让爹娘不用为自己担心。 中间的地方画了一整排红彤彤的太阳,不多不少刚好十个,意思是她这一趟出门需要十日左右。 最右端则画的是她和娘亲拥抱在一起,表示十日之后她一定会回来与爹娘团聚。 姚老三后知后觉的惊叫道:「二妮,你又要出门?还要十天这么久?」 姚婧婧无奈的摊摊手:「是啊,我也不想离开娘,可是没办法,想要做生意哪有不东奔西走的?」 姚婧婧故意说的可怜巴巴,贺颖顿时就心疼了,将闺女搂在怀中一边叹气一边说。 「娘也知道你在外面不容易,我和你爹虽然帮不上忙,可也不能扯你的后腿,以后无论你想干什么就尽管大胆放手的去干,只是有一点,不能再像今天这样瞒着我们了,你听懂了吗?」 姚婧婧一脸感激的点了点头,像贺颖这样开通的母亲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是很难得的。 贺颖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要花费这么长时间说明你要去的地方一定不近,就你和白芷两个小丫头实在不成,还有其他人跟你们一起吗?」 姚婧婧立马点头道:「当然!还有镖局的人一路护送,不会有问题的!」 贺颖却突然皱眉道:「那个孙大少爷不和你一起吗?」 姚婧婧有些弄不明白了,听娘亲这语气貌似是希望孙晋维能和她一起,这难道是生怕她嫁不出去,想给她和孙晋维制造机会? 果然贺颖有些惋惜的说到:「他为什么不去?他要是能跟你一起娘倒是能安心些!」 「好了,娘!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白芷那丫头跟我一起走了,没有人守在你身边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呢!」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瞟了自己老爹一眼。 姚老三这回倒是学聪明了,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你不在的这些天,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娘!无论是谁敢来找她的麻烦,我都会直接拿棒子把他打出门去!」 「要是奶奶呢?您也能狠得下心来?」 姚老三没有丝毫迟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第48章 一家三口又说了几句话,贺颖便催着姚婧婧快走,眼看天马上就要亮了,要是姚老太太看见又少不了许多闲言碎语,耽误了行程不说,还平白受一肚子窝囊气。 姚婧婧和白芷一路步行来到镇上,胡掌柜知道二人肯定没吃早饭,特意在路边的小摊贩那里买了热气腾腾的馄饨,和焦香四溢的油饼。 两人也不客气,坐在杏林堂的大堂内一翻狼吞虎咽,满桌子的食物倾刻间就被一扫而空。 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陆云深才带着人马姗姗来迟,只见他一进门就满脸歉意地朝着姚婧婧拱手道。 「实在不好意思,昨天晚上临时有事在埕阳县城耽搁了半宿的功夫,还好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回来了!」 姚婧婧一眼看见他眼底那一片乌青之色,明显是一夜都未合眼,她又怎么忍心去怪罪他。 陆云深从怀里掏出一张大面额的银票递到胡掌柜手中:「这是那一千瓶金创药的钱,之前预付的那些就当是这次订单的定金,还是老规矩,一个月之后我来提货,胡掌柜,您觉得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 辛辛苦苦,操心费力了个把月,终于见到回头钱了,胡掌柜捧着手中的一千两银票简直快要哭了! 姚婧婧朝外望了一眼,发现陆云深带来的那几位镖师已经将装有药品的箱子分装在三辆马车之上,最后一辆马车则是单独为她准备的,上面装有一个小小的轿厢,虽然模样很朴素,可给人的感觉却很温暖结实。 「时间紧迫,还是快些出发吧!」 姚婧婧和众人告别之后,转身带着白芷准备登上马车,可眼尖的她发现眨眼的功夫队伍里竟然多了一个人。 她有些疑惑的问道:「陆大哥,这是……」 陆云深笑着解释道:「昨天夜里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就你们这些人还是多有不妥,就让我这位随从跟你们一起去吧,他跟着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不知为何,姚婧婧总觉得陆云深这位随从模样有些奇怪,虽然他一直勾着头极力隐藏,可那没有一丝生气的脸颊总是让姚婧婧不自觉的想起现代那些注射玻尿酸过量的整容脸。 不过陆云深既然这样说了,她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一行人就这这样沿着官道朝南边驶去。 小小的马车上装备倒挺齐全,最里边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软榻可供人休憩,白芷替姚婧婧铺好床铺,转头就看见她靠坐在窗户旁边手上捧着一根带血的银针在细细把玩。 白芷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这不是那天杀死程老板的那根针吗?怎么会在您手里?」 姚婧婧淡然一笑,虽然她不是学武之人,可对古人这些设计巧妙的暗器还是颇有兴趣,所以当时她才会趁旁人不注意悄悄的将这枚银针藏了起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陆大哥看起来浑身上下一副书生气,没想到在武学方面也有这么高的造诣,为什么倚梦之前从未向我提起过?」 姚婧婧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可白芷的脸色看起来却有些奇怪,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的张口道。 「小姐,有句话我昨天就想跟您说了,可我又怕是我看走了眼一直不敢开口。」 姚婧婧微微蹙了眉:「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现在就我们两人,说错了也没关系!」 白芷点点头:「小姐,据我观察那位陆老板根本就没有习过武,这枚暗器也不太可能出自他手!」 「什么?」 这个结论的确太过出人意料,姚婧婧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连声追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白芷歪着头仔细地回忆道:「虽然我之前从未见过这位陆老板,可无论是他走路的姿势,还是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都和平常的习武之人有所区别。更重要的是修行暗器的人最注重手上功夫,至少要练得满手老茧才能有所小成,可你看他的手简直比女人还要白净,要说这样一双手能够轻而易举的取人性命,我是打死也不敢相信的!」 姚婧婧一边听一边赞许的点点头:「不错,你观察的很仔细,这些我之前竟从未留意过。可这枚银针如果真不是出自陆大哥之手,那他为什么要承认呢?」 白芷憋着嘴摇摇头:「这我哪知道?也许是他故意想让小姐以为他是您的救命恩人,以后再做生意的时候好压低价格,多得一些实惠?」 「不可能!」 白芷的猜测立马被姚婧婧否决掉,几次接触下来他对陆云深的人品和行事风格都有所了解,他绝对不是那种为了利益而处心积虑的人。 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白芷,你说施展这枚银针的不是陆大哥,那又会是谁呢?」 白芷见自家小姐表情有些奇怪,突然一拍脑门道:「小姐,您的意思是……」 姚婧婧没有回话,只是伸手掀开挂在车窗上的布帘,只见陆云深派来的那位神秘随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默默的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马蹄颠簸,可他的脊背却挺得很直,单从背影来看丝毫不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平庸下人,反而有一种器宇轩昂的少年将军的既视感。 很快那人好像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自己,回过头眼里迸发出一道摄人的精光,吓得姚婧婧放下帘子缩回脑袋。 白芷也有些发急:「小姐,我怎么觉得咱们这一趟并不只是送药这么简单,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大不了这笔生意咱们不做了,万一再遇到像程广辉那样的歹人该怎么办呀?」 姚婧婧并不为所动:「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哪里有半路折返的道理?这批药是景天制药坊的第一笔订单,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把它完成!」 「可是,小姐……」 第49章 姚婧婧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好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我相信陆大哥他一定不会害咱们的,至于其他的事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既然姚婧婧已经下定主意,白芷也无可奈何,她只是在心里暗暗的发誓,这一路上绝对不能让那个危险的男人接近自家小姐。 虽然还没弄清楚这个男人的来路与意图,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确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这一路上他将每日的行程路线,三餐饮食,落脚住店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为姚婧婧省去了不少麻烦。 得知姚婧婧有晕车的毛病,他趁着夜间休息的时候独自一人到附近的山上,采了一些连姚婧婧都不认识的野草根回来让她煮水喝。 白芷原本坚决不同意自家小姐喝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那个男人也没有多言,只是当着两人的面端起碗一饮而尽,之后便扬长而去。 姚婧婧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一会,最后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芷没有办法只得尝试着弄了一点给小姐尝尝。 还别说这玩意还真管用,姚婧婧喝了两杯之后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她终于不用每天蒙着被子昏昏沉沉的躲在马车里,这趟旅程对她而言也变得轻松明快起来。 大楚的江山比她想象中更加广阔无垠,气势磅礴,越往南去秋天的意味也越发浓厚,看着满地枯黄的落叶姚婧婧突然生出一种感慨。 也许自己的命运就像这漫天飞舞的黄叶一般,飘飘荡荡,却不知归往何处。 一眨眼三天很快就过去了,由于一路上快马加鞭,最多再有一日的功夫就能到达广陵城,众人紧绷的神经都慢慢的放松下来,队伍里也多了一些调笑嬉闹声。 可要到达广陵城,有一片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河谷地带,虽然道路不算陡峭,不过附近几十里都没有人家,更别提供旅人居住的客栈旅馆了。 其实这也不算是难事,对这些常年以走镖为生的镖客而言,随时随地安营扎寨是每个人必备的生存技能,反正帐篷,锅碗等工具都是随身携带的。 姚婧婧记得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去野外露营过,只不过所谓的「野外」也只是一处比较偏僻的度假村而已,因此和白芷的忧心忡忡不同,她对于这样的体验倒是充满好奇。 在那位男子的安排下,队伍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小河边停了下来,几位镖客拾柴的拾柴,生火的生火,很快就有滚滚的炊烟冒起。 那名男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套打猎用的弓弩,独自一人往背后的茂林中走去,想打点野味回来给大家打打牙祭。 在马车里窝了一天,姚婧婧也不愿意再枯坐着,她站起身在四周转了一圈,舒展了一下僵直的胳膊腿。 「吃了几天干粮了,嘴里腻味得很,白芷,要不咱们也到山上寻一寻,说不定能采些酸酸甜甜的野果回来润润喉,你说好不好?」姚婧婧眼珠子一转,突然生了一个有趣的念头。 白芷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好,不好,这天眼看就要黑了,山上还不知有什么厉害的凶猛野兽,实在是太危险了!」 姚婧婧此时正玩兴大起,哪里有那么容易被说服。 「没关系的,咱们就在这山脚下转一圈,又不往里走,能有什么危险?你到底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就一个人去!」 白芷哪里放心姚婧婧一人上山,连忙颠着小脚跟了过来。 正如姚婧婧所料,此时正是果子成熟的季节,各种野梅子,野石榴,野拐枣星星点点的分布在灌木丛中,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流口水。 姚婧婧和白芷两人一边采一边往嘴里塞,别提多开心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白芷这才惊醒过来,连忙拉着姚婧婧要往回走。 由于她们玩得太过忘形,直到此时两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竟然已经走到了半山腰上。 山林里原本有几条羊肠小道,可由于两人身上都没有带火折子,也没办法生火照明,只能凭着记忆摸索着往回走。 两人跌跌撞撞的不知走了多久,却只感觉脚下的路越来越艰险,白芷施展轻功飞到树枝上一看,有些绝望的哭诉「小姐,咱们好像离刚才扎营的地方越来越远了!」 姚婧婧心中也是一万个后悔,都怪自己一时大意放松了警惕,才惹来眼下这场祸端, 若是因此连累了白芷,自己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两人正一筹莫展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异响。 白芷眉头一喜「莫非是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来找我们来了!」 姚婧婧侧耳倾听,心里猛地一沉「不对,这不是人走路的声音!」 白芷一脸惊恐的反问道「不是人,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回答,借着月光二人很快看清楚一头体型庞大的棕熊呼啸着朝她们所站的位置走来,黑暗中一双拳头大小的熊眼散发出可怕而凶狠的幽光, 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姚婧婧和白芷都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骇人的庞然大物,两人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白芷更是哆哆嗦嗦的问道「怎……怎么办?」 如果可以,姚婧婧此时恨不得直接一闭眼晕死过去,她猛吸一口气拉着白芷的手大叫一声「跑啊!」 两人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东南西北了,只是闭着眼睛拼命的往前跑,可很显然身后的那头猛兽并没有放弃追逐她们,相反,那巨大而厚实的熊掌拍击土地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们扑倒。 「不行了,我跑不动了,白芷,你不要管我,你赶紧飞到树上去躲着!」 姚婧婧的话提醒了白芷,她一手搂住姚婧婧的腰,之后猛提一口气,两人顿时拔地而起,落到了一只树杈上。 第50章 两人原本以为可以暂时松一口气,可她们都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就是所有的熊都是攀爬高手,这样的高度对它们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逼不得已,白芷只能带着姚婧婧在一棵棵大树上飞来飞去,却也只能稍微拖延一点时间。 可是这个办法也坚持不了多久,白芷的内力有限,再加上还带着姚婧婧这个大包袱,很快她就精疲力尽,有两次险些从树上跌了下去。 姚婧婧不忍心再拖累她,便在她耳边大声叫道「别傻了,放下我你还有一条生路,否则就只能两个人一起去死!」 谁知白芷却毫不犹豫的喘着粗气回道「那就一起死吧!」 姚婧婧只觉得鼻子发酸,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其实算起来她并没有为这个小姑娘做过什么,可她对自己却是一心一意,不离不弃。 这样的情谊让姚婧婧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谢谢你,白芷!」 这句话说完,姚婧婧就使劲一挣,掰开白芷搂着自己腰的手,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 白芷没想到姚婧婧会做出如此惊人之举,连忙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摸到了一块冰冷的裙角。 「小姐……」 随着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姚婧婧四脚朝天的跌落在了一片松软的树丛中,她没有片刻的迟疑,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山下滚去。 这是她老早就想好的举措,一来可以为自己寻得一丝生机,二来可以引开棕熊,让白芷有逃跑的机会。 果然那头棕熊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朝着姚婧婧的方向扑了过来,毕竟爬树是个力气活,时间长了就算是熊也受不了啊! 借着陡峭的山势,姚婧婧一刻不停的朝下滚去,为了防止沿路的尖石与利刺划伤她的双眼,也为了让自己滚得更快些,她双手抱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从树上滚落的野木瓜。 就这样不知滚了多久,巨大的冲击力让姚婧婧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噗通!」 伴随着一声脆响,姚婧婧只觉得一股迫人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水!水!全部都是水!到处都是水! 原来这座山中有一处断崖,崖下长年雾气缭绕,在这样的浓雾之下则隐藏着一弯碧蓝幽深的潭水。 姚婧婧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最后一头栽进了这弯从未被打扰过的潭水之中。 折腾了大半天眼看就要到嘴的肥肉却飞了,那头棕熊气得站在崖边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最后摆摆头无奈的转身离开了。 可此时的姚婧婧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好不容易躲过了熊口,却还是逃不脱被淹死的命运。 姚婧婧心里那个悔啊,小时候妈妈送她去青少年宫学习游泳,她却在泳池旁边连哭了一个月就是不肯下水。 果然应了那句话:少时不知艺珍贵,等到用时空流泪。 姚婧婧只觉得越来越暖,那感觉就像是泡温泉一般,她渐渐的放弃了挣扎,只想永永远远的沉溺在这醉人的温柔中。 「啪!」 是谁?为什么要打扰她泡温泉?不要!不要!她才不要醒来,外面太危险,她只想缩在这里一辈子! 「啪!」 脸颊上不断传来的刺痛感让姚婧婧再也不能继续她的美梦,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个讨厌的人正在用巴掌拍打她的脸颊。 这还得了,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就算不是什么美女,可人与人之间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好吗? 姚婧婧是真的生气了,她攥紧拳头张大嘴巴想发出一声愤怒的抗议,可最终却像是一条鱼一样喷出了一大口清水。 「咳咳咳!」 意识到自己得救了的姚婧婧第一时间不是欢呼庆祝,而是抱着自己被摇成豆腐渣一样的脑袋不住的哀鸣。 她能够在这艰难的异世生存下来靠的全是这幅脑子,若是因此落下个脑震荡什么的让她还怎么混呢? 「你还好吧?」 一个冰冷而沙哑的中年男人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惊得姚婧婧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你是谁?」 不能怪姚婧婧变成了睁眼瞎,这悬崖顶上长满了参天大树,就连月光都照不进来,是实实在在的伸手不见五指。 面前的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从一旁的草堆中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一个同样被存放在草地上的火把。 「是你?」 不知为何,当看清楚来人是陆云深那位奇怪的随从时,姚婧婧的心里竟然并不是特别意外。 「是我!」 那个男人脸上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简单的回了她一句之后便从草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衣披在身上。 姚婧婧偷偷的瘪了瘪嘴,自己险些快被淹死了,他不急着救人,倒还有心情顾惜自己的衣裳,实在是有够冷血。 「阿嚏!」 一阵凉风吹过,浑身湿淋淋的姚婧婧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此时的温度绝在零摄氏度以下,姚婧婧觉得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吱吱作响。 男子好像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木着脸问道:「你很冷?」 姚婧婧一边抖一边使劲点了点头,按照接下来的剧情这位男子肯定会将身上那件毛绒绒的大皮袄子让给她穿,方能彰显出江湖儿女的古道热肠。 可事实证明是姚婧婧自己想多了,男子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你等着」,然后转身朝身后的密林中走去。 借着他留下来的火把,姚婧婧终于看清楚自己身处的地方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深坑,四周都是陡峭险峻的崖壁。 第51章 看来今天夜里想出去是不大可能了,只有等到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之后,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旁的出路。 姚婧婧只希望在此之前自己能够不被冻成一根无人问津的老冰棍。 好在那个男子很快就抱着一对干枯的老树根跑了回来,随着一对篝火冉冉升起,姚婧婧觉得自己终于捡回了半条命。 她将湿透的外衣脱下架在一根树枝上烤,其实又湿又冷的里衣贴在身上更容易生病,只是她虽然是一个现代人,可让她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全部脱光光还是有些困难。 「你快点!我半个时辰之后回来!」 男子莫名其妙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又消失不见了。 姚婧婧略微一迟疑,很快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算起来他和这位男子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可不知为何他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等她重新将温暖干燥的衣裳穿上身,男子还没有回来,她正准备坐下来边休息边等,可稍微放松下来的身体却又闹起了脾气。 之前逃命的时候浑身上下被划了许多条细小的口子,虽然都不致命,可被冷水这么一激就像被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似的,又疼又痒。 好在姚婧婧有随身携带急救药品的习惯,药膏虽然被水打湿,可药效并未受到形象。姚婧婧很快将四肢和头颈上的伤口抹好,可背上却是无论如何都够不到的。 「需要帮忙吗?」 男子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她背后,毫无防备的姚婧婧吓得手一抖,圆鼓鼓的膏药瓶子也滚落在地上。 男子好像并不在意姚婧婧的回答,径直弯腰捡起药瓶,开始替她上起药来。 如沙砾般陌生的触感通过男子的指尖刺激着姚婧婧背部敏感的皮肤,仿佛触电一般,姚婧婧咬着牙强忍着心中想要躲闪的冲动。 这仿佛是一场无声的试探,姚婧婧既不想在他面前露出扭捏的小女儿姿态,也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无力感。 她强迫自己一定要镇定,作为一个农家女,她的皮肤并不算细嫩,可男子手上坚硬的老茧还是刮得她有些不适。 她突然想起白芷的话,只有这样的手才能使出那样杀人于无形的暗器吧! 万幸的是这个男人并没有丝毫不轨的意图,上好药之后他就一扬手将药瓶扔还给了她。 「这药不错!」 「什么?」 姚婧婧一边匆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药是涂在自己身上,好不好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小小的疑惑并没有让她纠结多久,因为这个男子接下来的举动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原来他消失了那么久是为了去寻觅果腹的食物,只见他从身后拖出一只刚刚猎得的野兔和两尾鲜鱼,将它们剥皮扒筋放到潭水中清洗干净,最后用树枝穿起架到火上炙烤。 接着他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然后像变戏法似的从里面取出一连串装着油,盐,辣椒粉等各种调料的小瓶。 他烤肉的手法十分娴熟,一会儿给肉翻身,一会儿刷油,一会儿又放调料,让姚婧婧眼花缭乱的同时又不得不怀疑他真正的职业到底是什么? 很快面前的烤肉发出滋滋的声响,一滴滴热油顺着肉的纹路慢慢往下滑,那肆意的香气勾起了姚婧婧肚里的馋虫,她只能不停地偷偷咽着口水。 终于肉都烤好了,男子非常大方的分给她一条烤鱼外加一只烤兔子腿。姚婧婧也顾不上矜持,什么仪态仪表更是抛到九霄云外。 她忍着烫,抓起那只肥硕的兔子腿就往嘴里塞,一咬就是一大口! 顿时满口的火热沸腾,嫩滑,焦稣,鲜咸,麻辣,各种复杂错误的口感一瞬间如同烟花一般在舌尖绽放开来。 即使是两世为人,姚婧婧也可以确定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食物,没有之一! 风卷残云过后,姚婧婧恨不得将鱼骨头啃了个干净,最后当她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时,突然发现那名男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可能是从未见过吃像如此狼狈的女子,他的唇角有些生硬的上挑,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 姚婧婧有些不好意思,抹抹嘴没话找话的说:「那个……谢谢你的肉,也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男子略微皱了皱眉,好像姚婧婧的问题又勾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他的怒火从他打猎完毕回到营地,发现姚婧婧竟然擅作主张,和那个丫头一起跑到这危机四伏的深山老林里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当即命令所有的镖客上山寻找,可这林子这么大,夜又这么黑,想要寻人难度可想而知。 男子长这么大,经历了多少迫在眉睫,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可他从来没有如此焦躁过,正当他急得恨不得一把火点了这山林时,突然感觉有一个圆滚滚的小肉球从自己眼前滚了下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紧随而来的那只大棕熊让他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飞身追了上去。 眼睁睁的瞅着那个肉球落入深不可测的断崖,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哀叹了一句,然后眼睛一闭跟着跳了下来。 好在有惊无险,底下的情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那弯深潭更是机缘巧合的救了她的性命,否则他也只有下来收尸的份儿了。 可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实在是让他感到有些无可奈何,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害怕和后悔之意。 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被困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荒野之地,她也没有丝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不仅非常坦然的在他面前裸露肌肤,连吃个东西都那么专注而忘我,好像他们俩是专门来这里野炊来了。 第52章 「等办完了事,你要想死我不拦着,可在此之前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否则从明日开始,你就给我待在车上哪也不准去!」 姚婧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男子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可他那粗声寡气的语调和身上散发出来的凶狠气息让她再也坐不住了。 开什么玩笑?这个男人虽然救了自己的性命,可并不代表他就能因此而要挟自己,她又不是犯人,凭什么连最基本的自由都要受到限制? 「那个……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可你也别忘了陆大哥让你来是干嘛的?咱们这支队伍里我才是老大,你最好对我客气一点,否则我现在就有权利让你回去!」 「嗤!」 这下姚婧婧看的真真切切,这个男人竟然毫无忌惮地当着她的面发出了一声鄙夷的笑声,好像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姚婧婧心里猛地一惊,甚至来不及发怒生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路上都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 虽然在出发之前,陆云深曾交给她一副手绘的大楚官道图,可那上边迷宫一样的走势让原本就路痴的姚婧婧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痛不已,此后也再没有拿起过。 所以这一路上已经走到了哪里,接下来还要走哪条道,她根本是一无所知! 之前她还庆幸自己能落得个清闲,可如今看来的确是她太大意了。 这名男子既然肯下这么大的力气来救她的性命,说明他对自己并无恶意,不过这种万事都不能自己做主,一切由他人掌控的感觉还是让姚婧婧难以忍受。 「你到底是谁?陆大哥把你交给我,怎么连名字都忘了通报一声?」 男子的笑声却更响了:「现在才想起来问我的名字?晚了!你老老实实呆着着吧!否则这夜黑风高的,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让大家都遗憾终身的事!」 没想到这个男人会突然变脸,姚婧婧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 「睡觉!」 那名男子明显不想再搭理她,在篝火旁选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铺了一些干燥的枯叶就躺下身和衣而眠。 此时的姚婧婧却犹如百爪挠心,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 可她也不敢再去招惹眼前的那名男子,只能抱着自己的腿缩在篝火旁,静静的等着明日的到来。 可这样的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温暖的篝火和地上散落的碎骨很快吸引了一大群这里的原住民,其中就有姚婧婧最为厌恶的灰老鼠。 更可怕的是由于缺少天敌,这里的老鼠一个个跟成精了似的,足足有平常老鼠的三倍大小。 伴随着姚婧婧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那名男子再也无法忍受,拿起一根火把一跃而起,指着他原本睡的那块地,咬着牙说:「闭上嘴到那里待着!」 姚婧婧这次倒非常听话,比起这些可怕的大老鼠眼前这个男人还是显得可亲许多,她乖乖的躺了过去,眯起一只眼偷偷的观察着男子的一举一动。 只见这个男子举着火把开始在她方圆三五米的位置不断的转圈,看到有想要入侵的大老鼠,就会举起木棒毫不犹豫地把它赶走。 由于视角所限,姚婧婧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他的背影犹如不断闪耀的火光一般,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去依靠。 一圈,两圈,三圈……恍惚中姚婧婧只觉得眼前的人影被不断的打碎,重组,渐渐的竟然有了几分熟悉之感。 她努力想要看得清楚些,可为什么眼皮子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第二天清晨,姚婧婧是被冻醒的,她哆嗦的睁开眼发现昨夜的火堆已完全熄灭,那些讨人厌的大老鼠也没了踪迹。 那个替她值夜的男人怎么不见了?难道是丢下她自己一个人走了? 自知毫无荒野求生能力的姚婧婧连忙从地上蹦了起来四处寻找,还好在离她十米开外的一颗大树上寻到了他的身影。 那名男子也许是累极了,竟然直接躺在一根树杈上睡着了,如此高难度的睡姿让姚婧婧忍不住暗暗咋舌,不愧是习武之人,连睡个觉都这么多花样。 姚婧婧轻手轻脚的靠了过去,生怕吵醒了这个沉睡着的男人,不知为何,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的心里对这个男人就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好奇心。 好不容易有这样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她当然不能轻易错过。 这名男子脸上的皮肤很奇怪,姚婧婧还从未见过这样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她一开始还想着这个男人是不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可很快她又察觉出了异样。 在男子耳后轻易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些凸起的部分,好像是多余的皮堆积的那里看起来很不服帖,惹得姚婧婧强迫症都要发作了。 可正常人哪里会有这样多余的皮肤,姚婧婧突然想起上高中时在被窝里偷偷看过的那本叫做《换脸》的恐怖,一阵冰冷的寒意慢慢的从她心里升起。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竟然对着那张和死人无异的脸慢慢的伸出了手。 「撕拉」一声,姚婧婧居然将男人的脸皮生生的扯了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觉得一股惊人的内力从男人体内爆裂而出,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 这样巨大的冲击之下,男人身下的那根树枝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就像是被雷劈过似的齐刷刷断成了数截。 男子凌空一翻,整个人飞身而起,落到姚婧婧身后三丈远的地方。 此刻谁也不能体会他心中的惊骇与懊悔,多少年了他就算是睡着了手里也握着剑柄,从来没有人能够近他的身。 可今天他竟然在这个小丫头面前完完全全的放下了防备,不仅让她有机会靠近自己,还识破了他隐藏一路的秘密,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可饶恕的失误! 第53章 更让他生气的是这样的错误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个小丫头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他的禁忌。 姚婧婧内心的震动一点也不比他少,她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散了架,没有一处不疼。 她挣扎着抬起头,望着眼前那个始终不肯回过头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喊道:「萧启!」 男子的肩膀微微一抖,紧接着慢慢的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不可一世的轻浮笑容。 没错,这才是世人眼里的京城第一纨绔,浪荡多情的公子哥,端恪郡王萧启! 可姚婧婧却清楚的知道,这并不是他真正的面孔,事实上他暗藏的面孔太多,包括她手中这张假面,她很怀疑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哪张是真,哪张是假了? 「姚姑娘,别来无恙啊,知道本郡王的身份还敢直呼本郡王的大名,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萧启说话的声音已然恢复了正常,清朗中带着一丝懒意,和之前那个又粗又老的语调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种对自己的声带运用自如,在多重身份间切换跳跃的本事让姚婧婧也不得不叹服,这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能一人撑起一部剧的天才配音师。 「郡王殿下,您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姚婧婧问得一脸严肃,可萧启却眨着眼睛无辜的说:「解释什么?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我,你怕是只能化身为一堆白骨,永远葬身在这湖底了。」 要不是难以动弹,姚婧婧恨不得冲过去一巴掌打醒这个一直到现在还想装傻的男人。 「一码归一码!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假冒陆大哥的随从,一路跟随我们去送药?你究竟有什么目地?」 「姚姑娘,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只是请陆云深帮了一点小忙而已,至于假冒一说实在是无稽之谈!你要知道我可是堂堂的三品郡王,这世上又有谁值得我去假冒的呢?」 姚婧婧有些不可思议的反问道:「你是说陆大哥他早已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故意欺瞒于我?」 萧启有些得意的点点头:「姚姑娘,你也不用怪他!其实他也是被逼无奈,本郡王可是他的第一大主顾!俗话说朝廷有人好做官,做生意也是一样,要不是有本郡王做靠山,他陆云深的生意怎么可能做到今天这个模样?」 姚婧婧虽然能够理解陆云深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苦衷,可一时半会儿她的心里还是无法释怀,这种被信任的人出卖的感觉实在很不好受。 可她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眼前这个男人每次出现在自己眼前都会给自己带来无法预计的麻烦,更何况这次他明显是有备而来,自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他周旋,否则最后被卖了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趴着与本郡王说话?」 看着她在地上扑腾了许久都没能站起来,萧启一脸鄙夷的伸出手拎着她的肩膀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啊!疼!疼!轻点……」 眼看姚婧婧疼得冷汗直冒,整个脸都扭曲了,萧启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把她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坐好。 「就你这身子骨还敢到处乱跑,真是自讨苦吃!」 萧启一边抱怨一边伸手替她检查了一下,发现她左边的胳膊竟然在刚才跌倒的过程中脱臼了。 姚婧婧也有些傻眼,关节脱臼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运用一定的按摩手法按照骨头生长的方向把错位的关节推回去便是。 可俗话说病不自治,同样的道理她虽然身为大夫,可无论如何是无法给自己正骨的。 「坐好了,不要动!」 姚婧婧吓了一跳,看萧启那架势是打算亲自上手了,可这活虽然看似简单,其实对实施者的要求极高。 不仅要对人体骨骼的构造十分了解,还要掌握其中的力道与分寸,一个不好很可能由脱臼直接变为骨折了! 「你行不行啊?我跟你说……」 姚婧婧正准备好好的跟他讲解一翻,萧启却不耐烦的瞪眼道:「再废话我就直接把你这条胳膊给卸下来!」 姚婧婧顿时闭了嘴,昨天晚上被他扇了几巴掌,自己的脸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眼前这位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自己还是不要自讨苦吃的好。 「咔嚓!」 姚婧婧这边还在暗自思索着,突然听到一声脆响,萧启已经干脆利落的将她的胳膊正了回去,她甚至都还没有察觉到动静,疼痛的感觉就这样消失了。 这家伙还挺专业,姚婧婧突然想起作为一个经常受伤的武林人士,这样的急救手法应该只能算是小儿科。 萧启神气十足的炫耀道:「怎么样?不比你这个名声在外的女大夫差吧?你好好算算,这是本郡王第几次出手相救了?」 姚婧婧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答道:「算上那个程广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萧启明显有些意外,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哦?」 姚婧婧从怀里取出那枚带血的银针扔在萧启面前,一脸笃定的问道:「这是你的东西吧?世人若是知道表面上荒诞无能的端恪郡王其实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倒不知会作何感想?」 萧启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眼底有些发寒:「姚姑娘,我这么做可是为了救你,难不成你还想恩将仇报?」 「郡王殿下言重了,我只是区区一介农家之女,既无显赫的背景,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我只想规规矩矩的做点小生意,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像郡王殿下这样身份高贵,心思诡奇的人中龙凤民女实在是不想惹,也惹不起!」 萧启却像是完全没听懂姚婧婧话中的意思,竟然一脸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第54章 「知道惹不起就好,以后在本郡王面前还是温顺一点,这女人啊有时候太过聪明反而未必是好事!」 姚婧婧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让她再也无法安坐,她一下子跳起来指着萧启的鼻子问道:「姓萧的,你处心积虑把我骗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萧启两手一摊,瘪了瘪嘴说道:「姚姑娘一会儿说我心思诡奇,一会儿又指责我处心积虑,本郡王实在是冤枉得紧啊!」 姚婧婧冷笑一声:「冤枉?堂堂一位郡王竟然乔装打扮潜入一座偏远小镇,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启眉头微皱,用模棱两可的语气反问道:「姚姑娘不会以为本郡王是专门为你而来吧?」 姚婧婧立刻反唇相讥「难道不是吗?」 萧启突然嗤笑道「脑袋长在姚姑娘脖子上,你非要这么想本郡王也无可奈何,可一个小姑娘家家这么自以为是真的好吗?」 「郡王殿下用不着嘲笑我,长乐镇是大楚的国土,你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管不了你!可你为什么非要让陆大哥编出一个送药的幌子把我骗出来?」 萧启却是一脸的不服气:「骗你?我骗你什么了?这批药本来就要送到南边!本郡王免费给你做了一路保镖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姚婧婧盯着他的眼睛回道:「这批药最终会送到哪里我不知道,可订药之人明明近在眼前,还非要编出一个什么广陵城的鬼话,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近在天边?」 萧启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姚姑娘说的难道是我?」 姚婧婧斩钉截铁的回道:「没错!这匹金创药的买主就是你,郡王殿下!」 直到此时姚婧婧才意识到当初她种的药品销路受阻时,陆云深会突然出现并非只是巧合,而是受到萧启的指使前来接洽。 他大手笔的从她手中收购金线莲也只是顺带之举,真正的目地一直都是这些适用于战场上的金创药。 一开始在灵隐寺时萧启就看中了这款她独门自制的金创药,匆忙之下还曾向自己下过订单。 后来知晓他的身份之后,她便以为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了,没想到这位郡王殿下却是执着得很,竟然通过陆云深重新找上了她。 好在萧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认出他就是当日在灵隐寺救过的那个神秘的蒙面男子,她决定继续将这个秘密保守下去,直觉告诉她和这个神秘莫测的郡王牵扯的越少对自己越安全。 萧启终于点了点头:「姚姑娘果然聪明过人,没错,这批金创药的确是我定的,由于放心不下才跟着陆云深一起去查看一翻,没想到还因此消灭了一个潜逃多年的江洋大盗,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郡王殿下承认就好,原本我开门做生意,谁来我都双手欢迎,郡王殿下对这批药这么上心,想来也是急着要用。我把药交给您,您自行取走就是了,何必为了戏弄我,而给自己凭添这么多麻烦?」 「戏弄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本郡王还没有那么无聊!本郡王之所以找上你,自然有本郡王的道理!」 萧启的脸上终于换上了谈正事的表情,姚婧婧却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逃不了! 「民女心中实在好奇得紧,究竟是哪i位了不起的大人物让郡王殿下费尽心思把我骗出来替他诊治?」 姚婧婧心里跟明镜似的,除了略通岐黄之术,自己身上还真没什么其他值得萧启如此大动干戈的地方。 萧启并没有否认的意思,只是皱了皱眉不满的说:「姚姑娘,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本郡王可是诚意诚意相邀!」 姚婧婧悄悄的翻了个白眼:「如果我没猜错,此人现在应该不在广陵城,咱们此行到底要去哪里,郡王殿下应该可以如实相告了吧!」 萧启眼中终于露出惊异之色:「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猜到了!不错,广陵城并不是咱们最终的目的地,咱们真正要去的是广陵城外三百里地的陷阵军大营!」 「军营?」 姚婧婧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她终于知道萧启为什么不直接了当的找上她,而是要用这种坑蒙拐骗的方法。 大楚一向军纪严明,军营之内全部都是男人的天下,每个出入口都专门设置了一个验明正身的场所,任何人想要进去都必须经过一道道繁琐的检查。 在这里像花木兰替父从军这样的故事永远只能存在于美好的传说中,若是有哪个昏了头的姑娘想寻求一下刺激,结果绝对是连第一道关卡都没过就被火眼金睛的验身团给拎出来,当成细作就地正法了! 姚婧婧立马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她这条小命得来不易,可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折在这个萧启手里。 「姚姑娘,我知道这件事有些为难你,不过你放心,我既然敢将你请来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到时候你只管安心诊病,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以性命担保绝对会保证你的安全!」 萧启说的信誓旦旦,姚婧婧却丝毫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个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之徒,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给玩死了,又如何能保证她的安全? 「郡王殿下,我只是区区一介草民,触犯国法天威的事我是万万不敢干的!能让您如此上心的一定不是普通士兵,何不让他出来一见,民女可在营外等候!」 萧启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他要是能出来我又何需如此麻烦?」 姚婧婧立马露出一脸可惜的表情:「那就恕民女无能为力了,郡王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对于姚婧婧的拒绝,萧启并没有分毫恼怒的意思,反而微笑着凑过头问道:「你确定自己不愿意去?」 姚婧婧态度坚决地摇摇头:「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第55章 萧启立马站直了身子,一脸若无其事的说道:「姚姑娘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也不能强求,咱们就此别过了!」 萧启说完竟然转身准备自行离去,吓得姚婧婧顾不上仪态,匆忙扑上去拽住了他的胳膊。 「你不能丢下我!我……我……」 萧启明显是故意的,看着她着急发囧的模样他的眼里露出一丝狡黠的奸笑。 「是随本郡王一起去陷阵大营里走一趟,还是留在这里和那些大老鼠抢食吃,姚姑娘是个聪明人,如何抉择可一定要想清楚了?」 姚婧婧非常气愤的吼道:「趁人之危,恐吓逼迫,非君子所为!」 「君子?你可不要吓唬我,整个大楚的人都知道,这两个字和本郡王一点缘分都没有!」 姚婧婧简直快要被呕死了,可偏偏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萧启真的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那她要么慢慢饿死,要么被野兽当做食物吃掉,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出路。 权衡利弊之后,她只能一跺脚咬着牙说道:「我可以答应你,可是不管治没治好,你都必须将我和白芷安全的送回长乐镇,不得以任何理由借故为难我们!」 姚婧婧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对于这些上位者来说卸磨杀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萧启一眼看出了她的顾虑,立马指天发誓道:「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会亲自送你们回长乐镇,如有违背,必遭天谴!」 姚婧婧又盯着萧启的脸看了一会儿,虽说古人看中誓言,可她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天生反骨,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做出什么逆天改命惊世之举! 萧启却只当她是默认了,两人既已达成协议,接下来就该想想怎么逃出生天了? 两人身处的这座幽谷三面都是绝壁,只有正前方一处阴森可怖,危机暗伏的密林,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 经过了昨天和那只大棕熊的生死追击,姚婧婧心中对这样的深山老林已经有了恐惧之感,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脚。 偏偏那萧启还在不停的火上浇油:「昨天我去抓野兔时,发现这林子里有许多毒虫,什么蜈蚣啊,蜥蜴啊,毒蛇啊!对了,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大老鼠!姚姑娘一定要时时刻刻注意脚下,若是不小心被咬上一口那滋味可不好受啊!」 姚婧婧只觉得身上汗毛倒立,想想就心惊胆战,最后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赖来。 「不行不行!我不走了!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要再看到那些恶心的死耗子!」 眼看姚婧婧成功被自己吓到了,萧启的心情很是愉快,不知为何,他就是看不惯这小丫头总是一副处变不惊,少年老成的模样,不管再厉害的女人,也要偶尔撒撒娇,示示弱,这样她身边的男人才有用武之地。 「上来!」 萧启看够了笑话,突然转身在姚婧婧面前扎了一个马步,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趴到自己的背上。 姚婧婧抬起头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带你出去啊!这片林子里不仅有毒虫,还有许多沼泽烂泥,就凭你那脚程,只怕半日也走不出去!本郡王可没有时间一直跟你耗在这里!」 萧启本以为要费一些口舌,可谁知还没等他说完,那丫头就像一只敏捷的猴子一般攀上了他的肩膀,双手扒得死死地,好像生怕他会反悔一般。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萧启伸手扶住她那两条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的小腿,有些哭笑不得的吐槽了一句。 姚婧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甩出去一个大大的白眼,客气也要分人,自己的小命都交给他了,享受这点福利也是应该的。 而且经过昨天那一连串暴击,此时她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她在心里默默的思索着,是不是该找个靠谱的大夫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内伤? 「啊!我的妈呀!」 姚婧婧心里还在胡思乱想着,突然只觉得身子一空,整个人都飞了起来,那种失控的感觉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姚婧婧吓得闭上双眼,将头紧紧的抵在萧启的颈窝处。 过了一会姚婧婧感觉萧启的动作稍微平稳了一些,她心里也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便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瞟了一下。 姚婧婧之前以为白芷那丫头的轻功就已经够厉害了,可与萧启相比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他不仅身法矫捷,而且内力惊人,就算是背上背着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 此时此刻他背着姚婧婧在密林间穿梭,每隔三五米的距离就用脚尖轻轻点一下树枝,由于速度太快,姚婧婧只觉得一阵阵风吹树叶的萧箫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这也太神奇了吧!姚婧婧心里的惊羡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迅速泛滥,掌握了这种技能就如同插上了一双无形的翅膀,就算不能像真正的鸟儿一样在天空驰骋,可人生的视野也比旁人开阔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逃起命来非常方便! 姚婧婧还沉浸在这种飞翔的感觉中无法自拔,萧启却已一个回旋轻轻巧巧的落在了地上。 姚婧婧定睛一看那片密林已经不知不觉的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她张了张嘴不可置信的问道:「咱们得救了?」 「还早着呢!」 萧启指了指前面那座仿佛被人用斧子劈过的险峻山峰,有些头痛的说:「咱们必须翻过这座山才能到达昨日的营地,剩下的路程只能靠腿了,你还不赶紧下来!」 「啊?哦!」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飞的太快,姚婧婧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她松开手想从萧启身上下来,结果却是两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喂!你可别想耍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56章 萧启一开始还以为她想故技重施,让自己背着她翻山越岭,可当他转身去细看时却发现她的脸色红的很不正常,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萧启立马蹲下身子伸手一摸,姚婧婧的额头之处果然一片滚烫。 「该死!」 萧启心知这丫头身体单薄,昨日在潭水里那么一折腾已经让她寒气入体,刚刚被冷风一吹便彻底发作出来。 怪不得他刚才背着她时就觉得她的身体有些发烫,他还以为是这丫头不习惯和异性如此肌肤相亲,谁知道竟是真的病了。 姚婧婧身为大夫,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却很迟钝,还在那里挣扎着想要起身继续赶路。 萧启伸手轻轻一拦,她就像失了方向的晕头鸭子,一头栽倒在他的怀里。 萧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也许这丫头说的对,骗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姚婧婧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是她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无比温暖舒适的雕花木床上,头上还挂着一顶绣满牡丹的红色轻纱帐。 姚婧婧正觉得奇怪,耳边突然响起白芷那带着哭腔的惊叫声。 「小姐,你终于醒了!阿弥陀佛,真是老天保佑!您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么着急,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姚婧婧只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她伸手指了指柜子上的茶壶,又指了指自己干燥到开裂的嘴唇。 白芷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姚婧婧嘴边。 猛灌了几口之后,姚婧婧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多了,便开口问道。 「白芷,咱们这是在哪家客栈里吗?」 白芷连忙点点头,说话间又是忍不住想哭:「小姐,您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您不知道昨天上午那个老马把您背回来的时候,您整个人烧成什么样子了,我还以为……以为您再也醒不过来了……」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姚婧婧安抚了一下白芷那颗受到惊吓的玻璃心,有些奇怪的继续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老马?」 「对啊,你还不知道吗?陆老板的那个随从名字就叫老马,我也是听镖局那几个人这样喊的。不过这次还多亏有他,否则您的这条命只怕是真的救不回来了!」 「老马?是「老马识途」的那个老马吗?」 「什么?」 小姐这话问的莫名其妙,莫非是昨夜烧的太狠,把脑子给烧坏了? 姚婧婧却自顾自的点头道:「这人脑子里像自带gps一样,这名字倒贴切得很!」 「小姐,您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白芷惊慌失措的伸手想再摸摸她的额头。 姚婧婧侧身躲了过去:「我说过我没事了,白芷,咱们现在究竟身在哪里?」 白芷却又罗里罗嗦的说了一大堆:「昨天上午你们回来之后,老马怕耽误您的病情便命令队伍一路疾驰,于傍晚时分就到达了广陵城,匆忙下榻之后便请大夫给您抓药,那个老马还一直在这里守到半夜,直到您退烧之后才回去休息呢!」 姚婧婧哑然失笑道:「白芷,你之前不是一直觉得他别有用心,还让我小心防备吗?这怎么才一天的功夫,就倒戈相向了?」 白芷的脸略微有些发红,却依旧梗着脖子道:「才不是呢!我这是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他行为怪异是真,真心救您也是真!我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他不做出伤害小姐的事,咱们就可以和他和平共处!」 姚婧婧没想到这丫头琢磨的还挺深刻,忍不住对她竖起大拇指以示鼓励。 「那个老马人呢?我要见他!」 姚婧婧是个急性子,有些事情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做,索性就当机立断,爹娘还在家里盼着她,她实在没有时间拖延下去。 可出乎他的意料,白芷却摇摇头说道:「今早起来时听大夫说您已没有大碍,老马便带着那几个镖师押着那些药品出门了,说是要给买主送去,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 白芷一边说一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满眼期待的看着姚婧婧。 「小姐,这是不是说明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打道回府了?」 姚婧婧苦笑一声,真正的难题才刚刚开始呢! 一直等到午饭过后萧启才只身一人回了客栈,不仅带来的那一批金创药没了,就连那几个镖师也不见了踪影。 看着眼前那个重新变回死人脸的老马,姚婧婧总觉得万分别扭,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将白芷打发出去,便趁着萧启想再次扯掉他脸上的面具。 结果当然不可能得逞,萧启用自己的真音打趣道:「姚姑娘若是真相中的这玩意儿,等回去之后我自当双手奉上,现在还是请您省些力气吧!」 姚婧婧撇了撇嘴:「没劲!我问你,你把那些药弄到哪里去了?」 「自然是到它该去的地方!」 萧启的回答等同于白说,姚婧婧却不死心的继续追问道:「那几个镖师也是你手下假扮的吧?这一路上他们护卫的不是那批药,而是你这位身份高贵的郡王殿下!」 萧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这次你可说错了,本郡王习惯独来独往,他们几个真的是陆云深请来保护你的,只是接下来咱们的行动需要确保隐秘,所以我便先打发他们回去了!」 「你都准备好了吗?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姚婧婧言语中透漏出来的急切着实让萧启感到有些吃惊,前一晚还病得要死,这才多大会功夫就又像打了鸡血一般。 他原本以为她身材单薄,体质虚弱,可没想到这娇小的身躯里却暗藏着如野草般旺盛的复原能力,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第57章 可有些话他必须要再次重申一遍。 「这一趟无论如何不会太轻松,你确定你的身子完全没有问题了吗?」 姚婧婧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一脸坚定的点了点头。 昨天在山里时她还感觉身子发沉,哪里都痛,吓得她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内伤,此时想来应该也只是高烧发作的前兆,烧退之后便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那好,我让厨房备一些合口的饭菜,你吃过后再好好休息一下,咱们赶在天黑之前出城,差不多子时左右就能赶到陷阵大营!」 一听说有好吃姚婧婧立马来了精神,本以为财大气粗的萧启至少会安排一桌山珍海味来给她打打牙祭,结果等店小二端到眼前才发现只有一碗清粥外加两个连油花都不见的小菜。 大失所望的姚婧婧心里有一种直接掀桌的冲动,可萧启见她一脸哀怨的模样却还很不厚道的扬了扬唇角。 「白芷,去街上给我包一只叫花鸡回来,再加两个刚出炉的驴肉火烧,速度要快!」 向来听话的白芷这次却一反常态的说道:「小姐,您还是听老马的安排吧,大夫走时特意嘱咐过您这几天都要清淡饮食,等您的身子彻底好了,您想吃什么奴婢都给您买回来好不好?」 姚婧婧黑着脸回道:「不好不好不好!我就是要现在吃,你到底去不去?」 白芷还从未见过姚婧婧这个样子,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好!你不去我自己去!」 姚婧婧说完竟然真的掀开被子夺门而去。 「小姐!您慢点,等等我……」 白芷吓得一边惊呼,一边拔腿追了上去。 姚婧婧心里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很像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孩子,不仅幼稚而且可笑。 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处处都随了他萧启的心意。 她原本以为景天制药坊能有今天的小小成绩是她和小伙伴们努力拼搏的结果,可没想到一切都是萧启在暗中推波助澜,起着几乎决定性的作用,这让她如何能不觉得针芒在背,坐立难安。 并不是她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这就像是马戏团里卖力表演的动物,看起来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来换取到食物,可归根结底还是人类对它们的施舍。 若是有一天,这种施舍突然停止了,那一切是不是就会被打回原形? 姚婧婧走在广陵城的大街上,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看着满大街香气四溢的美食,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白芷以为姚婧婧还在生她的气,急得拉着她的袖子连声哀求。 「小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什么事都听您的!您别生气了行吗?」 姚婧婧有些无奈的说:「我没生气,就算生气也不是生你的气!」 「那您在生谁的气?是那个老马吗?」 白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变了脸色:「是不是那天晚上他做了什么冒犯您的事?我就说嘛,昨天他把您背回来时那几个镖客为什么笑得那么奇怪!果然男人都是禽兽不如,您等着,我这就去取了他的性命替您报仇!」 白芷说完竟然真的一脸激愤的转身朝客栈的方向奔去,吓得姚婧婧连忙拦住她。 「停停停停停!你想到哪去了,萧……那个老马没有做过冒犯我的事,我也不是在生他的气,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行了吧?」 「生自己的气?」白芷只觉得越来越糊涂了。 姚婧婧连忙叉开话题:「好了,反正时间还早,既然出来了咱们就好好逛一逛,听说这广陵城盛产一种美玉,咱们挑两只镯子回去送给娘当礼物!」 「好哇好哇!」见自家小姐的心情由阴转晴,白芷顿时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朝前走了一段距离,只见一家专门卖玉器的百年老店门前车水马龙,看起来生意很好的样子,便决定进去逛一逛。 店里卖的玉器成色果然很好,姚婧婧很快就选定了两只玉镯和一个观音玉牌,还给白芷挑了一对小巧玲珑的耳坠子。 可等到该付账时,两人却傻了眼,刚才急匆匆跑出来谁也没顾得上带荷包,这会儿别说是买首饰了,就算是只白馒头也买不起。 好在这家店铺的掌柜还是很有素质的,虽然陪着她们耽误了半天的功夫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脸上换上了一种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 两人放下东西,正准备灰溜溜的跑出门去,突然「砰」的一声一个装满金元宝的荷包从天而降,落在两人面前。 「老马!你怎么来了?」 