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出头天 卷三 下》 第1章 【正文开始】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贞洁被视为第一等的大事,一般的姑娘宁愿死也不会让大夫检查如此隐私的部位。 由于缺乏实操经验,大部分大夫对这个病症也不太了解,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导致那些所谓的「石女」只能想法设法的隐瞒自己的缺陷,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姚老四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对童一春的顾忌有了些许了解,可这些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事,眼前不就有一个最合适的大夫可以帮助他吗? 「二……二妮……」 童一春心中一动,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请自己盖房的主家姚婧婧就是一个医术过人的女医,身为女人,或许她能对自己的痛苦有更深的感受? 「你……等,等着,我去……叫,叫她!」 姚老四救人心切,简直连一刻钟都不愿耽搁,转身就想去找姚婧婧。 「等等!」 童一春满脸焦急的一把拉住了他,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不行,你保证过的绝不会把我的事告诉任何人,就算是姚姑娘也不行!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根本就无药可医,旁人不知道尚且还能偷生,若是大家都知道了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对童一春而言,那虚无缥缈的点滴希望根本不足以抑制埋藏心底多年的恐惧,比起死亡,他更害怕那种被人当作怪物一样看待的感觉。 姚老四急得直跳脚,就连他这个蠢人都明白这秘密总有宣之于众的一天,若不早做打算,到时候岂不是更加被动。 可童一春却顾不了这么多:「反正我也没打算长命百岁,能过一日是一日吧,等哪天手下这帮兄弟们不需要我了,我就找一个与世隔绝的悬崖绝壁纵身一跃,一个人干干净净的走,这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童一春说得轻描淡写,看来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姚老四心下骇然,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帮助这位濒临绝境的好友。 一场雪过后,天空终于变得晴朗起来,虽然气温依旧很低,可全副武装一翻之后算是勉强可以出门去了。 孙晋维新置的宅子已经办妥,在贺颖的再三要求下,姚婧婧还陪着她一起去镇上看了一眼。 宅子的面积不算太大,不过胜在小巧精致,方方正正的四合小院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贺颖只觉得一切都满意的不得了。 架不住孙晋维的软磨硬泡,姚婧婧还是跟着他去了一趟埕阳县城。 在集市上逛了整整两天,所有的家俱摆设只要是姚婧婧多看了两眼的,孙晋维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它们买下来,而且一买就是两份。 一份放在他镇上的新宅子里,另外一份则给姚婧婧村里在建的新房提前备上。 白芷在一旁偷眼看着,心里越发觉得还是夫人有先见之明。 「小姐,我看这个孙大少爷对您还真是不赖,要不您好好考虑考虑,就从了他得了!」 姚婧婧扭头瞪了白芷一眼,低声斥道:「我让你来是干嘛的?这两天你收了人家多少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再这样以后都休想让我再带你出来!」 白芷吐了吐舌头有些心虚的回道:「瞧您说得,我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吗?对了,您不是要和孙大少爷一起去拜访赵烨师傅吗,我先把这些战利品送回客栈,也免得孙大少爷说我不识眼色!」 姚婧婧气得直跺脚,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丫头像一只灵巧的兔子一般消失在人群之中。 姚婧婧想去拜访小赵师傅并非一时兴起,前一阵景天制药坊大举扩大生产规模,孙晋维孤身一人又去求欧阳先生打制了几鼎药炉,当时欧阳先生言语间就流露出想找机会再见见姚婧婧的意思。 隔了这么久再重回蝴蝶谷,两人受到的待遇与第一次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距离山洞还有老远一段路程,小赵师傅就带着自己三个师兄迎了出来。 不得不说欧阳先生选徒弟的眼光真是不错,这四个人虽年纪不同,长像各异,可性格却无一例外的敦厚乐观,眼里的笑容清澈的就像一个孩子。 双方相互见礼之后,和姚婧婧最为熟悉的赵烨立刻眉飞色舞的对姚婧婧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姚姑娘,听说你要来咱们洞里简直炸开了锅,尤其是我这三个师哥,经常在我面前夸奖你。说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心思巧妙的女子,你设计出来的那款炼铁炉简直给我们帮了大忙!」 也许是太过激动,原本最沉稳的大师兄也忍不住开口附和道:「没错,原本我们师兄弟四个必须日夜不停的轮流守着这锅沸腾的铁水,辛苦就不说了,关键是太熬人。可现在好了,您设计的这款锅炉不仅能让铁水一直保持恒定的温度,还能提前预算好时间,现在我们四兄弟终于可以一起去城里的酒楼消消停停的喝顿酒啦!」 「嗨,几位师傅可别再夸我啦,没有你们的过人技艺,我那几张手稿终究也只是废纸而已!」 姚婧婧莫名感到有些心虚,毕竟她也只是剽窃了旁人的劳动成果。 「姚姑娘,您千万不要客气!我师傅整日沉迷于锻造兵器,平时最恨有人来打扰他干活,能得到他老人家的再三相邀,可见您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一行人就这样一边说笑一边走入洞内,出乎姚婧婧的预料洞里并没有响彻震天的打铁声,欧阳先生竟然没在工作! 看着姚婧婧脸上不解的神情,赵烨眨眨眼略带促狭的解释道:「咱们虽然都是打铁的粗人,可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师傅为了欢迎你特地备下一桌薄酒,还请姚姑娘和孙老板能够赏光!」 姚婧婧伸手摸了摸鼓囊囊的肚皮,来之前孙晋维刚刚带他去吃了一顿埕阳县城的特色小吃「炒鳝面」,由于味道合口她还一口气吃了三大碗。 若是早知欧阳先生会这么客气的设宴款待,她一定会少吃两碗空出点肚子。 在赵烨的带领下,众人穿过山洞来到一处类似天井的地方。 第2章 这个地方虽然是一处露天的场所,可从洞里不断喷涌而出的热气让身处其中的人们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姚婧婧原本对这顿宴席并没有什么期待,毕竟之前欧阳先生留给她的印象就是一个自以为是,喜欢故弄玄虚的神经质长者。这样的人通常沉迷于自己的世界,对衣食住行等方面要求都不会太高。 可很快她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当欧阳先生从自己的居所走出来时姚婧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长发飘飘,一身白衣,颇有侠士风范的中年帅哥究竟是谁? 赵烨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打趣道:「哈哈,姚姑娘你看看,为了欢迎你我师傅还特意捯饬了一下,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哦!」 竟然敢在外人面前揭他的老底,欧阳先生黑着脸瞪了一眼这个自己最心爱的小徒弟。 「老四,贵客面前修要胡说,为师是那么不修边幅的人吗?」 几个徒弟似乎经常以调笑师傅为乐,同时捂住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欧阳先生赏给他们一记白眼,转身对着姚婧婧拱了拱手:「姚姑娘,可算把你给盼来了,上次的事实在抱歉,没吓着你吧!」 姚婧婧连忙还了一个大礼,故意瞪着眼露出惊恐的表情:「当然吓着了,您当着我一个小丫头的面以血侍剑,害得我回去做了好几晚上的噩梦,人都瘦了一圈呢!」 「啊?这……」 欧阳先生原本只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这丫头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倒让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赵烨忍不住拍手大笑:「哈哈,傻了吧!师傅,实话跟您说,上次孙老板来就偷偷告诉过我们,其实姚姑娘早已看出你是在演戏,只是没好意思当场拆穿您而已,难不成您还真以为自己的演技能瞒天过海?」 欧阳先生表情有些尴尬,灿笑着说:「是……是吗?为师只是跟姚姑娘开个玩笑而已,没吓到就好,没吓到就好!」 「小女也是跟欧阳先生开个玩笑,想当初第一次没做好功课就冒冒然的冲了进来,竟不知道欧阳先生十六岁时就以一套自创的落尘剑法名动武林,成为整个大楚百年以来声名最响的少年英雄!」 欧阳先生没想到姚婧婧一张口就露了他的老底,看来他的猜想没错,这丫头绝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没想到姚姑娘对武林之事也了若指掌,莫非其中有什么渊源?」 姚婧婧连忙摇摇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只因您的名声太过响亮,只需随便在这埕阳县城里闲逛一趟,就算想不知道也困难!」 姚婧婧说完悄悄冲着孙晋维眨了眨眼,还记得第一次来蝴蝶谷时可把孙晋维吓了个够呛,回去之后立马想方设法的搜集了大量欧阳先生的生平事迹。有时候做生意就像打仗一样,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孙晋维会心一笑跟着附和道:「欧阳先生是公认的武学奇才,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一代开山立派的武林宗师,可我们听人说您当年在正值盛名时突然选择隐退,让多少爱才之士扼腕叹息,其中究竟有什么内情咱们大家心里可是万分好奇呢!」 欧阳先生面上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这些封尘的陈年旧事会突然被人提起。 「是啊,师傅,这些事以前从未听您提起过,今日有姚姑娘在,您就大方一点给我们讲讲吧!」 赵烨和他的三个师哥都是在欧阳先生转行冶炼兵器之后才拜入他门下的,对于师傅从前的那段辉煌往事也不甚了解,听孙晋维这样说也不由得心向往之。 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欧阳先生无奈的挥了挥手:「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坐下来,边吃边聊吧!」 听师傅这意思是愿意松口了,赵烨兴奋得一蹦三尺高。 「好嘞!诸位稍等,我立马去叫厨房上菜!」 虽然一点都吃不下,可出于礼貌,姚婧婧还是陪着众人在饭桌上坐下。可等赵烨带着两名下人把一道道摆放精致的佳肴端上桌时,她几乎快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什么佛跳墙,四喜饺,桂花干贝,山珍刺龙芽等等等等,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盛在晶莹剔透的玉盘之中,看起来就像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简直让人不忍心动筷。 毕竟开过酒楼,在吃方面孙晋维一直自诩为半个行家,可看他的表情显然也有些愕然。 「欧阳先生,敢问您请的是哪里的名厨,看这些菜品大多出自宫廷,一般人别说做了,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赵烨立马对着孙晋维竖起了大拇指,一脸自得的夸耀道:「孙老板果然好眼力,我师傅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唯独对一个口腹之欲割舍不下。别看咱们这个山洞破破烂烂的,光是大厨就请了好几位,其中有一位还真是御厨出身,曾经在京城给那些龙子龙孙们做过饭呢!」 姚婧婧心里对这位欧阳先生的印象立马改观了几分,一个爱吃会吃的人必定对生活抱有极大的热忱。 欧阳先生脸上也乐开了花,比起自己在武学上的那些成就,好像眼下这个爱好带给自己的荣誉感更多! 「姚姑娘,尝尝吧,这个莲花卷是我特意交代厨房为你做的,京城里那些公主小姐们可都喜欢得紧呢!」 姚婧婧暗暗瞪了孙晋维一眼,心里那个懊悔啊,虽说美食不分贵贱,可这一桌子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 哎呀,不管了,大不了一会儿给自己开一剂健胃消食的药,浪费食物可是一种犯罪! 一想到这姚婧婧毫不犹豫的抓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也许是平日里吃多了,赵烨和几个师兄对于这些异常珍贵的美食倒是见怪不怪,吃了几筷子之后便忍不住催促师傅接着讲那个他们比较关心的话题。 欧阳先生没办法,只能长叹一口气,眯起眼睛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之中。 第3章 「正如你们所说,很久之前我少年成名,像洪水一般汹涌而来的赞誉很快让我冲昏了头脑,为了证明和提高自己的江湖地位,我开始无休止的给江湖上那些早已成名的前辈高手下战帖。武林中人相互切磋原本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可那时的我胜负欲太强,一旦出手必含杀招,从不给自己和他人留一丝后路。当时折损在我手下的各路高手足有数十人之众,很快我就成为武林中瘟疫一般的存在,无论我出现在哪里都会引起一阵恐慌。」 欧阳先生语气低沉,明显对曾经的轻狂举动心存懊悔,可在场的几个徒弟都听得非常激动,哪个男儿没有梦想过手持一柄利剑,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么热血的画面竟然出现在他们和蔼可亲的师傅身上,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体格最好的二徒弟一脸雀跃的扬声道:「师傅,您真这么厉害?可怜咱们这几个徒儿除了打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不是丢您老人家的脸吗,要不赶明儿有时间您也咱们几招呗!」 欧阳先生显然没这个打算,当下便泼了一盆凉水:「打铁怎么了?只要你们能把手里的铁打好就足够你们吃一辈子了,其他的不学也罢!」 二徒弟撇了撇嘴,看起来好像很不服气。 欧阳先生并不以为意,只是语重心长的说:「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在藏私,习武之人手握生杀利器,若是没有足够坚韧的心智与自控能力,很容易像我当年一样沦为一个噬血成性的杀人狂魔而不自知!」 姚婧婧忍不住追问道:「那后来呢?是什么原因让您幡然悔悟,直至退出江湖呢?」 欧阳先生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那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改变我一生的恩人,他就是当时在高手榜排行第一的武林盟主沧海大师!」 在场的几个年轻人脸上却涌现出一片疑惑之色:「沧海大师?」 欧阳先生点点头:「大师已西去多年,你们不知道也属正常。沧海大师本是少林神僧空燃住持的关门弟子,还俗之后一直把重塑武林秩序当作己任,像我这样背道而驰的狂逆份子自然引起了他的主意。」 孙晋维紧张的问道:「是他找到了您?」 欧阳先生一脸羞愧的摇摇头:「现在想想,当初的我还真是狂妄倒令人发笑,眼看各大门派的高手都对我避之不及,我竟不自量力的将目光落在了沧海大师的身上。沧海大师原本有一百种法子对付我这个跳楼小丑,可出于道义他还是按照江湖规矩接受了我的挑战。」 「结果呢?是沧海大师赢了吗?」 欧阳先生伸出三根指头,自嘲的笑道:「三招!沧海大师仅仅用了三招就将我逼入绝境,这样的结果瞬间将我从云端拖入地狱,我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从前的那些虚名终究也只是虚名而已!」 众人的眼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毕竟欧阳先生武功之高是众所周知的,能在三招之内将他击败,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力量啊。 「我自知已犯了众怒,沧海大师作为武林盟主动手清除我这颗毒瘤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也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可没想到沧海大师最后竟然把我放了!」 赵烨点点头,像是很了解似的:「大师就是大师,不这样做如何能凸现他的宽容仁德?师傅,这可是那些上位者惯用的手段,他这明显是想招安您呢!」 欧阳先生瞪了他一眼轻声喝到:「休要胡说!沧海大师自幼修习佛法,对待众生自有一番悲天悯人的气度,岂是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可以比拟的?」 赵烨自知失言,连忙吐了吐舌头告饶道:「徒儿只是随口一说,师傅切莫生气!沧海大师既然能当上武林盟主,人品自然毋庸置疑!」 「不仅如此,沧海大师还一眼看出我心魔初现,若不及时加以遏制,只怕很快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到时候不仅伤人,还会自伤!于是乎我听从沧海大师的建议退隐江湖,在少林寺山脚下寻了一处茅庐,每日晨钟暮鼓潜心修炼,一晃二十载就这样过去了!」 一直认真听着的大师兄突然抬起头问道「师傅,就因为沧海大师的几句话,您就浪费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一段光阴,您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丝悔意吗?」 欧阳先生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能有机会聆听沧海大师的教诲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如有可能我愿意就那样过一辈子!」 姚婧婧突然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们晚生了几年,无缘领略大师的风采,实在是遗憾得很!」 欧阳先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眉间闪过一丝笑意。 「沧海大师曾发誓永不收徒,却在暮年时打破自己的誓言,收了一名尚未成年的小小少年当作自己开山弟子。转眼又过去十多年,这名少年如今也长大成人,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他对沧海大师的了解比我要深刻得多!」 众人表面上点头附和,实则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能被大师相中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又怎么会屈尊降贵和他们这些平常人打交道。 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聊,一顿午饭足足吃到夕阳西下才算尽兴,怕再叨扰下去会影响欧阳师徒工作,孙晋维急着想要告辞离开,可姚婧婧似乎还有未办完的事。 「欧阳先生,您身上的寒毒已侵入肺腑,若再不及时医治后果恐不堪设想!」 「你……你怎么知道?」欧阳先生显然很是惊讶。 赵烨立马伸过头眉飞色舞的说:「师傅,您还不知道吧,姚姑娘可是一名非常厉害的女神医,我上回去长乐镇送药炉听到不少百姓对他交口称赞呢!」 欧阳先生的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怪不得那小子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姚姑娘果然是女中奇才!」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姚婧婧不解的问道:「欧阳先生,您说什么呢?」 第4章 「没……没什么!」欧阳先生哈哈一笑,表情略显尴尬。 「我这都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以前练武时为了追求速成,用了许多激进的法子,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烨一脸着急的说:「师傅,您怎么这么不开窍,姚姑娘既然主动提起说明她肯定对此病症有所了解,这么好的机会,您还不赶紧请她给您老人家瞧一瞧!」 欧阳先生面露疑惑,她并不是不相信姚婧婧的医术,只是自己这病异常顽固,这些年前前后后也请了不少名医,可总是时好时坏难以根治。 姚婧婧的笑容却很笃定:「不必瞧了,我带了一些对症之药,请先生试用一段时间,若是有效我日后再派人送来!」 赵烨在一旁挤眉弄眼的打趣道:「姚姑娘,您不知道我师傅这个人生平最怕吃苦,您让他吃药简直比要他命还困难!」 欧阳先生面色一红:「姚姑娘,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哪有这么夸张,我只是这些年吃药吃的太多,一看到药就有些发怵,你可别见怪!」 姚婧婧捂着嘴笑了两声:「欧阳先生不必害怕,我这要药啊再适合您不过了!」 说完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取出一大摞叠放整齐的药膏,耐心的介绍道:「这是我们药坊独家出品的景天牌去湿镇痛贴,您老人家长期在这种湿热的环境下工作,身体里的毒素无法排出,会引发许多其他的病症。这膏药不仅适合您用,小赵师傅和其他几位师傅也可以跟着一起用,有病治病,无病强身,虽然你们还年轻身体扛得住,可防患于未然总比病急乱投医好!」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那可是个好东西!」 赵烨一把把膏药抢过去,当成宝贝一般翻来覆去的瞅了半天。 孙晋维在一旁笑道:「说起来这药还是用各位帮忙打制的药炉炼制出来的,如今能造福许多需要的病人,也算是各位的功德!」 欧阳先生拱手道:「孙老板实在太客气了,你们放心,我老头子在埕阳县城还有几个熟人,若是这药膏真的有用,我一定会替你们广而告之,这里的病人可比你们镇上多多了!」 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姚婧婧并不是一个扭捏的人,立马满怀感激的受了欧阳先生的好意,还约定会将制药坊新研制的几款药都送一些样品过来供欧阳先生的朋友们试用。 总之对姚婧婧和孙晋维来说,这一趟蝴蝶谷之旅可谓是收获满满,不仅尝到了非常罕见的美食,听到了一个传奇人物的心路历程,还为自家制药坊的生意觅到了一丝商机。 就这样宾主双方约定好了来年再聚,姚婧婧和孙晋维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两人原本租了一辆马车,可为了尽快消食,在距离客栈还有很远一段距离时就下来步行。 此时天色已有些擦黑,街上的行人也没有白日那么多,两人慢悠悠的边走边逛,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突然姚婧婧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很是惊讶的扬声道:「刚那个姑娘看着怎么那么像白芷?都这个时辰了她又跑出来做什么?」 孙晋维使劲挤了挤眼,有些茫然的回道:「没有啊,那丫头不是老早就叫着自己脚疼吗,应该不会再跑出来吧,你是不是看错了?」 姚婧婧心里也不是很确定,只能摇摇头:「也许吧,不过这里毕竟是她的家乡,就算有两个相熟的亲戚朋友需要拜访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事实证明姚婧婧看得没错,白芷的确是赶在天黑之前出了门,只见她轻车熟路的穿梭在埕阳县城的大街小道,最终到达的地方却是姚婧婧无论如何都预想不到的。 潇湘馆! 当初姚婧婧误打误撞的来到这里,无意中识破了萧启和头牌名妓南风姑娘之间的隐秘关系,还差点被恼羞成怒的南风姑娘给灭了口。 此时的潇湘馆还没有进入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间,大部分姑娘都待在自己房里忙着上妆更衣,白芷的悄然进入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今日的南风姑娘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兴致,将伺候的丫头全部打发出去,独自一人披着一头青丝对着镜子念起诗来。 「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白芷听不懂南风语气之间流露出来的萧索,她只是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白芷给姑娘请安,姑娘近来身子可否安好?」 南风慢慢的回过头,在烛光的映照下,那晶莹如玉的容色如新月生晕,如雪花堆雪,美艳不可方物。 「白芷?这是那个丫头给你新取得名字?」 说来也怪,她和姚婧婧虽然只见过一次,可心里却对这丫头充满敌意,每每想起就会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不明就里的白芷只能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回答:「回姑娘的话,这名字的确是我家小姐所赐!」 南风慵懒的神情顿时闪过一丝怒意:「你家小姐?没想到你对这丫头倒是忠心的很,那你今天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白芷没想到南风会突然发怒,立马伏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答道:「白芷如今虽然有了新的主子,可南风姑娘对我恩重如山,白芷此生都将铭记在心!」 南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伸出一只手轻扶自己的脸庞,眼神微眯,似乎想起了当年初见这丫头时的情景。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雨夜,刚满十一岁的白芷已经有了几分少女的娇俏,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自己的男主人多瞧了两眼,一下子惹怒了善妒的主母,竟然直接将她转卖到了青楼。 白芷自然是宁死不从,当时的她虽然跟着之前的一位小主子学了几手三脚猫的轻功,可在这些穷凶极恶的老鸨与打手面前完全不够瞧的。 她被暴打一顿之后扔进了一间又黑又臭的地下室,每一座青楼都有一套独特的法子来对付像她这样的姑娘,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哭着喊着求着要接客。 第5章 正当她感到绝望之时,南风姑娘突然出现了,在小小的白芷眼里,她就是仙女下凡一般的存在。 她不仅把它从那些可怕的老鸨手中解救了出来,还带着她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那里有好几个和她一样大小的女孩子。 南风会根据她们自身的特点教她们一些特殊的技能,目地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成长成为一个出色的细作。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加入了一个名叫「惊蛰堂」的神秘组织,这个组织的首领是一位胸怀大志的青年才俊,她虽然没有见过他的真身,可也隐隐猜到他应该就是那个经常令南风姑娘牵肠挂肚,戒酒消愁的男人。 「说来有些可惜,这么多年我培养了这么多小姑娘,唯独就是你最有干这一行的天份。当初主子点名要你去伺候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死丫头,我这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可是没办法,上命难违,主子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量。你已正式被惊蛰堂除名,从此以后那个姓姚的丫头就是你唯一的主子,我这里你就不必再来了!」 南风姑娘看起来好像很疲惫,闭着眼冲着白芷挥了挥手,示意她自己退下。 「姑娘,您虽一直不肯让我叫您一声师傅,可事实上我这一身轻功全部拜您所赐,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恩师,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您一件事,姚小姐心中另有属意的人,请您不必再因为她而徒增烦恼!」 南风姑娘顿时脸色大变,用不可置信的语气指着她道:「你……你说什么?」 白芷稳了稳神,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您之所以这么厌恶姚小姐,不就是因为主上对她太好,让您误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非同一般的联系吗?可据我猜测,姚小姐应该是在无意中救过主上的性命,才导致主上对他心怀感激。如今眼看着姚小姐与旁人好事将近,姑娘应该可以放心了!」 南风愣了半天才缓缓的回过神来,怪不得人家说嫉妒可以蒙蔽女人的双眼,连自己带出的徒弟都能一眼看穿的事,她怎么从没想到呢? 「你说的都是真的?」 白芷一脸坚定的点点头:「千真万确!」 南风突然站起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压在心里的沉重包袱。 「既然如此,你以后就跟着这位姚小姐去过安稳的日子吧,看样子她应该对你很不错,你从小命途多舛,能有这样的结局也算是你的造化,从前我教你的那些东西就都忘了吧!」 「白芷谨遵姑娘教诲,白芷就是前来和姑娘拜别的,今日一去,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就让白芷好好给姑娘磕几个头吧!」 白芷说完眼含热泪的伏下身子磕了三个响头,不等南风再开口,起身匆匆出了门。 南风颓然闭上眼,此时已到了该她出场的时间,外面那些为她而来的男人已经忍不住发出一声声狂热的呼唤,可她却一点也不想动。 她虽从小生活在惊蛰堂,却也并不是没有机会选择自己的命运,像她这样优秀的女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然而她却爱上了一个最不该爱的男人,他就是自己的主人,惊蛰堂的堂主,旁人眼里的风流郡王萧启。 为了这个男人她付出了一个女人能够付出的一切,拼尽全力帮助他实现心中的报复。她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那个与他并肩的女人,可她也决不能容忍像姚婧婧那样粗俗低贱的女子来玷污她心里的梦想。 好在这丫头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若她敢再厚颜无耻的继续纠缠不休,她就算冒着被主人惩罚的风险也要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姚婧婧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白芷这丫头竟然还有如此离奇的背景,甚至于她来到自己身边也是某些人的刻意安排。 三人在埕阳县城逗留了整整三天终于带着满满的收获打道回府了,由于采购的东西太多,孙晋维特意租了三条的大船负责运送。 思女心切的姚老三夫妻两早早的等在渡口,孙晋维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恨不得把其中一整船的东西都当成礼物送给了贺颖。 贺颖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此时她的肚子已有些显怀,行动与往常相比更加不便,可还是坚持着一连几天往长乐镇上赶,忙前忙后的帮着孙晋维布置新家,别提有多带劲了。 由于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对于此次乔迁之喜孙晋维原本并没有打算大办,只想请姚婧婧一家和几个相熟的朋友小聚一下。 可不知是谁提前走漏了消息,到了日子几乎大半个长乐镇的商户老板都带着礼物前来贺喜,其中很多都是像曾经的胡掌柜那样受过孙晋维的恩惠。 感动之余孙晋维也瞬间乱了阵脚,由于没有提前准备,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他竟不知该如何招待。 关键时刻还是姚婧婧眼神一转,计上心来:「你上回不是一次性打了一二十口各种各样的锅子吗?这下可算能派上用场了!」 孙晋维瞪着眼不可思议的说:「你的意思是请客人们吃火锅,这能行吗?」 古人大多讲究规矩,对于一场宴席上有几道热菜,几道凉菜,几荤几素都有严格的规定,主家必须竭尽全力确保不出差错,否则就可能引来客人的诟病,丢了自己的脸面。 作为一个现代人,姚晶晶对此显然不甚在意:「为什么不行?再没有比这更简单方便的了,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孙晋维想想也是,只能一咬牙点头同意了姚婧婧的主意。 由于时间紧迫众人齐齐动手开始忙碌起来,胡掌柜带着胡文海和姜瑜到集市上去买各种涮火锅所用的食材,贺颖和汤玉娥带着白芷在厨房里熬制各种各样的锅底。 为了不让酒宴显得过于寒酸,孙晋维还是打发阿庆去前头街上的一家酒馆定了两道硬菜。 就这样东拼西拼,硬是把一场百十号人的乔迁喜宴给凑了起来,小小的院子里摆着十几张从左邻右舍借来的饭桌,上面无一例外放着两口热气腾腾的锅子,看起来蔚为壮观。 第6章 孙晋维原本还有些紧张,生怕怠慢了客人,没想到大家对这种新奇的吃饭方式非常买账,个个吃的大汗淋漓,赞不绝口。 「孙老板,咱们都等着您把醉仙楼重新开起来呢,招牌菜我都替您想好了,就卖这种又香又辣,让人吃起来欲罢不能的锅子,咱们大家一定天天去捧场!」 「就是就是,自从醉仙楼关门之后,整个镇子上连一家像样的酒楼都没有,有时想打个牙祭都找不到地方,别提有多扫兴了!」 面对着这些老街坊们热情的心声,孙晋维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像众人期待的那样一口答应下来。 「谢谢大家的支持,各位都曾在我落魄时伸出援助之手,让我体会到人性的善良与光辉,这份情谊我将永远铭记在心。大家也知道我如今在姚东家手底下办差,重开醉仙楼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毕竟对大部分穷苦百姓来说,一剂救命的良药远比一顿美味佳肴更加重要!」 孙晋维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就爆发出了一阵如雷的掌声。 「说得好!孙老板是仁义之士,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自己中意的女婿人气如此之高,贺颖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忍不住拉了拉姚婧婧的衣角,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看到没有,人家为了帮你做事舍弃了多么好的机会,你以后可不许再欺负人家!」 姚婧婧表面上憋了憋嘴,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可心里却忍不住为孙晋维感到高兴。 不知不觉间旁人对他的称呼已由从前的「孙大少爷」变为「孙老板」,说明他已彻底摆脱了孙家的影响,得到了大家发自内心的认可。 酒宴吃到最后竟然来了一位让大家都略感意外的客人,当他那肥硕的身躯出现在大门口时,几乎将整个门洞都塞得满满当当。 「周捕头?您怎么来了!」 在孙晋维的带领下,所有的客人都站起身,对这位长乐镇的第一长官表示欢迎。 胡掌柜凑上来笑脸盈盈的拍着马屁:「你们还不知道吧,周捕头前些日子已经升为总捕头啦,用不了多久就要调到县衙去任职啦!」 众人的恭贺之声顿时此起彼伏,终于可以送走这个盘踞在长乐镇多年,「吃喝卡拿」样样俱全的大蛀虫,应该放几挂鞭炮好好庆祝庆祝。 周捕头却全然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还以为百姓们多么舍不得他似的,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虽然我已官升一职,可县令大人觉得本捕头这些年在长乐镇的差事办的极好,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能与我相媲美的人来接手,因此特令我暂时留在这里,继续保卫长乐镇的安危!」 胡掌柜表情一顿,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这……这,这真是太好了!」 在场的人心里都忍不住感到一阵失望,表面上却不得不像胡掌柜一样,继续说一些违心的奉承之词。 姚婧婧感到莫名有些好笑,对于周捕头的去留她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俗话说得好,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就算真的换一位也不见得会比他强多少。 周捕头虽然贪婪无度,可心思却直白的很,关键时刻只要稍加诱导,便可为己所用。 像周捕头这样的贵客,自然不能吃人家剩下来的残汤剩水,孙晋维连忙命人在厅里另开一席,由自己和姚婧婧两人亲自作陪。 周捕头本就是闻着味来的,自然不会多客气,由于体型巨大他的食量也很惊人,好一顿风卷残云之后终于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 姚婧婧在一旁直咋舌,却也只能陪笑道:「周捕头吃好了吗?要不要我再去为您加两盘菜?」 周捕头拍了拍鼓囊囊的肚皮摇头道:「不必了!今天一早刘员外请我去喝酒,一个时辰之前酒宴才散,我这肚子本就不算太饿,凑合着吃点得了!」 姚婧婧偷偷和孙晋维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姚姑娘,我今天可不光是为了吃这顿酒而来,昨日我去县衙给县令大人述职,带回来一个与你们家有关的消息,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周捕头原本还想卖个关子,姚婧婧却想也不想的叹了一口气:「是不是我大伯娘的案子有了什么结果?」 周捕头摇摇头,脸上的肥肉随之上甩下跳:「错!县令大人还没来得及对她详加审问,她自己就在大牢里畏罪自杀了!」 「自杀?」 姚婧婧不由得感到万分诧异,在她的心里朱氏是一个特别惜命的人,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绝境都会想法设法的活下去,如果她真的肯轻易赴死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周捕头,既然判决都没下来我大伯娘又为何会自杀,毕竟她也不是必死无疑,您上次不是说过依照以往的案例也许只会判她流放吗?」 周捕头点点头:「所以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特意找了相熟的牢头打听了一下,那牢头旁的倒没多讲,只是略微提了两句说朱氏的尸首看起来惨不忍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疑似在生前曾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姚婧婧心里一惊,朱氏虽为人阴狠,三番两次想要治她于死地,可自己竟然选择将她交给官府,就是希望她得到公正严明的审判,受到应有的惩罚。 然而她还是太低估了这个时代的司法乱象,朱氏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竟让她的心里生出几分凄凉之感。 周捕头对此看得倒很通透:「姚姑娘也不用太难过,一般的女人进了大牢都逃不开这个结果,早点死了对她来说也是种解脱!」 姚婧婧只能按下心绪抬首问道:「人死了,那尸首呢?」 周捕头两眼一瞪,显得很意外:「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人连狗都不如,谁会费心去管她的尸首?早不知扔到哪个臭水沟里沤肥去了!」 第7章 姚婧婧瞬间愣住了,古人之所以讲究入土为安,是因为他们相信只有这样灵魂才能得到安歇,才可能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像朱氏这样的可谓是断绝了最后一丝希望。 孙晋维看姚婧婧脸色不太好,连忙在一旁劝道:「婧婧,你不必难受,若不是朱氏自己作孽在先,又怎么可能会落得这个下场!」 姚婧婧摇摇头,起身对着周捕头弯了弯腰。 「多谢周捕头帮忙传递消息,虽然不能替我大伯娘收殓安葬,可她在这个世上毕竟还有至亲有血脉,无论如何我必须回去通知他们一声,以后大小祭奠总有个人聊表哀思!」 话虽这样说,可等宴席结束回到村里后姚婧婧竟不知该将这个消息告诉给谁,这么长时间姚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关心过朱氏的死活,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思量了半天姚婧婧还是找到了姚子儒,将朱氏的死讯原原本本的说给他听,毕竟是生他养他的亲娘,生前不能尽孝,死后该哭得还是要哭一哭的。 算起来姚子儒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有出门了,如今姚老太太和姚老大已经撤掉了对他的全面看守,可他似乎已经被关傻了,整日忧心忡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包括亲娘的惨死! 姚婧婧等了片刻,心中的怒火忍不住蹭蹭的往外冒。 「姚子儒,我说的话你到底听到没有!」 也许是姚婧婧的嗓门太高,姚子儒被吓得浑身一颤。 「听……听到了!」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想挤出几滴眼泪,可结果却是徒劳的。 「死就死了吧,反正她活着也是受罪,她虽然坏了我的名声,误了我的前程,可我并不怪她。曾经我向她承诺了许多,临了却一件也没有做到,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对不起她!」 「你对不起的岂止你娘一人,这么多年姚家上下为你倾尽所有,可最终得到了什么?如今大家伙已不奢望你能光宗耀祖,可你一个大男人也不能一直待在家里成为大家的拖累,日子久了又有谁会瞧得起你!」 姚子儒眼中流露出几分羞愧的神情:「我……我也不想的!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年除了能掉几本书袋别的我什么也不会,你若让我拿着锄头下地干活,那还不如索性一刀杀了我!」 姚婧婧心中很是无语,与这样的废物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她当即决定不在理他。 「随便你吧,该说的我已说到,要怎么样过日子是你自己的事,有本事你就一辈子缩在家里,永远别出门!」 姚婧婧说完怒气冲冲的转身出了门,身后却突然传来姚子儒声嘶力竭的哀鸣声,乍一听像是在哭,仔细一听其中还夹杂着许多让人听不懂的谩骂。 姚婧婧心里一惊,姚子儒这模样活脱脱是精神病前兆,难道这两个月真把他关出问题来了? 话虽这样说,可姚婧婧委实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这位堂哥,这个冬月她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一天数次的往返于清平村与长乐镇之间。 有欧阳先生做中间人,景天制药坊生产出来的几种药品很快在埕阳县城取得了热烈的反响,大小药铺都将它们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来吸引人气,一时间制药坊的订单激增,利润与往常相比足足翻了两番。 虽然累到了极点,可孙晋维看起来格外开心:「这做生意啊最忌讳在一棵树上吊死,以往咱们只能靠着陆老板的订单过活,我这心里总是不太踏实,如今可好了,就算他以后不再与咱们合作,咱们的生意照样能红红火火!」 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胡掌柜的眼界也扩大了不少:「二位东家,只要咱们生产出来的药品效果好,那就不愁销路,县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咱们还要把咱们的药卖到临安,卖到京城去,到时候咱们也不把药批发给别的药铺了,索性开几间杏林堂的分铺,专卖咱们自家生产的药!」 姚婧婧笑着点点头:「胡掌柜所言甚是,到时候少不得要让你去打前站,不知胡掌柜可否舍得离开长乐镇?」 胡掌柜哈哈一笑:「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大东家开口,别说让我去城里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孙晋维笑得一脸狡黠:「婧婧,你放心,那几个掌柜都被我训练得差不多了,如今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到时候真要开分铺就派他们去前面折腾,咱们几个只需躲在家里数钱就好了!」 胡掌柜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大东家当时非要收那几间不值钱的药铺,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我虽有这个想法,可大城市不比咱们这个小地方,各种关系错综复杂,若真想把咱们的杏林堂发扬光大,需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一切都等到年后再说吧!」 姚婧婧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过年前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那就是带着自己的爹娘搬进新宅! 童一春是一个做事非常靠谱的人,虽然天气寒冷,困难重重,可他还是按照约定在小年之前将房子盖了起来。 眼看就要过年了,他手底下的那帮工人个个思乡情切,归心似箭,在姚婧婧替他们结算了工钱之后当晚便全部离开,空荡荡的破庙瞬间只剩下童一春一人。 房子盖好了,最兴奋的当然是姚老三一家,姚婧婧更是迫不及待的拉着爹娘前去参观。 三人沿着村道走至小河边,河面上那座新架的石桥看起来异常坚固,甚至可以容纳一辆马车奔驰而过。 桥对岸的路也是新修的,从河边一直到新宅门口足足有五百多米长,上面铺着一块块方方正正的青石板,看起来宽敞而又平坦。 姚婧婧一边走对着姚老三夫妻两设想道:「爹,娘,等开春之后咱们就把这条路两边种上各种各样的果树,以后想吃果子出门就可以摘到,绝对能保证新鲜!」 第8章 贺颖笑着点头:「行啊,只要你不种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你想种什么树都可以!」 姚老三心情格外激动,这些日子他虽忙着开山平荒,可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这里转一转,看一看。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过上有房有地的富足生活,一切仿佛都跟做梦似的。 很快三人就来到了新宅的门外,为了防止有野兽侵扰,姚婧婧特意让童一春在外围砌了一圈高高的围墙,看起来气派极了。 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非常大的院子,贺颖顿时觉得非常满意,对于农村人来说有一个用的趁手的小院可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仅可以在里面晾晒衣物和粮食,还可以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喝喝茶,聊聊天,别提有多惬意了。 院子两旁各盖了三间偏房当作仓库,用来存放粮食,农具,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正前方就是主屋了,姚婧婧并没有按照村里人的习惯盖成一间一间的大通间,而是依照现代的建筑格局弄成了一个两层的复式大套房。 一楼主要是会客厅和餐厅,还有两间客房,二楼是几间风格迥异的卧房,供姚婧婧和姚老三夫妻俩居住。姚婧婧还别出心裁的设置了一间充满童趣的儿童房,算是提前给自己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先备上。 看了一圈姚婧婧忍不住拍手道:「爹,娘,我简直一刻都等不及了,明天就请几个人帮忙把家俱布置好,赶在年底之前咱们就搬进来!」 贺颖的眼眶有些发红:「二妮,拖你的福,娘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已还能住上这么敞亮的房子,可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旁人也就算了,你奶奶毕竟是长辈,咱们若是真自个儿搬出来把她丢在老屋里,村里人会不会在背后议论咱们?」 姚婧婧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娘,你该不会是想接奶奶一块来住吧?那咱们想方设法的搬出来还有什么意义?那种鸡飞狗跳的日子您还没活够吗?」 「娘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爹在背后难做!」贺颖皱着眉看了姚老三一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姚老三对妻子的体贴心存感激,这几天他也正为此事发愁,却又不知该如何在妻女面前开口。 「爹,您若是觉得抹不开脸就尽管去请奶奶来与我们同住,不过我保证不管你再怎么说她都不会答应的!」 姚婧婧一脸笃定的样子却让贺颖有些看不明白:「二妮,这话怎么说呢?」 姚婧婧眨眨眼笑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奶奶这辈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横惯了,绝不可能轻易离开!」 事实证明姚婧婧对姚老太太的了解异常深刻,姚老三按照闺女的吩咐回去再三相邀,她都不同意搬来和他们一起同住,问其原因只说是放心不下几个儿孙,不忍心一个人和三房一家前去享福。 如此这般旁人也不好意思在说什么,姚老三一家赶在腊月二十八这天正式搬进了新房,这次的乔迁宴比孙晋维之前办的那场更加热闹,清平村的每家每户都派了代表前来贺喜。 村里人吃饭讲究实惠,姚老三为此特意杀了两口大肥猪,让每一位客人都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 自己的儿子搬入新房,姚老太太心里就算再不如意也不得不前来露个头,否则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旁人她这个当娘的偏心透顶。 喜事当前,姚婧婧也不想节外生枝,便在搬家的头一天晚上和爹娘一起专门去请姚老太太,也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临行之前,贺颖从柜中取出一个大包裹,里面是一整套特意为姚老太太量身定制的新衣,从里到外,包括棉鞋棉袜都一应俱全。 姚婧婧一看就忍不住皱眉:「娘,我说了多少次了您现在需要多休息,这针线活最伤眼,您怎么还做上瘾了呢?」 贺颖连忙摇头道:「这可不是娘做的,而是我让白芷在镇上的裁缝铺里定做的,你奶奶她瞧不上我做的东西,我也不想自讨没趣!」 姚婧婧瘪了瘪嘴,故作夸张的说道:「那是她没有眼光,娘的手艺这整个长乐镇都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再加上其中一针一线都饱含情谊,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贺颖忍不住捏了捏闺女的鼻子:「就你会哄娘开心!娘如今也想明白了,她瞧不上我没关系,该我孝敬的我自当孝敬,可我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傻乎乎的拿热脸贴旁人的冷屁股!」 姚婧婧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您能这样想就太好了!反正从明天起咱们就不住在一起了,以后高兴咱们就多见两面,不高兴咱们就少见两面,谁也碍不着谁!」 正如贺颖所料,虽然送礼的人是她,可姚老太太从头到尾连瞅都没瞅她一眼,只是半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自己的三儿子说着话,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姚老四见不得妻女受委屈,把该说的话说完之后便起身准备告辞。 谁知姚老太太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老三,让你媳妇先带着孩子回去,娘还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姚老三明显有些意外,扭头去看自己媳妇的脸色,没想到贺颖没有一丝犹豫拉着姚婧婧给姚老太太行了一个大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姚婧婧却舍不得就这样走了:「娘,您就不好奇奶奶会和爹说什么吗?要不我去偷听一下,回去向您汇报?」 贺颖想也不想的反对道:「有什么好听的,你奶奶的心思我不用猜也知道,无非是怕我们搬走之后不受她的控制,想提前在你爹身上下下功夫。由着她去吧,这么冷的天别把你冻坏了,赶紧跟娘一起回去!」 姚老太太当然不会想到自己这个寡言少语的三儿媳妇会把自己的心思摸得这么准,她之所以只留下姚老三一人,只是因为在她看来只有儿子是自己亲生的,至于儿媳与孙女那都是养不亲的外人。 第9章 姚老三心里有些急躁,忍不住催促道:「娘,这么晚了,您到底想说什么?」 姚老太太眼神落寞,看起来有些伤心:「儿大不由娘,老三,娘记得你从前是最让娘省心的一个孩子,怎么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家,竟连一句话都不愿和娘多说了!」 「瞧您说的,没有的事!」 姚老三强忍住心绪,在姚老太太的炕角上坐下,做出一副耐心聆听的姿势。 「儿啊,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怪娘偏心,对此娘无话可说,可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当然希望你们都能过的一个比一个好!可娘只是一个没出息的农家妇,娘的能力有限,这么多年光是供养一个子儒就差点要了娘的命!」 姚老太太说着说着又开始摸眼泪:「娘从来没想过这几个儿子到头来最出息会是你,老三,娘从前是做过许多错事,你媳妇和二妮恨我怨我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唯独你不行,因为你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儿啊!」 姚老三眼眶有些发红,半天没有回过头来看姚老太太一眼,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姚老太太继续声情并茂的问道:「老三,你马上就要出去自立门户了,临走之前你能不能答应娘不要再因为从前的那些事生娘的气?」 姚老三沉默了良久,终于长叹了一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 为了缓和和三儿子之间的关系,姚老太太原本打算在乔迁宴上扮演一个慈祥有爱的老母,可谁知她就不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姚老三刚刚陪着她在新宅四周转了一圈她的脸就莫名其妙垮了下来,最后连饭都没吃径直回了自己家。 姚家其他人对此感到颇为诧异,可并没有一个人起身跟着姚老太太一同离席,最近大房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好不容易逮着一顿油水丰厚的自然要吃到撑死才算。 除此之外,孙晋维和胡掌柜也从镇上赶了来,算起来这还是孙晋维第一次登姚家的门,贺颖对此相当重视,不仅把他当成贵客让到头席上就坐,还热情的把他介绍给乡亲们认识。 孙晋维的表现算是相当给贺颖长脸,一顿饭的功夫就和村民们打成一片,赢得了阵阵夸赞。 临走之前孙晋维还特意把姚婧婧拉至一边,神秘兮兮的说:「婧婧,恭喜你心愿达成,我准备了一个特殊的礼物要送给你,保证你会喜欢的!」 「千万别!」 姚婧婧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房子里的陈设大部分都是出自你手,你若再送索性在大门口立块孙宅的牌匾得了!」 「你先别忙着拒绝,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后悔哦!」 孙晋维脸上的笑容更盛,转头对着门外大叫了一声:「赤焰!」 话音还未落,一个灵活如闪电的小小身躯就呼啸着从外面冲了进来,姚婧婧连忙张开双手接住了它。 姚婧婧已有多日没有见到这个可爱的小东西了,心里实在是欢喜得紧,摸着它的小脑袋亲昵的问道。 「赤焰?你什么时候来的?肚子饿不饿?我到厨房给你捞块大肉骨头好不好?」 赤焰像是完全听懂了姚婧婧的话,撒娇般的轻叫了两声,小爪子在姚婧婧身上蹭来蹭去。 「这家伙越发精明了,知道跟着谁有肉吃,你可不能一直这么惯着它,否则以后越养越刁,岂不是给你自己找麻烦?」 姚婧婧敏锐的察觉出孙晋维话中的意思,难以置信的惊呼道:「你……你说的礼物莫非是它?」 孙晋维一脸得意点点头:「怎么样我就说你一定会喜欢吧?」 「可是……你怎么舍得?」 姚婧婧曾经听阿庆说过当年孙晋维为了得到这只难得一见的小金毛,也算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不惜和继母发生争执,如今怎么可能轻易忍痛割爱? 孙晋维挥挥手一脸大度的模样:「有什么舍不得的,如今家里就我和阿庆两个单身汉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功夫去伺候这个小祖宗,索性让它待在你这里,还能发挥发挥自己的特长,替你看个家护个院!」 姚婧婧心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有这么个可爱的小家伙一定能给家里增添不少欢乐。 「你若真肯割爱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你要是想赤焰了,随时可以来看望它!」 孙晋维心中一阵窃喜,像是阴谋得逞般捂着嘴偷偷的笑起来。 姚婧婧却顾不上管他,转身抱着小金毛就往屋里跑,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家人。 姚老三夫妻两之前从未见过长相如此奇特的狗子,忍不住围着它左看看右看看,还拿着各种好吃的东西逗弄它。 最兴奋的当属白芷了,小姑娘家家的对这种萌萌哒的小东西完全没有一点抵抗力,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它抱在怀里。 由于贺颖怀有身孕一切都要格外小心,姚婧婧特意让白芷烧了几大盆开水给小赤焰好好洗了个澡,洗过之后还用自制的消毒水将它 身上的皮毛里里外外都消了一遍毒,断绝一切传染细菌和病毒的可能性。 离开原主人的小赤焰对这个新家似乎很是适应,吃饱喝足之后就一直在院子里上蹦下跳,可劲的撒欢,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到了晚上姚婧婧原本想在院子里搭一个小窝供它歇息,可白芷却心疼它一个人待在外面太冷了,直接在自己的屋子里铺了一床小被子让它睡在上面。 小赤焰倒也乖觉得很,一晚上安安静静的歇息,几乎没有发出任何乱吠声。 第二天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看来昨天晚上都睡得很踏实。 贺颖忍不住感叹道:「这人呐换个环境心情就不一样,以往跟你奶奶他们住在一起时脑子里总像绷着一根弦,不知什么就会惹祸上身。如今可好了,万事都由自己作主,就算出点差错也不用紧张,浑身上下整个都轻松了一大截。」 第10章 姚婧婧还没来得及接话,姚老三就抢着答道:「以前的确是委屈你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全凭你心意,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姚老三憨厚一笑,看着妻子的眼神充满温情,以往见村中妇人有喜之后无论是模样还是脾气都会发生巨变,可为什么自己的媳妇看起来却比以往更加娇媚可人,体贴入怀。 贺颖对着姚老三盈盈一笑,两人手拉着手慢慢的走下楼去,完全把姚婧婧这个小电灯泡甩在一边。 淬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姚婧婧只能去小赤焰那里寻找安慰,谁知这家伙也是个势利眼,只顾着对白芷摇尾卖萌,想从她手里多乞得两块带肉的骨头,气得姚婧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明天就是除夕了,吃过早饭姚老三两口子就忙着开始准备明日的年夜饭,难得能过个丰年,贺颖早已提前准备好各种各样的美味食材,准备明晚亲自下厨,也算是庆祝他们这个小家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初来乍到,小赤焰似乎对村里的每个地方都充满好奇,白芷放心不下只能跟在它身后气喘吁吁的从村头跑到村尾,最后竟惹来许多村民驻足围观。 为了让大家都能过上一个好年,姚婧婧给手底下的工人放了一个超长的带薪年假,从腊月26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过后。 不用干活坐在家里就能领工钱,这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让制药坊里的工人以及在须弥山干活的村民都喜欢疯了,恨不得挂一副姚婧婧的肖像在堂上,把她当成观音娘娘一样供着。 按理说房子盖好,童一春就可以和自己手底下那帮兄弟一起回家过年,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和姚婧婧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所以他一直待在村里等到喝完姚婧婧的乔迁喜酒之后才打道回府。 这份情谊难能可贵,姚婧婧心里十分感激,昨日酒席上她便与童一春约定好要亲自送她去镇上的渡口,可没想到有一个人却比她更加着急。 空荡荡的破庙里,童一春已经将自己的行李打成了两个大包袱,用扁担一挑便可继续走南闯北。 姚老四这几天急得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恨不得一天到晚待在破庙里围着童一春想方设法的劝说他接受姚婧婧的诊治,可顾虑重重的童一春却始终不为所动。 这天一早知道童一春要动身离村,姚老四便再也坐不住了,冲进破庙一把夺过他的行李藏在身后。 「不……不……不准走!」 在姚老四看来童一春这一走日后只怕再难有相见的机会,而他身上背负的秘密就像一个随时会被引爆的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他自己炸的粉身碎骨。 童一春最近被姚老四缠得快要发疯,他知道姚老四是想帮助他,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他心中的痛苦与恐惧,他甚至有些后悔把这秘密告诉姚老四,此刻他只想赶快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让自己能有一个喘息的空间。 「姚老四,你干什么?赶紧把行李还给我!明日就是除夕了,我爹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去过年呢,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遍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你若是再敢横加干涉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姚老四思想单纯,只要自己认为对的事就会一直坚持到底,无论童一春如何对他恶言相向也绝不退缩。 「不……不走!」 「姚老四!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一个傻子,我看你的脑子真的是有问题!你我本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也不需要你的拯救,没有人能拯救我,包括姚姑娘也不行,你听懂了吗?」 「听懂什么?什么东西我也不行?」 当姚婧婧伸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大男人相互对峙,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 童一春的神情明显有些慌乱,用满含警告的眼神瞪了姚老四一眼,之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和姚婧婧打招呼。 「姚姑娘,我早说不用送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来长乐镇,一个大男人还能丢了不成!」 姚婧婧摇摇头一脸感激的答道:「童监工帮了我这么大忙,我却还没来得及单独请你喝杯酒,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去埕阳县城登门拜谢,四叔,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呀?」 满怀心事的姚老四完全没想到姚婧婧会突然点他的名,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什……什么?」 姚婧婧忍不住眉头轻皱:「四叔,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看一看?」 「不……不用!」 姚老四的脸憋的通红,突然扬起手指着童一春大声道:「我……没,没病,他,他……」 姚婧婧一脸疑惑的反问道:「四叔,你的意思是童监工有病?想让我给他瞧一瞧?」 姚老四立刻点头如捣蒜,一脸期待的看着姚婧婧。 童一春此刻杀人的心思都有了,这个言而无信的姚老四,明明答应自己不会告诉任何人,结果却当着他的面公然叛变,实在是可恶至极。 「姚姑娘,你别听你四叔瞎说,我能有什么病,就是昨天夜里受了点风寒,没什么大碍,顶多捂两身汗就好了。」 姚婧婧一脸严肃的摇头道:「童监工此言差矣,这风寒可是急症,保险起见还是让我给你看看,否则一会儿上了船江风一吹,发作起来可是要人命的!」 姚老四在一旁急得直跳脚,冲着姚婧婧直摆手:「不……不是风……风寒……」 「我真的没病!」 情急之下童一春冲上去捂住姚老四的嘴,对着姚婧婧高声道:「姚姑娘,我该走了,再耽搁下去恐怕赶不上船了,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童一春说完猛地将姚老四一推,抓起地上的包袱就往门外冲。 由于力道太大,姚老四整个人扑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吃屎。 第11章 可他顾不上疼痛,扭过头倾尽全力冲着童一春的背影大声叫道:「二妮,千万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他会没命的!」 姚婧婧简直惊呆了,愣了半天才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四叔,你怎么不结巴了?」 童一春原本已冲到了门口,听到姚老四这句话整个身子瞬间僵住了,脑子里也变得一片空白。 姚老四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改变给吓到了,瞪着眼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姚婧婧在一旁万分激动的鼓励他:「四叔,再说一句试试,没关系,有我在,不用怕!」 童一春也忍不住转过身痴痴的看着姚老四,期待着他能够创造出什么奇迹。 姚老四犹豫了半天终于不知所措的开口:「我……我说什么?」 姚婧婧兴奋得直拍手:「非常好,再多说两句!」 姚老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我不结巴了?这……这怎么可能?」 「哈哈!太好了,四叔,你真的不结巴了!」 姚婧婧心中的感动无以言表,只能冲上去给了姚老四一个大大的拥抱。 「二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老四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这样好了,他这嘴拙的毛病足足陪伴了他二十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与人交谈,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姚婧婧想了想摇摇头,这种情况太过罕见,她之前也从未听说过。 按理说姚老四若真是病理性的语言系统受损,绝不可能就这样无缘无故的突然好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姚老四其实并非真的口吃,而只是一种心理上的障碍,导致他一直不能,或者说是不敢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童监工,你听到没有?我四叔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了!咦?童监工,你怎么哭了?」 姚婧婧本想把这个好消息与童一春分享,可没想到一抬头却发现童一春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到了两人面前,眼里还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没……没事,我这是为你四叔感到高兴,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奇迹会发生!」 姚老四此时已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见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脸诚恳的拉住童一春的胳膊。 「童监工,我求求你,让二妮给你看看吧,只要心存希望,说不定就会像我一样发生奇迹!」 童一春一脸茫然的看着姚老四,又转过头看了看姚婧婧,心中纠结万分,似乎在做着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 最后在姚老四坚持不懈的鼓励下,他咬咬牙勉为其难的开了口。 「姚……姚姑娘,有……有件事,我一……一直瞒着你……」 由于太过紧张,童一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姚婧婧忍不住调笑道:「童监工切莫着急,我四叔的嘴刚利索,你可别再被传染了!」 「要不我来替你说吧!」姚老四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生怕童一春再临时反悔。 童一春面色一红一口回绝道:「不行!」 如此私密之事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岂不是在打他的脸,他以后还有何颜面在面对这叔侄俩。 「还是我自己说吧!」 童一春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一般,站在一旁的姚婧婧脸上却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童监工,承认自己是个女人有这么困难吗?」 童一春骤然抬头,眼神耸动,那感觉比刚刚目睹姚老四突然能好好说话还要惊诧。 下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扭过头怒气冲冲的对着姚老四吼道:「你这个叛徒,小心我拔掉你的舌头!」 姚老四吓了一跳,连忙摆着手为自己辩解道:「我没说!我真的没说啊!」 童一春一脚揣在姚老四的膝盖上,「事到如今还敢狡辩,你若是没说姚姑娘怎么可能会知道?」 姚老四疼得直跳脚,却依旧龇牙咧嘴的否认道:「我冤枉啊,二妮,你倒是替四叔说句话啊!」 姚婧婧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突然漾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好了童监工,你就别拿我四叔出气了,他什么也没对我讲过,可你别忘了我可是一个大夫!」 「大夫?」 童一春愣了一下,终于想起之前在山上时姚婧婧曾给受腰伤的他把过脉,难道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识破自己的身份的? 「《医脉真经》里对男女脉象之间的差异做了明确的表述,三阳从地长,地气上腾,故男子尺脉常沉而弱;三阴从天生,天气下降,故女子尺脉常盛而浮。男子阳多而阴少,其脉多应于关上,所以寸盛而尺弱。女子阴多而阳少,其脉多应于关下,所以寸沉而尺盛。因此对于那些经验丰富的大夫来说依据脉象分辨男女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姚婧婧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两人却连一句都没有听懂,不过童一春总算是相信了姚婧婧是凭自己的本事知道他的秘密。 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惴惴不安的问道:「你从脉象上除了瞧出我的性别,还瞧出什么了?」 姚婧婧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突然伸手在他的脖子上摸了一把。 「你干什么?」童一春淬不及防,猛地向后仰去。 「别动!」 姚婧婧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觉自己的喉结像男人一样越长越大的?」 童一春愣了一下,不太确定的回道:「十二三岁,或是十五六岁,记不太清了!」 「你们知道吗,我们每个人身体内都含有两种非常重要的性激素,一种叫雌激素,一种叫雄激素,这两种激素相互作用,会对人体的健康产生非常大的影响。女子体内占主导地位的性激素是雌激素也含有极少量的雄激素。但是当雌性激素分泌不够多雄性激素含量就相对增加了。也就有可能出现喉结大、多毛、声音变粗等男性化表征。在医学上我们称之为内分泌失调!」 第12章 姚婧婧所说的几种症状童一春无一例外全都占齐了,他虽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姚婧婧口中那些生僻的词汇,可心里却不由得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 「由于我爹从小把我当男孩子养,在十岁之前我对自己的性别根本就是一片混沌,后来我身体上的某些部位开始逐渐成熟,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和经常一起玩耍的那些男孩子们有很大不同,可若因此就判定我是一个姑娘,有些特征又不太明显。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难以启齿的问题,我只能偷偷摸摸从一些医术上去了解,可了解的越多我的心里就越绝望,事实上我就是个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怪物!」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内分泌失调虽然治疗起来有些棘手,不过只要长期坚持调理,还是会有很大改善的!」 号脉不是万能的,有些东西从脉象上并不能看出,姚婧婧还没有意识到童一春最严重的病症所在。 说来也怪,有些事情童一春可以毫无包袱的在姚老四面前直言相告,可面对着姚婧婧这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他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憋了半天他扭头对着姚老四恶狠狠的低斥道:「你出去!」 姚老四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啊?为什么?我……」 「我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哪那么多废话!」童一春的脸红的简直能滴出血来。 姚婧婧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严肃的对着姚老四说道:「四叔,男女有别,你一直待在这让我怎么给童监工检查身体?」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出去,你们慢慢检查,我在门口替你们看着,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扰!」 姚老四顿时恍然大悟,一边赔罪一边匆忙转身朝门外走去。 「姚姑娘,你虽然医术了得,可到底还是一个姑娘,我怕我丑陋的样子会吓着你!」 姚婧婧一脸泰然的笑笑:「放心吧,或许我见过的病症比你想象中还要多得多,说句不好听的,我连死人的尸首都敢刨,就算你真想吓唬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也许是被姚婧婧的沉稳所感染,童一春终于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一件一件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躺在炕上等待姚婧婧替他检查。 童一春活了二十多年,像这样赤身裸体的机会并不多,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他心里太过紧张,他浑身上下开始抑制不住的剧烈抖动。 姚婧婧连忙拉过棉被替童一春盖好,虽说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非常熟悉的人由「他」变成「她」,这种感觉实在有些诡异。 由于之前已经有替五婶接生的经验,姚婧婧对这种妇科检查没有丝毫心理障碍。 姚婧婧对这方面虽说不上精通,却也有些了解,正如童一春所说,在民间通常把不能行经,不能过性生活的女子称为「石女」。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种,最严重的当属于先天性无阴道,无子宫;还有一种阴道先天性发育异常,有些地方两边粘连在一起,使阴道不能和外阴相通,在医学上称为「阴道闭锁」。 一翻检查之后姚婧婧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童一春的情况比她想象中好很多,按照现有的医疗条件若真是最严重的那种她还真就束手无策了。 可不明就里的童一春却只看到姚婧婧面无表情的在盆中净手,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严肃模样,内心深处忍不住涌起一股悲凉的绝望之感。 「姚姑娘,劳烦你辛苦一场,原本我也并未抱什么希望,你也用不着有任何心理负担!」 姚婧婧扭过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什么呢?我只是在想要到哪里去定制一件趁手的手术刀来给你做这个手术!」 童一春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又变得明亮起来:「手术?你的意思是我这病还有的治?」 姚婧婧信心十足的点了点头:「像你这种状况属于阴道横隔,属于一种先天性的身体畸形,通俗的说就是在阴道内多出了一段横隔,致使经血无法外流。由于它的位置临近阴道口,导致你的外阴处看起来与一 般女子略有区别。不过你放心,这些情况在手术之后都是可以慢慢改善的!」 童一春欣喜若狂,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裹着被子就坐了起来。 「姚姑娘,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能有机会变成一个正常的女人?」 姚婧婧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童监工,我可以想办法治疗你身体上的疾病,可你究竟能不能变成一个正常的女人最终还要看你自己,毕竟你已顶着一个男人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要想真正从心底接受作为女人的自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童一春想了想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没错,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男人,除了做木工,盖房子其他什么也不会,若真要让我像旁的女人那样每日待在家里绣花做饭我非发疯不可!」 姚婧婧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谁说女人就一定得在家里绣花做饭?尤其是像你这样优秀的建筑师,不继续发挥你的才能就是大大的浪费!」 童一春摇摇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这么多年只有和兄弟们一起干活时我才能暂时忘掉心中的烦恼,所以我只能一直干,拼命干,不敢让自己有丝毫停歇!」 姚婧婧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安慰道:「这就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些年你虽承受了许多旁人不能承受的痛苦,可也体验了平常女人一辈子也体验不到的生活,想想你走过的那些地方,看过的那些风景,等你将来老了有的是资本在儿孙面前吹嘘!」 童一春的眼神怔怔的,似是有些迷茫:「儿孙?我也会有儿孙?」 姚婧婧捂着嘴吃吃的笑道:「那当然,等我把你的隐疾治好你就可以像别的女人一样成婚生子,瞧你这体格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将来一定是多子多孙的福禄命!」 第13章 童一春的脸又蹭一下子烧了起来:「你……你可别胡说了,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愿意娶我这样的人,我只希望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光明正大的活着,其他的再不敢多想!」 童一春那副娇羞的模样竟惹得姚婧婧生出几分恶作剧的心思,只见她猛地扑倒床边一把扯过童一春身上裹着的被子。 「啊!你做什么?快还给我!」 童一春吓得尖叫连连,手忙脚乱的拾起床沿上的衣衫捂住身体上的某些重要部位。 姚婧婧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正准备开口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姚老四居然冒冒失失的破门而入。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姚婧婧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转头看看童一春,她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整个人呆呆的仿佛石化了一般。 由于太过担心童一春的情况,守在门口的姚老四一直如坐针毡,冷不丁的听到里面传来刺耳的尖叫,他便想也不想的冲了进来。 算起来他已经是第二次看到如此令人血脉喷张的香艳画面,与前一次的意外与震惊不同,这一次他竟感觉到身体有些燥热,好像有一个小火苗在胸腔里慢慢燃烧。 「姚老四!你去死!」 童一春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像今天这样羞恼过,要不是身上没穿衣服,她一定会冲过去拿刀剜掉姚老四的眼珠子。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姚老四一紧张竟然又开始结巴了。 「四叔,你还不赶紧出去,真等着童监工来追杀你吗?」 姚婧婧抱着胳膊在一旁看足了戏,最后终于舍得提醒呆若木鸡的姚老四一句。 姚老四如梦初醒,红着脸匆匆忙忙的扭身跑了门。 童一春气得肺都快炸了:「啊!气死我了,这个姚老四看似老实巴交,其实满肚子坏水,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姚婧婧挤了挤眼,颇有深意的回道:「我四叔是什么样的人童监工不是最清楚吗?听说这几天你们俩恨不得日夜都黏在一起,你倒是说说你们在一起都聊了什么?」 童一春一脸鄙夷的斥道:「我和一个舌头都捋不直的结巴能有什么好聊的,他就是一个厚颜无耻的癞皮狗,怎么赶都赶不走!」 姚婧婧一脸怀笑道:「啧啧,没想到我这个四叔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可这眼光倒还真是不错!瞧童监工这修长的大腿,紧实的肌肤,该凸的凸,该俏的俏,身材简直好到要爆。连我一个姑娘看着都忍不住流口水,更何况我四叔了!」 姚婧婧说着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高声叫道:「怪不得我四叔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原来他是被某人迷了心智,害起了相思病啊!」 为了防止姚老四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童一春正手忙脚乱的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一听这话身子又猛地一顿。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相思病?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姚婧婧满脸殷勤的凑上来帮她整理着衣物:「童监工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不是怕没人愿意娶你吗,如今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考虑考虑呗?」 「考……考虑谁?」 童一春这回是真的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惊吓,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四叔啊!我与童监工也算是一见如故,如果你能嫁给我四叔那我就要喊你四婶,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这是多么美妙的一段缘分啊!」 姚婧婧说得万分欢喜,童一春却听得毛骨悚然,在她心里一直把姚老四当成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兄弟,她可以对他倾诉自己心中的秘密,陪他一起并肩冒险。 可若说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他的妻子,和他在一起长长久久的过日子那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姚姑娘你千万不要胡说!我跟姚老四?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姚婧婧依旧极力劝说道:「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既然肯将如此私密的事情告诉我四叔,说明你心里对他也是认可的,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呢?反正我看你们二人般配得很,一定会是一段美满的姻缘!」 