白芷的声音中饱含惊喜,在她看来此人就像是及时雨一般,只要他出现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姚婧婧却不打算领他这个情,立马捡起荷包扔了回去。 「你的钱我可不敢花,还有不准再跟着我们!白芷,咱们走!」 「啊?哦!」 眼看自家小姐一脸漠然的扭身准备离开,白芷只得偷偷看了老马一眼,抬脚跟了上去。 「掌柜的,这些我全要了!」 脸上那层薄薄的人皮面具不仅遮住了萧启的面容,还将他真实的喜怒哀乐全部隐藏起来,剩下的只有那道沙哑而冰冷的声音。 对面的掌柜却是只认钱不认人,见到出手如此大方的客人自然殷勤备至。 「好嘞!您稍等一下,我给您用盒子装起来!」 「不行!」 姚婧婧一听立马转回身子按住掌柜那双麻利准备打包的手。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要是怕你的东西卖不出去就先放在这里,我回去取了银子就来买,反正不能用他的钱!」 谁知那位掌柜却笑眯眯的看着姚婧婧劝道:「都是一家人,你的钱还不是从你爹那里得来的,做父母的都不容易,你也不要一直和他们置气了!」 第58章 「什么?」姚婧婧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萧启此时虽扮作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可那张惨白阴沉的死人脸和自己完全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说他们是父女实在有些太夸张了吧! 「不瞒你说小姐,我家里也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闺女,整天嫌我啰嗦嫌我烦,说我不该管东管西限制她的自由,可她也不想想我可是她爹,我不管她谁管她?」 这位掌柜仿佛对自己的眼神很有信心,丝毫没有意识到三人脸上错愕的表情,依旧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姚婧婧正准备开口提醒他的错误,却突然发现身旁萧启的那张死人脸竟然有些微微发红。 到底得囧成什么样,才会透过这么厚的人皮面具显露出来,一想到鼎鼎大名的郡王萧启竟然也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姚婧婧顿时觉得压在心底的阴沉烟消云散。 她眼珠子一转,决定将错就错也让他尝尝被人捉弄的滋味。 「掌柜的,你说的没错,是我太不懂事,爹,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计较!」 萧启眼皮子猛地一跳,这个鬼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好心来替她解围,结果呢?这都是什么事啊! 一旁的白芷也看傻了眼,自家小姐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姚婧婧见萧启没反应竟然直接凑近了一步,用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爹,来都来了您能不能让我多挑几件首饰,您新买的那个小媳妇整天在我面前炫耀您又给她添置了什么宝贝,还说我连她身边的丫鬟都不如!呜呜,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肯定会戳您脊梁骨的!」 「那是!这美色哪有闺女重要!怪不得你要跟你爹生气,这银子我替你收下了,你可劲去挑,不够的我再问你爹要!」 有了掌柜的神助攻,萧启除了无可奈何的站在那里看着姚婧婧不停的指指那件,又指指这件之外,竟然连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姚婧婧几乎把店里三分之一的首饰都扫了个遍,掌柜的脸上简直笑开了花。 可想而知那包银子已然是不够了,望着清单上那个让人咋舌的价格,萧启只得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两张大面额的银票。 买红了眼的姚婧婧哪里能就此善罢甘休,她索性跟白芷一起拉着萧启在街上转了一圈。 最后等他们回到客栈时,身后帮忙拿东西的人已经跟了一大排。 白芷正跑前跑后的招呼他们,萧启无奈的用自己的本音说道:「姚姑娘,这下你闹够了吧?」 姚婧婧点点头:「闹够了闹够了,所以麻烦您帮忙把这些东西挨家挨户全都退回去,这里面没有一件是我需要的!我知道您财大气粗,可我却是穷惯了的最见不浪费,要是在天黑之前这些东西还没退还完毕,那就请恕小女子不能同行了!」 萧启何时被女人这样戏弄过,可他如今的身份让他除了干瞪眼之外毫无办法,因此在剩下的两个时辰里姚婧婧躲在房间里睡着大觉,他却苦命的拉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物件满大街乱窜。 好不容易挨到了出发的时辰,如何瞒过白芷又是一个麻烦事,姚婧婧正绞尽脑汁的想找个借口把她支使出去,谁知原本兴高采烈收拾行李准备明日打道回府的白芷突然一个踉跄,晕倒在自己面前。 姚婧婧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突发了什么急病,正准备上前替她诊治,萧启却直接将她拎起来丢在了床上。 姚婧婧立马反应过来:「又是你搞得鬼?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萧启回答得倒很轻松:「没什么,只是在她喝的茶里加了点料而已,我保证在明天天亮之前就算有人在她面前敲锣打鼓她都不会醒来!」 姚婧婧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明明是皇家贵胄,可做起事来却像是江湖莽夫一样直接粗暴,实在让人无语至极。 萧启对她的腹诽却是毫不知情,从身后拿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衣裳递到姚婧婧手里,催促她赶紧换上。 姚婧婧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套底层士兵穿的军服,不仅布料粗糙,样式也丑到爆炸,这些姚婧婧都可以忍受,只是这又宽又大的军服明显不合她的身形,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穿错了戏服的小学徒,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郡王殿下,这就是您所谓的万全准备?细节决定成败,您能稍微用心一点吗?」 可萧启见了却还点点头:「像你这样寡淡的长相,果然还是穿男装比较适合!」 姚婧婧听出他这是在讽刺自己长得不够美艳,心中不仅不恼,反而还有几分庆幸。 若非自己的长相在安全范围之内,她也不敢和这位花名在外的郡王殿下同进同出。 从客栈的后门出来之后,一辆不起眼的小小的马车停在路旁的一颗大树下,姚婧婧上车之后萧启便坐在车轴上亲自架势马车。 只要城内没有大事发生,一般的城门都是严进松出,再加上他们又恰好赶上守卫交班的松懈时候,因此出城的过程倒很顺利。 眼看时辰还早,姚婧婧闭着眼靠坐在马车里想要继续小憩一会儿,可随着萧启的一声哨响,那匹看似毫不起眼的小灰马突然大展神威,像一道闪电般飞奔着向前驶去。 巨大的惯性让毫无防备的姚婧婧猛地向后倒去,后脑勺「砰」得一声磕在坚硬的轿厢上。 姚婧婧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好不容易重新坐稳之后便扯着嗓子对着窗外大声喊:「慢点!慢点!」 可萧启显然没有听到她的呼唤,手上的马鞭反而挥舞得更急了,很快小小的马车就消失在了无边的暮色之中。 也不知过了过了多久,当马车终于停下来,萧启伸头进来请她时,姚婧婧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零件都散落了一地。 「怎么样,你还好吧?」 姚婧婧立马坐直了身子点点头,性命攸关,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 第59章 萧启伸手将她扶下马车,借着月光姚婧婧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大营的正门,而是一处小小的专供后勤人员进出的角门。 萧启带着她朝前走了几步,在墙角的隐蔽之处发现了另外一辆马车。这辆马车上没有轿厢,而是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七八个半人高的圆形大木桶。 「这是什么味啊?」 姚婧婧抽了抽鼻子,只觉得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萧启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非常有耐心的做起了解说:「陷阵大营里生活了上十万将士,产生的生活垃圾也是惊人的,因此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就会有很多辆这样的拉粪车从各个角门进入,收集各自负责区域内的粪水,然后赶在天亮之前再运送出来。」 姚婧婧却一下子听出了重点,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反问道:「所以呢?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藏在这粪桶里混入大营吧?」 萧启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姚姑娘果然聪慧!」 原本就被颠簸的车马给震得七荤八素的姚婧婧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不行了,我……哇……」 姚婧婧扭身将下午吃的一稀粥吐了个干净,萧启面无表情的在一旁看着,非但不表示安慰,反而幸灾乐祸的点头道:「吐了好,反正现在不吐一会儿也是要吐的!」 此时姚婧婧只觉得心中无比悔恨,她原本以为凭着萧启的能耐定能想出一个瞒天过海的高明计策,可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臭不可闻的烂点子。 萧启见她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好像随时准备夺路而逃,索性直接一把将她扛起,掀起一个粪桶将她塞了进去。 「不要啊!救命,放我出去!」 姚婧婧用手捂着鼻子屏了半天气才惊觉这桶里的臭味好像比外边还小些,她稍微松了一口气,算这个萧启还有点人性,知道给她准备一只没用过的新桶,否则她非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不可。 姚婧婧整个人蜷缩在桶里根本就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能听见车轱辘摩擦青石板发出的「吱呀」声,在这静谧的暗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马车一路不停,沿着宽阔的营道左拐右拐,其间还遇到了好几拨巡夜的卫兵,萧启竟然还扯着沙哑的嗓音和他们打招呼,那些卫兵也并未察觉出异常,只是捂着鼻子撵他快些离开。 姚婧婧一开始还觉得很纳闷,随后很快就想通了,萧启脸上的那层人皮面具一定是仿照某位原本就在这里工作的运粪工所制,甚至包括他的声音都是在特意模仿那个人。 看来萧启对于今天的行动的确是用了心的,姚婧婧心里愈发好奇,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值得这个有多重身份的郡王殿下如此耗费心力,亲身上阵。 差不多好像走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姚婧婧终于感觉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便响起了一个陌生青年男子的声音。 「郡王殿下,您终于来了!」 与男子的满心激动不同,萧启只是冷静的点了点头。 「帐内伺候的人都安排妥当了?」 「放心吧,郡王殿下,除了两个我培养出来的心腹,其他的都被您送来的迷药给迷晕了!」 黑暗中的姚婧婧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来萧启对这种迷药的确是情有独钟啊! 萧启冷着脸继续问道:「六皇叔的情况怎么样?」 男子皱着眉摇头道:「威龙大将军的情况和您十天前来看他那次相比好像更严重了,如今每日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军医诊断说一定要静养,因此没有人敢拿军中的杂事来打扰他!」 「所以说如今陷阵大军内所有的大小军务全部都由唐信一人做主吗?」 「没办法,作为皇上亲封的镇远大将军,陷阵大军内排名第一的副帅,在主帅没有办法执掌帅印时,他有权力和责任挑起这个重担!」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萧启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留给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姚婧婧听两人竟然你来我往的聊起天来,丝毫不管她缩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木桶里有多么憋屈,最后忍无可忍只能攥起拳头使劲儿对着桶壁擂了两拳。 萧启像是终于响起有她这么个人似的,慢吞吞的揭了桶盖把她给放了出来。 姚婧婧正准备吐槽两句,那名青年男子却一脸欣喜的迎了上来握住了她的手。 「这位一定就是郡王殿下请来的神医吧,非常情况非常手段,实在是太委屈您了!」 「放开她!」 姚婧婧还没来得及反应,萧启就冷着脸发出一声低斥。 青年男子一下子愣住了,瞪着眼莫名其妙的看着二人。 姚婧婧知道自己现在这身打扮很容易被人误会,只能开口道:「有话慢慢说,你还是先放开我吧!」 「呀!你竟然是女的!」 男子像触电一般一下子甩开了姚婧婧的手,猛地向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恐的瞪着姚婧婧,好像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什么骇人的洪水猛兽一般。 姚婧婧无奈的点了点头:「没错,我是个女医!」 男子依旧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郡……郡王殿下,您怎么弄了个女人进来,这要是被威龙大将军知道了,非得把我屁股打开花不可!」 「非常时刻行非常手段,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卫然,留给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等皇上派来的御医一确诊,六皇叔只怕真的只有回京养病一条路,到时候这整个陷阵大军十余万人马就都得拱手让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个叫卫然的青年男子一脸沉重的点点头:「意味着您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也意味着大楚的朝局也要随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60章 「你明白就好,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在任何一个军营里主帅的帐篷都是安扎在最中心的位置,按理说也应该是戒备最森严的地方,可刚才他们三人就那样大喇喇的在门口站了半天竟然没有任何人察觉,想必都是这个卫然的功劳。 作为陷阵大军的主帅,威龙大将军的住所虽然名为帐篷,可规制格局与普通府宅无异,一些豪华的装饰看起来竟然隐隐有几分皇家风范。 三人进了帐内,姚婧婧却发现这么大的地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大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几支红烛散发着惨淡的光芒。 「请郡王殿下和这位女神医在此稍候,我先进去跟威龙大将军禀告一声,这大半夜的别再吓到他老人家!」 萧启点点头表示同意,卫然便转身进了内室。 姚婧婧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我听说卫国公老爷有一位智勇双全的大孙子,好像也叫卫然,难道就是他吗?」 萧启扭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没错,如果他知道你就是那位将他祖父治死的庸医,你猜猜他今晚会如何款待你?」 姚婧婧顿时急眼了,跳着脚说道:「胡说!卫国公明明是中毒身亡,我虽然没能从死神手里将他拉回来,可你也不能随随便便血口喷人,栽赃陷害!」 萧启面无表情的回道:「这话都是从卫家人口中传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觉得卫然是会相信自己的亲人,还是相信一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野丫头?」 姚婧婧冷笑一声:「卫家人?除了卫大小姐和她的母亲,还有谁能做出这种背后捣鬼,暗箭伤人的事?如果这个卫然真的相信她们的胡话,那只能说明世人对他的赞扬都是无稽之谈!」 萧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怎么?你还想倒打一耙?我只是想提醒你,离这个卫然远一点,他可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人物!」 姚婧婧瘪了瘪嘴,说得好像她多稀罕似的,事实上他们这些人总是莫名其妙来打扰自己的生活,她又能找谁说理去? 等了半天还不见卫然出来,刚刚吐过之后姚婧婧觉得自己胃里空空如也,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管了,反正也没其他人看见,姚婧婧一屁股坐在大厅右侧的一把太师椅上,抓起案上摆着的一个鲜果就往嘴里塞。 萧启并没有阻止她的无理行为,相反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就连整个人看起来都温柔了许多。 姚婧婧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正闭着眼睛享受嘴里的甘甜,突然脚底下传来一阵异动,惊得她差点叫出了声。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面的萧启突然像一道闪电一般,蹿到她的面前举起手掌对着她的脑后凌空一劈,一个刚刚晃晃悠悠站起来的人影就又「砰」的一声倒下了。 卫然听到动静立马仓皇的跑了出来:「怎么回事?」 萧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我还想问你呢?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然抓着脑袋一脸疑惑的答道:「他也是在帐中伺候的一名侍卫,不应该啊,我明明在他们的晚饭中都加了药,他怎么会现在就醒了?」 直到此刻姚婧婧才发现这大厅之内并不是没有人,而是全部被卫然给料理了。 墙角旁,桌子底,屏风后都躺满了身中迷药而昏昏大睡的侍从。 姚婧婧定了定神开口道:「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一样,对药品的耐药程度也不一,所以他会提前醒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卫然顿时觉得有些头痛:「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刚刚他看清楚你们的脸了吗?得想个什么办法让他闭嘴才行!」 萧启却不打算理他,一脸冷漠的说:「这是你自己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六皇叔他醒了吗?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卫然抬起脚恼怒的踹了地上的那个倒霉鬼一脚,然后叹了一口气对二人说道:「跟我来吧!」 姚婧婧连忙把手中的半颗果子扔在桌上,跟在萧启身后进了内室。 刚刚掀开门帘,姚婧婧便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定睛一看这件卧房内的四个墙角都摆放着熊熊燃烧的火盆,看来这位病人一定极其畏寒。 卧房里倒是有两个伺候的人,一看就是卫然的心腹,见他们进来便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默默的出去了。 费了这么大的劲终于见到了正主,姚婧婧心里却有了几分奇怪的感觉,床上那位裹着暖绒貂皮外加两床厚棉被的男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很大,可头发却已花白。 他看起来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眼皮子微微的抖动,眉头间的皱纹像是打了一个死结,永远没有化开的时候。 「这位是我的六皇叔萧元时,也是当今圣上唯一还在世的兄弟,他虽身为皇子,可从小就志向远大,还未成年就向先皇请命隐姓埋名到军中历练自己。几十年来他的足迹踏遍了大楚四周的每一寸边防线,每每有外族来犯,都是他这位身高位贵的王爷身先士卒,带领将士门浴血奋战,可以说他在大楚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远远超过那位高居在龙座之上的真命天天子!」 姚婧婧没想到萧启会在这个时候向她介绍这位威龙大将军的生平,他的这些话在这个时代都属大逆不道之言,要是被有心人听见可是杀头的大罪。 就连卫然都变了脸色出言提醒道:「郡王殿下,请您慎言!」 「慎言?就是因为我们太谨慎过头了,所以这些为了江山社稷熬尽一身心血的肱骨良臣才会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的中招,先是忠勇大将军卫国公,接着又是六皇叔,再这样下去谁知道下一个倒下的又会是谁?」 也许是被躺在床上的萧元时那气息奄奄,朝不保夕的模样所刺激,萧启竟然十分罕见的露出激动的情绪。 「启儿?是你吗?」 第61章 萧元时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睁开了双眼,纵然看到眼前这张怪异的面孔也没有露出讶异的表情,想来萧启已经不是第一次通过这种方式前来看望他了。 萧启连忙收起脸上的愤恨之色,躬下身子轻松唤道:「六皇叔,是我!我带了一位特别能干的大夫来给您瞧病,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萧元时的脸上露出一丝知天命的苦笑:「别费那个劲儿了,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年轻时受过的那些伤病表面上咬咬牙都挺过来了,其实祸根都还留着呢,这一旦爆发出来就是要命的事,谁看也不好使!」 卫然也跟着在一旁劝道:「大将军,您就听郡王殿下一次吧!您这病来得蹊跷,这么多军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是真的有小人暗中作祟,咱们一定不能姑息养奸啊!」 萧元时虚弱的摇摇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放心我从小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中长大,见惯了各种害人的卑劣手段,我是不会走那个卫老儿的老路的!」 「六皇叔,我知道您老火眼金睛,谁想在你面前甩花招只怕都不大容易。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地,什么样的招式都能想出来,咱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萧启一边说一边拿个两个软枕垫在萧元时身后,让他能够躺的更舒服一些。 卫然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郡王殿下说得有道理,毕竟您这条命不仅仅属于您自己,您身后还有那么多誓死效忠您的将士在心心念念的盼着您重回疆场呢!这陷阵大军没有您是万万不行的!」 「这陷阵大军虽然是我一手创立起来的,可它并不属于我,确切的说他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虽然我久不回朝,可我也知如今的京城并不安稳,皇上虽然已经立了太子,可其他几位皇子并不甘人下,纷纷急着拉拢自己的势力。可这些人的手就算再长,也不应该伸到军队里来,军队的责任是保家卫国,而不是成为某些人争权夺势的筹码!」 萧元时越说就越觉得痛心疾首,他并不是一个迷权恋位的人,这些年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儿孙们也希望他能够功成身退,回到京城的王府中颐养天年,可他就是放心不下。 只要有他在一日,这陷阵大军就可以维持表面上的清明,那些暗中涌动的势力就算想要渗透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得起这位地位与名望都达到顶峰的威龙大将军。 萧启点点头:「六皇叔明白就好,所以您觉得陷阵大军如今的副帅,镇远大将军唐信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吗?」 萧元时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他是奉旨而来的空将军,我们俩一起共事还不足两年,对于行军打仗他的确有自己见识,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太了解了!」 卫然急切的说道:「把自己的毕生心血交给一个一点都不了解的人,您真的能放心得下吗?」 萧元时一脸正色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陷阵大军并不是我萧元时的私人物品,以后谁来当这个主帅自然有皇上亲自定夺!」 「可是……」 卫然猛地一跺脚想要继续进言,却被萧元时的一声叹息给打断了。 「卫然啊,说实话原本我看中你这一身风骨与你祖父有七成相似,想着把你带在身边好好培养一番,日后说不定能够继承我的衣钵,带领陷阵大军继续走下去。可如今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以后你要学着审时度势,我看唐信对你也是青眼有加,只要你勤勤恳恳的做事,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大将军,您不会以为我说了这么多是为了我自己的前途吧?那您也太小瞧我卫家子孙了!」 卫然像是被萧元时的话给气着了一般,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扭身出了房门。 萧启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的说道:「六皇叔,你明明知道卫然的性子,为何偏偏要说这些话来呕他?」 萧元时提了提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孩子般的狡黠笑容。 「我要是不这么说,他就会一直在这里唠唠叨叨个没完,应付你一个就够我这把老骨头费神了,再加上他还真有点吃不消呢!」 「好了,六皇叔,咱们还是办正事吧!再这样下去天都快亮了!」 萧启拿这个沙场征战了半辈子却依旧保持一份初心的六皇叔毫无办法,只能无视他的反对,招呼姚婧婧上前来替他诊治。 姚婧婧在一旁冷眼瞅了半天,这个威龙大将军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相反他的性格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正直明朗,让人忍不住想与之亲近。 「民女姚婧婧给大将军请安!」 姚婧婧并没有打算在他面前隐瞒自己是女生的事实,再加上刚刚听萧启的意思这个威龙大将军眼睛很毒,想必早已将她看透。 果不其然,萧元时脸上并没有显出很惊讶的表情,只是将目光在姚婧婧和萧启身上来回穿梭,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错,这还是启儿第一次带姑娘来给我看,姚姑娘今年多大了?家在哪里啊?和启儿是怎么认识的?」 姚婧婧越听越不对劲,这位威龙大将军是不是会错了意,上一世作为一位大龄剩女对于这样说话语气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回禀大将军,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医女,奉郡王殿下的命令来给您诊病,还请大将军能够配合一下,也好让民女能顺利交差!」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这小子终于靠谱了一回,我这个做叔叔的当然要全力配合了!」 萧元时一改之前抗拒的态度,乐呵呵的冲着姚婧婧伸出了手。 姚婧婧心中很是无奈,只想尽快诊完脉赶紧远离这个心思诡异的老王爷。 由于之前萧启和她说过心中的怀疑,姚婧婧听诊得格外细心,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长出一口气,将萧元时的胳膊放回了被子里。 第62章 「怎么样?」萧启连忙开口问道。 姚婧婧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从脉象上看并没有什么中毒的征兆,只是由于长期亏损过度,导致阴阳失衡,气血两虚,所以才会如此畏寒怕冷。另外大将军身体内的多个器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退化,这种损伤会严重影响病人的生活质量,如果不细心调理的话,很快就会发展成各种恶性疾病,随时有可能会致命!」 在医疗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一个病人得了很严重的疾病,诊病的大夫一般不会直截了当的将病情告诉他,而是会先告知他的家人。 可姚婧婧却觉得如果自己这样做对萧元时来说是一种轻视,对于他这样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的人来说,这个世上有很多比生死更为重要的事。 萧元时脸上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感叹道:「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能算计得了我?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我虽身在皇族,却也逃不开命运的无常!」 萧启却还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那您最近吃得什么药?药方呢?拿给姚姑娘看看!」 萧元时指了指桌上的摆放的起居册,上面详细写了几时几刻自己吃了什么药?成分是什么?能起到什么作用? 姚婧婧从第一页开始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却没有看出任何不妥的地方,那些军医开的药虽然不是特别对症,可若说能将人吃出什么毛病那也不大可能。 「好了,连姚姑娘都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疑心太重,人啊还是要活的洒脱一些,否则像你这样实在是太累了!」 萧启垂着头没有说话,可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样的结果并不能使他信服。 「好了,这军营不比旁的地方,你们还是早些离去吧,若是被人发现又是一场麻烦,如今我已是诸事不管,就算想保也保不了你们了!」 说了这么半天话,萧元时明显有些精神不济,他强撑着冲姚婧婧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他面前去。 「姚姑娘这一趟只怕不太轻松,我这个将死之人也没有什么能够答谢给你的,这块玉佩我随身带了许多年,就算是上阵杀敌也从未离过身,现在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萧元时说完真的从衣襟旁取下一只晶莹剔透,看上去没有一丝杂质的平安扣塞到姚婧婧手里。 姚婧婧对这些玉器了解的虽然不是十分深刻,却也觉得触手一片温润,能让这位天潢贵胄当做宝贝一样珍藏一定非比寻常。 姚婧婧连忙拒绝道:「大将军万万不可如此,我来之前郡王殿下已经付过诊金,再说了我也没能为您做什么,又如何能收您如此厚礼?」 萧元时的态度却非常坚决:「姚姑娘切莫推辞,这只平安扣还是当年我第一次挂帅出征时我大哥亲手为我挂上的,说是专门请天竺的国师开过光,能够逢凶化吉,保我一世顺遂!我这条老命能够撑到今天全因它的庇佑,可我大哥他却……」 萧元时的声音突然断掉了,姚婧婧只觉得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浓重的雾气,让人陷入伤感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也不知是不是姚婧婧的错觉,她隐约觉得萧启的鼻子轻轻的抽了抽,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暗哑。 「六皇叔,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您怎么会突然提起?」 萧元时像是突然从回忆中惊醒,自嘲的笑道:「不提了!不提了!这人老了啊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从前的一些旧人旧事,姚姑娘,这玉佩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要出了这个大门就把它交给启儿吧!这么有灵性的东西跟着我这把老骨头一起埋进黄土实在是太可惜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姚婧婧也不好太过执拗,只能暂时将它收进了怀里。 「大将军,您也不必太过悲观,您的病虽然无法彻底治愈,可若是护理得当不仅能大大提高您的生活质量,也能尽可能的延长您的生存年限。我可以给您开个方子,只要您一日三餐按时服用,再活个七八上十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生命无常,姚婧婧也很少会跟病人保证什么,这次之所以一反常态,只是因为她看出了萧元时豁达的伪装下其实已经渐渐失去了对生的渴望。 姚婧婧很能理解他的心理,对于萧元时这样将事业当做唯一归宿的人来说,离开了战场就像鱼儿离开了水一样难以为继。 只不过萧元时把这种情绪隐藏得很好,一般人根本就察觉不了。 事已至此多待无益,姚婧婧和萧启二人正准备起身告辞,消失了半天的卫然突然又打了帘子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白瓷茶碗。 「这是什么?」萧启几乎是本能的反问道。 卫然瞪着眼一脸莫名的说:「参汤啊!楚大夫说大将军体质虚寒,要好好进补一番,因此每日睡前都要服用一碗参汤。今天晚上这不特殊情况吗,人手不够,这才挨到这个时候!」 萧启伸头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什么异常,便扭身准备朝门外走去。 「等等!」 姚婧婧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某个之前被她忽略的东西像过电影一样在他眼前飞快地掠过。 萧启整个人立马紧张起来,上前一步追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姚婧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快步走到桌前拿起之前翻看过的那本起居册,找到大将军今日所服的药方,用手指在上面轻轻的刮过。 「就是它,黎芦!」 眼见姚婧婧的眉头越皱越狠,卫然也有些坐不住了,放下碗就凑了过来。 「黎芦?有什么不对吗?」 姚婧婧摇摇头:「黎芦又名山葱,虽然本身具有一定的毒性,可只要运用得当也是一味上佳的药材。不过这黎芦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不能与参同食,否则……」 第63章 「否则怎么样?」 虽然没有举行正式的拜师仪式,可在卫然心中早已把萧元时当成自己的恩师,自萧元时病重以来所有的饮食汤药他都亲自照看,从不假他人之手。 可没想到在他如此严密的防范下还是出了差错,所以姚婧婧的这些话带给他的震撼可想而知。 姚婧婧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有一句俗语叫做「苦参丹参并前药,一见黎芦便杀人」,虽然现实情况可能不会这么夸张,可若是长时间日复一日的将这两样东西同食,对人体的伤害与服食毒药无异!」 萧启的脸色已如黑云般阴沉,他默默的听完姚婧婧的说辞,转身压着嗓子对着卫然质问道。 「我几次修书提醒你,所有入口之物都要慎之又慎,你也向我保证过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可结果呢?若非今日被姚姑娘发现异常,是不是等到六皇叔哪天突然暴毙了,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卫然心知有错,急得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垂足顿胸的懊恼道:「我怎么知道还有这么一说?那些药方子我都找外面的大夫反复验查过,所有入口的食物我都会亲自试用,确定没有问题才敢端到大将军面前,可千防万防还是……都是我的错,请大将军责罚!」 卫然说到最后索性「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萧元时面前向他扣头请罪。 萧元时沉默了良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最后那双阅尽世事沧桑的眸子竟然露出几分痛苦之意。 萧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继续问道:「给大将军治病的是哪位大夫?」 卫然抬起头脸上现出迷惑之意:「多少年了给大将军治病的一直都是御医出身的楚大夫,他一家老小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都仰仗大将军的恩赐,没有故意谋害的理由啊?这件事说不定只是一个意外,也许是那个楚大夫才疏学浅,根本就不知道这两种东西不能同食?」 「放屁!」 萧启气得粗话都爆出来了:「连民间俚语都出来了,若说他作为一位履历丰富的老太医竟然会毫不知情,这话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有时候最先叛变的恰恰是那个看似最不可能的人,因为人心里的欲望之门一旦打开,就像肆虐的洪水一般,再也没办法关住了!」 「没错,枉费我活了大半辈子,对待人性的弱点竟然还没有你们这些年轻人看得通透!这个楚大夫当初只是皇宫内院里一位专门负责给太监宫女看病的最末等太医,虽然医术不错,可因为出身不好,又不擅长钻营,这辈子恐怕都难有出头之日。后来有一次我奉旨西去抗敌,那是一场敌我力量悬殊的战役,所有的将士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临行之前就连最基本的随行人员都凑不齐。正当我为此事发愁时,这位楚大夫竟然主动找上我,要求充当此次征战的随行军医。」 卫然有些惊讶的扬眉道:「看他平日里总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没想到还有这份不怕死的决心。」 萧启却并不赞同他的观点:「他不是不怕死,只是深知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与其在宫里郁郁不得志的窝囊一辈子,还不如豁出性命放手一搏!」 萧元时点点头:「没错,事实证明他赌对了!从那场战争结束之后,他就成为陷阵军中实至名归的军医首领,我不仅给他安排了军职,还封赏了他的家人,从前那些嘲笑他的太医一个二个都红了眼,想方设法的想复制他的成功,可有这样的珠玉在前,其他人都变成了面目可憎的东施效颦,只是给人徒增笑料罢了!」 姚婧婧听得出来萧元时对这个楚大夫不仅是简单的信任,甚至还有几分欣赏之意,可越是这样那种被亲近之人所背叛的痛苦也就越发深刻。 就在姚婧婧以为他会承受不住之时,他却率先冷静了下来。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卫然,我知道你心中气愤,可无论如何不可打草惊蛇,想方设法揪出他的幕后主使才是重中之重!」 卫然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大将军,又转身瞅了瞅同样看不动声色的萧启,他突然感觉自己在这两人面前就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简直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 「启儿,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带姚姑娘走吧,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你放心,从前不知道这些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我自然要好好筹谋一番,以免人家真以为我这个威龙大将军与那烂泥里的泥鳅没什么差别!」 萧元时说这些话时嘴角微微上扬,仿佛身体里某些泯灭的斗志被重新唤起,给人的感觉与之前分外不同。 萧启这次没有再犹豫,对着卫然点了点头转身大踏步的出了门,姚婧婧也微微屈了屈身,匆匆跟了上去。 等待她的自然还是那个散发着刺鼻味道的大粪桶,抬眼望去天边已经有些发白,姚婧婧就算再不乐意也只能急急忙忙的钻了进去。 可这一趟却没有来时那么好运,眼看逃离的角门马上就要出现在眼前,突然迎面撞见一队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早班卫兵。 要是换作从前,这些卫兵绝对不可能去注意这辆几乎每天都会在自己眼前晃过的粪车,可今早由于交接班的问题这个卫队长被自己的顶头上司一顿痛骂,此刻正是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 所以当他察觉到那个原本卑贱如尘蚁的运粪工竟然敢在他面前将脊背挺得那么直,他心里顿时无名火起,急需逮住一个出气筒发泄一下心中的恶气。 「站住!」 当这个卫队长一声怒喝,带着手下几个兄弟将这辆运粪车团团围住时,那扑鼻而来的臭气却让他觉得有些后悔了。 也是,这一大清早的,自己找上谁不好,怎么就不开眼的找了这么一个臭气熏天的倒霉鬼,看来今天的早饭都可以省下了。 可既已开了头,若是就这样放了他走,未免太有损他们的气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在车轱辘上踹了一脚,扯着嗓子大声叫嚣道。 第64章 「我怀疑你利用粪车私自夹带,赶紧给我滚下来,我们要例行检查!」 萧启立刻拉住僵绳,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喏喏的说道:「诸位军爷,俺在这大营里拉了十几年的粪车了,一向是最守规矩的,这车上拉的都是腌腌臜臜的秽物,各位军爷还是离远一点好!」 那个卫队长却有些烦了,使劲啐了一口恶恶气的骂道:「少废话,我说要检查就一定得检查,你这样推三阻四的莫非是心中有鬼?赶紧给老子滚下来,否则别怪大爷我不客气!」 「不是!军爷,俺可是为了你们着想啊,这眼看就要天亮了,要是弄脏了营道,上边怪罪下来俺可吃罪不起啊!」 卫队长一听这话心中怒气更甚:「好哇,你一个臭挑粪的竟然还敢威胁本大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卫队长说完竟然解下鞭子照着萧启的头脸抽了下去,萧启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害怕极了,一边呼救一边朝后倒去。 那个卫队长就是想把他从车上逼下来,可一连几鞭子都落了空让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犯嘀咕,最后一鞭他屏气凝神,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随着「啪」得一声凌空彻响,如他所愿那个拉粪工一边喊着救命一边异常狼狈的从车上掉了下来,一连翻了好几个骨碌滚到了路边的杂草堆里。 那名卫队长还没来得及自得,就惊觉由于自己鞭子的力量太大,竟然带倒了车上一个装满粪水的大粪桶,一时间污水横流,屎尿飞溅,在场的卫兵们纷纷尖叫着朝后退去,却逃不脱被命中的命运。 「呕……」 也不知是谁先低头吐了出来,很快便像瘟疫一样传染了一大片,那场面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萧启这才慢悠悠的从草地里爬了起来,对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绝望的哭喊道:「这下该怎么办?李总管要是知道了非要撵了俺不可,俺还指着这份活计养家糊口呢,真是造孽啊!」 他的这些话却提醒了那个卫队长,自己的顶头上司这几天也像是吃错了药一般总是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如果要是再被他知道自己没按照他的吩咐去干活,反而跟一个挑粪工在这里瞎纠缠,那他这个卫队长只怕也是要当到头了。 一想到这他便率先发难,指着萧启的鼻子大骂道:「你是怎么做事的?这么重的粪桶为什么不用绳子好好扎牢?大爷们身上的军袍可都是新制,弄成这样还怎么穿得了,你这个乌龟王八蛋赶紧给老子赔!」 萧启适时的露出一脸苦相:「俺哪里知道还有军爷会对这粪桶感兴趣?俺老早就提醒过您,是您自己非不相信,这下弄脏了衣裳却还要让俺拿银子赔,俺哪里赔得起呦!」 一位苦胆都快要被吐出来的卫兵拉着自家队长哀声道:「不行了!不行了!衣裳的事以后再说吧,咱还是赶紧走吧,实在是太臭了!」 另外一个卫兵也凑过来劝道:「就是就是!这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您跟他能计较出什么名堂来,一会儿要是被人看到咱们这副模样,指不定怎么笑话咱们呢?」 卫队长瞪了瞪眼睛,一副怒气难平的模样:「哼!老子现在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没时间跟你这个穷鬼在这里磨嘴皮子,你给老子记住,这件事本大爷跟你没完!」 临走之前,那个当和事佬的卫兵还不忘大声斥责道:「还不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等着一会挨罚吗?」 萧启却只是用袖子掩住脸,感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在嘀咕什么。 躲在桶里的姚婧婧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她没看见萧启的表情,可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就能感受到他把这位受气包的运粪工演绎得是活灵活现,今年的最佳男主角非他莫属了。 直到那些卫兵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萧启才一个跨步飞身上马,驾着马车钻出角门。 虽然已经逃离了陷阵大营的地盘,可萧启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乎管道上就出现了一辆破破烂烂的拉粪车疾驶而过的神奇景象。 差不多走了五里路的模样,车子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山谷里停了下来。 虽然是大白天,姚婧婧却感觉有无数颗小星星在头顶上闪烁,她几乎是从桶里爬着出来的,萧启在一旁冷眼看着却连搭把手的意思都没有。 缓了半天姚婧婧终于有力气开口质问道:「你知不知道待在里面有多难受?为什么不早点放我出来?」 「你若是知道假如刚才被人发现会有什么下场,你就会觉得自己是多么幸运,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难受?」 萧启说话的语气满含讥讽,听得姚婧婧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好像没有招惹他吧? 「你不是要给六皇叔开方子吗?喏,现在就写吧!」 萧启说完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套笔墨纸砚摆在姚婧婧面前。 姚婧婧很是错愕,看来这个萧元时在萧启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让他一时半刻都等不下去。 这对姚婧婧来说并非什么难事,她稳了稳神趴在一个树墩子上将心中早已思量好的药方写了下来。 萧启接过之后,只低头扫了一眼,那些药名与所用之计量就一字不差的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紧接着他伸手吹了一个响指,姚婧婧正觉奇怪,突然从树林里钻出一个身穿军服的男子。 这名男子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从衣服上的标志来看应该属于刚刚从军不久的最低等士兵,可他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气场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他不是一个心甘情愿久居人下的池中之物。 不过他对萧启的态度倒是恭敬的很,在离他还有三丈远的距离时就屈身跪了下去。 「奴才秦又生给主上请安!」 萧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你进入陷阵军大营也有大半个月的光景了,我安排你的事完成的怎么样了?」 第65章 秦又生将头埋的更低:「回禀主上,奴才照您的吩咐在暗中探查副帅唐信,只是此人颇为自律,对钱财女色这些好像都不感兴趣,奴才几次设计都没能让他中招,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只怕难上加难!」 萧启却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之色:「只要是人都有弱点,只是有的人隐藏的比较深罢了,如今威龙大将军的身子已然回天乏术,卸职回京是早晚的事。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在暗中帮助卫将军,尽量将行势控制在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 秦又生整个人伏在地上朗声答道:「遵命!请主上放心,奴才一定竭尽全力辅佐卫将军!」 萧启终于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起来吧!卫将军最近忧心大将军的身体,在许多事的判断上都失了往日的水准,你一定要审时度势及时提醒他,以免酿成祸端。」 「奴才知道了!」秦又生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头依然垂得很低。 萧启将手中的药方递到他面前,一脸严肃的说道:「把这个东西带给卫将军,你告诉他如果大将军的身子再出什么差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秦又生伸出两手恭恭敬敬的将药方接了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给大将军用的吗?用不用奴才在找人确定一下?」 姚婧婧知道这个叫秦又生的男子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不过她却并不以为意,在市场买把蒜苗还要货比三家呢,更何况这关乎性命的大事,慎重一点总是没错的。 可出乎她的意料,萧启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回道:「没必要,直接用就是了,出了任何问题由我负责!」 这样的态度让姚婧婧很是惊讶,几次接触下来她对这位有千万张面孔的郡王殿下也有了一些了解,一般像这样背负了太多隐秘与责任的人疑心都很重,任何人想要取得他的信任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秦又生自知多言,立马将药方收进怀里,转身退下了。 可接下来的路程却让姚婧婧犯了难,她是宁愿走路也不想再靠近那辆「香飘十里」的粪车了,她甚至有些怀疑萧启的嗅觉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否则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萧启像是一眼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眼神一挑又伸手吹了一个响指,这次出现的不再是人,而是昨天带他们来的那匹小灰马。 可谁知终于见到自己爱驹的萧启却突然变了脸色,皱着眉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的!」 姚婧婧心里忍不住为这么有灵性,还知道在此等候主人的小马驹打抱不平,正准备出言替它声讨几句,却发现萧启正东张西望的不知在找什么。 姚婧婧后知后觉的问道:「咦?这马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它身后拉着的那辆车去哪了?」 萧启满脸嫌弃的瞪了她一眼,像是在为她的愚蠢感到捉急。 「没有车就骑马吧,一人一匹,你自己选吧!」 萧启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会骑马就像会吃饭一般是每一个人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姚婧婧也很想自己能够一脸傲然的点点头,然后潇洒的绝尘而去。 可现实的情景却是一人一马瞪着眼珠子互相瞅了半天,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会骑马?」 姚婧婧瘪了瘪嘴,这个萧启一定是故意用这种夸张的语气来嘲讽她。 哼,不就是骑个马,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此刻能从天而降一辆加满油的汽车,她绝对有把握颠覆他的三观! 萧启对她这些古灵精怪的想法却是一无所知,只是冷静的帮她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面。 「这条道上很快就会有士兵来来往往,咱们必须马上离开,现在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你重新坐回那辆粪车上,要么……」 「要么怎么样?」 一听说还有第二种方案,姚婧婧马上仰起头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萧启却抽了抽鼻子,露出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 「要么本郡王就咬咬牙吃点亏,勉强带你一程吧!」 姚婧婧有些懵圈,萧启的意思是要和她同乘一匹马?不知为何她的脑中突然闪现出童年神剧《还珠格格》中的主题曲。 「让我们一起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哎呀,不行,那情景实在是暧昧过了头,让她这个没有一点粉红细胞的女汉子想想就觉得鸡皮疙瘩直掉。 天知道自己是克服了多少心理障碍才提出这个建议,谁曾想那丫头非但不感激涕零,反而头也不回的朝着粪车的方向走去,直把萧启气得鼻子都歪了。 「姚婧婧,你不要太过份!」 这还是萧启第一次连名带姓的称呼姚婧婧,可语气中的森然让那匹小灰马都感觉到了阵阵冷意,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姚婧婧本以为自己绝不会回头,不就是臭一点吗,这一晚上都过来了,还怕再多坚持一会? 可很快她发现自己错了,当她走到车前看到两只灰不溜秋的不明生物正趴在板子上啃食那团令人作呕的污物时,她顿时觉得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当吐的天昏地暗,几近虚脱的姚婧婧被萧启拖上马时,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去想什么暧不暧昧,只能像频死的蚂蚱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攀住萧启的肩膀。 萧启的感觉却像是被女鬼缠身,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嘿!你自己没长骨头吗?能不能不要靠在我身上,重死了!」 「呀!你身上的味太重了,我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喂!你坐好了!不要扭来扭去的,摔下去我可不负责啊!」 伴随着萧启一阵接一阵的吐槽声,姚婧婧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虽然她也想努力瞪大自己的眼睛,保持清醒的头脑,可强大的瞌睡虫还是一下子将她拽了过去。 第66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想起白芷那惊喜中还带着哭腔的尖叫声。 「小姐!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姚婧婧终于依依不舍的睁开了眼睛,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拥有过如此高质量的睡眠了。 甚至于她还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在梦中她好像重新回到了自己上一世的家中,躺在那张软软的席梦思床上,等待着夜班回来的爸爸来喊自己一起吃宵夜。 「你可以下来了吗?」 一道冷冷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上传来,瞬间把她从温暖的记忆中拉回残酷的现实里。 姚婧婧这才惊觉二人虽然已经回到了客栈,可自己的双手依然紧紧的搂着萧启的脖子,确切的说她是被萧启用公主抱的姿势给抱进来的。 姚婧婧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跟,虽然上一世的她也谈过几场短命的恋爱,可由于自己体重的原因,还从未享受过男人的这种待遇。 姚婧婧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个词叫做小鸟依人,这种被男人当做宝贝细心呵护的感觉还真是不赖。 可奈何这个萧启却注定不可能成为她的良人,所以她虽然有些贪念这种感觉,却还是第一时间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 「小姐,你们到底去哪了?还有我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白芷捂着自己的脑袋使劲儿的回想,可除了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疼之外,其他的全是一片空白。 姚婧婧有些心虚的劝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你肯定是太累了,所以才会睡得这么沉。老马请我去帮忙看一个病人,我见你睡得这么香,就没忍心打扰你!」 白芷对这样的说辞明显心有怀疑:「这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想起来请小姐您去看病?还有为什么您要让老马抱着您回来?他到底把您怎么样了您可一定不要瞒我!」 白芷越想越觉得心惊,这个老马武功虽然深不可测,可若是他真敢欺负自家小姐,她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为小姐报仇。 姚婧婧顿时觉得很无奈,她知道白芷又想岔了,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激动。 「白芷,你听我说,这位病人是老马的一个朋友,因为他得了一种很罕见的怪病,请了很多位大夫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老马才想着请我去帮忙瞧瞧。至于他为什么会抱着我,是因为刚才回来时我不小心崴到了脚,不得已之下才会劳烦老马,你也不会想让我一直躺在大马路上吧?」 「您受伤了?严不严重?赶紧让我看看!」 白芷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扶着姚婧婧就要替她脱鞋除袜检查伤势,吓得姚婧婧连忙伸手拦住她。 「你慢点,这还有人看着呢!」 白芷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房里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在礼教森严的古代,好人家的女儿从不在男人面前裸露自己的身体,哪怕是自己的父亲和手足都不行。 白芷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头,正想着怎么请老马出去一下,突然闻到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什么东西臭臭的?」 白芷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往姚婧婧身上凑,最后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扯着嗓子发出一声尖叫。 「小姐!你莫非是掉到粪坑里才崴了脚?否则身上怎么会这么臭!」 「噗嗤!」 一旁的萧启竟然破天荒的笑出了声,姚婧婧何曾如此丢脸过,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白芷这才惊觉自己的失言,连忙捂着嘴一脸谦然的看着自家小姐。 姚婧婧却是有气无处撒,只能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让小二给我烧一桶热水进来,我要沐浴更衣!」 「哈哈哈……」 萧启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姚婧婧再也忍不住了,随手抄起身后的靠垫就朝他脑袋上砸去。 这样毫无力道的攻击当然不可能挨着萧启分毫,他一个闪身灵巧的躲过之后,便大笑着出了门。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姚婧婧洗了她有生以来最费时费力的一个澡,直到最后白芷都有些心疼了。 「小姐,可以了,您看这皮肤都被搓得通红,再洗下去可就要破皮了!」 姚婧婧没好气的说道:「破皮就破皮,正好换一层皮,省得你嫌我脏嫌我臭!」 「好了,小姐,我知道错了!求求您别生我的气了!您大清早就去给人诊病实在是太辛苦了,要不您起来我给您按摩一下吧!奴婢这一手功夫可是专门练过的,不仅能疏散筋骨,还能强身健体呢! 这一下倒把姚婧婧说得有些心动了,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终于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由于白芷特意在水里添加了许多新鲜的花瓣,洗过澡之后的姚婧婧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彻底摆脱了那个粪桶带给她的阴影。 姚婧婧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享受白芷的五星级服务,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却又将这难得的休闲时刻给打破了。 「一定是老马来喊我们吃饭了!小姐,您是要我给您端到房里还是出去吃呢?」 白芷这话倒提醒了姚婧婧,这一趟折腾下来,最受罪的还是自己那可怜的肠胃! 「白芷,我好像闻到了烤肉的香味,你赶紧去把门打开看看!」 一阵阵诱人的食物香气不断从鼻腔内涌入,引得姚婧婧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白芷疑惑的开了门,十来个侍从鱼贯而入,从手中拎着的食盒里拿出一道道热气腾腾的美食,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芷看得眼都直了。 那些侍从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将食物摆好之后就默默的出门去了。 第67章 姚婧婧悄悄的咽了一下口水,这个萧启还算是有些良心,若今天端进来的还是稀粥小菜,她估计连骂娘的心都有了。 白芷围着桌子转了一圈,突然兴奋的喊道:「小姐,您瞧这些装菜的盘子各不相同,明显是将各个酒楼的特色菜都聚集在了一起,这可真要费一番功夫呢!对了小姐,您是不是把他那位朋友的怪病给治好了,否则老马怎么可能这么有心呢?」 姚婧婧点点头,含糊其辞的答道:「算是吧!」 白芷脸上立马显出骄傲的神色:「我就说嘛,这个世上就没有能难倒小姐您的事!那这些菜怎么办,咱们是吃还是不吃呢?」 「吃!为什么不吃?」 姚婧婧披上外衣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到桌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他既然送了来,咱们就心安理得的享用,否则不就是暴殄天物嘛!」 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白芷自然兴冲冲的递上筷子,忙前忙后的替她布菜。 姚婧婧先低头喝了一口白瓷碗中的红枣雪蛤汤,一股清甜中带着鲜香的甘美滋味瞬间充盈了整个口腔,紧接着一股暖流冲进胃里,原本焦躁的情绪慢慢被抚平,从里到外都变得无比妥帖。 「这道香酥鹌鹑不错,你不是最好这口吗?别忙了,赶紧坐下来吃吧!」 姚婧婧不顾白芷的反对,强行将她按在椅子上,两个姑娘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不亦乐乎。 以至于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子外面那个背手侧立,露出一副姨母般微笑的老马,不,应该是端恪郡王萧启! 「不行了!实在是吃不动了!」 半个时辰之后,白芷终于依依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抱着圆滚滚的肚皮瘫坐在了椅子上。 本以为自己能吞下一头牛,结果呢满桌的美食却连四分之一都没能消灭掉,姚婧婧不由得觉得有些可惜。 浪费就是最大的犯罪,她当机立断决定把剩下的饭菜全都打包起来留作今晚的夜宵。 「吃饱了吗?」 正当两人忙着收拾战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 不知为何,姚婧婧觉得那道生硬而尖刻的声音听久了,渐渐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刺耳。 白芷连忙笑着回道:「吃饱了吃饱了!让您如此破费,实在是不好意思!」 姚婧婧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自己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还没找他要诊金呢,吃他一顿饭算什么! 「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去?」这才是姚婧婧最关心的问题。 「如果你们的身子没问题,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 萧启回答的也很干脆,若论心急程度,他比姚婧婧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就这样说定了!」家里家外有太多的事等着她去做,姚婧婧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一双翅膀,眨眼的功夫就能飞回去。 萧启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道:「白芷,你先收拾行李,我跟你家小姐有事要出去一趟!」 白芷一下子急了,撅着嘴不满的嘟囔道:「为什么又要出去?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我家小姐的脚还没好呢?」 萧启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瞅着姚婧婧,姚婧婧心中一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莫非你是要带我去……」 「要去就快点!我在楼下等你!」萧启说完有些不耐烦的转身出去了。 白芷立马拉住姚婧婧的胳膊撒娇道:「小姐,您要是实在要去就带上我一起吧,您一个人出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不还有老马吗,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怕磨蹭久了萧启会反悔,姚婧婧推开白芷就往外冲,那灵巧矫健的身姿没有一点受伤的意思,直看得白芷目瞪口呆。 姚婧婧出了客栈大门才发现只有萧启一人静静的候立在那里,身旁既无车马也无小轿。 萧启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一脸平静的解释道:「路程不远,穿过这条街就到了,咱们走着去正好消消食!」 姚婧婧点点头,跟在萧启身后两步远的位置默默的往前走去。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在这样昏黄的暮色中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街道上,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充满温度的烟火气息,突然间姚婧婧感到一阵阵的恍惚。 前世的那些记忆已经渐渐有些模糊,自己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未来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这些问题就像是空中盘旋的鸦鹊,在她脑海中四处冲撞。 「小心!」 已经完全放空的姚婧婧突然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猛得一扯,一辆装满竹竿的马车擦着自己的身体疾驰而过,竿子头上那尖尖的利刺险些扎到了她的眼睛。 姚婧婧还没来得及庆幸,就万分惊讶的发现自己跌进了一个充满异性气息的宽厚胸膛。 也许是自身职业的原因,姚婧婧对气味格外敏感,萧启的身上就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这种熟悉的香味总是能带给姚婧婧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豁得出去!」 姚婧婧正为耳边那强有力的心跳声感到一阵阵的悸动,一道冰冷的讥诮声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婧婧望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心里突然有些迷惑,这个男人明里暗里帮了她很多,甚至还不顾一切救过她的性命。 他的心里应该是不讨厌她的,可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却让她有些看不明白。 「什么意思?像你这样的女人本郡王见得可多了,为了吸引本郡王的注意不择手段。不过你比她们厉害的一点是你对自己足够狠,看看这一路上你使得那些招数,连我这个男人都不得不佩服!」 第68章 萧启的话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扎进了姚婧婧的心里,虽然他们身份悬殊,可她以为经过这些事就算他们之间不能成为朋友,至少也能学着彼此尊重。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在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处心积虑只为攀龙附凤的投机女,纵然他对自己高看一眼也只是因为她手里的医术对他而言还有些帮助。 姚婧婧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恨声道:「萧启,你就是一个混蛋!」 萧启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敢问姚姑娘,对一个混蛋投怀送抱的感觉如何?」 「你……你去死吧!」 姚婧婧是真的怒了,抬起脚用尽洪荒之力跺在这个该死的男人的足尖上,使劲挣脱他的怀抱,气冲冲的朝前跑去。 一阵剧痛传来,萧启却像是完全没有知觉,望着那个丫头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竟然露出一片迷茫之色。 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丫头带给了他太多困扰,让原本狠厉决绝的他变得犹豫而纠结,几乎连自己都有些认不出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随时随地脑海中都会浮现出她的倩影,明明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被她吸引,可真正靠近之后自己又仿佛变身为一个浑身是刺的刺猬,想尽办法的刺痛她,赶跑她。 他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更厌恶这样的自己,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却又不知道该找谁来替自己治疗。 虽然有了这么一段不愉快的插曲,可姚婧婧还是坚持跟着萧启来到此行的目的地,一个隐藏在闹市之中的大型地下仓库。 「昨天那批金创药也是被送到了这里吧?」姚婧婧终于知道萧启身上的那股药香味是从哪里来的了。 望着眼前各种各样堆积如山的药材,姚婧婧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这个规模的仓库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是非常少见的,更何况在药材稀缺的古代,简直就是一个价值难以估量的宝藏。 姚婧婧越看越激动,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你不要告诉我这个仓库的主人也是你?」 萧启没有开口回答,可他脸上露出的那一丝不可琢磨的笑容却说明了一切。 「不是,你说你堂堂一个郡王,不去关心国家大事,反而偷偷囤这么多药材,你到底想干什么?」 姚婧婧心里的怒火蹭蹭往外冒,怪不得最近市面上的药材价格一涨再涨,原来都是这个吃饱了没事干的臭男人在暗中作祟。 「干什么?当然是为了挣钱啊!价低者入,价高者出,只要你能及时掌握市场的变动,只是腾个手的功夫,其中的利益可比你辛辛苦苦弄什么制药坊要大得多呢!」 萧启一边洋洋自得的解说,一边斜着眼像看傻子一眼看着姚婧婧,那可恶表情让人忍不住想要给他一拳。 「郡王殿下,您身为皇亲国戚,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就算什么都不干也能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您何必非要削尖脑袋,做这种投机倒把,为富不仁的买卖?您到底是有多缺钱啊?」 姚婧婧的话说的相当不客气,原本以为萧启肯定会翻脸,没想到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然一本正经的反问道:「谁还会嫌钱多呢?」 姚婧婧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却只能自己默默的吞下去。 其实姚婧婧已经猜到,这个萧启表面上是一个闲散宗室,可真正的实力不可估量,可想而知这些隐秘的势力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都是需要大量的金钱去支撑的。 只是他赚钱的这种手段却让姚婧婧很是不耻,在关系到每个人性命的药材上做文章,这和现代那些人人喊打的黄牛党有什么区别? 姚婧婧一边暗自腹诽一边在那些药材中间挑挑拣拣,可看到的都是一些寻常药材,根本就没有找到能让她眼前一亮的东西。 「你跟我来!」 萧启看出这些东西没办法吸引她,转身领着她朝仓库最里面的一间小屋走去。 这件屋里的布局和外面相似,只是防潮防虫措施做的更加周全,明显是用来专门存放一些珍稀药材的。 姚婧婧打开货架上那一个个包装紧实的小麻袋,一样一样细细的瞅过去,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天麻,灵芝,龙涎香,冬虫夏草等等等等,都是一些名贵而难得的药材,这些东西在长乐镇那个小地方根本就不可能看到。 萧启大手一挥非常慷慨的说道:「怎么样?不错吧!你可以从中挑选一些你需要的药材,就当作我付给你的诊金了!」 「不错是不错,可惜都不是我想要的!」姚婧婧的表情看起来很是遗憾。 萧启瞪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只要你说的上名字的药材我这里不可能没有!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让人进来帮你找!」 「算了,这个时候那种东西应该还没有被引进中原,我再看看别的吧!」姚婧婧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萧启却越听越糊涂,忍不住拉住她的胳膊质问道:「你到底要给谁治什么病?」 「谁说我要治病了?」 姚婧婧翻了个白眼,有些不屑的答道:「这些药材既然这么值钱,我就想找一种适宜种植的拿回家,只要能够成功把它培育出来,到时候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还不自己往我荷包里跑。做生意也要讲究道义,能买得起这些药材的都是像你这样的达官显贵,他们的银子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赚白不赚!」 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耳提面命的教导一番,萧启的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话不能细说,他屯这些药材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赚钱,可姚婧婧的话还是提醒了他。 「这些都不行吗?尤其是这个龙涎香,在皇室之中非常受欢迎,如果你能把它给种出来,绝对不用发愁销路!」 第69章 姚婧婧撇了撇嘴:「不行,这玩意太娇贵,我家乡的水土根本就养不活它!」 萧启有些泄气:「说了半天等于白说,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先出去透透气!」 姚婧婧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早已习惯了这铺天盖地,深入肺腑的药味,可换作旁人就有些难以忍受。 由于没有什么新发现,待了一会儿之后姚婧婧便也出来了,行至仓库门口时恰好看见一名工人扛着一个小小的麻袋往进走。 「等等!」 姚婧婧猛然出声,连带着萧启也被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 姚婧婧抽了抽鼻子仔细的嗅了嗅,对着那名工人问道:「你那麻袋里装得是什么?」 那名工人瞪着眼睛一脸无辜的回答:「药材啊!」 「什么药材,打开我看看!」 那名工人并不知道眼前这一男一女是什么来头,正踟蹰间突然有一名又矮又胖的管事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不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该万死!」 萧启挥挥手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他:「郑管事,你来的正好,这麻袋里装的什么药材,赶紧打开给我们看看!」 郑管事连忙撅着胖胖的屁股一边解麻袋一边气冲冲的埋怨着:「您是不知道,前两日有一个红头发蓝眼睛的蛮夷来到咱们这里推销一种人参,说是他们那里的特产,效果非常好!刚好最近市面上的长白山参缺货严重,我就想着进一点看看,结果倒好,没有一件药铺肯收,都说我拿假货糊弄他们!以后再也不能相信洋鬼子的话,这下全砸手里了!」 郑管家为了表达自己愤慨的心理,两手提着麻袋使劲一甩,一根根圆滚滚,肥嘟嘟,大约有七八寸长的淡黄色人参顿时散落一地。 姚婧婧一下子乐了:「哈哈,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郑管事,他们不肯收是他们不识货,这些我全都要了!」 萧启弯腰捡起一根人参拿在手上仔细的瞅了瞅,眼中却露出怀疑的神色:「这参与我平日里见的不大相同,看上去短了许多,味道也怪怪的,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姚婧婧一把将他手里的东西夺了过去,像护宝贝一样护在怀里。 「这种参叫做西洋参,是一种从万里之外的地方漂洋过海而来的舶来品,它和长白山参相比虽然表面上有些细微的差别,可基本的化学成分都是一样的。两者同为补气药,均有治疗全身无力,精神疲惫,心慌气短,食欲不振等气血症的作用!」 萧启心中很是诧异,为什么这丫头嘴里总是会冒出一些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生僻词语,让他感觉两人好像不是活在一个世上。 姚婧婧却越说越起劲:「而且这个西洋参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对外界环境的要求没有山参那么严苛,只要肯下力气,还是有可能种植成功的!」 萧启默默的消化了一会儿,终于有些理解了她的想法,可理解并不代表接受,他还是忍不住用怀疑的口气问道:「你确定能够成功?」 姚婧婧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有些困难,如果能得到一些西洋参的种子那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 「种子?」 那位郑管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用肥肥的手掌拍了一下大大的脑门。 「那天那个洋鬼子好像是说要送我一包什么种子来着……」 姚婧婧一脸激动的追问道:「什么种子?在哪里?赶快拿来给我瞧瞧!」 郑管事摇摇头,露出一脸苦相:「我当时还寻思着我又不会种地,要那玩意干什么呀?他见我不肯收好像还有点失望,最后收了药钱就默默的走了。」 姚婧婧一听顿时失望极了:「啊?怎么会这样?他人现在在哪里?」 萧启无声的瞪了一眼,吓得郑管事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连忙想办法补救道。 「那个洋人好像是来传什么教的?还在郊外盖了一所奇奇怪怪的房子,那种子要是真的有用,我现在就去给您要回来!」 姚婧婧立马点头如捣蒜:「有用有用!劳烦郑管事赶紧帮忙跑一趟,要是被别人拿走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郑管事被催得火急火燎,拖着一身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往外跑去。 萧启带着姚婧婧坐在大堂内等候,由于之前的龃龉,姚婧婧心中有气,两人明显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索性都低着头默默喝茶。 好在这个郑管事的办事效率倒是很高,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就赶了个来回。 姚婧婧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拿到了吗?」 「拿到了!拿到了!」 深秋夜凉,郑管事却跑得大汗淋漓,姚婧婧一脸歉意的冲他笑笑,伸手接过他递上的荷包。 「没错,就是它!郑管事,你可算是帮了我大忙,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姚婧婧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大的金元宝就要往郑管事手里塞,谁知那郑管事却像是触电一般猛地跳起来,一脸惊恐的看着萧启。 「使不得使不得!能给贵人跑趟腿是奴才的荣幸,您可千万别为难奴才!」 姚婧婧扭头和萧启对视一眼,发现他却是一脸的泰然,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唉,这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实在让姚婧婧很是无语。 「对了,那个洋鬼子见我对他带来的种子感兴趣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还多给我包了一些,贵人看看有没有用?」 郑管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又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奉了上来。 姚婧婧看了看发现这些种子眼生的很,肯定不是什么药材,倒像是几种蔬菜的种子。 姚婧婧索性都把他们装了起来,拿回家慢慢研究。 第70章 事情办完,两人告别了郑管事,沿着原路慢慢往回走。 有了来时的教训,这次姚婧婧加快步伐,走到萧启前面,并且特意和他拉开长长一段距离。 萧启对此倒没有意见,只是一路默然的盯着前方那个在烛火映衬下更显单薄的小小身影,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客栈,姚婧婧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径直回房间休息了,昨天熬了一整夜她也实在是疲惫极了。 好在归期已定,过了今晚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萧启会亲自将她们主仆二人送回长乐镇,其实要不是两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不方便,姚婧婧还真不想和这个臭屁的男人多呆一刻钟。 好在回去的路途一路顺遂,一连几天除了赶路就是赶路,姚婧婧每天和白芷一起缩在马车里欣赏窗外的风景,倒也怡然自得。 这天白芷突然将脑袋凑到她跟前,一脸神秘的说:「小姐,你知道吗,每天晚上咱们在客栈落脚之后,老马就会悄悄的跑出去一直到后半夜才回来,你说他偷偷摸摸干什么去了?」 姚婧婧从帘缝里望了望前面正聚精会神赶车的萧启,忍不住瘪了瘪嘴,此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岂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随意揣测的? 「白芷,再过两日咱们就可以到家了,在此之前你绝不能再暗自窥视老马的行动,听懂了吗?」 姚婧婧的语气颇为严肃,白芷不由得感到有些委屈。 「小姐,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而已,毕竟他和咱们同行一场,多少有些缘分!」 姚婧婧摇摇头一脸平静的说:「他和咱们可不是一路人,等回到长乐镇他就会立刻消失,这辈子都难有再见之日!」 「啊?怎么会这样?」 白芷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可惜,经过这一路的相处她对这个老马的信任与日俱增,还想着日后有机会从他那里学个一招半式,这下看来怕是不太可能了。 姚婧婧的预料分毫不差,这天清晨,他们刚刚踏进长乐镇的地界萧启就勒住缰绳,飞身下马。 在白芷的催促下,姚婧婧也慢吞吞的从马车上跨了下来,做人嘛,就算他们再互相看不顺眼,可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我走了。」 不知是不想再多和她废话,还是真的急得一刻都等不了,萧启竟然连一句客套的铺垫都没有,直接了当的甩出三个毫无温度的字眼。 姚婧婧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轻轻地冲着他点了点头:「走吧。」 这样的道别未免太过敷衍,可两人似乎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萧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重新翻身上马,呼啸着就要朝前奔去。 「等等!」 姚婧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萧启那挺拔而消瘦的背影大声喊道。 萧启漠然转身,眉头轻皱:「还有什么事吗?」 姚婧婧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知道陆大哥是受您的命令才对我颇加照顾,民女心中感激不尽。但无功不受禄,这对您也许只是张张嘴皮子的事情,可对民女来说却是意义重大,所以以后还请您收回这种恩赐,民女福薄命浅,实在是消受不起!」 姚婧婧的这些话明显让萧启有些意外,他足足愣了有半柱香的功夫,最后竟然扬了扬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我照顾你?我为什么要照顾你?姚姑娘未免有些太自作多情,我之所以向陆云深推荐你完全是看中了你手里的东西,你放心好了,不赚钱的买卖就算我愿意,陆云深那个铁公鸡也不会同意!」 没想到萧启会否认的如此一干二净,姚婧婧又不想点破自己曾在灵谷寺救了他性命的那件事,急得她窜着眉头怒视着他。 「还是那句话,谁会嫌钱多呢?来日方长,还往姚姑娘不遗余力,与陆老板共襄盛举!」 萧启得意的大笑一声,扬起马鞭极速离去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白芷才拉着她的胳膊疑惑的问道:「小姐,您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个老马不是陆老板的随从吗?怎么听您的意思陆老板还要听他的话?」 姚婧婧跺跺脚没好气的说:「鬼知道他到底是谁?有什么了不起,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让我再见到他!」 因为担心娘亲的身体,姚婧婧顾不上去药坊巡视,直接带着白芷急匆匆的赶回了清平村。 不知为何,姚婧婧总觉得今日的清平村看起来格外热闹,越往姚家的方向走,挤在村道两旁凑热闹的人就越多,等走到姚家大门口时简直就是水泄不通了。 白芷吓了一跳,拉着姚婧婧惊慌失措的问道:「小姐,不会是夫人又出了什么事吧?」 姚婧婧低头看了看满地的花炮碎屑,空气中还有尚未消散的烟火味,这些迹象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姚家的确是出事了,而且是大喜事。 果不其然,当两人费尽力气从人缝中钻进姚家大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姚老太太和姚家大房父子俩那几张眉飞色舞,乐得合不拢嘴的笑脸。 几个和姚家关系尚且过得去的村民竟然还带了几样礼物前来恭贺,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在姚家一向是由姚老大亲自出马。 他嘴上虽然说着「客气客气,使不得使不得」,可收礼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很快就抱了一满怀。 「这到底出了什么事了?看把他们美的!」 白芷在一旁瞅了半天也没瞅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扯了扯姚婧婧的袖子低头问道。 姚婧婧心下却已是了然,她冲着姚子儒身上带着的那多红绸大花努了努嘴,看来这回姚家众人的希望没有落空,姚子儒竟然真的中了秀才。 一旁的姚老太太沉浸在左邻右舍的倾慕声中无法自拔,为了这一刻的荣耀,姚家上下付出了太多太多。 第71章 可如今看来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从今往后姚家将在姚子儒的带领下一步步摆脱过去的阴影,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其实姚婧婧并不想打扰姚老太太的臆想,可好巧不巧她正带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们挡在她回房的必经之路上,无可奈何之下姚婧婧只能扬起笑脸开口叫了一句:「奶奶!」 原本以为姚老太太会看在大喜之事的份上,和颜悦色的放她过去,可事实证明她还是太高估姚老太太的素质了。 也许是怕被她抢了风头,又也许是不想让这个讨人厌的孙女跟着他们一起沾光,姚老太太看到她就像看到一只苍蝇一般,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 「这么多天你死哪去了?我还以为你跟哪个野男人一起私奔了,正准备去找里长大人报告呢!你看看你哪有一点正经姑娘家的样子?我姚家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你可不要做出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影响你大哥的清誉!」 姚婧婧心里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果然是环境改变人,这才多大会功夫,姚老太太竟然学会拿腔拿调的说话。 一个人的身份可能会发生改变,可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姚子儒做过的那些龌龊事自己忘记了,她可还记得清楚。一个拿着亲人血汗钱去寻花问柳的大蛀虫,还好意思跟她提什么清誉? 姚老太太见她半天不出声,以为这丫头终于被自己震住了,不由得万分得意。 「滚回你的房里待着!这几天家里肯定有很多客人,你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姚婧婧虽然心中不忿,可也知道现在不是和她理论的时候,于是乎便拉着白芷低着头快速回到了自己房中。 姚家出了这样的喜事却似乎和三房一点都不沾边,姚老三一大早还是扛着锄头下地了,此时只有贺颖一人安安静静的在房里做着针线活。 「娘,我回来了!」 出门在外时倒还不觉得,此刻见了面她才发现自己心里的思念实实在在,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贺颖见到闺女先是一愣,紧接着眼眶一红,仓皇着站起身扑了上来,将姚婧婧搂在怀里。 「二妮,你可回来了!真是想死娘了!」 自家闺女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自己这么长时间,这十天贺颖茶不思饭不想,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眼看着就瘦了好几斤。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对她而言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拼尽全力生个儿子传宗接代,而是这个陪伴她一起走过那些艰苦岁月的贴心小棉袄。 姚婧婧也感到一阵阵的鼻酸,她捧着娘亲的脸庞看了又看,简直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娘,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奶奶又给您气受了?你等着,我去找她理论!」 贺颖连忙拉住姚婧婧,柔声劝慰道:「娘没事的!这些日子你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娘身边,你奶奶她就算有心为难也找不到机会,娘就是太想你了!你赶紧跟娘说说,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白芷满脸笑意的在一旁抢着答道:「顺利极了,夫人放心吧!小姐一直惦记着夫人,片刻都不敢多留,一路快马加鞭,就为了早点见到夫人!」 姚婧婧悄悄的冲白芷眨了眨眼睛,两人在回来之前已经商量好,对待爹娘都是报喜不报忧,那些危机既然已经过去,又何苦再让他们跟着担惊受怕一回。 这一趟多亏有你陪着,否则我真要急死了!白芷,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既然夫人这样说了,那奴婢可就不客气了,其实我眼馋小姐脚上那双绣花棉鞋已经很久了,镇上那些大户人家花高价请来的绣娘也没您这么好的手艺,倒也不敢让夫人太辛苦,有时间可否帮奴婢打个样?」 白芷故意挤眉弄眼的做一些夸张的表情,惹得贺颖笑得合不拢嘴。 「就你一张嘴整日里跟抹了蜜一般,放心吧,用不着你说早已给你备好了,自己去里间的炕头上取!」 「真的?太好了!谢谢夫人!」 白芷一听说有新鞋穿,立马欢呼着朝姚婧婧所住的里间跑去。 姚婧婧陪着娘亲笑了一阵便若有所思的问道:「大哥真的中了秀才?我怎么感觉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 「错不了,衙门派来报喜的人今天天没亮就来敲门了,就连镇上学堂里的教书先生也赶着来恭贺,你奶奶刚还逼着你爹拿了二两银子去给他们包喜钱呢!」 姚婧婧鼓着腮帮子愤愤不平的说:「我就说嘛,大哥就算中了秀才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想沾光不可能,要钱时倒想起咱们来了!」 贺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能怎么办呢?到底是一家人,外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总不能等着让人看笑话。暂且忍着吧,熬过这阵就好了!」 姚婧婧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奶奶来借银子,借条打了吗?」 贺颖连忙点头道:「打了!你都再三叮嘱过了娘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也算是你爹这次终于硬气了一回!」 贺颖并不知道闺女要这些借条有什么用?指望姚老太太和姚老大还银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闺女远行归来,贺颖原本想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她,可家里实在是太闹腾,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姚婧婧当机立断决定带爹娘一起去镇上下馆子,顺便也让娘亲逛一逛,散散心。 为了不引人注意,三人没有走前面的正门,而是悄悄的从后院一处破损的围墙挤了出去。 由于姚老三还在地里忙活,三人便绕道前去喊他。 算起来姚婧婧已经很有些日子没有来查看这片药田了,在姚老三的精心伺候下,原本被吴老癞损毁的大棚已经修复一新。 那些金线莲的根茎在温室里悄然沉睡着,只等来年春暖花开时焕发出新的生机,带给人收获的喜悦。 第72章 姚老三见到闺女回来也很高兴,四人一边聊一边朝镇上走去。 此时对于姚家三房来说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就是关于盖新房的,姚婧婧临行之前特意请胡掌柜去埕阳县城请一支专业的施工队伍,也不知他的收获如何? 「二妮,你真的不打算在村里请几个帮工吗?眼看天越来越冷了,马上就到了农闲的时候,人家知道咱家要盖房子,已经有好几个打了招呼想来打个短工,挣点闲钱过个肥年!」 姚婧婧想也没想的摇摇头:「用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样咱们也能轻松点,而且咱们还得修路架桥,没有过硬的技术根本就完成不了!」 姚老三脸色有些为难,村里人讲究肥水不流外人田,闺女这种做法怕是会引起许多非议。 与此同时在长乐镇外的那座渡口,陆云深早已备好酒菜恭候多时,船帘掀起,一阵清凉的寒风涌进,伴随而来的是萧启那张沾满风尘的俊脸。 「东云给主子请安!」此刻没有旁人在场,陆云深倒是恭恭敬敬的给萧启行了一个大礼。 萧启看起来有些疲惫,在主座落定之后挥挥手道:「起来吧,你我之间,何需如此?」 「奴婢本是这世间最卑贱的存在,要是没有您我怕是早已不知死在哪个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化成一具白骨被野狗叼走了!如今我虽然还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上,可只有您能明白我心中的恐惧与愤恨,其他人看到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而已!」 萧启轻轻的皱了皱眉,用几乎肯定的语气问道:「你又回去看你爹娘了?」 陆云深嘴边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容:「看了倒不如不看,你说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这辈子的期望注定只能成为一个笑话,会不会非常恨我?」 萧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在这个世上能让心思比玄铁还坚毅的陆云深露出这样软弱姿态的也只有牵扯不断的亲情了! 「算了,有些事情注定已经无可挽回,以后我还是尽可能的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当他们从未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陆云深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转瞬间就恢复了从前那张云淡风轻,随意平和的面庞。 「程广辉的尸首都处理妥当了?」 萧启也不愿再刺痛他的伤疤,配合着换了一个话题。 陆云深脸上的笑意更深:「我让人在乱葬岗找了一具无名野尸打扮一翻后,偷偷的将他替换了出来,那个老眼昏花的埕阳县令根本就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反而把他当做宝贝一样连夜拉往京城,这一路山高水远的,等他拉到之后只怕早已化为一摊脓血,更是难以对证了!」 「老规矩,把他的尸首运到柳家坟前,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以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萧启的目光顺着宽阔的江面不知飘到了哪里:「程广辉这一死,当年血洗太师府的十七名匪徒全部落网,可真正的幕后主使却依旧逍遥法外,这件事一日不了,我这心里就一日无法安然。」 陆云深忍不住开口劝道:「主子,您已经尽力了,这些年为了追查这些凶徒,您可谓是用尽一切办法,不惜千里奔袭!柳太师和柳小姐感受到您的这份诚意,是决计不会怪您的!」 萧启有些无力的摇摇头:「他们虽不是我杀,却因我而死,如果皇爷爷知道他的一翻好心却筑成如此大祸,想来也会觉得有些可惜吧!」 原来萧启此次出现在长乐镇并非偶然,而是得到密报专门为程广辉而来,一件多年前的凶杀案竟然能引得一位郡王殿下耿耿于怀,原因当然非同一般。 先太子萧元衡离世之后,老皇帝为了自己那孤苦无依的皇孙可谓是殚精竭虑,极尽所能只为护他周全。 若是想让萧启在他死后依然能有所依靠,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找一个实力雄厚的岳家,老皇帝将朝中的文臣武将都查了个遍,最后还是将目光锁定在世代簪缨的柳家身上。 柳太师做了半辈子的宰相,可以说是权倾朝野,有了他的庇佑谁要是在想在萧启身上动什么歪心思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除此之外,老皇帝对柳太师唯一的孙女柳依依也是一眼相中,此女虽然比萧启大上两岁,可不仅生的花容月貌,难得还知书达礼,温婉大方,和萧启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老皇帝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死后仅仅三年的时间,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柳家的覆灭带给萧启的打击甚至比当年父母的惨死更加惊心怵目,此时他已渐渐长大,看着那些能为他遮风挡雨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他内心的绝望可想而知。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暗暗下定决定发展自己的势力,他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能再让任何人因为他重蹈柳家的覆辙。 「唉!真是命运弄人,若是柳小姐还活着,您怕是早就升级当爹爹了呢!」 陆云深的感叹打断了萧启的回忆,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样貌模糊的小姑娘的身影,他和柳家这位小姐虽然是奉旨定亲,可真正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由于当时年纪太小,萧启对这位小姐并未生出什么别样的情愫,只是依稀记得她笑起来会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之亲近。 也许陆云深说得对,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浩劫,自己是不是可以像皇爷爷设想的那样娶妻生子,享受正常人的烦恼与幸福。 可命运的残酷之处就像身下的这条轻舟,被流水推着一刻不停的向前走,没有如果,无法回头! 姚婧婧带着爹娘和白芷来到镇上逛了一圈,买了一些生活的必需品以后便决定去醉仙楼大吃一顿,也算是给两人接风洗尘。 可等他们兴冲冲的来到醉仙楼门前时却发现大门紧锁,原本宾客盈门的铺子却变的异常安静,连个值守的人都没有。 第73章 姚婧婧感到很是意外,虽然孙晋维送孙夫人和孙晋阳去临安赴任还没有回来,可他向来做事妥帖,在临行之前应该已经将醉仙楼里的事安排妥当,怎么可能出现关门大吉的状况? 姚婧婧心里觉得有些不安,便让白芷去左邻右舍打听一下情况,得到的消息却是在孙晋维走的第二天醉仙楼就没有营业了,酒楼里的厨子和伙计也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知去向。 这还真是奇怪了,难道那些人趁着东家不在也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姚婧婧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等着孙晋维回来之后再做定论。 好在镇上不止醉仙楼一家饭馆,姚婧婧带着爹娘和白芷到另外一家专做卤煮的馆子饱餐了一顿,之后一家人又匆匆赶去杏林堂见胡掌柜。 胡掌柜见到姚婧婧回来简直如蒙大赦,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经过之前程广辉的那件事,杏林堂在长乐镇算是名声大噪,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身体不舒服第一个选择就是这里。 正因为如此其他几间药铺算是彻底陷入了绝境,那些掌柜们也顾不上避嫌,每天像跟屁虫一样前后脚跟在胡掌柜身后,求他给一条生路。 胡掌柜原本对他们就心存内疚,再加上都是多少年的老街坊,他是赶也赶不得,骂也骂不得,简直快要被逼疯了。 由于程广辉临死之前的爆料,现在大家都知道姚婧婧才是杏林堂真正的老板,那几位掌柜见到她就像见到救星一般,「呼啦」一下子全部围了上来。 「姚老板,请您高抬贵手,给咱们也留条活路吧!我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就指着这间铺子过日子呢!」 「是啊是啊!肉都被你们杏林堂吃了,好歹也要给咱们留点汤喝啊!」 几个掌柜七嘴八舌,咋咋呼呼吵得人头疼,再加上大堂之内有许多病人等着看病拿药,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姚婧婧挥挥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让胡掌柜带着他们来到了后堂。 待众人坐定之后,姚婧婧微微欠了欠身朗声道:「大家莫要着急,我与诸位掌柜往日无冤,近日无愁,根本没有理由要断大家的生路。只是这药价改革是大势所趋,各位这几日也看到了,从前那些不敢踏进药铺大门的穷苦病人都因为这项举措得到了实惠,咱们这个行当不同于其他,桩桩件件都是与性命攸关的大事,如果我现在半途而废,那些父老乡亲只怕会立刻砸了我杏林堂的大门!」 姚婧婧说得入情入理,一位姓秦的掌柜却露出一脸苦相:「姚老板,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懂!可长乐镇就这么巴掌大一个地方,你一降价咱们就得跟着降价,本来咱们几家铺子的生意都不太好,再加上最近市面上药材的进价越来越高,这样算下来别说挣钱了,连最基本的开销都保不住,还做什么生意呦!」 另外一位姓陶的掌柜立马跟着附和道:「就是,姚老板您要真想做善人那方法有的是,何苦非要把我们这些同行赶尽杀绝!反正也活不成了,今天我们几个索性豁出去了,您要是不给一个合理的说法,我们也学那程广辉堵在杏林堂大门口,让你们做不成生意!」 姚婧婧的脾气是好说好商量,对于这种耍无赖的威胁之词自然是十分不屑。 她看了那位姓陶的掌柜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陶掌柜请慎言,衙门里已经发了告示,那位程老板可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你跟谁学不好,偏偏跟他学?难不成也想跟他一样死无全尸?」 陶掌柜的脸一下子红了,着急忙慌的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说不过你,可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我……」 胡掌柜连忙伸手拦住他:「好了陶掌柜,大东家现在不是在跟大家想解决的办法吗?都是开门做生意,原本谁也碍不着谁,大东家就算硬下心来不管你们谁又能说什么呢?」 秦掌柜倒是个懂眼色的,知道惹怒了姚婧婧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立马堆着满脸的笑容打着圆场。 「是是是!姚老板心慈面善,哪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要怎么办咱们都听您的,您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 姚婧婧顿了一下,眼看其他人都跟着点头表示同意,才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说道。 「如果各位真的觉得经营不下去,倒不如效仿胡掌柜,我愿意以最优的价格收购各位的铺子!」 此话一出,原本满心期待的几位掌柜瞬间愣住了,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单薄瘦弱的小丫头片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胃口,想一口将长乐镇所有的药铺全部吃掉! 「姚老板,咱们几位和那个程广辉不同,咱们世世代代都是干这个的,手中的铺子也是从老一辈手里传过来的。就算咱们舍得把它卖给您,可甭管您给咱们多少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呦!」 秦掌柜说的话很快引来其他人的共鸣,几位掌柜纷纷表示这铺子卖不得。 「大家请放心,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整合资源,统一管理,到时候咱们可以实施统一的药价,这样谁都能有饭吃!至于各位依旧可以留在你们的铺子里工作,就像胡掌柜一样,我不仅会按月给你们发放工钱,甚至还可以让你们保留一部分药铺的股份,只要各位肯尽心尽力的工作,我保证你们的收入会比以往多得多!」 秦掌柜面色犹疑的说:「这……姚老板,您的这个提议听起来倒是不错,可未免也太过突然,让我们一时半会儿实在是难以决断!」 姚婧婧点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这件事对各位来说事关重大,大家可以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就可以来找我,杏林堂的大门永远向大家敞开!」 胡掌柜适时的在一旁添了把火:「这种好事就是天上掉馅饼,各位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大家看看我现在,不仅挣得比往常多,来往的病人还对咱们感恩戴德,干起活来都有劲了!你们回去商议一下就赶紧过来吧,每耽误一日损失的可都是你们自己呢!」 第74章 「是是是!胡掌柜说得有道理,不管成与不成,咱们都会尽快给姚老板一个信的!」 在秦掌柜的带领下,几位药铺掌柜满怀心事,一脸若有所思的走了! 「你说他们会同意吗?」姚婧婧对这些古人的心思实在是拿捏不准。 胡掌柜长处一口气,像是有什么沉重的包袱被卸下来了似的。 「放心吧,您开出的条件这么优厚,除非他们脑子进水了,否则怎么可能不答应?只是那些药铺的生意原本就惨淡,您花这么大的代价去收购它们,实在是有些不值啊!」 姚婧婧笑着摇摇头,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真正的目地并不是那些铺子,而是眼前这几个人! 这些药铺的掌柜在这一行来说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让他们每天为了温饱而绞尽脑汁实在是大大的浪费。 姚婧婧相信只要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合适的平台,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他们的创造力肯定能让人眼前一亮! 处理完这件事,胡掌柜又把姚老三夫妻俩请到后堂,和他们汇报请施工队的进展。 「这建房可是大事,前两天我亲自去了一趟埕阳县城,请了一个专门给世家贵族修建府邸的工匠来给您建房,我把您的要求大致讲了一遍,他估摸了一下如果近期开工的话,年底之前应该能全部完工!」 「这么快?」 姚老三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以前看村里的人家盖房,光是几间土坯房都要磨蹭好几个月,还别说建桥修路了。 姚婧婧对建房一事不甚了解,也忍不住问道:「工期这么紧?质量能保证吗?」 胡掌柜拍着胸脯信心十足的说道:「大东家请放心,他手底下有一支数十人的队伍,干起活来分工明确,效率极高!我已经提前支给他一笔钱,所有的建房材料都请他从埕阳县城带来,您只需选个良辰吉日,就可以动土起基了!」 「干得好!」 姚婧婧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胡掌柜,这回你可是帮了我大忙,我就知道这件事托付给你一定没问题的!」 胡掌柜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大东家夸奖,与大东家对我们父子俩的大恩大德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胡掌柜以后切莫再这样说,我已经再三重申,你不是我的奴仆,咱们之间是完全平等的!我刚刚说的分发股份的事就从你开始吧,从下个月起杏林堂每月净利润的两成直接划入你的户头,你可以自行取用!」 姚婧婧说得轻描淡写,可胡掌柜却一下子惊呆了! 自从实施药价改革以来杏林堂的生意比以往好了百倍不止,粗略估算一下这个月的净利润差不多能有五十两银子,其中的两成就是十两银子,照这样下去一年加起来足足有一百多两! 这个收入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高标准,足以碾压其他百分之九十的人群! 胡掌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已然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竟然还能被人如此赏识,重用,这种被认可的荣誉感绝对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他忍不住捂着脸,眼含热泪的感慨道:「大东家,您让我说什么好啊……」 姚婧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道:「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赶紧抽空去歇一会儿,若是那几位掌柜同意把药铺转给咱们,那就又有的忙了呢!」 姚婧婧说完就带着爹娘和白芷往外走,想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里,胡掌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送他们出门。 临走之前姚婧婧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转头叮嘱道:「胡掌柜,二东家要是回来了,请第一时间通知我,我有要事找他商议,切记!」 回家的路上,姚婧婧和白芷一左一右的扶着贺颖,姚老三则挑着一大堆战利品跟在身后。 可谁知走着走着,一直默默无语的贺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倒把姚婧婧和白芷弄得一脸懵圈。 白芷摇着她的胳膊请求道:「夫人,有什么好笑的事您说出来让咱们也开心一下嘛!」 贺颖一脸促狭的看着姚婧婧:「我是在笑有些人口不对心,明明是想早点见到人家,却还说什么有要事商量!我问你,你要找孙大少爷商量什么事?说出来给娘听听!」 姚婧婧顿时目瞪口呆,她这个娘亲思想还真是跳脱,哪有这样说自家闺女的?那个孙晋维就那么合她的心意?让她时时刻刻都想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娘,你在说什么呢?也不怕人家听了笑话!」 贺颖却扬着头理直气壮的回道:「有什么好笑话的?眼看你就要年满十四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我这个当娘的不得趁早为你打算?」 「等等!不是,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说小姐和孙大少爷……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白芷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之前我还担心孙家情况复杂,孙夫人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可现在他们都搬到临安城里去了,以后也不可能再回来,最大的难题算是解决了!二妮,你可以再重新考虑一下了!」 贺颖说得头头是道,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琢磨这件事,姚婧婧只能两眼望天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白芷在一旁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道:「小姐,您真的相中那个孙大少爷了?他人是还不错,可年纪未免太大了些,手上除了一间酒楼也没别的财产,我怎么觉得他好像配不上您似的?」 贺颖伸手戳了一下白芷的额头,以过来人的口吻教育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姑娘找婆家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什么样貌,家世都不是最重要的,唯有两个人真心真意,有相伴一生的决心,才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白芷撅着嘴继续回道:「可是夫人,您怎么知道小姐就一定会喜欢孙大少爷,依我看小姐也只是把他当做朋友而已!」 第75章 「感情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那么多盲婚哑嫁,成亲前连面都没见过的,还不是照样要过日子!旁的不说,至少咱们对这个孙大少爷知根知底……」 姚婧婧只觉得两个耳朵嗡嗡作响,娘亲和白芷竟然当着她的面开起了辩论会,丝毫没有考虑她这个当事人的感受。 姚婧婧突然觉得心情很乱,她趁着二人争吵正欢,悄悄的放慢了脚步,独自一人走在了最后面。 生活在这个时代,除非她铰了头发去做姑子,否则成亲嫁人就是她逾越不了的一道坎。 官府甚至规定,普通人家的女子若是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年逾十八还未议亲者会对她的父母施以鞭刑。 看娘亲的态度几乎是已经认定了孙晋维,这段日子以来她和孙晋维的关系的确是日益亲密,可孙晋维好像从未在她面前显露过超出界限之外的男女之情。 至于姚婧婧自己原本就是一个对感情十分迟钝的人,她心里会不由自主替孙晋维感到担心,甚至出门在外时也会偶尔想起他,可若说因此就要嫁给他,好像又有些牵强。 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的回到家,白天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已经散去,白芷正准备去厨房准备晚餐,姚老大却笑盈盈的跑了过来。 「三弟,你们跑去哪里了,都等着你们一起吃晚饭咧,赶紧的跟我一起到前头去!」 姚老三一家都倍感惊讶,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自从分家以来,他们一家三口,无论做什么好吃的都不忘给姚老太太端一份过去,可大房那边却是连口水都没给他们喝过。 姚婧婧一脸莫测的和娘亲对视了一眼,这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姚老太太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请他们去吃饭,最后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看妻女的样子都不大情愿,姚老三只好笑着拒绝道:「大哥,不用麻烦了,我们刚才在镇上吃了点,原本就不太饿。娘每天做一大家子的饭本来就辛苦,再添上我们几个只怕更是为难!」 「三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平时也就算了,今日可是你大侄子大喜的日子,咱们一大家子自然要聚在一起好好热闹一下!娘已经催我来请你们好几次了,你们要是再不去只怕他老人家真的要恼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姚老三要是再不答应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贺颖也不忍心让丈夫太为难,便主动拉起闺女的手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 一进大门姚婧婧便看见五婶抱着孩子朝她们挥挥手,没想到姚老太太不仅请了他们,还把小儿子一家也请了过来。 一大家子人难得能聚的这么齐,姚老太太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贺颖一进门就张罗着要帮忙摆碗布筷,白芷连忙按下她的手,让她坐在凳子上休息,自己则跑到姚老太太面前打下手。 姚老太太的眉头顿时皱成一团,自从之前发生火烧厨房的事之后她一看到这个小丫头就感到心里发毛,要不是姚五郎从县城给她带了一顶假发套,她这一个冬天都休想出门见人。 白芷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脸诚恳的说:「交给我吧老太太,您去歇着,我保证一定不会搞砸的!」 「哼!谅你也不敢!」 姚老太太实在不想和这个满身邪性的小丫头挨得太近,索性把手里的碗盘一丢,扭着身子坐到了主座上。 姚婧婧总觉得吃饭的人比她初来乍到时少了很多,仔细瞅瞅发现姚大妮已经出嫁,小龙还在镇上念书,朱氏又离家出走,姚老四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就在房里吃了,这样一来原本挤挤攘攘的两桌便显得有些松散。 也许是真的高兴坏了,姚老太太终于大方了一回,桌上的菜色和以往相比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什么条子肉,白斩鸡,卤蹄膀都是用盆子堆的像小山一样高,代表着大家可以可劲吃,可劲造,再也不用伸长脖子等着姚老太太一个一个分配。 有了这样的硬菜当然也少不了烈酒,那坛烧刀子还是姚子儒第一天进学时,姚老太太亲手埋在院子里那颗大槐树下的,算起来已经有十来年的历史了。 由于常年累月的挥发,一坛烈酒几乎已经浓缩成了半坛酒精,别说喝了,就算是闻上一口也有眩晕的感觉。 姚子儒亲自起身,给姚老太太,姚老大和几个叔叔各倒了一杯酒,最后也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恭恭敬敬的举了起来。 姚婧婧冷眼旁观,知道这位新进的秀才要发表演说了,从此以后这个家的格局只怕又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果不其然,姚子儒清了清嗓子,一脸郑重其事的说道:「爹,奶奶,还有几位叔叔婶婶,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至亲!这么多年来我能安心在镇上读书,全靠你们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你们为了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我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都是明白的!曾经因为我的一时糊涂,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让各位跟着我一起蒙羞,我这心里别提有多惭愧了,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还肯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在我没有辜负大家的希望,终于如愿以偿考中了秀才,从今天起我们姚家就和以往不一样了,用不了两年我就会高中举人,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跻身到士大夫阶层,到时候我绝对不会忘记各位对我的栽培和恩赐,大家就等着跟我一起过好日子吧!」 真不愧是掉了这么多年书袋的,这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感人肺腑,姚老太太拿出手帕开始抹起了眼泪,姚家几兄弟的脸上也出现了激动,向往的神色。 「奶奶您别哭,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最辛苦的就是您了,没有您的坚持根本就不会有我的今天,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孝顺您的!」 姚子儒的嘴巴跟抹了蜜似的,瞬间让姚老太太破涕为笑,拉着大孙子的手感叹道:「好好好!我就知道我老太婆没看走眼,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上我的宝贝大孙子!你们以前总是抱怨我偏心,现在能跟着沾光了,一个个又屁话都不吭一声了……」 第76章 眼看姚老太太三言两语就要把他费了半天劲带动起来的气氛给破坏掉,姚子儒连忙伸手拦下她。 「奶奶,不是说好了吗今天咱们只说高兴的事!对于几个叔叔婶婶,我的心里只有感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话不多说,我先干为敬!」 姚子儒说完扬起脖子将杯中的烈酒悉数倒入口中,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举起酒杯。 与那一席热闹非凡的场面不同,坐在小桌上的几个除了小勇默默的低头扒饭,其他人像是专门来看热闹似的。 汤玉娥撇了撇嘴悄悄在贺颖耳边嘀咕道:「三嫂你看看,咱们这些吃苦受累,埋头苦干的最后都成了恶人,功劳全都给了那坐享其成的,他也不想想他这个秀才到底是怎么来的?是凭他真才实学考出来的吗?」 「嘘!」 贺颖连忙低头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姚子儒花钱贿赂考官的事是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姚老太太再三叮嘱谁都不准泄露分毫,否则倒霉的可不止姚子儒一个。 反正秀才的名头已经到手了,至于怎么来的又有什么要紧! 「那……那个,今……今天,叫,叫你们来,不……不光是叫你们……吃饭的……」 酒过三巡,终于到了说正事的时候,可姚老太太原本就不胜酒力,此时已是头昏眼花,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哎呦喂我的亲娘啊,您还是好好坐在这里听我说吧!」 姚老大此时正是心情澎湃,自己的儿子终于有了出息,自己也可以一扫之前的阴影,重新在村里人面前扬眉吐气,那种被人羡慕的感觉比杯中的烈酒还要醉人,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二弟,三弟,五弟,子儒考上秀才对咱们姚家来说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今天左邻右舍,还有很多村里的乡亲都来送了礼,甚至包括那些以往跟咱们有过嫌隙的都上赶子前来巴结,这说明咱们家在村里的地位那是水涨船高!咱们一定要借着这件喜事大办一翻,让全村的人都看看,我姚家一点不比那汤家差!」 此话一出,汤玉娥立马冷了脸,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咬咬牙忍了下去。 姚婧婧心中觉得有些好笑,果然是酒壮怂人胆,这个姚老大还真是不自量力,那汤家可是除里长家之外村里第一大富裕户,子孙们个个成才,若是真论起来,姚家只怕连人家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大哥,你说话就说话,好端端的提汤家做什么?人家又没招惹你!」姚五郎见自己媳妇受委屈,忍不住开口替她打抱不平。 姚老大连忙笑嘻嘻的解释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没别的意思,五弟妹可别往心里去啊!」 汤玉娥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 姚老二原本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前一阵子见三房的生意越做越红火,话里话外总是向着他们说话。如今姚子儒中了秀才,他又毫不犹豫的赶着来抱姚老大父子俩的大腿。 「我觉得大哥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家已经好长时间没办过喜事了,这次最好连着闹他个三天三夜,不仅要大摆流水席,还要到县城请一个戏班子回来,让村里人也看看咱们家的实力!」 姚老大激动的一拍大腿:「好!还是二弟最懂我的心意!我和娘也是这个意思!」 姚老大说完就将目光定格在姚老三和姚五郎身上,想要从他们脸上看到欣喜和赞同的表情。 可冤大头当多了,这俩兄弟早已有了防备之心,任凭姚老大如何明示暗示全都充耳不闻,只是低着头看着桌上的酒杯发呆。 姚老太太原本在一旁跟着傻笑,可看到两儿子这副模样便忍不住怒了。 「老……三,老……五,你大哥问……问你们的意见呢?你……你们装……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一阵子姚五郎跟着大舅哥一起走南闯北的做生意,不管是心智还是思想都成熟了很多,在处理家庭内部的问题上也更能坚持自己的立场。 只见他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抬头道:「娘,子儒能考中秀才,我这个当叔叔的心里着实替他感到高兴。只是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前头,眼看这天气越来越冷,外头的买卖也越来越不好做,我辛辛苦苦挣的那点钱,除去每个月供奉给您的那一两银子已经所剩无几,所以你们要如何宴客如何热闹我都没有意见,可这其中的开销花费你们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说得好!」 姚婧婧忍不住偷偷对五婶挤了挤眼,看来汤玉娥的确是驭夫有术,不知不觉中姚五郎的改变简直比姚老三还大。 姚老大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他和姚老太太请这两房人来吃饭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掏钱给姚子儒办事,虽然他早已料想到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可姚五郎拒绝的这么干脆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五弟,话不能这样说,虽然咱们已经分家了,可毕竟还在一个屋檐底下住着,这件事办好了你们也能跟着一起沾光不是吗?再说了这钱也不是全让你们两房出,今日我已收了一些贺礼可以先紧着用,其余不够的部分再请三弟和五弟帮帮忙就是了!」 姚老大说得理直气壮,姚老三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大哥,您别怪我多嘴,俗话说的好有多大脚穿多大鞋,当初致远小兄弟考中秀才时也只是备了几桌薄酒,请了自家的亲戚和几个来往甚密的乡亲,您又何必非要如此铺张?」 「什么叫铺张?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提高姚家的门楣吗?我算是看透了,这人啊果然是越有钱越抠门,子儒可是你至亲的侄子,他要办喜事你们几个当叔叔的不该出一份厚礼吗?」 被人从早到晚吹捧了整整一天,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姚老大几乎已经认定他们父子俩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他肯让姚老三和姚老五出钱办事那就是在抬举他们,他们不感到与有荣焉也就罢了,竟然还推三阻四的,实在是岂有此理! 第77章 姚老三被骂的一愣一愣的,想回嘴却偏偏又开不了口,心中实在是憋闷极了。 姚婧婧原本不想管这些破事,可一看自己那个笨嘴拙舌的爹被人这样欺负,便忍不住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怼了回去。 「大伯您这话就有些过分了,这段日子你们父子俩三番四次的捅娄子,哪次不是我爹和五叔出钱替你们善后?做人要讲良心,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尤其是五叔为了养家糊口一月到头在家住不到两晚,五婶整天又带孩子又做家务的你们谁又帮了她一根指头?」 「你……你这个死丫头,给……给我……滚出去,这里没……没你说话的份!」 姚老太太对这个不服管教的二孙女是越发看不顺眼,一边骂一边酿酿跄跄地想要起身驱赶她。 「娘,您干什么?二妮说的可都是实话,您要是真容不下她我们这就回自己房里,免得待在这里碍您的眼!」 姚老三作势就要起身离席,姚老大一看情况不对,这位大财主要是走了,他的计划不就全泡汤了吗? 「子儒,你奶奶喝醉了,赶紧扶她回房间休息!」 姚子儒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眼下这个场合自己呆在这里实在有些尴尬,于是乎不等姚老大吩咐完毕,他就搀着姚老太太的胳膊将她拖了出去。 儿子没在身边,姚老大对待这几个兄弟的态度也没有那么硬,说话的语气也松和了许多。 「三弟呀,我知道这段日子没少让你们破费,可谁让你养了这么一个能挣钱的姑娘呢?你说我放着自家兄弟不求去求外人,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人家看笑话吗?」 「大伯,瞧您这话说的,难道我爹和五叔他们还该感激你不成?兄弟之间互相帮衬是应当的,可你们总这样一上来就伸手要钱,一次两次没问题,三次四次也勉强能过去,这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咱们毕竟已经分了家,自家的事都还没整明白呢,总不能一直没完没了的围着你们转!」 姚婧婧这话说的很是直白,姚老大纵然脸皮再厚,也不能再装着听不懂了。 「老三,老五,你们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姚老三和姚五郎低着头没有说话,显然算是默认了。 「好!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那大哥再死气白咧的赖着你们也没什么意思,这次就当你们两个做叔叔的最后再为自己的大侄子尽点心,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我绝对不会再麻烦你们!」 姚老大面色沉重,看起来好像有些伤心,姚婧婧心里却忍不住发出一阵冷笑,这个姚老大竟然还变的聪明起来,知道什么叫做攻心为上了。 果然听到自己一母同胞的大哥这样说话,姚老三就有些坐不住了。 「大哥,您别这样说,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大伯说得都是真的?」摊上这么一个耳根子软的爹姚婧婧实在是有些无奈,只能抢着打断他。 姚老大正襟危坐的点点头,他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赌气,而是精心计较过了。 姚子儒现在已经中了秀才,以后每个月书院都会发些补贴,课余时间还可以去那些大户人家做教书先生,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根本就不需要再找旁人打秋风。 对于这两个没有人情味的兄弟,他很快就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遗憾终身,等到子儒考中举人,做了官老爷之后,他们就算跪在自己面前磕一百个响头,他也不会再搭理他们。 有了这样的约定,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按照姚老大的预算,这场事办下来差不多要花费五两银子,乱七八糟收到的贺礼大概能值二两银子,剩下的三两由三房出二两,五房出一两。 在回房取银子的路上,贺颖在姚婧婧耳旁轻声商议道:「二妮,你五叔最近手里的确很紧,这一两银子就由我们替他出了吧!只望你大伯能够说话算话,日后不要总是想着来找我们两房的麻烦,这日子也算是有个盼头!」 姚婧婧对这个提议当然是举双手赞成,可姚老大的保证在她眼里却是一文不值,这对做惯了蛀虫的父子俩真的能够自力更生?她表示万分的怀疑! 接下来的三天姚家大院就开启了振动加响铃模式,仿佛整个清平村的人都挤了进来,用石头和木板垒成的简易舞台上,几名妆容粗糙的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哼着姚婧婧完全听不懂的唱词,让她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想要打瞌睡。 由于客人太多,原本请的几名帮厨根本就忙不过来,姚老太太一声令下贺颖和汤玉娥两位儿媳妇只能硬着头皮去帮忙。 贺颖怀有身孕,姚婧婧原本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去做这些重活,可众目睽睽之下贺颖害怕人言可畏,一定坚持要去。 无奈之下姚婧婧只能让白芷前后脚跟着她,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姚婧婧操心那几种新药品的生产进度还抽空去了一趟镇上,检查的结果让她非常满意。 胡文海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她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他却依然将制药坊的生产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 由于规模扩大,制药坊里又出现了一些陌生的新面孔,胡文海正手把手的教他们如何操作,简直比姚婧婧当初培训他还要耐心。 回家的途中姚婧婧又绕道去了一趟醉仙楼,可醉仙楼的大门却依旧紧闭,孙晋维也还没有回来。 虽然知道自己的担心毫无道理,可姚婧婧还是忍不住设想他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又或者是在临安城里遇到了什么麻烦? 姚婧婧暗自下定决心,最多再等两天,若是还不见孙晋维回来就让胡文海动身去寻一趟,否则自己实在是难以安心。 