童一春身子猛地一晃,像是要晕倒一般,两手扶着额头满脸仓皇的说:「求求你姚姑娘,此事千万莫要再提,你若真能治好我的隐疾就如同对我有再造之恩,不管你有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只是这一条除外!让我跟姚老四成亲?我宁可现在就死了!」 「啊?怎么会这样?童监工真的不要再考虑考虑吗?你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我四叔该有多伤心啊!」姚婧婧撅着嘴,语气中充满惋惜。 童一春面含苦涩的摇摇头:「姚姑娘,我知道你跟你四叔关系好,可也不能随便抓个人就想给他做媳妇。姚老四为人实在,心地善良,还勤劳肯干,如今口吃的毛病也好了,以后一定会有慧眼识珠的姑娘愿意嫁给他!而我,根本就不配!」 姚婧婧尤不死心的追问道:「可是你对我四叔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有些东西错过了可就是一辈子,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说的这些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奢望,我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四叔是个好人,所以我不耽误他,更不能成为他人生当中的污点。姚姑娘,你虽然年纪小,可看事情比谁都通透,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不要再逼我了!」 童一春话语间带着几分乞求的意思,姚婧婧虽然还有一肚子话想说,却也只能作罢。 她心里委实觉得遗憾得很,在她看来姚老四和童一春都是经受过生活洗礼的人,更能明白生命的可贵,如果他们能走到一起对彼此来说都是一种幸运。 第一次做媒就以失败告终,姚婧婧不免觉得有些灰心,却也只能打起精神和童一春交代手术的事。 第14章 「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童监工若实在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好了。由于我还需提前做些准备,咱们就把手术日期安排在正月十五过后,你觉得怎么样?」 童一春迫不及待的点点头,仿佛松了一口气般,虽然姚婧婧再三强调这只是一个小手术,可她难免还是会感到紧张,有些时间缓冲一下也是好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回去陪我爹过年,等到了日子我就来清平村找你,一切都拜托姚姑娘了!」 童一春说完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姚婧婧磕起了头。 「使不得!童监工快快请起!」姚婧婧连忙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就算你做不成我的四婶,咱们也还是好朋友,我是一名大夫,为病人排忧解难是我职责所在,童监工何需如此客气?」 「姚姑娘,有你的珠玉在前,我突然对未来的日子多了几分期待,如果全天下的女子都如你这般蕙质兰心,宽容大度,那这个世上的悲剧一定会少很多!」 童一春说完这话便拱手跟姚婧婧作别,挑着行李出了破庙的大门。 姚婧婧原本想跟出去送上一段,可临时却又改变了主意,她躲在窗子后面偷偷的往外望,果然发现童一春刚刚走到村口姚老四就一下子从那棵大槐树后面蹦了出来。 童一春看到姚老四似乎很是意外,加快速度想要把他甩掉,可姚老四却抢着上去想要帮她挑行李,两人就这样你争我抢,推推搡搡,渐渐的消失在了姚婧婧的视线里。 姚婧婧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可怜的四叔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童一春这块硬骨头,看来以后有的苦头吃了。 送走了童一春,姚婧婧也正式开启了新年度假模式。 在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年代,春节似乎还没有那些漂洋过海流传过来的「洋节」来得热闹,除了一年一度准时到来的春晚,基本上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年味。 再加上爷爷和父亲的工作性质,除夕夜里甚至还要待在医院坚守岗位,很多时候都是她和妈妈一人煮一碗速冻饺子草草吃了,然后躲回自己的房间刷着手机独自夸年。 可如今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古人对待这个节日的虔诚态度让姚婧婧终于能够理解什么叫做仪式感。 就拿清平村来说吧,家家户户不管贫穷还是富有,基本上从进了腊月开始便什么都不干,一心一意专门为过年做准备。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推糜黍;二十六,去吊肉;二十七,宰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首;三十晚上守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这首歌谣连姚婧婧都会唱,可见汉族人对春节的重视程度。 由于娘亲怀着身孕,姚婧婧不忍心她太过操劳,很多东西都是去镇上的集市买的现成的回来。 终于到了除夕这天,姚婧婧竟然破天荒的睡了一个懒觉,起床时已临近中午。 贺颖正带着白芷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上的年夜大餐,姚婧婧偷偷的摸进去抓起一条卤好的猪尾巴就往嘴里塞。 贺颖扭头看到闺女那副舔唇咂嘴的狼狈吃相,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片温柔的笑意。 「饿了吧?灶上有刚蒸好的包子,是你最爱吃的笋丁猪肉馅,我去给你端一盘来!」 「嗯嗯嗯!好好好!」 姚婧婧立马点头如捣蒜,在这样滴水成冰的寒冷冬日,能够躲在这间热气腾腾的小厨房里,四周是各种食物的香气氤氲开来,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似乎都沉浸在幸福的滋味当中。 同样都是大肉包子,不知为何由娘亲之手蒸出来的却显得格外香甜,姚婧婧一口气吃了三个还意犹未尽。 白芷一把夺过了盘子调笑道:「小姐,您留着点肚子吧,否则一会儿看着满桌的美味却没地方装岂不是亏大发了?」 姚婧婧自然从善如流,自告奋勇的坐在灶堂边上帮忙添柴烧火。 「娘,我爹去哪里了?这大过年的怎么也不知道歇一歇?」 古人讲究守岁,在除夕这天通常不会出门,眼看晌午都快过去了却还没有见到姚老三的身影,也难怪姚婧婧会觉得奇怪。 贺颖站在厨房门口,伸头朝大门外看了一眼,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波澜。 「老爷一大早就往老宅那里送年货去了,可能是老太太突然良心发现留他在那边吃午饭吧。」白芷正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地剁着饺子馅,抽出空子抬头回了一句。 贺颖摇摇头略显无奈的说:「你大伯昨个儿下午来家里哭诉了一番,说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若咱们再不伸手拉一把,只怕这个年都过不下去!」 姚婧婧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也太夸张了吧!咱们搬家时除了贴身的衣裳物件别的什么都没带走,光是留下的粮食就够奶奶他们吃小半年的了,怎么这么快就开始闹饥荒了?」 「那些粮食咱们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你大伯拉到镇上贱卖了,听说换回一坛烧酒,二两茶叶,还有其他两样甜果子!」 姚婧婧忍不住吐槽道:「哦?大伯这心也够大的,连肚子都填不满了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喝酒喝茶?」 「哪里是他们自己吃呦,这不是为了凑够四样年礼让你大哥去给他未来的老丈人拜年嘛!现在你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着你大哥早日成亲,好让她早日抱上重孙!」 贺颖说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她怀孕以来姚老太太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对她说过,同样都是姚家的子孙,其中差别可见一斑。 姚婧婧忍不住瘪瘪嘴:「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还记得大哥刚中秀才那会儿,奶奶和大伯悔得跟什么似的,嫌弃人家姑娘配不上大哥了,一天到晚想着要退婚另娶。这才短短几天时间,就又上赶着去巴结人家,我要是那姑娘,绝对不会让这种势利眼进门!」 第15章 贺颖摸了摸闺女的头感叹道:「有些事你还不懂,那姑娘的爹娘当初既然开口问你奶奶要三两银子的定钱说明她们家里条件肯定不太好,说不定还遇到什么难事急需银子来救急。如今纵然他们再看不上你大哥,也不得不按照约定把姑娘嫁过来,否则那罚银可是要翻上好几番的!」 姚婧婧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大嫂倒是充满同情之意:「这姑娘嫁到姚家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如今大房那边正缺一个能当牛做马的女人伺候他们一大家子呢,奶奶花了那么多银子心里早就憋着气,指不定要怎么磋磨她呢!」 贺颖对此感同身受,这似乎是这世上大部分女人无法逃脱的宿命,只希望这丫头不要像曾经的自己那样傻。 姚婧婧怕勾起娘亲的伤心事,立马换了一个话题:「爹怎么能这样?明明知道咱们在家里等他,怎么磨叽到这个点还不回来?」 「要怪啊只能怪夫人太贤惠,小姐您是没看到,今天早上老爷拉了满满一大车东西去老宅,什么鸡鸭鱼肉,米面粮油,瓜果蔬菜应有尽有,足够大房过个丰年,老太太看到只怕嘴都要笑裂了,怎么会轻易放老爷回来!」 白芷挤眉弄眼的夸张模样惹得贺颖哭笑不得,只能戳着她的脑门轻斥道:「你这个死妮子,一张嘴越发不饶人,竟敢编排起我来了?二妮,这事没跟你商量娘就擅作主张,你可不要怪娘!」 「娘,瞧您这话说的,您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家里的事情您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连爹都不敢多话,更何况是我呢!」 闺女的体贴让贺颖感到很是欣慰:「你爹虽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放不下你奶奶,这大过年的我也不想惹得他心里不痛快。」 姚婧婧一眼看出其中的端倪:「娘,您怎么就不愿意承认是你自己想孝顺奶奶呢,咱们统共就这么几个人,您就算样样都准备的充足也不可能多出这么多东西。明明出力的都是您,最后功劳却被爹一个人占了,连我这个做闺女的都忍不住替您打抱不平!」 贺颖有些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计较的,你奶奶看不上我,我也能偷得几分清闲!咱们这个小家第一次单独过年,可不能因为旁的事影响了喜庆的气氛。」 姚婧婧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没错,只要奶奶他们不来找咱们麻烦,这年礼啊送得再多也值得!」 三人正聊的热火朝天,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异响,姚婧婧丢掉手上的烧火棍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 「爹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可当姚婧婧兴癫癫的跑到大门口时却发现门外站着的人并非姚老三,而是两个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 姚婧婧的眼睛顿时瞪的老大,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大声喊道:「孙晋维,你干什么?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不好好在自己家呆着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眼看大东家面色不善,阿庆连忙点头哈腰的跑过来解释道。 「大东家,您先别生气,少爷是专门来给您和夫人拜年的,瞧咱们还给您带了一大车年礼呢!」 姚婧婧依旧忙不迭把他们往外赶:「少废话,大年初一都没到拜什么年,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赶紧回去!」 孙晋维哪里是这么容易能被打发的,只见他两手抱着门柱一本正经的说:「别,婧婧,你听我说,我来是有正事和你商量,昨日有一个回乡过年的老街坊给我送来一个大单,具体的定价还需要你拍板决定!」 姚婧婧丝毫不为所动:「去去去!现在是放假时间,所有的公事都等正月十五过后再谈!」 孙晋维急得哇哇大叫:「哎呀,婧婧,我是来看赤焰的,你明明说过我可以随时随地来看望它,可不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啊!」 姚婧婧扬起头一脸得意的说:「你省省吧,赤焰在我这里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早已把你这个旧主给忘的一干二净,你在这里炸呼了半天它可曾来理过你?」 「不可能!」 「我对它那么好,它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背叛我,是不是你把它藏起来了,让我进去看看,否则打死我也不信!」 孙晋维表情扭曲,叫的撕心裂肺,仿佛被情人抛弃了一般。 姚婧婧一眼看出他的把戏,无论他如何哀嚎哭喊都牢牢地守住大门口,绝不向后退一步。 孙晋维被逼的没办法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对着里间大声喊道:「伯母!伯母!我是晋维啊!您听到了吗?」 原本在厨房专心做菜的贺颖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立马放下锅铲快步走了出来,急得白芷匆忙跟上来扶住她。 「夫人,慢着点,小心别摔着!」 「晋维,你怎么来了?」 对于孙晋维的到来贺颖也觉得很是意外,只不过她脸上洋溢的笑容明显在对他表示欢迎。 孙晋维故作夸张的缩了缩脖子:「伯母,外面挺冷的,咱能不能进屋里说话?」 「当然可以,快快屋里请!咦?二妮你挡着门口做什么?赶紧让开让晋维进来!」 贺颖催了两声看姚婧婧依旧没有动静,索性直接撵上来一把将她推开。 母命难违,姚婧婧只能不情不愿的站到一边,嘴里还愤愤不平的嘟囔着。 「娘可真是偏心,明明前两天还是‘孙大少爷’,怎么转眼间就‘晋维’,‘晋维’叫得比我这个闺女还亲热,让人听着直起鸡皮疙瘩!」 更让人生气的是孙晋维竟然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扶着贺颖的胳膊扯高气扬的从她面前走过,忍无可忍的她正准备冲上去给他点厉害看看,娘亲突然又转过头一脸不满的瞪着她。 「二妮,还傻站着干嘛,还不赶快去给晋维沏杯热茶来!」 姚婧婧两眼一翻,几欲吐血,孙晋维却嚣张的哈哈大笑起来。 第16章 好不容易在堂上坐定,阿庆跑进跑出的把马车上的年礼通通搬了进来,各种各样吃的用的堆起来就像小山一样高,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贺颖将孙晋维拉到身边坐着,一脸疼惜的看着他:「晋维,你说你一个没成家的小伙子心怎么这么细?按理说这些东西都应该是伯母准备好送到你家里去,你这样倒叫伯母心里过意不去。」 「瞧您说的,这都是举手之劳,镇上那些铺子的老板都是与我相交多年的老熟人,我去买东西可比您去要实惠不少呢!」 孙晋维在贺颖面前一向周到体贴,行事说话都不会让人感到负担,也正因为如此,贺颖才愈发觉得这个年轻人着实难能可贵。 「唉,话虽这么说,可你毕竟是个男人,每天不仅要忙于生意还要照顾家里,像个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伯母实在不忍心再给你添麻烦。」 「怎么会是添麻烦呢?只要您不嫌我擅作主张,以后家里的吃穿用度都由我按时给您送来,也免得您来回奔波!」 「不需要!」 姚婧婧在一旁越听越觉得别扭,便直接抢在娘亲前面冷冰冰的回绝道。 「我和我娘又不是乞丐,我们家也不是乞丐窝,不需要孙大少爷的施舍!」 「二妮,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赶紧跟晋维道歉!」 「我不懂事?我再不懂事也没有赶在除夕这天跑到人家家里去,这礼也送了,话也说了,孙大少爷可以回去了吧,我们还要赶在天黑之前做好年夜饭呢!」 贺颖脸色一黑低声斥道:「二妮!娘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许欺负晋维,你再这样娘可真生气了!」 「伯母,你千万不要责怪婧婧,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妥。」 孙晋维脸上带着灿灿的笑容,看起来像一个可怜兮兮的受气包。 「其实我也知道我今日的行为不合规矩,可这大过年的所有人都回去一家团聚了,街上连个走路的行人都没有,我和阿庆两个大男人待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吃什么都不香,干什么都无趣,思来想去也只能到你们这里凑个热闹!」 孙晋维话音刚落,阿庆就苦着一张脸在一旁求情道:「大东家,这主意起我出的,要怪您就怪我吧,少爷他只是想来看看您,并不是存心惹您生气!」 姚婧婧的脸蓦地一红,一双杏眼瞪着阿庆嗔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好好一个人没病没痛的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前日不是才刚刚见过吗?」 赶着进来上茶的白芷突然拍手笑道:「小姐我知道,这就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给我闭嘴!没想到啊孙晋维,你这收买人心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瞧瞧我身边的人现在都向着你说话,不过我告诉你没用!本姑娘才不吃这一套!」 姚婧婧说完扭身怒气冲冲的跑出了门。 孙晋维一脸谦然的说:「伯母,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回什么回?你别听二妮胡说,在伯母眼里你就是自家孩子,跟咱们一起过年一点问题都没有!」贺颖一拍巴掌当即做了决定。 孙晋维依旧顾虑重重:「可是婧婧她好像不怎么欢迎我,若是我坚持待在这里只怕会惹恼了她。」 贺颖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你放心吧,我养的闺女我清楚,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面对旁人都宽容大度,却唯独爱在你面前使小性子?」 孙晋维一脸迷茫的摇摇头。 白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孙大少爷,如果您能把做生意的那股精明劲儿分出一成放在琢磨姑娘的心思上,您和我家小姐的关系也不至于这么久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那……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孙晋维急得脑门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白芷直接冲上去推了他一把:「好女怕缠郎!这还要我教你?赶紧追去哇!」 「啊?哦,好的!那个……伯母,我……」 贺颖笑着冲他挥挥手:「去吧去吧!反正离年夜饭的时间还早,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谢谢伯母!」 孙晋维一脸感激的冲贺颖摇摇头,转身追着姚婧婧的脚步跑了出去。 阿庆见自家少爷出去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包裹也想跟着出去,却被白芷一把揪住了衣领。 「你给我站住!一点眼色都不懂,坏了你家少爷的好事,小心他打断你的狗腿!」 阿庆对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一直心存畏惧,此时更是连连拱手求情道:「哎吆喂,勒死我了,白姑娘有话好好说,我什么都听您的!」 贺颖在一旁看不过眼:「好了,白芷,你怎么跟二妮学的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赶紧把阿庆给放开!」 白芷使劲一推,阿庆一下子灌倒在地上,却笑呵呵的爬起来。 「夫人这样客气可真是折煞小人了,白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保证哪也不去,就待在厨房帮您烧火!」 「这还差不多!把这些吃食全都抱上跟我一起走!」 白芷说完背着手神气活现的走在最前头,阿庆对这样的支使似乎习以为常,手忙脚乱的拾起地上的包裹跟了上去。 贺颖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背影不由得心生感叹,花开有落时,人生容易老,年轻真是好! 姚婧婧一路冲至小河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一人安静一下。 她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发的毫无道理,可她心里就是觉得抑制不住的烦乱,孙晋维此时出现在姚家在她看来就是一种变相的逼迫。 想当初她可是当了多年的大龄剩女,对于这种压力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抗拒。 由于气温太低河面上不知何时已结起一层薄冰,姚婧婧此刻正看什么都不顺眼,便蹲下身子抄起一块石头就往河里扔。 第17章 「啪!」的一声脆响,原本就不太坚固的冰面一下子被砸地四分五裂,破碎的冰碴飞溅而起,有一片正好扎进了姚婧婧右手的掌心里。 姚婧婧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她心里顿时觉得委屈极了,索性一屁股坐在河边淌起泪来。 紧随而来的孙晋维看到这副情景吓得瞬间变了脸色,扑上来扶住她的肩膀一脸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关你的事!」 姚婧婧身子一扭,背对着孙晋维,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什么不关我的事?你的手掌都见血了,快让我看看!」 孙晋维说着不顾姚婧婧的反对强行拉过她的胳膊,将她那受伤的手牢牢捧住,皱着眉仔细的检查。 姚婧婧浑身上下都觉得别扭,忍不住冲着他大声吼道:「孙晋维,你放开我,只是针眼大一个小洞不需要你如此小题大做!」 「什么叫做小题大做?在我心里只要是跟你相关的事,哪怕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子都是天大的事!你别动,让我把冰碴子给你挑出来!」 孙晋维说话的语气露出难得的强硬,姚婧婧心中一动,竟然真的乖乖闭了嘴。 手上的冰渣在体温的作用下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孙晋维从袖筒中取出一张洁白如新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将上面残留的水渍和血点擦拭干净,然而低头轻轻的吹了两下。 「还疼吗?」 姚婧婧红着脸摇摇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赶紧放开我!」 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孙晋维不知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趁她不备猛地将她的左手也握住了。 姚婧婧整个人仿佛触电一般险些从地上跳了起来:「你……你疯了,赶紧松手,让别人看见我还活不活了!」 「这么冷的天,大家都躲在家里过年,又有谁会出来?你看你的手冻得像冰疙瘩一样,我帮你暖暖!」 孙晋维作为孙家的大少爷,虽然是庶出,可这些年也赢得了不少姑娘的青眼,只不过他向来是知礼守教的道德模范,像这样「轻佻浮薄」的举动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孙晋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赶紧放开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恼羞成怒的姚婧婧在心里默默打定主意,若孙晋维再敢轻举妄动,她就一脚把他踹到河里喂鱼。 孙晋维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在玩火,竟然解开自己外袍上的两颗扣子,把她那双能冰死人的手送入自己怀里。 姚婧婧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拼尽力气猛地向前一推,触手却是一团像火一般灼热的感觉。 姚婧婧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皱着眉面露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孙晋维一脸阴谋得逞的奸笑:「当然是好东西,怎么样暖和吧?」 姚婧婧细细一摸,孙晋维的怀里竟然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小铁球,铁球里不知装了什么摸起来滚烫滚烫的,宛如现代所用的暖宝宝一般。 「好你个孙晋维,怪不得前两日雪花纷飞你却衣衫单薄,我还以为你有多抗冻呢,原来身上一直藏着这玩意呢!」 姚婧婧猛地一使劲,将这个暖宝宝从孙晋维怀里掏了出来,没想到这个小东西比她想象的更加精致,整个都是用黄色的纯铜打制,上面还雕刻着几朵彩色的小花。 「婧婧,你可别误会,这东西是那个想和我一起做生意的老街坊昨日从京城带回来的,我见它方便易携,娇小可爱,便想着配你最合适不过了!」 孙晋维怕姚婧婧误以为自己藏私,连忙开口解释道。 姚婧婧却对这个小暖炉的构造产生了兴趣,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饶有兴趣的问道:「这里面装的什么?木炭吗?」 孙晋维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可不是普通的木炭,而是产自于西山窑的银骨碳,其碳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就这小小的一盒足足可以燃烧一整天呢!」 姚婧婧吸了吸鼻子,察觉到空气中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芬芳气息,像是某种不常见的花香。 「这种碳一定很名贵吧,哪里是我们这种寻常百姓用得起的!」 孙晋维眨眨眼一脸神秘的回道:「听说这种碳是御用之物,一般人就算再有钱也用不上,我那位老街坊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这才想办法给他弄了两小包。昨日我好说歹说他才愿意忍痛割爱卖给我一包,刚刚我已把它全部带过来了,虽然数量有限,可也足够你用到开春了!」 姚婧婧心里感动万分,却又故意板着脸嗔怒道:「又花了不少冤枉钱吧!这半个冬天都熬过来了,又能有多冷呢?」 「我听白芷说你天生体寒,最近每次出门都恨不得把棉被披在身上,有了这个东西多少能舒服一些!」 孙晋维并不是一个穷奢极侈的人,可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女子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姚婧婧盯着河面呆呆的望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一脸严肃的开口道:「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样对你,我娘说得对,与你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相比,我对你好像太差劲了。」 「婧婧,我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你永远不需要对我感到抱歉,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甘之如饴。我知道我今天突然出现给你造成了一些困扰,让你感到压力,可是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想对你好,你永远不必勉强自己来回应我,只要能时时刻刻看见你,即使就这样过一辈子我也愿意!」 孙晋维说话时眼神从未从姚婧婧脸上离开过,其实有一句话白芷并没有说对,他不是没花时间去琢磨姚婧婧的心思,相反正是因为他了解的越深就愈发察觉眼前这个丫头虽然看似无所不能,可内心深处却极其缺乏安全感,尤其在面对男女之情时,总是想方设法的选择逃避。 第18章 他不知道造成她如此性格的原因是什么,他能够做的就是化身为冬日里的一道暖阳,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直到她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一股暖流从姚婧婧的心里蔓延开来,她仿佛感觉到某个冰封已久的角落在慢慢融化,就像面前这条冰河一样等到春暖花开的那一天,便会焕发出新的生机。 姚婧婧揉了揉自己冻的通红的鼻子,哑着胖子责问道:「孙晋维,大过年的你是故意想惹我哭吗?」 「你就算真想哭也要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否则一会儿脸冻僵了我可没办法回去和夫人交代!」 孙晋维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的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准备原路返回宅子,姚婧婧却突然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小桥大声喊道:「爹!是我爹回来了!」 姚老三拉着一辆空车正一步三滑的在布满冰凌的村道上走着,听到闺女的呼唤立马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 姚婧婧和孙晋维两人连忙跑过去帮着他推车,姚老三见到孙晋维的心情和自己媳妇一样,既高兴又感到有些意外。 「晋维,你什么时候来的?这冰天雪地的你们俩怎么不到家里坐,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孙晋维还未来得及开口,姚婧婧就抢在他前面回道:「爹,您还说呢?我们是专门在这里等您的,娘还以为您不回来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了,正在家里生闷气呢!」 姚老三的神情明显一愣:「这怎么可能?咱们才搬进新家第一年当然要一家人一起守岁,中午你奶奶多做了两个菜,非要留我在那边喝顿酒,这才耽误到这个时辰,其实我心里早就想回来陪你们了!」 姚婧婧幸灾乐祸的回道:「爹,这些话您跟我们说没用,回去跟我娘解释吧!」 姚老三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大过年若真惹得媳妇生气,那自己可真是罪过了。 以贺颖通情达理的性格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和丈夫生气,姚婧婧只是想趁机给姚老三提个醒,让他明白哪里才是他真正的家,切莫做出因此失彼的傻事。 当三人回到家中时,贺颖已将饭菜全部端上了桌,姚婧婧大致数了一下,足足有十八道菜品,什么鸡鸭鱼肉,山珍野味应有尽有。虽都是一些家常做法,可看起来却异常温馨,让人食指大动。 今天日子特殊,吃饭之前必须要先祭拜祖先和神灵,由于新宅内并未供奉姚家先祖的牌位,姚老三只是象征性的在大堂立了一个祭台,摆了几样贡品,烧了一叠火纸,燃上一把香烛。 除此之外,年夜饭之前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项目就是放鞭炮,每当这个时候村里人就像在互相较劲一般,暗中比试谁家的鞭炮放得最响。 阿庆似乎铁了心要在今晚拔得头筹,竟然用十几条鞭将整个院子都绕了好几圈,姚婧婧吓得连忙扶着娘亲躲到楼上,生怕她腹中的胎儿受到惊吓。 好不容易全部折腾完年夜大餐终于可以开始了,方方正正的八仙桌上,姚老三夫妻俩坐在上首,姚婧婧和孙晋维分坐两边,白芷和阿庆则陪坐末席。 姚婧婧亲自将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都全部斟满,给娘亲倒的则是她特意让白芷准备的鲜榨果汁,所有人共同举杯,互相恭贺,庆祝着新年的来到。 这顿饭从下午一直吃到夜深,所有人都有了些朦胧的醉意,大家围坐在火炉边吃着瓜果,聊着家常,气氛温馨而祥和。 为了不惹人闲话,孙晋维还是坚持带着阿庆赶在子时之前摸黑离开了姚家,姚老三打着火把出去送他,顺便去庙里给观音娘娘点一盏长明灯,保佑妻子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 贺颖辛苦了一天早已是疲惫不堪,等放完了新年的第一挂鞭炮便打着哈欠回房休息了,可姚婧婧却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没有她的陪伴也不知爸爸妈妈还有爷爷这个春节过得怎么样,会不会也有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代替自己继续陪伴着他们? 就这样思来想去一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姚婧婧才眯上眼睛,可感觉刚睡了没多一会儿,娘亲温柔的呼唤声就在她耳边响起。 「二妮,快起来,今天是大年初一,必须要去给你奶奶拜年呢!」 姚婧婧挣扎着睁开双眼,贺颖正提着一件簇新的桃红色瑞锦襦裙在她面前显摆。 「这是晋维给你准备的过年新衣,怎么样,好看吧?」 姚婧婧立马一脸嫌弃的吐槽道:「这颜色也太艳了吧!让人怎么穿得出去!」 贺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大过年的就是要穿得喜庆一些,也要让村里人看看,咱们家二妮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呢!」 说话间白芷捧着两个红封喜滋滋的跑了进来,一脸得意的在姚婧婧面色炫耀道:「小姐,让您一直赖着不起来,我已抢在您前头给老爷夫人磕了头,压岁钱也拿到手了呢!」 姚婧婧一下子从炕上坐起来,小嘴撅的老高:「娘,您说话不算话,您昨天明明答应过要让我第一个给您拜年的!」 贺颖两手一摊:「这可不能怪娘,谁让你大年初一还要睡懒觉,幸亏咱们已经搬出来住了,否则你奶奶肯定要拿着棒子来请你!」 一提起姚老太太姚婧婧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头痛,大过年的她实在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娘,要不就您和爹两个人回老宅拜年吧,反正奶奶也不想看见我,您就说我病了,头痛,肚子痛,浑身上下哪哪都痛!」 贺颖立马吐了吐舌头:「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胡话,也不怕犯了晦气!你赶紧起来,这事逃得了初一也逃不了十五,反正早晚都得去!你放心,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咱们既然自己自立门户了再回去那就是客人,你奶奶纵然心里再不喜也不会轻易为难你的!」 姚婧婧没办法只能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白芷使尽浑身解数给她梳了一个飞仙髻,再配上两件闪闪发光的金饰,整个人看起来灵动娇俏,妙不可言。 第19章 好不容易收拾停当,姚婧婧立刻请爹娘坐于堂上,自己跪在下首规规矩矩的给两人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在上,闺女二妮给二位拜年了!祝爹娘金石同坚,福寿双全!」 姚老三夫妻俩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伸手将她扶起,塞给她两个大大的红封。 姚婧婧还没来得及乐上一乐,贺颖便忙着催促道:「给长辈拜年要赶早不赶晚,再磨蹭下去你奶奶怕是要发脾气了!」 姚婧婧无可奈何,只能将小暖炉揣在怀里,跟在爹娘身后出了门。 虽已提前送足了年礼,贺颖今日也没有空手而来,她在孙晋维昨日送来的那堆继续中挑了几样新奇的用红纸包好,让姚老三一路提了来。 待他们赶到时姚家几兄弟早已在门外翘首以盼,见到姚老三一家那态度别提有多亲热了,仿佛在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般。 每年的这一天是姚老太太最有成就感的时候,看着膝下这些子孙排着队给自己叩首跪拜,她就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正因为如此,面对着三儿子一家的姗姗来迟,姚老太太心中的怒火止不住的「蹭蹭蹭」往外冒,却一直强迫自己隐忍不发。 给长辈拜年少不得要行跪拜礼,姚老三夫妻俩还好说只需给姚老太太磕几个头便万事大吉,可面对着一屋子的叔伯婶娘,姚婧婧的膝盖就遭了殃。 汤玉娥哪里忍心看姚婧婧受罪,连忙温声细语的在一旁提议道:「娘,都是一家人让二妮给您磕几个头就行了,这大冷的天连地上的土都冻得邦邦硬,别把孩子给跪坏了!」 姚老太太却是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不行!拜年拜年不拜哪能过年,一个人若是连基本的孝道礼仪都不懂,那活着还有什么益处?」 汤玉娥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对着姚婧婧无奈的摇了摇头。 为了不让爹娘为难,姚婧婧咬咬牙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磕了三个响头。 好不容易行完了礼,姚老太太便端坐在炕上开始给儿孙们训话,训话的内容也是老生常谈,大意就是哭诉自己这么多年有多么不容易以及警告儿孙们不要忘了自己的生养之恩。 站了半天姚婧婧感觉自己的两只脚都快冻僵了,想着娘亲比自己更加辛苦,她便悄悄的把手中的小暖炉塞到贺颖怀里。 两人的小动作立刻引起了姚老太太的注意,这简直就是对她这个一家之主的挑衅与蔑视,原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得她立刻把矛头指向了贺颖。 「老三媳妇,我知道你们这一房如今发达了,早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可你们既然进了我的门就要守我的规矩,难不成还想让我老太婆像旁人把你们当娘娘一样贡着!」 当着全家人的面,贺颖被骂的一愣一愣的,可为了让大家都能安安稳稳过个年,她也只能垂首侧立任凭姚老太太敲打。 姚老三见媳妇受委屈,立马站出来替她打抱不平:「娘,您怎么能这么说二妮她娘,她对您可是最最孝顺的,昨天我送来的年礼都是她一点一点置办的。如今她身子不便,陪着您在这里站了半天已属不易,您又何必如此苛责于她?」 汤玉娥也在一旁赔笑道:「就是,娘,三嫂肚子里装的可是你的孙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就大发慈悲,让三嫂坐下歇息一会儿吧!」 这顿饭从下午一直吃到夜深,所有人都有了些朦胧的醉意,大家围坐在火炉边吃着瓜果,聊着家常,气氛温馨而祥和。 为了不惹人闲话,孙晋维还是坚持带着阿庆赶在子时之前摸黑离开了姚家,姚老三打着火把出去送他,顺便去庙里给观音娘娘点一盏长明灯,保佑妻子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 贺颖辛苦了一天早已是疲惫不堪,等放完了新年的第一挂鞭炮便打着哈欠回房休息了,可姚婧婧却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没有她的陪伴也不知爸爸妈妈还有爷爷这个春节过得怎么样,会不会也有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代替自己继续陪伴着他们? 就这样思来想去一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姚婧婧才眯上眼睛,可感觉刚睡了没多一会儿,娘亲温柔的呼唤声就在她耳边响起。 「二妮,快起来,今天是大年初一,必须要去给你奶奶拜年呢!」 姚婧婧挣扎着睁开双眼,贺颖正提着一件簇新的桃红色瑞锦襦裙在她面前显摆。 「这是晋维给你准备的过年新衣,怎么样,好看吧?」 姚婧婧立马一脸嫌弃的吐槽道:「这颜色也太艳了吧!让人怎么穿得出去!」 贺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大过年的就是要穿得喜庆一些,也要让村里人看看,咱们家二妮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呢!」 说话间白芷捧着两个红封喜滋滋的跑了进来,一脸得意的在姚婧婧面色炫耀道:「小姐,让您一直赖着不起来,我已抢在您前头给老爷夫人磕了头,压岁钱也拿到手了呢!」 姚婧婧一下子从炕上坐起来,小嘴撅的老高:「娘,您说话不算话,您昨天明明答应过要让我第一个给您拜年的!」 贺颖两手一摊:「这可不能怪娘,谁让你大年初一还要睡懒觉,幸亏咱们已经搬出来住了,否则你奶奶肯定要拿着棒子来请你!」 一提起姚老太太姚婧婧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头痛,大过年的她实在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娘,要不就您和爹两个人回老宅拜年吧,反正奶奶也不想看见我,您就说我病了,头痛,肚子痛,浑身上下哪哪都痛!」 贺颖立马吐了吐舌头:「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胡话,也不怕犯了晦气!你赶紧起来,这事逃得了初一也逃不了十五,反正早晚都得去!你放心,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咱们既然自己自立门户了再回去那就是客人,你奶奶纵然心里再不喜也不会轻易为难你的!」 第20章 姚婧婧没办法只能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白芷使尽浑身解数给她梳了一个飞仙髻,再配上两件闪闪发光的金饰,整个人看起来灵动娇俏,妙不可言。 好不容易收拾停当,姚婧婧立刻请爹娘坐于堂上,自己跪在下首规规矩矩的给两人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在上,闺女二妮给二位拜年了!祝爹娘金石同坚,福寿双全!」 姚老三夫妻俩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伸手将她扶起,塞给她两个大大的红封。 姚婧婧还没来得及乐上一乐,贺颖便忙着催促道:「给长辈拜年要赶早不赶晚,再磨蹭下去你奶奶怕是要发脾气了!」 姚婧婧无可奈何,只能将小暖炉揣在怀里,跟在爹娘身后出了门。 虽已提前送足了年礼,贺颖今日也没有空手而来,她在孙晋维昨日送来的那堆继续中挑了几样新奇的用红纸包好,让姚老三一路提了来。 待他们赶到时姚家几兄弟早已在门外翘首以盼,见到姚老三一家那态度别提有多亲热了,仿佛在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般。 每年的这一天是姚老太太最有成就感的时候,看着膝下这些子孙排着队给自己叩首跪拜,她就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正因为如此,面对着三儿子一家的姗姗来迟,姚老太太心中的怒火止不住的「蹭蹭蹭」往外冒,却一直强迫自己隐忍不发。 给长辈拜年少不得要行跪拜礼,姚老三夫妻俩还好说只需给姚老太太磕几个头便万事大吉,可面对着一屋子的叔伯婶娘,姚婧婧的膝盖就遭了殃。 汤玉娥哪里忍心看姚婧婧受罪,连忙温声细语的在一旁提议道:「娘,都是一家人让二妮给您磕几个头就行了,这大冷的天连地上的土都冻得邦邦硬,别把孩子给跪坏了!」 姚老太太却是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不行!拜年拜年不拜哪能过年,一个人若是连基本的孝道礼仪都不懂,那活着还有什么益处?」 汤玉娥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对着姚婧婧无奈的摇了摇头。 为了不让爹娘为难,姚婧婧咬咬牙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磕了三个响头。 好不容易行完了礼,姚老太太便端坐在炕上开始给儿孙们训话,训话的内容也是老生常谈,大意就是哭诉自己这么多年有多么不容易以及警告儿孙们不要忘了自己的生养之恩。 站了半天姚婧婧感觉自己的两只脚都快冻僵了,想着娘亲比自己更加辛苦,她便悄悄的把手中的小暖炉塞到贺颖怀里。 两人的小动作立刻引起了姚老太太的注意,这简直就是对她这个一家之主的挑衅与蔑视,原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得她立刻把矛头指向了贺颖。 「老三媳妇,我知道你们这一房如今发达了,早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可你们既然进了我的门就要守我的规矩,难不成还想让我老太婆像旁人把你们当娘娘一样贡着!」 当着全家人的面,贺颖被骂的一愣一愣的,可为了让大家都能安安稳稳过个年,她也只能垂首侧立任凭姚老太太敲打。 姚老三见媳妇受委屈,立马站出来替她打抱不平:「娘,您怎么能这么说二妮她娘,她对您可是最最孝顺的,昨天我送来的年礼都是她一点一点置办的。如今她身子不便,陪着您在这里站了半天已属不易,您又何必如此苛责于她?」 汤玉娥也在一旁赔笑道:「就是,娘,三嫂肚子里装的可是你的孙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就大发慈悲,让三嫂坐下歇息一会儿吧!」 姚老四愣了半天也没有伸手接过图纸,他活了这么多年最远的地方也只去过清平镇,埕阳县城对他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 「我?我能行吗?」 姚婧婧点点头鼓励道:「四叔,你要相信你自己,在我看来你一点也不傻,旁人能做到的事,你也一定能做到!」 姚老四有些心动,想了想张口道:「那我回去跟娘商量一下?」 「有什么好商量的?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要想走谁还能绑住你不成?四叔,这段时间对童监工来说肯定是无比难熬,你一定要抓住机会陪伴她开导她,说不定她心一软就同意嫁给你啦!」 姚老四顿时瞠目结舌:「你……你在胡说什么?」 姚婧婧捂着嘴吃吃的笑道:「四叔,你那点心思休想瞒过我的眼睛,我这个当侄女的为了您的终身大事可是操碎了心,您自己也要努力才行啊!」 姚老四愣了半天终于苦笑着摇摇头:「童监工那么优秀,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不可能的!」 「可能不可能,试试不就知道了,四叔,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有些事一旦错过那可就是遗憾终生的呦!」 姚老四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知听没听懂姚婧婧所说的话,只是沉默着接过她手中的图纸,转身踏着夜色出了门。 正月初二是出嫁的女子携夫带子回娘家拜年的日子,从前姚老太太既怕花钱又怕耽误功夫,以至于贺颖嫁到姚家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在正月回过娘家。 这回一家人早已商议好,贺颖怀着身子不能走那些崎岖的山路,那就让姚老三带着闺女一起去给大舅哥拜个年,看望看望两个多年未见的小外甥。 可姚老三的酩酊大醉算是彻底打破了贺颖的计划,虽然姚婧婧用尽了办法他还是一觉睡到中午才悠悠转醒。 怀孕的人本就忧愁多思,看着外头早已高挂的日头贺颖又急又气,最后竟然背过身子抹起了眼泪。 姚老三看了一眼闺女的脸色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连忙撑起身子给妻子作揖赔罪。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这张破嘴,没事灌什么黄汤,我现在就起身出发,保证不会误事!」 「你看你那一脸萎靡的样子,连路都走不稳还能去哪里?我知道娘她生怕我拿你们姚家的东西贴补了娘家,所以才想了这么个馊主意,偏偏你却这么配合,你去不了?没关系,我自己去!」 第21章 贺颖明显是动了真怒,一边说一边扭身朝门外跑去! 「颖儿,别走!」 姚老三一下子从床上扑下来,不顾两个丫头在场,猛地抱住妻子的大腿。 「都是我的错!你要罚就罚我吧!外面天寒地冻的,山路又那么难走,你大着肚子可千万不能冒险啊!」 「爹,这回不怪娘生你的气,你知道娘盼这一天盼了多久吗?一个女人可以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远离家乡,承受骨肉分离的痛苦,可身为丈夫却不能把这种付出和牺牲当成是理所当然。毕竟娘从来也不欠你什么,不是吗?」 姚婧婧很能理解娘亲的心思,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姚老三立马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爹对不起你娘,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在外面喝酒了!」 贺颖瞪了丈夫一眼,依旧满肚子的委屈:「那现在怎么办?我早已托人带信给哥嫂说你们今日肯定会回去,这下突然又不去了,他们指不定该有多失望呢!」 姚老三一脸惶然的看着闺女,似乎在乞求她替自己想个解决的办法。 姚婧婧眼珠一转,突然灵机一动高声说道:「咱们去不了,可以把舅舅一家请过来啊!前两日咱们搬家恰逢大雪阻断了山道,舅舅舅母最终也未能成行,娘您心里不是觉得很遗憾吗?这回咱们一定要接他们过来多住几日,把您这些年没说上的话通通补回来!」 姚老三一拍巴掌兴奋的大叫:「没错,二妮这主意出得极好!等明日我亲自去请,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大哥一家给请过来!」 这可算是一个意外惊喜了,贺颖呆了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这……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姚婧婧仰了仰头:「当然没问题!娘,我不是说过吗,在这个家里你就是一家之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贺颖脸上顿时乐开了花,搓着手有些忐忑的说:「这么多年没见,我也不知哥嫂的口味有无变化,还有那两个小侄子只怕早已长得比我还要高了,该给他们准备些什么点心呢?不行,我现在就得去厨房看看!」 贺颖简直心急如焚,当即便甩开姚老三,带着姚婧婧和白芷匆匆出了房门。 三人正站在院子里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原本窝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赤焰突然像一道闪电般从众人面前飞驰而过。 「这是怎么了?它想干什么?」 贺颖的话音未落,小赤焰就已呼啸着从门缝中钻了出去,紧接着门外便响起一个男人惊恐的呼救声。 「这是什么鬼东西?救命!救命啊!」 贺颖眉头一皱:「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姚婧婧心下了然,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一直等到姚老三听到动静从屋里赶了出来,几人才一起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大哥?怎么会是你?」 眼前的情景着实把姚老三吓了一跳,在离大门三丈远的地方,姚老大正双手抱头在地上狼狈的打着滚,其间还不停的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小赤焰此时已化身为一个英勇的斗士,咬着姚老大的衣角紧紧不放,很快一身半新不旧的长袄就被撕扯成了碎片,已经发黄的棉絮随着寒风四处飘零,看起来别提有多狼狈了。 「三弟!快救救我!快!」 姚老大看到姚老三就像看到救星一般,伸出手对着他大声呼救。 「赤焰,你在干什么,快停下!快停下!」 姚老三满脸焦急的叫了几声,小赤焰却完全没听见,依旧自顾自的撕咬着嘴里的「猎物」。 姚老三没办法,只能转过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自己闺女。 姚婧婧清了清嗓子,强忍住笑冲着前方挥了挥手:「住口!赤焰!快过来!」 这个小金毛比想象中更加聪明,姚婧婧一开口它就顿住了身子,转过头一脸呆萌的看着自己的新主子。 「汪!汪汪!」 白芷一下子跳上去把它抱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它的头佯装生气的责怪道:「我是怎么教你的,怎么什么脏东西都往嘴里咬,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姚老三连忙跑过去将姚老大扶了起来,一脸关切的问道:「大哥,你怎么样了?没伤着吧?」 姚老大一脸的惊魂未定,拍着胸脯哆哆嗦嗦的说:「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姚婧婧瞪着眼睛一脸夸张的说:「我们家的赤焰可是村里的大明星,好多乡亲排着队来看它,大伯竟然不知道,未免也太孤陋寡闻了!」 姚老大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转头冲着姚老三忿忿不平的怒斥道:「什么大明星?分明就是一只瞎了眼的畜牲!三弟,不是大哥说你,你说你在家里养这么一条凶神恶煞的看门狗,不是摆明了要把客人全都拒之门外吗?」 姚婧婧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回道:「大伯此言差矣,赤焰可是出了名的神犬,它的小鼻子可灵了,不仅能分辨出每个人的气味,还可以判断出来者是否心怀歹意。你若光明正大的敲门而进,它绝对不会冒然进攻,可大伯偏偏要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巴头探脑,你说它不咬你咬谁?」 姚老大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梗着脖子嘴硬道:「我哪有?二妮,你纵容恶狗伤人也就罢了,怎么还能随便往人身上泼脏水呢?你把大伯看成什么人了?」 眼看两人还较上劲了,姚老三立马拦在中间当起了和事佬:「大哥别生气!一回生二回熟,我保证下次你来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事已至此除了自认倒霉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姚老大恶狠狠的瞪了小赤焰一眼低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算了,我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跟一个不通人性的畜牲计较,只是可惜了这身夹袄,这可是我最拿的出手的衣裳,回去之后娘指不定要骂的多难听呢!」 第22章 姚老大的模样看起来的确有些惨不忍睹,姚老三实在是于心不忍,便伸手悄悄的拉了拉妻子的袖摆。 贺颖只能不情不愿的接过话茬:「二妮他爹年前倒做了几件棉衣,若大哥不嫌弃我去拿一件给您换上!」 「不嫌弃!不嫌弃!倒是给弟妹添麻烦了!」 姚老大立刻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三房如今发了大财,吃穿用度都属上乘,看看老三身上穿的新衣还带着大毛的领子,这回他可算是赚到了。 贺颖无所谓的笑笑,转身进屋去给姚老大取衣裳了。 姚老三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便忙着把姚老大往厅里让。 「大哥,有什么事屋里说,马上就是晌午了,吃了饭再回吧!」 姚老大突然一拍脑门:「坏了!被这畜牲这么一闹差点连正事都忘了,三弟,你赶紧叫上弟妹跟我一起回家里去!」 姚老三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昨日不是才去过吗?娘身子不爽,我们怎么好意思一直去叨扰?」 姚老大急得直摆手:「不是娘!是素芬回来了,吵着要见她三哥三嫂呢!你们赶紧跟我一起去吧!」 「素芬?」 姚老三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这个名字在姚家似乎已有多年未被人提起过了。 姚老太太膝下长至成年的子女一共有六个,除了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五兄弟之外,还有一个女儿比姚老三小一岁,名叫姚素芬。 由于年纪比较接近,从小姚素芬就和这个三哥最为亲近,在姚老三和贺颖成亲后的一年,姚素芬也在姚老太太的安排下嫁到了临镇一户崔姓人家。 这个崔家条件也不算富裕,可比起姚家还是要强上许多,原本大家都还想着姚素芬嫁过去之后能不能想办法贴补一下娘家,可没曾想性格一向柔顺的姚素芬不知为何竟然在婚礼前夕和自己的亲娘闹翻了。 就这样带着一肚子怨恨的姚素芬在嫁人之后便彻底断了和娘家的联系,十几年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音讯全无。 姚老三对这个唯一的妹妹还是有些感情的,一听说有她的消息便忍不住感到有些激动。 「她怎么会突然回来了?就她一个人吗?」 姚老大摇摇头:「还带着她的大儿子,好像只比二妮小二岁,倒是挺显个子,看起来比我还高半个头呢!」 姚老三搓搓手感叹道:「这么多年未见小妹都有孩子了,也不知她过的怎么样?崔家人对她好不好?」 「这我倒不清楚,这不她刚一进门就和娘抱着哭了一场,接着就一直催着我来请你,素芬从小就和你关系最好,走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最惦记你这个三哥呢!」 在姚二妮的记忆里,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姑姑毫无印象,可老宅她是再也不想去了,难得的假日她可不想一直浪费在这些话不投机的人身上。 「爹,你要去哪我不拦着,可娘这两天劳累过度,必须要在待家里好好调养调养!」 姚老大看出姚婧婧的顾虑,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二妮,昨日是你奶奶一时昏了头,你放心今天绝不会再让你和你娘动一根手指头,你们只需坐在房里陪你小姑聊聊天就行了,毕竟是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啊!」 姚婧婧却坚持道:「爹,你们在这里等一下,这件事必须要问过娘亲之后才能决定,她若是不愿意去谁也不能强迫她!」 姚婧婧赶到二楼时贺颖已包了一大包衣服准备让姚老大拿回去分给几个弟兄们穿。 「你爹最近发福得厉害,前两个月做的衣裳转眼间就不合身了!」 姚婧婧却没心思管这些,开门见山的将姚老大的话对贺颖转述了一遍。 姚婧婧原本只是想找个理由把姚老大给打发了,没想到贺颖听到姚素芬这个名字表情比自己丈夫还要惊讶。 「素芬回来了?多少年没见了,她过得好吗?」 姚婧婧有些奇怪:「娘,听您这口气和这位小姑子关系还不错?」 贺颖点点头:「当初我和你爹成亲时,你的这位姑姑还待嫁闺中,她虽然唤我一声三嫂,可实际上比我还要大两岁,那时候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经常受到你奶奶的责难。多亏有素芬明里暗里帮助我,否则娘还真不知如何熬过那段艰难的日子!」 姚婧婧对此却表示怀疑:「是不是真的?都说女儿肖娘,依照奶奶那种嚣张跋扈的性格怎么可能养出这么通情达理的闺女?」 「唉,你奶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重男轻女,即便是自己的亲闺女也不例外。生在这样的家里,吃苦受罪就是家常便饭,难得你姑姑还能保持一副古道热肠,当年我刚分娩时你奶奶嫌弃你是个丫头对我们娘俩不闻不问,要不是素芬看我们可怜偷偷施以援手,娘可能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贺颖说话的语气中饱含同情,不仅是同情这位身世凄凉的小姑子,更是同情曾经饱受磋磨的自己。 姚婧婧心中的疑虑更重:「照你这么说那这位素芬姑姑人品倒是不错,可她当初又因为何故和奶奶反目成仇以至于这么多年都不相往来?」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素芬虽是个好姑娘,可村里人都知道你奶奶是个不讲道理的,眼看到了议亲的年纪却没人敢上门来提。你奶奶倒也看不上村里这些泥腿子,早早的送上重礼托严花子四处打听,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赶在你姑姑十七岁之前寻到了临镇的老崔家!」 贺颖一边说话一边从柜中取出一件闺女亲自替她设计的孕妇装换上,这件「茧型」的大毛袄子不仅穿起来宽松舒适,还很衬她的身形,让她看起来不像别的孕婆那样蠢笨。 姚婧婧心中的八卦之火越烧越旺,忍不住跟在娘亲身后追问道:「这个崔家到底怎么样?条件真有奶奶说得那么好吗?」 第23章 「崔家世代都是裁缝,在街上有一间祖传的老铺子,听说生意一直都不错,这样的条件配姚家算是绰绰有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个崔继业,也就是你现在的姑父一条腿有些隐疾,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他还曾经死过一个媳妇,素芬嫁过去就只能当填房。」 姚婧婧的眼睛瞪的老大:「一个二婚的跛子配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奶奶还觉得自己捡到宝了?这真的是亲娘吗?怪不得素芬姑姑要和她翻脸,换作是谁都不愿意嫁!」 贺颖摇摇头:「这你可真说错了,你姑姑并不是因为崔继业这个人而不同意这件婚事,而是因为她的心里早已有了一位意中人,两人已在暗中交往了好长一段时间,只是碍于你奶奶的威严而不敢提出来!那个小伙子倒是和你姑姑年纪相仿,无奈爹娘都身患重疾,家里穷得叮当响,你奶奶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怪不得素芬姑姑出嫁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回来看一眼,奶奶这一招棒打鸳鸯做的实在有些缺德!」 贺颖叹了一口气,语带惋惜的说:「你姑姑从小就孝顺懂事,若只是如此又何至于对你奶奶记恨至此?」 姚婧婧一脸惊奇的问道:「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你奶奶擅作主张定下了与崔家的婚事之后便强行把素芬给锁在了家里,就像当初对待大妮一样!可两个年轻人早已情根深重,那个小伙子趁着夜色偷偷来与自己的意中人相会,却被早有防备的姚老太太来了个瓮中捉鳖,直接以抓贼之名将其暴打一顿,丢到了后山的乱柴堆里!」 姚婧婧忍不住咋舌道:「这……这也太狠了吧!素芬姑姑看着自己的情郎被打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岂止是难过,那个小伙在山上躺了一晚,被人发现时已是奄奄一息,没过两天就一命呜呼了!」 「死了?」姚婧婧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 贺颖一脸沉痛的点点头:「多好的一个小伙说没就没了,为此那家人还来闹过几次,可你奶奶只是一口咬定他是翻墙入室的贼人,后来小伙的爹娘相继去世,这件事也就渐渐的不了了之了。」 姚婧婧心中气愤不已:「怪不得素芬姑姑这么恨奶奶,她就是谋杀他情郎的侩子手!这件事我爹当时也有参与吗?」 贺颖「那倒没有,当时正值冬月,你爹和你四叔两人去矿上打散工,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当时黑灯瞎火的,你大伯和你二叔两人劈头盖脸一通乱捶,你五叔胆子小怕把人打出个好歹还在一旁劝着,没想到还是出了人命。然而除了我们自家人其他谁也不知道他和素芬之间的特殊关系,村里人对待这种宵小之徒都是不问青红皂白先打个半死再说,就算是里长也不好多苛责什么。」 贺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几分庆幸,若自己的丈夫真牵扯进了这件事里,那他和素芬之间多年的兄妹情谊恐怕就毁于一旦。 这个故事太过悲伤,姚婧婧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叹息道:「素芬姑姑真是可怜,自己的情郎前脚刚刚因自己而死,后脚她却不得不被迫嫁给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男人,她和奶奶之间的仇恨真可谓不共戴天了。可她既然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又为什么会突然回心转意回到这个让她伤心透顶的家呢?」 「我也正感到奇怪呢,我可是亲眼看到你姑姑出嫁前在你奶奶面前发下重誓,今生她们母女恩断义绝,就算你奶奶死了也不用给她报丧!我和你爹都以为这辈子再难与她相见,没想到她竟自己回来了!」 贺颖一边说一边跨起装衣物的包裹疾步往外走,姚婧婧连忙在身后跟上来。 通过贺颖的讲述,姚婧婧心中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姑姑充满好奇,便跟着爹娘一起又往老宅跑了一趟。 几人刚进大门,就看见一个穿着得体的妇人从姚老太太房里冲了出来。 「三哥!三嫂!妹子想死你们了!」 话未开口妇人脸上就已经是泪水涟涟,抱着贺颖的肩膀哭到不能自已。 贺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伸手轻捶妇人的后背:「素芬,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不知道我们多为你担心!」 「对不起,三嫂,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多年未见的姑嫂两人抱头痛哭,站在一旁的姚老三也默默的红了眼眶,这样温馨而感人的场景在姚家实属罕见。 姚婧婧在一旁偷眼看着,这位素芬姑姑如今应该也不满三十,可看起来却比贺颖老上一大截,不仅面色苍白憔悴,连头发都有些花白,十足的未老先衰。 「这个就是二妮吗?竟然长得这般大了,快到姑姑这里来,让姑姑好好看看!」 过了半晌姚素芬像是终于意识到姚婧婧的存在,满脸激动的冲她挥挥手。 姚婧婧微笑着走上前,对着她盈盈一拜,一脸乖巧的问候道:「姑姑好,侄女二妮给姑姑请安了!」 姚素芬看起来非常激动,一手握住姚婧婧的手,一手抚摸着她的头,眼神中充满爱怜。 「好!好!当年你刚生下来那会儿看起来就像一只皱巴巴的小老鼠,连哭都哭不出来,一直到满月才勉强睁开眼睛。你娘还一直担心能不能把你养大,没想到眨眼间就出落得这么漂亮了,瞧这身段,瞧这气度,姑姑敢保证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标志的姑娘!」 夸成这样实在有些过份,姚婧婧只能一脸羞涩的低下头。 「素芬,你可别给她戴高帽了,谁不知道你年轻时可是咱们清平村最有名的一枝花,可如今这才过了几年竟然都……唉,真是苦了你了!」 贺颖看到自己小姑子这副模样实在是心酸不已,原本已经擦干的泪水又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姚素芬愣了一下,反过来挤出几分笑脸安慰贺颖:「三嫂,你不必难过,这些年我过得很好,继业虽然年纪大点,可比一般的男人都会疼媳妇,我还有了一个儿子,算起来堪堪比二妮小一岁整!」 第24章 姚素芬一提起自己的儿子,整张脸都洋溢着幸福的光彩,看得出来这个儿子就是她的掌中宝。 「德林!德林!快出来见过你三舅一家!」 伴随着姚素芬的阵阵呼唤,一个身材修长的阳光大男孩双目含笑的从后院跑了出来,挂着鼻涕的小勇就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飞奔而来。 「德林哥哥,你做的弹弓可真好玩,我还没玩够呢!」 「去去去!我已经是大人了,谁要和你这个小鬼一起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崔德林一边趁人不注意偷偷抹掉指缝间的泥土,一边装作万分嫌弃的吐槽完小勇,转身一脸好奇的望着姚婧婧。 「你就是我那位医术了得的表姐?我老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真有传言中那么厉害?」 姚婧婧将他的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暗自发笑。 之前听娘亲说素芬姑姑在自己刚满月时便嫁到了崔家,那满打满算他这位表弟也才刚满十三岁而已,可看个子却比姚老三还要高出一个头 长胳膊长腿的,眉眼之间生得也颇为秀气,放在现在那就是妥妥的小鲜肉一枚。 姚婧婧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姚素芬就一脸宠溺的推了儿子一把。 「德林,来之前娘是怎么跟你说的,对待长辈要有礼貌,二妮是女孩子,你可别冒冒失失的吓着人家!」 贺颖眼中露出惊喜之色:「素芬,这就是你儿子?和你长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三嫂当年没说错,你果然是个有福的!」 「德林见过三舅舅,三舅母!」 崔德林对着姚老三夫妻俩拱手行了一个大礼,一本正经的说:「我娘再有福也不及三舅母有福,表姐虽只比我大一岁却做了这么多了不起的事情,我心里别提有多敬佩她了!你们不知道我前前后后求了娘多久她才终于肯放下心结,带我回来认亲!」 姚老三夫妻俩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惊呼:「素芬,原来你竟是因为这个才愿意回来的!」 姚素芬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没办法,儿子大了不由娘,三哥三嫂,还望你们莫要怪罪!」 「这有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再说了他们表姐弟之间互相亲近亲近也是好事!」 都是做娘的人,贺颖对此表示十分理解。 崔德林一脸雀跃的蹦了起来:「太好了!三舅母您的意思是同意我和表姐一起玩啦?」 贺颖点点头:「去吧!去吧!我和你娘也有好多话要说,省得你们这些孩子待在这里嫌闷!」 姚婧婧却突然皱起眉头把身子一扭:「谁说的!我就想待在这里陪姑姑说话,谁愿意玩他们男孩子那些蠢头蠢脑的游戏!」 被无情拒绝的崔德林脸上却没有一丝懊恼的神色,反而热情洋溢的扑上来拉住姚婧婧的手。 「表姐!我给你带了许多礼物都是我精心准备的,保证你一定会喜欢!」 「松手!」 姚婧婧猛地拉下脸,一巴掌打在崔德林的手上,把毫无防备的他吓得一蹦。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被打之后的崔德林捂着自己的手,可怜巴巴的说:「表姐,你干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虽是表亲,却也得严守男女大防,你懂不懂?」 姚婧婧义正言辞的模样却逗乐了在场的众人,贺颖更是捂着嘴笑道:「好了,二妮,德林还是个孩子,你何必如此计较。他到咱们村里来就是客人,你这个做表姐的一定要好好招待人家!」 话已至此,姚婧婧除了耐下性子去对付这个在她眼中幼稚已极的小鬼之外,似乎毫无别的办法。 失联多年的闺女终于回来了,姚老太太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在自己闺女面前总有一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姚素芬拉着贺颖的手回到姚老太太的房里,姚老太太一改昨日面对三房一家时嚣张跋扈的态度,脸上竟然扯出一丝生硬的笑容。 「老三媳妇也来了,今个儿的天实在是太冷了,你和素芬一起到炕上来暖和暖和吧!」 姚老太太说完竟然真的用手扶着炕沿挪了挪屁股,让出来好大一块地方。 贺颖顿时觉得受宠若惊,姚家人口众多,为了节省柴火,每年冬天只有姚老太太房里的炕烧得最热。 以往在这个家里有资格和姚老太太共坐一炕的基本上只有姚老大父子俩,遇到姚老太太心情极好时也会允许其他几个儿子来沾沾热气,至于贺颖这个不受重视的儿媳那是想都不敢想。 可谁知姚素芬对姚老太太的曲意巴结却视若无睹,反而神色冷冷的开口道:「娘,我和三嫂有几句话要说,你去厨房帮着做晌午饭吧!」 这个天气让姚老太太出门简直比登天还要困难,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拒绝道:「厨房里有你二哥在忙活,还有老五媳妇也在帮忙,用不了这么多人!」 一入冬月最难熬的事就是洗衣做饭,冰冷的井水摸一下恨不得能冻透骨髓,姚老太太每顿有三房孝敬的饭菜,有时凑合着和姚老大父子将分着吃了,至于其他人她就装聋作哑,懒得管了。 姚老二心疼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连一口合适的饭菜都吃不上,一个大男人只能摸索着到厨房生活做饭,弄了几次之后,姚老太太索性将这个任务甩给了二儿子。 在她看来姚老二断了一根手指,日后能不能从事繁重的劳作还要另说,她可不能让他一直闲着。 「旁人做的哪能和您做的相比,我大老远跑回来一趟您却连顿饭都不愿意做,这不明摆着不欢迎我吗?」 姚素芬这话看似是在自己亲娘面前撒娇,可听在贺颖耳朵里心中却忍不住一咯噔,十几年过去了,自己这个小姑子心里的怨恨却丝毫未消。 第25章 姚老太太脸色变了又变,立马从炕上爬了起来:「哪……哪能啊!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娘现在就去给你做!」 姚素芬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只要是您做的我都爱吃,想当初家里人多粮少,每顿吃饭时只能先就着几个哥哥,轮到我时基本上只剩下一些残汤剩渣,就那我还吃得津津有味。唉,那种感觉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了!」 「嗨,说这些干什么?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吗?」 姚老太太的表情颇为尴尬,嘟囔了几句之后转身踮着小脚逃也似的出了门。 贺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素芬,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么多年了该放的总归要放下,否则难受的可是你自己!」 姚素芬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放下?谈何容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没有办法逼迫自己忘掉,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忘掉!」 贺颖忍不住有些发急:「可她毕竟是生你养你的亲娘,你不忘掉又能如何呢?」 「是呀!又能如何呢?不管她做出如何冷血无情,丧心病狂的事我都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只因为她是我娘,全因为她是我娘!」 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急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姚素芬突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仿佛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同为女人,贺颖忍不住替她感到心痛,沉默了片刻终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心里还在想着他?」 姚素芬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不曾有一日忘记过,每当我闭上眼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寒冷的深夜,他那凄厉的哭喊和求饶声就像一根根利剑刺入我的心里。他死了,我的心也就跟着死了!」 贺颖抓住她的胳膊一脸严肃的劝道:「素芬,我知道当年那件事对你的伤害很大,可你如今早已有了家室,就算是为了你的宝贝儿子你也要振作啊!」 姚素芬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展颜一笑:「三嫂,你别着急,我就是在你面前说几句心里话,难得见到亲人,我实在是难以克制激动的心情!你放心,我心里就算再不平又能怎么样呢,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贺颖仔细的盯着她瞅了半天,见素芬的模样实在不像作假,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能这样想那就是最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那些让人伤心伤神的事暂且放到一边,你要是实在不想见到娘,一会儿吃完饭你和德林就跟我一起回去,家里房间都是现成的,你们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姚素芬眼神一亮,特别开心的回道:「三嫂,您要这样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要是德林那小子听到这个消息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姚素芬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自然是准备要多住几日,应崔德林的强烈要求,姚老太太将他们母子两人安排在姚老三一家之前住的那间房子里。 此时姚婧婧看着眼前的情景简直无语到了极点,短短几天时间这间她住了大半年的房子就已变得面目全非,除了墙上的泥土以及房顶上的瓦片其他只要能换钱的东西全都被清洗一空,就像遭了匪一般。 崔德林对这般恶劣的条件倒不怎么在意,光秃秃的炕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几件大包裹,都是姚素芬母子俩带来的行李。 「你等着,我现在就把礼物拿给你看!」 崔德林像是急于献宝,迫不及待的跳上炕,好一通东翻西找。 「找到了!在这里!」 崔德林像是变戏法一般,突然两手一甩,提起一件淡蓝色的拖地长裙。 崔家自己开的就是裁缝铺子,拿衣裳作为礼物送人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可崔德林手中的这件裙子还是把姚婧婧吓了一跳。 这件裙子不同于这个时代所流行的繁琐雍容,整个剪裁看起来简洁大方,颇有现代风格。 姚婧婧立马瞪着眼睛问道:「这衣服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做的!」崔德林一脸的得意,似乎很以此为傲。 姚婧婧心中一动,急切的问道:「你也是从现代穿过来的?」 崔德林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表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没听懂?」 「没……没什么!」 姚婧婧有些自嘲的笑笑,可能是独自一人在这异世里生活了太久,她心里迫切想要寻得一个同伴,以至于都有些魔怔了。 「你一个小屁孩还会做衣服?说出来我怎么不敢相信呢?」 崔德林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的说:「真的是我做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我娘!我们崔家的子孙只要会拿筷子吃饭就会拿剪刀裁布,我爹从小就对我予以厚望,可我做出来的东西却总不能让他满意,气得他大骂我要断了崔家的祖业!表姐,你说我做的衣裳真的有那么难看吗?」 姚婧婧非常能理解这种努力不被认可的感觉,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她决定还是要适当予以鼓励一下。 「我觉得你做的这件衣服很漂亮,虽然可能不太符合现代人的审美,可我相信总有一天会被普罗大众接受的!」 「太好了!我就知道表姐你一定会是我的知音!我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 崔德林激动之余又起身扑了上来,吓得姚婧婧连连后退。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要再敢碰我一下,我就把你丢出去!」 崔德林立马举起双手:「不动!不动!表姐,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几句话,有好多事我都想好好问问你!」 姚婧婧勉为其难的在椅子上坐下,崔德林殷勤的替她倒上一杯热茶,还从包裹里取出几样时兴的点心,看那架势是想要促膝长谈了。 「表姐,你这身本领到底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外面传得可玄乎了,说什么的都有,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姚婧婧无所谓的挥了挥手:「那就谁也别信!只要能够救死扶伤,为病人排忧解难,我的医术是什么时候学的,跟谁学的又有什么要紧?」 第26章 崔德林一脸信服的点点头:「没错!这世上有很多人总是会受流言所困,而忽略了事情的本质,这就叫本末倒置,我可不能学那些长舌的妇人。表姐,我相信你!」 姚婧婧不由得哑然失笑:「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什么?」 崔德林昂着头信誓旦旦的说:「我相信你能取得今天的成就靠的都是自己的努力!你就是我的榜样,只要我坚持不懈的向你学习,总有一天一定会得到爹的认可!」 姚婧婧浅浅一笑,看来崔家两口子对待儿子的态度明显两极分化,姚素芬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慈母,只要是儿子的要求她都会想方设法满足他,还生怕自己给的不够好,不够多。 而崔继业则是一位典型的严父,对儿子的生活漠不关心,唯一的要求就是他能够学好手艺,继承祖业。可当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并不能达到他的要求时,他也只能用鄙夷和责骂来表达他内心的失望与愤怒。 这样失衡的父母之爱会严重影响孩子的性格,以至于崔德林心中极度渴望父亲的认可,时刻以他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一旦达不到就会万分沮丧,甚至全方位的否定自己。 姚婧婧用这种审视的心态和崔德林聊了大半个时辰,她愈发觉得这个男孩的心性比想象中更加坚韧。 到了午饭时间,姚素芬来喊两人去堂屋吃饭,看到表姐弟两人相处融洽心中也十分欣慰。 按照姚家以往吃饭的惯例,堂屋内早早的支起了两张桌子,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就算是客人,自然和崔德林一起被让到上席就坐。 贺颖和姚婧婧母女俩以及抱着孩子的汤玉娥,还有小勇一如既往的坐在下首的小桌子上。 两张桌子不仅大小不一,就连桌上的菜色和样式都相差甚远,大桌子上摆满了之前姚老三送来的鸡鸭鱼肉,小桌上则以萝卜白菜为主,夹杂着一点可怜兮兮的肉沫油花。 崔德林家境良好,平日里也不缺衣少穿,姚老太太精心准备的这一桌子菜在他眼里只是轻松平常。看到姚婧婧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他立马一跃而起跟着跑了过来。 姚老太太一下子急了,站起身大声招呼道:「德林,快回来,你是贵客怎么能坐到次席上?」 崔德林眼珠子一转,一脸固执道:「为什么不能?表姐坐到哪里我就坐到哪里!」 姚老太太只能转过头无奈的看着闺女,希望姚素芬能把自己儿子拉回来。 谁知姚素芬非但不阻止,反而带着一脸鼓励的笑容:「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孩子之间愿意亲近就由他们去吧!三嫂,玉娥你们赶紧坐过来,咱们姑嫂难得在一起吃顿饭,合该好好喝一杯!」 贺颖和汤玉娥皆是一愣,无论是分家前还是分家后这妯娌二人在姚家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殊荣,此时纵然有姚素芬热情相邀,两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姚老太太的脸色黑如锅底,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咬着牙轻斥道:「素芬,莫要胡闹,人家家的媳妇都只能等男人吃完之后躲在厨房里吃点剩的,我这个做婆婆的对她们两已是格外开恩,难道还想蹬鼻子上脸不成?」 「娘,您这思想的确是该改改了,正所谓家和万事兴,苛责媳妇的人家能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好吗?难道非要闹得鸡犬不宁,惹得大家都不痛快才能彰显您一家之主的威严?」 姚素芬噼里啪啦好一通责问,姚老太太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着眼生着闷气。 姚素芬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叹了口气缓和道:「算了,这个家您说了算,谁让你是我们的娘呢?今天本是一家团聚的日子,您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破一回例吧!」 姚老太太的态度却异常强硬:「不行!规矩不可废,破例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长此以往你让我如何管教儿孙,他们还不得一个二个骑到我头上来!」 「素芬,我们坐在这里挺好,还能照顾几个孩子,你吃你的,不用为我们费心!」 贺颖怕小姑子和婆婆因为这件事再起冲突,立马惶惶然的当起了和事佬。 姚素芬没再多言,只是突然站起身将自己坐的板凳挪到了次席上,紧挨着贺颖旁边坐了下来。 姚老太太瞬间变了脸色:「素芬,你这是做什么?」 姚素芬回答的理直气壮:「我和德林一样,三嫂坐哪里我就坐哪里,从前在家里不是一直这样坐的吗?挺好!」 姚家几兄弟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尴尬,从前在家里时他们对这个唯一的姐妹并没有过的关注,多年后再相见却惊觉她的脾气秉性都与记忆中不相吻合,让他们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与她相处。 姚老三劝说了几句无果之后便只能由着她去,姚老二从厨房拿来几个空盘将桌上的肉菜分了一半出去,这一顿饭就这样别别扭扭的吃完了。 吃完了饭姚素芬就带着儿子跟姚老三一家走了,本以为姚老太太又会不乐意,没想到她二话没说就把他们送出了门,那感觉就像是送走了一个让她倍感头痛的大包袱一般。 回去的路上贺颖实在忍不住凑到小姑子耳边悄悄问道:「素芬,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娘有些怪怪的,就好像……好像有点怕你似的!」 姚素芬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这人啊就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否则在自己儿女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当初她为了那二两银子的彩礼狠心害死一条人命,这笔账我都替她记着呢!」 贺颖摇摇头没再多言,跟在身后的姚婧婧心中却涌现出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位满腔仇恨的素芬姑姑此次回来的目地真像她说得那么简单? 姚素芬母子两人在清平村足足住了三天,姚婧婧被崔德林缠得脑袋都快爆炸了,这位性格执拗的表弟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像是要通过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全方位的了解她。 第27章 其间还发生了一件让姚家众人都意想不到的插曲,那就是向来傻里傻气的姚老四突然托小勇给大家带了一个口信,自己则悄无声息的背着简单的行囊不知所踪了。 姚老三放心不下,急着要召人前去寻找,姚婧婧却一脸云淡风轻的拦下了他。 「爹,四叔不是说了吗,他只是出去散散心,用不了两天就回来了,您就由着他去吧!」 姚老三一脸焦急的摇摇头:「换作别人也就罢了,可你四叔他从未出过远门,万一迷了路回不来怎么办?又或者遇到坏人怎么办?不行,我一定要去把他找回来!」 姚婧婧依旧坚持道:「爹,从今往后咱们只需把四叔当成一个平常人来看待就行了,我相信他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好别人呢!」 姚老三转过脸一头雾水的问道:「别人?哪个别人?」 姚婧婧挤挤眼一脸俏皮的回道:「到时候您就知道了!反正这件事您不用管了,爹,我保证四叔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几天贺颖和姚素芬这姑嫂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就连夜里睡觉都在一张炕上,姚老三见到这副场景心中十分欣慰,不用吩咐就自己挪到客房里去睡了。 「三嫂,这两天我大眼望着,三哥和以前相比变化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别的不说,单是会心疼媳妇闺女这一点就比这世上一大半的男人都强!皇天不负有心人,你这也算是熬出头了!」 这两天贺颖觉得自己的身子格外的重,两只脚肿得像两个胖萝卜似的,姚素芬自告奋勇的端来热水帮她泡脚按摩。 贺颖一开始还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很快就发现这个法子还真管用,姚素芬手上的力道刚刚好,几下子按下去贺颖就觉得身上舒坦了不少。 「嗨,我这也算是托了二妮的福,说来还真是惭愧,这丫头从小跟着我们一起吃苦受罪,我们两口子除了生下她,再没为她谋过一分福祉,到头来还要让她费心费力的照顾我们,我这个当娘的欠她的实在太多!」 姚素芬摇摇头一脸诚恳的劝道:「三嫂,您可不能这么想!二妮是个孝顺孩子,能有今日也算是她的造化。如今你只需安安心心的把肚里的孩子生下来,给二妮添一个弟弟,就算她以后嫁人了,在娘家也有个依靠!」 贺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都是给人做媳妇的,自然知道有一个靠得住的娘家对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我和你三哥总有一天会老会死,若是能留给她一个血脉相连的手足,多少我也能安心一些。」 姚素芬原本聚精会神的听着贺颖说话,突然不知想起什么可乐的事,竟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贺颖被笑得一头雾水:「怎么了素芬,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姚素芬连忙摇摇头,嘴角的笑意却越发浓厚:「我想起晚上吃饭前德林偷偷对我说的话,他说三舅舅家里实在太好玩了,他以后要一直住在这里,再也不走了!」 「我巴不得德林能在这多住些日子,二妮那丫头看着平顺,其实性子执拗得很,只要她决定的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过这几天我发现德林对付她似乎很有一套,看似插科打诨,却把她表姐缠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贺颖并不是在幸灾乐祸,作为亲娘她经常会为闺女的沉稳懂事感到心疼, 也许跟着德林一起疯一疯,闹一闹才是她这个年纪该干的事情。 「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两个孩子虽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可我看他们之间的缘分还不浅呢!」 「这话怎么讲?」 姚素芬的话明显另有深意,贺颖愣了一下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姚素芬眼珠一转,突然岔开了话题:「三嫂,我问你,二妮如今已到了说亲的年纪,你心里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家?」 这个问题倒让贺颖一时之间难以回答,虽然她心里早已认定孙晋维当自己的女婿,可毕竟这件事还没有上过明路,此时若是冒然说出来只怕对自己闺女的名声有损。 一想到这贺颖便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没有!」 「那可太好了!」 姚素芬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忍不住乐得直拍手。 「三嫂,想当初二妮刚生下来时,第一个抱她的人就是我这个当姑姑的!我是真心喜欢这个丫头,要不你就让她给我当儿媳妇吧,我保证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你说什么?」 姚素芬说得情真意切,听在贺颖耳朵里却无异于晴天霹雳,惊得她整个人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险些闪到了腰。 姚素芬吓了一跳,连忙侧身扶住她:「三嫂小心!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万一有个闪失我可怎么向三哥交待啊!」 贺颖拍着胸脯一脸惊慌的说道:「不是,素芬,你知道三嫂一向胆子小,这玩笑可不能乱开!」 姚素芬一本正经的说:「我可不是在开玩笑,三嫂,你和三哥就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如果二妮能嫁到我们崔家,那可就是亲上加亲,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小姑子的提议太过突然,贺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为了不让这件事影响姑嫂之间的情谊,她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是,素芬,这娶妻嫁女可是人生大事,德林今年才十三岁,比二妮还要小上许多,首先从年纪上就不合适!」 姚素芬摆摆手,一脸不以为意的说:「哪有许多?撑死也就一岁而已!俗话说的好女大一抱金鸡,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我知道你嫌德林年纪太小,那咱们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等过两年再正式过门,反正我知道三嫂你也舍不得这么早就把闺女给嫁出去。这中间的空档可以让他们姐弟俩好好相处相处,加深加深感情,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顺顺畅畅!」 第28章 姚素芬沉浸在美好的畅想之中,贺颖却忍不住急了眼,在她看来自家闺女和孙晋维实属天作之合,任何人都不能破坏。 「不行!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可姻缘之事自有天定,纵然是亲生爹娘也不能随意指派。素芬,你在这方面吃过亏,应该更能理解我的心意!」 「三嫂,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怎么能说是强迫?你拒绝的这么干脆,是不是看不上我家德林?我知道论本事他比不上二妮的十分之一,可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不就是找一个能知冷知热,一心一意待自己的男人吗?这几天你也看见了,德林简直快要把二妮捧成了仙女,这两个孩子若真能走到一起以后德林一定会对二妮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到时候你这个当娘的也能跟着少操很多心不是吗?」 姚素芬的语气有些激动,她原本以为凭借她们姑嫂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贺颖不说立刻答应,也应该会好好考虑她的提议。 可贺颖的态度却让她有些不悦,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善良,上进,孝顺,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少年,足以匹配任何一个女子。 「素芬,你千万别误会,德林是个好孩子,我和你三哥都非常喜欢他,可我们俩早已答应过二妮,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我养的闺女我清楚,在她眼里德林和小勇一样,就是一个关系亲近的弟弟,她是绝不可能答应嫁给他的!」 这样的理由并不能说服姚素芬,她拉住贺颖的手耐心的劝解道:「我刚不是说过吗,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他们现在还小,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男女之情。我这么做纯粹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幸福考虑,等以后他们明白过来就会感谢我们的!三嫂,你若是觉得不好开口那我亲自去找二妮说!」 「千万别!」 贺颖有些无奈了,姚素芬对这件事异常执着,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不找一个能让她信服的理由恐怕是很难说服她了。 贺颖稳了稳神,将孙晋维和自家闺女之间的关系缓缓道来,姚素芬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这件事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想,让她觉得非常意外。 「三嫂,听你这么说这个姓孙的就是一个破落户,那他处心积虑的接近二妮究竟有目的,你可一定要慎重啊!」 贺颖心中顿感不适,在她心里早已把孙晋维当成自己的孩子,姚素芬这样诋毁他实在让她难以忍受。 「素芬,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晋维不是你想像中那样的人,他和二妮之间一同经历了许多波折,我相信他对二妮是真心的!」 姚素芬缓了缓说话的语气继续说道:「三嫂,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有些事还是要防患于未然,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贺颖不耐烦的摆摆手:「素芬,晋维曾经救过二妮的命,就算是我们一家子的恩人,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姚素芬是个聪明人,虽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可她也不想因此把关系闹僵。 「三嫂不爱听我就不说了,你不是也说了吗,二妮现在也没对那个孙晋维点头,说明我家德林还是有希望的!只求三嫂不要先入为主,能给一个让他们公平竞争的机会,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贺颖笑了笑没有接话,她知道仅凭自己一张嘴想要劝说小姑子打消主意只怕有些困难,那就先让他们母子两人到二妮那里碰几鼻子灰再说吧。 姚素芬一脸泰然的从贺颖房中退了出来,门口一个高挑结实的身影一闪而过,姚素芬紧随其后来到了一楼的一间客房。 崔德林沮丧着一张脸靠在墙上,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随时随地都可能哭出声来。 「娘!我说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您还不相信!这下怎么办?三舅母不同意这门亲事那我以后就不能把表姐娶回家里去了,我不干!我不干!」 姚素芬一脸心疼的把儿子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好了,德林,你别着急,娘亲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只是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你和二妮也只是头一回见面,为何就偏偏相中了她呢?」 「那些胭脂俗粉怎么能和表姐相提并论?爹不是一直觉得我一无是处,丢了崔家的脸面吗?如果我能娶到这世间最聪明的女子为妻,她一定会帮我把崔家的家业发扬光大,到时候再没有人敢轻视我!」 崔德林双眼微眯,言语间透漏出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沉稳与算计。 姚素芬把这个唯一的儿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可事实上很多时候她并不能整正的了解他。 「她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娘这两天看着倒也觉得稀松平常,儿子,你可不要被那些传言给绕昏了头!你现在年纪还小,等过两年娘一定给你找一个能照顾你的贤惠娘子,你若真娶了二妮那丫头,以后怕是只有挨欺负的份!」 崔德林斜着眼瞅着自己的娘亲,一脸鄙夷的吐槽道:「爹说你是头发长见识短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若是娶妻只为了洗衣做饭,那我还不如多买两个使唤丫头!我这个表姐的本事比你想象中更大,你要是真能帮我把她娶到手那就相当于捧了一个聚宝盆回来!」 姚素芬的脸色越发沉重:「德林,从小到大娘一直教导你不要把钱财看得太重,咱们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可只要你不是游手好闲的败家子,日子总归比这世上大多数人要过得舒坦。如果你只是为了银子要娶你表姐,那娘劝你还是要想想清楚!」 「我才不是为了银子!」 崔德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情绪颇为激动。 「我是为了实现我心中的理想!理想,你懂吗?我要让整个大楚的人都穿上我做的衣裳,我要让爹知道不是我庸碌无能,而是他没有识珠之才!在这个世上能帮我达成心愿的就只有表姐一人,她能在短短几个月之内把整个长乐镇的药铺全部归于自己麾下,还创立了一间有五六十号工人的制药坊,这些都足以说明她就是一个商界奇才!这样的女人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我这辈子都会遗憾终生的!」 第29章 姚素芬瞪大眼睛盯着儿子看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向儿子立下保证。 「娘明白了,你放心,这丫头早晚都是你的,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抢占先机,断了你的希望!」 三天时间一转而过,姚素芬母子俩心中纵然有再多不舍,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 崔德林一大早就跑过来和姚婧婧告别,要不是有白芷在一旁拦着,看他那架势像是要和她抱头痛哭一场,以诉离别之苦。 「表姐,我会想你的!你等着,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看你的!」 「千万别!」 姚婧婧想也不想的拒绝道,要不是恰巧赶上过年,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把的空闲时间来应付这个缠人的表亲。 「你还是要听你娘的话,好好跟着你爹学手艺,你爹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日后整个崔家全部都得靠你呢!」 姚婧婧的潜台词就是该干嘛干嘛,就是不要来烦她,可崔德林像是完全没听懂似的,又蹦蹦跳跳的跑到贺颖面前撒娇卖痴去了。 姚素芬临走之前还去了一趟老宅看了一眼姚老太太,姚老太太心里有事,这几天一闭上眼睛就噩梦连连,此刻终于见到闺女连忙把她拉进自己房里。 姚老太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是再三检查了一遍门窗是否关好,鬼鬼祟祟模样引得姚素芬连连皱眉。 「娘,你干啥呢,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有两句话说了就走!」 姚老太太一把把她按在炕上,脸上的神情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焦急。 「哎呦喂,素芬,一开始我还没回过味来,这两天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德林到底是哪一年哪一月生的?他究竟是谁的种?旁人不知道也就算了,我可是看着黄家那个死小子长大的,德林那双眼睛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清楚!」 姚素芬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姚老太太的眼睛会如此毒辣,竟然能一眼看出她隐藏多年的秘密。 「黄沣已经死了这么多年,难为娘还能记得清他的样貌,怎么德林长得真的很像他吗?这么多年我都有些糊涂了呢!」 姚老太太急得直跳脚:「素芬,你是存心想把娘给急死啊!你这么多年没回来,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呐!你糊涂了不要紧,这村里多的是明白人,幸亏德林这几天一直躲在老三家里没出来,否则还不知会引起多少流言蜚语呢?」 姚素芬嘴角突然溢出一丝轻笑,看着姚老太太的眼神满是讥讽之色。 「娘,我都不怕你怕啥?昨日我还带着德林去了一趟黄沣的坟前,知道自己后继有人,他在九泉之下应该也可以安歇了!」 「你疯了!这要是被人看见你还活不活了!老天爷,德林真的是姓黄那小子的种?这可真是作孽啊,当初你有了身孕为什么不告诉娘,否则我……」 姚素芬双眼圆睁,面对姚老太太就像是面对自己的仇人一样,一脸的激愤。 「否则您怎么样?难不成您还能因为我肚里的孩子成全我和黄沣?不会的,您只会逼迫我将肚里的孩子杀死,就像当初您对黄沣痛下杀手一样!你可知道为什么他在临死之前依旧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生生让您给他扣上一顶贼人的帽子?他这么做就是为了保护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我当然要秉承他的遗志,平平安安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保护着他一天天的长大,这也是我唯一能够为他爹做的了!」 「素芬,娘当初那样做可都是为了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多么滋润,吃穿不愁,进出都有人伺候,若你真跟了黄家那小子如今只怕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 姚老太太愁眉苦脸的在原地转了几圈,仿佛眼前的问题十分棘手,一不小心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罢了罢了!这些事现在说来还有什么用处?我记得黄家那小子死后两三个月你才出嫁,照这样算当时你至少已有四个月的身孕,真是不可想象你究竟是怎么在崔继业面前蒙混过关,把孩子生下来的?」 「噗嗤!」 姚素芬像是听到了一个特别可笑的笑话,竟然忍不住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娘,您当崔继业是个傻子呢!好歹他也曾经成过一回亲,这孩子是不是他的他难道会不知道?」 「那……那他怎么会……」 姚老太太实在是想不通,男人花钱娶妻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吗?崔继业既然知道素芬腹中早已暗结珠胎,又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替别人养儿子? 「当初我原本想在洞房之前趁乱逃走,可没想到崔继业似乎早有防范,竟然派人时刻不离的跟着我。没办法我只得将早已藏好的毒药取了出来,随时做好赴死的准备。」 那个晚上绝对是姚素芬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光,那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恐惧与绝望让她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可出人意料的是当崔继业看到我微微隆起的小腹时竟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大发雷霆,反而一脸温柔的叮嘱我好好养胎,他会把我肚里的孩子当作亲生的来看待,不仅要把他养大成人,日后还会把崔家的家业全都交到他手上!」 姚老太太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心甘情愿当冤大头的男人?家族血脉可是大事,他也不怕将来被崔家的列祖列宗怪罪?」 姚素芬嘴角闪过一丝冷意:「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后来我才知道崔继业之所以愿意接受我和我腹中的孩子不是因为他胸怀宽广,而是因为他自己根本就生不了!他身上有残缺的地方不止是腿,还有那个对男人来说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他和她的原配成亲十余年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旁人都以为是他媳妇的肚子不争气,那个可怜的女人背了那么长时间的黑锅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最后却因为受不了这无望的人生而自戳而死!」 第30章 「她……她不是病死的吗?这个杀千刀的严花子,当初说得千好万好,我才答应把你嫁过去!要是早知道这个崔继业是个不能人道的太监,娘怎么会忍心让把你往火坑里推呦!」 姚老太太边说边痛心疾首的抹着眼泪,看样子是真心感到有些懊悔。 姚素芬却并不以为意,面对着母亲的哭诉痛惜脸上甚至流露出几分厌烦之色。 「好了,娘,当初您为了什么非要把我嫁进崔家大家都心知肚明,事到如今您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其实这样也好,崔继业为了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也为了有个人能给他养老送终只能把德林当成自己的儿子。而我不仅可以保住黄沣的孩子,还能够一辈子为他守身如玉,以后等到了阴间我也不怕无颜面对他了!」 姚老太太背上的冷汗湿了又干,心中突然觉得庆幸万分,都怪自己当初太过粗心大意,若非崔继业有此隐疾,这件事闹大之后首当其冲被讨伐的就是她这个当娘的。 到那个时候姚家不仅名声扫地,还要赔偿一大笔彩礼和罚银,那可真会要了她老婆子的命。 姚素芬一眼看出她的想法,挥挥手不耐烦的说:「你放心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谁会去翻这笔旧账?为了德林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透漏过半个字,在他心里崔继业就是他的亲爹!」 姚老太太一脸后怕的点点头:「没错,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告诉他,小孩子家家心里藏不住事,万一引来崔继业的不满那可就糟了!你现在就带着你儿子回去,以后也不要再回村里来了,我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事就忍不住心惊肉跳,实在是太悬了!」 姚素芬嘴角轻扬,一脸轻蔑的说:「我知道您怕我们母子俩会给您惹来未知的麻烦,只要您帮我办成一件事,以后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在您眼前!」 「什……什么事?」 姚老太太的语气颇为意外,她就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农村老太太,要钱没钱要势没势能给身为老板娘的闺女帮什么忙? 「德林看上二妮那丫头了,我要把她娶回家当儿媳妇,可三哥三嫂好像不太乐意,这件事就只能拜托给娘了!」 姚老太太的眼睛顿时瞪的比铜铃还大:「你在说什么?德林和二妮?这怎么可能?不行,我不同意!」 「我不是来征求您的同意的,这件事您乐不乐意都得做!您别忘了您还欠黄沣一条人命,如果您能帮他儿子达成心愿这件事就算两清了,否则的话……」 「否则怎么样?」 姚老太太听出素芬语气中的威胁之意,立马一脸警惕的反问道。 「您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欺负黄家人口凋敝,可风水轮流转,如今埕阳县衙有一位新上任的县丞名叫黄觉,是黄沣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只因当年村里大闹饥荒黄家爹娘觉得无力扶养,便把他送给了县城里一户富贵人家做养子。这个黄觉生性耿直,眼里容不得一丝沙子,如果他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兄弟当年死的这么凄惨,不知会作何感想?」 姚素芬说完这话两眼定定的看着姚老太太,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痛苦与仇恨。 姚老太太似乎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吓得浑身一抖:「素芬,黄家的事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你……」 「没错!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黄沣是为何而死,你和你的几个儿子都是杀人凶手!曾经有好几次我徘徊在县衙门外,只要我能狠下心走进去将当年的真相告诉黄觉,就可以为德林的亲爹报仇,让你们一个二个受到应有的惩罚!可老天爷对我太残忍,让我恨之入骨的仇人为何却又偏偏是与我血脉相连的至亲?」 「素芬!你怎么能这样想?当初娘也只是想给黄家那小子一点教训,让他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你,谁知道他竟这么不经打,娘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死他的啊!当年娘纵然真的有错,可我再怎么说也是生你养你的亲娘啊,你怎么能因为一个死去多年的男人而陷整个姚家于不义呢?」 姚老太太这回是真的怕了,县丞虽然只是一个小吏,可对于泥腿子出身的姚家来说却是惹不起的大官。 目地已经达到,姚素芬猛然从炕上坐了起来,冷冷的看了自己老娘一眼。 「这么多年了,您这吃软怕硬的毛病还是一点都没有改,您放心好了只要您把德林和二妮的婚事放在心里,我保证不会到黄觉面前告发你!」 「我放在心上有什么用啊!」 姚老太太伸出两只手使劲拍打着炕沿,一副饱含委屈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模样。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三和贺氏两口子现在翅膀硬了,我这个老太婆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屁!还有二妮那个死丫头,简直就快成精了,她不来整治别人就不错了,又如何肯听我这个老太婆摆布!素芬,你若是不信尽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不是娘不愿意帮你,而是娘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听说娘最近和严花子来往频繁,倒不知所谓何事?」 姚素芬突然转移了话题,倒让姚老太太猛地一愣,谁都知道严花子是个臭名卓着的媒婆,找她除了保媒拉纤哪还会有旁的什么事。 姚老太太神色却有些慌乱,犹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回道:「朱氏因罪伏法,你大哥和你二哥如今都成了鳏夫,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忍心让他们就这样打一辈子光棍,自然要提前替他们谋划谋划!」 对这样的回答姚素芬却是嗤之以鼻:「娘可不要诓我,我若是没有提前打听清楚也不会在您面前提起。当年您为了那二两银子连自己的亲生闺女都不放过,更何况二妮只是一个原本就不受您待见的孙女。可我还是要奉劝您一句,您实在太小看这丫头了,就凭您和严花子想出来的那个馊主意绝对是伤敌一百自损三千,到时候那个丫头一发狠只怕整个姚家都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第31章 姚素芬的话让姚老太太的心猛地一颤,都说女大十八变,最近这段日子姚婧婧不仅在生意上大展风头,挣得盆满钵满,就连身形容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之前的面黄肌瘦到如今的落落大方,丰姿卓越。 这样既美且富的女子自然引得无数男子在暗中垂涎,严花子见有利可图,立马开始动起了歪心思,两个月前就偷偷找到了姚老太太。 姚老太太原本就对这个忤逆不孝的孙女恨之入骨,巴不得早日把她嫁出去,而且是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不要再回来祸害她。 严花子知道姚老太太的心思,非常「贴心」的给她物色了一个符合条件的准孙女婿,那个男人是距离清平镇往西三百里路程的一座大山上的山匪头子,今年三十岁出头,手底下养了一百多号小啰啰。 此人虽入山为匪,可心气却颇高,尤其是在对待女人方面,寻常人家的女子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他也不知从哪里听到一些关于姚婧婧的传言,竟然在从未谋面的情况下就心向往之,许以重金托严花子从中斡旋。 严花子转身找到姚老太太,承诺事成之后将报酬的一半也就是二十两银子分给姚老太太,两人合作过数次,早已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当即便一啪即合。 姚老太太打的一手好算盘,知道不管是姚老三夫妻两还是姚二妮那丫头都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便准备先想办法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不管姚婧婧愿不愿意都得老老实实的出嫁。 姚素芬一脸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娘,这么长时间了您还没有看出来二妮那丫头可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主,如果哪个男人真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玷污了她的身子,只怕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要了他的命,到时候您这银子没拿到,反而惹上一身骚,实在是太不划算!」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你情我愿,在那些看不见的阴暗角落用这种方法逼迫女人就范的例子数不胜数。姚老太太原本对自己的计划信心十足,可被闺女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慌乱。 「她……她真的会这么不计后果?这可是我最后的法子了,你若觉得不行,那德林和她的婚事更是想都不用想!」 眼看二十两银子就这样渐行渐远,姚老太太心里不由得十分懊恼,只要有这个死丫头在身边,她就休想过上一天称心如意的日子。 姚素芬对姚老太太那点心思了如指掌,心中虽然鄙夷面上却不显露。 「我知道您心疼那二十两银子,您放心只要您按我说的做,等二妮过门之后我会一分不少的翻倍给您!」 二十两翻倍那就是四十两,姚老太太原本浑浊的眼神立马就亮了。 「你说的是真的?你就真这么有把握?」 姚素芬没有回答姚老太太的问题,只是扭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枯枝,为了儿子不管有没有把握这件事她都势在必行。 姚素芬母子俩前脚刚走,贺颖的亲哥哥贺聪就应邀带着一家人的来看望自己的妹妹,兄妹两人多年未见,当即便忍不住抱头痛哭,互诉衷肠。 贺聪此人一看就是一个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的朴实汉子,他的妻子夏氏性子和自己的小姑子贺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善良单纯,温柔娴静,对谁都没有坏心思。 夫妻两人一共生养了两个男娃,老大名叫贺朝荣,比姚婧婧大两岁,老二名叫贺朝源,今年才刚满十岁。 与崔德林的上窜下跳,喋喋不休相比,这两个男孩简直腼腆到可爱,和姚婧婧说话时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由于之前贺颖托人送过几次东西回去,贺聪两口子老早就知道妹妹一家发达了,可越是这样他们就越发不敢前来亲近,怕有人在背后妄言他们嫌贫爱富,趋炎附势。 姚老三早已在妻子面前夸下海口,为了把他们请来不惜使出了闺女这招杀手锏。 原来贺聪两口子最大的心病就是他们的大儿子贺朝荣,由于夏氏怀这个大儿子时操劳过度,导致贺朝荣一生下来就满身病痛,好几次都徘徊在早夭的边缘。 贺聪两口子为了给这个大儿子治病几乎倾尽所有,当初贺颖就是不忍心看到哥嫂如此辛苦才自作主张答应嫁到姚家来,只因为姚老太太出的彩礼比别家都多出两百文。 随着贺朝荣越长越大,身体状况比以往好上许多,可还是不能剧烈运动,身旁时刻都离不了人,简直成了贺聪两口子的一块心病。 姚老三正是看准这一点,拍着胸脯在大舅哥面前将闺女大肆夸耀了一翻,贺聪和夏氏听说自己多年未见的小外甥女竟然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医术,立刻便动了心,抛掉那些顾忌匆匆跟着姚老三赶了来。 这些年贺颖也一直惦记着大侄子的身体,不用哥嫂开口,一顿饭毕便催着姚婧婧替贺朝荣看病。 姚婧婧原本就对这对表兄弟心存好感,自然不遗余力的替贺朝荣诊治,在一旁伺候的白芷敏锐的发现小姐此次诊脉的时间比以往都长,眉宇间的愁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浓重。 夏氏一看这副情景眼泪立刻又止不住的往下流:「二妮,你不用觉得为难,之前已经有好多大夫说过你表哥能活到现在就是一个奇迹,我们一家子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多活一天就是多赚一天!」 贺颖一把扶住自己的大嫂,一脸焦急的问道:「二妮,朝荣他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表哥年纪轻轻竟然得了胸痹之症,实在是可惜可叹,此症因瘀血痹闭所致,发作时心胸疼痛较剧,如刺如绞,痛有定处,伴有胸闷,日久不愈。此症受病人情绪影响很大,心气郁结或暴怒都可引发心痛加剧。」 「二妮,你可真是神了!所说竟然一字不差!」 贺聪原本对这个小外甥女的医术还抱有怀疑的态度,此刻却忍不住瞪大眼睛一脸崇拜的望着她。 要知道这些年他们一家人花了多少银子,走了多少城池才得到这样一个确诊的结果,却被姚婧婧在顷刻间就一语道破,这让他如何不感到惊讶。 第32章 姚婧婧苦笑着摇摇头,这胸痹之症就是现代人熟知的冠心病,是全世界死亡率最高的疾病之一,之前那些大夫并没有危言耸听,在这种医疗条件之下,贺朝荣能活到现在的确是很不简单。 一直默不作声的贺朝荣突然抬起头怯怯的问道:「表妹,我的病是不是真的无药可医?」 看着那双饱受病痛之苦却依然对生存充满渴望的眼神,姚婧婧忍不住心中一动。 其实像贺朝荣这种情况若是放在现代只需做一例冠状动脉搭桥手术便可解决问题,可别说如今没那个医疗条件,就算是有像姚婧婧这样半路出家毫无临床经验的大夫也不敢轻易动手做这样复杂而精密的手术,要知道一个不好病人就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贺颖急得手心都汗湿了,忍不住在一旁催促道:「二妮,你倒是说话啊!」 面对着一张张满是期待的脸庞,姚婧婧突然觉自己身怀使命,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把贺朝荣的病治好,这是她来到这里的责任。 想到这她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一脸沉着的回道:「舅舅舅母请放心,表哥的病包在我身上!」 「二妮,你说的可是真的?」 贺聪两口子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愣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反问道。 其他人脸上都涌现出狂喜之色,尤其是贺朝荣,浑身上下抖似糠筛,可见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此症的确十分顽固,光靠常规的药物治疗很难达到效果,必须要加以针灸和按摩等辅助手段才能有效的缓解胸痹的症状,并且可以改善其发病的根源,只要长期坚持,一定能看到成效的!」 姚婧婧语气中的坚定与信心让贺聪一家重新燃起了希望,夏氏更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外甥女面前。 「二妮,舅舅舅母实在没什么能感谢你的,如果你真能把朝荣的病治好,舅母这辈子就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这可使不得!舅母快快请起!」 在娘亲的帮助下,姚婧婧强行把泣不成声的夏氏给拉了起来。 「我是一个大夫,给病人治病是我的工作,更何况你们都是我的至亲,这件事我更是义不容辞!」 姚婧婧说到做到,当即就为贺朝荣制定了一个详细的治疗方案,开了方子让白芷去镇上找胡掌柜抓药。 贺朝阳好不容易看到一丝生机,自然是十分配合,即使浑身上下扎满了银针也没有皱一下眉头。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才刚刚治疗了两天他就觉得胸口处松快了一些,疼得也没有从前那么厉害了。 贺聪和夏氏见状简直欣喜若狂,由于大儿子还要待在姚家治疗一段时间,他们两口子不好意思一直留在这里叨扰,住了两天之后不顾姚老三夫妻两的一再挽留,坚持带着小儿子贺朝源告辞了。 贺颖拗不过哥嫂,只能让姚老三赶车送他们回去,这样不仅可以让他们少受些奔波之苦,还能顺便多带一些粮食和生活用品回去。 贺聪心里过意不去,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这么多年明知妹子生活艰难却没能帮上分毫,到头来还要受妹妹一家的接济,实在是惭愧极了。 贺颖看到大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十分了然,微笑着把他朝马车上推了一把。 「大哥,什么话都别说了,朝荣在我这里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等他的病好了我会亲自把他送回家里去!」 「好!好!好!大妹子,一切都拜托你了!」 贺聪两口子眼含热泪上了马车,贺朝荣站在姚家大门口依依不舍的目送家人离开,良久不愿回身。 由于忙着给表哥治病,接下来的几天姚婧婧便再没出过门,姚老太太却不知哪根筋突然搭错了,最近总是有事没事就使唤姚老大来请他们一家子去老宅吃饭。 姚婧婧连应付的兴趣都没有,贺颖拉不下面子跟着姚老三去了两次,回来之后却一肚子疑问,想了几天都没想明白。 「最近你奶奶对咱们家的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倒把我弄得心惊肉跳的!你说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姚婧婧想了想摇了摇头,若她所料不错应该是素芬姑姑在奶奶面前说了什么,可姚老太太这个人不仅偏私而且固执,要说她会这么轻易发生改变任谁都不会相信。 「这就叫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娘,我觉得您还是提防着点好,以后老宅的事就交给爹去应付吧,您就待在家里好好养胎,再过三个月您就要分娩了,可不能再马虎大意!」 贺颖觉得闺女言之有理,自此以后也很少出门了,只一心待在家里照顾大侄子。 转眼就过了正月十五,杏林堂和制药坊相继开门迎客,须弥山上的开荒工作也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姚老三从县城运来了大量的竹竿和雨布,开始在每一块开荒好的土地上搭建栅栏和大棚,防止将来药材种到地里以后受到野兽的侵扰。 姚婧婧一边忙着培育各种药材的种子,一边望眼欲穿的等着童一春归来。 童一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按理说约定好的事情不会临时反悔,也不知四叔大老远赶去找到她没有,这一对欢喜冤家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姚婧婧暗自打定主意若月底之前还没有童一春和姚老四的消息,她就亲自去一趟埕阳县城,无论如何要把这两个人给押回来。 大宅那边也急的不得了,眼看就要开春了,冻了一整个冬天的土地急需开垦,姚老四现在是整个大房最得力的劳动力,少了他那几亩薄田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 好在姚老四还算给力,赶在正月的最后一天将童一春给带了回来,当童一春默默的出现在三房大门口时,姚婧婧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我四叔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姚婧婧伸头朝外面望了望,有些奇怪的问道。 第33章 童一春的表情很奇怪,将手中的年礼塞到白芷手中,《豆-豆-网》不等姚婧婧开口径直朝屋里走去。 「他放心不下家里,说要先回去看看!夫人在哪,我还没给她拜年呢!」 贺颖对童一春的去而复返很是意外,在征得童一春的同意之后,姚婧婧将内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贺颖听完之后嘴巴张的老大,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你是说童监工竟然是个女人?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您要是不相信,自己检查一下好了!」 姚婧婧一脸坏笑的推了童一春一把,童一春的脸又红又涨,就像一颗一撞就会破的薄皮柿子,窘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夫……夫人,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欺瞒大家……」 这样云娇雨怯的神情和从前那个豪爽大气的童一春简直判若两人,贺颖终于慢慢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童监工,不,大妹子,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二妮,你说的那个劳什子手术真的能管用吗?」 姚婧婧点点头,这几天她特意将院子里一间空置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消毒干净,还准备了一张高矮合适的手术床,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童监工,您不是说十五过后就来吗?怎么拖到这个时候,倒叫我家小姐一顿好等!」 白芷端着茶壶从外面进来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童一春的脸却更红了,搓着手磨蹭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四弟,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你跑到哪去了?你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呢!」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姚老三的一声惊呼,看来是姚老四回了一趟老宅之后又追着童一春的脚步匆匆而来。 童一春顿时如临大敌一般,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个,二妮,夫人,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我先回庙里安置一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们!」 「不行!」 贺颖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从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既然知道你是一个女儿身,我们又怎能放心你一个人住在破庙里!你哪也不准去,就安心在家里住下!」 「这……这太麻烦各位了吧!」童一春面上露出犹疑之色。 「有什么麻烦的?你要是住在破庙里,我给你治病时还得跑来跑去那才叫麻烦呢!白芷,快带童姐姐去客房住下!」 如此盛情相约,童一春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跟在白芷身后匆匆走了。 姚老四和三哥说完话赶进来时已不见童一春的身影,急得他坐立不安,东张西望,那模样实在是搞笑极了。 「四叔,我让你办的事都办妥了吗?」 姚老四愣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从怀中取出一个严严实实的小包裹,姚婧婧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排她所需要的手术器械。 姚婧婧挨个看过一翻之后忍不住连连点头:「不错,这些东西规格工整,做工精良,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很多!四叔,看来你这回的确是下了大功夫!」 姚老四却连连摆手,一脸羞涩的否认道:「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这些都是童大叔找相熟的铁匠定制的!」 「童大叔?」 姚婧婧眉头一皱:「你见到童姐姐的父亲了?」 姚老四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一张糙脸竟然也从里到外红的彻底,那模样和刚才的童一春如出一辙。 姚婧婧急得直跺脚:「四叔,这段日子你在埕阳县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这心里还真是好奇得紧,你倒是给我们说说啊!」 姚老四猛地抬头,有些惊讶的反问道:「刚才一春没跟你们说吗?」 姚婧婧和白芷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摇摇头,姚婧婧敏锐的察觉四叔对童一春的称呼竟然变得如此亲密,看来两人的关系已是突飞猛进,今非昔比。 姚老四犹豫了一会儿摸着鼻子小声道:「那还是等她告诉你们吧,我答应过一春不能乱说话,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算了,二妮,你可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她,四叔在此先谢过了!」 姚老四生怕姚婧婧继续追问下去,对着众人鞠了一躬,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什么叫做替他照顾?娘,四叔这话我听着怎么感觉大有玄机呢?」 贺颖看着姚老四的背影愣了半天,眼中不由得露出疑惑的神色。 「娘之前还没发现,你四叔口吃的毛病好了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看起来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这段时间消失不见原来是去找童一春了,难道他们两人竟然?」 贺颖的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姚老四是她的救命恩人,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寻思着能否找一个合适的女子,让姚老四也能早日娶妻生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谁能料到这个人竟然有可能是童一春,这件事实在有点悬,别的不说,单就是让吹毛求疵的姚老太太接受这么一个儿媳妇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姚婧婧倒没想这么多,男女之事最无理可讲,若两人真的情比金坚,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拆散不了。 理解到童一春迫切的心情,姚婧婧决定第二天就实施手术,为了手术能够顺利进行,姚婧婧将心急如焚的贺颖和姚老四都赶到大厅里等候,只留白芷在一旁帮忙。 今天虽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不过气温依旧极低,姚婧婧一早就在屋子里放了好几个熊熊燃烧的火盆,可不知是不是紧张过度,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的童一春连牙齿都在发抖。 姚婧婧拉开一张洁白如雪的被单替她盖上,微笑着在她耳边轻声道:「童姐姐,你准备好了吗?过程会有点痛哦,你若是受不了就叫出声来,没人会笑话你的!」 童一春张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使劲点了点头。 第34章 姚婧婧一个眼神,白芷立马拿出准备好的绳子,两人将童一春双腿架起来了个五花大绑,确保她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这样的姿势对于未经人事的女人来说实在是太过羞耻,童一春只能闭上眼睛两手攥住被单强迫自已一定要相信姚婧婧。 和她相比今日的主刀医生倒显得从容很多,像这种阴道横隔切除术放在现代就只是一例微不足道的小手术。姚婧婧虽然没有自己亲自动过手,可之前放假时她没事就在老爸的医院上窜下跳,从这个手术室跑到那个手术室,什么样的手术都观摩过,可以说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漫长的消毒程序结束之后姚婧婧终于拿起手术刀开始工作了,一阵剧痛传来童一春反而镇定了下来,有一句话叫做浴火重生,这世上所有的苦难她都受尽了,老天爷就算再不开眼又能拿她如何呢? 白芷在一旁拿着手帕帮童一春擦拭源源不断的汗水和汗水,她一向自诩胆大,可小姐手中那炳上下翻飞,闪着寒光的尖刀还是让她心里直打颤,最后只得别过脸不去看她。 尖刀割肉的痛苦并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童一春开始一直咬牙忍着,直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竟然直接痛晕了过去。 由于姚婧婧提前交代过,白芷第一时间撬开童一春的嘴塞进一块干净的白毛巾,防止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咬坏自己的舌头。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姚婧婧终于完成了手术,多年淤积的经血终于寻到了出口,如同开闸的洪水奔流而出流的满床满地全部都是,那场景看起来的确有些骇人。 「小姐,好了吗?」 浓重的血腥味引得白芷阵阵作呕,简直连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姚婧婧却没功夫理她,只是聚精会神的做着消毒和缝合伤口等收尾工作。 就在白芷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过去时姚婧婧终于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大功告成!」 白芷顿时欢呼雀跃道:「太好了!您等等,我现在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他们!」 姚婧婧却一下子变了脸色,伸出手大声疾呼道:「站住!」 「怎么了?」白芷脚步一顿,满脸疑惑的扭过头。 「你好歹先帮童姐姐把衣服穿上吧,虽然该看的不该看的四叔都已经看过了,可咱们也不能趁着人家昏睡的功夫欺负人家!」 好不容易了结了一桩心事姚婧婧的心情极好,一边调笑着一边在盆中净了手,和白芷一起小心翼翼的帮童一春把衣服穿好。 一直守在门外的姚老四听到消息立马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可满眼血淋淋的鲜红之色却险些将他吓晕了过去。 他不管不顾的扑到床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着童一春大声喊到:「一春!一春!你怎么了一春?你醒醒啊!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贺颖虽然被眼疾手快的姚婧婧拦在了门外,可姚老四的话却让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发生什么事了?二妮,手术做完了吗?童一春的情况怎么样?」 姚婧婧满脸轻松的点点头:「手术非常成功!童姐姐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贺颖拍了拍胸脯满脸庆幸的说:「那就好!那就好!既然童一春没事,那你四叔在里面嚎什么呢?」 姚婧婧将娘亲打发走了之后转身回到房里,姚老四竟然将童一春抱在怀里,哭得更夸张了。 「我求求你一春你快醒醒,你爹把你托付给我,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他老人家交代啊!」 姚婧婧越听越糊涂,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姚老四的肩膀一脸严肃的告诫道:「四叔,童姐姐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你赶紧把她放下,万一扯到伤口那可就不好了!」 看够了戏的白芷也在一旁捂着嘴笑道: 「童监工好着呢!您可赶快把眼泪擦一擦吧,若她一会儿醒来看见只怕又要跟您恼了!」 姚老四猛然抬起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伸手去查探童一春的呼吸。 「她真的没死!她真的没死!」 后知后觉的姚老四立刻破涕为笑,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简直不知该如何高兴是好了。 姚婧婧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八卦机会,立马在一旁追问道:「四叔,您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童老爷为什么会把童姐姐托付给你?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给我们说说啊!」 面对着侄女的提问,姚老四却没功夫搭理,只是不停的围着童一春打转。 「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讲与你听!现在最要紧的是照顾好一春,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姚婧婧瘪了瘪嘴,四叔的确是变狡猾了,还学会转移话题了。 「不愿意说就算了,有什么了不起,我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姚老四愕然回头:「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你在这里陪着童姐姐,等她醒来之后就把她抱回房里,我要去陪我娘吃饭了!」 「哇!」 一听到吃饭两个字白芷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将手中的帕子往姚老四手里一塞,立刻夺门而出,倒把姚婧婧弄得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由于姚婧婧的消毒措施做的到位,童一春的伤口恢复的非常快,换了几次药过后便基本痊愈了。 彻底恢复女儿身的童一春却显得有些迷茫,整日躲在房中不愿见人,尤其是对姚老四更是抵触至极,恨不得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要捂住耳朵钻到被窝里。 姚老四倒也执着得很,虽然回回都吃了闭门羹,可还是一天三趟的往这里跑,一次都不愿意落下。 贺颖是个过来人,自然能感受到二人之间涌动的情愫。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对童一春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知道她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好女人,渐渐的她也盼望着能和童一春成为妯娌。 第35章 贺颖下决心要改造童一春,她特地吩咐白芷去镇上的成衣店按照童一春的身材从里到外买了许多套女装回来,谁知童一春看到之后却吓得浑身一抖,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夫人,谢谢您的好意,这些还是算了吧!我穿惯了男装,这辈子怕是改不过来了。而且像我这样生得五大三粗的,样貌又粗鄙,这些纱啊裙啊穿在我身上就像是跳梁小丑,凭白惹人笑话!」 贺颖一边拿着衣服在她面前比划一边笑着劝道:「一春妹妹,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什么东西都要先尝试一下否则怎么知道好不好呢?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可是一点都没觉得你生的丑,这么大气的五官一般人想都想不来呢,只要好好捯饬一下绝对能惊艳四座!你说是不是,二妮?」 姚婧婧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没错,童姐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看看我四叔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就该知道自己绝对差不了!」 童一春立刻又羞红了脸:「夫人!你看姚姑娘她又拿我开涮!」 贺颖一手将童一春按在梳妆台前一手作势推了姚婧婧一把:「去去去!别在这儿捣乱,白芷快过来,今日一定要拿出你看家的本事,让一春妹妹看看自己究竟有多美?」 「好嘞!夫人您瞧好吧!」 白芷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劲儿,今日终于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自然是不遗余力的使出浑身解数。 童一春抗拒不得,只得僵直着身子像个木偶一般坐在那里,心里简直比前几日做手术时还要紧张,紧闭着双眼任凭白芷在她头上脸上随意拨弄。 「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芷终于一拍巴掌大声叫了一句,紧接着便是贺颖和姚婧婧的惊呼与赞叹之声在耳边响起。 「实在是太美了,童姐姐你快睁眼看看!」 童一春的心里如小鹿乱撞,好半天才偷偷睁开眼睛,面前的铜镜里照出一个女子含羞带怯的面庞。 「这……这是我吗?」 不能怪童一春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子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高高的鼻梁下面有一张猩红的樱桃小口,整个面庞细致清丽,柔媚中又带着一丝英气,简直是超凡脱俗。 「这不是又你是谁!一春妹妹,你这辈子合该就是个女人,这些男人的衣服都可以收起来了,以后你就这么打扮!」 贺颖说到做到,当即没收了童一春的包裹,童一春坐在椅子上痴痴的看着。却没有起身阻拦。 此刻她的心中百感交集,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眼尖的姚婧婧却发现有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慢慢的滴落下来,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天杏林堂遇到了一个棘手的病人,胡掌柜匆匆赶来求援,姚婧婧就跟着去了一趟,等她回来时却发现一直足不出户的童一春竟然不见了。 这可的确是有些奇怪,姚婧婧放心不下便跑去询问娘亲,贺颖一直忙着给大侄子熬药端药,倒也没太注意。只是隐约看见有个人影朝后山去了,也许是童一春在房里憋久了想要出去透透气。 姚婧婧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白芷一起去寻一寻,两人顺着脚印一路往山上走去,快到半山腰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 姚婧婧不由得哑然失笑:「是四叔!原来这两人偷偷在这里约会啊,害得咱们白担心一场!」 白芷一边伸长脖子使劲儿朝前瞄一边口不对心的说:「既然这样那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万一童监工发现我们在这里偷听肯定会生气的!」 姚婧婧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又悄悄朝前走了几步,找了一个十分隐蔽的位置躲了起来。 「什么叫偷听?这山这么大咱们这叫偶遇!再说了他们一个是我的四叔,一个是我的病人,我关心关心他们的情感生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白芷的八卦之心正蠢蠢欲动,小姐既然开口了,她自然连忙跟了上来。 姚老四明显是被童一春带到这里来的,确定周围没有旁人之后童一春猛的一回身,怒气冲冲的对着姚老四就是一顿大吼。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老是来找我,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这要是被姚姑娘她们看出什么端倪来,我还怎么见人?」 姚老四的表情呆呆的,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童一春在说什么。 「你……好美!」 这还是姚老四第一次看到童一春身着女装的样子,一眼之下便惊为天人,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面前这个女人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没有之一。 「美你个头,你这个大流氓!」 童一春恼羞成怒飞起一脚踹在姚老四的小腹之上,姚老四一个不察当即仰面倒在地上。 姚婧婧正暗自为四叔捏着把汗,谁知姚老四却跟没事人一样一个骨碌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春,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爹既然已经把你交给我,我就得好好照顾你,你说你这样一直躲着我也不是个事啊!」 「谁稀罕躲着你!」 童一春翻了个白眼将身子一扭:「等过几天我的伤势完全好了我就要离开这里,到时候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碍谁的事!」 「那怎么可能!」 姚老四像是急眼了一般,猛然扑上来抱住童一春的胳膊,逼着她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眼睛。 「一春,咱们俩已经成亲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姚老四的媳妇,我就是你的丈夫,咱们俩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你休想甩掉我!」 「成亲?」 躲在树丛中的姚婧婧大惊之下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她还在为这对欢喜冤家忧心着急,没曾想人家已经默默的把终身大事都解决了,这个消息实在太过劲爆,姚婧婧和白芷两人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第36章 「你给我闭嘴!」 童一春似乎是很不愿意面对这件事,指着姚老四的鼻子开始痛骂起来。 「姚老四啊姚老四,我原来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老实人,没想到内里却是一肚子坏水!我爹他一辈子为人疏离,对谁都很冷淡,你说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一夜之间就对你信任如斯,居然不顾我的反对执意要把我嫁给你?」 姚老四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委屈,跺了跺脚可怜兮兮的回道:「我冤枉啊!一春,你知道我笨嘴笨舌的连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我能给你爹灌什么迷魂汤?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老人家只是担心你,希望你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躲在暗处的姚婧婧忍不住点了点头,知女莫如父,看来这个童老爷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童一春对姚老四的话却是嗤之以鼻:「安稳的日子?跟你一起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你莫非是在说笑话?我问你,回来的路上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要把我们成亲的事告诉你娘,这眼看半个月都快过去了,你到底是说了没说?」 姚老四的脸一下子红了,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我倒是想说来着,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你放心,就这两天我一定会把我们的事告诉家里!」 童一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我看你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吧!我在村里待了这几个月对你们家的情况了解的也不少,姚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用不着我再多费口舌,她不会同意我当姚家的媳妇,同样的我也不可能像你三嫂那样忍气吞声,一辈子在她面前卑躬屈膝,所以我们两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童一春说完猛地挣开姚老四的手,径直朝山下走去。 「不!」 姚老四突然化身为悲情剧的男主角,连滚带爬的扑倒在童一春脚下,抱住她的腿开始嚎啕大哭,把姚婧婧看得眼睛都直了。 「一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嫁给我的确是受了大委屈,可老天爷既然已经安排咱们在一起,我就一定要尽我所能对你好!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去见我娘,我要把我们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不论她答不答应,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从此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谁也别想把咱们分开!」 童一春显然没有料到姚老四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她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呆呆的看了他半晌。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愿意不顾一切跟我走?就算是抛下自己的亲人与全世界为敌都无所谓?」 姚老四的眼中露出转瞬即逝的迷茫之色,不过很快他就坚定的点了点头,对着童一春许下了最庄重的誓言。 「我愿意!」 姚婧婧忍不住暗自叫好,没想到她这个四叔还是一个情种,在这个时代像这样能拎得清是非,不以愚孝而自傲的男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童一春明显也被感动到了,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伸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好!只要你说话算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见你娘?」 「真的?」 姚老四脸上顿时涌现出欣喜之色,他虽然已下定决心要和童一春在一起,可还是希望能得到家人的认可与祝福。 童一春很清楚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她之所以愿意跟着姚老四走这一趟只是为了让他认清现实,彻底死心。反正大不了就被姚老太太羞辱一顿,她还能杀了自己不成? 两人有了共同的默契,连空气都变得甜甜的,姚老四看四下无人甚至大着胆子去牵童一春的手。 两人毕竟已经结为夫妻,姚老四的举动也不算太过逾矩,童一春挣扎了一下便也红着脸低下头由着他去了。 如此浪漫的场景却被姚婧婧无情的破坏掉了,两人刚走出去没多远,她就拉着白芷呼啸着从草丛里冲了出来。 姚老四和童一春原本就心怀忐忑,这下简直吓得魂都没了,尤其是童一春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甩掉姚老四的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脸惊恐的望着两人,那模样无异于大白天撞见鬼。 「哈哈哈……」 眼看恶作剧成功,姚婧婧和白芷两个始作俑者兴奋异常,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二……二妮,你们,怎么……」 即使已看清楚来人是谁,姚老四还是一脸蒙圈,半天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姚婧婧却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反而毫不客气的奚落道:「四叔,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撩妹高手,童姐姐这辈子只怕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一旁的白芷也用夸张的语气附和道:「就是,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敢相信,老实木纳的姚四叔竟然如此缠绵悱恻,您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姚老四囧的无地自容,索性装起傻来。 童一春的眼睛突然瞪的老大,一脸慌张的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童姐姐,你现在才知道着急那可是太晚了,你们刚才说的话咱们俩可是一字不落的全都听见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两个瞒的大家好苦啊!」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童一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姚姑娘你别生气,我并不是有意要欺骗你,只是这件事,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我实在不知如何向你开口!」 「哼,开不开得了口都得说!你们两个怎么会突然就成亲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赶快如实招来,否则别怪我大刑伺候!」 童一春扭头瞪了姚老四一眼,神情看起来颇为气恼。 这件事说来也简单,当初姚老四根据姚婧婧提供的地址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童家在埕阳县城的祖宅,却没能如愿见到童一春,反而无意中结识了她的父亲,也就是年逾花甲的童老爷。 第37章 这名童老爷年轻时痛失爱妻,家庭生活十分不睦,导致他的性格有些偏激,早早的将家里的生意全部甩给自己闺女,自己则躲在宅子里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 童老爷对谁都冷淡,看谁都不顺眼,却不知怎么的和姚老四一见如故。那几天童一春回外祖家去拜年,姚老四就在童家陪着童老爷过年,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每天围着火炉,烧口热锅,喝杯小酒,从午后聊到夜深,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等童一春从外祖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姚老四公然在自己家里登堂入室,和自己亲爹好到几乎要穿一条裤子。惊讶之余,她正准备攒足力气朝姚老四发难,却被童老爷的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童老爷竟然相中了姚老四当自己的女婿,而且无视童一春的反对与抗议,当天夜里就压着他们拜了堂。 童一春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姚老四的媳妇儿,那个时候她还是「石女」之身,自己的未来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和姚老四的这段关系,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就偷偷背起包裹逃走了。 姚老四立马开启了「追妻大行动」,童一春若是实在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迫她非要跟自己在一起,可他必须把她带回去让二妮治好她的病,还她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这是他对童老爷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童一春在埕阳县城里东躲西藏了整整七天,却始终没能甩掉姚老四这个跟屁虫,最后她也认命了,索性乖乖的跟着姚老四回到了清平村。 姚婧婧听完两人的自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也许就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是这两人的速度着实也太快了,就算是放在现代也属于「闪婚」了。 「好了,谁让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们了!可这喜糖和喜酒必须全部给我补上,一个都不能少!」 姚老四点头如捣蒜,笑得一脸憨厚:「二妮,你放心,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俩也不可能会有今天,等我和一春先回家里一趟,晚上咱们再好好聚一聚,把三哥三嫂都叫上,咱们大家不醉不归!」 姚老四说完拉着童一春就要急匆匆地往山下赶,姚婧婧却一把拦住了他们。 「我说二位,你们不会真的想把这件事告诉奶奶吧?你们知不知道她老人家会如何对待你们?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姚老四抿着嘴点点头:「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毕竟是生我养我的亲娘,成亲这种大事我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便擅自做主张,若事后再不告知一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姚婧婧抽了抽鼻子一脸的不置可否:「四叔此言差矣,奶奶是生了你养了你,可童姐姐却没吃过姚家一口饭,凭什么要让她和你一起去受气挨骂,这才叫大大的不像话!」 「没关系,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童一春听出姚婧婧的语气之中有责备之意,立马抢先一步替他辩解道。 「这件事是我欠姚老太太的,我拐走了她的儿子,别说被她骂几句,就算是她想打我几下出出气我也能忍着!」 姚婧婧立马发出一声怪笑,用阴阳怪调的声音嘟囔道:「童姐姐,我这可都是为你好,你这样重色轻友可是不对的哟!」 童一春的脸立刻又红了:「什么重色轻友?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的傻姐姐,你以为自己委屈一下就能换来天下太平?你可别太天真了!四叔现在是家里最重要的劳动力,奶奶和大伯他们还指望着他糊口呢,又怎么会轻易答应让你把他带走?你要是不信咱们可以打个赌,你们两人若就这样去了,只怕四叔立刻就会失去人身自由,说不定我奶奶还会去衙门告你骗婚,反正在大家眼里我四叔就是个傻子,他说的话旁人根本就不会相信!」 姚老四和童一春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顿时慌乱起来。 「这……这可怎么办?要不我拿些银子出来,姚老太太看在钱的份上也许就会放我们一马?」 「万万不可!」 姚婧婧的脑袋摆的跟拨浪鼓似的:「这种先例可开不得,你可别小瞧我大伯一家的实力,纵然童家有金山银山也有败光的一天!照我说你们还是不要把成亲的事告诉奶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去过自己的日子,等过个十年八年的带着一串小葫芦回来,到时候她老人家就算再不乐意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 「你是说让我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 姚老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可是这次回来我已经在娘和大哥面前保证过以后再不会做这种让人担心的事了!」 童一春点点头表示同意:「是啊,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做事情怎么能够没有一点担当?不把这件事处理好,我们就算到了外面也不会安心的!」 「又要把人带走又不想偷偷摸摸,这件事的确需要好好计划计划!」 姚婧婧原地转了一圈突然一拍脑门大声道:「有主意了!」 过了几天童一春的伤口彻底痊愈了,她在姚老三父女俩的陪伴下带着几样礼物敲开了姚家老宅的大门。 童一春还没有做好准备将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宣之于众,因此今日她依旧是一副男儿打扮,看起来气宇轩昂,十足的大老板模样。 姚老太太和童一春之前虽然打过几次照面,可对此人委实没什么印象,对于他的突然来访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姚老大的态度倒显得殷勤许多,毕竟童一春带来的那几件礼物一看就价值不菲。相互客套了几句之后众人在堂屋内分宾主之位坐下,童一春便开门见山的道出了此行的来意。 「老太太,实不相瞒,我这次是专门为了您的四儿子而来。年前的时候他在我手底下做过几天工,我发现他实在是一个盖房子的好手,您这个当娘的应该也不想让他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缩在这个小山村里种地吧?要不您就高抬贵手让他跟着我混,我保证让他今后衣食无忧,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您看是否可行?」 第38章 这样的好事换在别人身上只怕是求之不得,可姚老太太的反应却很激烈,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指着童一春的鼻子骂了起来。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到头来却去给你卖命干活,你这算盘打的还真是响,只可惜我儿子傻,我老太婆可不傻!赶紧带着你的破东西给老娘滚蛋,以后再敢来胡言乱语我就打断你的腿!」 姚老太太说完蹦起身拎起扫帚就要撵人,却被姚老三连哄带劝的给按了下来。 「娘,来者是客,您怎么能说动手就动手?再说了四弟能得到童监工的赏识也是一件好事,旁人还没这个福分呢!」 「老三,你怎么也糊涂了!这哪是什么赏识,这个姓童的分明是看你四弟是个傻大个,想把他拉去当牛使呢!你四弟再不济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只有让他待在身边娘才能放心,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的!」 姚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扯过姚老四的胳膊紧紧攥在手里,姚老四原本一直提着一颗心,此时鼻子一酸,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童一春眼神闪烁,在姚婧婧的示意下只能定了定神继续与姚老太太周旋。 「姚老太太您可真是多虑了,若我真像你说的那样冷血苛刻,怎么会有那么多兄弟愿意一直跟着我干!您放心,就算他真的跟了我,以后逢年过节还是有机会回来看您的,到时候他过的是好是坏您一看便知,我又如何能欺瞒得了您?」 姚老太太恶狠狠的朝她啐了一口:「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一直在一旁冷眼相看的姚婧婧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奶奶,人家是来请四叔的,您好歹也要问问四叔的意见,他又不是小孩了,总得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吧?」 这句话算是彻底惹怒了姚老太太,她立刻调转枪头开始对着姚婧婧发难。 「你给我闭嘴,这个姓童就是你专门请来的吧?你说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姚婧婧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答道:「我能安什么心?自然是一片好心,我只希望四叔的日子能越过越好!」 「我呸!」 姚老太太气得直跺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狠毒了我这个祖母,所以就想用这种办法来恶心我!你明明知道家里现在离不了老四,你还要想方设法把他支走,实在是可恶至极!」 姚婧婧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说来说去奶奶想把四叔留在身边还不是为了让他替你们卖命,我还当您是真舍不得这个儿子呢?」 「你……你胡说!」 姚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拿这个小妮子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扭过头去姚老三麻烦。 「老三,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看没看见你闺女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啊!你到底管不管,你若是不管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里得了!」 姚老太太又使出自己寻死觅活的杀手锏,姚老三顿时显得有些为难。 「三弟,你还是带着二妮和童监工先回去吧,这件事以后也莫要再提!别说娘了就连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能同意,外面人心险恶,万一四弟有个好歹都没人知道,还是待在家里为好!」 姚老大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的在家人面前说过话了,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好好表现一下。 姚靖靖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副非常遗憾的模样。 「原本我只是一片好心,看着家里日子过得艰难,想着童监工那里给的工价高,四叔若是去了好歹也能多一笔收入,既然大伯和奶奶都不同意,那这件事就此作罢!童监工,咱们就别待在这里惹人生厌了!」 姚婧婧说完率先朝门外走去,童一春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有话要说,可最终也只是摇摇头起身跟了上去。 「等等!」 就在两人即将步出堂屋之时,姚老大突然发出一声疾呼。 姚婧婧慢悠悠的转过头,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大伯还有什么话要说?」 姚老大的神情颇为迫切:「你刚刚说什么?工钱,什么工钱?」 姚婧婧扔给他一个白眼:「童监工又不是周扒皮,四叔去他手底下干活,他自然会按月给他发放工钱,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这我知道,只是你刚才说童监工给的工价高,具体能高到哪一步呢?」 姚老大两眼放光,将自己贪财的本性暴露无疑。 姚老太太感觉有些不对劲,转过头对着姚老大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姚老大却没功夫搭理姚老太太,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插话。 姚婧婧和童一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满满的无奈。 童一春略微沉吟了一下,对着姚老大伸出了一个巴掌。 姚老大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五两银子?」 「大伯,你可真会说笑,普通店铺的伙计就算干个十年八年也很少能拿到三钱银子,童监工愿意给四叔五钱银子已属赏脸,您可不要狮子大开口!」 姚老大脸上露出灿灿的笑容:「我晓得,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二妮,你陪童监工在这里喝杯茶,我有几句话要和你奶奶商量。」 「那您可快点,童监工已经订好了船票,今儿个晌午过后就要走了呢!」 姚婧婧想了一下,又勉为其难的坐了回去。 姚老太太拍着大腿怒吼道:「有什么好商量的?几个臭钱就想诓走我儿子,门儿都没有!」 「好了,娘,您赶紧跟我过来吧!」 姚老大不顾姚老太太的反抗,连拉带扯的强行把她弄了出去。 一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姚老太太的谩骂还声声不绝于耳。 「老大,你可别一说起银子就眼红,你四弟若是真的走了,家里那几亩地指望谁种?到时候一年到头没有收成咱们一大家子人喝西北风去啊!」 第39章 「娘,您这脑子怎么不开窍,您没听到刚才那个姓童的一个月能给四弟五钱银子的工钱吗?在村上请个种庄稼的长工顶多只要两钱银子,咱们还能剩下三钱,这是多划算的买卖啊!」 