姚婧婧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慢慢朝家走去,隔着老远就看见一个人缩头缩脑的趴在门缝上往里瞅。 姚婧婧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此时天色已经渐暗,那些唱戏的只怕早已收工歇息,摆了一天的席面也撤了下来,怎么还会有人围在这里。 第78章 越往前走姚婧婧就愈发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正当她准备出声喊叫时,姚家大门却「吱呀」一下子开了。 开门的人是姚老大,由于这一天消耗的肉菜太多,他正准备赶在天黑之前去镇上补给一翻,可眼前这张面孔明显让他很意外,他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站在院子里的姚子儒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瞪着眼睛发出一声惊呼。 「娘!」 没错,这个突然出现在姚家大门口的女人正是离家出走多日的朱氏! 当日她从姚婧婧这里求得姚大妮的住址去投奔自己的闺女,后来母女俩人被孙晋维扫地出门,她又随着姚大妮一起坠入青楼。 可谁曾想孙家二少爷会突然回心转意,要带姚大妮一起去临安赴任,这下朱氏不可能再跟着去了,由于时间紧急,姚大妮给她留了一些散碎银子,劝说她赶紧回家。 可不知是害怕,还是不甘心,朱氏并没有听从闺女的建议,而是继续在长乐镇逗留了一段时间,一直到姚子儒考中秀才的消息传来,她才再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匆匆赶了回来。 「我的儿啊,娘可真是想死你了啊……」 朱氏原本面对姚老大表情还有些怯怯的,可一看到自己的儿子眼神一下子亮了,呼喊着扑了上去。 当初姚子儒考完童试回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娘已经不见了,姚老大顾忌自己做父亲的威严,只是含糊其辞的提了一嘴,姚子儒只当娘是去镇上照顾即将临盆大妮,便也没有多问。 可如今看朱氏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头上脸上还沾满了污渍,一眼看去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整个人和以往相比简直老了上十岁不止。 姚子儒忍不住捂了捂鼻子,略带嫌弃的说:「娘,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我的儿啊,娘心里实在是苦啊……」 朱氏一边哭诉一边转头偷偷望了姚老大一眼,眼中露出惊恐的表情,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姚老大本来就一直憋着气,此时一看朱氏这副模样便忍不住勃然大怒,揪住她的头发使劲一扯就把她掼倒在地上。 「你这个手毒心狠的臭婆娘,差点要了老子的命,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想在老子儿子面前搬弄是非,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看你如何再作妖?」 「救命啊!杀人啦!子儒,快救救娘啊!」 朱氏一边尖声大喊,一边抱着头满地打滚,那模样别提有多狼狈了。 这样的场景在姚家当属家常便饭,可姚子儒由于常年在外念书见得比较少还是 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过去拦在朱氏面前。 「爹,有话好好说,棍棒无眼,万一真把娘打出个好歹怎么办呦?」 「老子就是要打死她!子儒,你不是一直问我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我告诉你,就是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趁我酒醉之时下狠手,要不是我命大咱们姚家现在办得就不是喜事,而是丧事了!」 姚老大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大棒,一边痛诉朱氏所犯下的罪恶,倒把姚子儒听的一愣,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娘就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农家妇人,说她会下手谋害自己的丈夫,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朱氏躲闪不及,背上已经挨了两闷棍,疼得她哇哇大叫。 「娘也是逼不得已啊!你爹那晚上喝醉了酒要掐死娘,娘这一辈子受尽苦楚,死不足惜,可娘还没看到你考中功名,娶妻生子,娘这心里实在是不甘心啊!」 「少在老子面前说这些屁话!我看你是积怨已久,就盼着老子早点死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娘家那一窝鸡鸣狗盗之徒,要不是老子当年愿意花大价钱把你娶进门,你早已不知被卖到哪里做奴做婢了!」 这人的心思总是随着环境在改变,前几天家里乱成一锅粥时,姚老大还期盼着朱氏赶紧回来,至少能有个不用花钱的佣人可以使唤。 可如今自己儿子高中秀才了,自己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这个年老色衰,又生有异心的朱氏自然让他看着格外碍眼。 前头院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姚家上下都被惊动了,贺颖和汤玉娥虽然和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大嫂素不亲近,可同为女人还是不忍心看着她被这样毒打。 姚老三和姚五郎受自家媳妇驱使,匆忙上前将打红眼的姚老大按下,姚老太太这才崴着小脚一颤一颤的从厨房撵了过来。 「你们两个分不清里外的白眼狼,按住你大哥做什么?就该让他把这个恶婆娘打死!」 姚五郎被朱氏鬼哭狼嚎的声音吵得头疼,忍不住吐槽道:「我说娘啊!这里已经够乱了,您就不要再来凑热闹了,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大嫂愿意回来就说明她已经悔过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好吗?孩子都这样大了还总是这样闹死闹活有什么意思?」 姚老二眼珠转了转,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娘,大嫂给咱家做了这么多年媳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阵子您不是总吵着没人帮您干活吗,大嫂回来了您也可以轻松一点了!」 姚老太太微微一愣,是啊,刚刚她光顾着生气,怎么把这一茬都给忘记了。 虽然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窝囊又没用的朱氏,可眼下要是少了她吃苦受累的只能是自己。 姚老大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原本就好色的他只怕早就厌倦了这个黄脸婆,所以才会有事没事把她往死里打,可他也不想想依照家里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有余钱再给他娶一房年轻貌美的新媳妇! 有一句话说得好,聊胜于无,先凑合着用吧,等哪天真的飞黄腾达了再一脚踹了她不迟! 朱氏也是有些眼力见的,见姚老太太的表情有些松动,立马像看到救星一样扑倒她的脚下,抱着她两条腿苦苦哀求。 第79章 「娘,求求您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子儒他爹,这些年我给您当牛做马,您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我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有胆量去谋害自己的丈夫?那天夜里情况实在是危机,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后背发寒啊!」 姚老太太脸上充满了蔑视,看朱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一样。 「你们两个打打闹闹这么多年了,你说你不是故意要害我儿子我勉强可以相信,可事后你明知他受了伤为什么不早点找人替他医治?还敢偷偷摸摸的一走了之?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这些天你到底去哪里了?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老实招来,否则我绝不会允许你再踏进姚家的大门!」 姚老太太一连串声色俱厉的质问把朱氏吓得浑身一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到底说是不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已经让子儒他爹把休书都写好了,随时可以把你谴送回娘家!」 在这个时代不论什么原因夫妻和离都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尤其是对刚刚中得秀才的姚子儒来说绝对不能让人在这个在这个时候看他的笑话! 一想到这姚子儒拉着朱氏的手连声催促道:「娘,你还在犹豫什么,赶紧说吧!」 朱氏迟疑了半天,终于缓缓转过头,最后却将目光停留在站在大门口的姚婧婧身上。 贺颖心中一惊,不由自主的扑过来挡在闺女身前,一脸防备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朱氏。 「我……我不知道,当时我看子儒他爹竟然被我不小心砸晕过去了,我心里害怕极了,就想去找二妮来帮他诊治。可三弟和三弟妹却说娘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放过我的,让我赶紧出去躲一躲,等过一段时间大家的气都消了之后再喊我回来,谁知我左等右等等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消息,我实在是忍不住就跑了回来!」 姚老大声厮力竭的对着朱氏怒吼道:「放屁!你说你把我受伤的事告诉给三弟一家,可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人来看过我一眼,要不是我福大命大第二天早上自己醒了过来,你他娘的就等着给老子收尸吧!」 朱氏瞪着眼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二妮向我保证等我走了之后她一定会马上去给你治伤,否则我怎么可能安心的走,你是我的男人,你要是死了我不就变成寡妇了吗?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姚婧婧冷然一笑,上小学时他就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没想到这回还真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贺颖被朱氏的话气得肺都快炸了,这些人欺负她不要紧,竟然平白无故往她闺女身上泼脏水,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嫂,您怎么能红口白牙的说胡话?那天晚上你过来时只是说你被大哥打的受不了了,从头到尾何时提过关于他受伤的半个字?要离家出走也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主意,任凭我们怎么劝都没有劝住,我们一家三口好心好意替你保守秘密,到头来你却把屎盆子都扣在我们头上,到底是何居心?」 姚婧婧连忙扶住情绪激动的娘亲,拍拍她的背示意她犯不着跟这种人置气。 对于朱氏的想法她是再清楚不过了,之前她帮助孙家二少爷设计陷害自己,两人早已结下了深仇大恨,只要她重新出现在姚家,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放过她,于是乎她索性先下手为强,刚好也能顺势将姚老太太和姚老大的怒火引到她身上。 果不其然姚老太太像是完全没听到贺颖的辩解似的,指着姚婧婧的鼻子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妖精在暗中兴风作浪,你既然知道你大伯受了重伤,为什么不吭不嗯,不去替他疗伤?你到底藏着什么祸心?」 姚婧婧轻松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反问道:「是啊,奶奶,这件事原本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说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还不简单!你们一家原本就对我偏袒大房心有不满,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当然是巴不得你大伯就这么死了,以后也好少给你们找些麻烦!你们这一家子冷血的白眼狼,做出这种坏良心的事情,小心遭到天谴啊!」 姚老太太的手越指越近,要不是白芷一直拦着,险些就要戳到贺颖脸上去了。 姚老三看到娘又在找自己妻女麻烦,急的扯住姚老大的衣领大声道:「大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没点数吗?若是我真的知道你受了伤怎么可能会见死不救?我不知道大嫂为什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可你若是真的信了,那你我之间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可就全完了!」 姚老大被姚老三一身的蛮力勒得直翻白眼,对于朱氏的指控他一时也有些难以决断。 身旁的姚五郎毫不迟疑的声援道:「我相信三哥!咱们兄弟几个从小就属他最老实,心眼最好,若说他会害自己手足,我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姚老二眼见事情越闹越大,自己若是不表个态倒显得有些太刻意,权衡了一翻后他也缓缓开了口。 「就是,咱们兄弟之间一向打打闹闹惯了,哪有什么隔夜的仇?要说三弟会盼着大哥去死,我觉得应该还不至于吧!」 眼看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姚老大咬咬牙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在朱氏的嘴上,朱氏猝不及防一下子被踹掉半颗门牙,顿时血流如注。 「你这个下三烂的贱女人,自己做错了事还想赖在别人头上,我告诉你我三弟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你的鬼话我一句也不会相信,今日你就等着死吧!」 朱氏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姚婧婧在一旁看着,心中却生不出半分怜悯之情。 自从她来到这里,这些人总是想法设法的来找她麻烦,她原本想着他们都是一群没有受过教化的可怜之人,只要自己吃点亏,多忍让一些,或许有一天他们会感怀于自己的宽容大度,不求能融洽相处,至少能维持一份面子上的亲戚关系。 第80章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而且错的相当离谱! 她的退让在某些人眼里就是软弱,他们永远不可能因此而心存感激或者是歉疚,只会肆无忌惮的来欺负她,压榨她! 如果自己再不做出反击,那么即使有一天他们一家三口搬了出去,她预想中的清净日子也不会来临! 面对朱氏挨打旁人都可以冷眼旁观,可姚子儒却不行,若是姚老大真的当着他的面将朱氏打死了,那他不仅会被扣上一项「不孝」的罪名,甚至连以后的前途都会受到影响。 「爹,杀人可是要犯法的!她再如何错也是生我养我的亲娘,您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她一回吧!」 姚子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姚老大磕了几个响头,声泪涕下的替朱氏求情道。 眼见身份贵重,且比自己都高一个头的儿子当着众人的面跪在自己面前,姚老大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手中的大棒也挥不起来了。 由于姚子儒的极力维护和姚老太太的默许,朱氏在遭到一顿痛打之后,还是重新回到了姚家。 姚老三两口子心中气愤难平,带着姚婧婧和白芷回到了自己房间,其他人对朱氏也没什么好感,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帮忙,最后只得由姚子儒将她扶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之后贺颖半天没有缓过劲来,除了气愤,她的心里更多的却是愧疚与自责。 「这件事都怪娘,要不是当初娘瞎出主意,怎么会惹出今天这个麻烦,这个朱氏也真是的,咱们好心好意帮她,她怎么能这样祸害咱们,娘这心里实在是想不通啊!」 姚婧婧连忙拉着她的手开解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通过这件事能帮咱们认清楚一个人的嘴脸倒也值了!」 白芷死死地咬住嘴角,姚婧婧再三吩咐过她不能将发生在元宝巷的事告诉娘亲,她虽然不敢违抗,可心中实在是憋闷得紧。 「夫人,您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善良过了头,有些人就是捂不暖的毒蛇,你救了她她还会反咬你一口!」 贺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白芷说得没错,以后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这样的人自然是离她越远越好!」 姚婧婧眉头轻皱:「咱们想和她操持距离,架不住她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害咱们,家里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确让人寝食难安,尤其是娘还怀着身孕,更是半点差错都不能有!白芷,你附耳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贺颖看着两个小丫头在她面前窃窃私语,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心中实在是好奇得紧,可无论她怎么追问,两丫头都守口如瓶。 朱氏的事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第二天一早姚家依旧是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贺颖心中有气,无论如何不肯再去帮忙,汤玉娥也以孩子受到惊吓躲了出去,无奈之下朱氏只得挣扎着爬起来去厨房干活。 虽然浑身上下哪哪都疼,可感受着那些婆子们话里话外的羡慕与恭维,她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一直到下午时分,姚婧婧带着白芷从镇上办事回来,看到汤玉娥抱着哇哇大哭的小静姝站在门口,连忙上前帮着哄。 「怎么了?怎么了?我们的小开心果怎么不高兴了?快到姐姐这里来!」 急得满头汗的汤玉娥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静姝原本就胆子小,这两天家里吵吵闹闹的,吓得她总是片刻不停的哭泣,我早上带着她去我娘家躲了大半天,这不,刚一回来她就又成了这副模样!」 姚婧婧拿出手帕替怀里的小可爱擦掉脸上的泪水,那粉嘟嘟胖乎乎的脸庞惹得她忍不住凑上去「吧嗒」亲了一口。 「这好办,既然小静姝害怕咱们离远点便是了,等戏台子撤了咱们再回去,五婶,你先去忙吧,我带小静姝去后头林子里转一圈!」 「那……那就辛苦你们俩了!」 汤玉娥正急着回去招呼几位亲厚的长辈,当下也不和姚婧婧客气,交代了两句转身进了姚家大门。 姚婧婧长这么大还从未独自一人带过孩子,幸好身边还有白芷帮忙,两人都很喜欢眼前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一边逗弄着一边顺着外墙朝房后走去。 「什么人?」 两人正准备顺着小路上山,白芷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姚婧婧扭头一看,一个身材矮小的,行踪诡异的男子正费尽力气从姚家后院往外翻,更为可疑的是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 姚婧婧心里一惊,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然还想趁乱捞上一笔! 「白芷,快去!」 姚婧婧一声令下,白芷立刻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一个跨步飞了出去。 那个倒霉透顶的贼人刚刚从墙头跳下来,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觉得有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了他身上,紧接着便感到脖子一凉。 「啊!救命啊!什么东西……」 那位小贼一边大声喊叫,一边用力挣扎,想要甩掉压制着他的不明物体。 「老实点!否则我立马割断你的喉咙!」 白芷言语间是隐藏不住的得意,这一招还是她从小姐那里学的,之前看到姚婧婧手起刀落非常利索的就挑断了孙晋阳的手筋,她这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 因此转过头她就为自己也寻摸了一把匕首随身带着,虽然没有小姐那把看着精巧,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白芷正幻想着自己变身为除恶扬善的侠女,可没想到被她踩在脚底下的那名小贼却是一个实打实的窝囊废,一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尖刀就吓得屁滚尿流,险些晕了过去。 姚婧婧抱着小静姝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原本哭闹不止的小静姝看到这一幕竟然瞬间被逗乐了,「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第81章 姚婧婧诧异极了,这小丫头还真是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日后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白芷一手扯开地上的包裹,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一些酒肉食物,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姚婧婧对这样的小毛贼没什么兴趣,正打算喊姚老三来把他扭送到里长那里,没曾想那个突然抬起头的小毛贼见到她却像是见到鬼一般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 「鬼……鬼啊!」 姚婧婧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说什么?」 白芷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厉声斥道:「死到临头还敢诅咒我家小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眼珠子剜下来当球踢!」 那名小贼吓得一下子捂住眼睛,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不……不敢,你……你不是掉到井里淹死了吗?怎么会……」 姚婧婧只觉得一道闪电从脑中划过,这名小贼说的没错,自己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真正的姚二妮正是掉入井中淹死了! 姚婧婧蹲下身子强行拉开小贼用来掩面的手,这个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模样和气质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猥琐」。 她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自己之前从未见过此人,可为什么眉眼之间却让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清平村无论是哪一家办喜事,最想要请的座上宾当然是里长陆老爷,尤其是姚老大,更想通过这次机会好好巴结巴结里长大人,弥补一下之前的过错。 不过里长显然已经彻底厌弃了他,虽然他连着两天去请了三回,却从头到尾连陆家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可就在姚老大已经完全死心时,里长竟然不请自来,带着手下突然出现在姚家大门口。 姚老大顿时喜出望外,立刻丢下酒杯迎了上去,其他村民见里长大驾光临也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 「里长大人,您终于来了!您不知道我们一家人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您能来喝一杯喜酒,刚才我还在跟人打赌您大人有大量,一定会赏脸的!」 姚老大的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村里经常有人办喜事,里长虽然每次都会派人送去红封,可那和他亲身捧场的意义完全不同。 这对姚老大来说就是一种肯定与荣耀,从此以后他就可以彻底摆脱之前那些丑事的不良影响,重新在村里扬眉吐气了。 姚老大正准备请里长上座,却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为什么里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那么严肃,还有他身后带的随从也太多了些,看起来不像是贺喜的,倒像是来抓人的! 里长皱着眉朝戏台子上瞅了一眼,身后的两名随从立刻上前将那些戏子从台上拉了下来,大院之内顿时清净了下来。 姚老大不由得有些慌神:「里长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姚老大,打扰你办喜事实在是不好意思,可我刚刚接到村民举报,说你们家闹了贼,所以我特意带人前来查看一翻!」 「闹贼?没有啊!是谁向您举报的?」 姚老大一脸讶异的回头望了望,周围的人都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已经命人把贼人给抓住了,而且是人赃并获,现在只需借你的地方审一审,也好让你核对一下所丢之物是否悉数找回?」 虽然有些意外,可里长大人的要求合情合理,姚老大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里长大人挥了挥手,两名随从就连拖带扯的押着一名又矮又瘦的男子走了进来。 姚婧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着小静姝回到了院里,她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切,只是一直跟着她的白芷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 众人的目光都被跪在院中间的那名小贼吸引,姚老大仔细端详了一翻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人看着眼生的很?好像不是咱们村里的人,怎么会想着跑到我姚家来偷东西?」 「这有什么稀奇,有些游手好闲之徒整日四处流窜,专找那些办红白喜事的人家下手,家主忙于宴客,疏于防范,往往是一偷一个准!」里长大人耐心的向大家解释道。 「我呸!臭不要脸的小毛贼,我看他不是来偷东西的,而是存心来给咱们姚家添晦气的!看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不管在任何时代,抓住小贼先胖揍一顿似乎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姚老大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里长大人倒也不拦着,等他打了几拳,踢了几脚之后,才挥挥手命人把他拉了开来。 「姚老大,你先消消气,这贼既然已经被抓住,那我肯定轻饶不了他,咱们还是先看看他到底偷了哪些东西,有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才好依例论罪!」 姚老大气喘吁吁的点点头:「里长大人说得对!有您在今天肯定没他好果子吃!」 「呼啦」一下,一名随从将口袋里的赃物全部倒在了地上,其中有整只的烧鹅,煮好的大块蹄子肉,专门招待小孩子的糖果和点心,以及一坛还未开封的美酒。 虽然都是一些不太值钱的东西,可一想到此人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登堂入室,姚老大眼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姚老大,你确定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家的?」 姚老大立刻点点头:「没错,这些都是我为了宴客特意去镇上采买的,原本都锁在厨房的柜子里,倒不知怎么被他给搜刮出来的?」 「那就好,只是这些东西加起来也值不了几个钱,按照村规只怕没办法对他施以严惩,顶多打一顿撵出村了事!」 里长摇摇头,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可惜。 「那怎么行?这回要是不给他点教训下次他说不定还会再来祸害咱们清平村,里长大人,您可千万不能手软啊!」 姚老大的这个提议得到了村里人拥护,无奈之下里长大人只得吩咐手下再仔细搜查一翻,看看有没有被漏掉的地方。 第82章 「那是什么?」 一个眼尖的村民突然发现跪在地上的那名小贼袖口处隐约露出一根红色的线头,和他周身的打扮非常不匹配。 里长大人眼前一亮,亲自弯下腰用手一扯,红线那头竟然挂着一只明晃晃的金坠子。 里长一拍大腿高兴的说:「太好了!这可是个值钱的玩意,这东西若也是此人从你们家盗得的,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他施以重刑了!」 面对里长大人的询问,姚老大却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这枚金坠子是昨晚朱氏为了乞求他的原谅主动奉给他的,说是闺女大妮临走之前送给她的礼物。 如此值钱的东西看得姚老大两眼冒光,费尽心思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将它藏了起来,没想到才一晚上的功夫,竟然被这个无孔不入的小贼给找了出来。 虽说古人讲究财不外露,可事到如今姚老大也顾不上这么多,硬着头皮将如何得到这枚金坠子的经过讲了一遍。 「这么说这枚金坠子应当是属于你媳妇的,那就请她来指认一下吧!」 里长做事向来比较认真,这一点姚老大比谁都了解,因此还不等他说完,就催着姚子儒去后头厨房里唤朱氏出来。 朱氏原本正在厨房里埋头准备晚饭,姚子儒将发生在前院的蹊跷事大致讲了一遍,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朱氏几乎是踮着小脚,一路小跑冲到院子里的,原本和她一起干活的姚老太太也跟在她身后撵了过来。 当朱氏看清楚那名小贼的样貌时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一般,脸上瞬间涌现出来的错愕与惊恐被站在角落里的姚婧婧一览无余。 姚老大在一旁火急火燎的催促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来告诉里长大人这金坠子就是咱家的东西!这个该死的小毛贼,今天我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那名贼人自从被人带进来就一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任凭他人如何谩骂,殴打都一言不发,可就在看到朱氏的那一刹那,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大姐!你快救救我大姐!你跟他们说我不是贼,不是贼!这些东西也不是我偷的,而是你给我的,你说啊!你快说啊!」 这名小贼一边高声喊叫一边朝着朱氏的方向扑过来,当两人的身影靠到最近时,众人才惊觉两人眉眼之间流露出来的神韵竟然有六七份相似。 姚婧婧冷冷一笑,这就是为什么刚刚见到此人时她会觉得莫名有些熟悉的原因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姚老大也察觉出异样,难道此人竟然是朱氏的兄弟,可为什么自己会不知道? 里长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来这件事还另有内情,说不定是咱们误会这位小伙子了,朱氏,你赶紧跟大家说说他到底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朱氏咬着牙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可架不住姚老大的连声逼问和脚下那名男子的苦苦哀求,她只得硬着头皮开了口。 这个被当成小贼的男子名叫薛敏,两人虽然不同姓,可他的确是朱氏的亲弟弟,只不过并不是同一个爹的种而已。 原来朱氏的娘家不仅穷到掉渣,家庭情况也很复杂,自从她嫁到姚家之后就和娘家鲜有来往,再加上她的刻意隐瞒,姚家人根本就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这个薛敏一直游手好闲,三十岁的人了既没有娶妻生子,也没有一个正当职业,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有时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他就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嫁在清平村的大姐,姚家虽然也穷,可至少顶上有瓦,屋里有粮,在他眼里那就是了不得的大户。 这个薛敏倒还有点小聪明,每次来都是悄无声息的找上朱氏,从不由正门进出。 朱氏既可怜这个孤苦无依的弟弟,又怕被夫家人知道遭到唾弃,每次都偷偷摸摸的送给她一些自己绞尽脑汁私藏下来的粮食和物品,速速的把他打发了。 这一次薛敏得到消息姚家正在大办喜事,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乎今天一早他趁乱摸进姚家,找到自己的大姐朱氏。 自己的儿子考上了秀才,薛敏作为亲舅竟连光明正大喝杯喜酒的资格都没有,朱氏越想越心酸,于是便大着胆子偷拿了姚老太太的钥匙,从厨房的柜子里取来好酒好肉交给薛敏,想让他也跟着高兴一回。 半个时辰之前,她明明亲眼看见薛敏翻身出了姚家,怎么会眨眼之间就被里长大人当成贼给捉住了,这点子也太背了吧! 还没等朱氏支支吾吾的将话说完,姚老太太已然是怒不可竭,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这打洞的恶耗子。 这么多年朱氏不知背着她偷藏了多少东西,那可都是她一分一厘从牙缝里抠出来的,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最后却便宜了这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姚老太太想想都觉得肉痛。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我姚家娶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给我老实交代这么多年你究竟从我家里偷了多少东西去贴补你娘家那个无底洞?」 姚老太太越说越气,扑上去揪住朱氏的衣领一连甩了她好几个响亮的耳光。 朱氏被打得嘴角沁血,却连躲都不敢躲一下,只是跪在姚老太太脚下哭求道:「娘,这么多年您是知道的,家里的银钱我是分毫都沾染不到,稍微贵重一点的东西也被您锁在箱子里,除了一点不值钱的吃食我可什么都没给过他,天地良心,要是有一句虚言我愿遭天打雷劈!」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说你只给了他粮食,那这是什么?」 姚老大指着里长手中的金坠子大声咆哮着:「这东西我藏得那么隐蔽,除了你还会有谁知道?我怎么说你一回来就乖乖的把这东西交给我,原来还藏着这一手呢!」 第83章 朱氏看清楚里长手中的东西却露出震惊的表情,摇着头不可置信的说:「这不可能!这不是我给他的,这不是我给他的!」 朱氏的话音刚落,薛敏也跟着喊道:「这不是我拿的,我从没见过这东西!」 里长斜着眼发出一声冷笑:「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可都是亲眼看见这枚金坠子是从你袖子里掉出来,你现在说这些话只怕是有些太迟了!」 「就是,这金坠子又没长脚,难不成还能自己跑到你身上!大嫂,不是我这个当弟弟的说你,你都嫁到咱们姚家多少年了,怎么还没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通常在这种场合姚老二一般都不会主动发声,可自从看到那枚闪亮晃眼的金坠子,他的心中就彻底失衡了。 这么多年他为这个家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可到头来所有的好处都被大哥一家占了不说,这个朱氏竟然还敢把他辛苦种出来的粮食送给一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破落户,实在是欺人太甚。 「不是!娘,当家的,你们相信我,这金坠子真不是我拿给他的,这是我闺女留给我最后的念想,我怎么可能舍得把它送给别人!里长大人,我求求您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朱氏虽然不住的磕头求饶,却是打死不承认自己拿了家里的金坠子。 最后里长大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收下将薛敏放开。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些东西既然是你媳妇给的,那就不算偷!该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里长冲着姚老大挥了挥手,转身就想带着一众手下离开。 「里长大人,您不能走!」 姚老太太犹如一个失控的泼妇哭喊着拦在里长大人面前,仿佛自己受了多么大的冤屈一般。 「里长大人,您可不能把这件事当成简单的家务事来处理!我们姚家从上到下没人认识这个姓薛的男人,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狗贼,您赶紧派人把他扭送到镇上报官,我不仅要让他受到惩罚,还要把偷我的东西全都给我吐出来!」 里长大人思索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这恐怕不太好办,他既然是朱氏的弟弟那也算是你们的姻亲,到时候他只要一口咬定这些东西是朱氏心甘情愿送给他的,衙门里的那些捕快顶多训斥两句,绝不会因此将他收押的!」 「既然衙门管不了,那我就亲自动手卸掉他一条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打我姚家的主意!」 姚老大说完就从墙根处抄起一根木棒,招呼几个兄弟和自己一齐动手,准备将这个薛敏打到亲娘都认不得,以解自己心头只恨。 「住手!」 里长大人黑着脸呵止了他:「姚老大,枉你跟了我那么多年,私自用刑有违王法你不知道吗?若是真将这个薛敏打出个什么好歹你们兄弟几个也难逃其咎,到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姚老大立马怂了下来,憋着嘴诉苦道:「里长大人,我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嘛,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难道我姚家注定就要吃下这个哑巴亏?」 「你若是真想讨回损失,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你媳妇和这个薛敏一起告了,就说他们里应外合,意图侵吞你姚家的财产,这罪名可比普通的偷盗要厉害的多,别的不说,就这枚金坠子也够让他们两人在牢里吃几年牢饭的!」 里长大人的话太出人意料,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全部愣住了,清平村的村民大都老实怕事,一辈子没和衙门打过交道,更别说自家人告自家人,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里长大人用无所谓的口气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告,你们自己决定!」 姚老太太猛地一跺脚,咬牙切齿的大声喊道:「告!为什么不告!这样的媳妇留在姚家就是一个祸害,趁早让她给我混蛋!」 朱氏瞬间吓得魂都没了,她区区一界女流,若是真下了大狱还能有命出来吗?与其那样还不如让她即刻就死了,至少还能少受些苦楚。 「娘!我求求您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保证以后任劳任怨,什么活都抢着干,一定想办法把我送出去的那些粮食赎回来!娘,我求求您千万不要送我去见官,我还不想死啊!」 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疯妇,姚老大满心满眼都是嫌弃,今日本是姚家的好日子,她却闹出这么一桩丑事来,实在是丢人现眼,晦气极了。 早知如此,昨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她重新踏进姚家的大门。 「里长大人,你赶紧把这个有违妇德的女人带走!七出之条的每一条她都已经犯遍了,我有足够的理由将她休弃,从今往后她和我们姚家再无瓜葛!」 朱氏浑身一震,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当家的,我十四岁就嫁给你,辛辛苦苦伺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养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真的就如此绝情吗?」 「哼!是你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倒还有脸怪我无情?今天乡亲们都在,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里长大人,你赶紧把她带走吧,马上到了开席的时间,别耽误大家伙吃饭!」 形势所迫,姚老大是打定主意要休弃朱氏,好像不这样做就不能显示出他一家之主的威严和男人的气概。 「且慢!」 正当里长大人准备下令让手下将朱氏和薛敏双双带走之时,和姚婧婧一样躲在角落一直隐忍不发的姚子儒终于出声了。 「噢?姚秀才有话要说?这也难怪,朱氏再不好也是生你养你的亲娘,这件事细论起来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你赶紧劝劝你爹,一家人之间为什么非要弄个你死我活?」 「里长大人说得极是!劳烦您在此稍候,我与爹去去就来!」 姚子儒一脸尴尬的对着里长大人拱了拱手,转身扯着姚老大的胳膊将他拖到一间无人的屋子里。 第85章 谁知还不等姚子儒开口,姚老大就拍拍他的肩膀用一副了然于心的语气说道。 「哎呀!子儒,我知道你想对爹说什么,如今你已长大成人,又不是你三妹那样离不开娘的奶娃娃。你娘这叫自作孽不可活,你不用替她求情,更不用为她烦恼伤心,从此以后你就当她是死了好了!」 「爹!」 姚子儒仿佛被这个死不开窍的爹给气红了眼,红着脸埋怨道:「这样做您是解气了,可您有没有想过我的前途可就这样被毁了!」 姚老大心里一惊,有些迟疑的问道:「这……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姚子儒痛心疾首的解释道:「我娘要是成了盗贼,我就是盗贼的儿子,这样的出身会变成我一辈子洗刷不掉的污点,以后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是大家眼中的过街老鼠,人人都能喊打!」 「怎么会这么严重?」儿子的话让姚老大吓了一跳。 姚子儒一脸沉重的继续说道:「这还算轻的,若光是丢人也就罢了,仕途一道最讲究出身,这事若是被上头知道了,日后我怕是再没有上进的机会,说不定连秀才的名头都要被收回去!」 「那……那怎么办?」姚老大一时也没了主意。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不告了!您赶紧出去随便找个理由把里长大人打发了,您心里要是真气不过,关起门来有一百种法子惩罚娘,何必非要闹到人尽皆知,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看来姚老大还是很重视这个秀才儿子的意见,只一杯茶的功夫,就改口不告了。 朱氏和薛敏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全都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 「这样才对,家和万事兴,姚老大,你儿子今次能考上秀才是你们老姚家祖上积德,望你们从今往后能更加勤勉,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作为一村之长,里长虽然对姚老大曾经的卑劣行为很是不屑,可他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该有的气度还是要有。只需他一个眼神,身后的一名随从就将一个包好的红封塞到姚老大的手里。 除非特别富裕的大户或是彼此之间关系非常亲密,否则村里人相互之间送礼都是送鱼肉点心或是干货布匹,像这样直接送钱的很少。 姚老大暗中捏了捏,发现份量还不小,于是乎心里喜得跟什么似的,嘴上还要不停的客气推诿。 里长却没兴趣陪他演这套虚头巴脑的把戏,状似无意的朝着姚婧婧站的方向点了点头,扭身带着手下出了门。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闹剧已然到了收尾的时刻,突然从姚家门前的小路上冲过来一个五十多岁,行色匆匆的糟老头子。 这个老头子跑得气喘吁吁,仿佛有十万火急的事急等着他去处理,要不是两名随从手疾眼快拉住了他,他非一头撞到里长身上不可。 里长皱着眉看了他两眼,忍不住感叹道:「真是奇了怪了,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咱们村怎么来了这么多生客!」 这个老头子倒有几分眼力见,知道自己误撞了自己惹不起的人物,连忙垂首哈腰的赔罪。 「这位老爷,实在是对不住,我急着去找俺家媳妇,无意之中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小人计较!」 那名揪着他的随从立马虎着脸反击道:「找媳妇?咱们清平村的妇人个个都登记在册,从没听说有哪个嫁了你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在里长大人面前,你可不要信口胡说!」 「里长?」 那个老头子有一瞬间的犹疑,紧接着一脸激动的高声喊叫道:「我没有胡说,我真是来找媳妇的,我有证据!我虽然不是本村人,可也是奉公守法的的大楚子民,望里长大人能小人主持公道!」 「公道?」 里长大人突然想起刚刚姚婧婧找上他时眼中那丝毫不加掩饰的狠厉之色,看来有的人今天是注定在劫难逃了。 此时已到了晚饭时间,为了堵住大家议论纷纷的嘴,姚老大着急忙慌的安排厨房赶紧上菜,赶紧开席。 可谁也没有料到里长大人会突然去而复返,身旁还多了一个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的糟老头。 「里长大人,这又是怎么了?」 这一天尽是事事的,姚老大只觉得自己两只眼皮子狂跳不止,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切莫再出什么问题了。 里长大人对着村民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用起身。 「你们该吃吃,该喝喝,这位于老汉是从镇上来寻他媳妇的,我说他媳妇不可能在咱们村里他非不相信,那就让他自己亲眼来看看吧,也好让他早点死心!」 里长大人既然已经发话了,众人只得或坐或站,忍受着那位姓于的糟老头在他们中间窜来窜去,挨个审视村中妇女的面庞。 就这样转了一大圈之后,于老汉依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急得他一屁股坐在院子里哭天抢地的嚎起丧来。 「我花了大半辈子的积蓄才讨了这么一位徐娘半老的婆娘,可这还没给我暖上几天被窝呢那个贱人就卷着我的全部家当跑了,这可叫我以后怎么活啊!」 于老汉那滑稽的模样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有一位爱开玩笑的村民指着他的鼻子讥讽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又丑又老的模样简直比泥坑里的癞蛤蟆还呕人,这世上哪有女人会愿意嫁给你,莫非你是想媳妇想到失心疯?」 「放屁!」 于老汉像是被人踩中了痛脚,气急败坏的从地上蹦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红色的宣纸掼在地上。 「我可是有正儿八经的合婚书的!这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我家婆娘的生辰八字,如何做的了假?」 古代的婚书分为两种,一种是官方婚书,一种是民间婚书,虽然各朝各代的律法都规定男女双方缔结婚姻必须到衙门的相关部门进行登记造册,可事实上真正盛行不衰的还是于老汉手中拿的这种这种民间私约。 里长从手下手中接过那张婚书,饶有兴致的翻看了一眼,点点头感叹道:「这婚书看起来倒不像是伪造的,只是你既然已经与你媳妇成了亲,怎么会对她的生平过往一无所知,现在她人不见了,你却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实在是不太明智啊!」 第86章 「您不知道,我与这婆娘认识也才半月有余,当初她对我说她家里糟了瘟疫,一家人除了她其余的都死绝了,我看她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也就没有多想,谁知她竟做出这种天良丧尽的事,实在是欺人太甚!」 于老汉越说越气,梗着脖子用最恶毒的语言的将那个欺骗他的女人给痛骂了一翻。 姚老大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扯着于老汉的衣领就要把他往外推。 「住嘴!你没看到这里在办喜事吗?你找也找了,闹也闹了,我保证咱们清平村就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赶紧给我混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等等!我的婚书!还给我……」 这张婚书在旁人眼中就是一个笑话,可对于老汉来说却是丢不得的宝贝,他用力挣脱姚老大的手,扑过来想要将婚书从里长大人手中抢回去。 里长大人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一个不防手中的婚书竟然飞了出去,轻飘飘的刚好落到站在他身后的姚婧婧脚下。 姚婧婧弯腰拾了起来,正准备还给于老汉,可下一刻却手中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这位于老汉的娘子竟然和我大伯娘一样也姓朱呢,实在是太巧了!」 「什么?」 在整个长乐镇的地界之内姓朱的人都不算很多,姚婧婧的无心之语算是给于老汉带来了一丝新的希望,他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连声追问道:「你刚说谁也姓朱?」 姚婧婧吓了一跳,缩着脑袋不知所措的回道:「我……我大伯娘啊,村里人都知道她娘家姓朱,怎……怎么了?」 「她现在人在哪里?我要见她!」 于老汉声嘶力竭的怒吼声把姚婧婧整个人都吓懵了,扭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后院。 出了那样的事,姚老大自然不会轻易饶恕那可恶的姐弟俩,里长大人前脚出门,后脚就将他们锁在了柴房内,准备办完事后再好好和他们算账。 寻妻心切的于老汉也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趁着众人不注意突破重围朝后院奔去。 不知为何姚子儒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捡起地上的婚书拉住想要追赶的姚老大,用低沉而焦急的声音问道:「爹,你看这是我娘的生辰八字吗?」 姚老大看了半天,却露出一副不太确定的疑惑神情。 「这么多年了,我哪记得那么清楚!你娘要是真做出这种事,怎么可能还有胆量回来?」 姚子儒的指尖几乎掐进了肉里,若是换作往常他也敢拍着胸脯保证,可如今他发现对于这个常年被自己忽略的亲娘他实在是知之甚少。 「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娘子!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把你打这副模样?你快告诉我,为夫替你报仇!」 当众人撵到后院时才惊讶的发觉柴房的木门竟然被这个看似老弱不堪的于老汉给撞开了,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朱氏看到他就像看到恶鬼一般,眼中的惊恐甚至比刚刚姚老大要把她送去见官时更加强烈。 「你……你怎么来了?」 「哎呦喂娘子,你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多么辛苦啊!刚才听楼里的姑娘说你可能在这里,我就马不停蹄的奔了来,你说你走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这心里可是一直为你担着心呐!」 于老汉一边伸手解朱氏身上的绳子,一边口口声声的叫着「娘子」,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姚老大那张惨无人道的绿脸。 「我……我不认识你,你别碰我,别碰我!」 朱氏浑身上下抖个不停,拼了命的想要往后退。 于老汉一脸委屈的说道:「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娘子,咱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毕竟在一个被窝里睡过,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看着前方凶神恶煞,拿着砍柴刀冲过来姚老大,朱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眼角挤出一滴浑浊的泪水。 毫无疑问,朱氏是一个可怜人,从小到大没有感受过一丝人性的温暖,也没有人真真正正的关怀过她。 由于对姚家已经死了心,在姚大妮跟着孙晋阳去了临安之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那座青楼。 这个于老汉是那座青楼里的一位龟公,由于身份卑贱,活到这把年纪也没能讨到一房媳妇儿,几乎是在看到朱氏的第一眼他就在心里暗暗打上了她的主意。 时不时的嘘寒问暖,偶尔送些不值钱的小礼物,这些在别人看来简直不值一提的泡妞招式竟然让渴望温暖与关怀的朱氏心动了。 在姚大妮离开之后,她就半推半就的委身给了于老汉,她不嫌弃他老,也不嫌弃他穷,只要能摆脱从前那种动不动就被暴力相向的苦难生活,她愿意一辈子缩在这座青楼的地下室里,永远不见阳光。 心愿达成的于老汉对这门婚事也颇为重视,特地花大价钱请了一名中人,为两人写下一份具有法定效果的合婚书。 朱氏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可为了让于老汉对自己放心,她还是咬咬牙按下了手印。 然而命运就像逃不脱的诅咒,很快朱氏就由满心希望变成了彻底绝望,在两人成亲的第一夜,一向体贴入微的于老汉就露出了阴毒狰狞的真面目,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在青楼浸淫多年,于老汉学会了许多下三滥的变态招式,随便说出一件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那阴狠的程度不仅是对女人身体上的摧残,更是从心理上进行毁灭性的打击。 偏偏于老汉对此乐此不疲,仿佛要弥补一下这么多年独守空房的寂寞与遗憾。 被逼入绝境的朱氏甚至想过一死了之,可就在这时她无意中看到官府在大街小巷张贴的榜单,自己的儿子竟然真的考中了! 从此以后她就是秀才他娘了,或许她可以凭着这个身份重新回到姚家,眼看姚老大的年纪越来越大,只要她咬着牙再忍两年,一切可能都会变得与往常不同? 第87章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于老汉竟然会这么快就找到了她,她所犯的错在这个时代那就是罪不可恕,这下就算子儒也没办法拯救她了。 一切都完了! 就在她闭着眼睛准备横死在姚老大的砍刀之下时,里长大人突然让人将情绪失控的姚老大给按住了。 「姚老大,你切莫冲动!一女嫁二夫可是重罪,这件事必须马上上报给衙门,朱氏应该如何惩处就由他们去决断吧!」 被戴了绿帽子的姚老大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他现在只想亲手杀了这对奸夫淫妇,就算里长大人亲自相劝他也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放开我!让我杀了这两个狗贼!没想到我姚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个无耻淫妇,实在是家门不幸啊!」 匆匆赶来的姚老太太看到这副场面顿时觉得耳鸣眼花,浑身上下的气血都往头上涌,她正想开口斥骂这个贱人,突然眼前一黑,这回是真的晕了过去。 姚家的长媳居然偷偷摸摸的嫁给了一个卑贱的龟公,而且还被那个丑陋龌龊的野男人打上门来要人,这么劲爆的消息让整个清平村都沸腾了。 村里人甚至来不及避讳,当着姚家人的面大肆谈论,取笑起来。 好好的一场喜事却以如此荒诞的方式收尾,姚老大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实在没有脸面在面对这一切,索性效仿自己的亲娘,一晕了之。 朱氏的罪行已超出了族规村约可以制裁的范围,里长大人派人将她和薛敏,于老汉三人一同押送到镇上。 也许是自知难逃罪责,朱氏临走之时竟然连一句哭求声都没有发出,只是面带微笑饱含深情的喊了一声儿子的名字。 可姚子儒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事实上对于这个毁了他前途,让他颜面尽失的亲娘,他心中恨不得有一种要杀了她的冲动。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这宴席自然也是摆不下去了,宾客们大多追在里长大人身后继续看热闹去了。 姚老太太和姚老大双双晕倒,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姚老二原本想让姚子儒出面收拾这个烂摊子,可谁知催促了几声之后一直站着发呆的姚子儒突然大吼一声,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姚家大门。 姚老大急得在后面追着大喊:「唉!你不能走,你给我回来……」 「二哥,算了吧!」姚老三叹了一口气,伸手拦住他。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最难受的就是子儒了,你就让他出去透透气,散散心吧!」 「那现在怎么办?那些请来帮忙的人,还有那戏班子的老板都还等着结账呢!事情是他们一家子闹出来的,结果呢还让咱们帮忙擦屁股,想想就觉得可气!」 姚老二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当初第一个提出大摆三天流水宴的人可是他自己。 贺颖叹了一口气,有些痛心的说:「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没想到大嫂她……哎,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啊!」 「我呸!狗屁大嫂!一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根本就不配当我姚家的人,从此以后,你们谁也别在我面前提其他,我恶心!」 骂归骂,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在征得姚婧婧的同意之后姚老三先垫钱将请来的帮工和戏班子给打发了,几兄弟再一起将姚老太太和姚老大抬回房中。 姚婧婧分别替两人诊了脉,都只是急火攻心,并没有什么大碍,尤其是姚老大基本可以确定是在故弄玄虚。 姚婧婧倒也不拆穿他,只是给他开了一副苦到足以让他怀疑人生的汤药,保证一口下肚他就再也装不下去了。 夜色终于降临,喧闹了几天的姚家大院终于陷入了平静,黑暗中大家各怀心思,思考着未来的日子里自己将如何自处。 虽然脸已丢尽,可生活还得继续。 就在姚家上下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的氛围中时,姚老三一家的新房却悄无声息的开建了。 姚婧婧并没有听从旁人的建议请风水先生择吉日开工,在她眼里只要没有人故意捣乱,每天都是好日子。 胡掌柜介绍给她的包工头姓童名一春,虽然只有二十岁出头,却是子承父业,是一个非常有灵气的泥瓦匠,也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组织者,他手底下那帮工人都习惯性的称呼他为童监工。 姚婧婧第一眼看到这个童监工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男人虽然个子不是太高,可长得倒还算结实,一看就是经常出力气干活的。 常年的风吹日晒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印记,他的皮肤白里透红,闪闪发光,要不是他脖间滚动的喉结,以及那粗犷沉郁的嗓音,她几乎快以为这个童一春是女扮男装了。 这个童一春的确是个妥帖人,他不仅帮忙带来了盖房用的全部材料,还带来了一份详细的工程进度与预算表,看得姚婧婧连连点头。和这样的人共事的确是省心又省力。 姚婧婧原本还有些发愁这么多人来了要住在哪里,谁知童一春却第一时间给自己找好了地。村口的那间破庙在他们的巧手之下瞬间就变成一个简直温馨的集体宿舍,让人想不佩服都难。 正如胡掌柜所说,童一春和他带领的队伍在埕阳县城也算是小有名气,根本不愁没有活干。她之所以愿意舍近求远,完全是被姚婧婧的那份设计新奇的图纸给吸引来的。 两人虽然性别不同,身份有差,却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第一次见面就聊了大半天。 姚婧婧能感受到这个童一春是打心眼里尊重女性,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小丫头片子而对自己有所怠慢,看来不等房子盖好,自己又可以交上一个好朋友,姚婧婧心里很是高兴。 事实上让她高兴的事还不止这一件,那个害她一直牵肠挂肚的孙家大少爷孙晋维终于从临安城返回来了 当胡掌柜派人送来消息时她心中竟然荡起一丝难以抑制的悸动,丢下手中的活计就往镇上跑。 第88章 然而她刚跑到镇子口就被等在那里的胡掌柜给拦下了:「大东家,大事不好了!二东家出事了!」 姚婧婧吓了一跳,瞪着眼问道:「出什么事了?刚刚传信的人不是说他平安回来了吗?」 胡掌柜语无伦次的答道:「哎呀!我不是说他出事了,我是说他家里出事了!您快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当姚婧婧步履匆匆的跟在胡掌柜身后赶到孙家时,发现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姚婧婧心下不妙,连忙从人群之中挤了进去。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惊呆了,这哪里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分明是一处巨大的垃圾场!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狼藉,原有的建筑和景物都被人蓄意给破坏掉了。换句话说,就是在孙晋维没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人偷偷的把孙家祖宅给抄了! 姚婧婧突然想起好久没开门迎客的醉仙楼,看样子那里的情景比这也好不了多少。 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分家之后的孙晋维手中只剩下这么点财产,他们这么做分明是想断他的后路,让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姚婧婧突然感到一阵心疼,她顾不上嫌脏嫌臭,一路小跑的从那些垃圾之间穿过,来到了后院。 后院的情景更是满目疮痍,连一间完好的房屋都没剩下,姚婧婧在那些残垣断壁中搜寻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孙晋维的身影。 此时的孙晋维再也没了往日的宽容洒脱,他背对着姚婧婧跪坐在一堆残砖烂瓦之上,头垂得很低,肩膀不住的抖动。 姚婧婧脚下一顿,这个曾给予她无数帮助,在外人眼里无所不能的孙大少爷竟然也有独自一人偷偷哭泣的时候。 姚婧婧突然意识到从前的自己是多么自私,竟然把孙晋维对自己的好视为理所当然,却忘了人与人之间的关心应该是相互的。 身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整日面对继母的刁难,亲弟的蛮横,再加上那个诸事不管的父亲,孙晋维心中的苦楚比起旁人应该只多不少,可他却从来没有在人前显露过分毫。 姚婧婧提起裙角绕到孙晋维面前,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调像往常一样轻松。 「你还好吗?」 孙晋维的身体瞬间一僵,过了半晌才抬起头,眼睛里露出从未有过的迷茫之色。 姚婧婧心里一紧,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孙晋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私闯民宅,肆意打砸?为什么没有人报官?那些负责看守的下人呢?全部都死了吗!」 孙晋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没用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姚婧婧用力摇着他的肩膀,连声催促道:「什么都是假的?你倒是说清楚啊!」 孙晋维摇摇头,满脸痛苦的闭上了眼。 正当姚婧婧急得要跳脚时,身后突然传来阿庆欣喜不已的声音:「找到了!大少爷!找到了!」 孙晋维猛然睁开眼,从地上一跃而起:「在哪里?在哪里?」 一路跌跌撞撞跑过来的阿庆甚至来不及和姚婧婧打个招呼,只是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竹筐放在地上,像是在呵护什么重要的宝贝一样。 「赤焰?」 姚婧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才多久不见,以往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的神犬赤焰竟然瘦成了皮包骨,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也变得斑驳不堪。 可怜的赤焰虽然被阿庆脱下的外衫团团包住,可小小的身躯还是一直抖个不停,它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双眼一直紧闭着,被冻得通红的鼻子一刻不停的喘着粗气。 「赤焰!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你睁开眼看看,是我回来了!」 孙晋维伸手将它抱在怀里,眼底的雾气却越发浓厚,当初他花高价将赤焰买回来时孙夫人还气得大骂他玩物丧志,可事实上在他心里赤焰不仅仅是一个玩物,更是他最忠实的伙伴。 他可以毫无防备的在它面前倾诉自己心中的委屈,愤懑与不甘,不用担心遭到背叛与轻视。 这次临安之行,他本来计划要带赤焰一起同行,可临走之时孙夫人却以它夜里吵闹打扰自己休息为由,强行勒令他将它留在家中。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家中就突然生此巨变,这十来个日日夜夜,没有吃,没有喝,更没有御寒的暖窝,也不知它是怎么抗过来的。 一想到这孙晋维就心急火燎的催促道:「婧婧,你快帮我看看,它到底怎么了?」 姚婧婧虽然不是兽医,却也能一眼看出赤焰是饿了太久导致血糖过低,再不抢救随时都有休克的可能。 「弄点糖水来,快!」 姚婧婧一声令下,阿庆一路飞奔从临近的人家之中借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糖水。姚婧婧强行将赤焰的嘴撬开,一点一点的灌了进去。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在三人期盼的眼神中,赤焰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当它看清楚眼前的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主人时,它的表情明显一动,张了张嘴想要叫唤一声,最终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赤焰的身体极度虚弱,必须要好好调理,否则随时有可能送命!」 姚婧婧虽未养过狗,可她那坚持不婚主义的姑姑却把一只泰迪当儿子一般伺候着,关于养狗的一些禁忌她还是知晓一些的。 孙晋维叹了一口气自责道:「都怪我一时大意,连累它受这无妄之灾!」 