姚老大不愧是当过账房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小帐算的比谁都清楚。 姚老太太对此却嗤之以鼻:「那请来的长工能有你四弟好使?你四弟是个可怜人,娘心里一直觉得愧对于他,如今他看上去比以往强上许多倍,娘还琢磨着等手上有点余钱,也给他娶上一门媳妇,让他以后老了也能有个依靠!」 姚老大两手一拍苦着脸答道:「您说的对,可娶媳妇不得花银子吗?这眼看着下个月子儒的媳妇儿就要过门了,咱们还两眼一摸黑,手里光麻麻,更别说操心四弟的事儿了!」 「这不都怪你和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这些年败了多少家财,否则就是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光凭三房的孝敬咱们的日子也能过得红红火火!」 最近不顺心的事儿实在太多,姚老太太也有些憋不住火,忍不住在自己的爱子面前发起了牢骚。 姚老大倒也不生气,只是连连点头道:「娘,您教训的是,我和子儒都知道错了,以后我们什么事都听您的,绝不敢再瞎胡闹!您就让四弟出去做几年工,多少攒点银子,就算我们不用他的,他自己以后也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姚老太太被说得有些心动了,可一向疑心病重的她依旧顾虑重重。 「咱们对这个姓童的一点都不了解,他现在说的好听万一把你四弟带走以后翻脸不认账该怎么办,到时候咱们没权没势的也只能任人欺负!」 姚老大眉毛一皱,点点头附和道:「娘思虑的甚是,咱们的确得多留个心眼!」 姚老太太和姚老大走后,堂屋之内瞬间变得异常安静。童一春和姚老四都闷不吭声的低着头,各自想着心事。 「四叔,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姚婧婧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啊,什么?」姚老四一脸茫然的抬起头。 「您是希望奶奶答应让你跟童姐姐一起走还是不答应呢?」 姚老四的眼神有片刻的慌乱,呆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回答:「啊,当……当然是答应啊!」 心疼弟弟的姚老三立刻瞪着眼睛斥道:「二妮,你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姚婧婧吐了吐舌头,转头去瞧童一春,只见童一春痴痴的望着姚老四,满脸的怜惜之情让人忍不住为之动容。 又过了一会儿,姚老太太和姚老大终于回到了堂屋之内,从姚老大脸上洋溢的笑容可以看出此事十有八九算是成了。 果不其然,姚老太太自从进屋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坐在主座上,全程用审视与警惕的目光瞪着童一春。 「二妮,刚才我和你奶奶商议了一下觉得你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四叔还年轻,也没有妻儿的羁绊,出去闯荡一下也是件好事!只是咱们家里恰好急需用钱,能否让童监工提前预支一笔工钱?」 姚老大的话音刚落,童一春脸上就露出了惊讶之色。 「预支工钱?一天工都没上就想预支工钱,这道理到哪里都说不通啊!也罢,谁让我就相中了姚老四呢,索性就为了他破例一次,你们想预支多少?」 姚老大脸上的笑容满的都快溢出来了,拱着手恭维道:「童监工做事果然大气,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吧,您只需提前预付三年的工钱就可以把我四弟带走!」 「三年?」 姚婧婧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一个月五钱,一年就是六两,三年加起来就是十八两银子!您这还不叫狮子大开口?您去人市上打听打听,就算是买一个正值盛年的壮丁也才需要七八两银子而已!」 姚老大腆着脸回道:「这能一样吗?整个清平村的人都知道你四叔干活那是以一当十,不掺一点假,否则童监工也不会为了他去而复返。再说了您一年到头盖那么多房子,也不在乎这点小钱,是不是?」 姚老太太的态度依旧蛮横:「废那么多口舌做什么?你要是想带走我的儿子就要答应我的条件,否则就趁早滚蛋!」 童一春一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哎,我可真是怕了你们这一家子,我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只是我并未料到这个结果,没有提前准备那么多银子。」 童一春一边说一边取下身上的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全部倒在桌上,姚老大立刻冲抢去数了一遍。 「十五两,还差三两!」 姚老太太扯着嗓子叫嚣道:「不行!差一文钱都不行!」 「嘻嘻,实在是对不住,要不童监工您再想想办法!」 姚老大虽是对着童一春说话,眼神却一直往姚婧婧身上瞟,那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没办法童一春只能从姚婧婧那里借了三两银子凑够十八两交到了姚老太太手中,在姚婧婧的提醒下还签署了一份用工合同,最后才把姚老四带离了姚家。 姚老四临走时想跟娘打声招呼,可姚老太太一时兴奋过度,只顾跟自己大儿子一起摆弄那几锭白花花的银裸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以至于姚老四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好了,四叔,事情已经解决,以后你可以毫无牵挂的和童姐姐一起去过你们的小日子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吗?」 姚婧婧心中也有些发堵,可为了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还是率先开了口。 「当然得庆祝,你娘在屋里已经备好了酒菜,就等着咱们回去呢。」 姚老三到现在还有些不大相信和自己打了几个月交道的童一春竟然是女儿身,还和四弟成了两口子,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天意难违。 第40章 贺颖为了这桌酒席花了不少心思,姚老四和童一春虽然拜了天地,却并没有正儿八经的办一场喜宴。 同为女人,贺颖这个当嫂嫂的是真心不想让这个新弟媳留下太多遗憾。 花厅内早早的燃起了红烛,屋顶都用大红色的幔布装饰过,门口也挂起了两只漂亮的红灯笼,反正触目所及全是一片红色,看起来喜庆极了。 姚老四和童一春看到这幅场景明显很意外,尤其是童一春瞬间红了眼眶。 「夫人,谢谢你,你们对我都太好了,让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贺颖走上前亲热的拉住童一春的手,替她擦干眼角的泪珠。 「那就什么都别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四弟能娶到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以后无论你们走到哪里都要记得三哥三嫂一直在心里惦记着你们呢!」 「既是一家人,那这个称呼也得改一改,以后我再也不能叫你童姐姐,得改口叫你四婶了!你也不能再唤我娘夫人,要跟着四叔一起喊一声三哥三嫂呢!」 童一春满脸激动的点点头,转身拉着姚老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今日本来想给娘磕个头,却一直没有寻到机会,三哥三嫂对我们恩重如山,就请受了我们这一拜!」 说完两人对着姚老三夫妻俩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这个礼意义非凡,姚老三和贺颖两人并未推辞,只是等二人礼毕之后才忙不迭的将他们扶了起来。 「我的好妹妹,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你能嫁到我们姚家实属不易,我这个做嫂嫂的特意准备了一份薄礼聊表心意,还望妹妹莫要推辞!」 贺颖说完从白芷手上接过一个红色的木盒转身塞到贺颖手中。 童一春显得很不好意思:「这……这可使不得,我在这里叨扰了这么久,也没给您送过什么东西,怎么能反过来倒收您的礼呢?」 姚婧婧偷偷给四叔使了个眼色,姚老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此时无疑是他人生中的巅峰时刻。 「三嫂又不是别人,你就拿着吧!」 姚老三都这么说了,童一春只得再三谢过之后伸出双手恭恭敬敬的将木盒接了过来。 「打开看看吧!」贺颖露出一脸慈母般的微笑。 「吧嗒」一声盒盖被揭开,里面端放着一对黄澄澄的大金镯子,样式古朴而大气,一看就价值不菲。 童一春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三嫂,这也太贵重了吧!」 「哪里贵重了?没有彩礼,也没有仪式,这个亲成的的确是委屈你了,等过几年你们再回来时三嫂一定给你们风风光光大办一场!」 贺颖今天真的是高兴极了,要不是身怀有孕,她一定要亲自敬两位新人一杯喜酒。 喜宴准备的十分丰盛,可基本上没人动筷,大家都分外珍惜这离别前的最后时光,倾诉着心中的不舍与祝福。 团聚的时光总是十分短暂,一顿饭毕姚老四和童一春必须踏上离去的步伐,开启自己新的人生旅程。 眼看已经到了村口,姚婧婧不得不伸手将娘亲拦下。 「娘,我和白芷送四叔四婶去码头就行了,你和爹先回去吧!」 贺颖泪眼婆娑的拉着童一春嘱咐道:「县城离咱们这里也没有多远,得空就捎个消息回来!」 童一春早已是泣不成声,除了点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最后还是姚老四狠了狠心对着哥嫂拱了拱手,强行拉着童一春朝前走去。 等众人匆匆赶到码头时船已经要开了,姚婧婧不想弄得大家都眼泪花花的,便笑了笑一脸轻松的催促道:「四叔四婶,赶紧上船吧,等过些日子我就去县城看你们!」 「刚才我拜了三哥,拜了三婶,可在这个世上我最该拜的人就是你,婧婧!是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是你让我拥有收获幸福的能力。我知道你一向和你四叔关系亲近,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照顾好他,绝不会让他后悔今日所做下的决定。」 童一春说完这话对着姚婧婧深深的鞠了一躬,和姚老四两人一步三回头的登上了渡船。 也许是这一天说了太多的话,回来的路上姚婧婧和白芷都只顾低着头走路,可两人心中却不约而同的在思考同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才是爱情最动人的模样。 送走了姚老四和童一春,一家人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贺颖终于能安安心心的待在家里好好养胎,姚婧婧和姚老三这对父女则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须弥山的建设之中。 自从来到这里姚婧婧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大半年来收集到了许多种药材的种子,尤其是之前在广陵城时从萧启手中得来的那几袋子,全部都是稀有品种。 姚婧婧一点一点的将它们按照各自的生长要求和培育方法移植到了地里。并且还一连开设了好几期培训班,教那些干活的村民们如何伺弄这些药材,大家的积极性比她想象中更高,学起来也非常快。 一切都按照姚婧婧的预想有条不紊的向前发展着。 从天而降的一笔巨款让姚老太太和姚老大瞬间变得财大气粗,简直有些得意忘形。 他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大办姚子儒的亲事,姚子儒虽然因为朱氏犯事被剥夺了继续参加科考的资格,可他毕竟还顶着一个秀才的名头。姚老太太不忍心看着最心爱的长孙就这样消沉下去,发誓一定要让他在成亲这日风光一次。 姚老太太为孙子寻的这个姑娘娘家姓白,住在十八里开外的稻香村,迎亲的队伍天大半夜就举着火把就从姚家出发,浩浩荡荡足足有数十人之多。 其中除了来帮忙的亲眷乡邻,还有一支吹拉弹唱的小乐队以及一顶八人抬的大花轿,一路上颇为引人侧目。 姚子儒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吉服,身上还绑着一朵大红花,可不知为何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他这个新郎官却一脸的丧气,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拿刀架到他脖子上逼着他成亲一样。 第41章 姚老太太和姚老大在屋里也没闲着,这一次他们没有请村上的「土厨子」,而是花高价在镇上的酒楼请了几个正儿八经的大厨,这样一来整个宴席的档次都比以往高出许多。 按照以往的惯例,但凡村子里有人家办喜事,只要没有与之有深仇大恨的乡亲都会自发的前来捧场。为了凸现姚子儒「读书人」的尊崇身份,他还把自己在镇上书院的先生和同窗全都请了来,一时间姚家大院里满是「之乎者也」的拽文声,惹得乡民们个个瞪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们。 临近中午,迎亲的队伍终于回来了,大家都争着抢着要一睹新娘子的风采。 姚子儒成亲对于姚家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不管姚婧婧愿不愿意都得来捧这个场。 古代对于孕妇有很多禁忌,其中一条就是不能参加旁人的喜宴,因此贺颖今日留在家里安胎。只让姚老三带着姚婧婧和白芷两个丫头前来凑热闹。 在贺颖的主张下,姚老三拿了二两银子的红封作为贺礼,这对于庄稼人来说已经算是顶破天的大礼了。 姚老太太和姚老大自然乐得合不拢,还破天荒的在角落里给姚婧婧安排了一个位置,让她和一群咋咋呼呼的黄口小儿坐在一起。 姚婧婧对此却十分满意,在这样的场合出风头可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伴随着喜庆的炮竹声,新郎官姚子儒率先走进了大门,紧随其后的新娘子由两个喜娘搀扶着跟了进来。 和姚子儒一样她的身上也穿着一身崭新的大红色吉服,头上则被一块长长的喜帕给遮得严严实实,让人完全无法窥探分毫,只能隐隐约约从身形上看出这是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 站在姚婧婧身后的白芷突然弯下腰在她耳边轻轻笑道:「小姐,您看新郎官儿的眼睛乌青一片,难不成是因为想着自己要成亲了高兴太过而一宿没睡?」 姚婧婧也看出自己这位大哥的异常,想起之前他毫无顾忌的在她面前宣扬自己和海棠姑娘的真爱,她忍不住暗自摇了摇头。 一宿没睡是真,可究竟是为了谁却不得而知了。 在众人的见证下,一对新人拜了天地拜高堂,拜了高堂拜对方,最后终于礼成,正式结为夫妻了。 新娘子被两位喜娘送入洞房,按照规矩她要一直在房间里枯坐到夜深等姚子儒送完宾客才能回房与她团聚。 姚子儒却没心思管这些,他在第一时间扯掉身上的大红花随手一丢,头也不回的跑去陪书院的先生和同窗喝酒去了。 白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位白姑娘以后可惨了,婆家难缠,丈夫的心思又明显没在他身上,这日子只怕是难熬透顶!」 「难熬的也不只是她一个,最后能不能熬出头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由于对自己这位新嫂嫂没有任何了解,姚婧婧并不打算一上来就同情心泛滥,未来的日子还长,还是且过且看吧! 姚婧婧无心多待,随便吃了几口菜之后便准备悄悄离去,回家陪伴自己的娘亲。 眼看两人即将走到大门口时,突然听到外面爆发出一阵异样的响声。紧接着一队衙役打扮的壮汉呼啸着从外面冲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大院的四个角落,两名孔武有力的衙役拿着长矛守在大门两侧,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恐怖。 这下走是走不了了,姚婧婧连忙拉着白芷向后退了几步,这情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她可不想莫名其妙被人当成靶子。 清平村向来宁静而祥和,就算有一些小奸小恶也是由里长大人出面解决,还从来没有一下子出现过这么多官府的人。有一些胆小的妇人和孩子受不了这个惊吓,纷纷钻到桌子底下一边哭一边瑟瑟发抖。 姚老太太和姚老大完全是一脸懵逼,为什么每次他们办喜事时都会出现这种意想不到的场景,难道是因为他们的日子没有选好,触了什么霉头。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没看到这里在办喜事吗,强闯民宅可是犯法的,你们身为衙差,可不能知法犯法!」 混乱中唯一一个敢站起来说话的是书院里一位姓曾的教书先生,今年五十岁出头,人虽长得矮胖矮胖的,可下巴处却留了一撮长长的山羊胡,看起来颇为滑稽。 这位曾夫子十几岁就中了秀才。后来又参加了许多次科考却一直没有进益,索性就断了仕途之念,安心在书院当一名教书先生。 这些年曾夫子教过很多学生,真正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大家对他也十分尊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面对着这些从天而降的差役他才能态度强硬的挺身而出,替自己的学生打抱不平。 谁知这些差役却将他视为空气,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门外,好像在等什么重要的人物登场一般。 姚婧婧正觉得其中两名差役看着有些眼熟,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各位父老乡亲,实在是对不住,本捕头只是公事公办,并不是有意惊扰各位,还请曾夫子能够见谅!」 白芷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周捕头?」 姚婧婧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俗话说的好,每逢佳节胖三斤,这句话在周捕头身上算是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仅仅是过了一个年他的身形与从前相比又有了长足的发展,也真是难为他还能凭借自己的双腿从外面走进来。 周捕头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姚婧婧,他虽是个大字不识的糙汉子,可对待那些舞文弄墨的书生态度却很恭敬礼,一进来就笑呵呵的跑到首席上和曾夫子打招呼。 曾夫子说话的口气依旧很强硬,他是长乐镇有名的老秀才,在县令大人面前都无需跪拜,再加上文人惯有的清高,眼前这个小小的捕头自然不被他放在眼里。 「公事公办?周捕头的意思是你弄那么大阵仗跑到这里是为了抓捕犯人?可在座的除了清平村的乡民,就是我们书院的学生,大家彼此都知根知底的,怎么会有那些作奸犯科之人等着你来抓?」 第42章 「曾夫子此言差矣,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暗行龌龊之举,本捕头的职责就是要在茫茫人海中将这些人一个一个全都揪出来,让他们无所遁形!」 周捕头明显是话里有话,曾夫子心里一惊,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捕头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看起来像是累极了。 身后的随从对此情景早已司空见惯,连忙将准备好的太师椅抬了过来。 周捕头没有丝毫客气一屁股坐到上面整个人往后一靠,就像一堆瘫软的烂肉一般发出一声极其安逸的叹息。 此时的姚老大终于回过神来,一脸委屈的扑倒在周捕头脚下。 「周捕头明鉴,不是小人要妨碍周捕头公干,只是今日是犬子的大婚之日,您带着这么多人突然冲出来实在是,实在是……」 姚老大犹豫了半天,想说的话却不敢说出口,周捕头一脸鄙夷的看着他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姚老大,我知道你嫌我晦气,可更晦气的还在后面呢。来人,把姚子儒和他的同伙通通给我抓起来!」 周捕头一声令下,那些衙役们顿时蜂拥而上,将坐在首席的姚子儒和他身边的三四个同窗全部按到在地。 这个结果实在是太出人意料,在场的众人全部都惊呆了,姚子儒和他那几个交好的同窗也没想到会突然祸从天降,一个个满脸惊恐的跪在地上,连喊冤都忘记了。 「子儒!子儒!你怎么了子儒?你们放开我的大孙子,放开,快放开!」 姚老太太原本在后厨帮忙上菜,听到动静连忙赶了出来,看到眼前这副场景立刻就要疯了,扑上来对着扣押姚子儒的衙役又推又挠,想把自己的大孙子解救出来。 「哪里来的老妇活的不耐烦了,再敢瞎闹我一刀砍了你!」 一名衙役被她扰得心中恼怒,飞起一脚把她踹出去老远,姚老太太本就年老体弱,哪里经得起如此重创,立刻就翻起白眼,险些晕死了过去。 姚老二,姚老三和姚老五三兄弟连忙冲过去将姚老太太扶了起来,又是拍背又是喂水,折腾了半天姚老太太终于悠悠转醒,却又一下子扑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哀嚎起来。 姚老大吓得脸都绿了,可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周捕头求情。 「周捕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儿子是个读书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连鸡都没杀过一只。还有他的那几名同窗,我实在想不通他们能犯什么事值得您如此大张旗鼓的来抓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周捕头,我求求您,您可一定要明察啊!」 「就是,周捕头,你可知道被你扣起来的这几个人清一色全部都是新晋的秀才,你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无缘无故的冤枉他们那可是要受到严惩的!」 曾夫子脸上也露出一丝仓皇之色,这几个年轻人全部都是他的学生,若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周捕头带走那他如何回去向院长交代啊! 「正是因为他们都是新晋的秀才,我才要来抓他们,曾夫子可知道他们的秀才之名是如何得来的?」 周捕头甩了甩脸上的肥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你说什么?」 曾夫子显然没有料到周捕头会突然发出此问,猛然一下子惊呆了,被酒气熏的通红的双颊瞬间变得惨白。 姚子儒和他那几个同窗原本还个个面露不忿之色,此时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姚婧婧心中一动,似乎已经明白了周捕头为何而来。 周捕头挥了挥手示意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一脸得意的向大家解释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不是本捕头不识眼色,故意坏人喜事。只是昨日县令大人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举报信,信里面提到了姚子儒和他的几个同窗之所以能够高中童试的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曾夫子此时已经勉强恢复了镇定,可姚婧婧还是敏锐的察觉出他眼神中暗含的恐惧之色。 「左不过就是贿赂考官,舞弊作假,惑乱考场,具体的还要等将他们押解回去审问过后才知道,县令大人对此案非常重视,我相信他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周捕头说得义正言辞,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喧哗之声,乡民们交头接耳,纷纷用鄙视和谴责的眼神看着姚子儒。 「我就说嘛考了这么多年都没考上,怎么会突然说中就中了,哎,姚家这小子的书算是白读了!」 「哼,他原本就不是那块料却偏偏不愿意认命,去年看到汤家那个比他小那么多的二小子都中了,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只可惜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下算是彻底载了!」 上一刻还是人人称羡的新郎官,下一刻就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嫌疑犯,如此巨大的落差使得姚老四脑子里一片空白。 姚老大此刻已是方寸大乱,心中又惊又惧,只能一脸焦灼的跪在地上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告的秘?到底是谁告的秘?」 周捕头一脸警惕的扬声问道:「姚老大,你在说什么?难道你们姚家人早就知道他做下的勾当故意隐瞒不报?」 「没,没有!」 姚老大立马对着周捕头磕了几个响头,声泪俱下的说:「周捕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求求你放他一马,大不了秀才这个名头咱们不要了,你千万不要把他抓走,我求求你,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周捕头一甩袖子愤然斥道:「你把本捕头当成什么人了?本捕头一向公正廉明,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扰乱视听,我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件舞弊案已经惊动了上面,县令大人必定会严惩一干人等,你儿子这回只怕是难以善终了!」 第43章 「啊!」 姚老大还没反应过来,姚老太太就猛的发出一声惨叫,仰面朝后倒去,这一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姚老大匍匐着向前爬了两步,抱住周捕头的腿哭的声嘶力竭:「不!周捕头,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我儿子一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 「赶紧把他拉开!我今早刚穿的新袍子,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周捕头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崩溃,没想到他胖归胖,却还有轻度的洁癖,这样的人也不知是怎么当上捕快的。 他的话音刚落,两名随从就一个跨步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像拎鸡子一样把他拎了起来,之后用尽力气一甩姚老大就一个倒栽葱坠入院子最后方的一个鸡舍里,摔的鼻青脸肿不说,还糊了满脸的鸡屎鸡毛,看起来狼狈极了。 周捕头立刻捂着鼻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衙役们大声吩咐道:「把这几个人通通给我带走,谁要是再敢阻拦,休怪我翻脸无情!」 姚子儒和他的几个同窗直到此时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朝着曾夫子求救。 「夫子,您快救救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们不想死,您快跟周捕头求求情,求他不要把我们抓走啊!」 曾夫子脸上的皱纹简直都快绞到一起 去了,他心里清楚周捕头看在他是一个老学究的份上愿意给他两分薄面,可一切也仅限于此,就凭他的三言两语想要把这些学生们救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你们先跟周捕头回去,为师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的,你们要相信为师,县令大人问话时一定要想好再回答,切不可因为一时的冲动而遗憾终身啊!」 姚婧婧眉头一皱,这个曾夫子说话还真是有趣的紧,看似是在交代,实则暗含警告的意味,让人不得不遐想连篇。 「不行!我不去,我哪都不去,我娘就是被他们抓走了,后来,后来就死了!」 有了朱氏的前车之鉴,姚子儒对这件事的认识比其他同窗都要深刻,有些地方就是吃人的地狱,无论如何都去不得啊! 「现在才知道怕,晚了!带走带走,赶紧带走,本捕头还要去县城向县令大人交差呢!」 周捕头说完率先朝门外走去,那些衙役们拿出手铐脚链将地上的几个书生全部锁了起来,像拉猪拉狗一样使劲往外扯。 「不,我不去!救命啊,夫子,你快救救我!当初这办法可是您向我们提议的,您不是保证过绝对不会出问题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想死啊!」 姚子儒此时已经吓得失去了理智,根本就无法顾忌后果,只是倾尽全力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捕头猛然回头,瞪着眼厉声问道:「姚子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子儒吓得浑身一抖,脑袋彻底成了一团浆糊:「我,我不知道!我求求您放了我,放了我!」 「曾夫子,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曾夫子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脸上再也没有那种倨傲的神色,花白的胡须在寒风中涩涩发抖。 「周……周捕头,你别听他瞎说,他这叫狗急跳墙瞎攀扯!我为人师表了半辈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我不知情,一点都不知情啊!」 另外一名被锁住的书生再也沉不住气,指着曾夫子大声叫道:「夫子,要不是您在中间做中人,我们哪有什么办法去结识考官,您现在翻脸不认账,我们可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周捕头忍不住拍手大笑:「哈哈!没想到还额外抓着一条大鱼,也不枉费本捕头走这一遭。曾夫子,请吧!」 曾夫子知道大势已去,自己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在这条阴沟里翻了船,他只能一脸懊恼的摇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蠢才,今日把老夫拉下水,也算是彻底断了自己的生路!」 在一片哀嚎声中,周捕头拉着一串战利品得意洋洋的往回走。 一行人刚出姚家大门口,突然从里面冲出一个大红色的身影,裹着一阵疾风将周捕头拦了下来。 「周捕头请留步!」 「天啊!新娘子竟然自己跑出来了!」 不知是哪个乡民发出一声惊呼,周捕头的一双绿豆小眼立刻抖了抖,露出一脸促狭的表情。 「你就是姚子儒新娶的媳妇?」 姚婧婧和白芷此时好不容易挤出大门,看到自己这位新嫂嫂不仅穿着喜服跑了出来,还擅作主张揭了自己的盖头。 白芷饶有兴致的在姚婧婧耳边说:「没想到这位白姑娘生得还挺俊俏,姚子儒这回算是捡到宝了!」 姚婧婧对此深以为然,之前听说白家家境不好,这位白姑娘应该也是从小苦到大的,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般农家女的悲苦愁绪,眼神中反而流露出一股坚毅之色。 她的模样虽算不上天姿国色,可正如白芷所说在这个小山村里也算的上是格外出彩,乡民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被她吸引。 「哎呀,可惜了这么一个美娇娘,刚嫁进来就要守活寡,你这个短命的小相公只怕是回不来了,你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美人当前,周捕头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软和了一些。 新娘子顿时一脸惶然,急切的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被周捕头拦了下来。 「打住!本捕头知道你想说什么,咱们大家虽然都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法不容情,小娘子还是不要浪费口舌了!」 「不!周捕头,我并不是想替相公求情,我只是想请您通融一下让我跟他说两句话!」 新娘子泪眼盈盈的望着周捕头,看的他心都要化了,自然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姚子儒此时已经彻底绝望了,面色灰败,头低到不能再低,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新娘子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她和眼前这个男人总共才见了两次面,可她知道自己这辈子的命运注定要和他紧紧相连。 第44章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子儒,你抬起头来看看我!」 姚子儒依旧耷拉着个脑袋,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般。 新娘子伸手推了他一把,强迫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目光,姚子儒看起来既慌乱又惊愕,眼前这个女子的确让他始料未及。 「子儒,你听我说,到县令大人面前一定要老老实实交代,该是你的错不要狡辩,不是你的错也不能随便招认,我相信县令大人一定会秉公执法,给你一个公道!不管多久,我都会在家里等你回来!」 姚子儒看起来很是迷茫:「我……我还能回来?」 新娘子使劲点点头,用无比肯定的声音回答道:「会的,一定会的!」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赶路呢!」 周捕头挥挥手,衙役们立刻押着姚子儒朝前走,新娘子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 一直等押解的队伍消失不见,新娘子才擦干眼泪,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跑回自己房里去了。 白芷瞪大眼睛故作夸张的惊叹道:「哇塞,没想到这位新媳妇的性子还真是讨喜的很,怎么办?我突然有一种想和她交朋友的冲动!」 姚靖靖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这位新过门的嫂嫂的确让她感到很意外,也许她的出现会给姚家大房带来新的生机也说不定。 事已至此喜酒自然是喝不下去了,看热闹的人群不疼不痒的安慰了姚老大几句,转身慢慢的散去了。 「小姐,咱们也回去吧!」 白芷的话音刚落,姚老三就一脸焦急的从老太太房里冲了出来。 「二妮,你快去看看,你奶奶的情况越发不好了!」 姚婧婧眉头一紧,没事晕一晕对姚老太太来说早已是稀松平常,众人原本都没放在心上,可看姚老三的样子这回好像不太一般。 姚靖靖立刻跟着爹来到姚老太太房中,只见姚老太太嘴唇紧咬,脸色惨白的躺在炕上,任凭几个儿子在身边如何呼唤都一动不动。 姚婧婧立刻拿出银针,在她的神庭,少府,人中穴各扎了一遍,姚老太太的面色终于有所缓和,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嗯?我这是怎么了?你们……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姚老太太虽然转醒,可眼里布满了血丝,神智也不太清楚,看起来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 姚五郎一脸关切的扬声回道:「娘,你刚才晕死过去了,要不是二妮及时把你救过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姚婧婧此时已经自动闪到了人后,她知道姚老太太并不想看到她,果不其然姚老太太自动屏蔽了姚五郎话中有关于她的内容,稍一清醒就一头从炕上坐了起来。 「子儒!子儒!我的大孙子呢,我要去找他,快让他来见我!」 姚老太太一边喊一边没头没脑的就要往炕下冲。 姚老三和姚五郎只得拼命将他按住,姚老二在一旁急的直搓手,情急之下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娘,您别白费力气了,子儒他已经被抓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姚老太太一听这话整个人猛然僵住,过了半晌才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哀鸣。 「不!我不相信,你们这群白眼狼为什么不把他救下来,我辛辛苦苦养你们有什么用!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非要你们陪葬不可!」 姚老三又急又气,转身怒视着姚老二:「二哥,你这是做什么?你明知道娘受不了这个,为什么还要故意刺激他?」 姚老二别过头没有说话,心底却闪过一丝莫名的快意。这么多年娘一直偏心大房,可事实却证明慈母多败儿,这也许就是报应吧。 姚婧婧摇了摇头转身出了房门,在这件事情了结之前老宅只怕会日夜难以安宁,而她并不打算趟这趟浑水。 回去之后,白芷绘声绘色的将喜宴上所发生的事跟贺颖讲了一遍,贺颖听后却面现愁容。 「当初子儒回来说这件事时我就觉得心里不踏实,可娘他们却被秀才的名头冲昏了头脑,如今事情败露,子儒他该如何是好啊!」 白芷撅着嘴一脸鄙夷的说道:「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夫人您也不必可怜他,反正咱们现在已经分了家,他们如何跟咱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贺颖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就算我们想置身事外,只怕别人也不会允许的!」 贺颖所料不错,当天姚老三一直呆到深夜才匆匆赶回来,回来时手上还拿着一个大包裹。 白芷一脸好奇的接了过去,打开一看里面装的东西五花八门,除了几锭碎银子,还有一些布匹药材等东西,大部分都是之前三房孝敬给姚老太太的。 贺颖忍不住瞪着眼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等等,还有呢!」 姚老三一拍脑门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枚金灿灿的金坠子,看起来颇为眼熟。 贺颖眼中更显惊讶:「这不是当初薛敏从大哥房里盗来的金坠子吗?大哥一直把它当宝贝一样藏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你这里?」 白芷听了这话却忍不住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惹得姚老三夫妻俩一阵侧目。 姚婧婧连忙用警告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原来当初薛敏并没有撒谎,他的赃物之中原本并不包括这枚金坠子,而它之所以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薛敏身上全拜来无影去无踪的白芷所赐。 姚老三有些为难的看了闺女一眼,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道:「二妮,这些东西都是你奶奶和你大伯给的,他们知道你和周捕头有些私交,所以想请你帮忙打探一下消息。你也知道你大伯就这一个儿子,万一要是没了,你大伯他日后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我们看着也不忍心啊!」 第45章 贺颖看着眼前这些东西却忍不住跺了跺脚,露出一脸急色:「我说当家的,你可真是糊涂,咱们是一家人,能帮忙的自然会帮忙,可这些东西你却是万万收不得的。娘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句不好听的,你拿了她的钱财以后她就赖上你了,万一最后救不了子儒,这帐啊可全都得算到咱们头上!」 姚婧婧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娘说的有道理,爹,你可曾听好了,奶奶和大伯只说帮忙打探消息?没说让我们一定要把人救出来?」 「没有没有!」 姚老三一脸肯定的摇摇头:「你放心,爹又不是傻子,怎么能陷你于不义之地!再说了你奶奶和大伯也知道这次的事非同寻常,他们现在是两眼一抹黑,一点门路都没有,只能求你帮忙。」 贺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姚婧婧想了想扭头吩咐道:「白芷,把东西全部都收起来!」 「小姐,你答应帮忙了?」 「奶奶他们这回也算是掏尽家底,我若是不答应他们还不来闹个底朝天?娘说得对,子儒他毕竟是我大哥,虽然他这个人一无是处,可至少没有心存害人之心。反正也只是打探一下消息,想必周捕头也不会觉得太为难。」 姚婧婧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把爹拿回来的那些东西拿到镇上的当铺,一起换了十两银子回来。 可等她揣着银子来到周捕头处时却被告知他昨日押送姚子儒等人去埕阳县城,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姚婧婧只能耐着性子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落日西垂,周捕头才带着两名随从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姚婧婧落落大方的起身相迎:「周捕头为了全镇百姓的福祉整日奔波,实在是辛苦至极!」 「姚姑娘客气,这些都是我份内之事,说不上辛苦!」 对于姚婧婧的突然出现周捕头并未显露出丝毫惊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姚姑娘,昨日没有当众为姚子儒求情,否则本捕头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呢?」 原来昨日周捕头并不是没有看到姚婧婧,只是为了避免尴尬才故作不见。 姚婧婧甜甜一笑:「周捕头也是职责所在,我又怎能让您为难?」 周捕头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丫头实在是深得自己的心意,忍不住哈哈一笑,将她让至花厅坐下,吩咐下人奉上热茶与点心。 「怪不得姚姑娘的生意能越做越大,现如今像你这样拎得清轻重的小姑娘实在是不多了!」 「周捕头可别急着夸我,否则接下来的话我还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狡黠的眨了眨眼,那模样看起来就像一只小狐狸,周捕头对此却受用得很。 「姚姑娘严重了,姚子儒虽然犯了大错,可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堂哥,你关心他实属理所当然,本捕头怎么会是如此不通情理的人?」 姚婧婧突然觉得这座大肉山除了贪婪阴狠,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多谢周捕头体谅,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客套了,我这次来就是受家人所托,请周捕头帮忙打探一下我大哥的消息!」 周捕头倒是没有丝毫犹豫,非常豪爽的点头应了下来。 「这审问犯人也是需要时间的,一时半会只怕是难以有结果,不过你放心我会托县衙的熟人随时关注这件案子,不管有任何消息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就拜托周捕头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忘周捕头不要嫌弃!」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将早已准备好的十两银子塞到周捕头手里,没想到周捕头却一下子变了脸色。 「姚姑娘,万万不可!以你我之间的交情何需如此,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这些银子你还是赶紧收回去吧!」 姚婧婧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一脸诚恳的笑道:「周捕头在外面托人也需要打点,您愿意帮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总不能让您为了我们家的事倒贴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捕头也不好再推脱,只能笑呵呵的让身边的随从把银子接了过去。 「姚姑娘,大楚素来看中科考,对于那些弄虚作假者一向从严惩治,你若是真想救你大哥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姚婧婧立马低了低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还望周捕头不吝赐教!」 周捕头伸出大胖手在脑门上挠了两下:「这事光靠银子只怕是难以摆平,必须要找一个有门路的中人从中斡旋,这个人最好是位高权重,在县令大人面前能说上话,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其实说穿了你大哥你也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从犯,具体该如何量刑也只是县令大人一句话而已!」 姚婧婧愣了一下不由得苦笑道:「周捕头说笑了,我一个平平常常的农家女到哪里去认识什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你不认识有人认识啊!」周捕头兴奋之下竟然撑着椅子把手站了起来。 姚婧婧忍不住面露疑惑之色:「周捕头说的是?」 「你不是唤陆云深为大哥吗?这件事求他准没错!他和临安城许多高官都有来往,听说就连京城之中也有许多人卖他的账,只要他肯在县令大人面前为姚子儒说上一句话,县令大人绝对会对他从宽处理!」 姚婧婧一下子愣住了,陆云生的本事有多大她自然十分清楚,可问题是这一连好几个月她都只见订单不见其人,就算她有心请他帮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姚婧婧再三谢过之后起身告辞,回到村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姚老大却依旧一脸焦急的守在三房大门口,看到她的身影立刻冲了上来。 「二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见到周捕头了吗?」 姚婧婧点点头一脸淡然的回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周捕头也答应帮忙,一有消息立刻就会通知我们的!」 第46章 「还有呢?」姚老大眼中饱含期待。 姚婧婧却忍不住皱眉道:「还有什么?大伯不会指望周捕头有本事把大哥放出来吧?」 姚老大心中很是恼怒,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现如今这个侄女是他全部的希望,他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她。 「大伯就回去等消息吧,奔波了一天我也累了,我知道一家人都为大哥揪着心,可这件事本就不是一时半会能了结的,具体如何还是边走边看吧!」 姚老大无奈的点点头,转身默默无语的离开了,就连姚老三在后头留他吃饭都没听见。 远在他镇的姚素芬听说自己的大侄子蒙难心里也是焦急万分,无奈家中琐事繁杂,难以脱身,只得派自己的儿子崔德林前来问候。 崔德林毕竟年少依旧是小孩子心性,不辞辛苦的跑来却完全忘记了正事,在姚老太太面前点了个卯就跑来找姚婧婧玩。 可谁知表姐没找到,反而看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贺朝荣占了原本属于他的房间。 崔德林作为独子原本就霸道专享,哪里容得下贺朝荣鸠占鹊巢,当即就冲上去和他理论了一翻,命令他立刻卷铺盖滚蛋。 贺朝荣生性老实,又不善言辞,又怎么会是是崔德林的对手,当下只有愣愣的坐在那里挨骂的份儿。 崔德林却把这种沉默当做是无声的抗议,一气之下竟然直接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想要把他往外拖。 「你在做什么?赶紧给我住手!」 白芷应夫人的吩咐进来给贺朝荣送药,没想到竟然让她看到如此令人气愤的一幕,真是岂有此理! 这个崔德林竟然敢当着她的面欺负人,他还真把这里当自个儿家了呢! 在崔德林眼里,白芷就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小丫头,就像他家里养的那些下人一样可以任他打骂,像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他又如何会放在心上? 白芷见他竟然把自己当成空气,当下便勃然大怒,拿起盘子上的药碗便朝崔德林的后脑勺丢去。 由于背对着这边,崔德林对此毫无知觉,贺朝荣心里却猛地一惊,他可不愿意白芷为了替他打抱不平而闯祸。 于是乎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贺朝荣不顾自己的病体,拼尽全力将崔德林往旁边一推。那只药碗躲过了崔德林,却正中他自己的胸口而来。 这样的力道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并不算什么,可对于身患重疾的贺朝荣来说却是致命的,几乎在一瞬间他就被打翻在地。 崔德林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打得好!打得好!小丫头,算你识相,本少爷大大有赏!」 「赏你个头,你去死吧!」 白芷又羞又恼,直接飞起一脚踹在崔德林的膝盖上,痛得他惨叫一声,一下子趴在地上。 白芷连忙上前把贺朝荣扶了起来,一脸关切的问道:「表少爷你怎么样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袭击你的!」 贺朝荣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没关系,谢谢你,我没事!」 白芷却忍不住皱着眉头嗔怒道:「你怎么这么老实?你是夫人的至亲,也是家中的贵客,有人欺负你你就应该大声呼救,不管是夫人还是小姐都会替你做主的,你怎么能闷不吭声的任他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贺朝荣摇摇头,一脸虚弱的回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住在这里已经够麻烦大家了,不想再让他们为了我忧心伤神!」 崔德林此时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指着白芷的鼻子怒骂道:「你这个死丫头,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才是正儿八经的表少爷,这个没有人气的死鬼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赶紧让他滚蛋,否则本少爷可就真的对他不客气了!」 「客气?崔少爷何时客气过?我实话告诉你贺家表少爷住在这里是小姐提议,夫人安排的,这里不是崔家,你若是再敢仗势欺人,我就告诉小姐,让他一顿乱棍把你撵了出去!」 白芷本就对任性妄为,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在小姐身后的崔德林心有不满,此时有了贺朝荣作对比,就越发觉得他惹人厌恶。 崔德林听了这话却很不服气,在他看来自己的表姐虽然嘴上嫌他聒噪吵闹,可心里还是很乐意与他亲近的,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个痨病鬼而赶他走。 「你这个死丫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天本少爷所幸把你们两个一起料理了,看看会有谁替你们抱不平!」 崔德林一边咆哮一边张牙舞爪的冲了上来,白芷也算是见惯了风浪,怎么会把一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立刻跳起来和他扭打在一起。 「白芷姑娘,小心!别打了,别打了!」 靠坐在墙边的贺朝荣简直心急如焚,可此时他胸痛如绞,连站都站不起来,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贺颖原本在厨房替大侄子煎药,听到动静不对便匆匆赶了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你们在干什么?住手,都给我住手!」 崔德林此时正打得起劲哪里肯轻易住手,最后还是白芷怕拳脚无眼伤及夫人,脚步轻轻一提,一个旋身出了战局。 崔德林用尽全力挥出一拳却扑了一个空,气得他扬声大叫:「回来,你给我回来,你这个死丫头,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贺颖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开口斥道:「德林,你在干什么,身为男子怎么能轻易对一个姑娘动手,实在是有失风度!」 崔德林瞪着眼睛,一脸的不服气:「三舅母,是这个丫头以下犯上在先,这里原本就是我住的房间,凭什么让这个病鬼后来居上,我今日就是要把他挪出去,挪到远远的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贺颖险些被气个仰倒,这个崔德林不知是不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竟然在她面前说出这种浑话,要知道贺朝荣可是她的亲侄,和他这个夫家外甥相比亲疏立现。 第47章 可正因为如此,为了不让丈夫感到为难,她还不好对崔德林斥责太过,实在是憋闷至极。 「德林,你朝荣哥哥生了重病,住在这里是为了方便你表姐给他治病,家里又不止这一间空房,我再给你安排一间便是,你就不要来惊扰他了!」 没想到崔德林却是油盐不进,反而耍起了无赖:「不行不行,我就要住这一间。这一间离表姐的房间最近,您若是不让我住,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贺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孩子,上回来看着还挺懂事的,怎么隔了几天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你到底要让三舅母怎么说才肯听啊?」 崔德林的鼻孔简直快要戳到天上去,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自从偷听到贺颖和自己娘亲的谈话之后,他对这个三舅母的态度便完全改变了,反正她也瞧不上自己,自己何苦还要在她面前弄巧卖乖。 总有一天他会把表姐娶回家去,到时候三年五载都不让她回娘家一趟,这个三舅母一定会后悔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 「姑姑,您别生气,这位德林弟弟喜欢住在这里我让给他就是!反正我住哪里都行!」 贺朝荣说完咬牙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只能抬起头一脸歉然的看着白芷,想求她来扶自己一把。 白芷虽然心里窝火,可又怕因为这件事影响夫人安胎,只能恶狠狠的瞪了崔德林一眼,走上前帮贺朝荣挪屋。 「表少爷,咱们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其实住在哪间房里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小姐心里有你就行了,这段日子小姐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来看望你,这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 白芷的话让原本沾沾自喜的崔德林瞬间愣住了,呆了片刻才扭过头用恼怒的语气大声嘶吼道:「你骗人,我不相信,我现在就要去问问表姐,在她心里到底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崔德林说完就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贺颖在身后喊了半天依旧没把他拦住。 贺朝荣一双焦急的眼神在白芷身上巡视,关切的问道:「白芷姑娘,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白芷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这家伙看起来身高体健,其实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想要伤我,哪有那么容易!」 贺朝荣羞涩一笑,对她的仗义相帮表示感激。 「白芷姑娘,这段时间每天劳烦你给我熬药端药,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感谢我什么?要谢就谢小姐吧,没有他的妙手回春你的病也看不到希望,原本这几天你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被那个混小子这么一闹,又不知需要多久才能缓和过来,实在是想想就让人生气!」 白芷气的咬牙切齿,贺朝荣却淡淡一笑:「白芷姑娘,一会表妹回来了你可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她,听说在我来之前她和这位德林弟弟的关系一直不错,我不想让她为了这点儿小事左右为难!」 白芷跺了跺脚一脸无奈的叹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死心眼的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崔德林一口气从村里跑到镇上,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来长乐镇,可他并非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满街乱撞,而是径直跑到一家酒馆门口,伸手招来了店里的小二。 「小二,跟你打听个人,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孙晋维的男人?个头没我高,长得也没我俊,年纪倒比我大上许多……」 崔德林并不知道孙晋维在长乐镇上的人缘究竟有多好,只是凭着自己的臆想胡乱形容了一番,倒让眼前这位店小二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崔德林自然有对付他的办法,只见他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两粒碎银子扔在小二面前,那名小二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您要找孙大少爷是吧?那您可算是问对人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回家了,您只需沿着这条大街一直往前走,穿过两条小巷就能看到一个尖嘴胡同,胡同的最里面就是孙大少爷的新宅!」 店小二的话还没说完,崔德林扭头就朝前走,小二一脸喜色的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对着他的背影悄悄的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傻大个一个,还想跟孙大少爷比,我呸!」 崔德林按照小二提供的地址很快找到了孙宅,此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升起了冉冉的炊烟,孙家也不例外。崔德林站在门口处就能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肉香味。 正当他冥思苦想想找个什么办法打探一下时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听起来是那么的熟悉。 崔德林的心里猛然一惊,他原本只是想来见识一下三舅母口中和表姐称得上是天作之合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可没想到表姐和他的关系竟然已经这般亲近,居然不避男女之嫌公然共处一室。 崔德林霎时觉得如芒在背,他强忍住想要破门而入的冲动,躬下身子从大门侧边的缝隙使劲往里看。 今日阳光正好,如同院内那对少年男女脸上的笑容温暖而和煦,两人似乎很有情调,竟然自己动手在院子中间搭起烤架烤起肉来。 那个叫孙晋维的男人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他的身上并没有市井商人的浮躁与奸猾之气,反而像个世家公子一般举手投足都流露出温润如玉的贵族气质。 此刻他正站在烤架前手脚麻利的操作着,如此粗俗,油腻的差事在他手中却显得优雅而从容。 一旁的姚婧婧坐在一架竹编的秋千上轻轻地荡着,眼睛却直勾勾的望着孙晋维上下翻飞的双手,一刻也不曾离开。 今天一早她就赶到制药坊和孙晋维一起核对这两个月的账目,一直忙到中午时分她正准备让胡文海去馆子里随便叫两个菜应付一顿,孙晋维却伸手拦住了她,还一脸神秘的告诉她自己早已在家里准备好了硬菜等着她前去品评。 第48章 姚婧婧原本并不想来,可架不住腹中馋虫作怪,还是被孙晋维生拉硬拽的扯了来。 可没想到孙晋维口中的硬菜竟然是面前的露天烧烤,肚子早就空空如也的她还得耐着性子等孙晋维慢悠悠的把那些腌制好的生肉烤熟,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姚婧婧举目四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阿庆那小子哪里去了?自从过年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你又指派他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孙晋维斜着眼一脸宠溺的瞪着她:「不要瞎说,我能指派他做什么?这小子纠结了这么多年终于想通了,还是决定回家里去看一看,说不定一看发现家里比外面好,自此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呢!」 姚婧婧眼中却露出欣然之色:「若真是如此那也就好了,别看阿庆这小子外表洒脱,其实啊当年被爹娘遗弃这件事早已成为他的一块心病,幼年的缺憾可是会影响一个人一生的!」 孙晋维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所以啊我这回彻底给他放了一个大假,他想在家里待多久就在家里待多久,而且月例照发!」 姚婧婧笑着打趣道:「你放心好了,有你这么慷慨大方的主子,阿庆那小子哪会舍得一直不回来?」 「这你可说错了,让阿庆恋恋不忘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身边那位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他临走时还特意嘱咐我 要替他把佳人看住了,免得被别人半路截胡,那他可就要悔恨终身了!」 姚婧婧顿时瞪大眼睛,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阿庆喜欢白芷?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男未婚女未嫁,阿庆有追求幸福的权力,白芷也有选择的权力,这是多么自然与正常的一件事,难道你忍心把白芷耗成老姑娘?」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吃亏了!你别以为我算不清这笔账,白芷若是真跟了阿庆那他就成我的人变成了你的人,如此好事你自然乐见其成!」 姚婧婧撅着嘴说得振振有词,倒把孙晋维逗得只乐。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操心这么多,你放心若他们俩真有这个缘分,我就让阿庆倒插门和白芷一起伺候你,到时候你不仅不亏反而倒赚一个,你觉得怎么样?」 姚婧婧想了想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这买卖划算! 说笑间孙晋维已经将手中的羊排烤好,为了方便姚婧婧取用,他还非常贴心的把肉全部从骨头上剔下来,装在盘子里端到姚婧婧面前。 姚婧婧一边流着口水一边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块塞进嘴里,那种美妙的滋味就像是有七彩的跳跳糖同时在嘴里爆裂开来。 孙晋维凑过来一脸自负的问道:「怎么样?是不是你这辈子吃过的味道最美的烤肉?」 姚婧婧刚想点头,心底突然窜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她突然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在那个人迹罕至的潭底,那个易容成老马的男子曾经动手为她做过一道烤鱼,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那种滋味却还是让她终身难忘。 孙晋维满脸不悦抱怨道:「这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不就烤个肉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 姚婧婧在一旁看了这么半天心里早就跃跃欲试了,立刻趁此机会将孙晋维手中的工具抢了过来,跑到烤架前占领了原本属于他的阵地。 「唉唉唉,你小心点,可别浪费了我精心准备的食材!」 孙晋维对她笨手笨脚的模样很是鄙夷,指手画脚的在一旁当起了指挥官,无奈姚婧婧却没有一点学艺的自觉,不管孙晋维如何急的跳脚,她却依旧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喜好添盐加辣。 最后的成品当然不会好看,一只好端端的鸡腿被烤成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黑炭,用刀一切里面还流出一股腥红的血水,让人一看就觉得倒胃口。 姚婧婧却兴致勃勃的将这块黑炭摆在盘子里,还切了几片白萝卜片作点缀。 「孙大少爷,请吧!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自己烤肉,还请您千万要赏光,一点都不能剩下哦!」 「你,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孙晋维顿时露出一脸惊恐之色,开什么玩笑,这东西要是进了肚子里不得三天下不了床! 姚婧婧心中觉得好笑,却故作认真的将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孙晋维犹豫了半天,终于一咬牙伸手将鸡腿拿了起来。 「吃就吃!只要是你为我做的就算是毒药我也要全部吞下!」 孙晋维说完将鸡腿往嘴里一塞,「咔嚓」一声咬下一大块,嚼也不嚼的吞下了肚。 姚婧婧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赶紧吐出来!」 孙晋维却倔强的摇摇头:「没关系,我觉得很好吃,我一定要把它吃完!」 「你,你疯啦!吃坏肚子怎么办?赶紧把它丢掉!」 姚婧婧一边喊一边扑上去想把孙晋维手中的鸡腿抢下来,孙晋维哪里肯干,拿着鸡腿转身想跑,两人脚底下一个没错开顿时纠缠在一起,双双倒在了地上。 「婧婧,小心!」 眼看孙晋维整个人像座小山一样全都要压在自己身上,姚婧婧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这千钧之重。 可等了半晌却没等来预想中的「暴击」,姚婧婧偷偷睁开眼发现孙晋维的脸停留在她头顶上方不到一尺的距离,他那两条不太强壮的胳膊稳稳的撑在她的耳畔。 熟知地心引力的姚婧婧知道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对于孙晋维这种毫无武术根底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她甚至听到一声细微的关节「咯吱」作响的声音。 出于医者的本能,姚婧婧立马一脸关切的问道:「孙晋维,你还好吗?」 孙晋维原本疼得直咋舌,可姚靖靖一开口一股如兰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还带着一股少女特有的清香,让他浑身一颤,一颗心顿时悸动不已。 第49章 他之所以冒着手腕子被废的风险也要撑起自己的身体,一是不忍心压着姚婧婧,二是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在趁机占她便宜,在他心里眼前这个女子就如早春的白梅一样圣洁不可侵犯。 「你的脸怎么红了?疼的厉害吗?赶紧让我给你瞧瞧!」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孙晋维的手腕儿,这对于她这个现代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孙晋维心里此时本就小鹿乱撞,哪里还受得了这个,当下大喊了一声:「别动!」 姚靖靖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实在有些暧昧,她心里突然有些想笑,这个孙晋维还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君子。 孙晋维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只见他猛吸一口气,用尽力气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 正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撞开了,在外面窥探了许久的崔德林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冲进来拎住孙晋维的领子,万分粗鲁的将他拖到了一边。 姚婧婧看到从天而降的崔德林简直惊呆了,最后还是孙晋维痛苦的哀嚎提醒了她,她立刻一头从地上坐了起来,指着崔德林大喊:「你慢点儿,别再伤着他!」 「这个阴险狡诈的好色之徒,还敢觊觎我表姐,我今天非扒了他的皮不可,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存坏心思!」 崔德林一边骂一边抬脚对准孙晋维的屁股猛踹了两脚,孙晋维从小到大根本就没和人打过架,再加上手腕受伤,连起身都很困难,更别说还击了。 姚婧婧气得肺都快炸了,这个崔德林不仅偷偷摸摸的跟踪她,还敢在别人的地盘大打出手,实在是岂有此理。 她一跃起身,冲上去揪住他的小辫儿狠命的把他往后扯,疼的崔德林哇哇大叫,除了乖乖的放开孙晋维之外别无它法。 「表姐,快放开我,疼死了,头皮都快被扯掉了!」 姚靖靖却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手,只见她冷哼一声板着脸质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谁让你来的?竟然敢在暗中窥探我的行踪,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崔德林反而被姚婧婧的话激起了脾气,梗着脖子扬声道:「我为什么不能来?表姐,你可要擦亮眼睛,这个孙晋维就是一个破落户,他一直缠着你明显就是别有居心,你可不要着了他的道啊!」 姚婧婧怒气更甚:「你胡说什么?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识相点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今天非把你拽秃噜瓢不可!」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要说!不管是这个姓孙的还是家里那个病死鬼都不值得你对他们这么好,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你的,表姐!自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娶你,我知道你嫌我小,嫌我不懂事,可我会拼尽全力让自己快快长大,我要让你知道只有我才有让你幸福的能力!」 崔德林喊得声嘶力竭,情真意切,姚靖靖却觉得荒唐极了。 表亲之间通婚在古代可谓是家常便饭,可她却是一个熟知医学的现代人,怎么可能接受这种有致命缺陷的婚恋观。 更别说崔德林在他眼中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死小孩,他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还口口声声说要给自己幸福,实在是滑稽之极。 姚婧婧猛地一松手,崔德林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姚婧婧抬脚绕到他面前,脸上的神情郑重而严肃。 「德林,对我而言你就是一个相处不多的远房弟弟,所以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种奇怪的想法,我这个人最怕麻烦,如果你再这样任性妄为,姚家三房的大门将不会再向你敞开!」 崔德林没想到姚婧婧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他的表情微微有些发愣,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表姐,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前些日子你和我在一起时不是很开心吗,这说明咱们还是很般配的呀……」 孙晋维此时的模样实在有些狼狈,整个人七拐八扭的躺在地上,可姚婧婧的话却让他心里觉得很痛快,他忍不住撑起脑袋打趣道。 「小子,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呢,我活到这个年纪都还不敢轻易去揣测女人的心思,你呀,还早得很呢!」 崔德林的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他费尽口舌的说了这么多,在这两人眼中却是小孩子闹着玩,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侮辱。 「你们,你们等着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抬着八抬大轿来迎娶表姐,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我的决心究竟有多大!」 崔德林说完转身夺门而出,他没有再回清平村,而是带着一肚子的怒火回到自己家里,他要催促娘亲将他们的计划尽快实施,他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直到此时姚婧婧才有功夫去把孙晋维扶起来,发生这种事虽然是始料未及,可崔德林毕竟因她而来,弄成这样姚婧婧还是心有愧疚。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你伤到哪里了?我帮你敷点药吧!」 「不用,哪里就那么金贵了,你这个表弟实在是有趣得紧,他似乎是把我当成情敌了,万一以后你没在时他又突然打上门来我该怎么办?」 姚婧婧知道他是在故意说笑,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道:「什么情敌?刚才还在嘲笑人家幼稚,这会自己倒没有一点正形了!」 「我这可是很严肃的问题,你这个表弟明显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万一他真的如他所说,带着他母亲上门求亲,你可要提前想好拒绝的理由啊!」 孙晋维心中隐隐有些担忧,随着姚靖靖的名气越来越大,日后不知还有多少像崔德林这样的男子相中她,这可真是一件让人头痛的麻烦事。 之后的一段日子姚老大几乎每天都要来三房大门口坐上半日,只要看到姚靖靖出现就会撵上来追问姚子儒的消息。 姚婧婧虽然能体谅他的一片爱子之心,可这样的节奏还是让他有些不甚其扰。 第50章 「大伯,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您要是信不过我,就自己去找周捕头询问,看看他会怎么说?」 姚老大是见识过周捕头的厉害的,他要是有胆子去找他,也不会求到姚靖靖这里。转念一想其实这丫头说的倒也没错,没有消息或许真的是一件好事,等真正的判决下来时他却依旧想不出法子去救自己的儿子,那才是最绝望的时候。 就在姚靖靖庆幸姚老大终于想通了,不再没日没夜的蹲守她时,周捕头突然带着人将她堵在了杏林堂之内。 姚靖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在脑海里升起。 果不其然,周捕头连客套的话都没有一句,一上来就扯着嗓子直嚷嚷:「小姑娘,大事不好了,你大哥被判了斩刑,过几日就要处决了!」 「什么?」 姚靖靖的瞳孔瞬间紧缩,这个结果实在是大大超乎她的预料,虽然一早就知道大楚的律法对科举舞弊的惩治相当严格,可姚子儒只是这起案子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喽啰,判个流放也算是顶破天了,怎么会突然就要了命了。 周捕头对此似乎也不太了解,他甩了甩脸上的两坨肥肉皱着眉道:「这件事的确是有些突然,按理说从开始到结束至少要两三个月,有的还能拖上一两年,像你大哥这样半个月不到就结案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姚婧婧跺了跺脚露出一脸为难之色:「周捕头,您看这件事,这让我怎么回去和我大伯交差啊?」 「你放心,我现在就亲自去一趟县衙,明天傍晚之前一定给你带回一个确切的消息!」 周捕头对待姚婧婧素来爽快,说完转身带着随从一颠一颠的朝门外走去,姚婧婧一路把他们送至大门口,便片刻不敢耽误直接赶回了村里。 为了防止在此关键时刻还要分神照顾姚老太太,姚婧婧没有直接来到大宅,而是让爹去把姚老大请了过来。 姚老大心里的噩梦竟然成真,他当即两眼一翻整个人像一条死鱼一样,从椅子上溜了下去。 姚老三此时也是悲痛万分,他跨步而来扶着自己的大哥,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哟?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那个贱妇死就死了,可子儒是我的命根子,他还那么年轻,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就要遭此大难,这可如何是好啊!」 姚老大这回是彻底绝望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得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 「大伯,时间紧急,后天一早大哥就要被押上法场行刑了,按照惯例在此之前应该能允许亲人去送一送,您若还想见大哥最后一面现在就出发吧!」 姚婧婧此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做最后的打算。 姚老大压根没想起这茬儿,在姚靖靖的提醒之下才一脸失神的站起来,东倒西歪的往外走。 姚老三放心不下,当即决定要陪自己大哥行这一趟,贺颖连忙从房间里取出几锭大大的银裸子塞到丈夫手里。出门在外又是去办这种事,少了钱财那可叫寸步难行。 谁知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这两人竟然又去而复返,跟随他们一同而来的还有姚子儒新娶的妻子白氏。 算起来这还是白氏第一次登三房的大门,自从喜宴过后,姚靖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此时的白氏虽然已脱下喜服穿了一身打补丁的旧衣,可依旧难掩娇媚之色。 她一进大厅就朝着贺颖坐的方向跪了下去,口中彬彬有礼的称呼道:「侄媳见过三婶,按规矩老早就该来给三婶见礼,一直拖到这个时候实在是羞愧至极,还望三婶恕罪!」 白氏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日就要被处决,眼看自己马上就要变成寡妇了,她却还能保持这种仪态,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贺颖心中满是同情与怜惜,亲自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好孩子,可真是苦了你了,这点小事三婶怎么会怪罪?你……你的脸怎么了?」 白氏自从进门之后就一直低着头,一直到此时贺颖才看清楚她的面容,眼中立刻流露出痛惜之色。 不止是贺颖,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白氏的右耳之下有几道鲜红的血印,一直拉扯到脖子里面,看起来颇为赫人。 白氏连忙用手提了提衣领,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没什么,昨日上山砍柴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被树枝给刺了一下,让大家见笑了!」 白芷在一旁惊呼道:「怎么可能,这伤口一看就是被指甲给划的,还有你手上这些被开水烫过的水泡又要怎么解释?」 白氏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慌乱,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她是遮了这边遮不了那边,看着实在让人揪心不已。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贺颖的声音明显含着一股怒气。 姚老大此时虽已停止嚎哭,可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对于弟妹的提问他更是一脸茫然。 「我,我不知道啊!」 姚老大说得是实话,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为了子儒的事四处奔走,根本就无心关注家里。 白氏也一脸紧张的替自己公公辩解道:「不关爹的事!」 姚婧婧嘴角扬起一片讥讽之色:「不关大伯的事那就是奶奶动的手了,早知她老人家这么有力气我就不该给她开那些方子,让她多在床上躺几天才是正理!」 白氏一脸无奈的笑笑:「嗨,她老人家最近心情不好,我这个做晚辈的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 白芷翻了个白眼在一旁小声嘟囔道:「她心情不好就可以作贱别人,那别人心情不好是不是也可以拿她撒气?」 姚老大此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听着旁人竟然一直絮絮叨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他几乎快要抓狂了。 「子儒马上都快没命了,你们还有心思去纠结这些小事!我急着要去县城见子儒最后一面,你若是有心就随我同去,若是不愿意也不要误我的事!」 第51章 白氏低下头一脸乖巧的回道:「爹别着急,我有几句重要的话想同二妮妹妹讲,您先到外面等我一下,我随后就来!」 姚老大瞪着眼瞅了她半天,最后无奈的挥了挥袖子大步走了出去,其它人也非常识相的紧随而出。 很快屋里只剩下白氏与姚婧婧两人,姚婧婧正准备开口询问,白氏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姚婧婧面前。 「求二妮妹妹大发慈悲,救救子儒!」 姚婧婧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大嫂,你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这件案子是县令大人亲自审理的,连周捕头都无权置喙,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二妮妹妹见多识广,只要你肯拼力 一试,事情或许就会有转机!」 姚婧婧心里有些奇怪,这个白氏与和她并没有深交,为什么会说得如此肯定? 「我前两天去镇上求了周捕头,他跟我讲了一些关于二妮妹妹的事情。」白氏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直接坦言道。 「这个周捕头还真是一副热心肠!」姚婧婧顿时觉得有些头痛。 「二妮妹妹,我知道这件事很有难度,可离处决的日子总共也没几天了,咱们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尽人事,知天命,就算最后没救回来我也认命了!」 姚婧婧起身将白氏扶起,一脸悲悯的叹道:「大嫂,你可知道姚子儒并非你的良配,就算他回来了也不可能会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他能不能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我不知道,可我却必须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你知道奶奶这几日为何疯狂的折磨我吗?因为她觉得我是一个扫把星,刚一进门就害她的大孙子遭了难,其实这件事早已埋下祸根,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没办法,谁让我是一个女人,如果子儒这次真的回不来了,我就会背上一个克夫的罪名,这辈子都别想抹去。」 白氏说这些话时嘴角带着一丝苦笑,虽然才嫁过来几天,可她对自己的处境却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正是因为这种清醒却让她更加绝望而痛苦。 「二妮妹妹,我知道你对大房素无好感,你也没有义务非要去救这个只会拖你后腿的大哥。我白莲花在此发誓,只要你愿意勉力一试,无论结果如何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尽我所能约束好大房众人,带着他们好好过日子,尽可能的不再给你添麻烦!」 白氏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吹牛,毕竟她现在在姚家可是最卑微的存在,虽然看起来有几分聪明劲, 可若是想从老太太手里夺权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姚婧婧的关注点明显并不在此。 「你说你叫什么?白莲花?」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白氏一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没…没什么!」 姚婧婧摇摇头,拼命忍住想笑的冲动,这名字起的真是圣母,和白氏的形象倒有几分吻合。 「莲花嫂嫂,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有把握能做到?」 白莲花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很多事她并未向旁人提起,其实没出嫁前白家的情况和现在相比更是一团乱麻, 父不慈母不贤,虽有一大堆兄弟却没有一个成器的,到头来却让她一个小姑娘挺身而出挑起家庭的重担。 所以眼下的情况虽难,她却并不打算就此投降。 「好,就凭大嫂这份决心我可以随你们走这一趟!大哥娶了你可真是三生有幸,如果这次他能侥幸逃脱,日后胆敢对你不好,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姚婧婧原本还有些犹豫,姚子儒此人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可为了眼前这个女子,还是试着去救一救吧! 白氏无所谓的摇摇头,关于姚子儒和妓女海棠的传言纷纷扬扬,她又怎么可能完全一无所知。 只是这么些年,她已经习惯了凡事都靠自己,对于男人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期待。 姚老大得知姚婧婧愿意和他们一同前往县城时心中顿时腾起希望之火,白芷自然也吵着要和小姐一起,可姚婧婧却不放心临盆在即的娘亲孤身一人在家,坚持让姚老三和白芷都留在家里陪她。 三人租了一条小船以最快的时间前往埕阳,赶到时天已经黑了,此时去县衙显然不太合适,姚婧婧找了一间客栈把姚老大和白莲花安顿好,自己则踏着夜色出了门。 时间紧急,姚婧婧必须在最快的时间联系上陆云生才有可能救得姚子儒。然而自从两人相识以来每次都是陆云生主动上门来找她,她对他的行踪,地址一无所知,茫茫人海中想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姚婧婧心中还是有几分思量的,只见她片刻不停的穿过两条长街,来到一处灯红酒绿的热闹之所,其中一座最为璀璨的小楼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潇湘馆。 