「大东家,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赤焰,它是一只通人性的狗!我刚听邻居们说这几日有好多人想要把它领回家抱养,可它却坚持守在这里等大少爷回来,谁靠近它就咬谁!我刚刚找到它时它躲在一块烂木板下面,连站都站不起来了,那可怜的模样让我这个大老爷们看着都觉得心酸!」 第89章 阿庆红着眼眶抽了抽鼻子,从前的它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长相奇特的狗,总觉得它分了自己在主子面前的宠爱。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如今他只希望赤焰赶紧好起来,这样大少爷也许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有没有人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想急死我嘛!」 眼看姚婧婧真的快要急眼了,阿庆好忙咬牙切齿的解释道:「还不是那个坏心眼的孙夫人在暗中搞鬼,枉费大少爷鞍前马后,尽心尽力的替他们筹划,安置,他们却连最后一条生路都不愿意给大少爷留下,实在是欺人太甚!」 姚婧婧瞪着眼睛义愤填膺的说道:「这怎么可能?这宅子可是孙家的祖宅,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毁了!还有那醉仙楼,不是已经分给你了吗,她有什么权利再肆意处置?到底是谁动手做下的,赶紧报官让周捕头把他给抓起来,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孙晋维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没用的,我刚说了一切都是假的,她给我的地契是假的,房契是假的,甚至连留给我的几名下人的卖身契都是假的!无论是醉仙楼还是这孙家老宅都被她暗度陈仓,以非常低贱的价格卖给了别人!」 姚婧婧彻底惊呆了,孙夫人做出这种事自然不是为了那区区几个小钱,她肯定早已计划好要在最后一刻给孙晋维致命一击,让他这辈子再也爬不起来! 对待自己一手养大的庶子,孙夫人这样的做法已经不仅仅是绝情了,简直就是阴毒! 「这个女人行事也太嚣张了吧!这件事你爹他知不知道?难道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儿子被人这样欺负?」 姚婧婧的话却让孙晋维更加伤感:「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他,这些年我爹在城里的生意全部仰仗母亲娘家的势力,有很多事他也是身不由已,这些糟心窝子的事就算他知道了也只是凭添烦恼罢了!」 阿庆跺跺脚有些怒其不争的抱怨道:「大少爷,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您叫她母亲!您就是太把她当回事了,所以她才有恃无恐,依奴才看咱们应该直接打回临安城,闹他个天翻地覆,让世人都看看丢的到底是谁的脸!」 也许是最在意的宝贝已经寻回的原因,孙晋维此时已渐渐的恢复了心智,对于阿庆的提议也只是笑笑了事。 「算了,我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子,这些东西原本也不属于我,她要拿走就拿走吧!」 「这也算了,那也算了,大少爷您还没娶妻生子呢就变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跟了这么一个佛系的主子,阿庆心中实在是充满了无奈。 孙晋维一脸轻松的说「你放心,我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还能把自己饿死了不成?实在不行还有大东家呢!」 阿庆这才想起来自家少爷在景天制药坊占的那几成股份,只是大少爷已经不是原来的大少爷,姚婧婧还能遵守自己的诺言吗? 「没错,这些烂东西不要也罢,从此以后,你就可以死心塌地的在制药坊工作了,这样看来我还得谢谢孙夫人呢!」 姚婧婧故作夸张的拍着手笑道,孙晋维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宽心,当下心里也是十分感动。 阿庆连忙点头道:「这个地方的确没什么值得留念的,大少爷,咱们还是赶紧找个落脚之处安顿下来,好生将赤焰的身子调理好。以您的聪明才干,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东山再起的!」 「什么东山再起?从今往后我就踏踏实实的做我的市井小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顺心顺意。阿庆,你的卖身契我早已还给了你,以后你也不必再跟着我了,回家过你的小日子吧!」 孙晋维的话音刚落,阿庆就哭丧着脸哀求道:「少爷,您怎么又要赶我走,我爹娘都死光了,哪里还有家啊!我不管,这辈子您去哪我去哪,您休想甩掉我!」 孙晋维叹了一口气,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姚婧婧促狭的眨眨眼:「好了,他愿意跟着你就让他跟着吧,以后等他娶了媳妇自然就不会再认你这个主子了!现在你们打算搬到哪里,地方找好了吗?」 孙晋维点点头,又摇摇头:「倒是有几个相熟的街坊听说我遭了难,主动伸出援助之手,愿意把空着的房屋借给我暂住,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是不愿麻烦人家,这人情债欠下了日后我怕是没有机会再偿还!」 姚婧婧不假思索的说:「要不你就先带着阿庆住到制药坊去吧,房间都是现成的,让胡文海帮着收拾一下就行了,等你慢慢寻好了住处再搬出来不迟!」 孙晋维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制药坊地处荒郊,至少可以让他暂时远离那些饱含同情的目光。 虽然家里的东西已被损毁殆尽,可他从临安城带回来的还有一车行李,三人一同赶着马车就往制药坊的方向去了。 等到了地方还未来得及开口,胡文海就抢着上来帮忙搬运行李。 「我爹已经跟我交待过了,二东家,您就放心在这里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这里虽然环境简陋些,可这么多人在一起每日说说笑笑,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孙晋维笑着点点头,原本阴郁的心情突然变得豁然开朗,孙夫人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却依然没能将孙晋维打倒。 有这么一群志同道合,关心着他的朋友,一无所有算得了什么,大不了一切重头来过! 姚婧婧一直在制药坊陪了大半天,直到确定孙晋维是真的没有大碍才起身准备回家。 谁知走到门口孙晋维却从后面赶来叫住了她:「等等,婧婧,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你顺便带回去吧!」 孙晋维话音刚落,姚婧婧就看见阿庆和胡文海每人拖着两个大大的包裹朝外面走。 阿庆龇牙咧嘴的说:「实在是太沉了,大东家,您稍微等一下,我们把东西放到车上,给您送回去得了!」 第90章 姚婧婧眼睛都看直了,用难以置信的口吻反问道:「这是一点?敢情你那一大车行李都是给我带的呢!」 孙晋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在城里闲逛时看见了,想着或许你会喜欢,就顺便带回来了。」 话虽这么说,可姚婧婧心里知道孙晋维此行纯粹是给孙夫人母子俩当马前卒的,哪里有功夫去街上闲逛,这些东西肯定是他在百忙之中挤出时间特地去为她准备的。 姚婧婧虽然有些小小的欢欣,嘴上却依旧逞强道:「喜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我记得当时你让阿庆来问我有没有想要带的东西,我可是一连说了三个不要呢!」 「所以我才每一样都买了一些,吃的,穿的,用的,只要我看着觉得适合你的就都给抗回来了,还有一些适合孕妇服用的补品是给你娘准备的,你也一并带回去吧!」孙晋维扬了扬头,一副万事难不倒他的模样。 姚婧婧瘪了瘪嘴,怪不得娘亲总在她面前宣扬他的好处,还是「糖衣炮弹」的力量比较大。 连着两天片刻不停的赶路,孙晋维的眼中挂满血丝,可面对着姚婧婧他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谢谢你。」 「谢谢我?」 姚婧婧一脸惊异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开什么玩笑,她收了他的礼物,该说谢谢的应该是自己吧! 孙晋维一脸由衷的点点头:「发生了这样的事,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没有勇气再呆在长乐镇了。」 孙晋维的话看似没头没脑,姚婧婧心里却非常清楚,虽然眼前这个男子留给他人的印象一向是世故圆滑,可事实上他也有自己的骄傲。 「你没看到刚才一路走来那些熟人面对我时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虽然大家嘴上不说,可我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丧家犬,比起那些毫无意义的可怜与同情,我倒宁愿大家使劲的嘲笑我,就算落井下石也没有关系!」 对于这种欠打的要求,姚婧婧并没有嗤之以鼻,反而耐着性子温言相劝。 「这怕是有点困难,谁让孙大少爷一向风评良好,这就叫善有善报。你也不要太有负担,只要你过得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又何必在意旁人的眼光!」 「那些身外之物,毁了就毁了,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一只畜牲养久了也能生出点感情,我叫了她这么多年的母亲,陪她吃饭的次数甚至比二弟都多,她又何至于厌恶我到如此地步?不对,这已经不是厌恶,而是憎恨了。我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后悔当初不应该把我从庄子上抱回来,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并非我的意愿,除了无法选择的出身我又做错过什么?」 「她要是能明白这些道理也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了,我知道你心中总惦念着幼年时她对你的照顾,可这么多年你该还的早已经还了,你不欠她什么,为了这种人伤心难过实在是太不值当!」 孙晋维长出一口气,像是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般语调轻松的说:「没错,从此以后山高水远,恐怕再难有相聚的机会,过往的恩怨就一笔勾销,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最要紧的事!」 姚婧婧拍手道「你能这样想就好,最近里里外外的事情太多,胡掌柜忙得是焦头烂额,早盼着你回来主持大局呢!那几家药铺的掌柜虽然同意将手里的铺子卖给咱们,可其中有些细枝末节却总也谈不拢,看来非得你这个能言善辩的二东家出马人家才会买账呢!」 「没问题,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用不着两天,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孙晋维终于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人生在世总会有意志消沉的时候,若是能遇到一个信任的人恰逢其时的推一把,那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最近几天姚家上下显得格外安静,就连姚婧婧进出几趟搬了一大堆东西回到房间也没人注意,这要是放在以前姚老太太的眼睛只怕早已红透了。 白芷一边帮着拆包裹一边兴奋的问道:「小姐,这些都是孙大少爷送给你的?」 「那还用问!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周到贴心?」贺颖看着那一堆送给自己的补品,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前前后后也受了人家不少恩惠,以前不方便,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住,咱们是不是该找个时间亲自登门致谢一下,否则总显得咱们不懂礼数。」 贺颖的提议却招来白芷的斜眼「夫人,我看您是怕小姐以后受委屈,想先去孙家实地考察一下吧?您放心,以前我在孙家当过差,我保证孙家大院的的确确是整个长乐镇最气派的宅子!」 心思被拆穿,贺颖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戳着白芷的额头嗔怒道「不要胡说,你别忘了你比二妮还大几个月呢,小心我先给你找个婆家把你打发出去,省得你天天在家里和我唱反调!」 「不要啊!夫人!我可不要嫁人,我这辈子都跟着小姐了,谁也别想撵我走!」 白芷一边说一边冲过来挽住姚婧婧的胳膊,恨不得整个人都吊在她身上。 姚婧婧虽然不想让她们跟着一起烦恼伤神,可有些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还是尽量言简意赅的将发生在孙晋维身上的事将了一遍。 「什么?」 「什么?」 贺颖和白芷的表情简直神同步,大嘴张得足以塞进好几枚煮鸡蛋,虽然都一样很惊讶,可两人的关注点还是有些区别。 贺颖本来就心软,哪里听得了这个,忍不住替孙晋维感到心痛「怎么会这样?那个孙夫人心也太狠了吧,可怜的孙大少爷一定很受打击吧,唉,小小年纪,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白芷明显比较焦急:「房子和铺子都没了?那咱们小姐要是嫁过去岂非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不行,绝对不能让小姐去受那个苦!」 「话不能这么说,是那个孙夫人暗中使坏,孙大少爷也是受害者!有一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以孙大少爷的能力就算现在暂时落魄了,日后也总有翻身的时候!」 第91章 眼看两人又为这事争执上了,姚婧婧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提了两样点心,悄悄的退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姚婧婧也没有出姚家大门,只是朝最东边的角落里走了几步,来到了姚老四住的屋子。 自从之前大半夜上山为贺颖采药而身受重伤,姚老四就一直待在家中静养,姚婧婧经常会抽空去检查他的伤势,顺便陪他说说话,解解闷。 可今天当她推开房门时,却看见姚老四正坐在炕上艰难的啃食着一块又冷又硬,不知放了多久的玉米面窝头,身旁的矮柜上除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白水,连点下饭的咸菜都没有。 姚婧婧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这个白芷,光顾着打嘴仗去了,竟连晚饭都忘了给你送,四叔你等着,我找她去!」 「等……等等!」 姚老四一下子扑过来拉住她的胳膊,一脸焦急的解释道「别……别说,她……她送了……」 姚婧婧忍不住皱眉问道「你是说说白芷给你送晚饭了,那你怎么还在啃窝头?」 姚老四连说带比划的费了半天劲,终于让姚婧婧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刚刚白芷送来晚饭时恰巧小勇也在这里陪他四叔说话,看到那份色香味俱全的营养餐顿时口水流了一地。 这也不能全怪他嘴馋,自从出了朱氏的事时候,姚老太太像是一下子老了很多,做事情也没以前麻利,经常是一锅窝头吃几天,以至于大房的人现在是看到窝头就觉得胃里反酸。 身为长辈的姚老四哪里忍心坐视不理,当即把自己那份晚饭让给了小勇,饿极了的小勇一顿狼吞虎咽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匆忙跑回去拿了个窝头给姚老四。 姚老四的肚子其实并不算太饿,可向来节俭惯了的他最见不得浪费,于是就出现了姚婧婧一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 姚婧婧默默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姚家大房已然变成一盘散沙,再这样下去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 「大哥还没有回来吗?」 姚老四一脸茫然的摇摇头,最近她听从姚婧婧的嘱咐整日躲在房中静养,对于家中发生的那些事一无所知,只是从小勇的口中听说最近家中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姚婧婧心里对姚子儒这个新进的秀才充满不屑,虽然朱氏的事给姚家带来了很大影响,可作为一个男人,此时正是需要他带领家人重振旗鼓的时候,他却偏偏选择做一个缩头乌龟。 然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有些问题就像毒瘤,若不及时摘除,只会遗祸万年。 姚婧婧正想着突然听到「吱呀」一声,房门突然被打开,姚老二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么巧?二妮,你也来看你四叔呢!」 姚老二脸上顿时堆满笑容,不等人请自己搓着手就走了进来。 姚婧婧的表情淡淡的,只是微微冲着他点了点头,自从之前娘亲被小勇撞的差点流产,她就对这个不怀好意的二叔起了防备之心。 「二……二哥!你……你怎么……来了?」 姚老四一脸惊慌失措的站起身,真正算起来在这个家里和他关系最为疏远的就是这个二哥,在他的印象里姚老二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踏足过他的屋子了。 「瞧你这话说的,你我是亲兄弟,如今家里连个正经干活的都没有,二哥只得一心扑在地里,明明知道你受伤了也没时间来照顾你,你心里可千万不要埋怨二哥!」 姚老二一边说一边叹气,样子看起来十分无奈。 姚老四有些受宠若惊,匆忙摇着头道:「不……不怨,二……二哥,辛……辛苦!」 「唉,要光是辛苦也就算了,问题是这一年一年的辛苦却没有收获,你看看咱们家现在过得哪是人过的日子?刚才小勇跟我说你把自己的伙食让给了他,我听了却难受的想哭,我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却连自己的儿子都养不活,实在是惭愧得很!」 姚老二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让人听着感觉很是心酸。 姚婧婧知道姚老二这一趟来并非只是看望自己受伤的弟弟那么简单,关于大房那些破事自己也并不想多掺和,于是乎她不动声色的站起身和姚老四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 姚老二伸手将她拦下:「二妮,你先别走,这件事和你也有些关系,你也帮着二叔出出主意吧!」 「和我有关系?」 姚老二点点头:「没错,之前操办宴席时不是让你爹垫付了戏班子的费用吗?我本来寻思着等你大伯缓过劲来就让他把收的那些贺礼变卖掉,再加上里长大人送的红封,应该能把钱还给你们,可今早他竟然告诉我前两日子儒偷偷回来了一趟把那些钱全部拿走了!」 「大哥竟然回来过?」这下姚婧婧更加惊讶了。 「是啊!枉费他还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做起事来却是一点规矩都不讲,明明是自己家却跟做贼一般,真不愧是她那个荒淫下贱的亲娘留下的种!」 这几日村里传言纷纷,姚老二也大致了解到受朱氏的影响,姚子儒今后前途渺茫,怕是穷其一生也只能做个穷酸秀才。 这样的人他自然没有巴结的必要,一想到当初自己还极力拥护他们大摆酒宴,姚老二就毁得肠子都青了。 姚婧婧心里发出一声冷笑,这个无利不起早的二叔只怕是眼红自己大哥一下子收了那么多礼,想凑上去分一杯羹,结果却什么也没捞着,这才气愤不已的跑到姚婧婧面前挑拨。 姚婧婧瘪了瘪嘴,不以为意的说:「给都已经给了,还能怎么样?当初我爹拿钱时就已经做好了打水漂的准备,这么长时间了这样的亏吃的还少吗?」 姚老二瞪着眼睛义愤填膺的说道:「二妮,二叔可是在替你们打抱不平,朱氏这一去只怕再也回不来了,他们父子俩没人约束往后还不知会荒唐到什么程度,你们可不能再继续惯着他们这些臭毛病!」 第92章 姚婧婧两手一摊:「那怎么办?钱都已经被被大哥拿走了,还能再去追回来不成?」 「为什么不能?我跟你说我已经去打听过了,子儒拿了那些钱又和那个叫海棠的妓女混在了一起,当初他是怎么向我们保证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姚婧婧彻底惊诧了,这位叫海棠的姑娘也是一个奇女子,到底是为什么,竟然还肯和姚子儒这位毁掉自己容貌的嫖客纠缠不清? 姚老二一眼看出她的疑惑,怒气冲冲的解释道:「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能有什么好?她现在容貌被毁,根本就没有收入来源,又听说子儒中了秀才,自然想方设法贴了回来。」 「可大哥不是已经定亲了吗?若是未来嫂子家里知道这事那岂不又是一场风波?」 「所以啊你大哥是彻彻底底被猪油蒙了心,这个海棠害的他耽误了学业不说,现在又要破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事!咱们一定要想个办法,让那个贱女人把这么多年从你大哥手里捞得的钱财吐出去,顺便也让你大哥看清楚她的真面目,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 姚老二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看起来十足是在为姚子儒考虑。可姚婧婧却不打算淌这趟浑水,她既没有时间去操这份闲心,也没有兴趣被人拿着当枪使。 「大哥做得再不对,也轮不到我这个做妹妹的去指手画脚,这件事您还是去找奶奶商量吧,她不是一直对勾引大哥的狐狸精恨之入骨吗,相信她绝不会置之不理的!」 姚老二这回是铁了心要跟自己这位秀才侄子过不去,被姚婧婧拒绝之后,他竟真的转身去找了姚老太太。 姚老太太这些日子一直萎靡不振,朱氏这个淫妇犯下的罪孽不仅让整个姚家蒙羞,还毁了她大孙子的前途,她十几年的坚持与希望全都化成一包泡影,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这个时候的她正需要一点外界的刺激让她重振斗志,姚老二带来的消息为她心中的愤恨找了一个发泄的对象,她立马从床上蹦起来,带着几个儿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镇上进发了。 由于没有经历第一现场,姚婧婧并不知道姚老太太是如何和那位叫海棠的姑娘斗智斗狠的,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姚子儒被自己几个叔叔强行绑了回来,姚老大给他的二两银子也悉数被带回。 因为这场「战役」的胜利,姚老太太又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精气神,再加上姚老四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多少能帮忙干点活,姚家大房的日子总算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可被关了禁闭的姚子儒却不这么想,为了不让他再偷偷跑去找那个贱人,姚老太太特意嘱咐姚老大对他实施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严密看守。 这天一大早姚婧婧起床正准备带着白芷去建房的工地上转一圈,突然听到柴房的方向有人好像在唤她的名字。 姚婧婧扭头一看,姚子儒从窗户缝中伸出脑袋,正对着她使劲招手。 姚婧婧无法,只能转过身走上前去问道:「大哥,您怎么了?大伯怎么把你关在这里了?」 姚子儒有些闷闷的说:「我爹要出去办点事,又怕我一个人翻墙跑了,为了让他放心,我就主动走进来让他把我锁在了这里!其实这都是多此一举,我根本就不会跑,也不想跑!」 姚婧婧眨巴眨巴眼说道:「大哥莫非在试探我?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奶奶,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把你放出来的!」 姚子儒露出一丝苦笑:「二妹,你想多了!你不知道前两天奶奶带着我爹和几位大伯冲到海棠家里,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到底有多么过分!从此以后只怕她再也不会理会我,我就算出去了又能有什么用?」 姚子儒的表情十分伤感,说话的语气还带着万分的不舍。 姚婧婧只得硬着头皮劝道:「大哥,我觉得奶奶他们也是为你好,眼看你就快要成亲了,行事还是谨慎点好!」 「可他们给我找的那个姑娘我根本就不认识,除了海棠我谁也不想要!」 姚子儒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两只手攀着窗沿用力的吼道。 「大哥,你和那个叫海棠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脸真的被你毁了吗?」姚婧婧的心里突然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一提起海棠这个名字,姚子儒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他有些迟疑的问道:「你真的想听?」 姚婧婧连忙点点头,她突然有一种预感,事情也许并不像传言那般简单粗暴。 「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忍心毁掉她的面容?当时在楼里有一个男人喝醉了酒,故意出言侮辱海棠,我一时气不过就帮着她说了几句话,谁知这个男人却借着酒劲对我喊打喊杀,无奈之下我捡起一根簪子想要自保,谁知一不小心就划到了急着劝架的海棠的脸上!」 姚子儒说着说着脸上竟然浮起几分自责的表情,这个名叫的海棠的妓女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家里人都以为我是一个整日流连花丛的大色鬼,可事实上除了海棠,我从未碰过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我不该喜欢的姑娘罢了!」 姚婧婧实在是有些吃惊,正如她所料,姚子儒和海棠并不是单纯的嫖客与妓女关系,可这的的确确只能算是一场孽缘。 「那那位海棠姑娘呢?她也喜欢你吗?」 「也许吧,只是她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万事都不能由自己做主!我又没钱替她赎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些臭男人欺负!」 姚子儒说得咬牙切齿,可想而知爱上这么一个身份特殊的姑娘,他的心里承受了多少煎熬。 姚婧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若是真喜欢你又怎么可能在你误伤她之后问你要那么多赔偿?难道你没告诉过她咱们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第93章 「你千万别误会,那并非他的本意,那十两银子是楼里的老鸨逼着她要的,事实上那些钱根本就没从她眼前过,钱一到手老鸨就立即把她撵了出去!」 姚子儒叹了一口气:「我本以为这下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和她在一起了,可谁知她竟然背着我联系了一些从前的客人,偷偷摸摸做起来暗娼来。我气愤极了,不住的质问她到底是为什么,她却告诉我她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而那却是我一个穷书生负担不起的!」 姚子儒看起来很受伤,姚婧婧却并没有丝毫要安慰他的意思,反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她说得没错,你们俩并不是一路人,纵然她愿意为了你洗尽铅华,做个良家妇女,奶奶和大伯也不会接受这么一个有污点的女人做姚家的孙媳妇。」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再见她,这次家里突然出了这种事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极了,才忍不住跑去找她!可没想到奶奶他们竟然,唉,给她添了这么大一场麻烦,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脸出现在她面前了!」 姚婧婧有些警觉的问道:「大哥,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说这些?」 「没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憋的难受,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罢了,想来想去,这个家里除了你旁人都难以体会我的心境!」 身后的白芷原本一直默默听着,此时却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小姐,时候不早了,童监工还在外面等着你,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一直到走出姚家大门,白芷才一脸嫌弃的说:「小姐,你干嘛和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说这么多废话,明明拿着家里的血汗钱在外面荒淫无度,还好意思说什么真爱!那个叫海棠的姑娘遇见他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过她倒是看得通透,知道什么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若她真的不管不顾被姚子儒三言两语哄了去,那到时候可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听着白芷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在她耳边说了一大堆,姚婧婧忍不住笑了。 「她再看得通透也没有你看得通透,不管什么样的男人在你眼中好像都不值得一提,你倒是说说,以后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白芷立马做出龇牙咧嘴的夸张表情:「呸呸呸!我已经有小姐了,还要男人做甚?通过这些年的观察我发现这世上的男人大致分为两种,一种就像是孙晋阳一样风流成性,把女人当做玩物的下流胚子,另外就是姚子儒这种口口声声情啊爱啊,实际上却连自己的生活都照顾不好的废物!」 姚婧婧收起笑容,一脸正色道:「白芷,你这种思想可要不得,小小年纪怎么仇视起男人来了?我告诉你,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对待感情呢也要心怀期待,否则漫漫人生,该有多么无趣啊!」 白芷却像是完全没听懂姚婧婧的话,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信誓旦旦的娇声道:「小姐,您要想嫁人就嫁好了,反正我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就守着您过日子!」 姚婧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在没有遇到能让这丫头心动的男人之前,自己说再多都是枉然。 有些事情必须要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个中滋味。 两人来到工地,才短短几天时间童一春就把房屋的地基给挖好了,工地上的工人虽多,每个人分工明确,互相协作,看起来倒是秩序井然。 在这么多人之中,姚婧婧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得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四叔!真是是你!你说你不好好在屋里休养跑到这里做什么?简直是瞎胡闹!赶紧跟我回去!」 姚老四乐呵呵的甩开她的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示意自己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姚婧婧正着急间,童一春跨着大步就撵了过来。 「姚姑娘,这个人是你的四叔?怪不得他一大早跑来撸起袖子就抢着干活,我怎么拦都拦不住!你还别说此人虽不多言不多语,可干起活来真是一把好手,要不就让他以后在这里上工吧,我可以按天给他结算工钱!」 「行!」 姚老四脸上顿时涌现出一片惊喜之色,在姚婧婧的精心看护下他身上的伤早已好的差不多了。 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地里也没什么活计,以往这个时候他就会和几个兄弟一起去邻村的一处煤矿打短工。可昨天他无意中从三哥嘴里听说他们一家三口正忙着盖新房,激动了一夜的他一大早就跑过来想着能否帮上点忙,也算自己这个当叔叔的为总是照顾自己的侄女尽一份心。 姚婧婧瞪着眼嗔怒道:「行什么行?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您现在表面上看着是没什么问题,可损伤的元气还没恢复,若是没有调养到位,以后年纪大了会留下许多病根的!」 「我,没……没事!」 姚老四一听姚婧婧不同意他来立马就急眼了,情急之下撩开自己的上衣想给她展示一下自己早已痊愈的伤口。 「呀!」 童一春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倒把姚婧婧给吓了一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觉得他的脸色有些发红。 「这么冷的天小心着凉,赶紧把衣服穿好!」 面对着众人诧异的目光,童一春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在一旁干活的一名工人突然嬉皮笑脸的凑过头来:「你们不知道,咱们童监工是天下第一礼义人,就算是挥汗如雨三伏天咱们干活也得穿着短褂,否则一定会挨一顿臭骂!」 姚老四一听立马把撩起的衣襟放了下来:「我……我记……记住了!」 「我只是觉得一大堆男人光着膀子实在不太雅观,咱们虽然干的是低贱的差事,可也不能放纵对自己的要求。」 姚婧婧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个世上总有一些男人打着不拘小节的幌子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体,这要是放在现代就是一种性骚扰。 第94章 「姚姑娘,你要是怕你四叔身体吃不消就让他每天上半天工,我呢再给他安排点轻松的活,保证不会累着他!」 看来姚老四带给这位童监工的印象真的非常不错,才让他如此大开后门,要知道这几天来找活儿的村人络绎不绝,他却一个都没留下。 「谢……谢谢!」 姚婧婧还没来得及回答,姚老四就已经点头哈腰的致起谢来,看着他那一脸满足的笑容,姚婧婧也不忍心再逆他的意。 「那可说好了,如果您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还有我给您准备的那些补药也一定要按时吃!」 姚老四立刻点头如捣蒜,「呼啦」一声捡起地上的铁锹一脸兴奋的跑去干活去了。 姚婧婧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担忧的说:「童监工,最近村里的闲人越来越多,你这先例一开,往后来找你的人只怕要将前头那条小路给踏平!」 「没关系,我又不是你们村里的人,大家再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头上,一切都有你爹在前头挡着呢!」童一春摇摇头满不在乎的答道。 顺着他的目光姚婧婧终于看见对面的山坡上,有几个村里的壮丁正围着姚老三不知在说些什么,姚老三不停的冲着他们摆手,表情看起来颇为为难。 白芷一脸同情的感叹道:「怪不得老爷这两天一回家就唉声叹气的,连头发都急白了不少,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拒绝的话真是不好说出口哇!」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真把村里的人都得罪光了,日后就算房子盖好了只怕也没有我们一家三口的立足之地,必须尽快想个解决的办法才对!」 姚婧婧转头望着背后那座高耸入云的须弥山,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说什么?你要将须弥山买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丫头片子,里长大人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为什么你相中的地方总是这么出人意料,这须弥山又高又险,从来没有人去开垦过,你要它干什么,又是种药材吗?」 姚婧婧点点头:「没错,这须弥山上长满了参天大树,土地阴湿肥沃,这种生存环境受到很多种药材的青睐。我最近新得了一些非常稀罕的种子,想要试验一下到底能不能成功?」 里长大人冲着她摆摆手:「你说的这些我全然不懂,按照村规这些荒山谁开垦出来就是谁的,这须弥山本就无主,你要想在山上种药材就自己找人去收拾吧!」 「不用办什么手续吗?将来万一有人来找我扯皮怎么办?」 作为一个现代人,姚婧婧具有非常强烈的产权意识。 里长大人却将眼睛一瞪,佯装恼怒道:「除非我死了,否则谁敢?」 姚婧婧一下子愣住了,想想也是,在清平村有里长大人做自己坚强的后盾,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没花一文钱就把事情给办了,姚婧婧心里乐开了花,蹦着起身和里长大人告辞。 「等等!昨日我收到从京城带来的包裹,有一件是给你的,你顺便带回去吧!」 姚婧婧看着里长大人慈祥的笑眼,瞬间猜到给她带东西的人是谁,便一刻不停的追问道:「梦儿最近过得怎么样?她这个乐温县主当得可还习惯?」 里长大人把一只沉甸甸的小木匣子交给她:「你们小女儿家的事情,让她自己告诉你吧,也省的我再啰嗦一遍。」 身旁的白芷连忙帮忙接过木匣,姚婧婧匆匆拜别了里长大人,带着白芷出了陆家大门。 才走到半道上好奇心爆棚的白芷便提议道:「小姐,咱们打开看看陆小姐,不,应该是温乐郡主到底给您带回来什么东西吧?」 姚婧婧点点头,两人将木匣子放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刚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散发着淡淡桂花香味的粉色信笺。 姚婧婧会心一笑,看来陆倚梦成为县主之后这日子过得也是十分悠闲,否则哪有闲心弄这些小情小趣。 「小姐,小姐,乐温县主在信里面说了什么?」 白芷从前跟着镖局那位大小姐一起学习《女戒》《内训》,多少也识得几个字,只是姚婧婧一直故意将信蒙在怀里不给她看,倒把她给急得团团转。 「没什么,只是汇报了一下她在京城的新生活,看来淮阴长公主对她真的很好,不仅为她在皇上那里求得封号,还在长公主府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向那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介绍自己这位新得的义女。有淮阴长公主的力挺,如今她在京城的贵女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甚至还结识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好朋友!」 姚婧婧说着说着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鬼丫头,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得理不饶人,这个卫大小姐这下算是被她整惨了!」 原本就相互看不顺眼这表姐妹俩现在生活在同一片皇城之下,自然就如同针尖对麦芒,不放过任何一个互相呛声的机会。 但如今形势急转,原本娇纵跋扈的卫大小姐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智商手断都被身为县主的陆倚梦强势碾压,每每占不了上风就罢了,最后还沦为大家口中的笑柄。 姚婧婧说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她奇怪的转过头发现白芷的目光已经完全被箱子里的东西给吸引住了,根本就没心思听她讲话。 「小姐,这支凤钗可真漂亮啊!」 白芷并不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小丫头,能让她看到眼睛发直,偷偷吞口水的东西自然非比寻常。 姚婧婧伸头一看,一块大红色的绒布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只精美的累丝衔珠金凤,凤首高高昂起,凤嘴里衔着一枚玲珑细致的富贵如意,下面悬着三串珍珠,每一串最底下一颗都有莲子般大小,正中间的那颗又大出一圈,在太阳底下散发出柔润的光芒。 之前为了赚点快钱,姚婧婧对这些首饰器物还是有些研究的,这支金钗通身富丽堂皇,大气成稳,再加上凤尾的数量之多,一看就是御赐之物。 第95章 姚婧婧哭笑不得的说:「梦儿也真是的,这东西实在是太贵重,我若是真戴着出门,非被衙门请去喝茶不可!」 在这个时代,穿衣打扮都不能随心所欲,不同阶级的人该如何区分都有严格的规定,若是超过这个界限那就叫做逾矩,一旦发现必将严惩。 像这样的九尾凤钗,别说姚婧婧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就算是卫萱儿那样的大家之女也没有资格佩戴,除非有朝一日她能够嫁入皇家,成为萧家的媳妇。 「不能戴出去那咱们就偷偷在家里美一美,实在不行留着当传家宝也不错哇。小姐,这位乐温县主对您还真是不错,竟然肯将如此难得的宝贝拱手让与您!村里人都说她天姿国色,仪态万千,可惜的是我竟然没有机会亲眼瞅上一瞅!」白芷一脸惋惜的感叹道。 「这金钗只能算是障眼法,真正的传家宝还在这里藏着呢!」 姚婧婧将那块红布连同金钗一起从匣子里拿了出来,白芷这才发现匣子底部竟然还有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本发黄破损的旧书。 白芷皱着眉问道:「《伤寒杂病论》?这是什么?是医书吗?」 姚婧婧一边点头一边小心翼翼的将那本书从匣子里拿出了翻看了一下,很快脸上就现出抑制不住的狂喜之色。 「这竟然是张仲景的真迹,要知道这《伤寒杂病论》可是古代中医四大经典之一,一直到现代的医学院,还将此书作为必学的教材!」 白芷不可置信的问道:「您的意思是这本破书很值钱?竟然能比这金钗还要来得珍贵?」 姚婧婧毫不犹豫的点头答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无价之宝!」 对于这本书里的内容姚婧婧脑子里早已是滚瓜烂熟,可如此近距离的感知先祖前辈们伟大的智慧结晶,她的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感到激荡与澎湃。 「怪不得您总是心心念念的惦记着那位乐温县主,看来她还真是您的知己,知道什么东西能够投您所好,话说她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送你一份如此贵重的大礼,最近难道有什么好日子吗?」 白芷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因为她发现夫人也悄无声息地在家里忙碌起来,做新衣,置新鞋,准备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 夜深人静时她还坐在炕上悄悄的和姚老三商量起来。 「二妮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过过一次生辰,以往娘看管得紧,有时我想偷偷煮个鸡蛋给她都不得行,这回手里好不容易有些余钱了,咱们一定要好好替她庆祝一下,弥补一下这么多年的遗憾!」 姚老三虽然也很想借这个机会让自家闺女好好高兴一下,可如今家里家外隐忧不断,倒让他显得顾虑重重。 「我看还是不要大张旗鼓的操办了,最近娘为了子儒的事成天在家里气得跳脚,正愁逮不到由头闹事呢,还有大哥二哥也找了我好几次,想跟四弟一样去咱们建房的工地干活,可闺女有言在先,我又哪里敢轻易答应,这下算是把人给得罪狠了!万一在闺女生辰那天闹僵起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贺颖原本满心期待,一听丈夫这样说,心中的火气忍不住蹭蹭蹭的往上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闺女过个生辰又碍着他们什么事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这样巴心巴肝的对待他们,他们却总是想方设法的在背后扯咱们后腿,真真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姚老三与妻子成亲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对姚家人如此严厉的指责,可见心里是动了真怒的。 他只得耐下性子好言相劝道:「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吗?我也是怕那些不相干的人坏了你和闺女的兴致,你要是实在想办,咱们就关起门来就咱们一家三口再加上白芷那丫头,还有老五一家子,咱们多做几个硬菜,好好喝上两杯,你看行不行?」 贺颖虽然还是替闺女感到憋屈,却也不得不理解丈夫的为难之处。 最后她翻了个白眼掐着嗓子问道:「你刚才说那些不相干的人,到底指的是谁?」 这显然又是一道送命题,姚老三却显得从容不迫,抓起妻子的手没有一丝迟疑的说:「除了你和二妮,还有肚子里这个没出世的臭小子,其他人对我来说通通都是不相干的人!」 看着贺颖那微微上提的嘴角,姚老三在心里默默的长舒一口气,自从媳妇怀孕以来,对待自己的态度那就像是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要不是有闺女提前给他做足了功课,他一个笨嘴拙舌的农家汉哪里能如此随机应变,讨得媳妇欢心。 即使贺颖嘴上答应了丈夫不再大肆为闺女庆生,可心里却总觉得不是滋味,以至于接下来的两天都闷闷不乐。 眼看明天就到正日子了,她只得接受现实,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镇上的集市采买一些新鲜的肉菜蔬果,准备明日亲自下厨,为闺女做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生日宴。 正当她和白芷两人提着两大篓食材准备回村时,一张温润儒雅的俊脸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孙大少爷?」 贺颖满是惊喜的叫了一声,算起来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孙晋维了,之前听闺女说了发生在他身上的倒霉事,她心里还一直替他担着心呢! 可如今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的和煦温暖,应该是已经彻底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年纪轻轻却如此能扛事,贺颖心里对这个小伙子的好感又深了一层。 「孙大少爷,您怎么跑到这卖菜的集市上来了?」 不怪白芷疑问丛生,如今的孙晋维虽然不比从前,可这些琐碎杂事自有阿庆替他跑腿操办,怎么也轮不到他亲自动手。 孙晋维的回答却更让人惊讶:「伯母,我是特地来找你们的,明天就是婧婧的生辰,我做了一些小小的准备,还望大家能配合我,让她能好好高兴一下!」 第96章 贺颖愣了半天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看来她的准备和气恼都是多余的,从此以后,只怕闺女的生辰再也用不着她这个当娘的来操心了。 第二天一早,姚婧婧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枕边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套新裙新袄,一股暖流从她的心里慢慢溢开。 对于过生日这件事姚婧婧原本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十月的最后一天只是这具身体的正主姚二妮的生辰,而作为姚婧婧的她则是出生在春暖花开的三月。 可这些日子先是收到陆倚梦不远千里送来的生日礼物,又眼看着贺颖忙前忙后的替她准备,她突然觉得从此以后换个日子过生日倒也不错。 姚婧婧正赖在床上想着心事,白芷突然推开门带入一股冷风,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小姐,该起床了,今天是您的生辰,我也没什么好送给您的,就让我伺候您梳洗一回,好不好?」 说来有些丧气,自己身为丫鬟伺候主子原本是理所应当的事,可自家小姐却像是自力更生惯了,衣食住行从不假手于人,这让她感觉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看着白芷的小嘴越撅越高,姚婧婧躲在被窝里「吃吃」的笑了起来。 「行啊,今天就给你一个施展手艺的机会,不过咱们可提前说好了,你要是敢把我弄成戏台上的戏子那般花里胡哨,我就罚你十天不准出门,待在家里剥苞米!」 「没问题!」 白芷显然信心十足,手脚麻利的替姚婧婧穿戴好,扶着她坐到窗边的一张矮桌前。 桌上的铜镜是孙晋维前几日从临安城带回来的,不仅样式精美,照出来的人影也非常清晰。白芷一直把它当成宝贝一样藏着,这还是第一次拿出来用呢! 姚婧婧看着桌上那几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梳妆盒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也攒下了这么多首饰,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孙晋维送来的。 其实不仅仅是首饰,可以说这房里稍微精致一点的摆设都出自孙晋维之手,不经意间他的影子已经侵入了她的生活,变得无处不在。 白芷梳头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只见她灵巧的手指在她的发间不停的穿梭,很快一头青丝就被绾成时下最流行的惊鹄髻,远远望去就像一只惊状之鸟展翅欲飞。 知道姚婧婧不喜张扬,白芷在梳妆盒中挑挑拣拣,选了一支样式素雅,但水头极好的玉簪斜斜的插在发髻之间。 「小姐,以往我劝您您总是不听,真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底子,你瞧瞧随便收拾一下就是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白芷由衷的赞叹倒把姚婧婧吓了一跳,她是一个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她心里很清楚不管是穿越之前还是穿越之后,她的容貌都跟美人扯不上关系。 白芷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捧着她的脸将她推到镜子前面。 「喏,您自己看看!」 姚婧婧有一瞬间的恍惚,镜子里这个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的清雅女子到底是谁?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肌肤已不似从前那般黑沉,两颊也饱满了许多,杏眸流光,水色潋滟,挺翘的鼻子下面是一点粉色的樱唇。 平心而论,这张容颜算不上倾国倾城,可是看上去却觉得非常舒服,甚至有越看越耐看之势。 怪不得人们常说相随心转,貌随心变,这种转变不仅仅体现在外表的差异,更重要的是心境的改变,气质的提升。 恰好此时贺颖推门而入,看到不知不觉间闺女竟然已经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心中顿时感慨不已。 「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姚婧婧听出娘亲说话的语气不对,立马转过身依偎在她怀里,轻言细语的劝解道:「娘,瞧您这话说的,这些年咱们的日子虽然过的辛苦点,可您和爹却从来没有怠慢过我分毫,今生能够做你们的闺女我很知足!」 贺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欣慰的唤道:「好闺女,谢谢你!白芷说得没错,女大十八变,要是大妮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一定不敢再嘲笑你是丑八怪了!」 姚婧婧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贺颖面上不显,实际上却如此护短,对于旁人对自家闺女的一句奚落都能耿耿于怀这么久。 待一切收拾妥当,姚婧婧便准备出门往镇上去,贺颖似乎心有不舍,拉着她的胳膊劝道:「今天是你的生辰,要不就在家里歇一天算了!娘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菜,一道道烧给你吃!」 姚婧婧笑着摇摇头:「娘,孙晋维已经和那几个药铺老板谈好了,今天就要签署转让铺子的合约。你的菜可以先炖上,最多两个时辰我就回来了!」 除了爹娘并没有人知道今天是她的生辰,姚婧婧还特意嘱咐白芷一定不要多嘴多舌,最近药铺和药坊杂事纷繁,她不想让孙晋维和胡掌柜他们再为这些小事费心。 事实证明虽然孙晋维在外人眼中已然落魄,可办事能力却丝毫不受影响,有了他的亲自出马,收购其他几间药铺的事很快尘埃落定。 姚婧婧赶到杏林堂时那几个掌柜一改之前忧心忡忡,愁眉苦脸的模样,对待姚婧婧的态度恭敬到几近谄媚。 姚婧婧知道这一定是孙晋维对他们说了什么,当下也不动声色,一直到所有的合约都签字画押之后,那位姓秦的掌柜才代表另外几位发了言。 「恭喜大东家,贺喜大东家,从今往后这长乐镇的医药行当算是彻底被您所垄断,我们几个感怀大东家深仁厚泽,愿意为您所驱使,以后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若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大东家不吝赐教!」 姚婧婧微微颔首:「秦掌柜客气了,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只要大家安心做事,任何时候莫要忘记今日的誓约,我保证绝不会让各位吃亏的!」 几位掌柜了却一桩心事,今后的生活也有了着落,个个眉开眼笑的告辞了。 第97章 姚婧婧忍住瞪着眼问道:「你们到底跟他们几个说什么了?他们这态度前后相差的也太大了吧!」 孙晋维和胡掌柜一连几天马不停蹄的奔波在几个铺子之间,忙着盘存药材,核对账目,个个都熬出了两个大大的熊猫眼。 胡掌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道:「大东家,这您还是去问二东家吧!主意都是他出的,我就只是负责跑跑腿而已!二位先聊着,我后堂还有些药材要晒!」 说完胡掌柜竟真的甩下两人,匆匆往后堂去了。 此时已临近中午,大堂之内问诊的病人并不多,老姜大夫正手把手的给小姜大夫讲解病例,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对站在角落里的青年男女。 孙晋维的神情明显与刚才不同,看着姚婧婧的眼神竟然有些闪躲,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红。 姚婧婧正觉得奇怪,他却吞吞吐吐的开了口:「你……今天,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姚婧婧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之前她素面朝天时他把自己当做兄弟,说什么做什么都肆无忌惮,和现在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果不其然,紧接着孙晋维就大着胆子打趣道:「婧婧,你这么一打扮和以往简直判若两人,这就对了,女人就要有女人样子,别整天像个假小子似的,时间久了,大家都快忘记你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这样的夸赞在姚婧婧听来却不怎么顺耳,她瞪着眼睛轻斥道:「我怎么打扮关你什么事?我问你话呢,你到底跟秦掌柜他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把他们之前和程广辉一起制造谣言,抹黑杏林堂的事讲了一遍,还告诉他们官府正在大肆追捕程广辉的同党,他们几个生怕惹祸上身,再也不敢漫天要价,乖乖的按照我提出的条件签字画押!」 姚婧婧听完却瘪了瘪嘴:「你这分明是恐吓,都说孙大少爷做生意最讲规矩,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孙晋维一脸不屑的讽道:「讲规矩也要看人,谁让他们一直叽叽歪歪聒噪个不停,原本就不值一钱的铺子还想开出天价来,想敲竹杠也要看对地方!」 「好了,你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那几间铺子,如今人我已经给你弄来了,如何用好他们就是你的事了!」 姚婧婧并不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毕竟每个人生活在这个世上都不太容易。 「你放心,我会从中挑选品行可靠的加以锤炼,让他们尽快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姚婧婧点点头:「很好,那就辛苦你了,我家里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等等!」 眼看姚婧婧毫不犹豫的转身要走,孙晋维急得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姚婧婧忍不住皱眉道:「还有什么事吗?」 孙晋维耸了耸肩:「我是没事,只是赤焰那个小东西昨天又不好好吃饭,还请你帮忙再给它检查一下。」 姚婧婧一听赤焰的身体又出了毛病立马着急起来,一边匆匆往后院走一边焦急地问道:「怎么会这样?我给它配的药粉都按时吃了吗?」 孙晋维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的回道:「原本都掺到肉丸子里喂给它吃,可从昨天开始它连肉丸子都不肯吃了,这不没办法才把它抱来让你瞧瞧嘛!」 「赤焰!赤焰!」 姚婧婧推开后门,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就连说要来晒药的胡掌柜都不见了踪影。 「汪!汪!汪!」 几次接触下来赤焰对姚婧婧的声音已经很熟悉,听到召唤立马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头扎到姚婧婧怀里。 看着那双如同黑玛瑙一般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珠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姚婧婧感觉心都快要被萌化了。 「我看它恢复得挺好,活蹦乱跳,精神头十足,这身上的肉也长起来了,不像是有问题啊?」 姚婧婧左看看又看看,越看越觉得孙晋维的话很可疑。 正当她扭身想问个清楚时,后院几间房屋的大门突然同时被打开,一群让姚婧婧意想不到的人欢呼着冲了出来。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姚婧婧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事实上来人不止是姚老三两口子,还有抱着小肉团子的五婶汤玉娥,一脸憨笑的姚老四,本该在制药坊工作的胡文海,甚至连忙着建房的童一春都放下手中的活赶了来。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当然是给您祝寿啦!小姐!」消失了许久的白芷也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亲昵的抱住她的胳膊娇声笑道。 「托大东家的福,今天中午暂且关了药堂大门,我老头子也跟着你们年轻人一起乐呵乐呵!」说话的是一头白发的姜老大夫。 自从上次被那个丧尽天良的郑一刀给恐吓了一翻之后,受惊过度的姜老大夫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比以往差了很多,可为了让自己的侄孙能尽快上手,他还是一直坚持着坐堂问诊。 由于父母工作都忙,在姚婧婧的记忆里以往每年生日都是请几个要好的闺蜜同学一起去馆子里吃一顿,再逛个街,唱个歌什么的,像这样一大家子人凑在一起的机会几乎没有。 姚婧婧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她死死咬住嘴唇才不至于让眼泪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这才刚刚开始呢,你就想抹眼泪,一会儿要如何是好!」 孙晋维推着她来到院子中间站定,神情夸张的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今天是咱们大东家的生辰,刚好借这个机会咱们大家也好好聚一聚,现在进行第一项,有请小寿星给咱们训话!」 孙晋维话音刚落,众人都跟着一起起哄,清脆的掌声响彻整个小院。 姚婧婧杏眼圆睁,瞪着孙晋维低声斥道:「瞎胡闹,这馊主意肯定是你出的吧!让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给我一个小丫头片子祝寿,说出去人家还真以为我目无尊长,狂妄自大到何种地步!」 第98章 姚婧婧知道中国自古讲究尊老重贤,只有老年人才能过大寿,新生婴儿满周岁时会举行「抓周」,再往后一般都是爹娘做几样合口的吃食糊弄过去算了。 阿庆一听立马替自己主子辩解道:「大东家,您可别误会我家大少爷,大少爷为了给您庆生,提前好几天就开始筹谋,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您的至亲好友,咱们都是真心真意来给您送祝福的!」 胡文海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一本正经的附和道:「就是,大东家,您虽然年纪小,可无论是人品还是才情都是我们这些属下学习的楷模,我们是打心眼里敬佩您,能有机会给您祝寿对咱们来说那可是一件特别荣耀的事,刚才我走时制药坊里的兄弟都抢着要来呢!」 姜老大夫摇着手笑道:「呵呵,大东家,您不用不好意思,我已经是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也没有那么多忌讳,看着你们这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我觉得自己身上的毛病都缓和了许多呢!」 姚婧婧本来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关心她的人让她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竟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她深吸一口气屈膝行了一礼。 「谢谢大家!我本是乡野间最不起眼的一个农家女,若是没有大家的支持和帮助,也就没有我今天能取得的这点小小成就!来日方长,咱们大家一起继续努力,争取把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红火!」 「说得好!」 姚婧婧朴实无华的言语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胡掌柜又带头鼓起掌来。 临走之前,贺颖一直在心里不住的告诫自己不能再掉眼泪破坏欢乐的氛围,可此时却是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那喷薄而出的泪水。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眼泪是激动的泪,是幸福的泪! 胡掌柜走到姚婧婧面前拱手道:「大东家说完就轮到咱们表示一下了,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东家不要嫌弃!」 原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精心给她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姚婧婧虽然觉得不太妥当,可拒绝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好在大家知道姚婧婧的心性,准备的礼物都以温馨有爱为主,并没有贵重到让她感觉到负担。 汤玉娥将一个亲手缝制的荷包挂在她的腰间,一脸由衷的感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过了这十四岁的生辰你就正式成为一个大姑娘了,你娘在这个年纪已经嫁到姚家来了。我这个做婶娘的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只能祝愿你往后余生事事顺遂,平安喜乐!」 「谢谢五婶!」 姚婧婧本想凑过去在小静姝肉乎乎的脸蛋上亲一口,可面前各色各样的礼物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她只能用尽力气小心翼翼的捧着,丝毫不敢动弹。 白芷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接了过来,拿到外面车上放好,只等返家时一起搬回去。 「咱们的礼物都送完了,接下来就轮到二东家了,二东家这份礼物可是用了真心的!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就扛着一大堆食材过来说要亲手给大东家做一桌生日宴!堂堂孙家大少爷竟然还会下厨做饭,着实把我给惊到了!」 胡掌柜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姚婧婧都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做饭?能吃吗?」憋了半天姚婧婧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担忧问出了口。 从进入后院开始,孙晋维的眼神就没从姚婧婧面上移开过,甚至于旁人说了什么他也全然没有在意。 阿庆实在看不过眼,悄悄的捅了捅自家主子的腰:「少爷,大东家问你话呢!」 「啊?噢!」 孙晋维如梦初醒,摸摸自己的鼻子掩饰心里的尴尬。 「大东家,您就放心吧!我家少爷可是得了已故的孙老爷子的真传,从前醉仙楼里的大师傅都经常向他讨教,只是自从老爷子过世之后大少爷便再没给任何人做过饭,今天咱们可都是沾了大东家的光,才能有如此口福!」 阿庆见自家少爷竟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忍不住挺身而出当起了他的传声筒。 胡掌柜点头赞道:「怪不得孙大少爷能将醉仙楼经营的有声有色,原来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神技,以前竟从未听人说起过!」 孙晋维会做饭的消息听在旁人耳中都是惊讶,在贺颖这里却是惊喜了,她心里对这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女婿候选人满意的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将他打包带回家中。 听着众人不绝于耳的赞叹,孙晋维的脸色有些发红。 他伸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承蒙各位谬赞,这也算不上什么本事,小时候爷爷怕若干年后子孙们都忘记孙家祖上是靠什么发家的,就强押着我跟他一起下厨。由于心中不情愿,我也只是学了一点皮毛而已,尤其是今天这道菜,说起来还是大东家的首创,跟孙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 姚婧婧简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虽然会做几道简单的料理,可也仅限于填饱肚子而已。说她能创新出什么不得了的菜品,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闻闻,这是什么味道?」孙晋维冲她挤了挤眼,一脸神秘的说。 姚婧婧抽了抽鼻子,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辣椒和花椒碰撞在一起发出的诱人香气,唤起她心中某种熟悉的记忆。 「麻辣火锅?」 姚婧婧突然想起有一次醉仙楼出了新菜,孙晋维请她去品尝,两人闲聊时她曾经提起过自己心心念念的四川火锅,孙晋维当时就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详细的询问了它的用料与做法。 姚婧婧说过就过,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做麻辣火锅所用到的许多香料在这个时代都属于稀罕物,一般人根本就听都没听说过。 孙晋维一声招呼,阿庆,胡文海和姜维三人手脚麻利的将杏林堂中几条高矮一致的长案全部搬到后院,拼凑在一起,瞬间形成一张足足有半间房大小的宴会桌。 第99章 「婧婧,你等着,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孙晋维大跨步跑到厨房,端出一口造型奇特的锅,像献宝一样呈到姚婧婧面前。 姚婧婧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惊呼:「九宫格?」 孙晋维有些得意的点点头:「没错!之前听你形容过这种锅子的形状,我特意到埕阳县城请赵烨师傅帮我打了几口,怎么样,和你说的八九不离十吧?」 姚婧婧实在有些苦笑不得,这锅子虽然造得不错,可小赵师傅身为欧阳先生最得意的弟子,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一代铸剑大师,可孙晋维竟然让他做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也难为他竟然肯点头。 「不止是九宫格,你说的鸳鸯锅我也照葫芦画瓢打了几口,你们先座,菜马上就齐!」 都是自己人,大家也没那么多讲究,把姜老大夫让到最中间的主座,其他人一边说笑一边随意找位子坐了。 今天的大厨孙晋维带着几个小伙子进进出出的端碗上菜,看得出孙晋维为了这顿火锅是费了心思的,光是配菜就有二三十种花样,再加上一些瓜果点心,偌大的桌子很快就被占得满满当当。 最后孙晋维亲自打头,端来了这场火锅盛宴的重头戏,当两口热气沸腾,麻辣鲜香的九宫格火锅摆上桌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今个儿没有外人,大家敞开肚皮吃,爱吃辣的吃辣,吃不了辣的可以吃这个菌汤锅,还有这道滋补清汤锅,里面加了当归,枸杞,桂圆,红枣等十几种滋补药材,是特意给伯母您准备的,您尽可以放心的食用!」 孙晋维态度殷勤的将自己绞尽脑汁为贺颖单独准备的锅底摆在她面前,贺颖脸上简直笑开了一朵花。 姚婧婧偷偷瘪了瘪嘴,这个孙晋维真是任何时候都不忘拍娘亲的马屁! 美食自然要有美酒来相配,做事向来周到妥帖的孙晋维不仅备了几坛上好的女儿红,还为不会喝酒的姚婧婧准备了一壶清香淡雅的梅子酒。 众人刚刚把面前的酒杯斟满,正准备举杯同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胡掌柜皱眉道:「怎么回事?提早闭店的招牌没挂出去吗?」 「挂了啊,说不定是有急症的病人,你们先吃着,我出去看一下!」 姜瑜一边说一边放下酒杯匆匆赶了出去。 本以为他出去多少需要一些时间,可没想到仅仅一杯酒的功夫他就一脸喜色的跑了回来。 「大东家,有客人来了!」 众人齐齐回首,身着墨绿色刻丝鹤氅,头戴一顶黑色帷帽的陆云深笑盈盈走了进来。 如今陆云深在胡掌柜眼中就是财神爷下凡,虽然对他的突然到访感到些许惊讶,可他还是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弓着身子迎了上去。 「陆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到码头去接您!」 「胡掌柜不必客气,我也是刚到镇上,在门口闻到里边香气扑鼻,就想进来蹭一顿饭,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我是不是来的有点不是时候?」 胡掌柜连忙拱手道:「怎么会呢?您可是咱们杏林堂排名头一号的贵客,您什么时候来,咱们都举双手欢迎!」 除了姚婧婧知道内情,其他人都以为当日在程广辉刀下救得姚婧婧性命的人是陆云深,因此心中都对他感激涕零,纷纷争着抢着要给他让座。 陆云深嘴上称谢,身子却丝毫未动,只是两眼含笑的盯着姚婧婧的面庞。 姚婧婧明白他的意思,当日他以送药之名骗得自己和伪装成老马的萧启一同上路,去广陵城为威龙大将军诊病,虽然最终自己平安归来,可这种被自己信任之人利用欺骗的感觉却不太美妙。 陆云深迟迟不肯落座,就是怕她因为这件事还在生他的气,不欢迎他的到来。 也许是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贺颖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襟,在她耳边轻声提醒道。 「二妮,你倒是说话呀,别怠慢了客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姚婧婧突然抬起头,冲着陆云深展颜一笑。 「陆大哥一路风尘仆仆,还不赶紧坐下歇歇脚?美酒当前,凡尘琐事都暂且不提,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姚婧婧说完亲自起身为陆云深斟了一杯酒,陆云深心里一松,在来之前他已做好负荆请罪的准备,可显然他还是小瞧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胸怀与格局。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一直到最后所有人都面色绯红,带着几分朦胧的醉意。 姚婧婧拍了拍滚圆的肚皮,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这顿饭吃的实在是太满足了! 由于怕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贺颖的身子受不住,再加上小静姝也要赶回去休息,酒足饭饱之后孙晋维便张罗着先送他们几人回清平村。 胡掌柜将大东家和陆老板请到一间议事的偏房,自己转身出去忙了。 孙晋维为她准备的梅子酒虽然味道清甜,可多少还是有些酒性,姚婧婧只能连灌了三杯热茶,尽量让自己的脑袋保持清醒。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端坐在他对面的陆云深,他的酒量深不可测,今天中午就数他喝的最多,可面上却丝毫不显,让姚婧婧想不佩服都难。 「陆大哥事物繁忙,以后只需提前交待好,每个月我会按时派人将您定的货送到指定的地方。」 陆云深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姚姑娘心里还在怪我,那件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地道,你要怎么罚我都行,只求你能尽快消气!」 姚婧婧一脸平静的摇摇头:「一开始我的确是有些失望,可如今我早已经想通了,人生在世,总有一些迫不得已不得不为之的事情,只要不是心存恶意,大可不必一直耿耿于怀!」 陆云深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的确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姑娘,其实我这次来就像是想向你解释一下,我和郡王……」 第100章 姚婧婧毫不犹豫的打断他:「陆大哥,我对你和那位萧郡王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兴趣,也许你第一次来找我是奉了他的命令,你的援手对我来说也的确是雪中送炭。可在商言商,从此以后你不必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优待我,这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肯定!」 陆云深愣了半晌,终于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郡王殿下对你并没有丝毫恶意,他是真心看中你的医术,否则凭借他的身份,只需一声令下,什么样的大夫寻不到,为何非要不遗余力找上你?」 「他想当伯乐,我却没胆量当那匹千里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陆大哥,既然你和他关系匪浅,就应该知道他并非表面上那样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闲散宗室,他的身上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不可告人的目地。虽然说富贵险中求,可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好我的小日子,对于这种危险的人物除了敬而远之,我已别无选择!」 姚婧婧说得如此直白,倒把陆云深吓了一跳,之前他只当眼前这个小姑娘是自尊心作祟,不想依靠旁人的力量。 可没想到她不仅眼光毒辣,心思也格外澄明,竟然把这件事看得如此通透。 「姚姑娘,也许你说的没错,刚才一进门看到你们一大群人坐在一起喝酒谈笑,我突然发现人这一生若是没有那么多执念也许真的能活的开心一点,若是我能早几年遇到你该有多好,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陆云深突如其来的感叹把姚婧婧弄得有些糊涂了,一时之竟不知如何接话。 好在陆云深很快抹去了眼中的迷离之色,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虽能理解你的愿景,可怕只怕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据我所知郡王殿下可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假若他……」 「所以还请陆大哥将我刚才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萧启,他是一个聪明人,没有理由非要追着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姑娘死不撒手!」 姚婧婧对着陆云深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陆云深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自己虽然一向在主子面前插科打诨惯了,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些话要是真从他嘴里说出来依照主子的脾气,接下来的半年之内他都休想有好日子过。 「这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姚姑娘,你这明摆了是要坑死我啊!」 看着陆云深那愁眉苦脸的模样,姚婧婧心底漾起一丝阴谋得逞的得意。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现在我带你去制药坊,你上个月订的那些药品已经全部打包完毕,直接装船就可以运走了!」 其实这些琐事不用吩咐,胡文海早就安排的妥妥当当。陆云深像往常一样来去匆匆,趁着天色还算亮堂,姚婧婧亲自将他送到码头。 在等待工人将药物搬上船的间隙,陆云深望着辽源的江面微微有些出神。 「姚姑娘,有一句话你算是说对了,最近我要出一趟远门,短时间之内只怕是回不来,我刚刚已经将未来几个月的订单都给了胡掌柜,你们只要按时间准备好,每个月到了日子自然会有人来取!」 姚婧婧想也没想就开口问道:「怎么,你也要动身去广陵城了?」 陆云深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你又知道了,为什么这么笃定?」 姚婧婧不假思索的答道:「威龙大将军萧元时虽看似和善,可毕竟出身皇族,又叱咤疆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雷霆手段,以前不知道就罢了,既然已经知道有奸人在背后暗害自然不会再坐视不理,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应该不会乖乖听从皇上的圣谕回京养病!」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半个月前就在大将军动身回京的前夕,陷阵军的副帅唐信竟然被人发现暴死在自己帐中,与他一起被毒死的还有一名姓楚的军医总管。」 「两个人……都死了?而且还是被毒死的?」 姚婧婧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那晚听萧启话里话外的意思,处心积虑在暗中毒害萧元时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位急欲夺权的副帅唐信以及那个忘恩负义的楚大夫。 这样两个人竟然一夜之间全都死了,若说这只是一个意外姚婧婧是打死都不敢相信的。 陆云深无视她的惊讶,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唐信作为皇帝亲封的镇远大将军,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觑,谁都知道威龙大将军一走,整个陷阵大军就是他的天下!他的离奇死亡在陷阵大营内引起的震动无异于山崩海啸,威龙大将军一边下令彻查一边八百里加急向皇上禀报!」 姚婧婧斜着眼睛追问道:「那查得的结果呢?你不要告诉我是那名姓楚的军医先毒死了副帅唐信,之后又畏罪自杀?」 陆云深像是没听出姚婧婧话中的讥讽,竟然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姚姑娘果然聪慧,事实正是如此!听人说是因为楚大夫的儿子也在军中任职,却不知什么原因惹怒了唐将军遭到贬斥,楚大夫因此怀恨在心,激愤之下就生出同归于尽的想法!」 姚婧婧忍不住嗤之以鼻道:「这种鬼话皇上会相信?」 陆云深露出一脸莫测的笑容:「相不相信不要紧,只是国不可一日无主,军不可一日无帅!迫不得已之下皇上只得收回之前的圣命,威龙大将军也只能拖着病体继续在陷阵大军主持大局!」 姚婧婧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这就是你那位郡王殿下想要看到的结果?只是他的做法也未免太简单粗暴,他不怕威龙大将军会因此遭到世人的非议吗?」 「被人非议总好过含恨而死,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大将军这一辈子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心志早已坚硬如玄铁,旁人如何看待早已影响不了他。如今他最缺的就是时间,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在自己倒下之前培养出一名合格的接班人,代替他继续守卫大楚的南门!」 第101章 陆云深并没有亲眼见过萧元时,可从他说话的语气可以听出他和大部分大楚臣民一样,对这位身高位重,却将一切都奉献给江山社稷的的威龙大将军满怀钦佩! 可姚婧婧却无论如何都激动不起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萧元时的身体,如果他能放下一切安心静养,尚有几年光景可活。可如今他的选择无异于将自己置身于悬崖绝壁之巅,随时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可没办法,每个人穷其一生都是在做选择题,选择自己心中认定的最重要的东西。 陆云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期待的问道:「大将军最近旧疾复发,经常胸闷气短,手脚麻痹,有时还会短暂的晕眩。你之前替他看过病,有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药能帮他缓解一下病情,让他老人家感到舒服一点。 对于这种异想天开的要求,姚婧婧毫不留情摇摇头。 「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越往后拖情况只会越严重,我只希望无论是大将军还是萧启都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两人说着说着胡文海已经将那些药物全部装运完毕,正站在船头冲他们挥手,示意陆云深可以登船启程了。 陆云深冲着姚婧婧拱了拱手,正准备转身离开,姚婧婧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塞到他的手中。 「这是什么?」陆云深一脸讶异的问道。 「这是大将军送给萧启的东西,不小心遗落在我这里,你帮我转交给他,他一定会感激你的!」 陆云深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 姚婧婧点点头,她并没有胡说,荷包里的平安扣是萧元时所赠的护身符,当时说好的她只是代为保管。可后来一路上归心似箭她几乎将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现在想想比起她一个生活在乡间的农家女,萧启应该更需要这玩意。 「有时间麻烦多去看看我娘,她是真的很喜欢你!」 陆云深将荷包拢入袖中,一脸凝重的丢下一句嘱托,作别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 也许是在生辰那天尝到了甜头,自此白芷就沉迷于将自家小姐变美的事业中无法自拔,再加上贺颖的支持,姚婧婧的穿着打扮越来越精细,在这小小的清平村算是走在了时尚的最前端。 姚婧婧对此不置可否,可看着两人兴致盎然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每天早上牺牲小半个时辰的睡眠时间枯坐在镜子前面供她们摆弄。 这种改变似乎引起了姚老太太的注意,姚婧婧有几次从她面前走过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格外与往常不同,直勾勾的像是要从外到里把她全部看穿。每每把姚婧婧吓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只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拔腿就跑。 由于朱氏所犯下的事,姚老大作为证人三天两头就被衙门给传唤去,一个大男人莫名其妙被婆娘戴了绿帽子不说,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那对奸夫淫妇对质,接受旁人的冷眼与审判,简直让他苦不堪言。 好在事情终于尘埃落定,经过长乐镇上周捕头的初步审判,朱氏所犯淫罪罪证确凿,事实清楚,择日就可遣送到埕阳县城让县令大人亲自量刑。 中国古代的刑法虽然主要是针对男子,可封建社会对于女子的贞洁比较看重,女子如若犯了「淫罪」必将施以重刑。 尤其是像朱氏这样竟然敢在没有和离的情况下同时和两个男人结为夫妻,简直是对朝廷律法的公然蔑视。 因此众人心里都清楚,她这一去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回来的机会。 对于这样的犯人周捕头通常会格外开恩,允许家人来见最后一面。 然而消息传回姚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大狱里看望朱氏,蒙受如此奇耻大辱的姚老大自不用说。最应前往的姚子儒却因为记恨朱氏毁了他的前程,对自己亲娘的死活置之不理。 还有其他人就算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对朱氏有些恻隐之心,可一听姚老太太那声声不绝于耳的诅咒也就默默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后还是姚婧婧让白芷备了几样酒菜,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日子里,来到了镇上的衙门。 说是衙门,其实就是埕阳县令在长乐镇设置的一个小小办事处,领头人正是那位身宽体胖的周捕头。 由于江洋大盗程广辉的落网,周捕头受到了县令大人的一再褒奖,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他虽然行动不太敏捷,可脑子还算清楚,他心里明白若不是姚婧婧,他根本就不可能识破郑一刀的阴谋诡计,更不可能意外收获程广辉这条漏网大鱼。 因此如今在他眼里姚婧婧简直就是幸运星一般的存在,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自家大门口,他立马甩着一身的肥肉迎了上来。 「姚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转转?我听说前阵子陆大少爷又回来看你了,你怎么也不让人来知会一声,我还准备了一份厚礼想要好好谢谢他呢!」 姚婧婧心里清楚,周捕头之所以对她如此客气很大程度是看在陆云深的面子上,对此她只是点头笑笑,倒也不说破。 「周捕头何必如此客气,陆大哥说了您可是保卫一镇安宁的父母官,古语道奸邪不作,盗贼不起,化善着勤勉矣。您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您自己的功劳,望您日后能再接再厉,让长乐镇真正成为一片适宜人居的乐土!」 周捕头是个没读过书的粗人,虽然他听不懂姚婧婧口中那些文绉绉的古语,可「父母官」三个字却让他胖躯一震,心中对姚婧婧的好感成倍剧增。 拍完了马屁就该谈正事了,姚婧婧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周捕头,我今天是代表姚家来送大伯娘一程的,虽然她犯了大错,可再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该尽的心意还是要尽一尽,还望周捕头能行个方便!」 在民风淳朴的长乐镇像朱氏这样女人的确是凤毛麟角,周捕头对此自然是印象深刻。 第102章 「姚姑娘,恕我直言,朱氏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实属自作自受,也难为你还愿意来看她。只是地牢里阴湿难闻,你稍站片刻,打个招呼就出来吧!」 姚婧婧点点头表示明了,和白芷一起跟在周捕头身后进了大门。 在普通老百姓眼里这是一处让人望而生畏之所,可真正走进来才发现不过是镇中心一座规模不算太大的普通院落而已。 院子左右两边各有一排排列整齐的房屋,一边用来办公,一边用来主人。在这两排房屋中间有一个天井一般的入口,顺着楼梯拾阶而下就来到了一处阴森逼仄的地下监牢。 监牢里的犯人并不多,负责看守的狱卒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捕快,白芷将一只用油纸包好的烧鸡塞到他手中,他便乐呵呵的跑到一边大快朵颐去了。 姚婧婧忍不住皱了皱眉,怪不得周捕头不愿意陪她下来,这地牢里的味道实在是刺鼻,让人时时有种想吐的冲动。 刚刚那位老狱卒告诉她这地牢里羁押的女犯人只有朱氏一人,因此姚婧婧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她。 从事发到现在不过月余时间,朱氏却已被折磨得没有一丝人样,借着墙边微弱的烛光,姚婧婧看见她如野狗一般四仰八叉的瘫在地上,浑身上下只有零星几块碎布,裸露在外的肌肤伤痕累累,触目惊心,有些地方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她是睡着了吗?」 白芷见她半天一动不动,忍不住在姚婧婧耳边轻声问道。 姚婧婧眸色深沉,盯着朱氏看了半晌终于缓缓开了口:「我知道大伯娘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我,可如今整个姚家再找不到第二个人愿意走这一趟,大伯娘确定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动静白芷不由得怒火中烧:「哼!事到如今还敢在小姐面前装腔作势,枉费小姐还让我准备了这些吃的想让你做个饱死鬼,我呸,就是喂狗也不给你吃!」 白芷越说越气,抡起手中的食盒朝前面的栅栏上砸去,酒菜顿时洒落一地。 这种久违了的食物香气对一个饿到极致的人来说实在是致命的,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的朱氏再也忍不下去,连滚带爬的扑过来,像狗一样拼命舔食地上的饭菜。 姚婧婧在一旁冷眼看着,直到地上连一点饭菜的残渣都不剩,朱氏才重新安静下来,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用一头枯草般的乱发将头脸遮盖得严严实实。 白芷一脸鄙夷的斥道:「现在觉得没脸见人?晚了!」 与白芷的气愤难平不同,姚婧婧看似淡然,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大伯娘,明日一早周捕头就会把你押送到县令大人面前,我今天来给你送些吃的就是怕万一你饿死在半路。你知道吗,在县城的大狱之中有一间专门的刑室,里面有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刑具,周捕头的三招两式与那些相比简直不够瞧的!」 朱氏的身体猛然一抖,抬起头一脸惊恐的看着姚婧婧,在此之前她从未将这个从小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野丫头放在眼里,可如今她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眼底的倨傲与鄙夷几乎要将她灼伤。 归根结底朱氏是一个非常怕死的人,所以她才会苟延残喘一直活到今天,姚婧婧的恐吓很快压垮了她最后一根神经,她不管不顾的对着姚婧婧疯狂的磕起头来。 「二妮!你救救我!求求你!我知道你和那个周捕头关系很好,求你帮我说句话,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姚婧婧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大伯娘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关了这么长时间,竟连脑子也糊涂了,你以为当初你是如何进来的呢?」 朱氏一开始还有些迷茫,呆立了半天之后瞳孔猛然放大,伸手指着姚婧婧颤抖着发出一声惊呼。 「是你在背后害我!」 姚婧婧轻轻的摇了摇头:「大伯娘此言差矣,这些脏事烂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你自己亲手做下的,我只不过是找了个机会将它们显露于人前而已!念在你是我长辈的份上,有些更要命的罪行我还想尽办法的替你遮掩着,所以真正细论起来大伯娘还该好好感谢我一翻呢!」 朱氏瞪着眼睛嘶吼道:「你……你胡说!二妮,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听孙家二少爷的话诱骗于你!可我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吗,为了大妮一辈子的幸福我这个当娘的只能放手一搏!人家都说你宽宏大量,我求求你,你就饶了大伯娘这一次吧!」 「为了你自己闺女的幸福,就可以对别人的闺女痛下杀手?大伯娘,当初你狠下心肠把我丢到那口深井里时一定没想到还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姚婧婧的话听在朱氏耳中犹如晴天霹雳,一瞬间她脸上涌现出震惊,恐惧与不可置信的表情,整个身子使劲向后缩去。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一点都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在这个鬼地方待的时间长了,脑子多少都会出些毛病,反正闲来无事,我就给大伯娘再复述一遍。今年春天,你闺女姚大妮为了改弦更张和孙家二少爷在一起,竟然三更半夜把我丢在孙大少爷的床上,回来以后奶奶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一顿痛打直至昏迷。我醒来时只觉口渴难耐,娘亲又恰好不在房中,我便忍痛起身出门找水喝,无意中却碰到你正偷偷摸摸将家中的粮米交给薛敏,其实当时我脑昏眼迷根本就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你却怕我将你的秘密说出,竟然丧心病狂的支使薛敏将我打晕以后丢入井中,造成我不堪羞辱,畏罪自尽的假象!」 姚婧婧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朱氏一边听一边不住地摇头:「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没有……」 「我呸!」 白芷怒气冲冲的上前一步,对着朱氏使劲啐了一口。 「你弟弟薛敏都已经招认了,你还想抵赖,真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第103章 朱氏微微一愣,后知后觉的吼道:「薛敏?原来逮住他的不是里长,而是你们!」 姚婧婧轻轻一笑,并没有丝毫否认的意思。 「若不是我让人给他带信,他又怎么可能赶得如此及时?我让白芷翻出那枚被大伯当成宝贝一样藏着的金坠子,本以为以大伯和奶奶的性子,你们两人已是在劫难逃!可没想到你那位秀才儿子为了自己的前程与名声竟然愿意拼力保下你,好在我已提前做好第二手准备,只要于老汉一现身,就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了!」 朱氏颓然倒地,捂着脸痛苦的叫道:「真的是你在背后捣鬼!我就说在镇上时我一直小心翼翼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个姓于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我!好你个二妮,以前看你不吭不嗯的,没想到背地里却一肚子坏水!没错,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要怪就怪老天不开眼,那么深的井水为什么没把你淹死!」 白芷一下子怒了,指着朱氏的鼻子臭骂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我恨不得现在就亲手宰了你,将你千刀万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朱氏眼中露出阴毒之色:「既然你们都已知道了,为何不当场说出来?虱子多了不痒,账多了不愁,无论怎样都是死,我也不怕再多一项罪名!」 「既然这些已足够让你万劫不复,我又何必再提起这桩旧事惹娘亲伤心,虽然过去这么长时间,娘亲却依旧为当日没有保护好我而耿耿于怀。就让她当我是失足落水的吧,心里少一些仇恨人也许就能活的轻松一些!」 姚婧婧话语间的怜惜刺痛了朱氏隐藏的神经,惹得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竭斯底里的疯癫状态。 「为什么?同样是姚家的媳妇,那个汤玉娥有能干的父兄当靠山,我比不上她也就罢了!可你娘她有什么?娘家穷得叮当响不说,自己肚子又争气,嫁到姚家十几年连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她又凭什么过得比我好?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人生在世,总有自己无法选择的出身,可若将此当成自己为非作恶的理由,那结果注定只能是一场悲剧。 姚婧婧看着朱氏那执迷不悟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甘与不甘都已回天无力,只能祝愿大伯娘下辈子投个好胎,做个好人,二妮在此别过了!」 姚婧婧说完带着白芷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这一刻身体里某种沉睡的部分突然蠢蠢欲动,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姚二妮,大仇得报,从此以后你的灵魂可以安然歇息了,余下的漫漫人生路我会代替你一步步走完,纵然再多艰难,也要不忘初心,永不回头!」 从地牢里钻出来的那一刻,一股清新的寒风让姚婧婧的精神为之一爽,连带着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 白芷在一旁催促道:「小姐,您快着点,今天一早阿庆跑来送信说孙大少爷新得了一饼好茶,只等您去了才肯开封!」 姚婧婧忍不住瘪瘪嘴:「明明是他自己爱喝那些清苦涩口的茶汤,却偏偏每次都要拉上我作陪,实在是无趣的紧!」 不止是喝茶,姚婧婧最近发现孙晋维越来越像一个粘人的小孩,无论干什么都要叫上自己。 得了美食要请她同吃,有什么热闹也要喊她一起凑,前天早上天空突然飘起了零星几个雪点子,他便火急火燎的拉着她想要爬到大山顶上赏雪。 结果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说,还没等他们爬到半山腰,太阳便出来了。 「小姐,您到底去是不去?阿庆还在门口等着咱们呢!」 「不去!」 姚婧婧想也不想的拒绝道,该端的架子还得端,若是回回都有求必应,那他说不定还真以为自己盼着他来呢! 「你去跟他说今日是架桥的日子,童监工叫我一同去烧香祈福,没时间陪他家少爷喝茶!」 白芷听后竟然露出一脸惋惜之色:「啊?这样啊,那孙大少爷岂不会很失望?」 姚婧婧有些疑惑,这个丫头怎么一点立场都没有,她不是一直反对自己和孙晋维走得太近吗,怎么突然之间又转了风向? 难道也和娘亲一样,被孙晋维的糖衣炮弹打倒了? 白芷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等她细问便撅着嘴答道:「夫人说得对,小姐既然注定要嫁人,倒不如早做选择,孙大少爷的条件虽然不尽如人意,可放眼望去也算是小姐周围最靠谱的男人了,如果他能一直对您这么上心,那就勉为其难就是他了!」 姚婧婧简直哭笑不得,闹了半天孙晋维在这丫头眼里就是矮子里面挑将军,纯属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好了,离我嫁人还早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如今在外人眼里,她和孙晋维之间的关系越发明了,只剩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未捅破而已,就连孙晋维看她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含蓄羞涩,到如今的大胆炽热。 可姚婧婧心里却越来越迷糊,她并不反感孙晋维对她的关心与宠爱,可对待感情向来迟钝的她还是不敢轻易确定,这个孙晋维真的会是她穿越千年觅得的良人吗? 姚婧婧藏着心事默默的往回走,白芷却像只小麻雀一般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了一路,分析着自家小姐嫁给孙大少爷的利与弊,听得姚婧婧心中更加烦乱。 正当她准备发火时,白芷却自动闭了嘴,一脸惊讶的指着前方。 「小姐,您快看,前面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姚婧婧抬头一看,她们已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子的正中央,这里有一条三丈宽的小河将整个村子分成东西两块。 靠东边是整个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清平村的大部分村民都在此建房居住,平整的村道几乎修到每家每户的门口。 西边则恰好相反,要不是姚婧婧突发奇想要在须弥山脚下建房,平日里除了上山打猎的猎户很少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第104章 正因为如此姚婧婧才必须在小河之上搭一座石桥,再将沿途的路修好,以后进出都畅通无阻了。 架桥这种事在清平村算是一件大事,大部分村民都乐见其成,以后自己想到西边的大山上砍个柴,挖个笋什么的都会方便很多。 因此一大早这里便聚集了很多前来看热闹的村民,就连里长大人也带着手下亲自来指导施工。 「姚姑娘,你总算是回来了,快快快!香案已备好,就等着你这个主人家亲自叩拜神明,保佑咱们开工大吉,一切顺顺当当!」 古人在修建这种大型的土木工程时,都会举行「破土」的祭祀仪式,顺着童一春的指引,姚婧婧看到小河边上早已架起两张朱红色的供桌,上面奉着一只整鸡,一条整鱼,一个硕大的猪头以及一大筐蒸好的白馒头。 吉时已到,姚老三手拿火折点燃了一封早已准备好的花炮,「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响彻整个村子,一群小孩子捂着耳朵在一旁兴奋的大叫。 接下来就到了最重要的焚香环节,按照习俗这么重要的仪式是轮不到女人插手的,可如今整个清平村上下都知道姚家三房能有今日的光景靠的就是这位如有神助的小闺女,一时间她的性别在众人眼中已然变得模糊,大家似乎都默认了这种做法。 里长大人为了表示对这件事的鼓励与看中,亲自将焚香点燃递到姚婧婧手里,姚婧婧接过之后双手合十对着苍天拜了三拜,正准备将它插入面前的香炉,诡异的一幕突然出现了。 在没有一丝风的情况下,拇指粗的线香突然毫无预兆的从中间断成两截,跌落在地上!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 古人做事讲究吉凶,按照迷信的说法祭祀时烧到断头香,那就是上天给予的警示,预示着将有灾祸发生。 「再点一根来!」 里长大人虽然心中诧异,可身为一村之长维护整个村子的祥和安宁是他身上最重要的职责,所以他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只想在村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敷衍过去。 姚老三此时已惊出一身冷汗,在里长大人的提醒下只得手忙脚乱的又点燃一根递了上去。 作为一个现代人,姚婧婧对这些毫无根据的说法自然是不信的,可被周围这种严肃的气氛所感染,她心里竟然也有些莫名的紧张。 这回她慢慢的从里长大人手中接过焚香,连敬天的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可手里的香却像是受到了诅咒一般,在关键时刻又一分为二。 「再来!」里长大人咬着牙沉声催促道。 姚老三只觉得两条腿都在不住的发抖,要不是为了支持闺女,他怕是早已扔下手里的东西落荒而逃了。 第三次的结果却是更加惨不忍睹,姚婧婧的手刚一碰到香柱,香柱的上半部分就轰然倒塌,燃烧的香灰落到她的手掌之上,痛得她猛然一甩。 「咦?」 这一下就连里长大人都坚持不下去了,阴着一张脸,眉头紧锁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众人眼里的神色已由惊诧变为惊恐,一些胆小怕事者甚至双腿发抖跌坐在地上。 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者用颤抖的声音哭诉道:「飞禽入室便为殃,犬上龙床事不祥,鼠尾牛头生怪状,此时却烧断头香!一次两次可以说是意外,可一连三次都断在同一个地方,里长大人,这可是大凶之兆,切不可坐视不理啊!」 这句话得到了大多数村名的附和,大家交头接耳,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这座桥虽然是姚老三一家私自建造,可若是真惹怒了上天,那倒霉的可是咱们清平村啊!」 这回开口的男子姚婧婧看着倒有些眼熟,姓乌,四十岁左右,和姚老二一样是本村一位死了婆娘的鳏夫,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日子过得颇为艰难。 前些日子他和村里其他几个闲汉一起来姚老三父女面前,乞求能在开春之前求得一个差事,挣几个闲钱补贴家用。 姚老三像往常一样婉言谢绝了他们,其他人听说之后只是有些失望和可惜,可这位乌姓男子的情绪却颇为愤慨,对着姚老三喋喋不休的抱怨了半天,大意就是他们一家子为富不仁,丝毫不顾忌乡邻的情分。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和乌鳏夫一样因为用工的事对姚婧婧心有不满的人这下算是逮住了机会,准备拉开拳脚落井下石一番。 姚老三心中虽然恐惧,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处理不当,别说他们一家三口的新房没了着落,以后整个清明村怕是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挺身而出,将闺女护在身后。 「大家不要听信谣言,我们一家在村里建桥修路那可是利村利民的好事,老天爷看在眼里,怎么可能因为此事而发怒呢?」 里长大人跟着点点头:「此事的确有些蹊跷,具体什么原因还需好好查证一番,大家稍安勿躁,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乌鳏夫不依不饶道:「里长大人,我们知道您和姚家这位姑娘关系不一般,可此事关系到我们整个村子的命运,您万万不可在此时偏袒她呀!」 姓乌的男子说完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跪了下去,口口声声的求里长大人为村民主持公道,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姚姑娘,你看这事?」 半天不发一言的姚婧婧此时已恢复了镇定,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地上的残香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里长大人出言提醒,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抬起头对着众人嫣然一笑。 「乌大叔,听您的意思造成这样后果的罪魁祸首是我喽?可小女一家素来谨守本分,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能引来上天震怒?还望乌大叔能指点一二!」 第105章 乌鳏夫神色一顿,自从姚婧婧收购杏林堂以来,经常在村里广施汤药,对那些身残年老的病人也定时开展一些免费的义诊活动,要不是姚老大一家总是在背后拖后腿,姚家三房在村里的口碑与名声简直无可挑剔。 所以乌鳏夫磨蹭了半天却说不出来个什么,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身旁那位最先开口的白胡子老头。 这位白胡子老头年轻时也曾苦读多年,对于封建礼教那一套极其信奉,因此在看到姚婧婧的第一眼他眉头的结就没有打开过。 「大户人家为何要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因阴阳有别,女子生来不洁!咱们乡下人虽然没有那么多讲究,可身为女子一言一行皆要恪守妇道,你倒好整天觍着脸往人堆里扎便罢了,连祭祀敬天这样的大事都敢插手,老天爷能不生气吗?这一连三根断头香就是最严厉的警告,若是不对你施以严惩,咱们清平村来年必将厄运连连!」 姚婧婧看着眼前这个古板老头煞有其事的言辞突然有些想笑,却也只能装作受了委屈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 「老爷子,依您所见又该如何对我施以严惩呢?」 「这房子自然是盖不成了,你们这样东挖挖,西挖挖,把清平村的风水都破坏了!至于其他的惩罚,村规对你这样的不详之人早有先例,请里长大人依例行事即可!」 姚婧婧眼中突然迸出一丝冷意,眼前这位雪鬓霜鬟的老爷子从外边看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可做出来的事却让人齿寒。 姚婧婧确定自己之前从未得罪过他,可以说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可他却三言两语就给自己戴了一顶「不详」的大帽子。 「不详」两个字说来简单,在古代却是一项致命的罪行,尤其是对女人来说,一旦盖棺定论,下场一定非常凄惨。 据姚婧婧所知,五年前村子里有一位妇人因为产下一名身有异状的胎儿被判定为「不详」,结果先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骨肉在自己面前被活活溺死,而后自己也被人赤身裸体架在柴火堆上烧成灰烬,那样的惨状让人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老族长,您这话说得也太夸张了,也许姚家选的这个日子的确不太吉利,可也不能应此判定一定与姚姑娘有什么牵连?这段日子她可是在村里做了不少善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不详之身!」 里长大人此话一出,姚婧婧才知道这位不讨人喜欢的老爷子年轻时竟然还当过村里的族长,怪不得旁人对他的话好像很信服的样子。 「里长大人明鉴,我已是半个身子都已入土的人了,就算即刻就死了也不打紧,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活到这么大岁数还从未见过如此邪性的女子,听说年前她还只是一个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懦弱农家女,一夜之间却像脱胎换骨一般不仅能识百草,治百病,整个人的脾气秉性都与往常截然不同!大伙儿说说她这不是被妖魔鬼怪附体又是什么?」 老族长的话把大家吓了一跳,尤其是以姚老太太为首的姚家大房,由于怕受到牵连一直躲在人后的角落里,此时却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乌鳏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冲到姚老太太身边把她连拉带扯的推至人前。 「姚老太太,我们这些外人说再多都只是推测,你这个做奶奶的整日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身上有什么变化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你倒是当着大伙的面说说,她是不是像老族长说的那样被什么脏东西给附体了?」 虽然姚老太太素日里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横惯了,可眼看半个村的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怵。 「我……我……我不知道……」 「姚老太太,你可想清楚了,若这小妮子真有问题,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们姚家的人!」 乌鳏夫的厉声呵斥犹如一道惊雷震得姚老太太浑身一颤,她转过头一脸惊恐的望着姚婧婧,瞳孔猛然放大,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好像……好像是有些不对劲,今年春上时她曾失足落入井里,等捞上来时一点热气都没有了,我们都以为她活不成了,没想到这丫头的命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以前我倒还没有留意,现在想想约莫就是从那时开始她就变得与以往不一样了……」 「娘!您可不要胡说!」 由于姚婧婧的一再叮嘱,贺颖今日原本并没有出门凑这个热闹,可谁知刚刚小勇着急忙慌的跑回去将这里发生的怪事对她讲了一遍,惊得她顾不上身子沉重,踮着小脚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这一来不打紧,恰巧就听到自己的婆婆又在信口雌黄,想要诬陷自家闺女,气得她恨不得冲上去甩她一个大嘴巴子。 「二妮可是您的亲孙女,她有没有问题您心里不清楚吗?这样害她对您有什么好处?」 被自己的媳妇当众指责,姚老太太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立马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哭天抢地的撒起泼来。 「你们大家都看看,不是我老婆子不想说,而是我不敢说啊!他们一家三口仗着自己翅膀硬了,能挣几个臭钱了,完全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动不动给我甩脸子!我老太婆一辈子辛辛苦苦养儿养女,老了老了却落得这个下场,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乌鳏夫眼见姚老太太越扯越远,情急之下只得又扯出一个人来。 「姚老大,你怎么说?」 若是放在以前,像这种露脸的事不用人提醒姚老大也会自己往前冲,可如今全世界都知道他被自家婆娘给戴了绿帽子,走到哪里都逃不开世人嘲笑的目光,他只得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停往后缩。 可现在被乌鳏夫点名道姓的提问,已然是缩无可缩,避无可避,姚老大闪躲的目光飞快的在众人面上一扫而过,而后又像做贼一般垂了下去。 「旁的我倒不清楚,我只知道从前老三两口子对咱娘最为恭顺,就算娘有时做的过分些,他们也从来不曾在言语上有过忤逆,可最近却三番两次把娘气得晕倒过去,倒不知其中有什么蹊跷?」 第106章 「大哥!您老大一个人,怎么能信口雌黄在乡亲面前颠倒是非,你自己做下的那些龌龊事整日将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到头来还想全部赖在我们头上?你别忘了,我们已经分家了,你还想欺负我们到什么时候?」 也许是被娘和大哥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伤透了心,众目睽睽之下姚老三竟被激起了心中的血性,攥着拳头,红着眼睛对着姚老大嘶吼道。 所有人都被姚老三那副仿佛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给吓了一跳,老族长却突然长叹一口气,露出一脸惋惜的神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夫妻二人明显已受到蛊惑,失去了本心,必须要将他们身边的妖邪赶走,他们才会渐渐恢复从前的面貌!」 「噗嗤!」 就在众人已逐渐被老族长给说服时,姚婧婧却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发出一声嗤笑。 老族长猛地一愣,随即恼羞成怒的呵斥道:「果然是妖女,这个时候还如此轻佻浪荡,识相点自己露出原形,否则一会儿我定要你好看!」 「姚姑娘,你笑什么?」 里长大人眼见事情越闹越大,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可这小妮子却像没事人似的,竟还有心思在这里谈笑,实在不知道她这小脑瓜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姚婧婧敛起笑容,眨眨眼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回里长大人的话,我只是有些佩服老族长学识渊博,不仅深谙村规族律,对降妖驱魔也颇有体会,看来以后咱们村里这些事再不用麻烦刘大仙了! 「对了!刘大仙!」 姚婧婧的话算是提醒了贺颖,她瞪着眼睛急切的解释道:「老族长,之前我娘请刘大仙来家里看过,他早已说过二妮是人,不是妖!老族长若是不信,可以请他前来对质!」 谁知老族长却摇摇头,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那个草包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半吊子货,现在他病得连床都下不来了,还整日抱着一个酒罐子醉生梦死,连自己的命运都预测不了,还当什么大仙?」 在很长一段时间刘大仙作为村里唯一的神棍一直倍受村民的推崇,可风水轮流转,自从他生病以来在众人眼里就逐渐沦落为一个随时会一命呜呼的烂酒鬼。 所幸的是世上并不止刘大仙一个神棍,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外地的方士,夏末的时候他恰好云游到这个小村子,机缘巧合之下便留了下来。 正所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位方士姓元名卜,无论是言谈还是气质都完胜滥竽充数的刘大仙,很快便成为村民们争相吹捧的对象,无论谁家有灾有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姚婧婧却像是第一次听说此人,口中翻来覆去的将他的名字念了好几遍。 「元卜?不错,这名字起的好,一听就比那个刘大仙专业许多。既然老族长这么信奉他,不如请他来亲自验一验!」 老族长见姚婧婧非但没有露出恐惧之色,反而自投罗网要请元卜前来鉴定,当下也有些犯嘀咕。 一旁的里长大人却是急得要跳脚,这个丫头果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大家还只是争论而已,若是等那位姓元的方士嘴巴一张,那就是盖棺定论了,到时民怨沸腾,只怕自己这个里长也保不住她了。 「姚姑娘,这可是关系到你生死名节的大事,你可要想好了?」 姚婧婧满不在乎的点点头:「我身正影子直,没什么好怕的!若是这位元方士也说我是妖魔附体,我就听从老族长发落,是杀是剐绝无半句怨言。可若事实证明我是被冤枉的……」 姚婧婧突然抬起头,用挑衅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老族长。 老族长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更何况还当着全村人的面,若不表现的强硬一些旁人还真以为他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唬住了,那他这大半辈子建立起来的威信可就全成了泡影了。 一想到这儿他咬咬牙,梗直脖子怒声道:「村规有曰,空口白牙诬陷他人者视情节轻重,最低也要掌掴三十以儆效尤!若今日真是我冤枉了你,你大可亲自来打我的脸,任何人不得阻拦!」 「老族长严重了,刚刚我奶奶还在痛诉我不懂孝道呢,我若真伸手去打您的脸那岂不是坐实了她的指控?该如何惩罚是里长大人该关心的事,哪里轮到我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指指点点!」 姚婧婧说完故意对着老族长挤眉弄眼了一翻,把他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咽下去。 元卜初来乍到时曾在村口的破庙里借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找他的人渐渐多了,他就在破庙背后理了一块平地,垒起两间土房,算是彻底在清平村定居下来。 老族长怕有人暗中做鬼,特意安排自己的亲儿子跑这一趟,去将元卜请来。 好在距离并不算太远,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远远的看见里长的儿子拉着一位身穿道袍的年轻男子酿酿跄跄的朝这边跑来。 待两人行至跟前,姚婧婧却忍不住觉得眼前一亮,原来这位叫元卜的方士竟然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而且长相颇为清秀,眉眼之间流露出含蓄内敛的出尘气韵,怎么看都和印象中张牙舞爪的神棍形象不沾边。 只是此人的体格好像不太好,被人拖着跑了这么远一段路脸色却还是苍白如纸,在众人面前站定之后足足喘了半盏茶的时间,依旧一副体力不支,随时会晕倒的模样。 老族长此时已是局中人,心急如焚的他不等元卜平复下来,便将之前对姚婧婧的指控又从头至尾重新说了一遍。 姚婧婧知道这个老狐狸是想给元卜造成先入为主的观念,当下倒也不打断他,只是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元卜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方士在听完老族长的话之后并没有显得太过惊讶,只是拧着眉用满含疑虑的目光盯着姚婧婧瞅了半天。 「此女印堂发亮,双目有神,行为自如,不像是被邪魔入体的样子,老族长,你是不是想岔了?」 第107章 老族长激动的连胡须都在发抖:「怎么可能?你没看见刚才那一连三根的断头香,这可是大凶之兆!元方士,你可一定要睁大眼睛彻查清楚,否则日后必将遗祸无穷啊!」 「老族长说得是!待我拿出驱邪神器,什么魑魅魍魉都得立刻现身!」 元卜看起来信心满满,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取出一张所谓的「捉鬼除妖符」。 姚婧婧一开始还有些好奇,可伸头一望却也只是一张巴掌大小的黄纸而已,和刘大仙当日所用的装备差不太多,看来无论是神棍还是方士真正论起来都是一个祖宗罢了。 要说有什么高明之处那就是元卜念的咒语字字清晰,不像刘大仙从前含含糊糊,不知所云。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今祝咒,扫尽不详,遇咒者灭,遇咒者亡,天师真人,护我身旁,斩邪灭精,体有灵光!」 元卜念完咒语的一刹那,整个人突然像只灵巧的小鸟跃至姚婧婧面前,「啪」得一声将手中的符咒贴在姚婧婧的脑门上。 姚婧婧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刺鼻的奇怪味道顿时迎面而来,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只得默默的忍了以来。 元卜贴完符之后便如临大敌的将自己的桃木宝剑高高举起,做出一副防备的姿势。 众人的情绪也跟着紧张起来,有些胆小者甚至抱着脑袋跑出去老远,好像生怕姚婧婧会突然变身伤害他们。 可大家屏息凝神的等了半天,眼前这个小姑娘还是原模原样的站在那里,一点异状都没有。 最后还是姚婧婧等的实在不耐烦了,伸手将脑门上的符咒撕下来扔在脚下。 一直揪着心的贺颖喜极而泣,扑上去搂住闺女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二妮,没事了!」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 受不了村民们怀疑的目光,老族长的神情几乎快要发狂。 「元方士,是不是这个小妮子道行太深,你的符咒根本制服不了她?有没有更厉害一些的,最好能一针见血的法器!这件事关系重大,拜托方士一定要慎而重之!」 元卜点点头:「老族长请放心,看来这回非要祭出我珍藏多年的法宝,我敢以性命起誓,此宝一出,若这位姑娘真为妖异,必定无所遁形!」 在老族长满含期待的目光中,元卜从怀里取出一个乌棕色的小瓷瓶,打开瓶上的木塞,里面装有一种色泽澄明的「圣水」,元卜毫不犹豫的仰头将其一饮而尽。 下一刻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神情癫狂,头发也散乱开来,围着姚婧婧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唵嘛呢叭咪吽」等咒语。 正当众人看得出神时,元卜右手的食指突然燃烧起来,紧接着他目含凶光,举起燃烧的手指直指姚婧婧的面门,在她没有一丝防备的情况下张嘴喷出一口「圣水」。 「轰」的一声,他手上的点点火光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姚婧婧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好像要将自己吞噬一般。 「小姐,小心!」 「二妮,快躲开!」 不仅是白芷和贺颖,在场所有的村民都吓了一大跳,可姚婧婧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伸手将挡在她面前的白芷推开,也没有听从娘亲的建议闪躲退让,反而一脸泰然的站在那里。 好在摄人心魄的火光只是霎那间的事情,在姚婧婧面上一扫而过之后很快消失不见。 元卜像是体力透支一般脸上挂满虚汗,整个人仰面向后倒去,要不是里长大人及时让手下兜住了他,他非摔出个好歹不可。 与他的狼狈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姚婧婧除了脸色有些殷红,其他没有任何损伤,更过分的是逃过一劫的她像是挑衅般笑语嫣然的望着老族长。 「怎么会这样?元方士,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快点,快点啊!」 「老族长,我已经尽力了,这瓶圣水是我的祖师爷,青城山第一天师紫阳真人临终前赐予我的,能扫清这世间一切邪魔妖道,我可以用性命担保,这位姑娘绝没有被任何东西附体!您老的的确确是冤枉人家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立刻发出一片哗然之声,老族长虽然德高望重,可在这方面元卜明显更加权威,所有人都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老族长,您也这么大岁数了,以后没事就呆在家里颐养天年吧,不要动不动跑出来指手画脚,危言耸听!你动动嘴皮子不要紧,好好的一个丫头险些被你给害惨了!」 原本就义愤填膺,为姚婧婧打抱不平的汤家老太太言语间对老族长的行径充满不屑。 贺颖虽然对老族长以及乌鳏夫等人的指控感到非常气氛,可更让她伤心的还是自己家里人的背叛,她将闺女拉到姚老太太面前,强忍着眼泪一字一句的说道。 「娘,刚刚元方士的话您可听清楚了,以后谁要是再敢胡言乱语诬陷二妮的清白,哪怕背上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我也要拼死与她理论一翻!」 「你……你要干什么?」 贺颖言语间露出几许狠厉之色,倒把姚老太太给吓了一跳,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这个老三媳妇在自己眼里一向是懦弱可欺,如此一反常态着实让人感到难以接受。 姚老大连忙在一边陪笑和着稀泥:「三弟,三弟妹,我和娘也只是照实回答老族长的话,我们是一家人,谁也不想二妮有事,刚好趁这个机会验证清楚,以后谁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比起姚老太太,贺颖心中对这个大伯哥更加不满,以至于连话都懒得跟他说,只是板着脸冷冷的哼了一声。 「好了,今日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姚姑娘此身也算是清白了,以后若有人再以此兴风作浪,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第108章 「别呀!里长大人,何需等到以后,刚刚老族长可是在这里赌过咒发过誓的,如果事实证明是他冤枉了姚家小闺女,那就要当着大家的面打脸三十,咱们乡下人讲究一口吐沫一个钉,可不能因为他是老族长而蒙混过关!」 汤家老太太在村子里素来与人交善,这次不依不饶,挺身而出只因看不惯这么多人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小闺女。 她那双手叉腰的泼辣模样看在姚婧婧眼里只觉得格外可亲。 「这……」 汤老太太的提议有凭有据,可里长大人却犯了难,这位老族长在村里德高望重,自己平日里遇到棘手的村务还少不了向他请教。 若真当着全村人的面甩他三十个耳光,别说他的身体受不受得了,单是这份从未有过的屈辱就足以要了他老人家的命。 里长大人的儿子见势不妙,突然指着自己的脑袋哭丧道:「里长大人有所不知,我爹最近这里有些不太清明,求您看在他这么大一把年纪的份上千万不要与他较真,我现在就带他回去,保证不会让他再跑出来瞎说,哎呦喂……」 儿子明明是在为自己老子着想,顽固不化的老族长却丝毫不领情,反气怒气冲冲的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敢咒你爹老糊涂了,你给老子滚到一边去!里长大人,看来的确是我老头子估计有误。可就算这位姚姑娘并非妖邪附体,那三根断头香可都是事实,说明老天爷并不同意他们在此修路架桥,他们的工程必须马上停止,还有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外村人必须立刻逐出村去!」 老族长口中的外村人指的当然是童一春以及他带领的那支施工队伍,莫名其妙引火烧身童一春不仅感到惊讶,而且还很无辜。 「这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虽然不是本村人,可自从来到这里一直谨守规矩,每日不是在工地上干活就是回庙里歇息,惹是生非的事一件都不敢做!望里长大人明察!」 童一春的解释在老族长眼里全是狡辩,他吹胡子瞪眼,想也不想的怒斥道:「现在没做并不代表以后没做,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么多来历不明的人谁又能保证他们之中没有作奸犯科之徒?咱们清平村向来民风淳朴,真正能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眼看就要到年关了,这些人留在清平村就是一个祸害,旁的不说,这村里的女人们大白天都不敢一个人出门了!」 「就是,咱们清平村这么多年就算是里长家盖房子也从来没有请过外头的人,偏偏你姚老三一家刚挣了几个小钱就瞧不上咱们这些乡亲了,我这两天大眼看着这些人盖房的手艺细论起来还不如咱们呢!」 原本风向急转,乌鳏夫已经悄悄的退到人群之后了,一听老族长提起此事又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冲上来对着姚老三一家吼道。 姚婧婧却懒得搭理他,只是将目光定格在老族长身上,毫不隐藏眼中的讥讽之色。 「老族长这是输不起吗?竟然想出这样的方式逃避惩罚,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您是村中的长老,也是我的长辈,就算您做错了事,我也不可能真的伸手打您!」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从未食言于人前,这么多人看着,只要你立刻将这些工人解散,我就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了!」 在老族长的记忆里他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窝火过,激愤之下只觉得一股热血涌入脑门,逼得他伸手刷了自己几个耳光。 「我知道你是怕我拖延抵赖,这几个巴掌就当作利息好了,你大可以放心了!」 眼看老族长那张沟壑纵横的脸颊变得通红一片,在场的许多村人都面露不忍之色,尤其是老族长的儿子更是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盯着姚婧婧。 「里长大人,老族长这样做可都是为了咱们清平村啊!您一定要替我们主持公道啊!」 乌鳏夫又故技重施,「扑通」一声跪在里长大人面前苦苦哀求,要是不了解内情的人还真以为他受了多大冤屈呢! 里长大人却完全不吃这一套,板着脸义正言辞的回道:「没有哪一条村规规定不能请外面的人来村里盖房,这件事如何处置全凭姚姑娘的心意,任何人不得强迫她!」 老族长这般泼妇行径让姚婧婧仅剩的一点悲悯之心都已消耗殆尽,她收起脸上的笑意朝前上了一步。 「老族长,原本我敬您是村中元老,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才对您处处忍让,可谁知您却步步紧逼非要置我于死地。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惜老怜贫,您的要求在我看来实在是无理至极,请恕小女万难从命!」 「里长大人对这丫头是否太过纵容,这件事并非老夫胡搅蛮缠,我相信大部分乡邻都和老夫有一样的想法,今日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就休想在这里架桥!」 老族长说完竟然走到童一春准备施工的地方,用身体做阻挡立在那里,乌鳏夫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其他的村民观望了片刻又有一些陆陆续续走上前站在老族长身后。 姚老三的眉头越锁越紧,旁人也许不了解,他可是清楚得很,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曾经被他拒绝过的求工者。 和他一样皱着眉头的还有里长大人,作为清平村最有权势的人,只要他一句恐吓这些示威抗议的人立马就会做鸟兽散。 可身为一村之长,他又无法说服自己去忽略这些沸腾的民怨。毕竟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当,伤害最大的还是姚婧婧一家子。 姚婧婧知道里长大人的为难,于是便抢着和老族长交涉道:「交代?您想要什么交代?我不知道您为何一直对刚刚那断掉的三支香耿耿于怀,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生平第一次做这件事有些紧张也是在所难免。虽然吉时已过,可若是大家都对此心有芥蒂,那就劳烦里长大人重新再为我点上一根,假如这回还是和先前一样,我愿意立刻停工,遣散所有的工人!」 第109章 姚婧婧的要求合情合理,老族长虽然心中不耐,却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你执意要再出一次丑,那咱们大伙也只能奉陪到底!」 「二妮,你有把握吗?」 看着姚婧婧一脸淡然的点点头,里长大人只得依言行事,说来也怪,这次的香从点燃到最后插入香炉之中,一直都是稳稳的,甚至于冒出的青烟都自成一线。 这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尤其是老族长和乌鳏夫,惊得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里长大人嘴唇微颤,努力憋着笑:「老族长,对于这样的结果您可否满意?」 此时的老族长面呈灰败之色,整个人如同秋风中萧瑟的落叶,看起来煞是可怜。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 一声惊呼过后,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竟然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此等招式和姚老太太惯用的如出一辙,姚婧婧并不感到意外。 里长大人叹了一口气,吩咐手下将老族长以及他那个痛哭流涕到完全不能自已的儿子送回家去。 童一春看了看天色,有些焦躁的问道:「平白无故的闹出这些幺蛾子,这不是耽误功夫吗?姚姑娘,这桥到底还架不架了?」 姚婧婧双眉一挑:「架!当然架!各位乡亲父老应该没有人再反对了吧?」 事已至此当然不会有人再有异议,有些见风使舵之辈甚至还找准机会拍起姚婧婧的马屁来。 童一春一声吆喝,几十位身强力壮的汉子同时发力,将早已铸好的桥墩推入河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人瞬间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 工人们忙得火热,看热闹的村民却要赶着回家生火做饭,就在众人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时,里长大人却突然发出一声怒吼。 「站住!」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转头,顺着里长大人的目光看见缩头缩脑的乌鳏夫正躲在人后,准备混水摸鱼跟着一起溜走。 姚婧婧目似寒剑的盯着他:「老族长年纪大了,又曾经为咱们村的事出过不少力,我少不得要给他留几分薄面。可你就一不样了,就因为我爹没答应你到工地上干活的要求,你就心存怨恨,借机报复,实在是其心可诛!」 乌鳏夫没想到姚婧婧会当着众人的面挑破他的阴私,吓得他立马跪地求饶起来。 「姚姑娘饶命,我知道错了!求求您看在我家中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的份上放过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少废话!你以为这村规族律都是摆设?枉你一个大男人,做错了事情就要受罚,还好意思拿自己的女儿当挡箭牌!来人啊,把他给我押到村里的刑堂,扒了裤子重打三十大板!」 里长大人生平最痛恨这些在背地里兴风作浪之人,在他眼里这样的人就像一根搅屎棍,搅的整个村子都鸡犬不宁。 因此他连求饶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乌鳏夫,挥挥手示意两个手下用麻布堵住他的嘴将他拖了下去。 见里长大人动了真怒,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尤其是那些刚刚附和过老族长的村民,更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生怕一不小心落得和乌鳏夫一样的下场。 眼看时机已到,姚婧婧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颜,看得众人皆是一愣。 