根据姚婧婧的推断,陆云深和萧启之间的关系应该远不止他说的那么简单,他应该和潇湘馆的头牌姑娘南风一样都是萧启在暗中培植的亲信,替他秘密的完成一些不可告人的任务。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这个南风姑娘就应该有很大的可能认识陆云深,找她打探一下消息应该是没错的。 门外的老鸨一听她要找南风姑娘白眼险些快翻到天上了,这样的小妮子她见得多了,自己没本事守住情郎,还要怪外面的女人太狐媚,活该被男人抛弃。 「南风姑娘不在,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可不是良家女子该呆的地方!」 「妈妈别误会,我是医馆的医女,南风姑娘身子不爽,特意让我来给她瞧瞧!」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扬了扬手里的药箱。 老鸨顿时面露惊讶之色:「南风姑娘病了?我怎么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 姚婧婧一脸讳莫如深的笑道:「自然是不太想被人知道的病,否则那么多高明的大夫不清,为何偏偏要请我一个刚出师的小丫头?」 第52章 老鸨心里咯噔一下,她在这一行干了大半辈子,当然知道姚婧婧口中不太想被人知道的病究竟是什么病? 南风姑娘可是楼里的台柱子,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潇湘馆的声誉只怕会一落千丈。 「我的天呐,怎么会这样!小丫头,你可一定要尽心尽力把南风姑娘的病治好,到时候诊金随便你开口,只是这件事千万要保密,切不可让旁人知道!」 姚婧婧点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她前脚刚上楼,后脚一个躬着身子的龟公就着急忙慌的进了门。 「陈大老板来了,点名要南风姑娘亲自伺候,妈妈赶紧派人上去请她吧!」 「请什么请?就说南风姑娘得了风寒,一个月之内都不能见客!」 南风姑娘此时正在房里用玫瑰花汁浸泡双手,由于常年练剑她的手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硬茧,换作旁人也就罢了,可出现在一个头牌妓女的身上实在是太过扎眼,因此她花在保养这双手上的时间比别的姑娘都多。 突然南风姑娘毫无征兆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难道是夜里的风太凉了?她正准备起身将窗户关紧,姚婧婧趁着这个空档就闪身钻了进来。 南风姑娘并非常人当即便察觉到身后有异,几乎是在一瞬间姚婧婧便感觉到一个冰凉的剑尖抵在自己的喉咙之上。 「好久不见,南风姑娘风采依旧,就连拔剑的速度也比以往快了不少,让人佩服之至!」 姚婧婧心里发憷,可面上却丝毫不显,嘴角甚至洋溢出一丝亲和的笑容,仿佛她和眼前的南风姑娘只是一对久未碰面的老朋友一般。 南风姑娘看清眼前的来人眼中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竟然是你?上回侥幸让你逃出生天,没想到你竟然敢再次送上门来,你真以为你的脖子是铁打的,还是觉得我根本没胆量杀你?」 「南风姑娘是女中豪杰,哪有什么事情是您不敢的,不过我替您算了一笔账,杀掉我只是眨眼间的功夫,除了能解两口闷气对您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破坏您主子对您的信任,实在是不太划算!」 南风姑娘怒极反笑,手腕一紧剑尖又朝前送了一分。 「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我倒要看看,主子会不会因为你而惩罚我?」 「冲动是魔鬼!南风姑娘,手下留情啊!」 姚婧婧身子一软,整个人像只地老鼠一样趴在地上滚来滚去,活脱脱一个疯妇。 南风姑娘当即傻了眼,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撒泼卖痴的女子,真是丢人现眼。 南风举着剑厉声斥道:「你赶紧给我起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我是你主子的救命恩人,你不能杀我,否则就是忘恩负义,要遭天谴的!」 姚婧婧突然坐起身子声嘶力竭的对着南风大声吼道,那披头散发的模样倒把南风给吓了一跳。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若是敢信口开河,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性命攸关,姚婧婧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三言两语把当日在灵谷寺偶然救下萧启的经过讲了一遍。 南风听的是目瞪口呆,在她心里自己的主子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英明的男人,他能文能武,决断千里。 一想起他也有被人追杀,身处绝境的危难时刻,她的心就像被千万根钢针刺过一般痛到不能自已。 「你说的可是真的?」 姚婧婧点头如捣蒜:「这种事如何作假,南风姑娘您想想,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结识得了身份贵重的郡王殿下?」 「谅你也不敢,怪不得主子对你格外优渥,原来其中还暗藏着这些隐情!」 南风姑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终于将手中的利剑收了回来。 「你能够为主子医治一场也算是你的造化,我可以不杀你,可像你这样面目可憎的女子实在是看着让人心烦,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南风姑娘说完转身面向窗外,连一声送客都懒得说。 姚婧婧只能厚着脸皮一脸灿笑的凑了上去:「那个,南风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这次来是有事相 求,您能否行个方便,帮我联系一下陆云生陆大哥!」 南风姑娘立刻后退一步,一脸警觉的望着她:「什么陆云生,不认识!我告诉你姓姚的,你可别仗着在主人面前有点功劳就蹬鼻子上脸,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赶紧滚!」 「南风姑娘且慢!南风姑娘大人有大量,我是真的有急事要找陆大哥,这件事关乎我家人的性命,片刻耽误不得,您就当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 「你是自己走还是让我找人来把你丢出去!」 南风姑娘说着就要招呼外面伺候的下人进来撵人,不知为何她一见到这个女子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一刻都不想与之共处一室。 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孤傲女子,姚婧婧只能咬了咬牙使出自己最后的杀手锏。 「你要是不帮我联系陆大哥,我就直接去找你的主子,堂堂郡王殿下应该会比陆大哥还要好使!」 南风姑娘蓦然转身,一双杏眼圆睁,怒视着她。 「你敢!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我也豁出去了,他们两个我必须要找到一个,否则你干脆直接杀了我吧!」 姚婧婧将脖子往前一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南风姑娘简直气到语塞,顿了半天才咬牙发出一声冷笑。 「你连陆云生都找不到还想找我家主子,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南风姑娘此言差矣,关注端恪郡王的人自然比关注陆大哥的人多的多,听说这埕阳县城就有许多 第53章 靠贩卖消息为生的密探,别说一个花名在外的郡王爷了,就是皇帝老儿今天早上吃了几颗米都能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 别看姚婧婧说的头头是,其实这些话呀全是他之前拜访蝴蝶谷时听欧阳先生的几个徒弟聊天时提起的。 「你这个女人,果然阴险狡诈,看来你今日是有备而来,我就算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在南风姑娘的记忆里,自己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这么被人威胁过了,这种感觉实实在是非常不爽。 「南风姑娘谬赞,我要是您压根想都不用想,正如您所说像我这样阴险狡诈的女人要是到了郡王殿下面前一不小心说出什么对您不利的话来,那您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南风姑娘的指甲几乎掐到了肉里,才勉强忍住想要一刀剁了她的冲动,就这样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终于长长的吸一口气。 「陆云生此刻在哪里我的确不知,不过我可以想办法帮你联络一下,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见到我家主子就得自觉的绕道走,否则就算你们之间有再多渊源我也一样饶不了你!」 「没问题!」 姚婧婧想也不想的一口应了下来,只要萧启不来招惹她她绝对不会傻到自己往枪口上撞。 得到她的保证之后南风姑娘转身从衣柜的暗层之中取出一张透明状的薄纸,姚婧婧正感到奇怪,她却又拿出几根削好的竹签和一瓶浆糊,那阵仗就像小学生准备上手工课。 不过眼前这位女子明显要比她小时候强多了,这些东西在她手下像长了眼睛一般,很快一只造型精美的孔明灯就出现在她眼前。 「没想到南风姑娘还有这种本事,以后万一失业了可以去街上摆个小摊,保准生意火爆!」 自从发现这位南风姑娘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之后,姚婧婧竟然生出了几分戏弄之心。 南风当即甩过来一记冷眼,姚婧婧立刻乖乖的闭了嘴。 孔明灯制作完毕之后南风便打开窗户将它放了出去,这么个小东西很快就变成了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姚婧婧心里很是没底。 「你说陆大哥会看见吗?」 南风扭过头看都没看她一眼,用无比确信的语气回道:「这是我们之间最隐秘的一种联系方式,非紧急情况不得启用,如果此刻他人在埕阳县城的话就一定会看见,只要他看见了就一定会在半个时辰之内赶来!」 姚婧婧忍不住拍手笑道:「太好了!南风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 南风姑娘明显并不吃这一套,事情一办完就又开始撵人:「废话少说,你现在可以滚出去站在潇湘馆的大门口候着了,半个时辰以后若陆云生还没有出现,你就可以彻底死心了!」 姚婧婧愣了一下,又继续插科打诨道:「那个,外面怪冷的,南风姑娘人美心善,又怎么会忍心让我冻着呢?我保证乖乖的待在这里,一个字都不说,您大可以当我不存在!」 南风姑娘一下子变了脸色,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放屁!马上就到了开门迎客的时间,你待在这里我还怎么做生意!」 姚婧婧却咧开嘴,露出一脸坏笑:「南风姑娘请放心,今天晚上除了我您不会再有其它的客人。其实不止是今天晚上,未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不会有客人再登您的门,您刚好可以趁此机会放个大 假,好好的休息一下!」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南风的自信并非毫无道理,自从她出现在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一跃成为整个埕阳县城人气最高的花魁,一向都是她挑客人,像姚婧婧说的这种情况永远不可能在她的身上出现。 姚婧婧挤了挤眼主动提议道:「南风姑娘不相信?那我们就打个赌吧!」 这场赌局的结果显而易见,直到南风姑娘最后一点耐心都消耗殆尽,以前那些守在她门口哭着喊着求她赶紧出去见客的老鸨和龟公们却一个都没有出现,甚至于那几个伺候她饮食起居的小丫鬟们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怎么样?南风姑娘,你现在知道我所言非虚吧,其实这样也好,这楼里的姑娘又不止你一个,你总得给别人也留条活路吧!」 姚婧婧说这话时突然想起当初阴差阳错把自己拉进来的那个迟暮美人,也不知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比那个时候更为窘迫。 南风姑娘并不知道是姚婧婧在背后使坏,等了这么久她也有点坐不住了,正准备叫两个人进来问一下,门外却突然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 南风姑娘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他来了!」 「谁来了?是陆大哥吗?」 姚婧婧的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口,由于姚婧婧站的位置背对着光,陆 云深第一眼并没有看到她。 「出什么事了?」陆云深的语气听起来很是焦急,连寒暄问候的话都没有一句,上来就直奔主题。 「没什么事!」 南风姑娘没好气地冲他大吼了一句,今天的这个麻烦全是因他而起,没事乱认什么妹妹,有时间了她一定会好好给他算算这笔账。 「南风,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陪你瞎胡闹,要是误了大事,你可吃罪得起?」 陆云生原本是一个对谁都温和有礼的人,尤其是在南风面前向来扮演着受气包的形象,像这样的严词斥责简直事从未有过的事。 姚婧婧看南风姑娘猛然变了脸色,好像随时都会爆发的样子,连忙朝前跨了一步。 「陆大哥,你别怪南风姑娘,是我非要她帮忙把你唤来的!」 陆云生看到姚婧婧的突然出现很是惊讶,在他的印象中南风对姚婧婧不是恨之入骨吗?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要帮她? 第54章 南风黑着脸冷声道:「本姑娘现在心情很不好,带着你的姚姑娘赶紧滚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陆云生正要开口,姚婧婧却突然抽了抽鼻子抢着问道:「怎么有股血腥味?陆大哥,你是不是受伤了,快让我给你瞧瞧!」 「没有,不是我!」 陆云生摆摆手,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姚姑娘,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派人去请你呢,你赶紧跟我一起走!」 姚婧的心知不妙也没有多言,和南风姑娘打了个招呼,就跟着陆云生一起出了门。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姚婧婧惊讶的发现这辆仅容两人乘坐的马车竟然用了四匹骏马来驾驶,这速度简直与飞机无异了,由此可见陆云生真的是焦急万分。 由于外面漆黑一片,姚婧婧并不清楚马车会驶向哪里,她本想开口向陆云生询问一番,谁知他上车以后就一直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嘴里还一直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什么,那模样别提有多虔诚了。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聊,姚婧婧突然闻到空气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那是一种铁水烧开的焦糊味,这种味道她只在一个地方领略过。 「这里是…蝴蝶谷?」 陆云生并没有否认,马车刚一停稳他就拉着姚婧婧的胳膊跳了下去,直奔内室而去。 由于之前已经来过两次,姚婧婧对这里很是熟悉,她最先看到的是欧阳先生的小徒弟小赵师傅。此时他正蹲在门口的空地上煎药,姚婧婧的突然到来让他非常惊讶。 「姚姑娘,你怎么来了?」 姚婧婧正准备开口和他打个招呼,陆云深却一刻不停的把她拽进了屋里,小赵师傅连忙丢下手中的摇扇跟了进来。 「让开,快让开!」 这是蝴蝶谷里的一间密室,没有知情的人领路外人根本就无法进入,姚婧婧刚一进来就发现里面竟然挤满了人。 除了欧阳先生和他的几个徒弟,还有几位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大夫都围在床边忙碌着。 欧阳先生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的神情便激动不已。 「姚姑娘?太好了,东云,你真的把姚姑娘请来了,这下这小子算是有救了!」 那几位老大夫见陆云生出去了一趟却请回来一个小丫头片子,心中顿时有些不忿,一个个默默蹭蹭的不愿意挪屁股。 「你们这些老废物还堵在这里做什么,耽误了殿下的伤势,你们吃罪得起吗?」 性格最为暴躁的二徒弟直接冲上去一脚一个,将那几名老大夫踹倒在地,姚婧婧心有不忍正欲上前劝解两句,陆云深却猛地将她推至床前。 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早已陷入昏迷的男子,姚婧婧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他!」 「姚姑娘,殿下伤情严重,这几个大夫都说没救了,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拜托你一定要想想办法!」 姚婧婧一脸严肃的点点头,伸手将药箱里的急救工具全部都取了出来一字排开。 「陆大哥,你留在这里给我帮忙,其他人请全部退到门外等候!」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一是影响姚婧婧的治疗,二是会带来许多细菌,很容易引起伤口的感染。 欧阳先生虽然放心不下,可此时此刻除了信任姚婧婧似乎已别无办法,在他的带领下,房间里的人瞬间走了个干净。 姚婧婧用剪刀三下五除二的剪掉萧启身上的血衣,虽然她已做好心理准备,可看到萧启小腹之上那个碗大的血洞时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伤成这样?而且这伤口看样子已经有好些日子了,这种要命的事怎么能拖到这个时候?」 陆云生此时简直是心痛如绞,连看都不忍心多看一眼,他低下头有些无措的搓着手,心中自责不已。 「姚姑娘有所不知,从冬月里开始南边就又起了战事,威龙大将军萧元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能勉强坐镇大营已属万幸,根本无法上阵杀敌。陷阵大军中两位新晋崛起的少年将军卫然和秦又生虽然以一敌百,可毕竟缺乏经验,整个战局依然显得捉襟见肘。」 姚靖靖听出了他话里的端倪,忍不住一脸惊讶的高声问道:「你不要告诉我,萧启竟然偷偷的上阵杀敌去了?」 陆云生眼中顿时露出一片痛惜之色,他抹了抹发红的眼眶回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这些年来每当四境有难总少不了殿下的身影,只是他一直想尽办法隐藏自己的身份,外人根本就无从知晓。就拿这一次来说,他的加入让陷阵大军如虎添翼,眼看大捷在即,南越主帅恼羞成怒,竟然在战场上设下重重圈套,想一举击杀殿下,就算挽回不了败局,也为自己提前消灭一个强大的对手。」 姚婧婧看着眼前如此惨烈的伤口,第一次感到有些无从下手。 「你们不是都把他当神一样崇拜吗?像他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还会着了别人的道!」 陆云生知道姚婧婧此言并无恶意,他将床边的血水端走,又换来一盆干净的清水放到姚婧婧面前。 「那样危急的时刻,要是换作旁人只怕早就没命了,可殿下却拼着一口气冲出重围。受伤之后殿下吩咐军医给自己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又重回了战场,这些年他身上的大伤小伤简直不计其数,一开始我们都有些大意了,一直到三日之后战事平定,他才突然倒在了众人面前!」 「广陵城里就没一个会治伤的大夫?还有那些军医一个二个难道都是饭桶,像这种外伤自然是早治早好,如今伤口已然感染发脓,这分明是在找死!」 作为一个大夫,看到这种毫无医学常识的事情,除了骂人她几乎找不到别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愤怒的心情。 「我也知道一路奔波对殿下的伤情无益,可朝廷那边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风声,竟然派了好几名大内高手前来查探。偏偏殿下做的这些事情没有一件是能被皇帝知晓的,这一路上我带着殿下快马加鞭,东躲西藏,一直到前日才把那些大内高手甩掉,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能活着赶到埕阳就已经不错了,哪里有喘息的机会给殿下疗伤!」 第55章 跟随萧启这么久,陆云生也算是心智坚毅,可这一路上的惊恐与艰险还是让他后怕不已。堂堂的七尺男儿,竟然不顾形象的在姚靖靖面前抹起泪来。 姚婧婧再不好说什么,只能定下心来聚精会神的处理着眼前的难题。 由于萧启身上的伤口恶化的太狠,已经不是简单的消毒缝针就能解决的,必须要用手术刀将中间的腐肉全部割掉,再将那些冒出头的大肠小结一一归到原位。 这其中的痛苦并非常人可以忍受的,好在萧启早已人事不醒,倒为手术的过程省去了许多麻烦。 陆云生偷偷看了一眼,便觉得两腿直颤,他第一次对眼前这位姑娘升起了崇拜之心。 她握着手术刀,双眉紧锁的模样在某些方面和自家主子极其相像,这也许就是殿下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的原因吧。 夜晚的时间格外漫长,那几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欧阳先生带着自己的几个徒弟静静的等在院中。 欧阳先生这一辈子历经过巅峰,又重回平静,对于生死成败早已看淡,可这个夜晚他的心绪却如洞中翻滚的铁水一般久久无法平静。 良久小徒弟赵烨大着胆子一脸迷茫的抬头问了一句。 「师傅,您总说这位郡王殿下才是名副其实的少年英雄,咱们窝在这个小山洞里日夜不停的冶炼兵器也都是因为他,万一他这回真有不测,咱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欧阳先生并没有斥责他,而是默默的思考了一番,一脸郑重的回答道。 「若老天爷真的这么不开眼,那整个大楚必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咱们造的这些东西也将从保家卫国的利器变为奸人手中屠戮忠良的凶器,这与为师的初衷实在是大相径庭。所以为师已经决定,真到了那个时候,就彻底封炉闭谷,永远不再踏入这行了!」 此话一出,四个徒弟心里都有些惶惶然,他们在欧阳先生手底下学艺数年,其实早已到了可以出师的地步。 只是通过这几年的相处,他们和欧阳先生之间早已亲如父子,洞中的生活虽然辛苦却又无比充实,真到了那一天,只怕谁也舍不得离开。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那小子命硬着呢,像这样的情况这些年不知经历了多少回,还不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再加上有姚姑娘的妙手回春,他就算是想死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欧阳先生的话音刚落,天边竟然冒出了一丝鱼肚白,不知不觉一整夜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里面的情况如何也该有个定论。 欧阳先生正准备进去探听一下,面前的暗门突然打开了,一脸倦容的姚婧婧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姚姑娘,你终于出来了!郡王的情况怎么样了?」 面对着一张张焦灼的面孔,姚婧婧却忍不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还是外面的空气好,殿下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只是高烧依旧退不了,人也还没有醒来,照这样下去情况只怕不太乐观!」 老实木讷的大徒弟一听就急了,忍不住催促道:「那该怎么办呀!姚姑娘,你可是神医,赶紧想想办法呀!」 「事在人为,命由天定,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姚婧婧说完就从衣袖里掏出几张写满方子的宣纸交到赵烨手中,交代他赶紧去药铺抓药,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萧启服下。 赵烨拿着药方片刻不停的奔了出去,欧阳先生正想带着徒弟们进屋探视萧启,突然听到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徒弟一脸纳闷的说道:「四弟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是忘了带银子?」 欧阳先生却一脸警觉的摇摇头:「此人武艺高强,一定不是你四弟!」 众人正猜测间,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女人清亮高昂的怒骂声「东云!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还有姚家那个死丫头,赶紧滚出来见我,否则本姑娘把这里全都给拆了!」 姚婧婧做了一整夜的手术早已是身心俱疲,此刻听到这个声音却不由得浑身一震。 「南风姑娘!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由于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开启密室的大门,南风姑娘就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外面乱窜,情急之下抽出随身的宝剑一顿乱砍,那疯狂的模样与众人眼中的花魁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 陆云生听到呼唤也从内室走了出来,他原本心情就不好,见南风一直这样胡闹,更是面色不善。 「看来是殿下以往对她纵容太过,让她连最起码的堂规都忘得一干二净,谁也不要让她进来,我看 她能疯到几时!」 欧阳先生并未见过南风,只是从陆云生话里的意思猜测到她应该也是萧启的属下,当即便放下心来。 「再这样下去谷里的东西都要被她给破坏光了,她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又怎么会轻易善罢甘休?东云,我看你还是去把门打开,让她进来说话吧!」 陆云生了解南风的脾气,知道欧阳先生说的没错,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打开了密道之门。 南风姑娘依旧是一袭白衣,素面朝天的她却依旧美得如九天玄女,欧阳先生的几个徒弟瞬间看呆了。 南风一见到姚婧婧脸上立马露出愤恨之色:「你们果然在这里,主子呢,我要见他!」 姚婧婧忍不住开口戏弄道:「怎么,南风姑娘想了一个晚上终于想明白了,你若是再来晚点,只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你的主子了!」 南风姑娘顿时大惊失色:「你…你胡说什么?」 原来昨天晚上姚婧婧跟着陆云生走后,南风将他们所说的话琢磨了好几遍,越发觉得不对劲。 陆云生说受伤的不是自己,那就一定另有其人,能让他如此紧张的除了自家主子,还能有谁? 第56章 可等她后知后觉的追出去才发现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好在她自己就是收集情报的高手,想追查一两个人的行踪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虽然知道此举可能会引来主子的责罚。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孤身 一人闯了进来。 事已至此陆云生知道南风不见到主子绝不会死心,可姚婧婧是救主子的功臣,他决不能允许任何人用这种态度对待她。 「南风,这里不是潇湘馆,请你对姚姑娘客气一点,否则别说是我,就连欧阳先生都容不下你!」 欧阳先生并不想掺合两个小丫头之间的争斗,可被陆云生这么一点名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和起了稀泥。 「咱们聚在这里都是为了殿下的安危,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南风姑娘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可为了主子,她只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不过陆云生却并没打算就此放过她。 「想见主子可以,先给姚姑娘道歉!」 南风姑娘勃然大怒道:「你可不要太过分!让我给她道歉简直就是在做梦!」 陆云生发出一声冷笑:「你不是一向自诩可以为了主子做任何事吗?看来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回去吧,主子如今性命攸关,像你这样分不清轻重,只会耍小姐脾气的奴才待在这里只会误事!」 「主子的情况真有这么严重!」 南风心里猛地一惊,忍不住朝前跨了一步。 陆云生却黑着脸扭过头,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南风终于咬了咬牙开口道:「不就是道歉吗?我道总可以了吧!」 说完她转身朝着姚婧婧生硬的躬了躬身子:「姚姑娘,对不起!」 姚婧婧呵呵一下,冲着她挥挥手:「好说好说,道歉就不必了,南风姑娘以后不要再动不动拿剑指着我的脖子就行了!」 「在进去之前你还得答应一个条件,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尽快让主子脱离危险,在治病疗伤方面姚姑娘是行家。所以从现在开始,她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如有违背者会在第一时间被驱逐出谷!」 「好,我答应!」 这回南风姑娘倒是没有丝毫犹豫非常爽快的就点了头。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之后,陆云生终于侧过身子将通往内室的道路让了开来,南风姑娘一个箭步飞身冲了进去。 「主子!你怎么样了主子?」 「闭嘴!主子现在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大声喧哗,更不得在主子面前哭嚎!」 遭到呵斥的南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萧启身上的血衣已被换下,身上还盖着一层崭新的被褥,整个人除了脸色苍白其它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可纵然如此,南风姑娘的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的掉下来。事实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主子如此虚弱的模样,她的心简直痛到快要不能呼吸。 「这是什么?」 欧阳先生的大徒弟突然指着桌子发出一声惊呼,众人回过头一看上面摆着姚婧婧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手术刀,手术剪,一件件都还在滴血。 最中间的一个白瓷托盘上还盛放着几条乌黑的烂肉,看起来触目惊心。 众人面上全都露出不忍之色,南风姑娘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床铺使劲磕起头来。 「苍天保佑,若主子能安然无恙,我愿意用余生的性命来交换!」 「欧阳先生,早饭做好了吗?上回的莲花卷可是让我念念不忘了好久,配上梗米粥那滋味可是绝了!」 南风姑娘正情真意切的表白着,姚婧婧的话显得突兀而不合时宜,在这种血气冲天的地方她竟然还能想起吃的,这心到底是有多大! 姚婧婧其实也很冤枉,做手术可是一件重体力活,再不及时补充点能量别到时候萧启没救回来,自己先倒下了。 欧阳先生终于回过神来:「那个,我这就安排厨房去做,大家都熬了一宿,也是该歇息一下了!」 吃过早饭天已经彻底大亮了,萧启服过一剂退烧药之后体温渐渐的降了下来,姚婧婧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南风姑娘来了之后便一直守在萧启床前,将原本属于陆云生的活全都抢了去,陆云生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了。 「南风,你待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再不回去只怕会引来无端的猜测,主子这里有我照顾,你就放 心吧!」 谁知南风姑娘却一脸坚定的摇了摇头:「托你那位姚姑娘的福,最近这段日子我都不用在潇湘馆露面了。东云,咱们共事一场,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就让我在这里伺候几天吧,等主子醒了我怕是就没有这个福分了!」 南风说到最后语气中竟然饱含哀求之意,陆云生知道她对主子的一片痴情也狠不下心来拒绝,只能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门。 姚婧婧趁此机会将姚子儒的事给陆云生说了一遍,陆云生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点头应了下来。 「照你这么说你大哥虽然有罪,却也罪不至死,这样的判决实在有失公允,我现在就修书一封给县令大人,让他重新审判,争取宽大处理!」 姚婧婧不由得奇道:「陆大哥,你和县令大人关系很好吗?他能这么听你的话?」 陆云生摇摇头露出一丝轻笑:「让一个人听话的法子有很多,其中最有用的就是捏住他的把柄,最好是致命的那种,保证他能完完全全的为你所用!」 姚婧婧这下算是明白了,萧启此人手段了得,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埕阳县令,朝堂之上被他用这种法子控制的达官贵人不知还有多少! 这也难怪皇上会对他疑心渐起,试问有哪个天子会允许别人随意染指自己的江山? 姚婧婧想起姚老大和白氏还在客栈里等她,自己出来了一整夜还不知他们会作何想,她必须要回去安排一下,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也能心安。 第57章 陆云生一听说她要走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如今那几个老大夫都已被遣走,万一主子再有个好歹那他找谁去啊? 姚婧婧再三保证自己只是去去就回,萧启的伤势短时间之内绝对不会反复,陆云生犹豫了半天终于勉强应了下来,却一定要派出昨晚的马车接送她。 当赵烨师傅赶着马车将姚婧婧送回客栈时,姚老大和白氏简直急得快要跳脚,他们两个从未出过远门,就连县衙门往哪开就不知道,没有姚婧婧他们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办不成! 姚老大一见到她立马冲了上来:「二妮,你可算回来了,这一整夜你去哪里了?可把我们急死了!」 姚婧婧还未开口,赵烨在一旁抢着答道:「我家主子生了急病,特意请姚姑娘前去诊治,你们有话快说,我家主子那边还等着呢!」 姚老大微微一愣,赵烨说起话来派头十足,一看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侍从,不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能惹得起的。 他只得悄悄的把姚婧婧拉到一边轻声问道:「二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婧婧撅着嘴抱怨道:「什么怎么回事?还不是为了大哥的事!我给他家主子诊病,来换大哥一条性命,这一晚上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可算是累死我了!」 姚老大脸上立马现出喜色,有些不敢相信的惊呼道:「真的?他家主子到底是谁?真有这么厉害?」 姚婧婧点点头一脸严肃的警告道:「这埕阳县城啊可是卧虎藏龙的地方,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厉害人物!大伯一定要谨言慎行,以免给自己惹来祸端!」 姚老大立马捂住嘴,一脸紧张的样子。 白氏在一旁激动的红了眼眶:「二妮妹妹,咱们什么都不问了,只要他真能救得子儒的性命,那就 是阿弥陀佛了!」 「好了,我时间有限,好不容易脱身出来一趟,你们赶紧收拾一下,我送你们去县衙和大哥见上一面!」 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姚老大和白氏都没有料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姚子儒,立刻在馆子里包了几样吃食跟着姚婧婧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飞奔,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县衙,赵烨拿着一封陆云生的亲笔信前去拜见了县令大人,很快就转身出来。 他一脸沉着的对着姚婧婧点了点头:「姚姑娘请放心,事情都办妥了,县令大人答应重申案件,不日就会有结果!」 「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要不是此时正站在县衙门口的大街上, 姚老大非要跪在地上给赵烨磕几个响头不可。只是赵烨对他的态度却很冷淡,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衙差奉命前来带他们去监牢看望姚子儒,姚婧婧原本也想一同去问几句话,没想到抬脚便撞上一个熟人。 周捕头对姚家人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感到很是惊讶。 「姚姑娘,看来是我白操心一场,你的办法比我想象中还要高明得多!」 「周捕头千万别这么说,我正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呢!」 姚婧婧转头安排姚老大和白氏去大牢看望姚子儒,自己则和周捕头一同走到一处僻静之所说话。 「姚姑娘,您这么快就联系上陆公子了?」 姚婧婧点点头:「这还多亏了周捕头的提点,只是这件事实在有些蹊跷,您若是知道什么内情还请如实相告!」 「姚姑娘何必如此客气!我刚才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大哥这是帮人背锅呢!」 周捕头四下里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旁人就对着姚婧婧耳边小声说道:「按理说这件案子最该被严惩的就是曾夫子和他上头的几位考官,可这几位考官偏偏都是埕阳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利用自己手上的职权买卖考题,收受贿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这次不小心在阴沟里翻了船,可一番操作之下县令大人也少不得得给几分薄面。不过这件案子已经惊动了上面,不杀一两个人见几滴血实在无法交差,县令大人权衡利弊之后发现只有你大哥姚子儒是可以说杀就杀,不会留下后患的!」 姚婧婧听完之后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冷笑。 「这个县令大人还真是会审时度势,处决案件不依靠律例法规,反而费尽心思去比较犯人的后台深浅,惹不起的就轻判,没权没势的就一杀了之,这样的父母官还真是百姓之福啊!」 县令大人是周捕头的顶头上司,姚婧婧当着他的面这样讽刺他让周捕头觉得尴尬不已。 「姚姑娘,县令大人也有自己的苦衷,埕阳看似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可各方势力都在此角逐盘踞,有许多还是手里有兵的实权派。县令大人是这个也得罪不起,那个也得罪不起,实在是憋屈得很!」 姚婧婧对周捕头的解释很是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这位埕阳县令不仅失德而且还无能。 「我这是没拿周捕头当外人,所以才在您面前闲话几声,您可千万别见怪!」 周捕头立刻摇摇头:「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余下的事陆公子自然会替你办好,我也就不跟着瞎操这个心了!晚上还有一场酒局,我先回镇上了!」 姚婧婧躬了躬身子,目送周捕头抖着一身肥肉一颤一颤的离开了。 她和赵烨在县衙大门口等了一刻钟,姚老大和白氏两人双双红着眼回来了,尤其是姚老大,神情看起来颇为悲切。 「二妮,这监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你大哥他被折磨的没有一点人样了!你快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吧!」 姚老大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姚婧婧很是不爽,她当即便没好气的回道:「大伯,您当这县衙是咱家开的呢?大哥若是奉公守法做个良民,自然不用受这份苦楚!」 姚老大被堵直翻白眼,白氏连忙在一旁解围道:「爹,我知道您心疼子儒,可二妮妹妹说的没错,吃一堑长一智,让子儒受点苦头也不是坏事。」 第58章 姚老大抽了抽鼻子,低下头没再说话。 正在这时赵烨黑着脸冲上来不耐烦的吼道:「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姚姑娘赶紧跟我回去吧!」 姚婧婧一脸乖巧的点点头:「好的,赵师傅请先上马车,我说两句话的功夫就来!」 「二妮妹妹,这位赵师傅看起来真的好凶,我听说大户人家的规矩颇多,他们有没有趁机欺负你?」 确定赵烨已经走远,白氏才一脸担忧的在姚婧婧耳边轻声问道。 「人在屋檐下,受点委屈也属平常,谁让咱们有求于人家呢!大伯,莲花嫂嫂,你们二人要不就先回家,这几日我怕是再没多余的功夫顾及你们了!」 姚老大猛地抬起头一脸坚决的回道:「不回家!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打死我也不能回去!」 「那你们就回客栈等着吧!」姚婧婧说完转身想走,却又被姚老大给拦了下来。 「大伯还有什么话要说?」 姚老大抓了抓脑门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那个,二妮,我和你大嫂两人今天还粒米未进呢!」 姚婧婧顿时明白过来,为了从周捕头那里打探消息姚家大房已经倾尽所有,姚老大和白氏这一趟跟着姚婧婧出来更是分文未带。 虽然昨日姚婧婧已经替他们垫付了好几日的房钱,可出门在外连喝口茶都得要银子。没有姚婧婧的接济,他们只怕连一日都撑不下去。 姚婧婧也懒得为这些小事和要姚老大废话,直接从荷包里掏出几粒碎银子递了出去,姚老大自然忙不迭的接了过去。 「二妮妹妹,等等!」 这回是白氏又在后面拉住了她,姚婧婧一脸愕然的转过头,白氏却从怀里掏出一根用红绳编制而成的花穗子塞到她手里。 「这是我出嫁前我娘亲手给我做的,不值什么钱,可对我来说却意义非凡,我把它先押在你这里,等回家之前一定拿银子来赎!」 姚婧婧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白氏的意思是她这几日要通过自己的双手将她和公公二人的饭钱给赚回来。姚婧婧突然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有多大的决心,的确值得人期待。 想到这儿姚婧婧面带笑容的将那根花穗子接了过去:「我一定替婶婶保管好,等着你来赎哦!」 姚婧婧和赵烨两人回到蝴蝶谷时刚好赶上饭点,姚婧婧正准备坐下饱餐一顿南风姑娘突然一脸惊恐的从密室之中跑了出来。 「主子他没有呼吸了!」 「什么?」 所有人几乎是同一时刻摔掉筷子站了起来,跑在最前头第一个冲进密室的竟然是看起来最漫不经心的姚婧婧。 躺在床上的萧启脸色铁青,双唇紧闭,看起来就与死人无异。 「萧启!萧启!你怎么样了?萧启!」 姚婧婧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呼唤,一边掀开被子解开他身上的衣物,将他的胸膛整个露了出来。 胸腹部果然已无起伏之状,接触颈动脉无搏动感,心前区听不到心跳,这些症状基本上可以判断出萧启因失血和感染导致心脏骤停。 稍微懂得急救常识的人都知道,心脏骤停的抢救必须分秒必争,姚婧婧当机立断决定采取措施进行心肺修复。 只见她两手一撑一个跨步跃上床去,整个人坐在萧启的小腹之上。 南风顿时大惊失色:「你,你要做什么?」 「要么闭嘴,要么滚出去!」 姚婧婧头也不抬的甩出一句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话,紧接着双手叠扣,垂直用力按压双乳连线的中间点。以每分钟120次的速度连压了30次。 按压结束之后萧启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反应,姚婧婧迅速转至床的内侧,托起萧启的下颚,轻压他的额头,使其下颚上翘,头部后仰,有利于通气。紧接着又用最快的时间将他的口鼻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异物之后,仰起脖子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吻上了萧启的嘴。 对于姚婧婧来说眼前的萧启只是一个垂死的病人,和他诊治过的其它病人没有任何不同,对他进行人工呼吸也是根据病情需要采取的一种治疗手段。 可如此举动在传统而封建的古人眼里却是惊世骇俗,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你,你竟然敢趁机亵渎主子,我非杀了你不可!」 被妒意冲昏了头脑的南风姑娘伸出尖尖的十指就要往姚婧婧身上扑,陆云生并未习过武,纵然有心阻止也没那个能力。 关键时刻还是欧阳先生在背后轻飘飘的伸出一只右手稳稳的抓住了南风姑娘的肩膀,让她瞬间不得动弹。 南风姑娘心灵一惊,没想到这个老头看起来平淡无奇,一身修为却已到了深不了测的地步。 「你放开我!你没看到这个该死的贱女人在做什么!你们就那么相信她?」 欧阳先生此刻也是心急如焚,可作为众人之中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长者,他必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有这样萧启才会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除了相信她,我们还有别的出路吗?南风姑娘,如果你有办法把郡王殿下从阎王手里拉回来,别说是杀姚姑娘,你就算要把我蝴蝶谷的人全部杀光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欧阳先生的话让南风姑娘身子一僵,残存的理智终于占了上风,虽然眼睛里还冒着火,可身上的杀气还是渐渐熄灭了。 姚婧婧心无旁骛,满脑袋只想着怎么才能把人给救回来,根本没有意识到身边发生的这些事情。 施行这种急救措施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姚婧婧几乎是用尽了洪荒之力才将胸外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片刻不停歇的交替进行了下来。 就在众人开始感到绝望之时,萧启突然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紧接着面上也重现了一些血色,呼吸和心跳也逐渐恢复了。 第59章 「殿下活过来了!殿下活过来了!」 在众人眼中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能把死人救活,这不是医术,这是仙术啊! 陆云生早已眼含热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姚姑娘,谢谢你!你不知道你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 姚婧婧此时已经累成一滩烂泥,在确定萧启真的已经脱离危险时,她直接一个翻身仰倒在萧启身旁,大口喘着粗气。 南风姑娘的神情比陆云生更为激动,这个时候她已无暇去计较姚婧婧的逾矩之举,她双膝跪地来到床边,看着主子沉睡的面庞,哭着哭着竟然笑了起来。 缓过神的姚婧婧迅速从萧启的床上跳了下来,女人心海底针,南风姑娘此时虽念在她救了她主子一命的份上不和她计较,可说不定过几天想起这茬心中又觉得愤愤不平,到时候她可就惨了! 经过这件事之后姚婧婧提高了对萧启的护理等级,除了南风姑娘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之外。她也将床榻安置在密室外间的一个小偏房之中,每隔半个时辰就进来检查一下萧启的情况。 一转眼三天过去了,在众人的努力之下萧启的伤情基本趋于稳定,高烧已经彻底退下,伤口也已停止恶化,可让人奇怪的是他却迟迟没能醒过来。 陆云生终于有些沉不住气,把姚婧婧拉到一旁悄悄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主子他该不会一直这样,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吧?」 姚婧婧摇摇头,造成昏迷的原因有很多种,按理说依照萧启的性格应该是一个求生欲很强的人,他到现在还没有苏醒也许只是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 姚婧婧的话让陆云生一下子愣住了,自从先太子和先太子妃不幸崩逝之后,萧启便开启了自己命途多舛的人生。 这么多年了,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没有吃过一顿舒心的饭,虽贵为皇族子弟,可真正细论起来,活的还不如普通老百姓安然舒坦。 「姚姑娘说得对,主子的确是太累了,而且这样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只要他活着一天,这就注定是他摆脱不了的宿命!」 众人只有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这天晚上姚婧婧和衣卧在床上,两只眼睛刚刚眯着,南风姑娘突然 黑着脸闯了进来。 南风姑娘并不是一个分不清好赖的糊涂女人,眼前这个女子力挽狂澜,将自家主子从阎王手里拖了回来,其中的经过他也是原原本本的看在眼里。 可一想起她和主子竟然有那样亲密的瞬间,这可是自己做梦都不敢奢求的,她的心里就抑制不住的生出一股敌意。 姚婧婧哪里知道她心里这么多的弯弯道道,一见她来立刻本能的从床上冲了起来。 「萧启怎么了?难道又烧起来了?」 「没有!」 南风姑娘一声厉喝,拦住了要往里跑的姚婧婧。 「我说过多少次,不准你直呼主子的姓名,你不要以为自己救了主子就可以肆无忌惮,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姚婧婧有些无奈,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直呼萧启的名讳,可身为一个现代人,一到紧急时刻便忘记了这些繁文缛节的规矩。 「这名字起来不就是让人叫的吗?再说了他现在也听不见,大家随意一点没关系的啦!」 南风姑娘顿时柳眉倒立,手指险些戳到她的鼻子上:「你还说!」 姚婧婧立马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说了不说了!以后不管有人没人我一定尊称一句郡王殿下,南风姑娘可否满意!」 南风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道:「我要出去一趟,你现在进去替我值守一会儿!」 姚婧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几天南风姑娘的视线几乎没从萧启脸上移开过,每当姚婧婧进去替萧启换药疗伤时,她就在一旁一脸警惕的盯着,就像一只老母鸡在看护自己的幼崽一样,生怕姚婧婧会趁机对自家主子行不轨之举。 姚婧婧故作夸张的扬声叫道:「我没听错吧,你让我去看守你家主子?你怎么放心的下?」 「少废话!我现在有一件重要的情报急需处理,来去最多一个时辰,你给我规规矩矩的坐在屋里看着,若是敢再像上次那样轻浮孟浪我绝饶不了你!」 姚婧婧却不太想接这个差事,这几天她本就累得够呛,大晚上的还不让人睡觉,究竟还让不让人活了? 「陆大哥呢?你们自己的主子还是你们自己看着吧!本姑娘可不沾这个嫌!」 「你到底去是不去?」 南风姑娘的耐心已经耗尽,说话间就又要伸手去摸腰中的佩剑,这个丫头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主子一直昏迷不醒,惊蛰堂的许多事都落在了东云身上,此刻若是他人在谷中,自己怎么会来请她去照看主子。 姚婧婧见势不妙,连忙双手抱头朝密室里跑去。 「你说话不算话,又在我面前舞刀弄剑的,明天我就去陆大哥面前告你的状!」 姚婧婧憋着一肚子火来到密室。确认南风姑娘真的已经离开之后,直接走到床前伸出手在萧启脸上 拍了几下。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能受这种窝囊气?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才肯醒来,我娘马上就要生产了,我可没有时间一直跟你耗在这里!你若是再不睁眼,我就给你开一剂毒药让你彻底一了百了,这样大家就都能轻松些!」 姚婧婧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躺在床上的人却依旧没有一点回应,姚婧婧心中懊恼,索性一屁股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咦?这是什么?」 姚婧婧突然发现面前的案桌上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古琴,之前她曾提过音律之音有 助于唤醒昏迷的病人,南风姑娘便立刻上了心,特意寻来此琴日夜不停歇的在萧启面前弹奏着。 第60章 姚婧婧自知没有什么音乐细胞,小时候曾在母亲的威逼利诱之下学过几年钢琴,过程无比痛苦,结局也不太美好。唯一的收获就是和朋友在ktv唱歌时,不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跑调跑到爪哇国,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想到这里姚婧婧突然心中一动,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开口唱过歌,长夜漫漫,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异世里这是她唯一怀念过往的方法。 怕吵醒其他人,姚婧婧轻启朱唇,浅唱低吟,清丽中又带着一丝温柔的女声在房间里久久的回荡,就像一双缠绵悱恻的玉手,将藏在人心底的伤痛慢慢抚平。 这一路有多远,这三世有多长。 执手到地老天荒。 风凄凄雾茫茫,雨滚滚雪漫漫。 一步步都陪你同往。 牵着手,别惊慌,管明天会怎样。 哪怕注定流浪。 手牢牢不放,爱念念不忘。 人生何须多辉煌。 浮华的终成空,执着的都随风。 情路何须多跌宕。 要遇多少风浪,心不再摇晃。 一起细数这过往。 陪你等,风停了,雾散了,雨住了,雪化了。 再见绝美月光。 还有我在你身旁… 躺在床上的萧启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这里没有狡诈,没有争斗,他即不必忧心明日的路在何方,也不必纠结在过往的仇恨中无法自拔。 这种婴儿般的状态让他感到安全,安心与安宁,所以无论谁来呼唤,他都坚持不肯醒来。 可突然之间混沌之中竟然生出一丝口子,一个奇怪的女人声音就这样毫无防备的闯了进来。 咦,这个声音怎么越听越觉得耳熟?这可真是一件怪事,要知道他在意的人很多,在意的事也很多,可光听声音就能引得他心头一荡的女人着实不多。 难道是她? 没错,一定是她! 除了她还有谁会唱出这么不着调却又让人忍不住心向往之的歌曲! 沉睡着的萧启第一次有了想睁开眼睛的冲动,他想问问这个女人为什么如此与众不同,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打扰他的清静。 有了这个念头萧启开始拼尽全力和眼前的混沌作斗争,他是谁?他可是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无名将军!只要他愿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击败他,困住他! 渐渐的眼前的混沌越来越稀薄,一个清亮的世界慢慢的出现在他眼前,他猛地睁开眼,果然看见一个单薄而消瘦的女子背影映衬在昏黄的烛光之下。 他心中一暖,撑着沙哑的嗓音问道:「真的是你?」 女子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浑身一抖,不可置信蓦然回首,一脸激动的惊呼道:「主子,您终于醒了!」 「怎么是你?」 笑意瞬间冻结在嘴角,萧启眸色一暗,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失望。 「是我,是我!主子!」 南风姑娘根本没察觉到自家主子情绪上的变化,她扑倒床前眼含热泪的哭诉道:「谢天谢地,主子您终于醒了,您昏迷了这么久,可把我们大家都急死了!」 萧启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她怀里抱着的古琴上。 「刚才是你在唱曲?」 南风姑娘低头望了望手里的琴,眼中的神情有一霎那的犹疑,很快便一脸坚决的点点头。 「回主子的话,是我在唱曲!」 可事实上半刻钟前她才刚刚从外面回来,本想查看一下主子的情况,没料到那个姓姚的丫头却突然拿起案上的古琴塞到她手里,自己则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她心中讶异正准备追出去问个清楚,自家主子却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定和那个丫头有着割舍不掉的联系。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绪,她迅速转开了话题:「主子,您能醒过来可是天大的好事,我现在就把这个 好消息告诉欧阳先生他们,他们肯定会高兴坏的!」 萧启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扭头看了看窗外,眉宇间满含倦意。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丑时!」 「那就不要去打扰大家休息了,这段日子为了救我你们肯定也是累得人仰马翻,明天一早再见也不迟!」 萧启试着想要坐起身子,可稍微一动肚子上的伤口就像被刀割一般疼得他直打颤。他并不习惯在属下面前显露自己的脆弱与无助,当即冲着南风挥了挥手。 「你也出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那怎么行?」 萧启淡漠的态度让南风姑娘心中一痛,她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主子醒来的同时就意味着自己再也没有机会靠近他,这几日最煎熬的时光竟然也成为她人生之中最甜蜜的回忆,往后余生她终究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主子,您伤势未愈,身边总要有个端茶递水的人,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您!」 「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萧启将头扭向床的内侧再不看她一眼,南风姑娘鼻子一酸,一肚子的话也只能生生咽了回去,对着萧启躬身道:「是,主子!」 这一夜南风姑娘在密室门口站了大半宿,她的心中时悲时喜,一片茫然。直到天亮之后看到陆云生回来,才勉强回过神。 陆云生听到主子醒来的消息,高兴的差点晕了过去。他对萧启的感情与旁人不同,这一生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辅佐他,成就他。换句话说,若萧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或许也没有勇气继续在这个世上残喘下去。 众人都围在密室之内欢庆这个令人激动的时刻,姚婧婧这个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功臣却偷偷的躲了出去。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萧启,他们虽然只见过区区数面,可每一次相见都伴随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博弈。 第61章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真有能起死回生的妙医圣手!主子,你这回真该好好谢谢姚姑娘,若不是有她坐镇蝴蝶谷,我们一个二个只怕没等到您醒就先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陆云生和主子汇报完这一路逃亡的过程,突然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感叹道。 萧启一直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听到那个名字之后突然瞳孔紧缩,连说话的声音都在细微的颤动。 「你刚说谁?姚姑娘?哪个姚姑娘?」 欧阳先生哈哈一笑,眼神中带着促狭之意:「这世上还有哪个姚姑娘能有这么大本事?自然就是您心里想的那个姚姑娘!」 一旁的南风瞬间变了脸色,转头用一种几乎能杀死人的眼神怒视着欧阳先生,要不是武艺不如人,她非冲上去割掉他的舌头不可。 「很好!你们全都出去,让她进来见我!」萧启的嘴边露出一丝意味声长的笑容。 谁知欧阳先生却突然面露难色:「姚姑娘知道您醒了羞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只怕是不肯来见你的!」 萧启立刻一脸警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先生继续感叹道:「郡王殿下,您是不知道这姚姑娘为了救您可算是下了血本,您可一定要对人家负责啊!」 萧启心中突然感到有些不妙,立马提高音调厉声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不准说!」 南风姑娘忍无可忍发出一声怒吼,欧阳先生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一脸惊恐的望着她。 萧启的目光在众人脸上审视了一圈,最后落到了陆云生身上。 「东云,你来说!」 「没问题!」 陆云生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挑衅的看了南风一眼,绘声绘色的把那一日姚婧婧是如何对萧启实施急救的情形讲了一遍。 当萧启听说那丫头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用嘴对嘴的方法替他渡气时,他整个人彻底凌乱了。 在世人眼中他是一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可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只是为了迷惑旁人的障眼法,真正的他绝对是一个高冷的禁欲派男神。 换句话说姚婧婧竟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夺走了他的初吻! 看着欧阳先生和他那几个徒弟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萧启心中竟然生起了一种被人戏弄的羞耻感。 「让她进来见我,若她不肯直接打晕了拖进来!」 姚婧婧听到这句话时自知这一关已是避无可避,只能长叹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了内室。 欧阳先生和陆云生看着她视死如归的背影不由得好奇心大盛。 「欧阳先生,我看这两人真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只是我家主子的性子实在是…哎,也不知姚姑娘能不能将他拿下?」 欧阳先生摇摇头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回道:「这你可就说错了,男女之事谁先动情谁就输了,现在不是姚姑娘能不能够拿下你家主子,而是你家主子有没有本事拿下姚姑娘!」 「民女见过郡王殿下,祝殿下如意安康,长命百岁!」 姚婧婧一进屋就规规矩矩的屈身行了一礼,萧启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质问的话,见此情景只能通通都憋了回去。 「姚姑娘,好久不见,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 「多谢殿下夸奖,民女向来谨言慎行,从不敢越雷池半步!」事到如今,除了装傻充愣,姚婧婧已无别的办法。 「哼,煮熟的鸭子嘴硬!也罢,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本郡王不跟你计较,有个问题你需得老实回答!」 姚婧婧立刻恭顺的点了点头:「民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昨天夜里是你在这里唱曲吗?」萧启说话时目光紧盯着姚婧婧的眼睛,在这种压力之下似乎没人敢说谎。 「唱曲?」 毫不意外姚婧婧露出一愕然的表情:「郡王殿下莫非是在笑话民女,民女连话都说不利索,哪里会唱什么曲?」 萧启尤不死心的追问道:「真不是你?」 「您真是误会了,这段日子都是南风姑娘在贴身伺候您,大半夜的她怎么可能允许民女跑到您这里聒噪?殿下莫非是昏迷了太久出现了幻听?」 姚婧婧说的一脸诚恳,容不得萧启不信。 他的眼神有些落寞,盯着头顶的房梁看了半天又突然问道:「我的伤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痊愈?」 姚婧婧松了一口气一脸严肃的回道:「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至少也要安心修养一两个月,要是留下什么病根那可就是后患无穷!」 姚婧婧说完这话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这位端恪郡王身上大伤加小伤,新伤摞旧伤,看起来连一块好皮都没有,这种人明显是自虐型人格,哪里还会在意什么病根。 果不其然萧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直接自顾自的说道:「最多半个月本郡王一定要能下地走动,还请姚姑娘多多费心!」 姚婧婧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殿下,您这可不是在为难我,而是在为难您自己啊!」 「姚姑娘如今盛名在外,这点小事怎么能说是为难呢?眼下时局不好,内忧外患接连不断,有些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姚婧婧一听这话立刻扭头往外走,她只是一个大夫,若是还想多活几年,有些话是听都不能听的。 萧启见她这样不由得恼怒非常,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吼道:「站住!本郡王话还没说完,你要去哪里?」 姚婧婧回过头一脸无辜的答道:「现在到了该给殿下换药的时间,我去叫南风姑娘进来!」 萧启没好气的说道:「不用,你来换就好!」 「殿下有所不知,这段时间都是南风姑娘为您伺候汤药,她照顾的又温柔又细心,不像民女笨手笨脚的,万一弄疼了您的贵体,那民女可是罪孽深重啊!」 第62章 「哪有那么多废话!」 萧启将眼睛一瞪,要不是行动不便,他非跳起来揪住她好好质问一番不可, 这世上有多少女人排着队想要亲近自己,偏偏她总是想着法的闪躲避让, 实在是让人气恼不已。 「你是大夫,我是病人,伺候我是你应尽的职责,别总想把自己的差事推给别人!南风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不知误了多少事,我现在就让马上离开!」 姚婧婧连忙摆手道:「千万别!南风姑娘对您情深意重,您这样过河拆桥她可是会很伤心的!」 「姚姑娘,请注意你的措辞!」萧启眼神微眯,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姚婧婧知道这回怕是躲不过去,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 「民女知道了,我这就给您换药!」 由于萧启腹上的伤口太大,每次换药都是一项不小的工程,姚婧婧先是跪坐在床边,解开他身上的 衣物,将染上药渍和血渍的绷带用剪刀小心的剪开,之后再用棉签沾上消毒水一点一点将伤口清理干净,然后在伤口上重新抹上一层特制的金创药, 最后再用新的绷带将伤口全部包扎好。 姚婧婧的动作很麻利,按理说应该不会弄疼萧启,可这位历经千锤百炼的郡王殿下此刻却变得无比娇气,只要姚婧婧下手稍微重一点,他就开始哼哼唧唧的直嚷嚷。 「怎么了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南风其实一直守在门口没有走远,听到动静立马又冲了进来。 姚婧婧生怕南风姑娘看到自己抢了她的差事心生怨怒,慌慌张张的就想往床下跳,谁知自己的裙角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压到了萧启的身下,她一个不察就被绊了一下,整个人都趴在了萧启的身上。 南风姑娘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呆在当场。 「你…你们在做什么?」 「出去!」 萧启忍着剧痛咬牙从嘴里挤出这两个字,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自己不过是多抱怨了两句她就给自己这么重重一击,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果然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看来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好,我走!请主子万事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切莫被那些狐媚胚子蒙蔽了双眼!」 南风姑娘已是肝肠寸断,说完这句话转身泪眼婆娑的飞奔出了门。 躲在萧启怀里的姚婧婧终于松了一口气,悄悄的抬起头小声问道:「吓死我了,她真的走了?」 「姚姑娘果然好手段!」 「什么?」 萧启莫名其妙的话让姚婧婧微微一愣,继而意识到自己的姿势实在是很不雅观,看来南风姑娘刚刚是误会了。 「完了,这回我算是死定了!南风姑娘铁定饶不了我,不行,我得去给她解释清楚!」 姚婧婧正准备撑着胳膊爬起身,突然感到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按住了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牢牢禁锢 在萧启怀中,丝毫不得动弹。 「你放心吧,我保证她以后再也不会为难你!」 一股独特的男人气息在姚婧婧耳边喷涌开来,惹得她浑身一颤,脖子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萧启似乎意识到她身体上的反应,竟然不怀好意的又往前凑了一分:「她的胆子就算再大,也不敢动我的的女人,恭喜你,从此以后,你再也不必怕她了!」 「你在说什么?谁是你的女人!你这个臭流氓,赶紧放开我!」 姚婧婧意识到事情不对,开始用尽力气拼命挣扎,然而此时她才意识到萧启的力量有多么可怕,虽然重伤在身,可自己却连她一根指头都敌不过。 萧启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怎么,敢做不敢当?我听说在我昏迷时你处心积虑对我做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既然你这么想委身于本郡王,本郡王也不介意多养一张嘴,从此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侍妾吧,若是伺候的好,本郡王可是大大有赏!」 萧启说着竟然抬起一只手在姚婧婧娇小玲珑的臀上轻轻拍了一掌,如此肆无忌惮的性骚扰让姚婧婧险些要抓狂。 「不要碰我,你这个变态!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全世界的女人都想来咬你一口?我告诉你萧启,别说是见不得光的侍妾,就算是堂堂正正的郡王妃我也不稀罕!你赶紧放开我,否则我就要喊人了!」 萧启无所谓的笑笑:「你想喊就喊吧,整个蝴蝶谷的人都知道你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这辈子除了 跟着我你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吗?」 「你神经病啊!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我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救你你懂不懂?再说了,这世上被我用这种方法救过的病人多了去了,其中不仅有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还有胡子花白的老头子,难不成我都得一一嫁过!」 姚婧婧又急又气,扯着嗓子对着萧启一通乱吼。 萧启顿时变了脸色,用一种威胁的口吻质问道:「你在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说就说!」 姚婧婧实在不知道萧启为什么会突然生出如此荒唐的念头,情急之下她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来「恶心」一下他。 要知道古代的男人大多视女人为自己的私物,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必须从一而终,别说是这样的「亲密接触」了,就算是多和别的男人说几句话也会被定义为轻浮孟浪。 「我是一个大夫,对待每一位病人都要一视同仁,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改不了,郡王殿下确定要留一个随时会与别人发生肌肤之亲的女人在身边?」 「你下贱!」 姚婧婧的话果然成功的激怒了萧启,只见他稍微一使劲,姚婧婧整个人就飞了出去,重重的跌在地上。 第63章 姚婧婧咬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并不在意萧启会如何看她,他们之间的代沟跨越上千年,想要彼 此了解与接受实在是一种奢求。 「殿下说得没错,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会出来做医女的,民女本就出身卑贱,您身边不乏出身高贵,才貌双全的温柔女人,若是因为我辱没了您的威名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萧启发出一丝冷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没错,本郡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你这个粗劣丑陋的臭丫头身上浪费时间!你滚吧,不要在这里污了我的眼!」 「好嘞!民女这就滚了,殿下好好歇息,有什么事我会替叫您陆大哥的!」 姚婧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欢心雀跃,就像一只侥幸从猎人手里逃脱的小鸟要去庆祝自己的重生。 萧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心中却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就好像有一件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遗失了一般。 他并不是一个迂腐守旧的男人,这么多年在刀锋上舔血的生活让他深刻的领会到在生与死面前旁的东西都无关紧要,他可以不介意姚婧婧用什么方法去治病救人,可她那一句「一视同仁」却实在让他感到有些心伤。 他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自己在这个女人心里不说占据一席之地,至少也是与众不同的,可谁知她却根本就没有心! 萧启抓起身上的被子使劲在嘴上蹭了几下,然后用力一扬手将被子丢在了墙角。 自己也是晕了头,眼前的局势纷繁复杂,千头万绪,一桩桩一件件都等着他去处理解决,他怎么会 被一个野丫头困住了心神,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姚婧婧一口气跑出门之后捂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实在是太险了,萧启此人心思诡谲,身份沉迷,几乎可以预见在不远的将来他绝对会成为一个能搅动大楚风云的人。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成为她心目中的那个良人,世事艰险,她只想找一个能够理解她,陪伴她的大暖男。 姚婧婧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温润如玉的男人面庞,仔细一看竟然是眼角含笑的孙晋维正一脸期盼的凝视着她。 姚婧婧心中一动,连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她是不是疯了,竟然在偷偷的拿萧启和孙晋维做比较,这两个人天差地别,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好吗? 姚婧婧决定尽快离开蝴蝶谷,这位郡王殿下心思叵测,再耽搁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于是乎她更加积极的为萧启疗伤,所有的药方全部重新斟酌,就为让他能好的更快些,只是喂药换药这些事都交给了陆云生,她则尽可能的不再出现在萧启面前。 陆云生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经过这件事这两人的关系应该能更进一步,可为何看着却比以往更加生疏了。 他原本想在主子面前探探口风,可谁知自家主子却跟吃了呛药一般,只要一听到姚姑娘三个字那张脸就冷得像千年寒冰,吓得他只有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就这样别别扭扭的过了十来日,姚子儒的案子终于有了结果,经过县令大人的重新审判,最终由死刑改为杖五十,囚两年。 这个判决还算是比较公允的,只是据姚婧婧所知,古代牢房里的条件非常落后,动不动就会有瘟疫横行,以强凌弱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就凭姚子儒那个身板,也不知撑不撑得到刑满释放的那一天。 在得到消息的当天,姚婧婧就主动找陆云生辞了行,萧启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只需按照她交代的护理方法再调养一段日子便可,她继续留在这里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陆云生也知道姚夫人临盆在即,姚婧婧急着赶回家去照顾,可他实在拿捏不住主子的心思,一时间也不敢擅作主张。 「姚姑娘,你还是亲自进去向主子告一声别吧,万一一会儿他知道是我把你放走了非要找我要人怎么办?」 「陆大哥说笑了,殿下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主子最近很不待见我,我现在走了倒是正中他的心意,他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姚婧婧说完对着陆云生躬了躬身子,转身轻轻巧巧的出了门。 陆云生望着她的背影愣了半天,突然一拍脑门,拔腿朝密室内跑去。 蝴蝶谷地处荒僻,欧阳先生哪里放心姚婧婧孤身一人离开,便派了和她相熟的四徒弟赵烨一路护送。 当二人行至埕阳县城最繁华的一条大街时,发现这里高架刑台,周围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赵烨一看这架势忍不住叹道:「今日原本是你大哥被砍头的日子,没想到县令大人这么快就找了另外一个替代者,这起舞弊案牵动了无数读书人的心思,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姚婧婧伸长脖子朝前望,瞅了半天才发现跪在刑台上的那个一身血渍的死囚正是前些日子和姚子儒一起被带走的曾夫子。 由于距离太远,姚晶晶看不清他脸上的细微神情,不过他似乎已经认了命,不像别的死囚那样一直喊冤求饶,只是把头扬的高高的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前几日我去县衙时听人提起过,这个曾夫子也是个可怜人,幼时颇有才学,可一生却郁郁不得志,只能窝在一个小镇上做教书先生。这也就罢了,没曾想人到晚年却摊上一个嗜赌如命的儿子,偷偷背着他在外面欠了一大堆赌债,这些赌债无一例外最后都落到了他的头上,没办法他只有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干起了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姚婧婧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说白了曾夫子和我大哥一样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喽啰,那些真正该杀的却依旧逍遥法外,埕阳县城有这么一个糊里糊涂,粉饰太平的县令大人,这样的事只怕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可不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该操心的,杀头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姚姑娘,咱们还是先走吧!」 第64章 姚婧婧点点头,跟着赵烨转身朝前走,作为大夫她虽然早已见惯了生死,可如此血腥的场面还是让她感到有些不适。 两人才走出去没多远,便听到身后爆发出一阵欢呼,那些围观者一个个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激动万分。 「杀得好!杀得好!杀得好!」 姚婧婧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沉重,这些百姓自以为自己见证了一场正义的伸张,可他们却不知道, 这个混乱的世道早已没有正义可言。 两人好不容易回到客栈却发现姚老大和白氏一早就出门去了,姚婧婧邀小赵师傅坐下喝了一杯茶之后才看见两人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 「二妮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白氏看到她很是高兴,姚婧婧却敏锐的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皮之下一片乌青,看起来就像很久没睡过觉一样。 姚婧婧忍不住问道:「大嫂,这一大早的你们去哪里了?」 「二妮,你还不知道吧,那个该死的曾夫子今日被砍头了,要不是受了他的蛊惑,子儒怎么可能会遭此大难!」 姚老大当即便眉飞色舞的将曾夫子被 砍头的过程在众人面前讲了一遍,那感觉就像是为自己儿子报了仇一样痛快极了。 姚婧婧心生厌烦,正准备开口制止,背后突然响起一声饱含惊喜的呼唤。 「婧婧,真的是你!」 姚婧婧蓦然转身,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客栈门口,正是多日不见的孙晋维! 「你怎么来了?」 姚婧婧看到他也很惊喜,当着众人的面两人都拼命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孙晋维几个大步跨至屋内,眼里带着热切的光芒,好像要把姚婧婧从里到外看个仔细。 白氏隐隐看出一些端倪,忍不住捂着嘴在一旁笑道:「二妮妹妹,你是不知道,孙大少爷来的可有一阵子了。这些天他总是天没亮就出门去寻你,一直到夜深才回来,这埕阳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几乎已经快被他寻遍了!」 姚婧婧瞪着眼睛奇道:「你在找我?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 孙晋维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怒意,要不是有旁人在场,他非要冲上去敲敲她的小脑瓜,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不是一团浆糊。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消失了多久?这么多天连个信儿都没有,我能不担心吗?若再见不到你,我就准备要去报官了!」 姚婧婧心中一暖,孙晋维的语气听起来很凶,可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关心与关切还是让她备受感动。 「好久不见,孙老板别来无恙啊!」 她正准备开口向他解释,身后的赵烨突然笑着冒出头来。 孙晋维看到此人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脸惊奇的叫道:「小赵师傅!怎么会是你?难道婧婧她这么长时间一直跟你们在一起?」 赵烨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没错,我师傅有一位朋友得了重病,特地请姚姑娘前去帮忙诊治,倒让孙老板跟着操心一场,实在是万分抱歉!」 「小赵师傅太客气了,早知道她在蝴蝶谷,我就不会这么着急了!」 孙晋维一边说一边长出了一口气,当初他从白芷口中听说姚婧婧为了姚子儒的案子来县城奔走,他 便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赶了来,没想到这丫头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觅不到踪影。 听说她有可能是被城中某个大户人家请去问诊,孙晋维便利用往日的关系,请了一个熟悉地界的地头蛇将城中排的上号的大户人家全部都问了一遍。 可他万万没想到,姚婧婧竟然一直躲在偏远僻静的蝴蝶谷之中。 「人我已经给你带回来了,师父他老人家还等着我回去复命,我就不在这里打扰各位了。姚姑娘,师傅他老人家说了这回你救了他的朋友,从此以后就是蝴蝶谷的贵人,欢迎你和孙老板常回去坐坐!」 姚婧婧和孙晋维自然满口答应,二人将赵烨送至马车上,才转头交代姚老大和白氏立刻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姚老大却坚持要再去牢中看望一下姚子儒,五十大板可不是开玩笑的,自己的儿子身娇体弱,也不知能不能承受。 姚婧婧没办法,只好给他包了一些上好的金创药,让他和白氏又匆匆去了一趟。 谁知临走前白氏却悄悄把她叫到一边,将一个小巧而素净的荷包塞到她的手心。姚婧婧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几粒散碎银子,细数之下才发现不多不少刚好是她之前接济给二人的生活费。 「大嫂,你真的把这些钱给赚回来了?这人生地不熟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白氏有些害羞的笑笑:「办法总是人想的,我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若连自己都养不活,那还真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姚婧婧不由得对这朵白莲花刮目相看,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大多依附男人而活。正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像自己这位新嫂嫂这么有骨气的女人实在是不可多得。 「你这位大嫂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孙晋维明显也注意到了姚家这位新成员,两人刚走他就凑过头在姚婧婧耳边感叹道。 「客栈的掌柜告诉我,最近这些天她一直在店里做短工,掌柜看她是个弱女子原本安排给她一些整理洒扫的轻松活。可没想到她为了能多挣银子,恨不得一个人将客栈上上下下的活全部给包圆了,每日天不亮就起身,一直忙到夜半三更才歇下。掌柜看她是一把干活儿的好手,还悄悄向我打听,能不能一直将她留在这里?」 姚婧婧有些愕然,看来自己这位新大嫂并没有吹牛,以她这股韧劲儿,的确有可能撑起姚家大房的未来。 姚婧婧正准备细问两句,孙晋维却突然板起了脸。 第65章 「啰嗦了半天,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姚婧婧,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姚婧婧看他面色不善,立刻嬉皮笑脸的回道:「你整天絮絮叨叨的不知说了多少话,我要是件件都放在心上,那还不得累死!」 孙晋维把眼睛一瞪轻声斥道:「今日你休想蒙混过关,你明明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可为什么还要孤身犯险?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重用?」 「二东家莫要生气,我知道错了!」 姚婧婧笑嘻嘻的扶着孙晋维在椅子上坐下,恭恭敬敬的为他奉上一盏热茶,还做势替他捏捏肩,捶捶背,一副小媳妇讨好的模样。 「二东家的用词也太夸张了些,什么叫孤身犯险,若让旁人听到,还以为我准备要去劫狱呢?这些毕竟都是姚家的家事,我怎好意思一直麻烦你,让旁人看着也不太像!」 「哼!我听周捕头说你为了救姚子儒去找了那个陆云生,难道在你眼里,我俩的关系还比不上你与他之间亲近?」 孙晋维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颇为不忿,有了难题姚婧婧婧竟然舍近求远向别的男人寻求帮助,这对他就是一种无言的否定。 「啧啧,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怎么这么酸呢!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你是你,他是他,这有什么好计较的?」 姚婧婧故作夸张的抽了抽鼻子,龇牙咧嘴的调笑道。 「不准笑!这可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孙晋维猛地侵身上前,将姚婧婧固定在自己的胸膛与墙壁之间的方寸之地里,屋内的空气顿时变得燥热起来,姚婧婧心里如小鹿乱撞,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壁咚」! 「你,你要做什么?」一瞬间她竟然感觉到有些慌乱。 孙晋维原本就身材修长,比姚婧婧高出一个头不止,此时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怀里的佳人居然第一次发现事事要强的她也有如此千娇百媚的一面。 她看起来有些害羞,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低垂着,红红的耳朵娇艳欲滴,看得人心中一荡,竟然生出一种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孙晋维向来是个谦谦君子,这样的念头让他觉得有些对不住姚婧婧,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抽身后退,可这种从未有过的心悸感觉却让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手。 「你说,究竟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也许是两人靠得太近,姚婧婧竟然感觉到孙晋维的嗓音有些暗哑,连气息都有些急促。 姚婧婧再也受不了这种暧昧的气氛,她猛地梗直脖子朝孙晋维胸膛上一撞,趁他一个晃身的瞬间,逃离了他的圈禁。 姚婧婧的力道并不大,可孙晋维整个人却像是被撞懵了一般,捂着胸口呆呆的立在那里。 姚婧婧回过头看到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又凑上来一脸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撞疼你了?」 孙晋维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现出一片迷茫之色。 姚婧婧却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娇嗔道:「好了,我说还不行吗?在这个世上除了我爹娘,你就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就和白芷一样重要,旁人都比不上!」 「真的?」 孙晋维眉毛一挑,整张脸都变得生动起来。 姚婧婧一脸真诚的点点头:「怎么样?这下满意了吧!」 孙晋维下巴一抬,继续要求道:「你还要保证以后不管有任何事都再也不能一个人扛着,我知道我没有你聪明,也没有你能干,可只要有关于你的事,我都会全力以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让你满 意,这是我应得的权利,你可不能随意剥夺!」 姚婧婧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其实孙晋维此刻的模样看起来比白氏好不了多少,这些天为了寻她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可见到她却连一句怨言都没有。 一想到这个世上竟然有一个人愿意给她这样的宠爱与娇纵,她的心里就觉得满满的,有什么东西快要溢出来了一样。 「你,你怎么哭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孙晋维看到她突然瘪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我要回家!」姚婧婧索性像个孩子一样耍起赖来。 「回家?回,回,现在就回!」 孙晋维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到她面前,姚婧婧拿起来就往自己鼻子上蹭,可孙晋维眼中却没有丝毫嫌弃之意,只是忙前忙后的讲着一些并不好笑的笑话想要逗她开心。 「孙晋维,你这个大傻子!」 姚婧婧冲着他莫名其妙的嚷了一声,起身冲出了房门。 姚老大和白氏很快从大牢里出来了,与上次相比这回两人的神情更为悲怆,两只眼睛都肿得像核桃一般大,可见刚刚哭的有多么凄惨。 姚老大一见到姚婧婧就开始高声痛斥:「这些黑心烂肝的衙役们下手可真是狠啊,我可怜的儿,屁股上的肉都烂光了,两条腿也快废了,这以后还让他怎么活啊!还有他住的那间牢房又脏又臭,里面 挤了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犯人,一个个看起来都不好惹,子儒待在他们中间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白氏连忙扶住自己的公公劝解道:「爹,您别这么说,子儒本来就是去赎罪的,我相信他一定能熬过来的!」 姚老大哭天抢地的摇摇头:「你不知道,子儒他从小就没吃过这种苦。二妮,你快想想办法,否则等不到两年你大哥就没命了!」 姚婧婧很是无奈,为了安抚姚老大她只能点头答应道:「大伯,您别嚎了,明日我就去找周捕头,让他想办法找人通融一下,给大哥安排一间条件好点儿的牢房!」 在她的再三保证之下,姚老大终于收起了眼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埕阳县城,跟着众人来到了郊外的渡口。 第66章 此时正值一天之中最为繁忙的时刻,渡口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马车停在河岸边的树荫之下,陆云生一脸担忧的望着靠坐在窗边,一脸苍白的萧启。 「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姚姑娘临走之前特意交代过,十日之内你一定不能下床,万一牵动了伤口,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没事。」 萧启看起来依旧很虚弱,刚一张口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从东云口中听说姚婧婧离去之后,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此次一别或许他们将再也无 缘相见。 他曾想过将这个女子长久的留在自己的生命之中,可如今的他朝不保夕,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若强行把她留在身边只会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彻底的怨恨自己。 与其这样倒不如放开手让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毕竟相识一场,她又三番两次的救过我的性命,该送的还是要来送一送!」 萧启话一出口,原本淡漠的神情突然一紧,陆云生连忙转过头朝窗外望去,果然看见前面的大道上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明艳如春日暖阳的姚姑娘。 此时的她正一脸兴高采烈的和一旁的孙晋维说着什么,两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就像燃烧的火焰灼伤了萧启的双眼。 难怪她总是想方设法的逃避自己,原来她早已心有所属。之前她在自己面前时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防备模样,何曾有过这样开怀而放松的时刻。 陆云生感受到主子情绪上的起伏,着急忙慌的解释道:「主子,这位孙老板是姚姑娘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据我所知他们之间并无其它关系,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萧启的嘴角泛起一丝无力的笑容,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误不误会的,也罢,这样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回去吧!」 一直目送着那个倩丽的身影登上渡船,萧启才终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像是累极了一般,颓 然倒在软榻之上。 陆云生几乎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这么多年他何曾见过自己主子这样,论身份,论才情,他的主子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可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为什么连这最后一点点念想都不给他留下。 回到蝴蝶谷的当晚,萧启竟然又一次发起了高烧,昏昏沉沉之间还强硬的拒绝陆云生要去请回姚姑娘的请求。 就这样硬生生的挺了三天之后,萧启终于不药而愈,可陆云生却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主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与从前相比更加冷漠苛刻,好像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开他那扇坚若寒冰的心扉。 回家之后的姚婧婧立马就开始着手准备娘亲的生产事宜,都说女人生孩子就如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这句话在医疗设施落后的古代,的确是一点也不夸张。 她准备了一间干净的屋子作为产房,还把自己那些手术刀,手术剪,手术钳等工具全部都消毒干净,摆在那里。 这个阵仗着实把贺颖吓了一跳:「二妮,生孩子可不是治病,等到了时间自然会瓜熟蒂落,赶紧把你这些宝贝收起来,娘保证一个也用不上!」 姚婧婧摇摇头:「与性命攸关的事皆不可大意,您可别小瞧这些东西,关键时刻可是能救命的!」 「是啊,夫人,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听说光咱们村上这些年因为难产而死的妇人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要不是有小姐在,我这心里还真是跟悬了一把利剑一般!」 白芷到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想到那么大的娃娃要从夫人的身体里挣脱出来,她就忍不住直咋舌。 贺颖顿时变了脸色,这个死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点儿都不怕犯了忌讳。 作为一个过来人,她自然知道生产时那种拆骨分筋的痛苦,可这却是每个女人的必经之路,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 正当姚家三房上下严阵以待,个个都满心欢喜的期盼着即将诞生的新生命之时,几日未见的白氏却 突然趁着夜色没头没脑的冲了进来。 贺颖从闺女口中听说了白氏在埕阳县城的所作所为,心中对她更是喜爱,一见到她立马挺着肚子亲热的迎了上来。 「莲花,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莫非是你奶奶又欺负你了?」 「没有,三婶,二妮人呢,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立刻和她讲!」白氏的神情颇为焦急,两只脚止不住的在地上踩着碎步。 姚婧婧听到动静从二楼走了下来,一脸愕然的问道:「大嫂,发生什么事了?」 白氏往前冲了两步,高声叫道:「大事不好了,奶奶她把你许给了德林,明日一早花轿就要来家里抬人了!」 「什么?」 在场的众人都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这事听起来实在有些荒唐。 白氏以为自己的话没人相信,忍不住急声叫道:「我说的是真的!前两天素芬姑姑来家里看望奶奶却一直偷偷摸摸的背着旁人,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今个儿傍晚严婆子又来找奶奶闲聊,我无意中听到她们的谈话,奶奶的的确确是把你许给了德林,二妮,你快想想办法啊!」 姚婧婧忍不住皱眉道:「不是,大嫂,婚姻可不是儿戏,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奶奶她就算想越俎代庖也得经过我爹娘这一关,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她们说话时把门窗都关得紧紧的,我也听不真切,话我已经带到,我现在必 须马上回去,以免引起奶奶的怀疑。二妮妹妹,你若是不想嫁给德林,那就一定要早作打算啊!」 白氏说完又急匆匆的走了,这可真叫来去一阵风,倒把姚老三一家弄得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第67章 「二妮,这可如何是好,你奶奶那个人为了银子什么事做不出来?万一莲花说得都是真的那咱们该怎么办呀?」 贺颖心中只中意孙晋维一人做自己的女婿,一想起闺女可能会被其他人抢走她就如坐针毡。 姚婧婧生怕娘亲会因为这事动了胎气,连忙将她扶回房间躺下。 「好了,娘,您别着急,不管奶奶和素芬姑姑两人暗中是如何计谋的,咱们只需咬紧牙关不承认,我就不相信他们还能来抢亲不成!」 「理虽是这个理,可是… 「没有可是!」 姚婧婧伸手给娘亲盖上被子,一脸轻松的说:「现在已经很晚了,就算您不想睡,肚里的宝宝也要睡了,其它的事就等明天再说吧!」 贺颖拗不过闺女,只能依言闭上眼睛,可出了这样的事她又如何能睡得着,干躺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伸手推了推自己丈夫。 「当家的,咱们可不能这样枯等着,你现在必须连夜去镇上一趟!」 姚老三其实也没睡着,一听妻子吩咐立马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去镇上?去镇上做什么?」 贺颖挥了挥手,示意丈夫附耳过来,如此这翻说了一般。 第二天一早天刚朦朦亮,村口处便隐隐传来阵阵喜庆的敲锣打鼓声,白氏所说竟然为真,姚老三一家顿时如临大敌。 贺颖越想越觉得不安,忍不住在女儿耳边催促道:「二妮,趁他们人还没来,你赶紧出去躲躲,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儿家,总不能白白让人家看了笑话!」 姚婧婧却一脸泰然的轻笑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倒想领略一下这位素芬姑姑的手段究竟有多厉害。白芷,你去把里长大人请来,村里难得出现这么有趣的事,不多找几个人来见证一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场热闹!」 其实姚婧婧的担心完全多余,清平村本就只有巴掌大小,谁家有个什么事根本难逃乡亲们的法眼,这突然冒出来的迎亲队伍自然吸引了许多村民前来围观。 按规矩来讲迎亲时只需新郎官带着媒人前来即可,一般并不需要父母随行,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却是盛装打扮的姚素芬。眼看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儿子就要娶妻成家了,新媳妇还是自己娘家的亲侄女,她的心中异常激动,全程笑逐颜开,一路和相熟的村人打着招呼。 队伍行至三房大门口,一身大红色吉服的崔德林亲自动手燃响了一副鞭炮,然后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开始猛撞三房的大门。 「爹,您还是去把门打开吧,再这样下去那群愣头青非把咱家的新大门给捶烂了不可!」 姚婧婧知道自古以来中国的婚礼就有堵门和撞门的习俗,所以就算外面的人闹腾的再厉害,那些不 明真相的村民也只会当热闹来看。 大门刚一打开,门外迎亲的队伍和看热闹的村民就一窝蜂的涌了进来,贺颖看到这种人头攒动的场面心里一慌,险些晕了过去。 姚婧婧吩咐白芷将娘亲送回房里,可贺颖担心闺女被人欺负坚持要留在外面,姚婧婧无奈只能搬来一张舒服的软椅,让娘亲坐在角落里。 崔德林一进大门眼神就黏在了姚婧婧身上,此刻更是一脸得意的冲着她喊到:「表姐,我说话算话,抬着八抬大轿来娶你了!」 姚婧婧冲着他冷冷一笑:「德林,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你这样做除了自取其辱,还能得到什么?」 「瞧这姐弟俩,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吉时已到,咱们还是先请新娘子上花轿,等成亲之后你们俩关起门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姚素芬一边眉开眼笑的调侃道一边将一个装着新娘喜服的包裹塞到姚婧婧手中,催促她赶紧回屋换衣服。 姚婧婧倒是非常乖巧的接了过去,只是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惯在了地上。 「素芬姑姑么莫非是想儿媳妇想疯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嫁到崔家了,你们这样大张旗鼓的上门抢亲,是欺负我姚家三房人单势薄吗?」 姚婧婧此话一出,在场的村民一片哗然。 「我还正纳闷呢,姚家若是要嫁女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到咱们清平村来抢闺女,实在是欺人太甚!」 「就是,姚姑娘可是咱们村的大福星,谁要是想欺负她也得看咱们大伙同不同意?」 村民们几乎家家都受了姚婧婧的恩惠,关键时刻自然纷纷出来力挺她,贺颖看到这一幕心里略微定了定,只是一脸警觉的盯着自己的小姑子。 姚老三却忍不住站了出来,自己的兄弟虽多,可从小到大和他关系最好的还是这个年纪相仿的妹妹。这么多年,他一直记挂着她,看到她能放下心结与娘家人重归于好,他的心里甚为欣慰。 可没想到她竟然是处心积虑,为了自家闺女而来,这让姚老三既生气又伤心,这种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 「素芬,你在胡闹什么,赶紧带着德林回去,否则别怪我不顾念兄妹之情!」 姚素芬脸上的笑意瞬间褪个干净,她瞪着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姚老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三哥,二妮她年纪还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可不能翻脸不认账,他们两个孩子从小就定了娃娃亲,如今二妮已然到了婚配的年纪,我们崔家带人来迎娶那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姚老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说什么?什么定亲?我怎么不知道?」 角落里的贺颖也忍不住扬声道:「素芬,咱们姑嫂两人关系一向不错,我知道你相中了二妮,可儿 女姻缘还是要看缘分,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为了一时的执念而编造这些谎话欺瞒大家呢?」 第68章 「三哥三嫂,我知道你们如今发达了,已经看不上我崔家,可你们若想悔婚就得背负背信弃义的骂名,想靠三言两语就消抹干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姚素芬面上现出不忿之色,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围观的众人一时有些拿捏不准,毕竟表亲之间定个娃娃亲在这个时代可是一件很流行的事。 里长大人原本一直冷眼旁观,可两家各执一词,一直这样争执下去也不是办法,村民们纷纷扭过头看着里长大人,希望他出面主持公道。 「姚氏,你说姚姑娘和你儿子从小就订了娃娃亲,可口说无凭,你可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当然!」姚素芬将脖子一扬,一副有理走遍天下的摄人模样。 「不瞒各位,我早已料到哥嫂的心思,我这次带着德林大张旗鼓的来迎亲就是想当众讨个说法。里长大人,我虽出嫁多年,可也是土生土长的清平村人,还望里长大人能够秉承事实,为民妇做主!」 姚素芬说完竟然「扑通」一声跪在里长大人面前,双手奉上一个小小的红布包。 里长大人接过红布包手上轻轻一抖,里面露出一张有些发黄的红纸,一看就知道很有些年头了。 里长大人眉头一皱:「定亲聘书?」 「没错,当年我刚生下德林不久,三哥就亲自上门来表达了想要结交儿女亲家的心思。大家都知道当年崔家的条件比我娘家好上不止一星半点,我念在兄妹之谊的份上不顾德林他爹反对,坚持和三哥交换了聘书,可没想到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姚素芬越说越伤心,最后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淌起泪来。 里长大人拿着那张定亲聘书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心里却有些犯难,他相信姚老三一家不会说谎,可这张定亲聘书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姚婧婧和崔德林的生成八字,看起来也不像是作假。 「这上面还有我三哥当年按下的手印,里长大人若是有疑,可亲自比对一番,就知民妇所言非虚!」 「这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份聘书,更不会随便按什么手印!」 姚老三一下子冲过来将里长大人手中的聘书抢了过去,瞪着眼睛瞅了半天,最后也彻底凌乱了。 姚婧婧在一旁轻轻扫了一眼,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爹,贪杯误事啊!」 姚老三身子一僵,过年那阵儿姚老太太三天两头来请他到大房那边吃酒,自己又经不住劝,每每喝得个叮咛大醉。难道姚素芬就是趁那个时候偷偷按下了这个指印? 可看着也不像啊,这个指印颜色灰暗晦涩,看起来就像这张聘书一样饱受岁月的洗礼,明显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印上去了。 姚婧婧心中却很清楚,从古至今在古玩界有一种专门「做旧」的匠人,他们会用各种方式给一件新东西刻上时间的印记,借此抬高它的身价。 看来姚素芬这回为了编造这个谎言,的确是下了不少心思。 「白芷,去房里将笔墨纸砚全都搬出来!」 事已至此,姚婧婧也不愿和姚素芬多做口舌之争,唯有用事实说话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众人都不知姚婧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二个伸长脖子使劲瞅着。姚婧婧亲自动手磨好了墨,请里长大人提笔赐几个字。 里长大人毕竟是举人出身,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提笔泼墨写下几个大字: 「姚家有女初长成,娇俏可人及倾城!」 里长大人夸得实在太过,好在在场的人大多都不识字,否则姚婧婧非得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接下来就该干正事了,她找了一把软毛的棕刷,待纸上的字迹半干之时用棕刷轻轻的刷过,使字口出现少量的墨痕。 与此同时她又寻来一些皂角和黄柏,吩咐白芷用这两种东西煮了一锅药水,将写有字的纸放在药水中浸泡片刻。这样做不仅可以洗掉浮墨,纸张也变得黄中带黑。 待纸张重新变干之后,姚婧婧亲自动手泡了一杯浓浓的普洱茶,用毛笔沾取褐色的茶水将纸张刷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一步就是要用烟雾将纸张熏干,姚婧婧取来一排艾条全部点燃,院子里顿时飘荡着浓浓的艾香味。众人之中唯有里长大人看明白了她的意图,忍不住对着她微微颔首。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艾条终于燃尽,里长大人亲笔题字的那张纸也被完全熏干,大功告成! 姚婧婧先低头欣赏了一番,自我感觉非常满意,而后便将它呈到里长大人面前。 里长大人接过一看,眼中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妙,实在是太妙了,姚姑娘这双巧手总能带给我们意外惊喜!」 为了让大家都能看得清楚,里长大人一个跨步站在了院子中间的石桌上,将手中的萱纸高高举起。 「大家可看清楚了,姚姑娘忙活了半天就是想告诉大家,任何东西都有可能造假!」 在场的村民个个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里长大人手中那张原本簇新的萱纸已然变得陈旧发黄,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脱落,看起来就像是存放了很多年似的。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跟变戏法一样。 里长大人转头盯着姚素芬,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姚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姚素芬心中猛的一颤,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鬼丫头知道的东西比她想象中还要多得多。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不能显得心虚慌乱,只要她一口咬定这张定亲聘书是真的,谁又能奈她何? 「我这个侄女博闻强记,民妇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可这并不能代表我这张定亲聘书就是假的!天地良心,我和大家一样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个世上竟然有这种鱼目混珠的法子,请里长大人明鉴!」 第69章 姚婧婧盯着姚素芬的脸看了半晌,突然扬起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看来素芬姑姑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您这张定亲聘书做的的确是天衣无缝,可假的永远都是假的, 只需到埕阳县城随便找家古董铺子寻一个经验丰富的掌柜前来一辩,便可真假立现,不知素芬姑姑有没有这个胆量?」 姚素芬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反应还真快,一般的小姑娘家家遇到这种情况只怕早已乱了分寸,她倒好还能有心思倒打一耙。这样的媳妇娶回家里纯粹是给自己添堵,她突然有些后悔如此冒冒然的答应儿子一定要帮他实现心中所愿。 「埕阳县城?你怎么不说要去京城呢?我看你们纯粹是在拖延时间!我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要不是我娘当初从中撮合,我也不会那么利索的就答应这门亲事,你们现在想失口抵赖,门都没有!」 里长大人有些惊讶的问道:「你娘?这么说来这件亲事姚老太太也是知情的?」 「那是自然,里长大人,虽说我三哥三嫂一家已分家单过,可我娘毕竟是姚家长辈,对于儿孙的亲事她也有权过问,还请里长大人请她出来说话!」 姚素芬心里打的一手好算盘,只要姚老太太出马支持这门婚事,其他人就算再不服气也只能憋在心里,没有这些爱管闲事的村民阻挠,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话已至此,里长大人只能派人去请姚老太太前来问话。这件事关系到她的儿女和孙辈,本以为很快就能请来,可谁知众人左等右等,差不多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姚老太太才姗姗来迟。 与姚素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自己的老娘竟然一改往日横冲直撞,跋扈嚣张的行事作风,整个人看起来畏畏缩缩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连头都不敢抬。 「娘,你倒是说话呀!」 面对着里长大人的问话,姚老太太吱吱呜呜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姚素芬忍不住在一旁催促道。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别问我…」 姚老太太被逼急了,竟然抱着头想要逃跑,姚素芬气极之下一把拽住她,偷偷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姚老太太猛的抬头,眼中露出惊恐的表情。原本按照母女俩的计划,今日她应该配合女儿的戏码,充当一个大家长的角色,强行将二妮逼上花轿。 按理说这是姚老太太的拿手好戏,姚素芬实在想不通一夜之间她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要知道自己手中捏着老娘的把柄,她若是不按照自己的要求行事,自己有的是办法让她后悔终身。 姚老太太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她的心里当然愿意配合女儿,可昨天夜里发生的那件事实在让她后怕不已。 一想起那张惨白惊悚的鬼脸,她就忍不住两腿发软,浑身发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奶奶,您怎么了?大家都等着您判决是非呢,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晕倒啊!」 姚婧婧的话仿佛是一盏明灯给姚老太太指明了方向,只见她愣了一下之后便猛的向后一仰,整个人「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睁开眼睛。 「奶奶,您怎么样了?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爹,赶紧把奶奶扶到屋里躺着,冲一杯热热的红糖水喂下!我可怜的奶奶,竟然被人逼迫到这个地步,素芬姑姑,您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姚婧婧冲到姚老太太身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众人见状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姚素芬。 姚素芬做梦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没有了姚老太太这个强有力的助攻,这场戏让她一个人如何再唱下去? 「儿女婚事须得建立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姚氏,看你这架势今日根本就不是诚心来迎亲的,而是伺机来闹事的。念在你出身本村的份上我暂且放一马,带着你的人赶紧离开,若有下次定当以村规论处!」 里长大人挥了挥手示意这场纠纷就此了结,围观的村民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个个拍手以示支持。 姚素芬有些无奈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小声劝道:「德林,要不咱们先回去吧,等过些日子娘再想办法,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不行!今日若是娶不到表姐,打死我都不会离开!」 从进门之后崔德林一直藏在娘亲背后很少说话,此刻看着娘亲精心准备的计谋竟然被姚婧婧轻轻巧巧的就化解了。他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拉住了姚婧婧的胳膊。 白芷吓了一跳,连忙赶来掰他的手:「姓崔的,你要干什么?赶紧放开我家小姐,否则我就对你不 客气了!」 「你这个死丫头,赶紧给我滚开!」 崔德林用尽力气猛地一撞,白芷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姚婧婧怒极反笑。 「德林,你还真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花招?非要让我叫人把你丢出去你才肯死心吗?」 「表姐,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的诚意?我最后问你一遍,表姐,你真的不肯跟我走吗?」 崔德林双手握拳,眼睛几乎快瞪出血来。 姚婧婧看着眼前这个重度强迫症患者,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无奈,到底是多么畸形的生长环境才养成他这样偏执到疯狂的性格。 「好,既然你这样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表姐,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崔德林突然凑到姚婧婧耳边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听得姚婧婧微微一愣。 下一刻崔德林就蓦然转身,一下子跳到里长大人刚刚站立的石桌之上,青涩的面孔上露出一片决绝之色。 「各位叔叔伯伯,大娘大婶,我知道我和我娘今日的举动十分冒昧,可这也实属无奈之举。我爹从小就教育我做男人要有担当,我之所以急着要来迎娶表姐,是因为我们二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第70章 崔德林的话就像一颗深井炸弹让原本已经准备散去的众人再一次沸腾了。 这个时代风气严谨,尤其是对男女之事更是忌讳颇深,即使是已经成亲多年的老夫老妻也不会当众谈论这类事,崔德林的突然「爆料」让这些围观的群众兴奋不已。 姚婧婧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她一直把崔德林当成个小孩子,以为他即使胡闹也会有个限度,可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纵容才让他如此肆无忌惮,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信口开河起来。 「德林!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这是要逼死你表姐啊!」 贺颖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她是个女人,自然明白名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比命还要重要。 今日不管结果如何,崔德林说的这些话必然会引来许多风言风语,一想起自家闺女平白无故要遭人非议,她就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里长大人也明白其中的厉害,在他心里姚婧婧就像自己的闺女一样,崔德林的话自然让他气氛不已。 「崔家小子,话可不能乱说,按照清平村的村规,污言秽语诬陷他人可是要被割舌头的!」 「里长大人,我知道在没有成亲之前做这种事有伤风化,可情到深处自然浓,您若是要惩罚就惩罚我吧,千万不要为难我表姐!」 崔德林这话看似没头没脑,细想之下却是另有深意,依照大楚的律法对于那些尚未出阁便失去清白之身的姑娘要施以重刑,若是想要逃避惩罚唯一的方法就是要找一个愿意娶她的人与之成亲。 可崔德林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又有哪个男人愿意戴这顶绿帽子,姚婧婧除了嫁给崔德林,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出路。 「我知道大家对我说的话心存疑虑,可众所周知,前段时间我在表姐家住了不少日子,少男少女朝夕相处,一个没忍住就发生了那些不该发生的事。后来我要回家了,表姐心中不舍,还送了我一件贴身之物作为念想,每当我想起她时就会拿出来看一看,闻一闻,就好像她还在我身边一样!」 崔德林说这话时嘴角竟然漾起一丝恶毒而淫荡的笑容,看得姚婧婧几欲作呕。 在场有两个心思龌龊的男人不怀好意的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拿出来看看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这东西我一直随身带着,这么私密的宝贝原本不便展露于人,可为了证明我没有说谎,只有委屈一下表姐了!」 崔德林的神情突然变得很激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将手伸向怀中。 「这个小王八羔子,实在是可恶至极,看我这就上去把他踹下来!」 白芷飞身上前,想要阻止崔德林的愚蠢举动,可崔德林明显早有防备,她刚一靠近就被他身边的两个家丁给缠住了。 姚婧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崔德林从怀里掏出一块造型奇特的白色绢布,这正是她按照现代胸罩的样式亲手缝制的贴身之物,整个大楚只此一家,绝无仿冒。 由于从前从未见过这个玩意,众人起先还犹疑了一下,可这件亵衣的形状实在是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在场的村民很快就都明白过来。 「这,这也太荒唐了!」 「滚蛋!畜生!变态!去死吧!」 已然暴怒的白芷一个闪身躲过两名家丁,飞上前一脚踢在崔德林的肚子上,将他从石桌之上踹了下来。 重跌之下崔德林抱着脑袋哇哇大叫,白芷趁机将他手里的亵衣夺过去藏了起来。 「我的儿啊,你怎么样了?」 姚素芬并不知道儿子心里还憋着大招,一时间竟然看愣了,直到儿子受伤她才哭天抢地的跑了过来。 「救命啊!杀人啦!三哥三嫂,我知道你家的闺女是个宝,可也不能把我的儿子当根草!里长大人,您可要为我们母子俩做主啊!」 「又出什么事了?」 姚老三刚刚将姚老太太安顿好,急急忙忙跑出来便看到这混乱的一幕,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 贺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崔德林,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里长大人管理清平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尴尬的事,他虽然有心帮助姚婧婧,可这件事再追查下去无论结果如何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严重的打击。 姚素芬转头怒视着自己的侄女,眼中流露出一丝愤恨之色。 「二妮,你敢说那东西不是你的?事到如今,你就从了我们家德林吧,否则你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这件亵衣一定是崔德林趁人不备,偷偷潜到她的房中盗得的,可这种事本就私密,此时她就算浑身是嘴也难以说清了。 姚婧婧毫不留情的怒斥道:「宵小之徒,蝇营狗苟,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简直是在做梦!崔德林,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宁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不可能嫁给你!」 「三哥三嫂,你们可要想清楚,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二妮已非清白之身,除了德林又有谁愿意娶她?只要你们能够劝得她回心转意,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我呸!素芬,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可没想到你们母子俩竟然做出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来,我家二妮那点对不起你们,你们要这样害他,你们会遭报应的,一定会遭报应的!」 贺颖此时已是气到极点,声嘶力竭的冲着姚素芬怒吼道。 里长大人轻声在一旁提醒道:「姚姑娘,人言可畏,如果你坚持不嫁,那以后的路只怕是会异常艰难,你可已经思考妥当?」 姚婧婧一脸郑重的点点头,作为一个21世纪的大龄剩女,她早已练就了一颗刀枪不入的灵魂,旁人的风言冷语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里长大人,如果村中的长老真的判定我与他人有私,要对我施以重刑,您也不用觉得为难,所有的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第71章 里长大人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你放心吧,又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那就谢过里长大人了,我娘生产在即,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还请您派人把这对恶毒的母子俩给轰出村去!」 姚婧婧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对母子俩已经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怒火,她一定会让他们为自己的愚蠢而付出代价。 里长大人点点头,正准备派人遣散这场闹剧,突然听到远处又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喜庆之声。 这可真是奇了,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为何喜事一件接一件?而且听声音又是朝着姚家三房而来! 原本悲愤交加的姚老三夫妻俩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立刻充满了期盼。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姚婧婧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爹娘到底背着她做了什么,难道是… 她的预感很快成真,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穿着一身新衣,精神抖擞的孙晋维就笑面如靥的出现在大门口,他的身后跟着几辆马车以及一支数十人的队伍,看起来颇为壮观。 「大东家,好久不见,小的给您请安了!」 许久未曾露面的阿庆终于从家里回来了,今天他好像也特意捯饬了一番,看起来比以往威武了不少。 不等自家少爷吩咐,他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姚婧婧面前磕了几个响头,一双笑眼却一直围着身后的白芷打转。 姚婧婧伸头一看,跟在孙晋维身后的竟然有不少熟面孔。不仅有胡掌柜父子俩,杏林堂的小姜大夫,甚至连那些和孙晋维交好的店铺老板与掌柜通通都倾巢出动。 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拎着一两样用红纸包好的木盒,全部堆起来之后就像一座小山似的立在姚家的院子中央。 三房的院子虽大,可也架不住一时间涌进来这么多人,姚婧婧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对着孙晋维喊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大东家,这您还看不出来吗,咱们是来帮二东家向您提亲的!」胡掌柜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提亲?」 姚婧婧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孙晋维。 贺颖见闺女面色不善,连忙把她拉到一旁。 「是我让他来的,没想到他手脚还挺麻利,一夜之间竟然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请来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做陪客,可见他心里对你有多么重视!被崔家那个混蛋这么一闹,这个世上除了晋维怕是没人再敢娶你,你今天就给我乖乖的在一旁站着,等你们俩的亲事一定下来,我看还有没有人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贺颖似乎很为自己的机敏应对感到得意,朝着前方恶狠狠的吐了一口闷气。 「可是,娘…」 「没有可是!知女莫如母,我知道你的主意大得很,可这件事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你必须听娘的!」 贺颖难得态度如此强硬,姚婧婧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 孙晋维在胡掌柜的引导下跪在地上给姚老三夫妻俩磕了三个响头,请求他们同意将姚婧婧嫁给自己为妻。 姚老三夫妻俩热泪盈眶的将孙晋维给扶了起来,激动的语无伦次。 「好孩子!我们相信你一定会好好对待二妮的!」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竟然还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姚素芬母子俩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双双跑到孙晋维面前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 「姓孙的!你果然还是来了!不过来的太迟了,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表姐已经是我的女人,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崔德林一边疯狂的叫嚣着,一边仰头哈哈大笑,一直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姚素芬则一脸的尖酸刻薄:「这位少爷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你又何必非要去捡一只别人穿过的破鞋!」 「你说谁是破鞋!」 胡文海原本就是个暴脾气,看到有人竟然敢污蔑自己心目中最为敬佩的大东家,立刻冲上来拎着姚素芬的领子就要把她往院外拖。 孙晋维的神态看起来倒颇为淡定,只见他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扬声道:「豆-豆-网。各位乡亲父老,请听我一言,我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我相信姚姑娘的人品,我希望大家也像我一样相信她!我赶在今日来姚家提亲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在旁人眼中她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她永远是这个世上最美丽,最善良,最纯洁的女子!」 「说的好!」 在小姜大夫的带领下,跟着孙晋维一同来提亲的那些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也受到了感染,纷纷跟着一起鼓起掌来。 「哇噻,孙大少爷实在是太男人了,如果有人愿意这样当众向我表白,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嫁给他!」 白芷一脸花痴的望着孙晋维,一只手却紧紧的拉着姚婧婧的胳膊,看起来无比兴奋。 「谁稀罕!」 姚婧婧嘴上逞能,心底却有一股暖流缓缓而出,虽然她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可这种被人无条件相信,力挺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既然姚老爷和姚夫人都同意将闺女嫁给孙大少爷,那咱们相互交换一下庚帖,这件事就算是成了,两位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提,孙大少爷一定全力以赴,务必让两位满意!」 由于孙晋维的双亲都不在身边,胡掌柜便自告奋勇的当起了他的代言人。 姚老三夫妻俩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闺女能过得舒心,畅快,把闺女交到孙晋维手中,他们是一万个放心。 姚婧婧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胡掌柜和自己爹娘相互交换了生辰八字。签下了定亲聘书。 「成了!真的成了!小姐,从此以后你就是孙大少爷未过门的妻子,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第72章 比起姚静静的稳若泰山,白芷激动的简直快要飞起来了,那感觉仿佛定亲的不是小姐,而是她自己一般! 胡掌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大腿高声叫道:「光顾着说话,东西还搁在外头的马车上呢,阿庆,快找人把它们抬进来!」 「东西?什么东西?」姚老三夫妻俩听得一头雾水。 「当然是彩礼啦,孙大少爷是个有心人,准备的可齐全了!」 「可这不都已经在这里了吗?」姚老三指着院子中间那红红的一片,面露不解之色。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今个一早我就满大街的联系马车,就这还有没装完的呢!」 胡掌柜话音刚落,阿庆就指挥着一帮工人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箱子流水一般的抬了进来,很快整个院子几乎连个站脚的地方就都没有,只有把那些多出来的箱子全部都摆到了大厅里。 胡掌柜亲自动手,将这些箱子一个个揭开,围观的人一开始只是小声的议论,直到后来个个都忍不住乍舌惊叹。 他们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手笔的彩礼,与平常人家送一些米面鸡鸭,烟酒茶糖不同。孙晋维带来的那些箱子里的东西每一样都价值不菲,除了一些名贵的锦缎丝绸,稀有的药材补品,还有许多让女人移不开眼的珠宝首饰,玉器摆件。 清平村的村民算是开了眼了,尤其是家中有待嫁闺女的人家,个个都忍不住红了眼,恨不得一闷棍将孙晋维打晕掳回家去。毕竟像这样长得俊朗,又有钱,又大方的男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姚婧婧心里却有些犯嘀咕,忍不住偷偷挤到孙晋维身边小声问道:「这么多东西,究竟要花多少银子?你该不会把你爹给你安身立命的钱全部都用尽了吧?」 孙晋维一脸得意的点点头:「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我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值得最好的!」 姚婧婧有些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又想起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我爹不是昨天夜里才找上你吗?你怎么有时间准备这么多东西?」 姚老三夫妻俩此刻也是惊讶万分,不说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单是一件件把它们从铺子里搬回家都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这其中有很多东西长乐镇上根本就寻觅不到。 孙晋维的脸突然有些发红,犹豫了一下才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其实上回在埕阳县城寻你时,我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上门提亲,否则万一哪一天你真的消失不见,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说你傻你还真傻!」 姚婧婧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孙晋维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她感动不已,这样的男人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也许这回她真的捡到宝了。 关系确定之后的两人都显得颇为轻松,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避讳的说说笑笑,旁人看在眼里却只有羡慕的份儿。 姚老三高兴之下当场宣布要摆一场答谢宴,宴请这些前来提亲的宾客以及全村的父老乡亲。在场的人听说之后都是一片欢呼,至于崔德林刚才说的那些话,彻底没人再放在心上。 此刻的崔德林就像一个被彻底遗忘的跳梁小丑,看着孙晋维和姚婧婧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他内心的嫉妒与愤恨就像火山喷发一般,让他整个人都战栗不已。 都怪这个该死的臭男人,要不是他横插一杠坏了自己的好事,事情又怎么可能落到这般田地? 实在是欺人太甚,这让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如果能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那表姐是不是就能回心转意,感受到他的一片痴情。 姚婧婧原本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崔德林,只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她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她刚一扭头便看见一脸疯狂的他拿着一把尖刀朝着身旁的孙晋维直奔而来。 「小心!」 姚婧婧想也没想,第一反应就是用尽力气伸手将孙晋维朝一旁推去,崔德林此刻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闪着寒光的刀尖就这样在众人的惊呼之中刺进了姚婧婧的身体。 姚婧婧虽然避无可避,可出于一名大夫的本能,她还是在最后的紧要关头错开了身体的重要部位。 刀尖深深的扎进了她右侧的胳膊,一时间血流如注,看起来颇为吓人。 出了这样的暴力事件,场面顿时变得无比混乱,有好几个人为了躲避崔德林撞在一起,跌成一团。 「婧婧,你怎么样了?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 孙晋维看到姚婧婧为了救自己而受伤心都快要碎了,忙不迭的要替她检查伤口。 姚婧婧却一脸警觉的盯着前方的崔德林,误伤了姚婧婧他看起来也有些蒙圈,只是手中的刀依旧攥得紧紧的,随时都有再次行凶的可能。 「你这个混蛋,我跟你拼了!」 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受到伤害,孙晋维一个文弱的生意人也被激起了心中的血性,挥起拳头朝着崔德林扑了过去。 「晋维,别去!」 姚婧婧想拉却没拉住,一时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管是身高还是体格,孙晋维根本就不是崔德林的对手,更何况那个疯子手里还拿着能够轻易取人性命的凶器,场面的确是十分危急。 「二东家,小心!我来帮你了!」 胡文海刚刚料理了姚素芬,一进院门就看到这幅景象,立马飞奔而来加入了战斗,有他出马制服崔德林只是时间的问题,姚婧婧心中稍微定了定。 为了防止误伤他人,里长大人连忙组织大家按照顺序往院外撤离,姚老三夫妻俩原本在屋内和胡掌柜商量宴请之事,听到动静不对立刻跑了出来。 姚老三看到崔德林手中的刀心里猛然一紧,竟然敢在自己院子里行凶这还了得,自己必须要上前搭一把手,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他。 第73章 谁知他刚一抬脚,突然听到身后的胡掌柜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他一回头便看见自己的妻子面色苍白,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夫人,你怎么样了夫人?大东家,快来呀,大东家!」 胡掌柜急得冷汗直流,在药铺干了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临盆在即的妇人最忌受刺激。 刚刚贺颖远远望着自己的闺女浑身是血,心中的震惊与惧骇可想而知,以至于连哼都没哼就失去了知觉。 原本就站在一旁的小姜大夫第一个发现事情的不妙,指着贺颖脚底下叫道:「血!血!好多血!」 姚婧婧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给许多病人诊过病,其中不乏严重惊险的病例,可从来没有一个让她如此害怕,紧张到连手指都在发抖。 「娘的肚子已经发动了,爹,你赶紧把她抱进产房!白芷,去烧热水,越多越好!小姜大夫,你进来给我帮忙,其他的人全部都退到院子外面!」 姚婧婧一番安排之后,起身就要往产房走,小姜大夫却忍不住拦下了她。 「大东家,你的伤!」 姚婧婧胳膊上的伤虽然不致命,可已经深到了骨子里,一般人早就痛得晕厥过去,在这种情况下她又如何能够坚持去替自己娘亲接生。 「没关系,你拿些纱布帮我简单包扎一下,我娘的胎位不正,随时都有可能难产,一刻也不能大意!」 姚婧婧此时心急如焚,真的感觉不到痛,如果可以,她愿意替娘亲将所有的痛苦全部承受,只求她能够平平安安诞下宝宝。 产房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小姜大夫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替妇人接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要不是有姚婧婧坐镇在前,他几乎有一种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 众所周知,生孩子最需要的就是力气,可贺颖如今陷入昏迷,根本就没办法正确的发力。 姚婧婧又是喂药又是扎针,好一通忙活贺颖才勉强睁开眼睛,得知闺女性命无忧的她还没来得及感到庆幸就被排山倒海而来的阵痛给撕碎了。 「疼!疼死了!二妮,你老实告诉娘,娘这一胎是不是不好了!」 身体的感觉与她记忆中有很大的差别,有过生产经验的贺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要瞎想!娘,虽然遇到点小麻烦,可有我在您绝对不会有事的!」 大汗淋漓的姚婧婧手上一刻不停的忙碌着,她虽然用轻松的口吻安慰娘亲,可事实上贺颖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加糟糕。 都怪这个该死的崔德林,她一早就知道娘亲胎位不正,原本计划好在临产前用手法复位的方式帮她调整过来,就像当初她帮助汤玉娥生产时一样。可正是由于崔德林的冲动之举让娘亲受到刺激,引起血液循环不良,血压升高,子宫内缺氧,诱发胎儿提前发作。 此刻再想复位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贺颖突然一把握住闺女的手,言辞哀切的恳求道:「二妮,你答应娘,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定要先保住孩子,你不知道你爹有多么期盼这个孩子,我不想让他失望,我不想让他失望!」 「娘!」 姚婧婧心中冒出一丝无名的怒火,在她看来再伟大的母爱也不能建立在牺牲自己的性命的基础上,这样的选择并不值得赞扬,更不值得鼓励。 「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孩子,选择救你,所以您若是真想保住这个孩子,那就闭上嘴,听我指挥!」 贺颖心里一惊,她知道闺女的性子一向是说到做到,当即只能打起精神,拼尽全力配合闺女的指令。 姚婧婧进去不久,孙晋维和胡文海就联手夺取了崔德林手中的尖刀,将他整个人打趴在地。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母子俩再想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大可能,里长大人让人把两人暂时关在屋后的柴房里等待发落。 把妻子抱进产房之后,姚老三就跪在大厅里的一尊观音像前。 事实上自从知道妻子怀孕之后,他每天都会在心里虔诚的祈祷,希望老天开眼,母子平安。可没想到一家人小心翼翼的捱了近十个月,却还是在最后时刻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他的身上沾满了从妻子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那触目惊心的颜色让他心急火燎,如坐针毡。他突然意识到在他的生命之中,最重要的并不是多子多孙,而是这个与他携手走过苦难的结发妻子。 如果没有她,自己往后的余生将再无任何欢乐可言。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愿您保佑颖儿逢凶化吉,我姚老三愿意一辈子不要儿子,只求能够与妻女平平安安,共度一生…」 姚老三的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产房那边儿传来一阵嘹亮的婴儿哭声,这声音听在他的耳朵里就如一阵惊雷。 姚老三愣了一下,起身就往产房跑去。 「生了!生了!」 此刻白芷已分不清自己脸上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看着小姐手中那个皱皱巴巴,浑身是血的小肉团子,毫无经验的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赶紧打水来把他洗干净,小姜大夫,麻烦你给婴儿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如果有问题,第一时 间通知我!」 由于宫内缺氧时间太长,姚婧婧很怕会对婴儿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可此时她实在没有时间顾及这个刚出生的孩子。 虽然在姚婧婧的努力下,胎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强行被分娩出来,可贺颖的身体却遭受了重大的损伤,随时都有大出血的可能。 姚婧婧正忙着止血,缝合伤口,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贺颖竟然奇迹般的睁开了眼。她摸了摸自己空瘪瘪的肚子,顿时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 第74章 「二妮,我的孩子呢?孩子呢…」 白芷听到动静,立马大声回道:「夫人您别着急,孩子已经平安的生下来了,白白胖胖的,跟您简直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二妮,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 「啊?」 贺颖急得快要哭了,姚婧婧却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生死面前,她哪顾得上去关心宝宝的性别。 为了让娘亲尽快平静下来,她只得扭过头对着白芷喊了一句:「快看看到底是男是女?」 白芷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从未照顾过小宝宝的她连怎么抱孩子都不会,再加上眼前这个小东西一直片刻不停的扯着嗓子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要不是有小姜大夫在跟前帮忙,她只怕早已经要崩溃 了。 最后还是小姜大夫抬头回了一句:「男孩!恭喜夫人喜得贵子!」 「男孩!是男孩!二妮,你听见了吗?你终于有弟弟了!」 贺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疲惫不堪的她很快又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嘴角处却带着一丝甜甜的笑容。 姚婧婧却根本没有时间高兴,当她将娘亲的伤口全部缝合完毕时,天都已经擦黑了。 那一个个沾满鲜血的纱布球全部摞起来几乎装满了一个大木桶,可想而知贺颖为了生这个孩子,究竟吃了多少苦! 当她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产房门口时,看到的便是孙晋维那张已经快急疯了的脸。 「情况怎么样了?没事吧?」 姚婧婧裂开嘴笑了一下,轻轻的摇头道:「放心吧,弟弟很好,娘也救过来了!」 「我不是问他们?我是说你!」 孙晋维说话的语气中已然带上了哭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憔悴的姚婧婧,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累,两只脚连站都站不稳,好像一枚枯叶一般风一吹就会飘走。 「我?我很好啊!」 姚婧婧刚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倒在孙晋维的怀里,不省人事。 姚婧婧这一睡足足睡了三天三夜,当她醒来时发现陪在她身边的依旧是孙晋维。 他的身上还穿着那一日所穿的衣裳,眼角之处乌青一片,下巴上也冒出了许多胡茬,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姚婧婧看着他的睡颜微微发怔,原本他可以选择一种更加轻松惬意的生活,可正是由于自己的出现才让他的人生平添了许多烦恼。 看着他每天为了制药坊的生意不分白天黑夜的操持,还要分出精力来关心她和她的家人,她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瞧瞧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他的头顶竟然冒出了几根白发,姚婧婧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将这几根扎眼的白发轻轻抚平。 可谁知她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孙晋维就一脸警醒的冲了起来。 「婧婧,你醒了,太好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小姜大夫进来!」 孙晋维激动得险些落下泪了,虽然这三天小姜大夫不停的向他保证大东家只是失血过多,再加上太过疲惫才会导致昏迷,用不了多久一定会醒来。 可他的心里却像悬着一把刀似的,不看到姚婧婧生龙活虎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安下心来。 「我已经没事了!」姚婧婧张口叫住了他。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这几天小姜大夫只怕被你给缠得够呛,就让它歇息一会儿吧,我娘和我弟 弟怎么样了?」 孙晋维知道她心中最最牵挂的还是自己的亲人,连忙眼含笑意的开口解释道:「你放心吧,伯母已经醒过来了,有伯父照顾她,除了身子还比较虚其他方面已无大碍。至于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却不知为何总是哭个不停,白芷姑娘最最可怜,已经被他折磨得没了脾气。」 「有这回事?不行,我得去看看!」 姚婧婧也没生养过孩子,在这方面的经验和白芷一样一片空白,可一想起这个小生命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手足,她就觉得自己肩上多了一份责任。 孙晋维一边伸手扶她一边柔声劝道:「你别着急,伯父昨日特地去镇上把姜老大夫请来看过,说这小子好得很呢,只要哭够一百天就好了!」 「一百天?这小子莫非是来讨债的?男孩子从小就不能娇惯,他若是敢调皮捣蛋,我就要拿出做姐姐的威严,好好的教训他一番!」 姚婧婧前一秒还信誓旦旦,后一秒却在见到那个小肉团子的一瞬间就立马怂了。 仅仅才过了三天,这个小家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咕噜直转,看起来机灵极了。 由于贺颖生产时失血过多,伤了元气,导致母乳有些跟不上。可偏偏这个家伙却是一个超级能吃的大胃王,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吊在娘亲胸前,只要有人强行把他分开。他就会止不住的哇哇大哭。 「这还了得!白芷,你赶紧去村里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正值哺乳期的妇女,想办法弄点口粮回来!」 姚婧婧本想把这小子接过来帮忙哄,可孙晋维担心她胳膊上的伤口,竟然先一步抢了过去。 说来也怪,原本哭到快要将房顶掀翻的混小子一到孙晋维怀里竟然瞬间安静下来,直勾勾的瞅着孙晋维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大陆一般,最后竟然冲着他露出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白芷心中顿时涌出一股醋意:「好你个没良心的小少爷,这几天我为了哄你连腰都快折了,你也没冲我这样笑过一次,还是孙大少爷的魅力大!」 孙晋维也是第一次逗弄这么小的婴儿,听到白芷这样打趣倒显得有些害羞,悄悄的冲着姚婧婧吐了 第75章 吐舌头。 「夫人身体未愈,哺喂婴儿实在太过辛苦,要不我去镇上寻一个信得过的奶娘回来,这样也不用担心小公子总是饿肚子了!」 孙晋维这个提议倒是可行,姚婧婧正准备举手同意,贺颖却突然摇了摇头。 「晋维,难为你为伯母费心,只是俗话说得好生恩不如养恩重,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养才最贴心。他爹今日一早去邻村牵了一头能产奶的羊回来,若是他再叫唤得厉害就给他兑点羊奶,你们是不知道有好些没娘的娃娃就是这样养大的!」 「羊奶?那滋味和人奶一样吗?你们等着,我去弄些来看看小少爷愿不愿意吃!」 白芷一听之下立马来了兴趣,现在只要能让小少爷安稳片刻,什么法子她都愿意尝试。 姚婧婧终于有机会坐到娘亲床边陪她说两句话了,看着她那满眼的血丝,想着她半夜三更还要拖着受损的身子硬撑着起来喂奶,她就觉得心痛不已。 「娘,您受苦了!」 「二妮,你受苦了!」 母女俩竟然不约而同说了同一句话,姚婧婧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亲昵地拉住娘亲的手。 「娘,您答应我,照顾这小子的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您不仅是他的娘,也是我的娘,您要是对他太好,我可是会心生嫉妒的!」 「我的好闺女,娘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这一年多的日子对娘来说就跟做梦似的。如今咱们家 该有的都有了,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好在你已经和晋维定了亲,往后只要你们俩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娘这心里就满足了!」 姚婧婧脸上一热,偷偷用余光去瞟屋那头正聚精会神抱娃娃的孙晋维。 贺颖却又突然压低了声音在姚婧婧耳边说道:「二妮,昨日你还没醒之时,晋维特意跑到我和你爹面前请求我们能够允许你们两个早日成亲!」 「然后呢?你答应了?」 姚婧婧心里一惊,这个孙晋维也太心急了吧,她还没来得及消化两人已经定亲的事实,他就又开始逼婚了,这是摆明了要把自己吓跑哇。 贺颖一脸理所应当的点点头:「晋维的岁数也不小了,早成晚成都是要成,何苦非要让人瞎等,反正嫁的也不远,你要是想娘了,大可以天天往回跑!」 姚婧婧咬着嘴唇回道:「你们都已经决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具体是什么日子?」 「下个月初八,等给你弟弟办完满月酒就接着办你们的事,正好凑他个双喜临门!」 贺颖的话刚落,姚婧婧就像触电一般从床上跳了起来。 「下个月初八?这也太快了吧!不行,我不嫁!」 「不是二妮,你听我说…」贺颖坐起身想要拉住自家闺女。 「不听不听!您之前可是答应过我不会逼我嫁人,就算我要在家里当一辈子姑娘都可以,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姚婧婧吼了两声之后转身跑出了门,孙晋维其实一直偷偷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当即把孩子交到贺颖手中,跟着追了出去。 「婧婧,快停下,你身上有伤不能瞎跑!」 姚婧婧原本只想在院子里透透气,冷静一下,可孙晋维的话却激起了她的逆反之心,她索性一口气跑到小河边才停下。 「婧婧,你听我说…」 「别!」 姚婧婧一瞪眼,伸出一只胳膊做了一个保持距离的动作。 「你离我远点,我现在的名声可不大好,若是再被人看见我和男人私会,非抓我去浸猪笼不可!」 孙晋维慌里慌张的解释道:「怎么会呢!现在整个长乐镇上的人都知道你我已经定亲,又有谁会这么不开眼,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 「既然你也知道我们已经定亲了,又为何非要苦苦相逼,下个月,你怎么不说明天呢!」 作为一个大龄剩女,姚婧婧曾无数次憧憬过自己嫁人的场景,可真当那一刻将要到来之时,她的心里又突然升起一丝害怕。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婚前恐惧症? 孙晋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想要逼你,我只是担心夜长梦多,万一…」 姚婧婧怒气更甚:「万一什么?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成什么亲?」 「我不是这个意思,婧婧,你别生气!」 孙晋维见姚婧婧真的生气了,顿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搓着手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我只是怕万一再冒出来一个像崔德林这样的男人想方设法的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到时候我还会不会有这么幸运能够留住你!」 「姓孙的!你果然还是来了!不过来的太迟了,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表姐已经是我的女人,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崔德林一边疯狂的叫嚣着,一边仰头哈哈大笑,一直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姚素芬则一脸的尖酸刻薄:「这位少爷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你又何必非要去捡一只别人穿过的破鞋!」 「你说谁是破鞋!」 胡文海原本就是个暴脾气,看到有人竟然敢污蔑自己心目中最为敬佩的大东家,立刻冲上来拎着姚素芬的领子就要把她往院外拖。 孙晋维的神态看起来倒颇为淡定,只见他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扬声道:「各位乡亲父老,请听我一言,我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我相信姚姑娘的人品,我希望大家也像我一样相信她!我赶在今日来姚家提亲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在旁人眼中她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她永远是这个世上最美丽,最善良,最纯洁的女子!」 「说的好!」 第76章 在小姜大夫的带领下,跟着孙晋维一同来提亲的那些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也受到了感染,纷纷跟着一起鼓起掌来。 「哇噻,孙大少爷实在是太男人了,如果有人愿意这样当众向我表白,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嫁给他!」 白芷一脸花痴的望着孙晋维,一只手却紧紧的拉着姚婧婧的胳膊,看起来无比兴奋。 「谁稀罕!」 姚婧婧嘴上逞能,心底却有一股暖流缓缓而出,虽然她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可这种被人无条件相信,力挺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既然姚老爷和姚夫人都同意将闺女嫁给孙大少爷,那咱们相互交换一下庚帖,这件事就算是成了,两位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提,孙大少爷一定全力以赴,务必让两位满意!」 由于孙晋维的双亲都不在身边,胡掌柜便自告奋勇的当起了他的代言人。 姚老三夫妻俩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闺女能过得舒心,畅快,把闺女交到孙晋维手中,他们是一万个放心。 姚婧婧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胡掌柜和自己爹娘相互交换了生辰八字。签下了定亲聘书。 「成了!真的成了!小姐,从此以后你就是孙大少爷未过门的妻子,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比起姚静静的稳若泰山,白芷激动的简直快要飞起来了,那感觉仿佛定亲的不是小姐,而是她自己一般! 胡掌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大腿高声叫道:「光顾着说话,东西还搁在外头的马车上呢,阿庆,快找人把它们抬进来!」 「东西?什么东西?」姚老三夫妻俩听得一头雾水。 「当然是彩礼啦,孙大少爷是个有心人,准备的可齐全了!」 「可这不都已经在这里了吗?」姚老三指着院子中间那红红的一片,面露不解之色。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今个一早我就满大街的联系马车,就这还有没装完的呢!」 胡掌柜话音刚落,阿庆就指挥着一帮工人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箱子流水一般的抬了进来,很快整个院子几乎连个站脚的地方就都没有,只有把那些多出来的箱子全部都摆到了大厅里。 胡掌柜亲自动手,将这些箱子一个个揭开,围观的人一开始只是小声的议论,直到后来个个都忍不住乍舌惊叹。 他们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手笔的彩礼,与平常人家送一些米面鸡鸭,烟酒茶糖不同。孙晋维带来的那些箱子里的东西每一样都价值不菲,除了一些名贵的锦缎丝绸,稀有的药材补品,还有许多让女人移不开眼的珠宝首饰,玉器摆件。 清平村的村民算是开了眼了,尤其是家中有待嫁闺女的人家,个个都忍不住红了眼,恨不得一闷棍将孙晋维打晕掳回家去。毕竟像这样长得俊朗,又有钱,又大方的男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姚婧婧心里却有些犯嘀咕,忍不住偷偷挤到孙晋维身边小声问道:「这么多东西,究竟要花多少银子?你该不会把你爹给你安身立命的钱全部都用尽了吧?」 孙晋维一脸得意的点点头:「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我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值得最好的!」 姚婧婧有些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又想起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我爹不是昨天夜里才找上你吗?你怎么有时间准备这么多东西?」 姚老三夫妻俩此刻也是惊讶万分,不说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单是一件件把它们从铺子里搬回家都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这其中有很多东西长乐镇上根本就寻觅不到。 孙晋维的脸突然有些发红,犹豫了一下才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其实上回在埕阳县城寻你时,我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上门提亲,否则万一哪一天你真的消失不见,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说你傻你还真傻!」 姚婧婧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孙晋维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她感动不已,这样的男人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也许这回她真的捡到宝了。 关系确定之后的两人都显得颇为轻松,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避讳的说说笑笑,旁人看在眼里却只有羡慕的份儿。 姚老三高兴之下当场宣布要摆一场答谢宴,宴请这些前来提亲的宾客以及全村的父老乡亲。在场的人听说之后都是一片欢呼,至于崔德林刚才说的那些话,彻底没人再放在心上。 此刻的崔德林就像一个被彻底遗忘的跳梁小丑,看着孙晋维和姚婧婧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他内心的嫉妒与愤恨就像火山喷发一般,让他整个人都战栗不已。 都怪这个该死的臭男人,要不是他横插一杠坏了自己的好事,事情又怎么可能落到这般田地? 实在是欺人太甚,这让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如果能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那表姐是不是就能回心转意,感受到他的一片痴情。 姚婧婧回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他:「孙晋维,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竟然是这么没有自信的人?」 「这个世上有许多比我优秀的男人,就比如说那位陆老板,我拼尽全力才能给你的,也许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你说有这样的人存在,我能不着急吗?」 孙晋维猛地一跺脚,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姚婧婧这才知道孙晋维还在为之前她背着他向陆云生求助的事耿耿于怀。 「说你傻你还真傻!旁人再好又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每当我遇到难处陪在我身边的都是你,如果我不愿意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我,我们俩已经定亲,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我的态度吗?」 孙晋维的脸上猛然现出一丝喜色:「婧婧,你的意思是你是心甘情愿和我定亲的?可定亲不就是为了成亲吗?你又为何如此抵触?」 第77章 「那是因为…我,我年纪还小!对,没错,女子的身体至少要到十六周岁才算基本发育完全,过早的怀孕生子会对女子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我可不想像那些无知少女一样死在产床上!」 姚婧婧说得理直气壮,倒把孙晋维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当然了!这方面我可算是专家!」姚婧婧顺势给孙晋维科普了一些生理常识。」不仅是女子,男子也是一样,必须在身体和心理都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再进入婚姻生活才是对家庭负责的表现!总有一天,官府会制定律法要求女子二十周岁以上,男子二十二周岁以上方可成婚!」 孙晋维一下子惊住了:「二十周岁?你知道大部分人的平均寿命是多少吗?不行不行,我可等不到那个时候!你不就是怕生孩子吗,咱们可以先成亲,等你什么时候想生了咱们再生,你若是实在害怕,咱们也可以过继两个。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强迫你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 孙晋维用强硬的态度打断了姚婧婧的话,转瞬间却又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口吻。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没成亲,你知道旁人都是怎么议论我的吗?我求求你大发慈悲,就当可怜可怜我,我保证成亲之后什么都听你的!」 面对着这个低头哈腰,险些要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姚婧婧纵然有一肚子的大道理,可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由于生意繁忙,再加上要准备下个月的成亲事宜,孙晋维和姚老三夫妻俩告别之后就依依不舍的回镇上去了。 姚婧婧一口气和孙晋维说了那么多话也觉得有些疲累,看过娘亲的药方之后便准备回房休息,可刚一动身就听到后院隐隐传来一阵哀嚎怒骂声。 