「我知道在场的乡亲们存有乌鳏夫一样心思的不在少数,其实并非我和我爹不近人情,只是我们有更适合的活想请大家帮忙!」 「什么?」 姚婧婧的话没头没脑,听得村民们个个面面相觑。 为表支持,里长大人抢着帮忙解释道:「姚姑娘打算把身后的须弥山打造成一座药材宝库,需要请大量的人手帮忙,时间最少也要三五年,工钱初步定为每人每月三钱银子,有意向者现在就可以前来报名!」 里长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个时代工作的机会非常有限,再加上大部分人都有故土难离的思想,于是乎只能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苦苦熬着日子,遇到年成不好时就只能饿肚子了。 像这种在自家门口就能挣到银子的机会简直就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 「姚……姚姑娘,里长大人说的是真的吗?」 也不怪村民不敢相信,这条件实在是太过优厚,一个月三钱银子,对于普通的农家户来说可能是一整年的日常开销。 姚婧婧点点头,郑重其事地答道:「不仅如此,对于那些干活勤勉者,逢年过节我都会有额外的奖励,各位请放心,我会将每日干活的时间严格控制在四个时辰之内,其余时间各位可自行支配!只是有一点,这须弥山山高坡陡,在上面开荒耕种也不是一件易事,各位需得考虑清楚再做定夺。至于那些年老体弱或是偷奸耍滑者,还是不要来浪费时间了!」 「姚姑娘,我看您不是什么妖邪附体,而是仙女下凡,如此善举算是解决了我们全村人的生计问题,谢谢您,谢谢您啊!」 姚婧婧的话音刚落,面前的村民简直快要沸腾了,个个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那些对自己身体素质极有信心的壮丁迫不及待的挤到姚婧婧父女面前,争前恐后的伸长胳膊高声喊叫。 「我要报名!」 「我也要报名……」 姚老三挥挥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为保公平,请各位以户为单位,每户先举荐一位出来,日后若有空缺再做增补!」 虽然名额有限制,可村人的热情依旧昂扬,姚婧婧索性将供桌清理出来,摆上纸笔,将前来报名的人一一登记在册。 这件事忙完已是晌午,众人对着姚老三一家千恩万谢之后才一个个满怀希望的回家去了。 第110章 目睹这一切的里长大人忍不住感叹道:「姚姑娘,此事过后,你在父老乡亲心目中的形象可谓是水涨船高,用不了多久,怕是我这个里长说话都没有你好使了!」 忙出一身汗的姚老三看着村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说来也怪,以往二妮也经常在村里广施汤药,可乡亲们都只是嘴上谢谢,转头就忘了。没想到今天只是在这里招了几名干活的工人,大家就激动成这个样子!」 姚婧婧眨眨眼,一脸俏皮的答道:「这事之所以能办得如此漂亮,可全靠里长大人的提醒!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给他们提供一个工作的机会不仅能让他们一家子衣食无忧,还能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更有盼头,他们自然对我感激涕零了!」 「感激不感激的倒不打紧,只是别再动不动说我家二妮是不详之身了,今天虽说有惊无限,可还是把她娘给吓得够呛!」 贺颖早已在姚婧婧的劝说下被白芷扶着回去休息了,自从她怀孕以来连二连三发生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情,静心安胎似乎成了一种奢望。 此时小河边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连童一春都带着干活的工人回庙里吃午饭了,姚婧婧送别了里长大人,转身和爹一起将记录下来的人员名单收拾好,也准备打道回府。 「三弟,二妮,忙着呢!」 姚老二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一样,突然之间就出现在二人眼前,挡住姚老三父女俩回家的路。 「二哥,你怎么来了?」 在姚老三的印象中这还是今天第一次看到二哥露面,刚才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就只看见娘和大哥在这里落井下石,一向爱撵热闹的姚老二却像神隐了一般。 「二妮,实在对不住,我早起去镇上给小龙送了几床厚棉絮,刚刚才赶回村里来!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那个老族长也太不是东西,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还有那个乌鳏夫,我刚才在路上看到他被人抬回家里去,屁股被打开了花不说,整个后背全都被血浸透了,看着真是解气!」 姚老二明显已将事情的始末打听清楚,正咬牙切齿的为三弟一家打抱不平。 姚老三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既然他们已经受到了惩罚,二妮也不打算追究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姚老二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对姚婧婧竖起大拇指:「怪不得整个村的人都在夸你,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做事比那些大老爷们都厚道!二妮,听人说你在这里大肆招工,能不能给二叔也报一个名?」 姚婧婧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幽深晦涩的目光将姚老二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看得姚老二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那个,二妮,二叔是真心想找个差事,你也知道如今家里吃闲饭的人多,花钱的地方也多,若是不想办法贴补一下简直就快揭不开锅了。你对外人都这么仁厚,更何况咱们还是一家人!二叔干活你放心,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 「二叔刚刚过来时看到奶奶和大伯他们了吗?」 姚婧婧的问的问题纯属多此一举,事实上在老族长被人抬走后,姚老太太和姚老大就因为承受不住旁人质疑的目光,趁人不注意灰溜溜的跑走了。 姚老二只当姚婧婧还在生姚老太太和姚老大的气,立马想尽办法和他们撇清关系。 「我虽然还没见到他们的人,却已听人说了他们做下的糊涂事,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一家人关起门来吵吵闹闹也就罢了,关键时刻当然要坚定立场,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早知今天会发生这么多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门,好歹还能拦上一拦!」 「没办法,谁让咱们摊上这样的亲人,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人天生就是铁石心肠,怎么捂也捂不热!」 难得从姚老二嘴里说出这种狠话,看来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姚老三语重心长的劝道:「俗话说的好,人善被人欺,三弟,你就是心肠太好,事事都拉不下脸面,所以娘和大哥他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欺负到你们头上!」 姚婧婧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人善被人欺?怪不得二叔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早已看准了这一点啊!」 姚老二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猛地抬头,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二……二妮,你说什么呢?二叔是个老实人,经不起这样的玩笑!」 「玩笑?差点被人当作妖女给惩治了,二叔觉得我现在有心情和你开玩笑吗?」 看着闺女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姚老三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二妮,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二叔刚才回来,这事和他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姚老二点头如捣蒜,一脸焦急的解释道:「是啊,二妮,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要知道我和你奶奶还有你大伯可不是一路的,以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可都是向着你们说话的!」 姚婧婧冷着脸发出一声嗤笑,突然低下头拉开供桌下面的抽屉盒,从里面甩出两捆一模一样的线香。 姚老三顿时傻了眼:「这……这怎么会多出一捆香来,我记得我明明只准备了一捆啊!」 「没错,左边这一捆是爹您早上从家里带过来的,右边这一捆是四叔刚刚一路飞奔从镇上的杂货铺里重新买回来的!」 姚婧婧的话却让姚老三更显吃惊:「你四叔?他什么时候去镇上了?我怎么没看见?」 「一连三根断头香,若说都是巧合只怕难以让人信服,所以我趁大家不注意时,偷偷示意四叔去镇上买了一捆新的回来!」 按道理这样的事姚婧婧理应选择脑子更灵,脚程更快的白芷,可白芷身为她的贴身丫鬟,若在这样危急的时刻消失不见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个重任就落在在村里人眼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姚老四身上。 第111章 姚老四虽然说话结巴,智力也有限,可唯独与这位侄女默契十足,姚婧婧只是给了他几个示意的眼神,他便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姚老三将面前的两捆香拿在手里仔细的比较,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二妮,你是说问题出在我准备的这捆香身上,可我怎么看它们都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姚老二表情灿灿的,在一旁跟着附和道:「是啊,二妮,兴许是你想多了,镇上卖香烛的铺子统共也没两家,能有什么区别?」 姚婧婧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朝前跨了一步将最开始那捆香从姚老三手中接了过来,并伸出两根手指从中间随意抽出一根。 姚老二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灰白:「你……你要干什么?」 姚婧婧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那柄小巧玲珑的梅花匕首,一点一点将最外面那层红色的香粉刮掉。 古代用以祭祀和拜神之用的线香又称竹香,是由一枝竹芯人工多次裹上香木粉所制,原本并不容易折断。 可姚婧婧刮些刮着却发现这些线香里面居然暗藏乾坤,好端端的竹芯竟然被人用刀锋斩出一个深深的划痕,只需外力稍稍一碰便断成两截。 姚老三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事实就在眼前,还有什么不敢相信的?明显是有人偷偷在这些香上动了手脚,故意想要害我!」 「这怎么可能?这些香是我前两日亲自从镇上买回来的,根本就没有经过旁人之手!」 姚老三显得非常急躁,抽出一根疑似有问题的香直接用指甲将上面的香粉刮掉,露出的竹芯与之前那根毫无二致,都是被人蓄意破坏过的。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谁干的!」 姚老三活到这个岁数还从未如此气恼过,自己经手的东西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差错,险些害了自己的闺女,他心中的愧疚与愤恨可想而知。 姚婧婧嘴角泛起一丝冷意:「这个问题你就要问二叔了?」 「问我?我怎么知道?二妮,你不会以为这些都是二叔做着吧,那你可冤枉死二叔了,二叔怎么可能是这种歹毒之人?」 姚老三心里憋着一股气,他虽然也觉得这些不太可能是姚老二所为,可他更相信自家闺女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冤枉好人。 「二哥,你老实告诉我,这香跟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在暗中害我?」 「当然不是了!」 姚老二神情夸张的失口否认道:「三弟,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我害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了这竹香看着简单可做起来却很复杂,我可没本事把它们从中间折断再原模原样地装回去!」 「没错,要想让人从外表看不出破绽,没有精湛的制香手艺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所以制作出这些断头香的就只可能是镇上制香坊的大师傅!」 姚婧婧的解释却让姚老三更加糊涂:「制香坊的大师傅?我们又没得罪过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姚婧婧一脸泰然的说:「开门做生意,只要客人肯出钱,他自然要想方设法满足客人的一切需要!」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特意在制香坊的大师傅那里定制了这种有问题的香来坑害我们?可这个人又是谁呢?」 姚老三将狐疑的目光转向姚老二,吓得姚老二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除了今天去给小龙送铺盖,我这两个月我都没去过镇上,不信你们可以回家问娘,问大哥,问任何人都行!」 「别着急,究竟是谁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姚婧婧对他的抵赖不置可否,只是面对着村口的方向远远的遥望着,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 三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静候了片刻,果真看到一个灵活娇小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朝这里飞奔而来。 姚老三有些意外的惊叫道:「白芷?她不是扶你娘回去休息了吗?」 姚婧婧点点头:「没错,她把娘送回家交给五婶照顾,就去镇上办我交代的另一件差事!」 「小姐,小姐,都打听清楚了!」 姚婧婧的话音刚落,白芷就已奔至眼前,看起来颇为轻松,连大气都没有喘一下。 姚老三一脸焦急的催促道:「什么都打听清楚了?你快快告诉我们啊!」 白芷举起手中的竹香回道:「听从小姐的吩咐,我拿着这跟有问题的竹香找到制香坊的大师傅,他倒是很痛快的承认这些有问题的香正是出自他手,只是他并不知道买走这些断头香的客人的姓名!」 事实逐渐清楚,姚老三义愤填膺的质问道:「不知道名字,样貌总见过吧?对于这种要求奇怪的主顾,正常人都会多看两眼,他若说不知那就一定是在撒谎!」 白芷点点头表示赞同:「没错,这位大师傅原本也不愿意透露,后来一听说我要去衙门请周捕头抄了他的铺子,便什么都招了。根据他的描述,那位客人个子矮矮,皮肤黝黑,弯腰驼背,眉中间还有一颗硕大的黑痣!」 姚老三的眉头越皱越深:「这……这不是乌鳏夫吗?」 「丑的这么明显除了他还有谁?老三,我说这事不是我干的吧,你怀疑谁都不应该怀疑二哥!」 姚老二一边说一边剁脚,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姚老三有些过意不去,一脸谦然的说:「二哥,实在是对不住,你别往心里去!二妮也是气晕了头,我立马让她给你陪个不是!」 众人的目光又转回到姚婧婧面上,可她却没有一点惭愧之意,反而理直气壮的问道:「就算这些断头香是乌鳏夫所定,可他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它们跟您原先准备的那些掉包的呢?」 这问题算是把姚老三给问住了,他挠挠头疑惑的说:「是啊,为了保险起见,前两天我将那些贡品买回之后全部锁在柜子里,其中就包括那捆竹香。柜门的钥匙我也是片刻不离身,按理说他根本没有作鬼的机会啊!」 第112章 姚老二憋着嘴反驳道:「有心作恶,还愁找不到机会?三弟,你可别小瞧了这些坏人的手段,就像之前那个薛敏,这么多年从咱们家捞了多少好处,又有谁发现了呢?」 姚婧婧却像没听见他的话,对着姚老三追问道:「爹,您确定这两日钥匙一直在您身上?就连睡觉时都没离过身吗?」 「睡觉?」姚老三话音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昨天晌午陪着你二叔多喝了几杯,后来酒意上头就在桌上眯了一会儿,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那乌鳏夫应该不会赶得这么凑巧吧!」 「哦?二叔怎么会突然想起请我爹喝酒了?」 绕了一圈疑点又回到了姚老二身上,姚婧婧那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姚老二心里毛燥燥的。 「二妮,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跟审犯人一样?你爹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我心情不好喊他陪我喝顿酒怎么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认定是我在背后害你?」 「并非侄女存心跟二叔过不去,只是您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锁竹香的钥匙只有您有机会接触到,您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几趟镇上,偏偏赶在事发时不在现场,倒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此事必定和乌鳏夫脱不了干系,可若说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筹划完成也不大可信。其实这件事若真想弄明白倒也简单,我现在就去请里长大人把乌鳏夫抓起来严加审问,看他那副模样也不像是刀枪不入的硬骨头,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姚婧婧说完扭身朝着里长大人家的方向走去,白芷一步不落的赶了上来。 「等等!」 被逼到绝境的姚老二再也没办法沉住气,跳起身拦在姚婧婧面前,脸上的表情颇为纠结。 姚婧婧的笑容凝结在嘴角:「二叔,您这是打算自己招认了吗?」 姚老二就像一个被现场抓包的贼,满眼的绝望与无助,简直快要哭出声来。 「二妮,你为何非要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二叔可知道您的阴谋诡计险些要了我的性命,我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把你这个幕后主使揪出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姚婧婧眼神微眯,迸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一旁的白芷却没自家主子这样克制,跳起来指着姚老二的鼻子骂道:「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没有我家小姐的施舍,你们只怕早已沦落到沿街乞讨去了,没有一点感激之心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在背后中伤陷害,实在是欺人太甚!」 姚老二呆了半天,似乎是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不忍相信眼前的事实,眼中的痛苦之意愈加明显。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姚老二猛地跪倒在姚老三脚下,仓皇失措的解释道:「三弟,你听我说,二哥这样做是有苦衷的,我真的不是存心想要害你们啊!」 白芷杏眼圆睁,火气更盛:「事到如今还敢狡辩!难不成有人拿刀架着你脖子逼着你去害人吗?」 「不是,没有,我只是……」 姚老二犹豫了半天,终于一咬牙开口道:「三弟,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就是不想让你们搬出去住!」 「这……这又是为何?」这理由让姚老三更加糊涂。 「三弟,二妮,你们也看到了,大哥一家行事越发狂浪,子儒虽然得了一个秀才的名头却也只能待在家里吃闲饭,要不是一直有你们在后面帮衬着,这日子只怕早已过不下去了!还有咱们那个心长偏了的娘,最近受大哥的挑拨,总是逼迫我把小龙从镇上接回来,说什么念书根本没用,到头来还不是像子儒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就是想不通他自己儿子胡混瞎闹浪费了大好的前程,凭什么让我的儿子跟着一起陪葬?」 姚老二越说越伤心,一个大男人到最后竟然淌起泪来。 姚老三见状跺跺脚,痛心疾首的说:「你说的这些事跟我们搬不搬出去有什么关系?二哥,我早跟你说过,无论我们在不在一个屋檐底下住着,我都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助小龙小勇,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不一样,不一样啊!」 姚老二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咱们虽然是亲兄弟,可毕竟都有一家人的日子要过,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有几分情分可讲。可若你们搬出去了,我们就彻彻底底成了两家人,再加上大哥那一家子不省心的,只怕以后你们见到我就要绕道走!」 姚老三简直快被姚老二的话给惊呆了,愣了半天才瞪着眼回道:「二哥,你想的未免也太多了!」 姚老二眼里露出愤恨之意:「不是我想的太多!而是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让我的儿子也和我一样一辈子给大哥当牛做马,受尽他的欺凌压榨,永远没有翻身之日!」 姚婧婧默默的摇了摇头,俗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白了姚老二就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毫无下限的做出任何事情。 「二叔,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给自己的恶行找一个借口,可你有没有想过今日我若真被人当成了妖女,那倒霉的可不止我一个,连我爹娘都会受到牵连!你的做法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天地良心,二妮,我原本只是想让大家以为你们修路建桥破坏了村里的风水,惹怒了上天,这样短时间之内你们的房子肯定建不好了!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老族长把事情越闹越大,早知如此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想出这个馊主意的!」 一直到现在,姚老二脸上的悔恨才显得真真切切,可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一切都为时太晚。 姚婧婧皱眉问道:「那个老族长不是你特意请来的?」 「当然不是!」 姚老二立马梗着脖子否认道:「像我这样没钱没势的小喽喽,除了乌鳏夫谁还愿意搭理我!那个老族长就是吃饱了撑的爱管闲事!」 第113章 姚婧婧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思索了半天也没个定论,只能摇摇头作罢。 姚老二却看准机会扑到她脚下:「二妮,求求你相信我,二叔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我也不知怎么的就被猪油蒙了心,二叔知道错了,求求你给二叔一个机会,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姚婧婧侧了侧身子没有接受姚老二的跪拜,这也代表了她的态度是不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他了。 「二叔,做错了事情就要受罚,连小勇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你们这些大人却一个二个心存侥幸!白芷,你去里长大人那里把情况说清楚,该如何惩治就由他来定夺吧!」 白芷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拍手赞道:「好的,小姐!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姚老二一听这话吓得魂都快掉了,立马连滚带爬的挡在白芷身前,声泪俱下的哭诉道。 「别,别,别,千万别!三弟,你快帮我给二妮求求情,里长大人要是知道这事是我做的一定会打死我的!我这条贱命死就死了,可小龙小勇就彻底成为没爹没娘的孤儿了!」 见到姚老二这副模样,姚老三心里也有些不忍,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对自家闺女下黑手,若是自己在此时松口,那可真是辜负了自己与闺女的一片父女亲情了。 一想到这他只能硬下心肠决然道:「二哥,你放心,你若真死了我会负责把你的两个孩儿扶养长大,绝对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白芷一听老爷也支持小姐的决定,便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姚老三,径直朝前跑去。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刚跑去出没多远,便和迎面飞奔而来的一个小小身影撞了个满怀,两人双双跌坐在泥地里。 「小勇?」 姚老二的神情已有几分癫狂,看到自己的小儿子突然出现便没命的奔了过来,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 「我可怜的儿啊,爹对不住你,爹再也不能照顾你了,你和你哥哥两人以后要互相扶持,相依为命!千万不要像爹一样,一辈子活的窝窝囊囊,到头来却还不得好死!」 姚小勇毕竟还是个孩子,由于从小没了娘的关系,心理上一直都缺乏安全感,姚老二的话吓得他立刻崩溃大哭起来。 「爹,你怎么了爹?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爹也不想死,可爹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实在是不得不死!你以后要听你三叔三婶的话,你不是一直想给他们当儿子吗,从此便可如愿了!」 姚小勇一边哭一边摇头道「我不要你死!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只想给爹当儿子,其他谁也不要!爹,犯错不要紧,只要好好认罪悔改,妖怪就不会来抓你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和我一起去山上拾柴,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一定会将身上的罪孽洗清的!」 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动,姚婧婧更是忍不住张口问道:「小勇,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姚小勇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答道:「是那些过路的僧人,我送给他们烧火做饭的柴火,他们就会给我讲许多经书上的故事,还教给我许多做人的道理!」 姚婧婧知道有许多僧人云游四海,为的就是传播佛法,可小勇毕竟年龄尚小,真的能听懂吗? 「二姐,元方士说你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你能不能帮忙救救我爹,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爹爹,我不想让他死!我不想让他死啊!」 看着眼前这个哭成泪人的小不点,姚婧婧实在很难做到坐视不理,尤其是他口中的「最好」两字,让她一下子明白姚老二的人品纵然再卑劣,心思纵然再歹毒,可在他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眼中也是无可取代的。 白芷在一旁焦急的喊道:「小姐,有一就有二,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否则就是养虎为患,到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面对着眼前抱头痛哭的父子俩,姚婧婧沉默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 「小勇,我刚才瞅着元方士的情况好像不太妙,你先带着你三叔一起去看看,你放心,有我在你爹一定不会死的!」 姚小勇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狐疑的问道:「真的吗?二姐,你没有骗我?」 姚婧婧一脸泰然的点点头:「快去吧!」 姚小勇转头咧着嘴对姚老二笑道:「爹,你听到了吗?二姐愿意救你呢!你一定要乖乖听话,二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等我看完元方士就来接你一起回家!」 姚老三不知闺女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在她的连声催促下带着一肚子疑问跟着小勇走了。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姚老二又扑倒在姚婧婧脚下,眼中露出死里逃生的狂喜。 「谢谢你!二妮,我就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不会真的忍心看着二叔去死!你的大恩大德二叔一辈子都铭记于心,以后有事你尽管开口,二叔随时听候差遣!」 姚婧婧神色清冷:「何需等到以后,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劳烦二叔亲自动手。」 姚老二精神一震,脸上立马露出谄媚的笑容:「没问题,二妮,只要你不到里长大人那里告发二叔,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二叔也绝不会有一句怨言!」 姚婧婧嘴角漾起一丝轻笑,那把精致小巧的梅花匕首一直攥在她的右手掌心之中,只需一扬手的功夫便「吧嗒」一声落在姚老二的脚下。 姚老二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二妮,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叔,我虽然答应小勇会保住你的性命,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只需你留下一根手指,这件事就彻底两清了,我保证再不会因此而找你麻烦,更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小龙小勇另眼相看!」 姚婧婧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听在姚老二耳里却犹如雷击一般。 第114章 「二妮,你这又是何苦?二叔真的知道错了,二叔是个庄稼汉子,这辈子除了挥锄头种地,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你要是断了我的手指那不就是断了我的生路吗?我一个人饿死了不打紧,可小龙小勇他们……」 「二叔不必再拿孩子当挡箭牌!」 姚婧婧忍着怒气打断他:「白芷说得对,对坏人的放纵就是对亲人的背叛!当初你唆使小勇对我娘亲暗下黑手,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并没有把你怎么样,可换来的结果却是你越发的肆无忌惮!孔子曾说过若以德报怨,那又何以报德,今日之事我已下定决心,还望二叔早做决断!」 姚婧婧说完抬起头目视前方,再不看脚下的人一眼。 白芷撅着嘴满脸不屑的催促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就去请里长大人了!」 姚老二抬头望了望,小河两岸寂静一片,除了他们三个再无其他人,他心里突然感到一阵绝望。 在白芷一声高过一声的催促下,姚老二只能颤抖着拾起地上的匕首,将左手平铺在地上的一块碎石之上。 姚婧婧只说要他留下一根手指,却没具体说要哪一根,这可让选择恐惧症的姚老二犯了难,这只原本毫不起眼的左手如今在他眼里却变得分外宝贵,缺了哪一根都是要命的事。 「就是它了!」 犹豫了半天姚老二终于狠下了心肠,闭着眼发出一声惊呼,挥舞着匕首斩了下去。 「啊!疼死我了,救命啊!」 姚老二一脸狰狞的嚎叫着,浑身上下抱成一团在地上来回翻滚。 姚婧婧低头一看,一根又粗又短,布满黑色死皮的小拇指安静的躺在石头上,四周满是斑驳的血迹,那模样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触目惊心! 白芷猛地后退一步,捂住鼻子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好像生怕被污血弄赃了裙角。 姚婧婧心中五味陈杂,作为一个医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健康的身体对人的重要性,可身在这个时代,以暴制恶似乎是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 「希望二叔以此为戒,从今以后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方不负今日所受断指之痛!」 姚老二叫得嗓子都快哑了,山谷之中尽是他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在回荡,至于姚婧婧的劝诫他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姚婧婧的神情有些疲惫,说完这话从怀里掏出一瓶止血药放在那根断指旁边,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芷从地上拾起那把梅花匕首,用帕子细细的擦干净之后小心的揣在怀里,起身去追自家小姐了。 「小姐,咱们就这样逼着他自断手指,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尤其是姚老太太,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 对于白芷的担忧姚婧婧却是一笑了之:「你放心吧,今日之事纯属他自作自受,他又怎么有脸向旁人提起!」 由于担心娘亲的状况,姚婧婧来不及细说,便带着白芷一起匆匆赶回家看望,好在贺颖的身体已无大碍,在五婶的照料下已经躺下歇息了。 汤玉娥拉着姚婧婧蹑手蹑脚的从房里走出来,指着厨房的方向小声说:「刚刚给你娘煮了点粥,你要不要先吃点垫垫肚子!」 姚婧婧摇摇头:「我不饿,谢谢五婶,你一个人带孩子够辛苦了,我却还总是麻烦你!」 汤玉娥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瞧你这话说的,跟五婶这么客气做什么?这几日天气冷得出奇,静姝也一直咳嗽个不停,所以今日我也没敢出去凑这个热闹,尽连替你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想想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好了,五婶,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等一会儿得闲了我让白芷去镇上抓副药回来慢慢哄着静姝喝了,小儿久咳不止一定要细心照料,万一伤了肺脏就不好了!」 汤玉娥神情紧张的点点头,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拉着姚婧婧的胳膊低声道:「二妮,我刚偷眼望着你奶奶和你大伯两人气冲冲的跑回来躲到房间里不知密谋什么去了,你还是小心点为好!」 姚婧婧皱着眉朝着姚老太太的房间瞅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怎么,害人不成还恼羞成怒了!这也怪我以往对他们太过纵容,等着瞧吧,很快我就会让他们知道厉害了!」 和五婶说了几句话之后,姚婧婧又带着白芷匆匆出门去了,这回两人径直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绕过破庙之后便来到了一间简陋狭小的茅草房前面。 「二姐,你来了!」 小勇对这里好像很熟悉,正顶着寒风在房子四周捡一些干柴进屋生火,见到姚婧婧立马抽着冻的通红的鼻子迎了上来。 「二姐,我爹怎么样了?他回家去了吗?」 姚婧婧含糊其辞的点点头,伸手接过小勇手中的干柴,拉着他走进茅草屋中。 「小勇,之前我交代你的事你还记得吗?」 姚小勇使劲点点头:「放心吧,二姐,我听那些僧人讲过做善事不为人知是阴德,关于你给元方士治病的事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姚婧婧有些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这件事算起来可都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他又怎么能有命活到今天?」 姚小勇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和那些僧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的性子竟不似从前那般顽劣跳脱。 小小的房间被一个破布帘从中隔成两半,外面砌了一口土灶用来生火做饭,小勇将拾来的柴火一股脑全都塞进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光给这间四面漏风的破屋增添了几许暖意。 姚婧婧眨了眨眼,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之后便掀开隔帘走到内室之中。 原本一直守在床前的姚老三看到闺女进来立马站起身,一脸焦灼的问道:「二妮,你可算来了,我刚问了小勇半天他都不肯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15章 姚婧婧轻轻摆了摆手,示意爹不要着急,她伸头望了望躺在床上的元卜,发现他双目紧闭,两唇紧咬,脸色惨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姚婧婧连忙伸手替他把了把脉,松了口气道:「还好,看起来只是疲累过度,导致血气受损,等我开个方子调养一下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白芷不用人吩咐,轻车熟路的从外面端进来一碗热水,用小勺一点一点的往元卜嘴里喂。 又过了好一会儿,元卜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缓缓的睁开眼。 「姚……姑娘,你来了?」 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是姚婧婧,元卜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憔悴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挣扎着想要起身。 姚婧婧连忙按住他:「别动,你身子还没好,需要好好休息!今天的事谢谢你了,你明知道自己身子受不住为何还要跟着里长儿子一起一路狂奔,其实你慢慢走来也误不了事的!」 元卜神色凝重的摇摇头:「谁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听说你遇到了麻烦我这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只恨自己没有飞身之术!」 姚老三的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不可思议的叫道:「救命恩人?难道你们早就认识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婧婧和躺在床上的元卜相视一笑,两个看似毫无关系的人竟然渊源颇深,这件事表面上不可思议,实则非常简单。 还记得那是今年夏天的一个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却依旧压不住从泥土中翻腾而来的热浪,在这个没有空调与冰箱的时代,用蒲葵叶子做成的大扇子成为唯一的降温工具。 正当姚婧婧坐在屋檐下摇得胳膊都酸了时,小勇突然从外面没头没脑的冲了进来。 「二姐,我听五婶说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什么病都能治,是不是真的?」 不明就里的姚婧婧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病都能治,不过应对一些寻常的病症倒还是有几分把握!」 「那就行了!你快跟我一起走!」 小勇一边说一边蹦起来拉着姚婧婧的手就往外跑,姚婧婧看着他那一脸焦急的模样立马猜到应该是有人突发了什么疾病,当下也不多言跟着小勇就出了门。 小勇带着她左拐右拐,很快来到村口的破庙,进去一看地上躺着一个一身道袍的男子,任人如何呼唤都一动不动,就连呼吸也很微弱,脸上呈现出一股灰败之色,看起来情况非常不容乐观。 「小勇,你去想办法弄些热水来!再抱些柴来生个火盆!」 姚婧婧一边替他检查一边沉声吩咐道,这名男子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淋得湿透,这么热的天气竟然还不停的打着寒颤,必须尽快帮助他恢复体温。 小勇答应了一声立马跑去忙活了,姚婧婧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眼前这名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可从脉象上看身体已严重透支,各个器官都呈现出早衰的迹象。 在小勇的帮助下,姚婧婧给这位身体素质差到不能再差的男子喂了一些温热的糖水,替他把湿透的衣服全部烤干,最后还给他浑身上下行了一遍银针,过了好半天男子终于悠悠的转醒了。 小勇高兴的一拍巴掌赞道:「二姐,你可真牛!这么快就把他给治好了!」 姚婧婧苦笑着摇摇头,此人的病症非常复杂,想要治好简直是难于登天,这才哪跟哪啊! 那位男子虽然身体千疮百孔,可脑子却很灵光,一听小勇的话立马明白过来,眼中立刻涌现出感激之意。 「小人元卜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敢问小姐尊姓大名,来日若有机会定当登门跪谢!」 姚婧婧摇摇头:「我姓姚,只是一名普通的农家女而已,并不是什么小姐,看你这身打扮像是修行之人,难不成是我猜错了?」 元卜的表情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说来惭愧,当年我娘怀我时不小心吃坏了东西,导致我尚未足月便带着一身胎毒早产而生,当时所有人都认定我活不过周岁便会夭折,可没想到我的命比想象中硬得多!虽然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九死一生的艰难险境,却奇迹般的挺到了现在。然而人活在世,不仅要生存,还要生活,小时候有爹娘照顾自然可以衣食无忧,前两年爹娘相继病逝一切就只能靠我自己,所以……」 「所以你就找了身道袍假冒道士四处招摇撞骗!」 看着元卜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姚婧婧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把戏。 「也不算是招摇撞骗啦,我出生在道教圣地青城山脚下,从小就听着道观的钟声长大,在我的家乡就算是没有进学的稚龄小童都能把《道德经》倒背如流,我虽没正儿八经的在道观里修行过,可耳濡目染之下对那些占卜,炼丹之术倒也略知一二!」 姚婧婧忍不住感叹道:「青城山?那离这里岂不是很远?以你那副孱弱的病体竟然还能一路坚持走到这里,真是一个奇迹啊!」 「正是因为我的身体不争气,不知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所以我便想着趁我的脚还能走路,我的眼还能看见,尽可能的多看看这个世上的风景,也不枉我辛辛苦苦活这么一遭!」 元卜知道姚婧婧的调侃没有恶意,便耐着性子解释道,语气中透着掩饰不住的荒凉。 姚婧婧反而一脸赞许的点点头,正所谓身残志不残,逆境之中还有如此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的确值得旁人刮目相看。 「想法是好的,可也要有命继续走下去才行!今日若不是小勇及时发现你,只怕此时你已到阎王殿里报道了!这样吧,从此以后你就暂时在清平村住下,我会尽全力帮你把身体调养好!」 姚婧婧本是一片好心,谁知那元卜却想也不想的摇头道:「没用的,以前娘亲总觉得有愧于我,从小到大替我请过的名医无数,可他们无一例外都说我这是先天不足,根本无药可医!我也喝厌了那些苦腥难挨的汤药,索性就过一天算一天,这也许就是我的命!」 第116章 姚婧婧瘪了瘪嘴,不屑的说:「什么叫命?我看你这五脏六腑没有一处是好的,发作时的痛苦一定非常人所能忍受,你若是真的信命,早寻棵歪脖子树吊死了,哪里还能挨到今日?」 元卜明显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说话竟然如此一针见血,当时便愣住了。 「你……你真的有把握能治好我的病?」 他问这话时的表情显得小心翼翼,这个世上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并不是没有希望,而是一次次希望破灭之后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姚婧婧摇摇头,直截了当的回答:「没把握,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体若是就这样放任不管绝对不可能撑过这个冬天,但若是依照我的法子好好调养至少还能多活几年,如何抉择就看你自己的意愿了!」 事实证明没有人真的想死,元卜在经过一夜的思考之后便下决心留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里。 当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一个头回见面的小丫头片子说的话,可如今看来这也许是残酷的命运带给他的唯一垂青。 他很庆幸自己抓住了这个机会! 姚老三听得目瞪口呆,这么大的事作为亲爹他之前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自家闺女这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吧! 元卜一眼看出姚老三的想法,连忙替姚婧婧解释道:「姚姑娘用心良苦,所作所为完全是在为我考虑,若是村民们知道我是一个自身难保的大病鬼,又有谁会信奉于我?看看那个刘大仙如今的下场便可窥知一二!」 姚老三默默地想了一会便摇头道:「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元方士比那个刘大仙有德性多了,自从您来到咱们村里便再没有人因为巫蛊之术而丧命。前些日子有几个乡亲被妖邪附体,也是您施法救了他们的性命,所以大家才会如此信任您!」 「噗嗤!」 伴随着白芷的一声嗤笑,元卜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几朵红云。 姚老三一头雾水的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白芷满脸得意的叫道:「那几个村民可不是被什么妖邪附体,而是得了一种奇怪的传染病,他们能恢复如初靠的也不是元方士的法术,而是小姐偷偷为他们配置的药水!」 姚老三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药水?不是圣水?」 姚婧婧无所谓的笑了笑:「只要是能救人性命,就算称它为圣水也无妨!这些人既然不信大夫,那我只好借元方士的手来达到目地,否则这种疫病一旦在村里传播开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姚老三的脖子突然挺得直直的,原来自家闺女在暗中竟然做了这么多了不起的大事,作为亲爹,他没有理由不为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 白芷却突然落下脸子,愤愤不平的控诉道:「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咱们小姐一心一意的为他们着想,可他们呢就为了自己那一点龌龊的私心,便联合起来想要置您于死地!」 姚老三颇为紧张的看了看闺女的脸色,今天的事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委屈,更何况作为当事人受到的冲击力应该更大。 可出乎意料姚婧婧只是淡然一笑,用一种悲悯的语气说道:「都是为生活所迫的可怜人,何必与他们计较,我相信假如他们以后不用再为糊口的问题发愁,谁都愿意做一个光明正大,正义感爆棚的好人!」 躺在床上的元卜用一种几近崇拜的眼神看着姚婧婧:「姚姑娘,为何你看待问题总是如此通透,你若是有机会修行道法,绝对比青城山上那些白胡子的真人还要厉害!」 「我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到底会不会说话?」 白芷横眉怒目地瞪着元卜,娇声轻斥道「你自己还是个装神弄鬼的半吊子货,还敢来蛊惑我家小姐?我告诉你我家小姐要做的事情可多了,才没功夫跟你一起去修劳什子道!」 白芷这话说得倒没错,姚婧婧心里牵挂的事的确不少,眼看元卜已无大碍,便带着姚老三和白芷匆匆与其告了别。 谁知几人刚走出去没两步,就看见村口处有一辆马车没命的向村里奔来,姚婧婧一眼看出赶车的正是孙晋维的贴身小厮阿庆,那坐在车里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阿庆远远的看见几人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喜的神色,片刻之后马车便稳稳的停在了几人身侧。 不等阿庆伸手搭帘子,马车上的人便一个健步冲了下来,力道之大险些把自己带了个仰倒。 阿庆连忙上前扶住他:「少爷,您可小心着点吧,我说大东家不会有事的您偏不信,这下终于能放心了吧!」 孙晋维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仓皇,竟然不顾还有旁人在场扑上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发生这种事?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 「通不通知有什么要紧,反正你还不是知道了!」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默默地瞪了白芷一眼,一定是这丫头刚才趁着去制香坊的空档前去通风报信,否则这主仆俩如何能来的如此迅速。 白芷立马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小姐,不关我的事,是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去禀告孙大少爷的!」 姚老三虽然木讷,可架不住贺颖三番五次在枕边吹风,以至于他对孙晋维的关注度也直线上升。 「二妮,孙大少爷这是关心你呢,你好好跟人说话!」 「哎呀,老爷,您待在这里让人怎么说话?还是我陪您先回去吧,夫人一个人在房里肯定等得发急了!」 白芷说完便强行推着姚老三往回走,姚老三的表情却有些怪异,一步三回首的磨蹭了半天才消失在众人的眼界之内。 「这马奔了一路也饿的够呛,我拉它到那边嚼点干草,您们二位先聊着!」 阿庆对自家少爷的心思一清二楚,不用人吩咐自觉的退到一边。 第117章 转瞬间只剩下孙晋维和她两人,姚婧婧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强行掰开孙晋维的手,猛地向后退了两步。 「好了,这点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倒我?你根本用不着这么紧张!」 「我能不紧张吗?」 孙晋维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懊恼:「这些大男人真真是连脸都不要了,竟然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姑娘,是可忍孰不可忍,领头的人是谁?我非宰了他不可!」 「等等!」姚婧婧连忙拦住随时准备暴走的孙晋维。 「以谦谦君子闻名的孙大少爷怎么变成动辄就喊打喊杀的莽汉了?你放心吧,本姑娘是谁,怎么可能让人凭白欺负了去,那些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以后怕是再也不敢随意出来作恶了!」 「有你那一大家子极品的亲戚我怎么放心得了?我最近在镇上新寻了一处宅子,要不你和伯父伯母先搬过去住一段时间,等新房盖好了再搬回村里,这主意怎么样?」 看着孙晋维那满含期待的眼神,姚婧婧毫不犹豫的泼了一盆冷水。 「不好!我现在包下了整座须弥山,正准备一展拳脚大干一场,若在此时离了人那就是输了阵。年关将至,我爹娘肯定也不愿意在这时候惹人闲话,这么多年都忍了又何必急这短短几天?你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办法对付他们,保证他们再没心思使坏!」 孙晋维叹了一口气,满眼心疼的看着姚婧婧:「我早说过咱们把药铺和药坊的生意打理好就够了,你何必非要跟自己过不去,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漫山遍野的种药采药,万一磕了碰了那可如何是好?」 姚婧婧泯着嘴笑了笑没有答话,从她记事起所有的闲暇时光几乎都是在爷爷的中药种植基地度过的,她对那种微风一吹,药香扑面的感觉有一种谜之眷恋。 这就像是对曾经生活的一种祭奠,旁人根本难以体会。 姚婧婧只能岔开话题:「好了,别说我了,你刚才说你又新寻了一处宅子?怎么制药坊住的不舒服,想要赶紧搬出去了?」 「才不是呢!」 孙晋维的脸莫名有些发红:「伯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总住在药坊里也不太方便,若是有个宾客登门看着也不太像话……」 孙晋维的声音越来越小,其实贺颖跟他说的远不止这些,可那些话当着姚婧婧的面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姚婧婧对自己问的这个蠢问题感到万分后悔,她早应该想到娘亲现在恨不得连孙晋维的一日三餐都要插手,像买房置地这种大事又怎么可能会少了她在其中出谋划策。 孙晋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我爹不知从哪里听说我的处境,前两日派人送了一笔钱回来,说是让我安安心心娶妻生子,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其他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就不必再想,也不必再管!」 「你爹他看似荒诞不经,对什么事都不管不问,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很关心你这个儿子的!」 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奢望什么,就像孙晋维他在乎的并不是孙老爷给了他多少财产,而是父子之间这份斩不断的血脉亲情。 孙晋维的眉头却越皱越深:「可不知怎么的,我这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听我爹在信里说话的语气,怎么感觉跟交代遗言似的?婧婧,你说会不会这辈子我们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怎么可能?」 姚婧婧立马摇头道:「临安城离这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太远,你要是想去看你爹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了孙老爷这些年精于保养,身体一直很硬朗,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孙晋维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也许是我想多了。母亲和二弟虽然也搬到了城里,可并没有和父亲住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姚婧婧哑然失笑道:「孙夫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拿自己丈夫怎么样?孙老爷也不是小孩子,难道还会被一个妇人给欺负了?」 孙晋维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看来的确是我杞人忧天了,长辈的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插手,我还是先顾好自己吧!等房子的事弄好之后我准备赶在过年之前去一趟埕阳县城置办一些家俱回来,到时候你陪我一块去吧!」 姚婧婧立马警觉道:「你买家俱我去干什么?没空,不去!」 孙晋维将眼一瞪,理直气壮的高声道:「你不去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孙晋维!你说什么呢!」 姚婧婧顿时羞恼不已,飞起一脚踹在孙晋维的膝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险些单膝跪地。 「孙晋维,你别太自以为是,我何曾说过要嫁给你?你以为你搞定我娘就可以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我告诉你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谁答应都没用!」 「不是,婧婧……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都怪我这张破嘴不会说话,要不你再多踹我两脚消消气!」 孙晋维急得脑门上起了一层细汗,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在姚婧婧面前谨言慎行,就是怕唐突了佳人。眼看时机逐渐成熟,他才大着胆子旁敲侧击了一下,没想到姚婧婧的反应这么强烈! 真是要命,她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别有居心的登徒浪子吧? 姚婧婧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迷茫与无措,这个时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她知道爹娘不会强迫她嫁给任何人,可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似乎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踹你?像你这样皮糙肉厚的,踹你我还嫌脚疼呢!我警告你,以后在我面前说话小心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孙晋维立刻点头如捣蒜,可心里却觉得很不是滋味,犹豫了半天还是不死心的壮着胆子道:「婧婧,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吗?」 第118章 姚婧婧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两个字:「没有。」 孙晋维松了一口气,紧追不舍的继续问道:「那伯母的心思你应该了解,对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姚婧婧没好气的回道:「我又不是我娘肚子里的蛔虫,她怎么想是她的事,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有大把的事要做,根本就没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孙晋维愣了一会儿,眼神突然有些发亮:「婧婧,你的意思是你只是暂时不想成亲,等这些事都忙完过后,你还会好好考虑的是不是?」 姚婧婧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高兴什么?天下的男子千千万,我就算真的要成亲也不一定非要嫁给你!」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被我的诚意所感动,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孙晋维说得一脸认真,姚婧婧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触动,可她却不想在孙晋维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撇了撇嘴讥道:「等?你现在已经年满十八了,再不成亲外面的流言蜚语只怕会把你给淹死,你又能等多久呢?」 「你放心好了,旁人的闲话对我产生不了丝毫影响,哪怕是十年八年,我都会一直等下去,一直到你对我点头为止!」 这话藏在孙晋维心里已经很久,如今一股脑全都倒出来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一大截。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姚婧婧的眼睛,想从中寻得哪怕是一丝一毫的鼓励与回应,可谁知姚婧婧却一下子扭过身背对着他。 「随便你,你愿意等就等吧,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不要怪我!」 孙晋维立马赌咒道:「你放心,婧婧,你用不着有任何心理负担,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只需你一句话,我立马卷铺盖滚蛋,绝不会对你死缠烂打!」 姚婧婧的心简直比这满地的枯草还要乱,如此深情厚谊却让她倍感压力,除了逃跑似乎已别无办法。 「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赶紧回去吧,好好帮着胡掌柜把那几间铺子打理好,等我这边抽出空就会亲自去检查,若是不合要求我就拿你是问!」 姚婧婧说完这话不等孙晋维回复便提起裙角使劲朝前跑去,吓得孙晋维连声在后面高喊:「跑慢点,小心别摔跤了!」 姚婧婧一口气几乎快要跑到姚家大门口,突然一个不小心和一个熟悉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哎呦喂,小姐!您慢着点,看您这个样子难不成后面有鬼在撵您?」 白芷努力将她扶住,一脸不解的伸着头使劲朝后面望。 姚婧婧还有些心神未定,板着脸轻斥道:「你不是回去照顾我娘了吗?偷偷摸摸的躲在这里做什么?」 白芷理直气壮的回道:「我这不是担心您吗?万一那个孙大少爷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趁着没人的机会想欺负您那可如何是好!」 姚婧婧很是无语的戳了戳她的脑门:「胡说八道!真不知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在想什么?他们已经走了你不用再瞅了,赶紧回去吧!」 「哦。」 白芷一扭头却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指着姚婧婧的面庞惊道:「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难道那个姓孙的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怎么可能?你再胡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姚婧婧懒得理会白芷的胡搅蛮缠,自顾自的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像火烧一般炙手。 她的心里忍不住暗暗的鄙视自己,又不是从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少女,怎么连这两句干巴巴的土味情话都承受不了。 刚一走进院子,姚婧婧就听到姚老二的房间里传出小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的心里闪过一丝的歉疚,无论如何,她还是辜负了小勇对她的信任。 姚老二平白无故断了一指,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姚家几兄弟都聚集在姚老二门前,或站或蹲,脸上的表情都分外凝重。 过了一会儿,姚老太太怒气冲冲的打了帘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姚老大立马迎上去问道:「娘,二弟的情况怎么样?」 姚老太太没好气的说:「死不了!只是这根手指是彻彻底底的废了,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以后下地干活?真不知他的眼睛是怎么长的,砍个柴竟然能砍到自己的手,他怎么不干脆一刀把自己给劈死得了?」 姚老三心里原本就存着气,一听老娘说话如此恶毒便再也忍不住,开口反驳道:「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一天到晚坑害这个诅咒那个,咱们全都死了,您又能落得什么好处?」 姚老太太显然没想到姚老三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她,气得她指着他的鼻子浑身颤抖着斥道:「你……你放肆!娘和你大哥今日不过是顺着老族长的话多说了两句,你那宝贝闺女又没有因为这事掉一块肉,你又何必记恨到这个地步?我老太婆的命可真苦啊,辛辛苦苦的把你们拉扯成人,结果呢,一个二个都是来讨债的,你要是真气不过分,索性拿把刀要了我老太婆的命算了!」 姚老三早已对自己老娘这些把戏看得通透,当下也不和他多费口舌,拉着自家闺女的胳膊就回了自己房间。 此时贺颖已经睡好一觉,起身去厨房给他们父女俩准备晚饭了,姚老三再三确认门窗都已关好,转身一脸严肃对着姚婧婧问到。 「二妮,你老实跟爹说,你二叔的手指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婧婧一脸若无其事的回道:「什么怎么回事?刚刚奶奶不是说了吗,是他自己砍柴时不小心劈到了。」 姚老三双手抱头,一副很受煎熬的模样:「二妮!这话糊弄糊弄别人可以,可刚刚那一幕爹可是切切实实的看见了,不过转眼功夫便出了这种事,你让爹如何能够相信?」 「那爹的意思是在怪我喽?他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同胞兄弟,如果我说是我逼着二叔自断手指您这心里岂不是更不好想?」 第119章 姚老三没有想到闺女会这么痛快的承认,倒让他一时之间呆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 过了良久他才慢慢抬起头,看着闺女的眼神中满是痛惜。 「你没有做错,二妮,与你二叔犯下的罪孽相比这样的惩罚并不算什么,只是刚刚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实在让我有些于心不忍!这件事千万不要让你娘知道,她一向胆小,说不定会噩梦的!」 姚婧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爹,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太狠了?毕竟我当着众人的面放过了老族长,也没有理由一定要对二叔赶尽杀绝。」 姚老三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你娘当初差点小产的事心有怨恨,二哥的确算是罪有应得,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姚婧婧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仅是我娘,还有四叔曾经挨过的痛,流过的血,我一定要让他亲自品尝一番他才会明白自己的一时恶念会给旁人带来多么大的伤害!」 姚老三的神情有些发怔:「二妮,看你这个样子爹倒像是有些不认识了,你毕竟是个姑娘家,以后像这种血腥的事就让爹出面吧!」 姚婧婧有些不太相信的挑眉道:「哦?那可都是您的亲人,您真能狠的下心?」 姚老三使劲点点头,像是在为自己加油打气一般:「我在你娘面前发过誓,以后只要有人敢伤害你们娘两,我一定挡在你们前面,绝不会像从前那样当缩头乌龟!」 姚婧婧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一拍巴掌高兴的喊道:太好了,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爹出面去办,还望您切莫推辞!」 姚老三的眼睛顿时瞪的老大,他怎么觉得从前那个乖巧懂事的闺女渐渐离他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的百变小狐狸! 