白芷脸上顿时现出不平之意:「要我说就该饿死这对黑心烂肝的母子俩,无奈夫人心善,非要我给 他们送些稀粥去,这不刚有点力气就开始让人不得安生,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 姚婧婧这才想起姚素芬和崔德林母子俩还关在自家柴房里,算起来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总这么关着也不是办法,里长大人有没有说要如何处置?」 「说了!他昨日派人传过话来,说这件事到底是咱们家的家事,您又是受伤的苦主,该如何处置您自己看着办吧,只需把结果通报给他一声便罢!」 白芷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位里长大人明显是看姚素芬和崔德林是外来人,不好以村规论处,便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甩了过来。 姚婧婧也很是无奈,什么叫做让她看着办,她又没有执法权,这两个人说到底还算是她至亲,自己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里长大人这是想通过她的手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走吧,素芬姑姑三句话离不开我的名字,我自然要去探望一下方显待客之道!」 柴房的门一打开,白芷就一脸警惕的挡在姚婧婧面前,生怕这对丧心病狂的母子俩会再度伤害自家小姐。 可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经过她这几天的「虐待」,这对母子俩的嚣张气焰已经全部被打磨干净,即使看到姚婧婧进来也只是瘫坐在草垛上怒视着她。 崔德林看到姚婧婧的胳膊上依旧绑着厚厚的绷带,眼中闪过一丝愧意。 「表姐,你的伤…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说什么对不起?这种不开眼的蠢女人活该被砍,她又能把咱们怎么样?二妮,我奉劝你一句,赶紧把我们母子俩给放了,否则等你姑父带人打上门来一定会要你好看!」 姚素芬的话并不是在虚张声势,虽然崔德林的爹身有残疾,可崔家原本就是大家族,如何能容忍自家的子孙被外人欺负。 姚婧婧嘴角扬起一丝轻笑:「素芬姑姑不必着急,我来就是要放二位走的,因为你们实在是太呱噪,若是耽误了我娘坐月子,那可就是罪孽深重了!」 姚素芬脸上露出轻蔑之意:「嗤!你还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告诉你这件事我跟你没完,德林他爹可是一个暴脾气,若是知道你这样轻视,羞辱德林,一定会替他的宝贝儿子出头的!」 「素芬姑姑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姑父身上,不觉得有些太危险了吗?你们已经被关在这里四天了,那些跟着你们一起来提亲的人早就将消息带回去了,为何崔家直到现在都迟迟没有动静,素芬姑姑不觉得奇怪吗?」 姚婧婧突然蹲下身子,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直视着姚素芬的眼睛,让她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姚素芬不由得心里一惊,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隐隐缠绕在她心中,可为了让儿子安心,她一直不敢提起。只是想尽各种理由为自己的丈夫开脱,借以抚慰自己的焦躁与不安。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德林是他的亲儿子,难道他还能对我们不管不顾不成?」 姚婧婧原本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崔德林,只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她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她刚一扭头便看见一脸疯狂的他拿着一把尖刀朝着身旁的孙晋维直奔而来。 「小心!」 姚婧婧想也没想,第一反应就是用尽力气伸手将孙晋维朝一旁推去,崔德林此刻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闪着寒光的刀尖就这样在众人的惊呼之中刺进了姚婧婧的身体。 姚婧婧虽然避无可避,可出于一名大夫的本能,她还是在最后的紧要关头错开了身体的重要部位。 刀尖深深的扎进了她右侧的胳膊,一时间血流如注,看起来颇为吓人。 出了这样的暴力事件,场面顿时变得无比混乱,有好几个人为了躲避崔德林撞在一起,跌成一团。 第78章 「婧婧,你怎么样了?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 孙晋维看到姚婧婧为了救自己而受伤心都快要碎了,忙不迭的要替她检查伤口。 姚婧婧却一脸警觉的盯着前方的崔德林,误伤了姚婧婧他看起来也有些蒙圈,只是手中的刀依旧攥得紧紧的,随时都有再次行凶的可能。 「你这个混蛋,我跟你拼了!」 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受到伤害,孙晋维一个文弱的生意人也被激起了心中的血性,挥起拳头朝着崔德林扑了过去。 「晋维,别去!」 姚婧婧想拉却没拉住,一时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管是身高还是体格,孙晋维根本就不是崔德林的对手,更何况那个疯子手里还拿着能够轻易取人性命的凶器,场面的确是十分危急。 「二东家,小心!我来帮你了!」 胡文海刚刚料理了姚素芬,一进院门就看到这幅景象,立马飞奔而来加入了战斗,有他出马制服崔德林只是时间的问题,姚婧婧心中稍微定了定。 为了防止误伤他人,里长大人连忙组织大家按照顺序往院外撤离,姚老三夫妻俩原本在屋内和胡掌柜商量宴请之事,听到动静不对立刻跑了出来。 姚老三看到崔德林手中的刀心里猛然一紧,竟然敢在自己院子里行凶这还了得,自己必须要上前搭一把手,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他。 谁知他刚一抬脚,突然听到身后的胡掌柜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他一回头便看见自己的妻子面色苍白,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夫人,你怎么样了夫人?大东家,快来呀,大东家!」 胡掌柜急得冷汗直流,在药铺干了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临盆在即的妇人最忌受刺激。 刚刚贺颖远远望着自己的闺女浑身是血,心中的震惊与惧骇可想而知,以至于连哼都没哼就失去了知觉。 原本就站在一旁的小姜大夫第一个发现事情的不妙,指着贺颖脚底下叫道:「血!血!好多血!」 姚婧婧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给许多病人诊过病,其中不乏严重惊险的病例,可从来没有一个让她如此害怕,紧张到连手指都在发抖。 「娘的肚子已经发动了,爹,你赶紧把她抱进产房!白芷,去烧热水,越多越好!小姜大夫,你进来给我帮忙,其他的人全部都退到院子外面!」 姚婧婧一番安排之后,起身就要往产房走,小姜大夫却忍不住拦下了她。 「大东家,你的伤!」 姚婧婧胳膊上的伤虽然不致命,可已经深到了骨子里,一般人早就痛得晕厥过去,在这种情况下她又如何能够坚持去替自己娘亲接生。 「没关系,你拿些纱布帮我简单包扎一下,我娘的胎位不正,随时都有可能难产,一刻也不能大意!」 姚婧婧此时心急如焚,真的感觉不到痛,如果可以,她愿意替娘亲将所有的痛苦全部承受,只求她能够平平安安诞下宝宝。 产房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小姜大夫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替妇人接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要不是有姚婧婧坐镇在前,他几乎有一种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 众所周知,生孩子最需要的就是力气,可贺颖如今陷入昏迷,根本就没办法正确的发力。 姚婧婧又是喂药又是扎针,好一通忙活贺颖才勉强睁开眼睛,得知闺女性命无忧的她还没来得及感到庆幸就被排山倒海而来的阵痛给撕碎了。 「疼!疼死了!二妮,你老实告诉娘,娘这一胎是不是不好了!」 身体的感觉与她记忆中有很大的差别,有过生产经验的贺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要瞎想!娘,虽然遇到点小麻烦,可有我在您绝对不会有事的!」 大汗淋漓的姚婧婧手上一刻不停的忙碌着,她虽然用轻松的口吻安慰娘亲,可事实上贺颖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加糟糕。 都怪这个该死的崔德林,她一早就知道娘亲胎位不正,原本计划好在临产前用手法复位的方式帮她调整过来,就像当初她帮助汤玉娥生产时一样。可正是由于崔德林的冲动之举让娘亲受到刺激,引起血液循环不良,血压升高,子宫内缺氧,诱发胎儿提前发作。 此刻再想复位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贺颖突然一把握住闺女的手,言辞哀切的恳求道:「二妮,你答应娘,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定要先保住孩子,你不知道你爹有多么期盼这个孩子,我不想让他失望,我不想让他失望!」 「娘!」 姚婧婧心中冒出一丝无名的怒火,在她看来再伟大的母爱也不能建立在牺牲自己的性命的基础上,这样的选择并不值得赞扬,更不值得鼓励。 「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孩子,选择救你,所以您若是真想保住这个孩子,那就闭上嘴,听我指挥!」 贺颖心里一惊,她知道闺女的性子一向是说到做到,当即只能打起精神,拼尽全力配合闺女的指令。 姚婧婧进去不久,孙晋维和胡文海就联手夺取了崔德林手中的尖刀,将他整个人打趴在地。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母子俩再想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大可能,里长大人让人把两人暂时关在屋后的柴房里等待发落。 把妻子抱进产房之后,姚老三就跪在大厅里的一尊观音像前。 事实上自从知道妻子怀孕之后,他每天都会在心里虔诚的祈祷,希望老天开眼,母子平安。可没想到一家人小心翼翼的捱了近十个月,却还是在最后时刻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他的身上沾满了从妻子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那触目惊心的颜色让他心急火燎,如坐针毡。他突然意识到在他的生命之中,最重要的并不是多子多孙,而是这个与他携手走过苦难的结发妻子。 第79章 如果没有她,自己往后的余生将再无任何欢乐可言。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愿您保佑颖儿逢凶化吉,我姚老三愿意一辈子不要儿子,只求能够与妻女平平安安,共度一生…」 姚老三的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产房那边儿传来一阵嘹亮的婴儿哭声,这声音听在他的耳朵里就如一阵惊雷。 姚老三愣了一下,起身就往产房跑去。 「生了!生了!」 此刻白芷已分不清自己脸上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看着小姐手中那个皱皱巴巴,浑身是血的小肉团子,毫无经验的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赶紧打水来把他洗干净,小姜大夫,麻烦你给婴儿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如果有问题,第一时 间通知我!」 由于宫内缺氧时间太长,姚婧婧很怕会对婴儿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可此时她实在没有时间顾及这个刚出生的孩子。 虽然在姚婧婧的努力下,胎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强行被分娩出来,可贺颖的身体却遭受了重大的损伤,随时都有大出血的可能。 姚婧婧正忙着止血,缝合伤口,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贺颖竟然奇迹般的睁开了眼。她摸了摸自己空瘪瘪的肚子,顿时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 「二妮,我的孩子呢?孩子呢…」 白芷听到动静,立马大声回道:「夫人您别着急,孩子已经平安的生下来了,白白胖胖的,跟您简直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二妮,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 「啊?」 贺颖急得快要哭了,姚婧婧却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生死面前,她哪顾得上去关心宝宝的性别。 为了让娘亲尽快平静下来,她只得扭过头对着白芷喊了一句:「快看看到底是男是女?」 白芷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从未照顾过小宝宝的她连怎么抱孩子都不会,再加上眼前这个小东西一直片刻不停的扯着嗓子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要不是有小姜大夫在跟前帮忙,她只怕早已经要崩溃 了。 最后还是小姜大夫抬头回了一句:「男孩!恭喜夫人喜得贵子!」 「男孩!是男孩!二妮,你听见了吗?你终于有弟弟了!」 贺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疲惫不堪的她很快又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嘴角处却带着一丝甜甜的笑容。 姚婧婧却根本没有时间高兴,当她将娘亲的伤口全部缝合完毕时,天都已经擦黑了。 那一个个沾满鲜血的纱布球全部摞起来几乎装满了一个大木桶,可想而知贺颖为了生这个孩子,究竟吃了多少苦! 当她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产房门口时,看到的便是孙晋维那张已经快急疯了的脸。 「情况怎么样了?没事吧?」 姚婧婧裂开嘴笑了一下,轻轻的摇头道:「放心吧,弟弟很好,娘也救过来了!」 「我不是问他们?我是说你!」 孙晋维说话的语气中已然带上了哭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憔悴的姚婧婧,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累,两只脚连站都站不稳,好像一枚枯叶一般风一吹就会飘走。 「我?我很好啊!」 姚婧婧刚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倒在孙晋维的怀里,不省人事。 姚婧婧这一睡足足睡了三天三夜,当她醒来时发现陪在她身边的依旧是孙晋维。 他的身上还穿着那一日所穿的衣裳,眼角之处乌青一片,下巴上也冒出了许多胡茬,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姚婧婧看着他的睡颜微微发怔,原本他可以选择一种更加轻松惬意的生活,可正是由于自己的出现才让他的人生平添了许多烦恼。 看着他每天为了制药坊的生意不分白天黑夜的操持,还要分出精力来关心她和她的家人,她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瞧瞧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他的头顶竟然冒出了几根白发,姚婧婧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将这几根扎眼的白发轻轻抚平。 可谁知她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孙晋维就一脸警醒的冲了起来。 「婧婧,你醒了,太好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小姜大夫进来!」 孙晋维激动得险些落下泪了,虽然这三天小姜大夫不停的向他保证大东家只是失血过多,再加上太过疲惫才会导致昏迷,用不了多久一定会醒来。 可他的心里却像悬着一把刀似的,不看到姚婧婧生龙活虎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安下心来。 「我已经没事了!」姚婧婧张口叫住了他。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这几天小姜大夫只怕被你给缠得够呛,就让它歇息一会儿吧,我娘和我弟 弟怎么样了?」 孙晋维知道她心中最最牵挂的还是自己的亲人,连忙眼含笑意的开口解释道:「你放心吧,伯母已经醒过来了,有伯父照顾她,除了身子还比较虚其他方面已无大碍。至于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却不知为何总是哭个不停,白芷姑娘最最可怜,已经被他折磨得没了脾气。」 「有这回事?不行,我得去看看!」 姚婧婧也没生养过孩子,在这方面的经验和白芷一样一片空白,可一想起这个小生命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手足,她就觉得自己肩上多了一份责任。 孙晋维一边伸手扶她一边柔声劝道:「你别着急,伯父昨日特地去镇上把姜老大夫请来看过,说这小子好得很呢,只要哭够一百天就好了!」 「您是他的妻子不假,可德林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难道他会不知道?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第80章 姚婧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姚素芬心中如五雷轰顶,她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瞪着她,眼神里充满惊恐。 崔德林不由得皱起眉头,一脸困惑的问道:「表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白芷一个跨步凑到崔德林身边不怀好意的问道:「崔大少爷,从小到大你觉得你爹对你怎么样?」 崔德林脖子一缩,一脸警惕的怒视着白芷:「你这个死丫头,到底什么意思?」 姚素芬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扑到儿子身前,挡在他与白芷之间,阻止两人继续交流下去。 「儿子,你别听他们瞎胡说,他们一个个心里都憋着坏,想要报复咱们呢!你自然是你爹的儿子,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养育你这么多年?」 姚素芬的反应太过激烈,反倒引起了崔德林的怀疑。再加上他原本就一直耿耿于怀于父亲对自己的态度,这下像是突然寻到了一个出口。 「娘,你让开!」 崔德林人高马大,一伸手就把姚素芬推到了一边,自己则冲上来一把拉住了姚婧婧的手。 「表姐,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求求你赶紧告诉我!」 「疼!」 这个冒失鬼一上来就扯到了姚婧婧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白芷见状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像一只老母鸡一般护在小姐身前。 「好,你们都不告诉我,没关系,我回去找我爹,亲自向他问个明白!」 崔德林失魂落魄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要往外跑。 白芷在他身后冷冷一笑,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宣判道:「崔少爷,我忘了提醒你,那个家只怕你再也回不去了!」 姚素芬心中焦急万分,指着白芷的鼻子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死妮子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姚婧婧突然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丝怜悯:「德林,你第一次来清平村时是不是跟你娘一起去祭拜了一位黄姓的故人,算算时间,他已经死了十来年了,坟头的野草只怕都已经长成大树了吧!」 崔德林有些懵懂的点点头:「我娘说这是她儿时的好友,不幸早亡,连个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所以才让我跟她一起去烧点纸钱!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德林,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娘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回家,现在就回家!」 姚素芬这辈子从来没有像这样恐惧过,她不知道这主仆俩是如何得知自己那些私密的过往,可有些事情一定不能让儿子知道,至少现在不能! 「回什么家?表姐,你说清楚,那个姓黄的死鬼到底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崔德林并不是傻子,事到如今他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的身上背负着一个惊天大秘密,这关系到他的过往,更关系到他的未来,他必须要将其弄清楚。 白芷心中对这母子俩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点,忍不住一脸轻蔑的嗤笑道:「崔大少爷,这死人是乱拜的吗,怪不得小姐总说你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娘随便三言两语就把你给骗得团团转!我实话告诉你吧,那位姓黄的逝者才是你的亲爹,至于你现在口口声声叫的这个爹,跟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此话一出,姚素芬和崔德林的脸上都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 「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就这样被人大咧咧的揭了开来,姚素芬恼羞成怒,也顾不上去顾及儿子的情绪,凶神恶煞的朝白芷扑来。 白芷哪能被她逮到,只见她像一只灵巧的小燕子一般在柴房里跳来跳去,把姚素芬戏耍的团团转。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一定是在骗我!表姐,你告诉我她说的都不真的!我从小生在崔家,长在崔家,你现在告诉我我不是崔家的孩子,那我是谁?我是谁!」 崔德林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如今的他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脸惶恐的望着姚婧婧。 姚婧婧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原本她对旁人的隐私并不感兴趣,要不是这母子俩实在是欺人太甚,触犯了她的底线,她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予以回击。 「具体内情如何你还是去问你外祖母吧,毕竟当年她也是当事人之一。德林,你也该长大了,有些 事除了勇敢面对,再无别的办法!」 崔德林整个人愣愣的,也不知有没有把姚婧婧的话放在心里,他艰难的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三房的大门,再不看自己娘亲一眼。 姚素芬和白芷纠缠了一番,却连一点便宜都没占到,最后索性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素芬姑姑,当年你深受包办婚姻之苦,应该更能感同身受,却又为何还想将这种不幸强加给别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用在姚素芬身上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你我同是姚家女,凭什么你可以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而我就要为父母兄弟牺牲一切?我在崔家过了十几年守活寡的日子,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心里的恨就像泉水一般源源不断的冒出来,挡也挡不住!」 白芷气得两眼冒火,恨不得上去踹她一脚:「你这个疯女人!我家小姐又没得罪过你,你怎么能把你的不满发泄在她身上?」 「那一年恰逢大旱,地里颗粒无收,要不是崔家送来的几两彩礼钱,整个姚家全部都要死绝了!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一个二个都得对我感恩戴德!我让你嫁给我儿子是看得起你,你凭什么拒绝?你怎么敢拒绝?」 姚素芬一边嚎叫一边捶胸顿足的大哭, 她对姚婧婧这个侄女的感情很微妙,与其说是仇恨,倒不如说是嫉妒。 第81章 「一百天?这小子莫非是来讨债的?男孩子从小就不能娇惯,他若是敢调皮捣蛋,我就要拿出做姐姐的威严,好好的教训他一番!」 姚婧婧前一秒还信誓旦旦,后一秒却在见到那个小肉团子的一瞬间就立马怂了。 仅仅才过了三天,这个小家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咕噜直转,看起来机灵极了。 由于贺颖生产时失血过多,伤了元气,导致母乳有些跟不上。可偏偏这个家伙却是一个超级能吃的大胃王,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吊在娘亲胸前,只要有人强行把他分开。他就会止不住的哇哇大哭。 「这还了得!白芷,你赶紧去村里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正值哺乳期的妇女,想办法弄点口粮回来!」 姚婧婧本想把这小子接过来帮忙哄,可孙晋维担心她胳膊上的伤口,竟然先一步抢了过去。 说来也怪,原本哭到快要将房顶掀翻的混小子一到孙晋维怀里竟然瞬间安静下来,直勾勾的瞅着孙晋维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大陆一般,最后竟然冲着他露出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白芷心中顿时涌出一股醋意:「好你个没良心的小少爷,这几天我为了哄你连腰都快折了,你也没冲我这样笑过一次,还是孙大少爷的魅力大!」 孙晋维也是第一次逗弄这么小的婴儿,听到白芷这样打趣倒显得有些害羞,悄悄的冲着姚婧婧吐了 吐舌头。 「夫人身体未愈,哺喂婴儿实在太过辛苦,要不我去镇上寻一个信得过的奶娘回来,这样也不用担心小公子总是饿肚子了!」 孙晋维这个提议倒是可行,姚婧婧正准备举手同意,贺颖却突然摇了摇头。 「晋维,难为你为伯母费心,只是俗话说得好生恩不如养恩重,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养才最贴心。他爹今日一早去邻村牵了一头能产奶的羊回来,若是他再叫唤得厉害就给他兑点羊奶,你们是不知道有好些没娘的娃娃就是这样养大的!」 「羊奶?那滋味和人奶一样吗?你们等着,我去弄些来看看小少爷愿不愿意吃!」 白芷一听之下立马来了兴趣,现在只要能让小少爷安稳片刻,什么法子她都愿意尝试。 姚婧婧终于有机会坐到娘亲床边陪她说两句话了,看着她那满眼的血丝,想着她半夜三更还要拖着受损的身子硬撑着起来喂奶,她就觉得心痛不已。 「娘,您受苦了!」 「二妮,你受苦了!」 母女俩竟然不约而同说了同一句话,姚婧婧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亲昵地拉住娘亲的手。 「娘,您答应我,照顾这小子的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您不仅是他的娘,也是我的娘,您要是对他太好,我可是会心生嫉妒的!」 「我的好闺女,娘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这一年多的日子对娘来说就跟做梦似的。如今咱们家 该有的都有了,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好在你已经和晋维定了亲,往后只要你们俩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娘这心里就满足了!」 姚婧婧脸上一热,偷偷用余光去瞟屋那头正聚精会神抱娃娃的孙晋维。 贺颖却又突然压低了声音在姚婧婧耳边说道:「二妮,昨日你还没醒之时,晋维特意跑到我和你爹面前请求我们能够允许你们两个早日成亲!」 「然后呢?你答应了?」 姚婧婧心里一惊,这个孙晋维也太心急了吧,她还没来得及消化两人已经定亲的事实,他就又开始逼婚了,这是摆明了要把自己吓跑哇。 贺颖一脸理所应当的点点头:「晋维的岁数也不小了,早成晚成都是要成,何苦非要让人瞎等,反正嫁的也不远,你要是想娘了,大可以天天往回跑!」 姚婧婧咬着嘴唇回道:「你们都已经决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具体是什么日子?」 「下个月初八,等给你弟弟办完满月酒就接着办你们的事,正好凑他个双喜临门!」 贺颖的话刚落,姚婧婧就像触电一般从床上跳了起来。 「下个月初八?这也太快了吧!不行,我不嫁!」 「不是二妮,你听我说…」贺颖坐起身想要拉住自家闺女。 「不听不听!您之前可是答应过我不会逼我嫁人,就算我要在家里当一辈子姑娘都可以,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姚婧婧吼了两声之后转身跑出了门,孙晋维其实一直偷偷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当即把孩子交到贺颖手中,跟着追了出去。 「婧婧,快停下,你身上有伤不能瞎跑!」 姚婧婧原本只想在院子里透透气,冷静一下,可孙晋维的话却激起了她的逆反之心,她索性一口气跑到小河边才停下。 「婧婧,你听我说…」 「别!」 姚婧婧一瞪眼,伸出一只胳膊做了一个保持距离的动作。 「你离我远点,我现在的名声可不大好,若是再被人看见我和男人私会,非抓我去浸猪笼不可!」 孙晋维慌里慌张的解释道:「怎么会呢!现在整个长乐镇上的人都知道你我已经定亲,又有谁会这么不开眼,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 「既然你也知道我们已经定亲了,又为何非要苦苦相逼,下个月,你怎么不说明天呢!」 作为一个大龄剩女,姚婧婧曾无数次憧憬过自己嫁人的场景,可真当那一刻将要到来之时,她的心里又突然升起一丝害怕。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婚前恐惧症? 孙晋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想要逼你,我只是担心夜长梦多,万一…」 姚婧婧怒气更甚:「万一什么?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成什么亲?」 第82章 「我不是这个意思,婧婧,你别生气!」 孙晋维见姚婧婧真的生气了,顿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搓着手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我只是怕万一再冒出来一个像崔德林这样的男人想方设法的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到时候我还会不会有这么幸运能够留住你!」 「小姐,跟这样不可理喻的人说话简直就是浪费口舌,咱们走吧,让她一个人继续在这里发疯吧!」 白芷说完拉起姚婧婧的手就要往外走。 「站住!」 姚素芬一个趔趄拦在两人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事除了你奶奶没人知道,竟然能把她逼到临阵倒戈,你的手段果然不一般!」 「多谢夸奖!」 白芷一脸得意的冲着姚婧婧挤了挤眼,在如何对付姚老太太的问题上,她可是颇有心得。 那天夜里在自家小姐的安排下,她乔装打扮了一番之后便披着一袭白床单悄悄潜入了姚家老宅。 姚老太太睡得迷迷瞪瞪之时,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头上荡来荡去,她睁眼一看,一个披头散发,嘴角滴血,眼放绿光的女鬼正面带惨笑的瞪着她。 「啊…」 姚老太太刚一张嘴,就感觉脖子上一凉,女鬼那尖锐如刀锋的长指甲就按在了她的喉头之上,吓得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有问必答,姚老太太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口齿如此伶俐过,一股脑的将那桩前尘往 事道了个干净。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这名「女鬼」倒也没有太为难姚老太太。只是在临走之际突然玩性大起,伸手将自己血肉模糊的舌头给扯了出来,足足有五寸多长,吓得姚老太太一声闷哼,晕了过去。 可事到如今,姚素芬已经无暇去管姚老太太到底遭遇了什么。 此刻她最关心的是丈夫崔继业的态度,她虽然对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感情,然而不可否定的是他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依靠。 「你这个阴险恶毒的鬼丫头,你到底对崔继业说了什么,他一直把德林视为崔家的希望,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他?」 看到姚素芬吃瘪,白芷心里忍不住感到一阵畅快,抢在小姐前头答道:「崔继业之所以愿意花费心力去栽培你儿子,是因为他想让他继承崔家的家业,可是如果他发现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竟然起了异心,想要认祖归宗,重新改为黄姓,那他的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 「放你娘的狗臭屁!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崔继业又不是一个傻子,他怎么可能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姚素芬激动之下竟然爆起了粗口。 姚婧婧一脸淡然的回道:「素芬姑姑,被人构陷的感觉不好受吧!德林原本就是黄家子孙,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如果我所料不错,此刻德林的亲叔叔黄觉正在积极与崔继业交涉,想帮自己冤死的哥哥认回这唯一的骨血!」 「你们,你们竟然还找了他!」 姚素芬心里忍不住感到一阵绝望,有了这位县丞的掺合,这件事只怕是再也无法善终了。 姚婧婧原本想让崔德林那个小魔王去姚老太太那里闹上一闹,也算是给自己惨死的亲爹出一口恶气。 可不知姚老太太究竟是怎么跟他说的,这位性格偏执的小少爷竟然狂性大发,拿着一把锄头跑到了黄沣的坟前,将他的尸骨全都给刨了出来。 儿子竟然挖了老子的坟,这可是十足的大逆不道!待众人听到风声赶过来时,犯了大错的崔德林已经不知去向了。 姚素芬看着眼前这渗人的一幕,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无论旁人怎么劝都劝不下来。 就在姚家几个兄弟打算强行将姚素芬扭回家时,她突然大吼一声,挣脱众人的禁锢,一头撞在黄沣的石碑上。 「黄沣,我来陪你了…」 目睹这一切的姚婧婧连忙冲上前来用纱布捂住姚素芬头上的伤口,可姚素芬这回显然是决意一死,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丝毫退路。 鲜血很快染红了整个坟地,姚婧婧拼尽全力却依旧没能留住她的性命,临终之前她突然气若游丝的拉住姚婧婧的手。 「二妮,是我对不住你,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德林,告诉他他的亲爹虽然没能抚养他长大,可当初为了保全我们母子,他心甘情愿付出了生命,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值得他一辈子铭记。以后的 路要靠他一个人走了,无论他选择继续姓崔,还是跟着黄觉回到黄家,我和他爹的在天之灵都会保佑他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姚婧婧第一次在姚素芬脸上看到一个女人该有的平和与温柔,这样的素芬姑姑看起来竟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姚婧婧点点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等我死后就把我和黄沣葬在一起,这是我对他的承诺,我终究没有食言…」 姚素芬望着身边的枯骨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在众人的哀叹扼腕之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出嫁的姑娘竟然死在了娘家,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姚家人无论如何都不敢擅作主张按照姚素芬的遗言将她和黄沣葬在一起,而是将她的尸首暂时安放在破庙之中,然后立刻派人将此噩耗告知给崔继业。 当初两人成亲时崔继业以腿脚不便为由请了族中一个兄弟代他来迎亲,所以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亲临妻子的家乡,当他的身影出现在破庙问口之时,姚婧婧不由得感到有些吃惊。 和她印象之中的跛足形象完全不同,崔继业长的十分高大威猛,乍一看和崔德林还有几分挂像,这可能也是这个秘密能隐藏这么多年的原因吧。 面对自己妻子的惨死,他似乎并没有多少悲恸,只是一个劲的向姚家人追问崔德林的下落。 第83章 姚老太太却没有闲心去关心这个关系并不太亲密的外孙,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崔继业赶紧把 姚素芬的尸首拖回崔家,葬入祖坟,这样姚家也算是甩掉了一个大麻烦。 可崔继业也是倔脾气,非要先见到儿子再做打算,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姚婧婧主动找上了这位初次谋面的姑父,想与他做个交易。 「我可以帮你找到德林,前提条件是你必须把素芬姑姑的尸首留在清平村,让她和她的心上人葬在一起!」 姚婧婧回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他:「孙晋维,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竟然是这么没有自信的人?」 「这个世上有许多比我优秀的男人,就比如说那位陆老板,我拼尽全力才能给你的,也许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你说有这样的人存在,我能不着急吗?」 孙晋维猛地一跺脚,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姚婧婧这才知道孙晋维还在为之前她背着他向陆云生求助的事耿耿于怀。 「说你傻你还真傻!旁人再好又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每当我遇到难处陪在我身边的都是你,如果我不愿意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我,我们俩已经定亲,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我的态度吗?」 孙晋维的脸上猛然现出一丝喜色:「婧婧,你的意思是你是心甘情愿和我定亲的?可定亲不就是为了成亲吗?你又为何如此抵触?」 「那是因为…我,我年纪还小!对,没错,女子的身体至少要到十六周岁才算基本发育完全,过早的怀孕生子会对女子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我可不想像那些无知少女一样死在产床上!」 姚婧婧说得理直气壮,倒把孙晋维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当然了!这方面我可算是专家!」姚婧婧顺势给孙晋维科普了一些生理常识。」不仅是女子,男子也是一样,必须在身体和心理都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再进入婚姻生活才是对家庭负责的表现!总有一天,官府会制定律法要求女子二十周岁以上,男子二十二周岁以上方可成婚!」 孙晋维一下子惊住了:「二十周岁?你知道大部分人的平均寿命是多少吗?不行不行,我可等不到那个时候!你不就是怕生孩子吗,咱们可以先成亲,等你什么时候想生了咱们再生,你若是实在害怕,咱们也可以过继两个。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强迫你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 孙晋维用强硬的态度打断了姚婧婧的话,转瞬间却又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口吻。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没成亲,你知道旁人都是怎么议论我的吗?我求求你大发慈悲,就当可怜可怜我,我保证成亲之后什么都听你的!」 面对着这个低头哈腰,险些要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姚婧婧纵然有一肚子的大道理,可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由于生意繁忙,再加上要准备下个月的成亲事宜,孙晋维和姚老三夫妻俩告别之后就依依不舍的回镇上去了。 姚婧婧一口气和孙晋维说了那么多话也觉得有些疲累,看过娘亲的药方之后便准备回房休息,可刚一动身就听到后院隐隐传来一阵哀嚎怒骂声。 白芷脸上顿时现出不平之意:「要我说就该饿死这对黑心烂肝的母子俩,无奈夫人心善,非要我给 他们送些稀粥去,这不刚有点力气就开始让人不得安生,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 姚婧婧这才想起姚素芬和崔德林母子俩还关在自家柴房里,算起来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总这么关着也不是办法,里长大人有没有说要如何处置?」 「说了!他昨日派人传过话来,说这件事到底是咱们家的家事,您又是受伤的苦主,该如何处置您自己看着办吧,只需把结果通报给他一声便罢!」 白芷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位里长大人明显是看姚素芬和崔德林是外来人,不好以村规论处,便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甩了过来。 姚婧婧也很是无奈,什么叫做让她看着办,她又没有执法权,这两个人说到底还算是她至亲,自己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里长大人这是想通过她的手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走吧,素芬姑姑三句话离不开我的名字,我自然要去探望一下方显待客之道!」 柴房的门一打开,白芷就一脸警惕的挡在姚婧婧面前,生怕这对丧心病狂的母子俩会再度伤害自家小姐。 可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经过她这几天的「虐待」,这对母子俩的嚣张气焰已经全部被打磨干净,即使看到姚婧婧进来也只是瘫坐在草垛上怒视着她。 崔德林看到姚婧婧的胳膊上依旧绑着厚厚的绷带,眼中闪过一丝愧意。 「表姐,你的伤…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说什么对不起?这种不开眼的蠢女人活该被砍,她又能把咱们怎么样?二妮,我奉劝你一句,赶紧把我们母子俩给放了,否则等你姑父带人打上门来一定会要你好看!」 姚素芬的话并不是在虚张声势,虽然崔德林的爹身有残疾,可崔家原本就是大家族,如何能容忍自家的子孙被外人欺负。 姚婧婧嘴角扬起一丝轻笑:「素芬姑姑不必着急,我来就是要放二位走的,因为你们实在是太呱噪,若是耽误了我娘坐月子,那可就是罪孽深重了!」 姚素芬脸上露出轻蔑之意:「嗤!你还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告诉你这件事我跟你没完,德林他爹可是一个暴脾气,若是知道你这样轻视,羞辱德林,一定会替他的宝贝儿子出头的!」 「素芬姑姑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姑父身上,不觉得有些太危险了吗?你们已经被关在这里四天了,那些跟着你们一起来提亲的人早就将消息带回去了,为何崔家直到现在都迟迟没有动静,素芬姑姑不觉得奇怪吗?」 第84章 姚婧婧突然蹲下身子,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直视着姚素芬的眼睛,让她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姚素芬不由得心里一惊,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隐隐缠绕在她心中,可为了让儿子安心,她一直不敢提起。只是想尽各种理由为自己的丈夫开脱,借以抚慰自己的焦躁与不安。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德林是他的亲儿子,难道他还能对我们不管不顾不成?」 崔继业对眼前这个小丫头似乎很感兴趣,眯着眼睛瞅了她半晌,缓缓开口道:「你就是德林哭着喊着要娶回家的姚姑娘吧,这小子眼光倒是不错,只是有些太不自量力,像你这样颖悟绝伦,福慧双修的女子岂是他能配得起的?」 姚婧婧摇头浅笑:「姑父过奖了,姻缘一事最无道理可讲,就像你和素芬姑姑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明明心里爱她爱得要死,表面上却依旧要拒之于千里之外,这样的纠结与矛盾您当真不觉得累吗?」 崔继业面上的表情瞬间冻结,这个丫头还真是火眼金睛,连自己从未显露于人前的隐秘感情都能一语道破。 「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一个男人也许会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养育别人的儿子,可您明明知道素芬姑姑心中另有他人,却依旧对她纵容优待,这一点从她在崔家至高无上的地位就可以看出。就连德林的婚姻大事,您也可以允许她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这不是真爱又是什么?」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冲着他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崔继业愣了一会儿,终于无奈的摇摇头,继而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在感叹命运的无常。 「素芬也是个可怜人,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煎熬之中,我也是于心不忍。也罢,如今 她也算是解脱了,我可以答应让她和她心爱的男人葬在一起,只是你就这么有信心一定能找到那个无法无天的臭小子?」 姚婧婧眼中忍不住露出赞赏之意:「像姑父这样豁达明理的男人实在是世间少有,有时成全别人也是放过自己,素芬姑姑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激你的!至于德林吗,他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小孩子犯了错第一个念头自然是躲起来,等着大人前去寻找!」 姚婧婧所料果然没错,里长大人组织人手将村里的每一座山头一一寻遍,终于在第三天傍晚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山洞找到了又冷又饿,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的崔德林。 经此一事,他整个人的心性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看到前来营救他的姚婧婧以及崔继业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哭天抢地,而是一脸防备的瞪着他们,好像随时准备要奋起反击一样。 姚婧婧叹了一口气,三言两语将姚素芬惨死的经过说了一遍,这个打击对于崔德林来说实在是致命的,毕竟从小到大他之所以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肆意而为,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毫无原则包容她,溺爱她的娘亲。 他最亲最爱的人没了,从此以后他就要一个人孤独的面对着这个陌生而又冷酷的人间,一想到这儿崔德林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崔继业眼含怜悯的看着这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但却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 姚素芬的死在村里引发了许多流言蜚语,姚老太太生怕因此而当年的旧事牵连到自己,匆忙将女儿 的遗体悄无声息的安葬了。 入葬这天除了姚,崔两家的人,还有黄沣的亲弟弟黄觉也到场了,看到自己的哥哥孤寂多年终于有了一个陪伴,他的心里也感到些许安慰,对于过往的恩怨也不愿意再过多的追究。 崔德林最终还是跟着崔继业一起回到了崔家,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有着十几年割舍不断的光阴,更重要的是他还有未完成的梦想。 按照姚婧婧的话来说,他要成为一个引领大楚时尚潮流的顶尖裁缝! 也许是心有愧疚,又或许是幡然悔悟,临走的那天他当着全村人的面给姚婧婧磕了三个响头。 这个举动彻底还了姚婧婧的清白,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在背后议论过此事。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贺颖终于要出月子了,在丈夫和女儿的精心照料下,她这一个月过得简直比皇后娘娘还要舒心。不仅身体恢复得很好,精神头也十足,整个人胖了一大圈。 整个坐月子期间,贺颖除了吃吃喝喝,喂儿子奶,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给闺女准备嫁妆。 姚老三夫妻俩心里都明白这个家如今能有这个光景全都是闺女的功劳,说是给闺女准备嫁妆,其实花的也都是她自己的银子,可做父母的这份心意还是要尽到。 一向不爱显山露水的贺颖决意要高调一把,他们要让整个长乐镇的人都知道,自己的闺女无论身在哪里,都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 就这样贺颖每日坐在床上绞尽脑汁的思考该准备些什么东西。大到家具摆件,小到针头线脑,几乎 把半辈子要用的东西全部都准备齐全。 而姚老三就负责满大街的寻觅,镇上的相不中就去县城找,县城没有的就托姚五郎去临安城添置,总之一条给闺女的东西一定要是最好的。 直到最后,新宅的每一间房每一个角落全部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光是记录嫁妆的单子都有厚厚一本。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清平村的人虽然都知道姚家三房发达了,可没想到家底竟然丰厚到这个地步,难怪崔家那小子要不择手段的要来求娶。 有许多后知后觉的未婚男子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自己就该抢先下手,万一侥幸抱得美人归,那可是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为了将锋芒都留给闺女成亲那日,姚老三夫妻俩并没有大肆为小儿子办满月宴,只是一家人小范围的庆祝了一下。 第85章 素来与三房交好的姚老五夫妻俩早早的便带着孩子赶来,小静姝如今正在学走路,冷不丁的冒出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宝宝顿时惹的她好奇心大起,踮着两只小脚扒在摇篮旁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 汤玉娥看到这个白白胖胖的小侄子眼里却是隐藏不住的羡慕,抱着他左亲亲右亲亲,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贺颖很能够了解她的心情,没有儿子傍身的她平日里肯定没少受姚老太太的风言风语,不过好在五房两口子都还年轻,倒也不用太过焦急。 「您是他的妻子不假,可德林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难道他会不知道?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姚婧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姚素芬心中如五雷轰顶,她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瞪着她,眼神里充满惊恐。 崔德林不由得皱起眉头,一脸困惑的问道:「表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白芷一个跨步凑到崔德林身边不怀好意的问道:「崔大少爷,从小到大你觉得你爹对你怎么样?」 崔德林脖子一缩,一脸警惕的怒视着白芷:「你这个死丫头,到底什么意思?」 姚素芬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扑到儿子身前,挡在他与白芷之间,阻止两人继续交流下去。 「儿子,你别听他们瞎胡说,他们一个个心里都憋着坏,想要报复咱们呢!你自然是你爹的儿子,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养育你这么多年?」 姚素芬的反应太过激烈,反倒引起了崔德林的怀疑。再加上他原本就一直耿耿于怀于父亲对自己的态度,这下像是突然寻到了一个出口。 「娘,你让开!」 崔德林人高马大,一伸手就把姚素芬推到了一边,自己则冲上来一把拉住了姚婧婧的手。 「表姐,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求求你赶紧告诉我!」 「疼!」 这个冒失鬼一上来就扯到了姚婧婧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白芷见状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像一只老母鸡一般护在小姐身前。 「好,你们都不告诉我,没关系,我回去找我爹,亲自向他问个明白!」 崔德林失魂落魄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要往外跑。 白芷在他身后冷冷一笑,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宣判道:「崔少爷,我忘了提醒你,那个家只怕你再也回不去了!」 姚素芬心中焦急万分,指着白芷的鼻子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死妮子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姚婧婧突然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丝怜悯:「德林,你第一次来清平村时是不是跟你娘一起去祭拜了一位黄姓的故人,算算时间,他已经死了十来年了,坟头的野草只怕都已经长成大树了吧!」 崔德林有些懵懂的点点头:「我娘说这是她儿时的好友,不幸早亡,连个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所以才让我跟她一起去烧点纸钱!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德林,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娘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回家,现在就回家!」 姚素芬这辈子从来没有像这样恐惧过,她不知道这主仆俩是如何得知自己那些私密的过往,可有些事情一定不能让儿子知道,至少现在不能! 「回什么家?表姐,你说清楚,那个姓黄的死鬼到底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崔德林并不是傻子,事到如今他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的身上背负着一个惊天大秘密,这关系到他的过往,更关系到他的未来,他必须要将其弄清楚。 白芷心中对这母子俩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点,忍不住一脸轻蔑的嗤笑道:「崔大少爷,这死人是乱拜的吗,怪不得小姐总说你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娘随便三言两语就把你给骗得团团转!我实话告诉你吧,那位姓黄的逝者才是你的亲爹,至于你现在口口声声叫的这个爹,跟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此话一出,姚素芬和崔德林的脸上都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 「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就这样被人大咧咧的揭了开来,姚素芬恼羞成怒,也顾不上去顾及儿子的情绪,凶神恶煞的朝白芷扑来。 白芷哪能被她逮到,只见她像一只灵巧的小燕子一般在柴房里跳来跳去,把姚素芬戏耍的团团转。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一定是在骗我!表姐,你告诉我她说的都不真的!我从小生在崔家,长在崔家,你现在告诉我我不是崔家的孩子,那我是谁?我是谁!」 崔德林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如今的他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脸惶恐的望着姚婧婧。 姚婧婧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原本她对旁人的隐私并不感兴趣,要不是这母子俩实在是欺人太甚,触犯了她的底线,她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予以回击。 「具体内情如何你还是去问你外祖母吧,毕竟当年她也是当事人之一。德林,你也该长大了,有些 事除了勇敢面对,再无别的办法!」 崔德林整个人愣愣的,也不知有没有把姚婧婧的话放在心里,他艰难的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三房的大门,再不看自己娘亲一眼。 姚素芬和白芷纠缠了一番,却连一点便宜都没占到,最后索性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素芬姑姑,当年你深受包办婚姻之苦,应该更能感同身受,却又为何还想将这种不幸强加给别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用在姚素芬身上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你我同是姚家女,凭什么你可以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而我就要为父母兄弟牺牲一切?我在崔家过了十几年守活寡的日子,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心里的恨就像泉水一般源源不断的冒出来,挡也挡不住!」 第86章 白芷气得两眼冒火,恨不得上去踹她一脚:「你这个疯女人!我家小姐又没得罪过你,你怎么能把你的不满发泄在她身上?」 「那一年恰逢大旱,地里颗粒无收,要不是崔家送来的几两彩礼钱,整个姚家全部都要死绝了!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一个二个都得对我感恩戴德!我让你嫁给我儿子是看得起你,你凭什么拒绝?你怎么敢拒绝?」 姚素芬一边嚎叫一边捶胸顿足的大哭, 她对姚婧婧这个侄女的感情很微妙,与其说是仇恨,倒不如说是嫉妒。 又过了一会儿,白氏一手拎着一个小包裹一手牵着小勇,代表大房前来贺喜。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大房即使举家出动也不为过,尤其是姚老太太作为亲祖母,从儿媳妇生产到如今竟然连看都没来看一眼,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白氏对此明显也是心存愧疚,向各位长辈问过安之后便表情灿灿的解释道:「素芬姑姑突然没了,奶奶整个人的精神都差了一大截,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床上,整日里汤药不断,实在是起不来身!」 贺颖对此却丝毫不以为意,如今的她已不再像从前那般纠结,有懂事孝顺的儿女和体贴周到的丈夫,她的人生已经接近圆满了。至于其他人的态度,她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莲花,快来三婶这边坐。刚刚我和你五婶还在说,咱们虽然比你虚长了不少岁数,可行事应对却连你的万分之一都不如。听说你一个姑娘家竟然主动带头下地干活,弄的你爹和你二叔实在是没脸推诿躲避。像这样农忙的时节,以往家里每天都是鸡飞狗跳,今年因为有你坐镇,竟然在人手大减的情况下还能不落下一点进度,实在是让我们这两个做婶婶的惊叹不已!」 白氏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在贺颖床边坐下:「三婶, 你可别再夸我了,这不都是逼着没办法的事嘛,咱们农村人原本就是靠天吃饭,错过了春播,一年的收成可就都毁了!」 贺颖一脸怜惜的拍了拍她的手:「难为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有担当,遇到难题就找你三叔帮忙, 千万不要一个人硬撑!」 白氏感激的点点头,起身从汤玉娥手中接过孩子逗弄起来,动作温柔而又娴熟,一看就是没少带孩子的。 果不其然白氏自顾自的就开始解释道:「以前在娘家时,照顾弟弟妹妹的活儿都由我一个人包圆儿了,我喜欢跟这些小不点们在一起,不管多累心里都是甜的!」 汤玉娥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莲花若是有了孩子,一定是个负责任的好娘亲,只可惜子儒还要两年才能回来,也真是苦了你了!」 汤玉娥的感叹并不是空穴来风,白氏名义上虽然已经嫁做人妇,可整个清平村的人都知道她依旧是处子之身,有一些不怀好意的臭男人料定姚子儒无法活着回来,经常趁着她下地干活的功夫对她进行言语上的骚扰,让她不胜其扰。 姚婧婧听说之后义愤填膺的提议道:「大嫂,赶明我给你自制一款防狼喷雾,只要有坏蛋敢靠近你就给他点厉害尝尝,保证他下次见到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那大嫂在这里就先谢过二妮妹妹了!想着今日来贺喜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便摸索着给小弟做了两双虎头鞋,只是手艺和两位婶婶比起来算是差远了,希望大家莫要笑话我!」 白氏一边说一边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里边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两双模样精巧的虎头鞋,看起来煞是可爱。 姚婧婧将小鞋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不由得哀叹道:「大嫂这手艺若还有人笑话,那我只怕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白芷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说来也是奇怪,平日里给人缝合伤口时咱们小姐这双手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哪一针该往哪扎那是一点都不含糊,可偏偏让她绣一朵最简单的莲开并蒂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你们是没看见,小姐花了三天三夜绣了一副鸳鸯浴戏水的喜帕,那模样还没有前头河里的野鸭子好看!」 白芷一边说一边张牙舞爪的比划,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贺颖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愁容:「不光是针线活,这操持家务,侍奉丈夫等等等等,凡是女子该会的东西她是没一样精通的,我还在担心等她出嫁之后该怎么办呢!」 白氏笑着挤挤眼:「三嫂,您这心怕是白操了,有孙大少爷在,怎么会舍得让二妮妹妹做这些琐事?现在整个长乐镇上的人都知道,二妮妹妹就是孙大少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白氏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阿庆那熟悉的尖叫声:「大东家!大东家!少爷来信了,您快出来看啊!」 「这个阿庆真是讨厌死了,趁着孙大少爷不在家的功夫三天两头往咱们这里跑,表面上是来送信问安,实际上就是想来蹭吃蹭喝,你们等着看我去好好收拾他一顿!」 白芷一边说一边吹胡子瞪眼的冲了出去,姚婧婧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如此机敏的丫头偏偏在感情面前这么迟钝,直到此刻还没有意识到阿庆对她的「别有用心」。 汤玉娥有些疑惑的问道:「还有几天就到了你们俩成亲的日子,孙大少爷还没有回来吗?」 原来开年之后制药坊的订单量又不知不觉的增了一倍,各种药材都面临着严重短缺的状况,不得已之下孙晋维只得揣着银票去南方找药。 临走之前孙晋维向他保证一定会在成亲之日之前赶回来,姚婧婧对此倒是深信不疑,只是姚老三夫妻俩总担心会出什么意外,耽误了定好的吉日。 白芷急匆匆的跑出去,不一会儿又急匆匆的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激动的大喊:「这家伙这回没说慌,小姐,孙大少爷果真来信了!」 贺颖连忙在一旁催促道:「二妮,快打开看看,看看晋维有没有说什么回来?」 第87章 姚婧婧无奈之下只得当众将信封打开,孙晋维的字迹正如他的人一样,虽然不是锋芒毕露,却给人一种舒适轻松的感觉。 姚婧婧快速通读了一遍之后笑着抬头道:「娘,您放心吧,晋维说事情已经办妥,咱们见到信之后最多两三日他就会回来了。您之前请他给小弟起个名字,他也已经斟酌好了,就请您做最后的定夺呢!」 汤玉娥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两日我问三哥小儿名字起好了吗,他却说不急不急,原来是有能干的女婿替你们操着心呢!」 贺颖乐呵呵的笑道:「谁让这小子就跟他孙大哥最亲呢!二妮,晋维给起了什么名字,赶紧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他给这小子起的名字叫做冠宇,姚冠宇,这名字够霸气!小弟以后要称冠宇宙,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姚婧婧心里对这个名字满意至极,其他人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却也觉得这个名字读来朗朗上口,看得出孙晋维的确是花了心思的。 「咱们家的小少爷终于有名字啦,其实我觉得还是叫姚钱树最好,以后一定能继承小姐赚钱的本事,把咱们家的生意发扬光大!」 白芷原本觉得自己起了一个绝好的名字,谁知夫人小姐没一个同意的,她争取了好久却还是以失败告终,实在是有些可惜。 姚家小弟的满月宴就在这样温馨祥和的气氛中度过了,姚婧婧心中突然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悠闲意味,若是能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也不枉费她穿越千年而来。 孙晋维终于还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回来了,连日来的相思之苦把他折磨得够呛,一放下行礼就要往姚家跑,结果却被阿庆那小子给拦了下来。 「少爷,明日就是你和大东家成亲的日子,按照规矩在此之前你们两个就不能再见面了,姚夫人特 意交代我一定要将你看好了,千万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孙晋维却是一脸的焦急:「可是我答应过婧婧一回来就去看她,我还得给她带了礼物,准备亲手送给她!」 「哎哟我的大少爷,过了今晚大东家就是您的女人了,您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胡掌柜还等着跟您商量明天迎亲的事呢,这礼物就由我帮您带给大东家,您赶紧先去将喜服试穿一下,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还来得及改改!」 阿庆说完不顾自家少爷的反对,将其手中的包裹一把抢了过来,屁颠儿屁颠儿的赶往清平村去了。 此刻的姚婧婧却有一些晃神,看着一大家子人都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为了明天的亲事做准备。 跨越了两辈子的她终于要嫁做人妇了,可她的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让她突然生出几丝茫然之感。 妆台上摆放着明日要穿戴的大红喜服和金银首饰,姚婧婧却没有勇气去试穿它们,直到白芷把一个红色的小木盒放在她的面前,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 「孙大少爷送您的礼物!」白芷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这个孙大少爷也真是的,明明您马上就要嫁过去了,他何苦还要费心费力的往这里送东西,明日还要原封不动的搬回去,实在是多此一举!」 白芷自言自语的咕哝了两句,就又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成亲的规矩和礼仪比她想象中要繁琐得多,偏偏小姐对此却最不耐烦,那就只有她先记下到时候再提醒小姐,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姚婧婧会心一笑,孙晋维此举就是想告诉她无论他身在何处,心中都无时不刻的在挂念她。 这只木盒看似古朴,设计的却很精巧,搭扣处挂了一把小小的同心锁,背后有一个隐秘的开关,只需轻轻一按,木盒便被打开了。 「咦?」 姚婧婧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忍不住发出了一些疑问,继而便又像个孩子一样笑出了声。 这只盒子被分成左右两格,左边的格子里躺着一个按照孙晋维为原型制作而成的小小木偶,右边的格子却空空如也,里面的东西明显已被孙晋维取走。 孙晋维给她送过不少东西,其中大多以实用为原则,像这样少女心爆棚的礼物还真是头一件。 姚婧婧将木偶捧在手心里细细的观察了一遍,发现制作这木偶的匠人手艺还真是传神,竟然把孙晋维脸上那种淡然而和煦的笑容原原本本的保存了下来。 也不知孙晋维手中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姚婧婧突然有些好奇,明日成亲过后一定要让他交出来检查一番,如果胆敢故意丑化自己那她就一定要让他好看。 与姚婧婧的无所事事形成鲜明对比,孙晋维将明日接亲的程序全部都敲定了一番之后已是深夜。 再将胡掌柜和一些前来帮忙的街坊送出门,他既疲惫又兴奋的回到自己房里正准备眯上两个时辰,却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房中竟然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孙晋维一脸警觉的瞪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仿佛随时都会挂掉的中年男子瞅了半天,脸上的表情突然大变。 「叶老板,怎么会是你?」 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男子赫然正是与自己父亲交好的戏曲名家叶离,孙晋维从前虽然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可每次他的脸上都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副倾国倾城的女子扮相。 如今褪去浓妆的他虽然依旧俊美绝伦,气质非凡,可到底年纪摆在那里,眼角隐约可见一些岁月的痕迹,再加上他那惨白虚弱的面庞,难怪孙晋维一时没有认出来他。 「叶老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不知什么原因叶离的身上竟然布满了刀伤,一眼望去就有七八处之多,看起来可怖至极。 孙晋维虽然和他没有什么私交,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第88章 于是乎在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到榻上躺下之后,孙晋维一个转身就想往外跑。 「站住!现在你哪也不能去,危险!」 「什么?」 孙晋维一脸疑惑的回过身,心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叶老板,您该不会是惹上什么仇敌,正被人追杀吧?」 叶离忍着痛艰难的点点头:「没错,那些人一路从临安城追着我来到这里,要不是我常年练功,身子还比较灵便,只怕早已被他们砍成一堆肉泥了!」 「可…可这是为什么呀?」 孙晋维一向秉公守法,这种动不动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情实在离他太远。 而且几个时辰之后就是他人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他可不想在这个节点上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小姐,跟这样不可理喻的人说话简直就是浪费口舌,咱们走吧,让她一个人继续在这里发疯吧!」 白芷说完拉起姚婧婧的手就要往外走。 「站住!」 姚素芬一个趔趄拦在两人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事除了你奶奶没人知道,竟然能把她逼到临阵倒戈,你的手段果然不一般!」 「多谢夸奖!」 白芷一脸得意的冲着姚婧婧挤了挤眼,在如何对付姚老太太的问题上,她可是颇有心得。 那天夜里在自家小姐的安排下,她乔装打扮了一番之后便披着一袭白床单悄悄潜入了姚家老宅。 姚老太太睡得迷迷瞪瞪之时,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头上荡来荡去,她睁眼一看,一个披头散发,嘴角滴血,眼放绿光的女鬼正面带惨笑的瞪着她。 「啊…」 姚老太太刚一张嘴,就感觉脖子上一凉,女鬼那尖锐如刀锋的长指甲就按在了她的喉头之上,吓得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有问必答,姚老太太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口齿如此伶俐过,一股脑的将那桩前尘往 事道了个干净。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这名「女鬼」倒也没有太为难姚老太太。只是在临走之际突然玩性大起,伸手将自己血肉模糊的舌头给扯了出来,足足有五寸多长,吓得姚老太太一声闷哼,晕了过去。 可事到如今,姚素芬已经无暇去管姚老太太到底遭遇了什么。 此刻她最关心的是丈夫崔继业的态度,她虽然对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感情,然而不可否定的是他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依靠。 「你这个阴险恶毒的鬼丫头,你到底对崔继业说了什么,他一直把德林视为崔家的希望,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他?」 看到姚素芬吃瘪,白芷心里忍不住感到一阵畅快,抢在小姐前头答道:「崔继业之所以愿意花费心力去栽培你儿子,是因为他想让他继承崔家的家业,可是如果他发现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竟然起了异心,想要认祖归宗,重新改为黄姓,那他的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 「放你娘的狗臭屁!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崔继业又不是一个傻子,他怎么可能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姚素芬激动之下竟然爆起了粗口。 姚婧婧一脸淡然的回道:「素芬姑姑,被人构陷的感觉不好受吧!德林原本就是黄家子孙,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如果我所料不错,此刻德林的亲叔叔黄觉正在积极与崔继业交涉,想帮自己冤死的哥哥认回这唯一的骨血!」 「你们,你们竟然还找了他!」 姚素芬心里忍不住感到一阵绝望,有了这位县丞的掺合,这件事只怕是再也无法善终了。 姚婧婧原本想让崔德林那个小魔王去姚老太太那里闹上一闹,也算是给自己惨死的亲爹出一口恶气。 可不知姚老太太究竟是怎么跟他说的,这位性格偏执的小少爷竟然狂性大发,拿着一把锄头跑到了黄沣的坟前,将他的尸骨全都给刨了出来。 儿子竟然挖了老子的坟,这可是十足的大逆不道!待众人听到风声赶过来时,犯了大错的崔德林已经不知去向了。 姚素芬看着眼前这渗人的一幕,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无论旁人怎么劝都劝不下来。 就在姚家几个兄弟打算强行将姚素芬扭回家时,她突然大吼一声,挣脱众人的禁锢,一头撞在黄沣的石碑上。 「黄沣,我来陪你了…」 目睹这一切的姚婧婧连忙冲上前来用纱布捂住姚素芬头上的伤口,可姚素芬这回显然是决意一死,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丝毫退路。 鲜血很快染红了整个坟地,姚婧婧拼尽全力却依旧没能留住她的性命,临终之前她突然气若游丝的拉住姚婧婧的手。 「二妮,是我对不住你,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德林,告诉他他的亲爹虽然没能抚养他长大,可当初为了保全我们母子,他心甘情愿付出了生命,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值得他一辈子铭记。以后的 路要靠他一个人走了,无论他选择继续姓崔,还是跟着黄觉回到黄家,我和他爹的在天之灵都会保佑他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姚婧婧第一次在姚素芬脸上看到一个女人该有的平和与温柔,这样的素芬姑姑看起来竟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姚婧婧点点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等我死后就把我和黄沣葬在一起,这是我对他的承诺,我终究没有食言…」 姚素芬望着身边的枯骨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在众人的哀叹扼腕之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出嫁的姑娘竟然死在了娘家,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姚家人无论如何都不敢擅作主张按照姚素芬的遗言将她和黄沣葬在一起,而是将她的尸首暂时安放在破庙之中,然后立刻派人将此噩耗告知给崔继业。 第89章 当初两人成亲时崔继业以腿脚不便为由请了族中一个兄弟代他来迎亲,所以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亲临妻子的家乡,当他的身影出现在破庙问口之时,姚婧婧不由得感到有些吃惊。 和她印象之中的跛足形象完全不同,崔继业长的十分高大威猛,乍一看和崔德林还有几分挂像,这可能也是这个秘密能隐藏这么多年的原因吧。 面对自己妻子的惨死,他似乎并没有多少悲恸,只是一个劲的向姚家人追问崔德林的下落。 姚老太太却没有闲心去关心这个关系并不太亲密的外孙,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崔继业赶紧把 姚素芬的尸首拖回崔家,葬入祖坟,这样姚家也算是甩掉了一个大麻烦。 可崔继业也是倔脾气,非要先见到儿子再做打算,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姚婧婧主动找上了这位初次谋面的姑父,想与他做个交易。 「我可以帮你找到德林,前提条件是你必须把素芬姑姑的尸首留在清平村,让她和她的心上人葬在一起!」 叶离嘴角轻提,露出一丝愤恨之意:「为什么?这可就一言难尽了,不过你倒是可以先问问,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是…是谁派来的?」 如今的孙晋维简直是一脸蒙圈,只能跟着叶老板的节奏走。 叶离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回道:「这个人你倒是熟悉的很,正是你的嫡母孙夫人!」 孙晋维越发糊涂了,忍不住皱着眉毛问道:「我母亲?她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对您痛下杀手?这也太荒唐了吧!」 由于这位叶老板和自己的亲爹过从甚密,孙晋维知道母亲对此一直心怀不满,可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对于孙夫人来说自己的丈夫宠信一个戏子总比宠信那些莺莺燕燕要强得多,至少不会冒出一大堆庶子庶女来和她争夺家产。 要说她会突然想不开,甘冒奇险千里追杀,孙晋维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那是因为我撞破了她的秘密,她必须要杀人灭口!」 叶离看着眼前这个善良仁爱的年轻人,眼中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不忍,又像是怜悯。 「你应该知道,我在临安城开了一间戏园子,你爹几乎每天都要前来捧场,基本上是风雨无阻,可就在半个月前他突然毫无征兆地一连几天都没有现身,这种情况简直是前所未有。我放心不下便派园 子里的小厮去他常住的宅子打听情况,可谁知那里已是人去楼空。唯一一个值守的下人告诉他,孙老爷突然生了重病,被孙夫人接回大宅休养去了!」 「我爹得了重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孙晋维的震惊是有理由的,自从父亲派人给自己送来了一大笔安身银之后,他们之间就恢复了正常的通信来往。虽然没有什么紧要的事要说,可每月一次的问安信却是雷打不动。 父亲在信里一直说他的身子骨保养得很好,若无意外活个七八十岁都没有任何问题。 「我也觉得奇怪,就算孙老爷真的得了什么重病也应该派人来知会一声,像这样不声不响的玩消失实在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于是乎我就趁着月黑风高之时偷偷的潜入了孙家大宅!」 叶离说完这话猛的闭上了双眼,仿佛不忍心回忆那惊悚而又令人心碎的时刻,孙晋维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爹是真的生了重病吗?他人现在在哪里?」 叶离慢慢的睁开眼,一滴清冷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悄悄的滑落,良久他才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道。 「那天夜里我找遍了孙家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窖里发现了你爹,此时的他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一点人样,看起来的确像是生了重病!那间地窖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就像是一间囚室,孙夫人和你二弟孙晋阳正在轮番逼问你爹什么,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细听,就被他们察觉到了动静。」 「他们竟然囚禁了我爹,还对他用刑?这怎么可能,他们能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光是听叶离的口述,孙晋维就觉得毛骨悚然,他的父亲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使他的身体十分娇贵,如何能够经受起这样非人的折磨? 更何况这种折磨还是来自于自己最亲近的家人,虽然他一向和孙夫人关系不睦,可孙晋阳却是他寄予厚望的亲儿子,他几乎将自己全部身家都分给了他,到头来却被如此相待,这让他情何以堪! 叶离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具体缘由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天晚上被发现之后他们就派出家丁来搜捕,我好不容易逃回戏园子,正想着第二天去衙门报官,请知府大人为孙老爷主持公道。可谁知第二天一早我刚走出戏园子的大门,就发现那些杀手已经在暗中埋伏,想要将我一击毙命!」 孙晋维心里一颤,忍不住瞪大眼睛惊道:「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如此大胆?」 「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为了钱财没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做的。后来还是戏园子里的几个武生听到动静冲出来拼了命的护我,好不容易撕出一道口子让我逃了出来。这一路上我绞尽脑汁东躲西藏,片刻不敢歇息,可还是好几次险些死在他们的刀下!」 叶离身上的伤口还在静静的流血,看得孙晋维触目惊心。 叶离此人表面上虽然比女人还要柔美,可骨子里却是一个十足的钢铁硬汉,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况下,能够撑到现在的确是让人佩服不已。 孙晋维顾不上悲痛,拿出自家制药坊生产的金创药,手忙脚乱的替叶离将身上的伤口包扎好。 缓过劲儿的叶离终于意识到房间里的情况不太对,指着桌上的红烛一脸惊讶的问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要成亲了?」 