就这样过了两天又到了月初上交供奉的日子,每到这一天姚老太太就会起个大早搬张凳子堵在大门口,不管是三房还是五房,只要不交银子,谁也别想踏出姚家半步。 由于天气太冷,姚婧婧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直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她才恋恋不舍的伸出头来。 「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的白芷非常贴心的把她的衣物放在火炉子烤,这样她钻出被窝就有暖烘烘的衣裳可穿。 「好像是五房交不上银子,老太太骂得可难听了!」 「这事说来也怪我,当时我急着想分家,没有考虑周全便答应了奶奶的狮子大开口,连带着五叔五婶也被拖累!如今小静姝逐渐长大,需要花费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以后他们的银子就由我出吧!」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三下五去二的把衣服穿好,带着白芷冲出了门。 「老五哇老五,自从你娶了汤家这个女人就跟娘离了心,从小到大,除了你大哥我最疼的就是你,可没想到却疼出了一个白眼狼。当初是你们哭着闹着要分家,条件也是你们自己一口答应的,分家文书上可是白纸黑字的写着,现在想反悔门都没有!」 半年的历练让姚五郎成熟了不少,面对着姚老太太铺天盖地的责骂也不像从前那样急得跳脚,只是苦着脸轻声解释。 「娘,我没说要反悔,只是请您宽限几天,等我把上回那批山货的帐收回来一定第一时间给您补齐!」 「不行!」 姚老太太斩钉截铁的拒绝道:「谁不知道你跟你大舅子一起挣了大钱,你哪次回来不是吃的用的,大包小包往屋里提,怎么轮到你娘就没钱了呢?我不管,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拿出钱来,否则就休想出这个大门!」 姚五郎剁了剁脚无奈的说:「娘,我现在真没钱,你把我堵在家里有什么用?要不我先给你写张欠条,你可以按天计算利息,这样总行了吧?」 姚老太太丝毫不为所动,欠条这种东西在她眼里就是狗屁,前前后后她给那个死妮子写的加起来得有一大摞了,可结果又能怎么样呢,银子到了她的兜里还想让她吐出来简直是做梦! 「没钱还不简单,让你媳妇去娘家要,俗话说的好,一个女婿半个儿,他们汤家富得都快流油了,你若是一点光都沾不上那这个媳妇不是白娶了?」 姚老太太这话说得刻薄,汤玉娥在房中若是听到只怕会呕得吐血。 姚五郎终于忍不住了,皱着眉斥道:「娘,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汤家有钱是汤家的,玉娥嫁到咱们家就是咱们家的人,再说了这么多年咱们家受人家的恩惠还少吗?人家又不欠咱们的,我凭什么开口就去找人家要银子?」 姚老太太斜着眼发出一声冷笑:「他们不欠你的,我这个当娘的更不欠你的!还是那句话,交不上银子你今天就休想出门!」 正当姚五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姚老三突然从后院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娘,您这是在做什么,五弟风里来雨里去做点买卖已经够辛苦了,您这样瞎胡闹不是在耽误他的功夫吗?您赶紧把他放了,不就是一两银子吗,我帮他出了!」 「你说得可是真的?」 姚老三没好气的说:「我就算想诳您,您能答应吗?」 姚老太太的目地就是要钱,至于这钱是谁出的她并不在乎,因此在得到了姚老三的保证之后她便闪过了身子,让出了大门。 谁知姚五郎却犹豫了:「三哥,总是让你们贴补,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嗨,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兄弟之间还客气什么?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姚老三说完挥挥手,强行把姚五郎给推出了大门。 姚老太太翻了翻眼皮子,左手叉腰,右手往姚老三面前一伸。 「娘,您这是干什么,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您先回屋里去等着,我这就回房给你取银子!」 第120章 「你快着点!别等我老婆子撵上门去要,到时候又嫌老娘说话难听!」 姚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声,扭着身子回了自己房间。 姚老三倒是说话算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赶了过来,手上还掂着一个小小的口袋,姚老太太瞅得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三弟来啦,早饭吃了吗?」 每每到了交银子这天,姚老大都会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老娘,只要两个弟弟的身影一出现,他那张满是褶子的糙脸就乐开了花。 姚老三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轻轻的冲着他点了点头。 由于天气太冷,姚老太太和姚老大母子俩都坐在炕上,腿上盖着一床满是布丁的破棉絮。 「今儿这天气实在是冷透了,要不三弟你也脱了鞋子上炕上来吧,咱们一家子好好唠嗑唠嗑!」 姚老大本是随口一句客气话,却不知惹怒了姚老太太哪根敏感的神经,她恶狠狠的在大儿子腿上踹了一脚,说出的话也是阴阳怪调的。 「你眼睛长到背上了,没看到人家身上的大皮袄子,脚下的高筒棉靴都是新制的!这天气就算再冷,冻死的也只是咱们这种穷光蛋,能碍着人家什么事?」 姚老三脸色一沉,忍着气说道:「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枉费您活到这么大岁数还不明白,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往前就不提了,自从咱们分家以来,我和五弟每月各孝敬您一两银子,加起来就是二两!二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那些普通的农家户来说一年到头都开销不完。您要是好好算计一下,这日子保证过得油光水滑,可您呢,不说为了子孙攒下几个钱,还处处闹亏空。再这样下去,就算我们给您再多的银子您这日子也好过不了!」 姚老太太一向刚愎自用,被自己儿子当面揭了短立刻恼羞成怒,指着姚老三的鼻子就开始大骂起来。 「放你的狗臭屁!你小子真是出息了,竟敢责备老娘我不会过日子,你也不想想,老娘要是真不会过日子,你们兄弟几个早就饿死了!」 姚老大心里明白前两日因为祭祀的事算是把老三一家得罪狠了,此时必须想办法缓和缓和关系。 「三弟,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娘都这么大岁数了,就算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你也不应该和她计较!」 姚老三眉头一皱,立马调转枪口开始炮轰姚老大:「我不和娘计较,那就该和大哥计较计较,咱们家的家底不就是你和子儒瞎搞胡闹给掏空了吗?我和五弟供奉亲娘是应该的,可你和子儒两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怎么好意思一直待在家里吃闲饭?」 姚老大被骂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看。 在姚老太太眼里自己的儿子只有自己能骂,姚老三的越界行为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姚老三,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能这样跟你大哥说话?银子到了我手上就是我的,怎么花给谁花全凭老娘的心意,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老娘生了你,你供奉老娘是应该的,别以为掏了几个臭钱就能在你娘兄面前充大爷,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看着眼前犹如斗鸡一般护崽心切的亲娘,姚老三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虽说十个指头有长短,可像姚老太太这般偏心到这个地步还是让人匪夷所思。 难道这个家里除了大哥其他人都是从野地里拾来的不成?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娘,我今日说这些话可都是为了大哥和子儒好,您能护他们一时难道还能护他们一辈子不成?」 「我呸!你这是在咒我早死啊!你别以为跟着你那个妖里妖气的闺女识了几个字,就敢拽文嚼字的教训起老娘来了!既然已经分家,我大房的事就用不着你来咸吃萝卜淡操心,把银子交了就赶紧滚蛋,免得老娘看着你都嫌糟心!」 姚老太太似乎是骂累了,把身子往背后堆起来的褥子上一靠,闭着眼使劲喘着粗气。 姚老大虽有些不忿,可也知道姚老三说得是实情,只能垂着头,默默的抠着被子上的破窟窿。 姚老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了一声自嘲的讥笑:「既然您和大哥都不愿意听,那我也就不再罗嗦了,您不是要钱吗?这回我全都给您带来了!」 姚老三这话说的蹊跷,姚老太太和姚老大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狐疑的盯着他 姚老三也不多言,只是伸手解开随身带着的那个小口袋,「呼啦」一下子全部倒在桌上。 与以往不同,口袋里装的并不是姚老太太和姚老大预想中的散碎银子,而是一张张叠放整齐的票据。 由于离得太远,老眼昏花的姚老太太并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可是这个姚老三竟然没有按照约定把那二两银子带过来,这件事足以让她暴跳如雷。 「好你个姚老三竟然敢耍老娘,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抄了你的房子?」 姚老大心中却猛地一沉,桌上散落的那些票据怎么看着如此眼熟,一张张好像全部都出自他手。 他连忙按住张牙舞爪想跳下炕的姚老太太,满眼警惕的问道:「三弟,你……你这是做什么?」 姚老三一脸淡然的回道:「娘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我们已经分家了,以后你们大房的事不用我瞎操心,那这些旧帐也该好好算个清楚了!」 「什么旧帐?」 直到这时姚老太太才看清楚那堆成小山一样的票据全部都是之前找三房借钱时所立的借据,在姚老太太眼里这些东西就是一堆废纸,可没想到这个三儿子竟然把它保存的这么完整,而且还在这个时候拿了出来。 「老三,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我是你的亲娘,花你几个钱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着?你还打算让我老太婆归还不成?」 姚老三只能再三亮明态度:「娘,儿子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让我供养您一点问题都没有,至于其他那些不相干的人我可就没这个义务了!」 第12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姚老太太气得眉毛都在发抖:「什么叫做不相干的人?老三,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你的兄弟,你的子侄在你眼中难道都成了不相干的人?」 姚老三是打定主意丝毫不退:「亲兄弟明算账,这些借据上面每一张都有大哥的亲笔签名,所借银两也全部被他一家子挥霍一空,正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他是我的大哥也不能例外!」 话说到这个份上,姚老大再也不能装成缩头乌龟缩在姚老太太身后,只见他哭丧着一张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三弟,不是大哥故意想赖账,可家里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子儒虽中了秀才却也只能赋闲在家,一大家子人能有口热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钱还你呦!」 「没关系,本就没打算让你们一下子还上,就从每个月的供奉里扣吧!这些借据我刚刚数了一下,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三十两银子,我和五弟每个月需上交二两,这样算下来足足可以扣一年多呢!」 姚老三明显是早已打好腹稿,帐算得是一清二楚,话也说得流利干脆。 姚老太太却像是听到晴天霹雳一般,整个脸都扭曲到变形,这下她也顾不上天寒地冻了,拉开被子从炕上跳下来,手指头险些戳到姚老三的眼睛里去了。 「你想得倒美!我告诉你这钱老娘就没打算要还,你们要是敢不交供奉我就去里长大人那里告你们,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却连口稀米汤都不愿给老娘,你也不怕遭到天谴!」 姚老三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脸沉着的说道:「娘,既然我敢站在这里说明这件事已是得到里长大人的应允,凡事都要讲究一个理字,这账目往来的事情大哥最清楚,要不您问问他我这样做到底合不合规矩?」 姚老大神情有些闪烁,这些借条都是经过签字画押了的,无论走到哪里都抵赖不掉,再加上里长大人明显和二妮那丫头关系匪浅,这件事要是真的闹大他们决计占不了任何便宜。 「三弟,自己家里哪有那么多规矩,你明知眼下咱们的日子过的艰难,却又偏偏在此时断了我们的生路,未免有些太绝情了些!」 姚老太太立刻点头附和道:「就是!你们一年多不交银子?难道让老娘去喝西北风吗?等把老娘饿死了,以后你们就一个铜板也不用花了,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娘,您放心,以后每到饭点我都会把您那份给您送过来,绝不会让您受一丝委屈,可其他人若是想吃,那就得靠自己的双手去挣,天上怎么可能会一直掉下馅饼来!」 姚老三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大哥,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劝诫,又像是警告。 「这……这都是谁出的馊主意?是不是那个小妖女,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她去,看我今天非扒了她的皮,看看她究竟藏着什么祸心?」 姚老太太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吼,一边颤颤巍巍的往房门口的方向扑去。 可谁知还不等她碰到门框,那道又破又脏的木门竟然自己打开了,紧接着姚婧婧那张满含笑意的巴掌小脸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奶奶,外面冷风嗖嗖的,您还是不要出去了,这不我自己送上门来了!」 姚老三看到自家闺女浑身上下顿时一松,活到这把年纪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在自己老娘面前说这么多话,看来闺女这两天加班加点的集训还是颇有成效的。 姚老太太身子一僵,下一刻便咬牙切齿的吼道:「你……你还敢来?你这个小妖精,到底给你爹灌了什么迷魂汤?把我好好的一个儿子变得如此六亲不认,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我绝没有你好果子吃!」 姚婧婧却露出一脸狐疑的表情:「我刚才在门外听着觉得我爹说的已经够清楚了,怎么奶奶还没听明白吗?您没明白不要紧,大伯他一定明白了,就让他慢慢给您老解释吧!」 姚婧婧说完上前拉住姚老三的胳膊,一脸亲昵的喊道:「爹,您今天的表现可真让我刮目相看,我已让白芷在房中温好一壶黄酒,咱们赶紧回去我陪您喝两杯!」 「好嘞!」 能得到闺女的赞赏姚老三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当初自家闺女派给他这个任务时他的心中还有些忐忑,如今却觉得自己这趟的确是来对了。 「你们……你们不要太嚣张,别以为老娘没办法治你们,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姚老太太简直已经快被气疯了,一边高声大喊,一边冲到桌子前面抓起那些借据三下五去二的通通撕个粉碎。 「你们不是吵着让老娘还钱吗?这下我看你们还如何得瑟!」 已经走到门口的姚婧婧转过头望着满眼癫狂的姚老太太,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奶奶,这些借据我一张不落的全都在里长大人那里做了备份,您要是想撕就使劲撕吧!」 「你……你这个贱人……」 黔驴技穷的姚老太太突然捂住胸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姚老大立马扑上来抱住老娘的身子大哭道:「娘,您怎么了,您可千万要挺住啊,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让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怎么活啊?三弟,你真就这么狠心,一定要活活把咱娘给气死吗?」 姚老三伸头一望,发现姚老太太的脸色与以往不同,心里也忍不住有些犯嘀咕。 他悄悄的推了推自家闺女的胳膊:「二妮,要不你去给你奶奶看看,要是没什么大碍咱们就都能安心些!」 姚婧婧瘪了瘪嘴上前一步,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调扬声道:「看看就看看,反正上回给奶奶开的那味安神汤还剩下一大半都没喝完,一会让白芷煎好了端来,我亲自服侍您喝下,一滴都不许剩哦!」 姚婧婧说完蹲下身子做势要去为姚老太太把脉,姚老太太僵直的身子却突然一软,一个转身伏在姚老大怀里大哭起来。 第12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老天爷,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你要派这个妖女来折磨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姚老大木木然的坐在地上,老娘的哀嚎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心里突然漾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就像是风浪里失控的小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不知不觉间他们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对三房的掌控,如今朱氏获罪难逃一死,子儒也尚未娶妻,没有三弟一家的接济他们连基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未来简直是漆黑一片。 姚婧婧扭头看了看一脸无奈的姚老三,心里突然有些想笑,看来姚老太太是被那所谓的安神汤给吓怕了,那种又腥又苦的滋味的确能让人喝到怀疑人生。 因此每次姚老太太故技重施想用这一招来胁迫子孙时,姚婧婧就会当机立断给她来上一剂,以至于姚老太太现在一听到「安神汤」三个字就浑身痉挛。 旗开得胜的父女俩兴冲冲的跑回房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等的发急得贺颖与汤玉娥,两个受气多年的小媳妇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却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尤其是贺颖的顾虑颇多:「你奶奶她真的能咽下这口气?万一她再伺机报复,咱们可是防不胜防啊!」 姚婧婧摇摇头,成竹在胸的回道:「你放心吧,娘,我今天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奶奶明白要是真没了咱们她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还有大伯他们未来的一年多只怕每天都要为糊口的问题发愁,估计也没心思来找咱们麻烦了!」 汤玉娥长舒一口气感怀道:「但愿如此,二妮,这钱就当是五叔五婶找你借的,等你五叔缓过这阵就立马还你!」 姚婧婧在火炉子旁边坐下,接过白芷递来的热茶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五婶,这事原本就怪我思虑不周,才导致你们的处境如此艰难,以后供奉奶奶的事就不用你跟五叔操心了,省下的银子多给小静姝买些好吃的,我怎么瞧着她最近都有些瘦了!」 汤玉娥想也没想的拒绝道:「那怎么行?虽然我和你奶奶不对付,可我娘从小就教导我,孝敬公婆是女子应尽之责,要不是你奶奶是非不分,咱们这个家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贺颖也跟着叹道:「是啊,没成亲前,哪个姑娘不期盼着夫妻美满,婆媳和顺,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就算日子过得苦些,这心里头也是甜的!可真正能有这个运气实现这愿景的又有几个呢?」 这对妯娌平日里无话不谈,汤玉娥一眼就看出了贺颖的心思,当下便捂着嘴笑道:「三嫂,你就放心吧,二妮的福泽比咱们两个厚多了,这些糟心的问题保准她一个也遇不到!」 姚婧婧原本还听得出神,此时却有些坐不住了,五婶这话说得隐晦,可谁都能听出这是在暗指她嫁给孙晋维以后不必受婆媳关系的侵扰。 贺颖笑得合不拢嘴,事实上这也是她看中孙晋维做自己女婿的重要原因之一。 姚婧婧只能跺跺脚嗔怒道:「爹,你看娘和五婶联合起来取笑我,你到底管是不管?」 姚老三满脸带笑的和着稀泥:「呵呵,管,当然管!你不是说要陪爹喝酒吗,走,咱们父女俩去厨房好好喝两杯,随便她们说什么你只当是听不见!」 姚婧婧没办法只能鼓着腮帮子气冲冲的出了门,身后却传来那两个女人更加放肆的哄笑。 「瞧,果然是长大了,还知道害羞了呢!」 姚老三一家这回明显是下定了决心言出必行,一连几天除了在饭点时给姚老太太端去一人份的饭菜,对于大房的其他要求统统不予理睬。 不死心的姚老太太又找上门来闹了几回,可每次都被古灵精怪的白芷给折磨得够呛,有一次竟然被她「无意中」当着众人的面掀了她的假发,吓得她再也不敢在家里瞎扑腾。 被逼的没有办法的姚老太太在大儿子的启发下又心生一计,每天早上吃完饭便故意穿一身破嗦嗦脏兮兮的单衣在村子里瞎晃,只要遇到人便上前扯着人家哭诉,控告三房如何冷血无情,如何虐待亲娘,想利用这种舆论的压力来逼迫姚老三一家就范。 可她却忘了如今清平村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劳力在姚婧婧手底下做工,作为带领大家发家致富的领头人,姚婧婧在村里人眼中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全村人对她歌功颂德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轻易听从姚老太太的挑拨。 姚老太太就这样里里外外忙活了几天,不仅没达到自己期望中的效果,还把自己给作病了,大半夜的险些没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 姚婧婧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尽孝」的机会,大笔一挥开出一个药方,那滋味和之前的安神汤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此以后,一整个冬月姚老太太都躲在房间里养病,再也没敢没闹出一个幺蛾子。 其实姚婧婧断了给大房的供奉最着急的还不是姚老太太和姚老大,而是断了一指的姚老二。 谁都知道他的大儿子小龙还在镇上的学堂念书,每月的书费和生活费加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如今大房没了进项就预示着小龙随时都有辍学的危险。 心急如焚的姚老二不等手上的伤口痊愈,就挣扎着从炕上爬了起来,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舔着脸去求那个被自己坑害过的二侄女,希望她能不计前嫌,看在本是同宗的份上帮帮小龙。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走出门,就看见自己的小儿子小勇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疙瘩汤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爹,你怎么起来了?二姐说你的伤口没长好之前不许出门,万一感染了那可就是不得了的事,你赶紧躺回炕上去!」 姚老二鼻子一酸,眼眶也有些发红,最近姚老太太染了风寒家里连一日三餐都无人打理,还不及灶台高的小勇只能搭着小板凳学着大人的模样生火烧水,忙活半天就为了给受伤的爹做一口热汤喝。 第12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小半年来小勇的变化姚老二都看在眼里,却是疼在心上。 「小勇,爹没事,都怪爹没用,让你小小年纪便这么辛苦,看这小脸冻的,赶紧到炕上去暖和暖和。」 小勇将汤碗放在桌上,转过头咧嘴一笑:「没关系,爹,我这里头穿着三婶给我新制的厚棉花袄,一点都不冷,您赶紧趁热把饭吃了,我好去给您煎药!」 姚老二眉头一皱,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小勇,你觉得你三婶一家对你和以前有什么差别吗?」 「当然有!」 小勇笑眯眯的点点头:「我觉得他们对我比以前更好啦,尤其是二姐,最近还托人从城里给我带回来好多新奇的玩意儿,村里那些小伙伴们可羡慕我了,都争着抢着要和我做朋友呢!」 姚老二心下一松,只要姚婧婧没有因为他所做的那些事而迁怒到两个孩子身上,那小龙念书的事就还有指望。 姚老二端起碗「呼噜呼噜」几口把一碗面疙瘩汤喝下肚,和小勇交代了两声,便准备起身出门。 谁知姚小勇一下子蹿到姚老二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等等!爹!别去!」 姚老二面色一凝:「别闹,小勇,这可是关系到你大哥进学念书的大事,千万耽误不得!」 小勇突然挤了挤眼,从怀里摸出一个口袋,高高的举到姚老二面前。 姚老二一脸狐疑的问道:「这是什么?」 小勇笑得一脸神秘:「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姚老大伸手一抖,几粒白花花的散碎银子便滚落在地上,加起来足有五六钱之多! 姚老二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这……这钱是哪里来的?也是你二姐给你的吗?」 小勇摇摇头,满脸自豪的拍着胸脯道:「是我自己挣的!爹,您用不着为了小龙哥的书费发愁,也用不着去求二姐帮忙,我现在能挣钱了,以后就由我来养活您跟小龙哥吧!」 姚老二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一把拉住小勇的胳膊追问道:「你可别瞎说,你一个黄口小儿能到哪里去挣钱?」 小勇见爹不相信自己忍不住有些发急:「这些银子都是元方士给我的,他说我懂事能干就让我给他当学徒,平日里帮他打打杂跑跑腿,他会每个月按时给我发放工钱!」 「这……这怎么可能!」 姚老二越听越糊涂,这元方士又不是傻子,村里的人这么多,他为什么偏偏花这么多银子去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替他办差? 「是真的爹!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二姐!」 小勇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露出一脸紧张的表情。 姚老二却已听出异常,高声问道:「你说什么?这事跟二妮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爹?你赶紧给我说清楚!」 「没什么,爹,我答应过二姐要替她保密的!您把这些银子给小龙哥送去让他安心念书,其他的事您就别多问了!」 小勇说完一个转身,像一条灵活的小鱼一下子挣脱爹的手掌,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门。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姚老二看着小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不用说这一定三弟一家通过这种方式暗地里资助小龙小勇,甚至还不想让自己知道。 他心里突然有些懊恼,与三弟一家的宽容豁达相比,自己曾经的那些思想和行为是否太过阴暗,那锥心的断指之痛难道真是自己咎由自取? 须弥山算是整个清平村最大的一座山,不仅山势陡峭,山脚和山顶,阴面和阳面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环境特征。 姚婧婧正是根据这一点将整座大山分成不同的小块,待开荒过后每一块都可以因势制宜培育出不同品种的药材。 在这样的深山密林里开荒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招募进来的那上百名壮丁却干劲十足,虽然天气很冷,大家还是一大早都聚集在山脚下从姚老三手里领了活背着干粮和水袋就上山了,不到太阳西沉根本就没有人露头。 虽然姚婧婧一再强调让大家严格执行正常的上下工时间,可村里人大多实在,总觉得拿了主家的银子就要出到相应的力气,否则这心里就觉得过意不去,无奈之下姚婧婧只能想法子在其他方面增加一些的福利待遇。 这天早上起来,天空飘起了一些小雪花,路面也结了一层薄冰,姚老三一大早就发出通告今日休工一天,请各位村民回家休息。 对大部分人来说能得闲歇息一天可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村里万家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却趁着姚老三转身离开的功夫,偷偷的扛着锄头上了山。 这位小伙名叫万大鹏,虽然年纪轻轻,可由于身子太过单薄,干起活来反倒不如那些四五十岁的叔伯,一日日看着人家挖出来的地都比他多得多,他这心里急得跟火烧似的,生怕哪天失了这个难得一遇的好差事。 于是乎他便想趁着旁人休息的空档自己一个人偷偷上山赶一赶进度,可这一上之下不要紧,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回来。 当他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娘急冲冲的找到姚家时,姚老三一家正围坐在火炉边吃着暖锅。姚婧婧听完事情的原委立刻丢了筷子,一路小跑找到里长大人,请求他组织人员上山搜救。 可里长大人却有些犯难,村里人大多热心,遇到这种事一般用不着上门去请都会自发的前来帮忙。 可此时外面漆黑一片,天上的雪花依旧还在慢悠悠的飘着,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上山困难可想而知,除非是特别熟悉山上地势的老手,否则即使强行上去也是自身难保,更别说救人了。 就这样挑来挑去,最后统共就只挑出四五位经常上山打猎的猎户,由里长大人手下一名懂得功夫的侍卫带头上山进行搜救。 第12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虽是寒夜,可山脚下还是聚集了一大堆焦急等待的人群,除了万大棚的家人,还有里长大人和姚家父女,以及其他一些热心的村民。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姚老三怕闺女冻出个好歹,便带着几个人在山脚下捡了一些干柴,架了几个火堆,熊熊燃烧的火焰把姚婧婧从冻僵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借着火把的光亮,她扭过头巡视了一下身后的众人,却突然发现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姚婧婧心里猛地一沉,忍不住惊呼道:「不好!四叔也偷偷跟着上山了!」 其实姚婧婧的猜想并不完全对,姚老四的确是偷偷上了山,可并没有跟着那几个猎户一起,而是独自一人选择了另外一条距离更近,山势更陡的小路。 姚老四并不是在逞匹夫之勇,之前他曾多次和姚婧婧一起来须弥山上采药,对山上的情况熟悉至极。可姚婧婧却以他身上旧伤未愈为名,坚决反对他上山救人,不得以之下他只能先斩后奏,擅自行动了。 正当他躬着腰在树藤枯枝之间艰难的穿行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异响,姚老四心里一紧,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紧柴刀,做出防备的姿势。 「姚老四?姚老四?是你吗?」 出乎姚老四的意料,紧随他的脚步爬上山的并不是什么凶猛野兽,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个人他虽然认识,可此时出现在这里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童……童监工?」 没错,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正是负责为姚婧婧盖房的包工头童一春,算起来姚老四已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自从三房断了对姚老太太的供奉,姚老太太便再也不许姚老四去帮三弟一家盖房,姚老四心中虽然有些苦闷,可面对蛮横专制的老娘他也是无可奈何。 童一春看到姚老四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不等他问便开口解释道:「刚刚听说村里出了事,我便想着赶过来瞧瞧,大老远就看到这山上有火光,我还想着是谁这么大胆子大半夜的往这深山老林里跑,没想到果然是你!」 姚老四咧着嘴一脸憨厚的笑了笑,他虽脑子不太灵光,却也听出童一春言语之间的赞赏之意。 「你……回去,我……我上去!」 此时并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姚老四也不想让童一春跟着自己一起去冒险,便指了指山下示意他赶紧原路返回。 没曾想到童一春非但不听他的建议,还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火把,走到了他的前面。 「怎么只许你充好汉,就不能让我也跟着一起去救人啦,你放心我从小跟着我爹在山上砍树,什么样的林子没钻过,说不定你还不如我呢?」 姚老四急得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高声喊道:「危……危险!」 童一春竟然点点头:「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啊,否则这冰天雪地的你以为我喜欢跟着你在这里瞎晃悠?咱们好歹在一起共事了几天,你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一人赴险我还真干不出来,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两个人一起多少能有些照应!」 话说到这个份上,姚老四再无反对的理由,他的心里突然感觉到热乎乎的,在他的记忆里除了二妮还没有哪个人对他这样好过。 想到这他又赶紧快走了两步,重新挤到童一春前面,这样即使真的遇到什么危险自己也能替他挡一挡。 童一春微微一笑,受了他的好意。 在微弱的火光下,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的往山上走着,凄厉如刀割的寒风也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姚老四,这几日没见,你都干什么去了?」 漆黑的山中实在是静的可怕,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壮壮胆,童一春竟然主动和姚老四攀谈起来。 「没……没干嘛……」 姚老四说的是实话,姚老太太虽然把他喊回了家,可天气这么冷,地里也没什么活可以干,他只能每天背着背篓上山四处捡点干柴回去烧炕。 童一春却突然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了,像你这样肯卖力气的工人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我还想着能不能找个机会让你加入的我的队伍当中,可看姚老太太那个架势,只怕是不会轻易放人!」 姚老四感觉很突然,这些话童一春之前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让他一时之间觉得有些迷茫。 能够得到童一春的赏识他心里自然很高兴,说实话他也很愿意跟着童一春一起干活,那种一大帮子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奋斗的过程实在让人很有成就感。 可正如童一春所说,娘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的,再退一步就算娘答应了,可童一春也不可能一直呆在清平村,等三弟家的房子盖好,他就会带着队伍继续走南闯北。可他姚老四就是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傻子,又能去哪里呢? 童一春并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引来姚老四如此大的心理波动,聊上瘾的他很快又换了下一个话题。 「姚老四,你要是真想跟着我干,就得做好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哈哈,你知道吗,我们一起四十多号兄弟竟然有一多半都没娶妻,一年到头奔波在外从这个地方换到那个地方,没有几个姑娘愿意长年累月的独守空房,所以娶个媳妇回家就是很多兄弟面临的头一号难题!」 「没……没关系,我……我不……不娶……」 姚老四已经二十四五岁了,他的几个兄弟全部都已结婚生子,可他自己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以他来看像自己这样的痴傻之人根本就不配成亲,也不可能有哪个姑娘会看上自己。 童一春却露出讶异的神情:「我开玩笑的,难道你还真打算当一辈子光棍?人活着一世就是要把各种滋味都体验一遍,否则岂不是亏了自己个儿?你也用不着自卑,你虽然有些小小的缺陷,可瑕不掩玉,你的正直和善良都是旁人比不了的优点,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能够欣赏你的姑娘!」 第12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姚老四摇摇头无声的笑了笑,他知道童一春是在安慰自己,可这样的期盼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奢望,其实就这样一个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也挺好。 「别……别说我,你……你呢?」 说来也怪由于口吃的问题姚老四在人前最多的表情就是点头和憨笑,可面对着童一春他却很有交流的欲望,也不怕他会因此而取笑自己。 「我?」 童一春的语气突然一沉:「我还是算了吧,这么多兄弟都指望跟着我挣点银子养家糊口,我又怎么能让他们失望?每天一睁眼想的就是今天有没有活干,活干完了能不能及时收到工钱,甚至于哪个弟兄搬石头砸伤了脚,哪个弟兄午饭没有吃好,这些桩桩件件的小事都等着我去操心,哪里还有精力再去想别的哟?」 童一春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像真的认命了一般,可不知为何姚老四却觉得他说的这些都是借口,他的心里一定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在姚老四并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习惯,两人就这样一边聊一边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半山腰上。 姚老四伸着火把四处望了望,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依照三弟刚才说的位置,万大棚负责开垦的土地应该就在这附近,怎么会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呢? 童一春躬腰低头,整个人伏在地上来回检查了一遍,很快有了新的发现。 「这片土地明显有刚刚挖过的痕迹,看来万大鹏今日果然来这里干了一天活,只是在下山回家时就突然不见了,难不成是因为雪太大让他迷了路?」 姚老四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样一来可就难办了,须弥山如此之大,他们两人就算想继续查找也没个方向。 「姚老四,你看这是什么?」 童一春突然低头从地上拾起一只灰不溜秋的水囊,摇一摇里面还有尚未喝完的半囊清水。 姚老四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水囊是用羊皮所制,虽说不值什么钱可在普通庄稼户眼里还是很珍贵的,万大棚就算再匆忙也不可能将它弃置不顾,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遇到了特别危急的情况,甚至关乎性命。 姚老四又仔细在周围的几个路口检查了一番,在一片灌木丛底下发现了几个凌乱的脚印,像是某种体型巨大的野兽留下来的,他当机立断决定顺着脚印的方向继续往下找。 接下来的路程明显危机四伏,两人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争先恐后的想走在前面。 姚老四默默的在心里盘算着,如果真的遇到对付不了的险境,他就算舍了自己这条性命也要保住童一春,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活着的意义比自己重要得多。 可人算不如天算,一直到两人走得精疲力尽,眼看就快要到达山顶了,却连根兽毛也没看见,更别提万大棚的身影了。 「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是办法,火把也快要燃尽了,说不定那几个猎户已经找到了万大棚把他救了回去,咱们还是先下山去看一眼吧!」 姚老四想了想,点点头对童一春的提议表示赞同,也许是实在累极了,在扭身下山的那一瞬间童一春竟然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姚老四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子想要把他扶起来,没想到却惹来童一春一声尖叫。 「别碰我!我好像扭到腰了,哎呦喂,疼死我了!」 姚老四顿时急得手足无措,这个时间又是在这个地方,童一春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你……你怎……怎么样了?」 童一春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用两条胳膊撑住地面,缓缓的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很快又疼得龇牙咧嘴。 「还好,应该没伤到骨头,可不知扭到哪根筋,实在是动弹不得!」 「那……那怎么……」 情急之下姚老四越发结巴,要是二妮在就好了,这种问题一定难不倒她。 「我……背……背你……」 姚老四心里知道,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把童一春送到山下,否则别说他腰上的伤,就是好好的正常人在这雪地里躺一夜也承受不住啊。 可姚老四还是高估了他的体力,虽然他还算有一把子力气,可架不住童一春的个子体型都和他差不了多少,再加上还要顾惜他的腰伤,别说背起他了,就是帮他翻了个身都把两人弄出一身细汗。 「不行不行!现在肯定是下不了山了,刚才上来时我看见下面不远处有一个山洞,你先想办法把我弄到那里面去,明天一早咱们再做计较!」 姚老四点点头表示同意,事到如今这短短的一段距离都显得格外难以逾越,姚老四比划了半天不得不狠狠心,用一种类似公主抱的姿势把童一春给兜了起来。 天黑路滑,姚老四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生怕再因为自己的过失让童一春受到二次伤害。 不知为何,被人抱在怀里的童一春看起来非常紧张,浑身上下都处于一种僵硬的状态,脖子和头也高高的拗起来,好像很怕会碰到姚老四的胸膛一样。 那些猎户上山打猎一呆就是好几天,这些山洞就是他们为自己准备的栖身之所,里面甚至还有简易的炉灶与床榻。 当姚老四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把童一春放到铺上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散了架,恨不得也跟着卧在地上睡一觉。 可是不行,两人的衣衫都已被雪花浸湿,若是不赶紧生火取暖,只怕等不到明早就会被冻成两根冰棍。 好在干柴都是现成的,姚老四将它们扔到灶塘里,顺便烧出一锅热水来。 谁都知道湿衣服裹在身上会生病,姚老四便想帮童一春把衣服脱下来烤干,可没想到童一春的反应大得出奇,只要他一靠近床榻他就双手抱胸一脸警惕的瞪着他,那架势就像在防什么心怀不轨的歹人一般。 第12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姚老四无法,只能堆起一个火盆放在榻边,尽量让童一春睡得舒服些。 就这样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姚老四突然被一阵冷风惊醒,他睁眼一看,灶里的火不知什么时候已完全熄灭。他连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床边想查看一下童一春的情况。 「童……监工……」 姚老四结结巴巴的喊了好几声,床上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细看之下姚老四发现他的脸很红很红,胸脯处也不住的起伏,看起来好像呼吸很困难的样子。 坏了! 姚老四心里一沉,伸手摸了摸童一春的额头,果然烫的吓人。 姚老四顿时如临大敌,在这个时代人们对高烧都存有一种恐惧感,就像姚老四自己就是小时候发高烧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以至于伤到了脑子。 怎么办?怎么办? 姚老四急得绕着山洞走了一圈,突然一拍脑门想起二妮之前跟他交代过发烧时要想办法降温,最好能用温水擦洗一下身体。 于是乎他用最快的速度重新生火烧水,端至床前。 可要擦洗身体就避免不了要脱衣,姚老四想起昨晚童一春的态度不由得有些犹豫,万一童一春醒来之后因此而生自己的气那该如何是好? 哎呀!人命关天,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被他打一顿骂一顿,只要能救他也算值了。 想到这,姚老四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解童一春的衣扣,可没想到这个童一春穿得可不是一般的多,里三层外三层,姚老四笨手笨脚的脱了半天也没脱完。 一直到最后姚老四突然发现童一春的身材并没有看到的那么结实,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然在胸膛上裹了厚厚一层白布,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魁梧一些? 姚老四倒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层布更不利用散热,便伸手替他扯了上来。 这一扯不要紧,接下来的场景简直让姚老四如雷轰顶,永生难忘! 天啊,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啪!」 原本昏迷的童一春不知何时竟然惊醒了,看到自己裸露的胸膛他内心的震惊与姚老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童一春一手扯过衣物盖住自己的身体,另外一只手猛地扬起一巴掌甩在姚老四脸上,万分羞恼的斥骂了一句:「畜牲!」 姚老四的脑子原本就不好使,此时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巴掌打在脸上也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 「你……你,是……是女……女人?」 「闭嘴!再敢说一个字小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就这样被姚老四误打误撞的捅破,童一春的眼里露出一股狠厉之色,要不是身体不得动弹,他还真恨不得一刀砍了这个擅作主张的混蛋! 姚老四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惶惶然的看着童一春,嘴巴张了又合,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童一春气得大喊:「还不赶紧背过去,非要我把你眼睛剜下来吗?」 姚老四吓了一跳,立马将身子一扭,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有如此窘迫过,要不是念着童一春身体不适,此刻他怕是早已冲出去找个地缝躲起来了。 童一春用尽吃奶的力气,用胳膊肘将身子支起来,想把那些被姚老四扒掉的衣物一点一点的穿起来,可很快腰间传来的剧痛就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纵然费劲他也决心慢慢坚持着,反正不能再让姚老四占他一丝一毫的便宜。 「四叔!四叔!童监工!你们听到我说话了吗……」 人算不如天算,关键时刻洞口处竟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好像是姚婧婧带着众人上山来寻他们了。 童一春顿时惊出一声冷汗,若是被众人瞧见他这副模样他还不如即刻死了算了。 「快!帮我把衣服穿起来!」 此时童一春也顾不上其他的,冲着姚老四的背影大声疾呼着。 姚老四也察觉出不妙,立马转过身手忙脚乱的帮童一春把衣服往身上套,刚刚穿好的一瞬间姚婧婧的身影就已冲至洞内。 「四叔,童监工,你们果然在这里!」 看着两人平安无事,姚婧婧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一晚上寻了这个丢了那个,真把人给折腾得够呛。 和姚婧婧一起来的还有姚老三和两个猎户,以及童一春手下的两个工人。 「老大,您可算是把我们这些兄弟给吓死了,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事,无论如何您都得多带两个人,听到没有?」 童一春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躺在床上,身上堆着厚厚的稻草,脸上挤出一丝灿灿的笑容。 姚老三看两人的模样有些不对劲,忍不住狐疑的问道:「四弟,出什么事了,你们两人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姚老四这辈子还从未在亲人面前说过谎话,他扭过头看了看童一春,发现他的眼神充满威胁,明显是在警告他不要多嘴多舌。 为了防止姚老四说错话,童一春只得打起精神向众人解释道:「姚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害你们这么多人跟着担心,昨晚我跟你四叔原本想着多个人多份力量,谁知我却在半道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以至于耽搁到现在!」 两名手下听到立马惊呼着扑了上来:「老大,您受伤了?严重吗?」 姚老四终于回过神来,满脸焦急的冲着姚婧婧挥挥手:「严……重,二妮,快……」 用不着四叔提醒,姚婧婧就看出了童一春的异常,立马拎着药箱赶来替他检查。 由于身藏隐秘,童一春对任何人的接触都怀着一种抵触的情绪,可姚婧婧身为大夫替他检查身体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12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姚婧婧先替他号了脉,明显是体内受了风寒才导致高热不退,只需开一剂性温解表的药物便可解决。 至于腰伤则无可避免的需要通过摸骨来进行检查,在众人关切的眼神中,童一春只得让姚婧婧把他腰间的衣物往上拉了一截。 好在天气寒冷,姚婧婧也很有分寸,轻轻的在痛处按了几下之后便很快判定他是由于用力过猛导致的急性腰扭伤,对付这种症状最好的办法便是针灸。 果不其然,当姚婧婧一遍银针走完,童一春便感到腰间的压力卸去一大截,虽然还不能像往常一样行动自如,可比起昨晚还是舒服多了。 童一春由衷的赞叹道:「谢谢你,以往听人说姚姑娘医术过人,我还有些不敢相信,今日一看的确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姚婧婧一脸谦虚的摇摇头:「童监工不必客气,你身为一个外乡人能如此古道热肠,明知危险还坚持涉险救人,才是我们大家学习的榜样!」 童一春叹了一口气自嘲道:「你可快别夸我了!折腾了一晚人没救到不说,还劳烦你们这么多人一路奔波前来救我,我这纯属是帮倒忙呢!」 姚老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姚老三的胳膊,一边比划一边着急的问道:「万……万……」 「四弟,你别着急,万大鹏昨夜里已经平安下山了!原来他昨天干完活正准备收工回家时,突然从草丛里冒出一头野猪,吓得他立马连滚带爬躲到了一棵大树上,一直到张猎户他们找到时才敢下来!」 张发财忍不住在一旁笑道:「你们还别说,这小子虽出不了什么大力气,可逃跑的本事却是一个顶俩!」 姚老四像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憨态可掬的笑容。 姚老三连忙提议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下山去吧,里长大人在下头等了一夜,怕是要着急了呢!」 姚婧婧点点头,指挥姚老四和两名工人把童一春抬到准备好的担架上,几个人轮流换手,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就下到了山脚下。 一场虚惊,好在有惊无险,折腾了一夜大家都有些疲累,交代了几句便各自回去补觉了。 不知为何姚婧婧总感觉姚老四的精神有些恍惚,要不是自己及时提醒,他几乎连家的方向都认错了。 「四叔,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也帮你检查一下?」 「啊!」 姚老四抬起头一脸惊讶的看着姚婧婧,明显是心不在焉,对于她所说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姚婧婧只能提起嗓门在他耳边高声说道:「四叔!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跟丢了魂似的!要不要我去把元方士请来给您瞧一瞧!」 「不……不用,我……没……没事……」 姚老四说完加紧脚下的步伐,一下子冲到姚婧婧的前头,好像生怕她再追问什么似的。 姚婧婧若有所思的盯着四叔的背影看了半天,最终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万大鹏的事给姚婧婧父子俩敲了一个警钟,无论何时都应该把村民的安危放在首位。 为此姚婧婧特意开了一个集体大会,指定了一套非常严谨的工作制度,要求每一个上工的人都必须严格执行。 她把这百十号人分成了若干个小队伍,其中每一队都推举一位做事沉稳,有一定领导能力的人当队长,这名队长必须对手下的几个队员的安危负责。不管是上山还是下山,甚至于干活时都必须时刻在对方的视线之内,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再单独行动。 姚婧婧还花大价钱给每个村民都配备了一副可以发射烟雾弹的袖箭,这种东西通常是在战场上所用,遇到危险时可以及时报告自己的位置,方便旁人前去营救。 最后姚婧婧还跑到里长大人那里求了一副字,将它们拓在山脚下的巨石上,日子一久,即使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民在上山之前也会在心里默念一遍。 「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下山!」 谁都不是傻子,这些村民们看出姚婧婧是真心替他们的安危着想,也都愿意主动配合遵守相应的规章制度,自此之后,再没有出过和万大鹏类似的安全事故。 说来谁都不会相信,憨憨傻傻的姚老四竟然有了心事,每当四周无人时,他的脑海中便忍不住浮现出那天在山洞时看到的那副让人脸红心跳的景象。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住童一春,也想逼自己赶紧忘记,可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女人,那洁白如玉,美到让人心醉的酮体就像璀璨明亮的烟花,随时随地都会在他脑子里轰然绽放。 这件事简直大大的影响了他的生活,以往要不了小半天他就能抗回去一大背篓干柴,可最近几天,他就算在外面晃上一天也拾不了几根。 没有柴炕就烧不热,气得姚老太太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说他跟着二妮那个小妖女学坏了,存心想把自己的老娘给冻死。 这一天姚老四一大早就出了门,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发誓,决不能让任何事情再影响自己的心绪。 正当他抡着斧头全神贯注的和一个老树墩子做斗争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饱含愠怒的低斥。 「姚老四!别砍了!」 听出来人是谁的姚老四仿佛被雷击了一般,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呆立在那里。 童一春却以为他不想看见自己,气的他一个箭步跳到姚老四前面,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斧头,架到姚老四的脖子上。 「混蛋!你可知罪!」 童一春的声音又粗又哑,简直比男人还男人,可听在姚老四耳朵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姚老四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的童一春,只能把头低的不能再低,说话的声音也像蚊子哼一般。 「知……不……不知……」 第12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童一春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姚老四,你这是什么态度?别以为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就可以随意戏弄我!你信不信,我真一斧头砍了你!」 姚老四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焦急神色。童一春这样说可真是冤枉他了,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具体怎么个错法一时之间他还真是说不清楚。 无奈之下他只能主动将脖子伸出去,做出一副任君处罚的姿态。 「对……不起,你……你砍……吧!」 这下便轮到童一春傻眼了,杀人偿命,他心里纵然再生气,可也不能真的砍他。 「你……你真的知道错了?」 姚老四冲着他使劲点点头,脸上的表情诚恳到不能再诚恳。 「罢了,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救我,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 童一春颓然的叹了一口气,手里的斧头也应声落地。 姚老四知道他心里的担忧,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别……别怕,我没……没说……」 童一春似乎并不意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谅你也不敢!」 姚老四看出童一春的情绪很低落,可人都有好奇之心,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再不吐出来他只怕会憋出病。 「为……为……什么?」 童一春面无表情的瞅了他一眼:「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扮成一个男人?」 姚老四一脸期待的点点头,他不知道童一春想不想回答,可作为朋友自己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关心他。 「这个问题说来可就话长了,反正闲来无事,你若是真想听我倒可以给你讲一讲!」 也许是在心里憋久了,又或者是对姚老四的人品有极大的信心,在这个老实而木讷的男人面前童一春竟然生平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欲望。 他带着姚老四爬到一块地势极高的巨石之上,面对着埕阳县城的方向远远眺望,姚老四知道童一春的故乡就在那里。 「我出生在一个木匠世家,祖祖辈辈都是靠给人盖房子为生,到了我爹这一代也算是小有名气,家里的日子不说富贵逼人,也算是吃穿不愁。我爹从小就跟自己的亲表妹,也就是我娘定下了娃娃亲,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为要好,到了年纪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亲。」 童一春的脸上带着微笑,看得出他对爹娘之间的感情充满向往。 「这本应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天作之合,谁知两人成亲之后很多年都没生出个一儿半女,抱孙心切的爷爷再也坐不住了,擅作主张给我爹纳了一门美妾。没曾想我爹也是一头倔驴,直接把美人当成了空气,从头到尾就没往人房里踏进一步。爷爷气的半死,扬言要休了我娘,正当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时,我娘竟然被发现有了身孕!这下所有的难题都迎刃而解,爷爷也不再逼着我爹亲近妾室,夫妻二人又可以像从前那样过着和美顺意的小日子。」 姚老四听得入神,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将自己的过往倾囊相告,对此他自然是十分珍视。 「爷爷翘首以盼了整整十个月,却并没有盼来能够继承童家祖艺的男丁,也许是失望过度,没过两年老人家竟然郁郁而终了!由于满怀歉疚,娘心里的忧思也愈发深刻,终于在一次和妾室的剧烈冲突后服毒自尽,带着满满的遗憾离开了人世!」 童一春面色如常,好像娘亲的离世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影响。 姚老四却忍不住替他感到心疼起来,不用说也知道,幼年丧母会给一个小姑娘的童年蒙上一层多么浓重的阴影。 「啊?那……那你……」 童一春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虽然娘死了,日子却还要照过。好在我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想也没想就把那位妾室发卖了,也算是让我娘的魂魄得以安歇!也许是厌倦了后院的这些纠缠纷扰,后来的日子爹也一直没有再娶。」 姚老四跟着松了一口气,他虽没有经历过这些,可也听人说过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童父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心疼自己的闺女吧。 「自此以后我就被爹当成男孩子养,束起头发,穿着短衫从一个工地辗转到另一个工地,日子久了,几乎连我都相信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童一春说到这里突然转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姚老四。 「我与那些兄弟们同吃同睡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怀疑过我的性别,这个世上除了我爹,你几乎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真身的人了!」 姚老四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激动,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被整个世界忽略,可童一春的话无疑是在告诉他「你对我来说跟特别」。 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能让人的存在变得更加有意义,瞧瞧,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只有他知道,无论在世人眼中他是多么痴傻愚昧,可还是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与他分享心中隐藏最深的秘密。 欣喜之余姚老四也忍不住替童一春感到担忧,虽然他假扮男人的功力炉火纯青,可他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女人,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 换句话说,这个秘密拖的越久,对童一春的伤害也就越大。 姚老四磕磕巴巴的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讲了一遍,他不确定童一春能不能体谅自己的苦心,他只是觉得每 个人生来如何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只有顺应天道才能活的轻松一些。 而他也希望童一春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可童一春显然没有这样的想法,在听完姚老四的建议之后他的眼中甚至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不!不行!从小到大我所受到的教育与训练都是在教我如何做好一个男人,我也已经习惯了当一个男人,再也不可能改变了!」 姚老四一下子急了,他虽愚钝,可也看出童一春并非真的不想恢复本身,他只是对这件事心存恐惧罢了。 第12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你……放……放心,没……没人……笑你……」 姚老四曾在戏台子上听过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在他眼里童一春简直就是可以和他相媲美的巾帼英雄,他相信就算旁人知道他是个女人也不会恶意的取笑,而是应该和自己一样心存敬佩。 谁知童一春却突然蹲下身子,双手抱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痛苦而绝望。 「不是,你不懂,我根本就不配当一个女人!」 「什……什么?」 姚老四这回是真的没听懂,一个人是男是女纯属天生注定,有什么配不配的? 面对他的疑惑,童一春呆了一会儿,咬咬牙问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姚老四,我们是不是朋友?」 「是!」 姚老四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道,这个世上愿意跟他交朋友的人很少,所以他心里才格外珍视。 童一春却继续追问道:「不管我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你都不会嘲笑我,远离我,对我另眼相待?」 姚老四实在不知童一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答案显而易见,他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好,有个秘密憋在我心里太久太久,再不说出来我非要发疯不可!我之所以一直扮成男人除了方便我继承家业之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童一春说话的语气充满了决绝,好像说出这个秘密会给耗费他多大的力气一般。 「我不是一个男人,却也称不上一个正常的女人,我就是一个怪物!」 「什……什么?」 童一春的惊天之语犹如一道惊雷,震得姚老四目瞪口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可对于童一春来说,最难启齿的话已经说了,接下来便轻松了不少。 「你可能不知道,民间将那些不适宜成亲生子的女子分成好几类,俗称五不女,即螺,纹,鼓,角,脉也。阴户小如筋头大,指可通,难交合,名曰石女。这么多年我之所以能混在男人堆里不露出马脚就是因为我不像别的女人一样会每个月按时来月信,你说像我这样的人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童一春说了这么多,姚老四却并未完全听懂,可在他单纯的认知里童一春可能只是生了一种非常罕见的怪病。 姚婧婧曾经告诉过他,生病了不要紧,只要不讳疾忌医,就一定有解决的方法。 童一春苦涩的摇摇头:「没用的,我曾经试着去了解两个和我一样的石女,她们的命运从身体的隐疾被人知道开始就变得非常悲惨。众人视她们为不详,就连家人也开始嫌弃她们,在世人的冷眼与嘲笑之中,她们就像狂风暴雨里的花骨朵,还没来得及绽放便悄无声息的凋谢,死后连个安葬之所都没有!」 【卷三(上)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医女出头天》卷一 作者:陌城 02、《医女出头天》卷二 作者:陌城 03、《医女出头天》卷三 作者:陌城 04、《医女出头天》卷四 作者:陌城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