孙晋维眼中露出一丝悲苦之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明天!」 第90章 「对不起,我好像来的太不是时候。」 叶离强撑着坐起了身子,由于孙老爷在他面前一向无话不谈,他对孙家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也是他一路直奔长乐镇而来的原因。 他知道此刻孙晋维的内心有多么煎熬,一边是有生养之恩的父亲,另一边是即将缔结百年之好的爱人,无论他如何抉择都将留下永世的遗憾。 「孙大少爷,我没有时间了,那些杀手很快就会循迹而来。孙老爷虽然是你的父亲,可我若要求你在这样的情况下前去营救他,那无异于让你去白白送死。要不你就当我没有来过,安安心心当你的新郎官儿,把新娘子娶进门再做打算!」 孙晋维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也不知他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就在叶离挣扎着想要起身时,孙晋维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他。 「明知父亲有难,我却坐视不理,如此做人与畜生又有何异。况且母亲和二弟很快就会知道你曾经找过我,我就算是想独善其身只怕也是不可能了!」 崔继业对眼前这个小丫头似乎很感兴趣,眯着眼睛瞅了她半晌,缓缓开口道:「你就是德林哭着喊着要娶回家的姚姑娘吧,这小子眼光倒是不错,只是有些太不自量力,像你这样颖悟绝伦,福慧双修的女子岂是他能配得起的?」 姚婧婧摇头浅笑:「姑父过奖了,姻缘一事最无道理可讲,就像你和素芬姑姑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明明心里爱她爱得要死,表面上却依旧要拒之于千里之外,这样的纠结与矛盾您当真不觉得累吗?」 崔继业面上的表情瞬间冻结,这个丫头还真是火眼金睛,连自己从未显露于人前的隐秘感情都能一语道破。 「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一个男人也许会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养育别人的儿子,可您明明知道素芬姑姑心中另有他人,却依旧对她纵容优待,这一点从她在崔家至高无上的地位就可以看出。就连德林的婚姻大事,您也可以允许她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这不是真爱又是什么?」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冲着他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崔继业愣了一会儿,终于无奈的摇摇头,继而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在感叹命运的无常。 「素芬也是个可怜人,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煎熬之中,我也是于心不忍。也罢,如今 她也算是解脱了,我可以答应让她和她心爱的男人葬在一起,只是你就这么有信心一定能找到那个无法无天的臭小子?」 姚婧婧眼中忍不住露出赞赏之意:「像姑父这样豁达明理的男人实在是世间少有,有时成全别人也是放过自己,素芬姑姑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激你的!至于德林吗,他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小孩子犯了错第一个念头自然是躲起来,等着大人前去寻找!」 姚婧婧所料果然没错,里长大人组织人手将村里的每一座山头一一寻遍,终于在第三天傍晚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山洞找到了又冷又饿,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的崔德林。 经此一事,他整个人的心性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看到前来营救他的姚婧婧以及崔继业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哭天抢地,而是一脸防备的瞪着他们,好像随时准备要奋起反击一样。 姚婧婧叹了一口气,三言两语将姚素芬惨死的经过说了一遍,这个打击对于崔德林来说实在是致命的,毕竟从小到大他之所以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肆意而为,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毫无原则包容她,溺爱她的娘亲。 他最亲最爱的人没了,从此以后他就要一个人孤独的面对着这个陌生而又冷酷的人间,一想到这儿崔德林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崔继业眼含怜悯的看着这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但却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 姚素芬的死在村里引发了许多流言蜚语,姚老太太生怕因此而当年的旧事牵连到自己,匆忙将女儿 的遗体悄无声息的安葬了。 入葬这天除了姚,崔两家的人,还有黄沣的亲弟弟黄觉也到场了,看到自己的哥哥孤寂多年终于有了一个陪伴,他的心里也感到些许安慰,对于过往的恩怨也不愿意再过多的追究。 崔德林最终还是跟着崔继业一起回到了崔家,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有着十几年割舍不断的光阴,更重要的是他还有未完成的梦想。 按照姚婧婧的话来说,他要成为一个引领大楚时尚潮流的顶尖裁缝! 也许是心有愧疚,又或许是幡然悔悟,临走的那天他当着全村人的面给姚婧婧磕了三个响头。 这个举动彻底还了姚婧婧的清白,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在背后议论过此事。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贺颖终于要出月子了,在丈夫和女儿的精心照料下,她这一个月过得简直比皇后娘娘还要舒心。不仅身体恢复得很好,精神头也十足,整个人胖了一大圈。 整个坐月子期间,贺颖除了吃吃喝喝,喂儿子奶,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给闺女准备嫁妆。 姚老三夫妻俩心里都明白这个家如今能有这个光景全都是闺女的功劳,说是给闺女准备嫁妆,其实花的也都是她自己的银子,可做父母的这份心意还是要尽到。 一向不爱显山露水的贺颖决意要高调一把,他们要让整个长乐镇的人都知道,自己的闺女无论身在哪里,都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 就这样贺颖每日坐在床上绞尽脑汁的思考该准备些什么东西。大到家具摆件,小到针头线脑,几乎 把半辈子要用的东西全部都准备齐全。 而姚老三就负责满大街的寻觅,镇上的相不中就去县城找,县城没有的就托姚五郎去临安城添置,总之一条给闺女的东西一定要是最好的。 第91章 直到最后,新宅的每一间房每一个角落全部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光是记录嫁妆的单子都有厚厚一本。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清平村的人虽然都知道姚家三房发达了,可没想到家底竟然丰厚到这个地步,难怪崔家那小子要不择手段的要来求娶。 有许多后知后觉的未婚男子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自己就该抢先下手,万一侥幸抱得美人归,那可是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为了将锋芒都留给闺女成亲那日,姚老三夫妻俩并没有大肆为小儿子办满月宴,只是一家人小范围的庆祝了一下。 素来与三房交好的姚老五夫妻俩早早的便带着孩子赶来,小静姝如今正在学走路,冷不丁的冒出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宝宝顿时惹的她好奇心大起,踮着两只小脚扒在摇篮旁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 汤玉娥看到这个白白胖胖的小侄子眼里却是隐藏不住的羡慕,抱着他左亲亲右亲亲,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贺颖很能够了解她的心情,没有儿子傍身的她平日里肯定没少受姚老太太的风言风语,不过好在五房两口子都还年轻,倒也不用太过焦急。 「您是他的妻子不假,可德林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难道他会不知道?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姚婧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姚素芬心中如五雷轰顶,她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瞪着她,眼神里充满惊恐。 崔德林不由得皱起眉头,一脸困惑的问道:「表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白芷一个跨步凑到崔德林身边不怀好意的问道:「崔大少爷,从小到大你觉得你爹对你怎么样?」 崔德林脖子一缩,一脸警惕的怒视着白芷:「你这个死丫头,到底什么意思?」 姚素芬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扑到儿子身前,挡在他与白芷之间,阻止两人继续交流下去。 「儿子,你别听他们瞎胡说,他们一个个心里都憋着坏,想要报复咱们呢!你自然是你爹的儿子,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养育你这么多年?」 姚素芬的反应太过激烈,反倒引起了崔德林的怀疑。再加上他原本就一直耿耿于怀于父亲对自己的态度,这下像是突然寻到了一个出口。 「娘,你让开!」 崔德林人高马大,一伸手就把姚素芬推到了一边,自己则冲上来一把拉住了姚婧婧的手。 「表姐,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求求你赶紧告诉我!」 「疼!」 这个冒失鬼一上来就扯到了姚婧婧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白芷见状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像一只老母鸡一般护在小姐身前。 「好,你们都不告诉我,没关系,我回去找我爹,亲自向他问个明白!」 崔德林失魂落魄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要往外跑。 白芷在他身后冷冷一笑,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宣判道:「崔少爷,我忘了提醒你,那个家只怕你再也回不去了!」 姚素芬心中焦急万分,指着白芷的鼻子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死妮子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姚婧婧突然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丝怜悯:「德林,你第一次来清平村时是不是跟你娘一起去祭拜了一位黄姓的故人,算算时间,他已经死了十来年了,坟头的野草只怕都已经长成大树了吧!」 崔德林有些懵懂的点点头:「我娘说这是她儿时的好友,不幸早亡,连个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所以才让我跟她一起去烧点纸钱!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德林,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娘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回家,现在就回家!」 姚素芬这辈子从来没有像这样恐惧过,她不知道这主仆俩是如何得知自己那些私密的过往,可有些事情一定不能让儿子知道,至少现在不能! 「回什么家?表姐,你说清楚,那个姓黄的死鬼到底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崔德林并不是傻子,事到如今他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的身上背负着一个惊天大秘密,这关系到他的过往,更关系到他的未来,他必须要将其弄清楚。 白芷心中对这母子俩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点,忍不住一脸轻蔑的嗤笑道:「崔大少爷,这死人是乱拜的吗,怪不得小姐总说你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娘随便三言两语就把你给骗得团团转!我实话告诉你吧,那位姓黄的逝者才是你的亲爹,至于你现在口口声声叫的这个爹,跟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此话一出,姚素芬和崔德林的脸上都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 「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就这样被人大咧咧的揭了开来,姚素芬恼羞成怒,也顾不上去顾及儿子的情绪,凶神恶煞的朝白芷扑来。 白芷哪能被她逮到,只见她像一只灵巧的小燕子一般在柴房里跳来跳去,把姚素芬戏耍的团团转。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一定是在骗我!表姐,你告诉我她说的都不真的!我从小生在崔家,长在崔家,你现在告诉我我不是崔家的孩子,那我是谁?我是谁!」 崔德林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如今的他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脸惶恐的望着姚婧婧。 姚婧婧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原本她对旁人的隐私并不感兴趣,要不是这母子俩实在是欺人太甚,触犯了她的底线,她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予以回击。 「具体内情如何你还是去问你外祖母吧,毕竟当年她也是当事人之一。德林,你也该长大了,有些 事除了勇敢面对,再无别的办法!」 崔德林整个人愣愣的,也不知有没有把姚婧婧的话放在心里,他艰难的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三房的大门,再不看自己娘亲一眼。 姚素芬和白芷纠缠了一番,却连一点便宜都没占到,最后索性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92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素芬姑姑,当年你深受包办婚姻之苦,应该更能感同身受,却又为何还想将这种不幸强加给别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用在姚素芬身上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你我同是姚家女,凭什么你可以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而我就要为父母兄弟牺牲一切?我在崔家过了十几年守活寡的日子,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心里的恨就像泉水一般源源不断的冒出来,挡也挡不住!」 白芷气得两眼冒火,恨不得上去踹她一脚:「你这个疯女人!我家小姐又没得罪过你,你怎么能把你的不满发泄在她身上?」 「那一年恰逢大旱,地里颗粒无收,要不是崔家送来的几两彩礼钱,整个姚家全部都要死绝了!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一个二个都得对我感恩戴德!我让你嫁给我儿子是看得起你,你凭什么拒绝?你怎么敢拒绝?」 姚素芬一边嚎叫一边捶胸顿足的大哭, 她对姚婧婧这个侄女的感情很微妙,与其说是仇恨,倒不如说是嫉妒。 又过了一会儿,白氏一手拎着一个小包裹一手牵着小勇,代表大房前来贺喜。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大房即使举家出动也不为过,尤其是姚老太太作为亲祖母,从儿媳妇生产到如今竟然连看都没来看一眼,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白氏对此明显也是心存愧疚,向各位长辈问过安之后便表情灿灿的解释道:「素芬姑姑突然没了,奶奶整个人的精神都差了一大截,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床上,整日里汤药不断,实在是起不来身!」 贺颖对此却丝毫不以为意,如今的她已不再像从前那般纠结,有懂事孝顺的儿女和体贴周到的丈夫,她的人生已经接近圆满了。至于其他人的态度,她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莲花,快来三婶这边坐。刚刚我和你五婶还在说,咱们虽然比你虚长了不少岁数,可行事应对却连你的万分之一都不如。听说你一个姑娘家竟然主动带头下地干活,弄的你爹和你二叔实在是没脸推诿躲避。像这样农忙的时节,以往家里每天都是鸡飞狗跳,今年因为有你坐镇,竟然在人手大减的情况下还能不落下一点进度,实在是让我们这两个做婶婶的惊叹不已!」 白氏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在贺颖床边坐下:「三婶, 你可别再夸我了,这不都是逼着没办法的事嘛,咱们农村人原本就是靠天吃饭,错过了春播,一年的收成可就都毁了!」 贺颖一脸怜惜的拍了拍她的手:「难为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有担当,遇到难题就找你三叔帮忙, 千万不要一个人硬撑!」 白氏感激的点点头,起身从汤玉娥手中接过孩子逗弄起来,动作温柔而又娴熟,一看就是没少带孩子的。 果不其然白氏自顾自的就开始解释道:「以前在娘家时,照顾弟弟妹妹的活儿都由我一个人包圆儿了,我喜欢跟这些小不点们在一起,不管多累心里都是甜的!」 汤玉娥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莲花若是有了孩子,一定是个负责任的好娘亲,只可惜子儒还要两年才能回来,也真是苦了你了!」 汤玉娥的感叹并不是空穴来风,白氏名义上虽然已经嫁做人妇,可整个清平村的人都知道她依旧是处子之身,有一些不怀好意的臭男人料定姚子儒无法活着回来,经常趁着她下地干活的功夫对她进行言语上的骚扰,让她不胜其扰。 姚婧婧听说之后义愤填膺的提议道:「大嫂,赶明我给你自制一款防狼喷雾,只要有坏蛋敢靠近你就给他点厉害尝尝,保证他下次见到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那大嫂在这里就先谢过二妮妹妹了!想着今日来贺喜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便摸索着给小弟做了两双虎头鞋,只是手艺和两位婶婶比起来算是差远了,希望大家莫要笑话我!」 白氏一边说一边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里边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两双模样精巧的虎头鞋,看起来煞是可爱。 姚婧婧将小鞋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不由得哀叹道:「大嫂这手艺若还有人笑话,那我只怕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白芷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说来也是奇怪,平日里给人缝合伤口时咱们小姐这双手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哪一针该往哪扎那是一点都不含糊,可偏偏让她绣一朵最简单的莲开并蒂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你们是没看见,小姐花了三天三夜绣了一副鸳鸯浴戏水的喜帕,那模样还没有前头河里的野鸭子好看!」 白芷一边说一边张牙舞爪的比划,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贺颖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愁容:「不光是针线活,这操持家务,侍奉丈夫等等等等,凡是女子该会的东西她是没一样精通的,我还在担心等她出嫁之后该怎么办呢!」 白氏笑着挤挤眼:「三嫂,您这心怕是白操了,有孙大少爷在,怎么会舍得让二妮妹妹做这些琐事?现在整个长乐镇上的人都知道,二妮妹妹就是孙大少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白氏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阿庆那熟悉的尖叫声:「大东家!大东家!少爷来信了,您快出来看啊!」 「这个阿庆真是讨厌死了,趁着孙大少爷不在家的功夫三天两头往咱们这里跑,表面上是来送信问安,实际上就是想来蹭吃蹭喝,你们等着看我去好好收拾他一顿!」 白芷一边说一边吹胡子瞪眼的冲了出去,姚婧婧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如此机敏的丫头偏偏在感情面前这么迟钝,直到此刻还没有意识到阿庆对她的「别有用心」。 汤玉娥有些疑惑的问道:「还有几天就到了你们俩成亲的日子,孙大少爷还没有回来吗?」 原来开年之后制药坊的订单量又不知不觉的增了一倍,各种药材都面临着严重短缺的状况,不得已之下孙晋维只得揣着银票去南方找药。 第93章 临走之前孙晋维向他保证一定会在成亲之日之前赶回来,姚婧婧对此倒是深信不疑,只是姚老三夫妻俩总担心会出什么意外,耽误了定好的吉日。 白芷急匆匆的跑出去,不一会儿又急匆匆的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激动的大喊:「这家伙这回没说慌,小姐,孙大少爷果真来信了!」 贺颖连忙在一旁催促道:「二妮,快打开看看,看看晋维有没有说什么回来?」 姚婧婧无奈之下只得当众将信封打开,孙晋维的字迹正如他的人一样,虽然不是锋芒毕露,却给人一种舒适轻松的感觉。 姚婧婧快速通读了一遍之后笑着抬头道:「娘,您放心吧,晋维说事情已经办妥,咱们见到信之后最多两三日他就会回来了。您之前请他给小弟起个名字,他也已经斟酌好了,就请您做最后的定夺呢!」 汤玉娥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两日我问三哥小儿名字起好了吗,他却说不急不急,原来是有能干的女婿替你们操着心呢!」 贺颖乐呵呵的笑道:「谁让这小子就跟他孙大哥最亲呢!二妮,晋维给起了什么名字,赶紧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他给这小子起的名字叫做冠宇,姚冠宇,这名字够霸气!小弟以后要称冠宇宙,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姚婧婧心里对这个名字满意至极,其他人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却也觉得这个名字读来朗朗上口,看得出孙晋维的确是花了心思的。 「咱们家的小少爷终于有名字啦,其实我觉得还是叫姚钱树最好,以后一定能继承小姐赚钱的本事,把咱们家的生意发扬光大!」 白芷原本觉得自己起了一个绝好的名字,谁知夫人小姐没一个同意的,她争取了好久却还是以失败告终,实在是有些可惜。 姚家小弟的满月宴就在这样温馨祥和的气氛中度过了,姚婧婧心中突然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悠闲意味,若是能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也不枉费她穿越千年而来。 孙晋维终于还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回来了,连日来的相思之苦把他折磨得够呛,一放下行礼就要往姚家跑,结果却被阿庆那小子给拦了下来。 「少爷,明日就是你和大东家成亲的日子,按照规矩在此之前你们两个就不能再见面了,姚夫人特 意交代我一定要将你看好了,千万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孙晋维却是一脸的焦急:「可是我答应过婧婧一回来就去看她,我还得给她带了礼物,准备亲手送给她!」 「哎哟我的大少爷,过了今晚大东家就是您的女人了,您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胡掌柜还等着跟您商量明天迎亲的事呢,这礼物就由我帮您带给大东家,您赶紧先去将喜服试穿一下,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还来得及改改!」 阿庆说完不顾自家少爷的反对,将其手中的包裹一把抢了过来,屁颠儿屁颠儿的赶往清平村去了。 此刻的姚婧婧却有一些晃神,看着一大家子人都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为了明天的亲事做准备。 跨越了两辈子的她终于要嫁做人妇了,可她的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让她突然生出几丝茫然之感。 妆台上摆放着明日要穿戴的大红喜服和金银首饰,姚婧婧却没有勇气去试穿它们,直到白芷把一个红色的小木盒放在她的面前,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 「孙大少爷送您的礼物!」白芷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这个孙大少爷也真是的,明明您马上就要嫁过去了,他何苦还要费心费力的往这里送东西,明日还要原封不动的搬回去,实在是多此一举!」 白芷自言自语的咕哝了两句,就又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成亲的规矩和礼仪比她想象中要繁琐得多,偏偏小姐对此却最不耐烦,那就只有她先记下到时候再提醒小姐,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姚婧婧会心一笑,孙晋维此举就是想告诉她无论他身在何处,心中都无时不刻的在挂念她。 这只木盒看似古朴,设计的却很精巧,搭扣处挂了一把小小的同心锁,背后有一个隐秘的开关,只需轻轻一按,木盒便被打开了。 「咦?」 姚婧婧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忍不住发出了一些疑问,继而便又像个孩子一样笑出了声。 这只盒子被分成左右两格,左边的格子里躺着一个按照孙晋维为原型制作而成的小小木偶,右边的格子却空空如也,里面的东西明显已被孙晋维取走。 孙晋维给她送过不少东西,其中大多以实用为原则,像这样少女心爆棚的礼物还真是头一件。 姚婧婧将木偶捧在手心里细细的观察了一遍,发现制作这木偶的匠人手艺还真是传神,竟然把孙晋维脸上那种淡然而和煦的笑容原原本本的保存了下来。 也不知孙晋维手中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姚婧婧突然有些好奇,明日成亲过后一定要让他交出来检查一番,如果胆敢故意丑化自己那她就一定要让他好看。 与姚婧婧的无所事事形成鲜明对比,孙晋维将明日接亲的程序全部都敲定了一番之后已是深夜。 再将胡掌柜和一些前来帮忙的街坊送出门,他既疲惫又兴奋的回到自己房里正准备眯上两个时辰,却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房中竟然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孙晋维一脸警觉的瞪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仿佛随时都会挂掉的中年男子瞅了半天,脸上的表情突然大变。 「叶老板,怎么会是你?」 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男子赫然正是与自己父亲交好的戏曲名家叶离,孙晋维从前虽然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可每次他的脸上都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副倾国倾城的女子扮相。 如今褪去浓妆的他虽然依旧俊美绝伦,气质非凡,可到底年纪摆在那里,眼角隐约可见一些岁月的痕迹,再加上他那惨白虚弱的面庞,难怪孙晋维一时没有认出来他。 第94章 「叶老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不知什么原因叶离的身上竟然布满了刀伤,一眼望去就有七八处之多,看起来可怖至极。 孙晋维虽然和他没有什么私交,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乎在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到榻上躺下之后,孙晋维一个转身就想往外跑。 「站住!现在你哪也不能去,危险!」 「什么?」 孙晋维一脸疑惑的回过身,心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叶老板,您该不会是惹上什么仇敌,正被人追杀吧?」 叶离忍着痛艰难的点点头:「没错,那些人一路从临安城追着我来到这里,要不是我常年练功,身子还比较灵便,只怕早已被他们砍成一堆肉泥了!」 「可…可这是为什么呀?」 孙晋维一向秉公守法,这种动不动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情实在离他太远。 而且几个时辰之后就是他人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他可不想在这个节点上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小姐,跟这样不可理喻的人说话简直就是浪费口舌,咱们走吧,让她一个人继续在这里发疯吧!」 白芷说完拉起姚婧婧的手就要往外走。 「站住!」 姚素芬一个趔趄拦在两人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事除了你奶奶没人知道,竟然能把她逼到临阵倒戈,你的手段果然不一般!」 「多谢夸奖!」 白芷一脸得意的冲着姚婧婧挤了挤眼,在如何对付姚老太太的问题上,她可是颇有心得。 那天夜里在自家小姐的安排下,她乔装打扮了一番之后便披着一袭白床单悄悄潜入了姚家老宅。 姚老太太睡得迷迷瞪瞪之时,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头上荡来荡去,她睁眼一看,一个披头散发,嘴角滴血,眼放绿光的女鬼正面带惨笑的瞪着她。 「啊…」 姚老太太刚一张嘴,就感觉脖子上一凉,女鬼那尖锐如刀锋的长指甲就按在了她的喉头之上,吓得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有问必答,姚老太太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口齿如此伶俐过,一股脑的将那桩前尘往 事道了个干净。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这名「女鬼」倒也没有太为难姚老太太。只是在临走之际突然玩性大起,伸手将自己血肉模糊的舌头给扯了出来,足足有五寸多长,吓得姚老太太一声闷哼,晕了过去。 可事到如今,姚素芬已经无暇去管姚老太太到底遭遇了什么。 此刻她最关心的是丈夫崔继业的态度,她虽然对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感情,然而不可否定的是他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依靠。 「你这个阴险恶毒的鬼丫头,你到底对崔继业说了什么,他一直把德林视为崔家的希望,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他?」 看到姚素芬吃瘪,白芷心里忍不住感到一阵畅快,抢在小姐前头答道:「崔继业之所以愿意花费心力去栽培你儿子,是因为他想让他继承崔家的家业,可是如果他发现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竟然起了异心,想要认祖归宗,重新改为黄姓,那他的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 「放你娘的狗臭屁!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崔继业又不是一个傻子,他怎么可能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姚素芬激动之下竟然爆起了粗口。 姚婧婧一脸淡然的回道:「素芬姑姑,被人构陷的感觉不好受吧!德林原本就是黄家子孙,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如果我所料不错,此刻德林的亲叔叔黄觉正在积极与崔继业交涉,想帮自己冤死的哥哥认回这唯一的骨血!」 「你们,你们竟然还找了他!」 姚素芬心里忍不住感到一阵绝望,有了这位县丞的掺合,这件事只怕是再也无法善终了。 姚婧婧原本想让崔德林那个小魔王去姚老太太那里闹上一闹,也算是给自己惨死的亲爹出一口恶气。 可不知姚老太太究竟是怎么跟他说的,这位性格偏执的小少爷竟然狂性大发,拿着一把锄头跑到了黄沣的坟前,将他的尸骨全都给刨了出来。 儿子竟然挖了老子的坟,这可是十足的大逆不道!待众人听到风声赶过来时,犯了大错的崔德林已经不知去向了。 姚素芬看着眼前这渗人的一幕,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无论旁人怎么劝都劝不下来。 就在姚家几个兄弟打算强行将姚素芬扭回家时,她突然大吼一声,挣脱众人的禁锢,一头撞在黄沣的石碑上。 「黄沣,我来陪你了…」 目睹这一切的姚婧婧连忙冲上前来用纱布捂住姚素芬头上的伤口,可姚素芬这回显然是决意一死,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丝毫退路。 鲜血很快染红了整个坟地,姚婧婧拼尽全力却依旧没能留住她的性命,临终之前她突然气若游丝的拉住姚婧婧的手。 「二妮,是我对不住你,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德林,告诉他他的亲爹虽然没能抚养他长大,可当初为了保全我们母子,他心甘情愿付出了生命,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值得他一辈子铭记。以后的 路要靠他一个人走了,无论他选择继续姓崔,还是跟着黄觉回到黄家,我和他爹的在天之灵都会保佑他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姚婧婧第一次在姚素芬脸上看到一个女人该有的平和与温柔,这样的素芬姑姑看起来竟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姚婧婧点点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等我死后就把我和黄沣葬在一起,这是我对他的承诺,我终究没有食言…」 姚素芬望着身边的枯骨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在众人的哀叹扼腕之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95章 出嫁的姑娘竟然死在了娘家,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姚家人无论如何都不敢擅作主张按照姚素芬的遗言将她和黄沣葬在一起,而是将她的尸首暂时安放在破庙之中,然后立刻派人将此噩耗告知给崔继业。 当初两人成亲时崔继业以腿脚不便为由请了族中一个兄弟代他来迎亲,所以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亲临妻子的家乡,当他的身影出现在破庙问口之时,姚婧婧不由得感到有些吃惊。 和她印象之中的跛足形象完全不同,崔继业长的十分高大威猛,乍一看和崔德林还有几分挂像,这可能也是这个秘密能隐藏这么多年的原因吧。 面对自己妻子的惨死,他似乎并没有多少悲恸,只是一个劲的向姚家人追问崔德林的下落。 姚老太太却没有闲心去关心这个关系并不太亲密的外孙,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崔继业赶紧把 姚素芬的尸首拖回崔家,葬入祖坟,这样姚家也算是甩掉了一个大麻烦。 可崔继业也是倔脾气,非要先见到儿子再做打算,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姚婧婧主动找上了这位初次谋面的姑父,想与他做个交易。 「我可以帮你找到德林,前提条件是你必须把素芬姑姑的尸首留在清平村,让她和她的心上人葬在一起!」 叶离嘴角轻提,露出一丝愤恨之意:「为什么?这可就一言难尽了,不过你倒是可以先问问,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是…是谁派来的?」 如今的孙晋维简直是一脸蒙圈,只能跟着叶老板的节奏走。 叶离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回道:「这个人你倒是熟悉的很,正是你的嫡母孙夫人!」 孙晋维越发糊涂了,忍不住皱着眉毛问道:「我母亲?她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对您痛下杀手?这也太荒唐了吧!」 由于这位叶老板和自己的亲爹过从甚密,孙晋维知道母亲对此一直心怀不满,可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对于孙夫人来说自己的丈夫宠信一个戏子总比宠信那些莺莺燕燕要强得多,至少不会冒出一大堆庶子庶女来和她争夺家产。 要说她会突然想不开,甘冒奇险千里追杀,孙晋维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那是因为我撞破了她的秘密,她必须要杀人灭口!」 叶离看着眼前这个善良仁爱的年轻人,眼中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不忍,又像是怜悯。 「你应该知道,我在临安城开了一间戏园子,你爹几乎每天都要前来捧场,基本上是风雨无阻,可就在半个月前他突然毫无征兆地一连几天都没有现身,这种情况简直是前所未有。我放心不下便派园 子里的小厮去他常住的宅子打听情况,可谁知那里已是人去楼空。唯一一个值守的下人告诉他,孙老爷突然生了重病,被孙夫人接回大宅休养去了!」 「我爹得了重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孙晋维的震惊是有理由的,自从父亲派人给自己送来了一大笔安身银之后,他们之间就恢复了正常的通信来往。虽然没有什么紧要的事要说,可每月一次的问安信却是雷打不动。 父亲在信里一直说他的身子骨保养得很好,若无意外活个七八十岁都没有任何问题。 「我也觉得奇怪,就算孙老爷真的得了什么重病也应该派人来知会一声,像这样不声不响的玩消失实在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于是乎我就趁着月黑风高之时偷偷的潜入了孙家大宅!」 叶离说完这话猛的闭上了双眼,仿佛不忍心回忆那惊悚而又令人心碎的时刻,孙晋维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爹是真的生了重病吗?他人现在在哪里?」 叶离慢慢的睁开眼,一滴清冷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悄悄的滑落,良久他才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道。 「那天夜里我找遍了孙家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窖里发现了你爹,此时的他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一点人样,看起来的确像是生了重病!那间地窖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就像是一间囚室,孙夫人和你二弟孙晋阳正在轮番逼问你爹什么,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细听,就被他们察觉到了动静。」 「他们竟然囚禁了我爹,还对他用刑?这怎么可能,他们能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光是听叶离的口述,孙晋维就觉得毛骨悚然,他的父亲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使他的身体十分娇贵,如何能够经受起这样非人的折磨? 更何况这种折磨还是来自于自己最亲近的家人,虽然他一向和孙夫人关系不睦,可孙晋阳却是他寄予厚望的亲儿子,他几乎将自己全部身家都分给了他,到头来却被如此相待,这让他情何以堪! 叶离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具体缘由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天晚上被发现之后他们就派出家丁来搜捕,我好不容易逃回戏园子,正想着第二天去衙门报官,请知府大人为孙老爷主持公道。可谁知第二天一早我刚走出戏园子的大门,就发现那些杀手已经在暗中埋伏,想要将我一击毙命!」 孙晋维心里一颤,忍不住瞪大眼睛惊道:「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如此大胆?」 「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为了钱财没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做的。后来还是戏园子里的几个武生听到动静冲出来拼了命的护我,好不容易撕出一道口子让我逃了出来。这一路上我绞尽脑汁东躲西藏,片刻不敢歇息,可还是好几次险些死在他们的刀下!」 叶离身上的伤口还在静静的流血,看得孙晋维触目惊心。 叶离此人表面上虽然比女人还要柔美,可骨子里却是一个十足的钢铁硬汉,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况下,能够撑到现在的确是让人佩服不已。 孙晋维顾不上悲痛,拿出自家制药坊生产的金创药,手忙脚乱的替叶离将身上的伤口包扎好。 第96章 缓过劲儿的叶离终于意识到房间里的情况不太对,指着桌上的红烛一脸惊讶的问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要成亲了?」 孙晋维眼中露出一丝悲苦之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明天!」 「对不起,我好像来的太不是时候。」 叶离强撑着坐起了身子,由于孙老爷在他面前一向无话不谈,他对孙家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也是他一路直奔长乐镇而来的原因。 他知道此刻孙晋维的内心有多么煎熬,一边是有生养之恩的父亲,另一边是即将缔结百年之好的爱人,无论他如何抉择都将留下永世的遗憾。 「孙大少爷,我没有时间了,那些杀手很快就会循迹而来。孙老爷虽然是你的父亲,可我若要求你在这样的情况下前去营救他,那无异于让你去白白送死。要不你就当我没有来过,安安心心当你的新郎官儿,把新娘子娶进门再做打算!」 孙晋维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也不知他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就在叶离挣扎着想要起身时,孙晋维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他。 「明知父亲有难,我却坐视不理,如此做人与畜生又有何异。况且母亲和二弟很快就会知道你曾经找过我,我就算是想独善其身只怕也是不可能了!」 崔继业对眼前这个小丫头似乎很感兴趣,眯着眼睛瞅了她半晌,缓缓开口道:「你就是德林哭着喊着要娶回家的姚姑娘吧,这小子眼光倒是不错,只是有些太不自量力,像你这样颖悟绝伦,福慧双修的女子岂是他能配得起的?」 姚婧婧摇头浅笑:「姑父过奖了,姻缘一事最无道理可讲,就像你和素芬姑姑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明明心里爱她爱得要死,表面上却依旧要拒之于千里之外,这样的纠结与矛盾您当真不觉得累吗?」 崔继业面上的表情瞬间冻结,这个丫头还真是火眼金睛,连自己从未显露于人前的隐秘感情都能一语道破。 「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一个男人也许会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养育别人的儿子,可您明明知道素芬姑姑心中另有他人,却依旧对她纵容优待,这一点从她在崔家至高无上的地位就可以看出。就连德林的婚姻大事,您也可以允许她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这不是真爱又是什么?」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冲着他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崔继业愣了一会儿,终于无奈的摇摇头,继而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在感叹命运的无常。 「素芬也是个可怜人,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煎熬之中,我也是于心不忍。也罢,如今 她也算是解脱了,我可以答应让她和她心爱的男人葬在一起,只是你就这么有信心一定能找到那个无法无天的臭小子?」 姚婧婧眼中忍不住露出赞赏之意:「像姑父这样豁达明理的男人实在是世间少有,有时成全别人也是放过自己,素芬姑姑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激你的!至于德林吗,他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小孩子犯了错第一个念头自然是躲起来,等着大人前去寻找!」 姚婧婧所料果然没错,里长大人组织人手将村里的每一座山头一一寻遍,终于在第三天傍晚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山洞找到了又冷又饿,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的崔德林。 经此一事,他整个人的心性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看到前来营救他的姚婧婧以及崔继业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哭天抢地,而是一脸防备的瞪着他们,好像随时准备要奋起反击一样。 姚婧婧叹了一口气,三言两语将姚素芬惨死的经过说了一遍,这个打击对于崔德林来说实在是致命的,毕竟从小到大他之所以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肆意而为,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毫无原则包容她,溺爱她的娘亲。 他最亲最爱的人没了,从此以后他就要一个人孤独的面对着这个陌生而又冷酷的人间,一想到这儿崔德林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崔继业眼含怜悯的看着这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但却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 姚素芬的死在村里引发了许多流言蜚语,姚老太太生怕因此而当年的旧事牵连到自己,匆忙将女儿 的遗体悄无声息的安葬了。 入葬这天除了姚,崔两家的人,还有黄沣的亲弟弟黄觉也到场了,看到自己的哥哥孤寂多年终于有了一个陪伴,他的心里也感到些许安慰,对于过往的恩怨也不愿意再过多的追究。 崔德林最终还是跟着崔继业一起回到了崔家,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有着十几年割舍不断的光阴,更重要的是他还有未完成的梦想。 按照姚婧婧的话来说,他要成为一个引领大楚时尚潮流的顶尖裁缝! 也许是心有愧疚,又或许是幡然悔悟,临走的那天他当着全村人的面给姚婧婧磕了三个响头。 这个举动彻底还了姚婧婧的清白,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在背后议论过此事。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贺颖终于要出月子了,在丈夫和女儿的精心照料下,她这一个月过得简直比皇后娘娘还要舒心。不仅身体恢复得很好,精神头也十足,整个人胖了一大圈。 整个坐月子期间,贺颖除了吃吃喝喝,喂儿子奶,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给闺女准备嫁妆。 姚老三夫妻俩心里都明白这个家如今能有这个光景全都是闺女的功劳,说是给闺女准备嫁妆,其实花的也都是她自己的银子,可做父母的这份心意还是要尽到。 一向不爱显山露水的贺颖决意要高调一把,他们要让整个长乐镇的人都知道,自己的闺女无论身在哪里,都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 就这样贺颖每日坐在床上绞尽脑汁的思考该准备些什么东西。大到家具摆件,小到针头线脑,几乎 第97章 把半辈子要用的东西全部都准备齐全。 而姚老三就负责满大街的寻觅,镇上的相不中就去县城找,县城没有的就托姚五郎去临安城添置,总之一条给闺女的东西一定要是最好的。 直到最后,新宅的每一间房每一个角落全部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光是记录嫁妆的单子都有厚厚一本。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清平村的人虽然都知道姚家三房发达了,可没想到家底竟然丰厚到这个地步,难怪崔家那小子要不择手段的要来求娶。 有许多后知后觉的未婚男子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自己就该抢先下手,万一侥幸抱得美人归,那可是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为了将锋芒都留给闺女成亲那日,姚老三夫妻俩并没有大肆为小儿子办满月宴,只是一家人小范围的庆祝了一下。 素来与三房交好的姚老五夫妻俩早早的便带着孩子赶来,小静姝如今正在学走路,冷不丁的冒出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宝宝顿时惹的她好奇心大起,踮着两只小脚扒在摇篮旁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 汤玉娥看到这个白白胖胖的小侄子眼里却是隐藏不住的羡慕,抱着他左亲亲右亲亲,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贺颖很能够了解她的心情,没有儿子傍身的她平日里肯定没少受姚老太太的风言风语,不过好在五房两口子都还年轻,倒也不用太过焦急。 叶离心中一动,脱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叶老板请在此稍歇片刻,我交代一下就立刻和你同去,我爹如今身陷囹圄,即使希望渺茫,我也要拼死一搏!」 孙晋维突然站起身,眼神之中透漏着从未有过的冷冽与决绝。 「你的意思是你要去临安城救你爹?那你这亲事怎么办?」 叶离面上闪过一丝惊喜,若说这个世上有谁最有资格,最有能力去救孙老爷,那就一定是眼前这位孙大少爷。 「明知是送死,我又何苦再牵连与她,原本就是我配不上她,要不是我一直死缠烂打,她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嫁给我?也罢,这辈子就当是我有负于她,若有来生…」 孙晋维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若有来生,我怕是再没有这个运气遇到她!」 唱尽了人世间悲欢离合的叶离原本就是性情中人,曾几何时他也品尝过那种痛失所爱的滋味,此刻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的痛苦与绝望,他张了张口想劝解两句,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助。 「要不你留封信和她解释一下,也许她能够体谅你的无奈与苦衷…」 「我不需要她的体谅!」 孙晋维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以他对姚婧婧的了解,一旦她知道事情的原委一定会选择和自己共进退,可他却不能让她陷入到这样的危险之中。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岂能被我给耽搁,我希望她用尽气力的恨我,之后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我忘个干净!」 孙晋维的指甲几乎掐到了肉里,一滴滴猩红的鲜血顺着手上的纹路流下来。 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就连伤心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孙晋维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将睡得迷迷糊糊的阿庆从床上拉起,一番交代之后便带着受伤的叶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也许是察觉到最宠爱自己的姐姐即将出嫁,久未闹腾的姚冠宇这一夜哭得格外撕心裂肺,以至于一大家子人没有一个能合上眼。 好不容易挨到天蒙蒙亮,在娘亲和白芷的催促下,姚婧婧晕头晕脑的起床梳妆打扮,也许是没睡好的原因,她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没个定数。 一通忙活之后贺颖看着盛装打扮的闺女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只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泪水中饱含着激动与喜悦。 前来送嫁的汤玉娥和白氏还为姚婧婧送来了一大堆添妆,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礼轻情意重,姚婧婧心中还是感激至极。 众人正抓紧最后的时间诉说着心中的祝福与不舍,阿庆突然像只没头没脑的苍蝇一般失魂落魄的闯 了进来。 这样的举动实在太不合规矩,贺颖匆忙站起身朝他的身后瞅了又瞅。 「怎么你一个人来了?你家少爷呢?还有那些迎亲的人全都哪去了?」 面对着贺颖的追问,阿庆看起来惶然不知所措,直到最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白芷气得肺都快炸了,冲上去踹了他一脚怒斥道:「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你在这里嚎什么丧?再不好好回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姚婧婧心知不妙,立刻上前阻止了白芷的鲁莽行为:「阿庆,你别慌,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赶紧一五一十的道来!」 阿庆犹豫了一下,对着姚婧婧高声叫道:「大东家,实在是对不住您,这亲只怕是结不成了!」 贺颖一听这话立马炸毛了,揪着阿庆的肩膀追问道:「什么叫结不成了?眼下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为什么结不成?你给我说清楚!」 「大少爷他,他要退婚!」 阿庆咬咬牙,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之后便一脸愧疚的对着姚婧婧使劲磕头,一直磕到额头都破了。 「退婚?我不相信,晋维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贺颖脚下一软,要不是有汤玉娥和白氏在一旁扶着,她估计早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大东家,是少爷辜负了大家对他的信任,我替他给各位赔罪了!」 「赔罪?你赔得起吗?你这个混蛋今日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非宰了你不可!」 在白芷看来自家小姐愿意嫁给孙晋维那是他祖上八辈修来的福气,无论他有任何理由都不应该在此时此刻说出「退婚」这两个字! 第98章 胆敢戏弄自家小姐,实在是罪该万死! 此时的阿庆倒真像一个罪人,从头到尾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摸摸索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呈到姚婧婧面前。 姚婧婧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两张薄薄的宣纸,红的是之前定亲时双方交换的定亲契约,白的则是孙晋维亲笔题写的退婚书。 「他真的要退婚?」 直到此刻姚婧婧才意识到阿庆所说并非是玩笑,这张退婚书上的字迹力透纸背,代表着孙晋维的内心有多么的坚决。 「他人呢?我要见他,想退婚可以,必须要拿出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 面对着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只怕这世上任何一个姑娘都无法再保持镇定。 尤其是对于姚婧婧来说,天知道他是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接受自己即将要成亲的事实。可当她终于鼓起勇气,穿上喜服盖上喜帕,准备迎接人生之中新的旅程之时,那个历经磨难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男人却突然反悔不要她了。 纵然姚婧婧再坚强再独立,可这种被人抛弃的滋味还是让她感到很受伤,很受伤。 阿庆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他伏在大东家的脚下小心翼翼的回道:「少爷他已经走了,他临走之时特意交代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希望您能快快将他遗忘,重新找一个值得您托付终身的男人!」 姚婧婧忍不住拧眉道:「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他去哪里了?」 「昨天夜里,少爷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临安城的家信,老爷在信里明确反对这桩婚事,还说他已经在城里给他找了一个背景强大的岳家,如果少爷愿意乖乖听话,他就会把他手中的家产全部都交给他!」 姚婧婧一脸惊讶的反问道:「家产?之前孙家分家时所有的家产不都给了他的小儿子孙晋阳吗?哪里还会有什么家产?」 「大少爷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老爷在信里说他一早就知道二少爷是个靠不住的,孙家人老几代的心血不能就这样败在她们母子俩手里。他苦心经营多年,早已将大部分家产都隐匿了起来,只等有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全部交到大少爷手中。」 阿庆话还没说完,义愤填膺的白芷就冲上来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打翻在地。 「好他个孙晋维,就为了一些身外之财就敢背叛我家小姐,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也不想想我家小姐是如何对待他的!他这样做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一直拼命保持克制的姚婧婧再也忍受不住,顾不上自己还是一副新娘子的打扮起身就要往外冲。 不管孙晋维跑到天涯海角,她都要抓住他当面问个清楚,除非他亲口向自己承认,否则阿庆这些话她是半个字也不会相信的。 「二妮,你去哪里呀?半个村子的人都挤在外面等着给你送亲,你这个时候出去不是白白引着大家笑话吗?」 此时的贺颖心中悲愤交加,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千挑万选,考察了那么长时间的准女婿竟然会是这样 的人!原本以为是给闺女找到了一辈子的依靠,可没想到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让闺女陷入最绝望的困境。 「笑话?除非我一辈子躲在房里不见人,否则早晚都要面对世人的嘲笑,不管什么原因,成亲当日惨遭未婚夫退亲已属事实,如此荒谬之事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又何必费尽心思去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伸手扯掉头上的金钗玉环掼在地上,那凄凉的场景看得众人都心酸不已。 贺颖更是捂着嘴哭了起来:「都怪我,要不是我一直逼着你接受孙晋维,事情也不可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娘心里真是悔啊!」 「发生什么事了?」 姚老三原本在外面忙着招待前来道喜的客人,可眼看已经到了定好的时辰却依旧不见迎亲队伍的踪影,他心中纳闷正准备进来询问一番,没曾想一推门却看到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 姚婧婧深吸一口气,一脸淡然的吩咐道:「爹,请你出去给大家伙说一声,今天的喜事不办了!」 姚老三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不办了?可这是为什么呀?晋维人呢?」 「他死了!没错,就说新郎官昨日暴病而亡,二妮与他的亲事彻底解除,从此以后咱们家和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贺颖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从她口中说出这样带有诅咒意味的狠话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可见从前她对孙晋维有多么信任和喜爱,如今就有多么失望和痛恨。 姚婧婧却突然感到有些于心不忍:「娘,您又何必如此,我不相信一个人的性情会在一夕之间发生如此巨变,或许他只是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 「什么苦衷?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二妮,听娘一句你也用不着再去找他,这个世上的好男儿多得是,像这样背信弃义的畜生咱们家根本不稀罕!」 爱女心切的贺颖甚至有了想杀人的冲动,她扭头回到房中拿出一直当宝贝一样藏着的定亲聘书,当着众人的面将两份聘书叠在一起,抬手撕了个粉碎。 「回去告诉你家少爷,从此以后咱们姚家与他孙家再无任何瓜葛,希望他永远不会为今日的决定感到后悔!」 出于对孙晋维的厌恶,贺颖对待阿庆也没了好脸色,一句话说完就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父命难为,大少爷不敢奢望大家能够体谅,只求大东家能够好好保重身子,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自伤自苦!」 阿庆此时已经哭得像个泪人,只是不知在为谁而哭。 白芷一看他这幅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少废话,赶紧滚!你和你家主子一样都是活该被千刀万剐的混蛋,从此以后清平村再不欢迎你!」 第99章 阿庆心里一痛,忍不住开口辩解道:「白芷姑娘,我…」 「滚!」白芷猛然发出一声暴喝,手中不知什么还多了一把利刃直指阿庆的眉心。 事到如今阿庆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他默默的冲着姚婧婧又磕了几个头,起身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姚婧婧原本想自己出面收拾残局,可姚老三夫妻俩又如何忍心让闺女受到第二次伤害,于是乎不顾她的反对将她锁在了房中。 无奈之下姚婧婧只有蒙着头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天,虽然精神已经累到想报警,可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会涌出无数个为什么,为什么,简直快要把人逼疯。 自从阿庆走后白芷就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好像生怕她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其实她也想不通,为什么像自家小姐这样优秀到足以让世上大部分男人都汗颜的女子也逃不脱被男人抛弃的命运。 「小姐,您心里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哭有什么用!」 姚婧婧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抛开那些在旁人眼中神乎其神的医术其实她也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子,遇到这种事她心里的煎熬与痛苦不会比旁人少上一分,可一味的痛哭流涕,哀怨命运并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我不相信孙晋维会这样对我,白芷,我必须要找到他,当面问个清楚!」 白芷一脸心痛的回道:「小姐,您怎么还没打消这个念头,我觉得夫人说的对,这样的男人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您还是想办法把他忘掉吧!」 姚婧婧苦笑着摇摇头:「人脑和电脑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一键删除,想要忘掉谈何容易!」 白芷一脸疑惑的问道:「电脑?那是什么东西?」 又过了一会儿,白氏一手拎着一个小包裹一手牵着小勇,代表大房前来贺喜。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大房即使举家出动也不为过,尤其是姚老太太作为亲祖母,从儿媳妇生产到如今竟然连看都没来看一眼,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白氏对此明显也是心存愧疚,向各位长辈问过安之后便表情灿灿的解释道:「素芬姑姑突然没了,奶奶整个人的精神都差了一大截,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床上,整日里汤药不断,实在是起不来身!」 贺颖对此却丝毫不以为意,如今的她已不再像从前那般纠结,有懂事孝顺的儿女和体贴周到的丈夫,她的人生已经接近圆满了。至于其他人的态度,她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莲花,快来三婶这边坐。刚刚我和你五婶还在说,咱们虽然比你虚长了不少岁数,可行事应对却连你的万分之一都不如。听说你一个姑娘家竟然主动带头下地干活,弄的你爹和你二叔实在是没脸推诿躲避。像这样农忙的时节,以往家里每天都是鸡飞狗跳,今年因为有你坐镇,竟然在人手大减的情况下还能不落下一点进度,实在是让我们这两个做婶婶的惊叹不已!」 白氏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在贺颖床边坐下:「三婶, 你可别再夸我了,这不都是逼着没办法的事嘛,咱们农村人原本就是靠天吃饭,错过了春播,一年的收成可就都毁了!」 贺颖一脸怜惜的拍了拍她的手:「难为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有担当,遇到难题就找你三叔帮忙, 千万不要一个人硬撑!」 白氏感激的点点头,起身从汤玉娥手中接过孩子逗弄起来,动作温柔而又娴熟,一看就是没少带孩子的。 果不其然白氏自顾自的就开始解释道:「以前在娘家时,照顾弟弟妹妹的活儿都由我一个人包圆儿了,我喜欢跟这些小不点们在一起,不管多累心里都是甜的!」 汤玉娥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莲花若是有了孩子,一定是个负责任的好娘亲,只可惜子儒还要两年才能回来,也真是苦了你了!」 汤玉娥的感叹并不是空穴来风,白氏名义上虽然已经嫁做人妇,可整个清平村的人都知道她依旧是处子之身,有一些不怀好意的臭男人料定姚子儒无法活着回来,经常趁着她下地干活的功夫对她进行言语上的骚扰,让她不胜其扰。 姚婧婧听说之后义愤填膺的提议道:「大嫂,赶明我给你自制一款防狼喷雾,只要有坏蛋敢靠近你就给他点厉害尝尝,保证他下次见到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那大嫂在这里就先谢过二妮妹妹了!想着今日来贺喜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便摸索着给小弟做了两双虎头鞋,只是手艺和两位婶婶比起来算是差远了,希望大家莫要笑话我!」 白氏一边说一边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里边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两双模样精巧的虎头鞋,看起来煞是可爱。 姚婧婧将小鞋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不由得哀叹道:「大嫂这手艺若还有人笑话,那我只怕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白芷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说来也是奇怪,平日里给人缝合伤口时咱们小姐这双手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哪一针该往哪扎那是一点都不含糊,可偏偏让她绣一朵最简单的莲开并蒂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你们是没看见,小姐花了三天三夜绣了一副鸳鸯浴戏水的喜帕,那模样还没有前头河里的野鸭子好看!」 白芷一边说一边张牙舞爪的比划,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贺颖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愁容:「不光是针线活,这操持家务,侍奉丈夫等等等等,凡是女子该会的东西她是没一样精通的,我还在担心等她出嫁之后该怎么办呢!」 白氏笑着挤挤眼:「三嫂,您这心怕是白操了,有孙大少爷在,怎么会舍得让二妮妹妹做这些琐事?现在整个长乐镇上的人都知道,二妮妹妹就是孙大少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白氏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阿庆那熟悉的尖叫声:「大东家!大东家!少爷来信了,您快出来看啊!」 第100章 「这个阿庆真是讨厌死了,趁着孙大少爷不在家的功夫三天两头往咱们这里跑,表面上是来送信问安,实际上就是想来蹭吃蹭喝,你们等着看我去好好收拾他一顿!」 白芷一边说一边吹胡子瞪眼的冲了出去,姚婧婧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如此机敏的丫头偏偏在感情面前这么迟钝,直到此刻还没有意识到阿庆对她的「别有用心」。 汤玉娥有些疑惑的问道:「还有几天就到了你们俩成亲的日子,孙大少爷还没有回来吗?」 原来开年之后制药坊的订单量又不知不觉的增了一倍,各种药材都面临着严重短缺的状况,不得已之下孙晋维只得揣着银票去南方找药。 临走之前孙晋维向他保证一定会在成亲之日之前赶回来,姚婧婧对此倒是深信不疑,只是姚老三夫妻俩总担心会出什么意外,耽误了定好的吉日。 白芷急匆匆的跑出去,不一会儿又急匆匆的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激动的大喊:「这家伙这回没说慌,小姐,孙大少爷果真来信了!」 贺颖连忙在一旁催促道:「二妮,快打开看看,看看晋维有没有说什么回来?」 姚婧婧无奈之下只得当众将信封打开,孙晋维的字迹正如他的人一样,虽然不是锋芒毕露,却给人一种舒适轻松的感觉。 姚婧婧快速通读了一遍之后笑着抬头道:「娘,您放心吧,晋维说事情已经办妥,咱们见到信之后最多两三日他就会回来了。您之前请他给小弟起个名字,他也已经斟酌好了,就请您做最后的定夺呢!」 汤玉娥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两日我问三哥小儿名字起好了吗,他却说不急不急,原来是有能干的女婿替你们操着心呢!」 「没什么,白芷,这回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若是不弄个水落石出,这辈子我都不会甘心的!」 姚婧婧拉住白芷的手,眼神之中满是哀求。 白芷下意识的瞅了瞅窗外,感觉很是为难,夫人已再三交代她一定要看好小姐,千万不能让她去找孙晋维。 在姚老三夫妻俩看来,是他们识人不明一直没有看清楚孙晋维的真面目,临安城距离这里又是山高水远,他们如何能够放心闺女前去冒险! 「白芷,我保证绝对不会轻举妄动,只要他亲口说一句我们俩之间真的完了,我立马调转头回来!你若是放心不下可以和我一起去,白芷,我求求你,帮帮我吧!」 白芷向来对小姐忠心耿耿,如何能受得了这个,当即便缴械投降。 于是乎两个小姑娘趁着夜黑风高,姚老三夫妻俩刚刚陷入熟睡之时,背着简单的行囊偷偷摸摸的潜出了房门。 「汪,汪汪!」 「嘘,赤焰,是我,别叫!」 姚婧婧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怎么就忘记家里还有这么个机警的小东西。 她正手忙脚乱的安抚怀里一直扑腾个不停的小家伙,身后的白芷却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脸上露出 一丝难以言喻的表情。 姚婧婧抬头一看,身着一袭单衣的贺朝荣正举着一只小小的火把站在院子里,在火光的映衬下他原本苍白的面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殷红,看起来是如此的不真实。 算起来自己这位表哥在家里已经住了快两个月了,可大部分时间他都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足不出户,除了诊病时姚婧婧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就像一个隐形人一般静静的审视着姚婧婧的生活,见证着她的喜怒哀乐。 「表哥,外面风这么大,你怎么跑出来了?」 姚婧婧虽然对贺朝荣的性情不太了解,可对他的身体状况却十分清楚,经过这两个月的诊治与调养,他的胸痹之症已经有了很大改善,只是身体素质与平常人相比还是差上很多。 果不其然,姚婧婧的话音刚落,贺朝荣就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 白芷生怕他会将姚老三夫妻俩吵醒,连忙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表妹,你还好吗?」 今日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贺朝荣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在他心里姚婧婧不仅拯救了他的生命,还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孱弱与无能,甚至连一两句像样的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姚婧婧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从嘴角挤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我没事,表哥,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按时吃药!」 白芷一个跨步来到贺朝荣耳边低声道:「就是,表少爷,你就当今晚从未看见过我们,千万不要在夫人面前说漏了嘴,听懂了吗?」 「表妹,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劝你,可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自身无法掌控的事情,该来的自然来,会走的留不住,若是太过执着只会伤了自己!」 贺朝荣说完将手中的火把递到白芷手里,自己则从姚婧婧手中接过赤焰转身默默的回了房。 姚婧婧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想到自己这位表哥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其实内里却比谁都想的通透。 有了贺朝荣给的火把,走起夜路来也就容易多了,两个小姑娘先是在村口的破庙躲了一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就急匆匆的赶到长乐镇。 由于没有提前联系车马,姚婧婧决定先坐船到埕阳县城,那里的交通比较便利,每天都有很多车队前往临安城。 可谁知两人刚到渡口,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已候在那里,一见到姚婧婧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白芷一看见此人心里就来火,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姐大发慈悲没找你麻烦,你倒还蹬鼻子上脸了,赶紧给我滚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第101章 「大东家,您不能去啊!」 此时的阿庆头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脸色灰败,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看起来十分可怜。 姚婧婧心里一动,立刻追问道:「是不是孙晋维给你说了什么?」 阿庆点点头:「少爷临走时特意交代千万不能让您去找他,您就算是去了他也不会出面见您,从此以后他和您桥归桥,路归路,纵然再见面又能说什么?何必给彼此平添尴尬与烦恼?」 白芷冲上去一掌将他推翻在地:「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这样对小姐说话!那个姓孙的不就是怕我家小姐坏了他的好事,妨碍他做达官贵人家的乘龙快婿吗?我告诉你,我们就是要让整个大楚的人都知道他孙晋维是个什么东西,看看还有哪个不开眼的女人愿意跟她!」 「大东家!我在少爷面前保证过,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您拦下,您就当是可怜可怜小的,千万不要做这些毫无意义的傻事啊!」 阿庆虽然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可阻拦二人的态度却是十分坚决,孙晋维能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可算是他人生之中最大的幸事之一。 「桥归桥,路归路,孙晋维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姚婧婧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波澜不惊的江面,心里却像被刀绞过一般的疼痛。 在此之前,所有人甚至包括她自己都以为她是被孙晋维的执着和温暖所打动,可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比想象中更加重要。 阿庆使劲儿将心一横:「没错,这正是少爷的意思!大东家,小的就算豁出性命也不能让您在这个时候亲赴临安,您还是回去吧!」 一滴清泪从姚婧婧眼中划过,顺着脸颊滴落到嘴角,那种难以言喻的苦涩的滋味对他来说却并不陌 生。 那是心碎的滋味,也是失恋的滋味。 白芷还是第一次看到姚婧婧露出这种伤心欲绝的表情,这让她既心痛又无措。 「小姐,您别哭呀,就凭这条看家狗根本就挡不住我们的道,您放心,我现在就把他料理了!」 「不必了!」 姚婧婧摇了摇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家少爷给你安排这样的差事,的确是难为你了,你放心,短时间之内我是不会去临安找他的,希望他能够事事顺意,美梦成真!」 姚婧婧说完转身原路折返,白芷恶狠狠的对着阿庆啐了一口,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贺颖乐呵呵的笑道:「谁让这小子就跟他孙大哥最亲呢!二妮,晋维给起了什么名字,赶紧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他给这小子起的名字叫做冠宇,姚冠宇,这名字够霸气!小弟以后要称冠宇宙,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姚婧婧心里对这个名字满意至极,其他人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却也觉得这个名字读来朗朗上口,看得出孙晋维的确是花了心思的。 「咱们家的小少爷终于有名字啦,其实我觉得还是叫姚钱树最好,以后一定能继承小姐赚钱的本事,把咱们家的生意发扬光大!」 白芷原本觉得自己起了一个绝好的名字,谁知夫人小姐没一个同意的,她争取了好久却还是以失败告终,实在是有些可惜。 姚家小弟的满月宴就在这样温馨祥和的气氛中度过了,姚婧婧心中突然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悠闲意味,若是能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也不枉费她穿越千年而来。 孙晋维终于还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回来了,连日来的相思之苦把他折磨得够呛,一放下行礼就要往姚家跑,结果却被阿庆那小子给拦了下来。 「少爷,明日就是你和大东家成亲的日子,按照规矩在此之前你们两个就不能再见面了,姚夫人特 意交代我一定要将你看好了,千万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孙晋维却是一脸的焦急:「可是我答应过婧婧一回来就去看她,我还得给她带了礼物,准备亲手送给她!」 「哎哟我的大少爷,过了今晚大东家就是您的女人了,您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胡掌柜还等着跟您商量明天迎亲的事呢,这礼物就由我帮您带给大东家,您赶紧先去将喜服试穿一下,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还来得及改改!」 阿庆说完不顾自家少爷的反对,将其手中的包裹一把抢了过来,屁颠儿屁颠儿的赶往清平村去了。 此刻的姚婧婧却有一些晃神,看着一大家子人都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为了明天的亲事做准备。 跨越了两辈子的她终于要嫁做人妇了,可她的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让她突然生出几丝茫然之感。 妆台上摆放着明日要穿戴的大红喜服和金银首饰,姚婧婧却没有勇气去试穿它们,直到白芷把一个红色的小木盒放在她的面前,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 「孙大少爷送您的礼物!」白芷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这个孙大少爷也真是的,明明您马上就要嫁过去了,他何苦还要费心费力的往这里送东西,明日还要原封不动的搬回去,实在是多此一举!」 白芷自言自语的咕哝了两句,就又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成亲的规矩和礼仪比她想象中要繁琐得多,偏偏小姐对此却最不耐烦,那就只有她先记下到时候再提醒小姐,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姚婧婧会心一笑,孙晋维此举就是想告诉她无论他身在何处,心中都无时不刻的在挂念她。 这只木盒看似古朴,设计的却很精巧,搭扣处挂了一把小小的同心锁,背后有一个隐秘的开关,只需轻轻一按,木盒便被打开了。 「咦?」 姚婧婧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忍不住发出了一些疑问,继而便又像个孩子一样笑出了声。 第102章 这只盒子被分成左右两格,左边的格子里躺着一个按照孙晋维为原型制作而成的小小木偶,右边的格子却空空如也,里面的东西明显已被孙晋维取走。 孙晋维给她送过不少东西,其中大多以实用为原则,像这样少女心爆棚的礼物还真是头一件。 姚婧婧将木偶捧在手心里细细的观察了一遍,发现制作这木偶的匠人手艺还真是传神,竟然把孙晋维脸上那种淡然而和煦的笑容原原本本的保存了下来。 也不知孙晋维手中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姚婧婧突然有些好奇,明日成亲过后一定要让他交出来检查一番,如果胆敢故意丑化自己那她就一定要让他好看。 与姚婧婧的无所事事形成鲜明对比,孙晋维将明日接亲的程序全部都敲定了一番之后已是深夜。 再将胡掌柜和一些前来帮忙的街坊送出门,他既疲惫又兴奋的回到自己房里正准备眯上两个时辰,却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房中竟然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孙晋维一脸警觉的瞪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仿佛随时都会挂掉的中年男子瞅了半天,脸上的表情突然大变。 「叶老板,怎么会是你?」 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男子赫然正是与自己父亲交好的戏曲名家叶离,孙晋维从前虽然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可每次他的脸上都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副倾国倾城的女子扮相。 如今褪去浓妆的他虽然依旧俊美绝伦,气质非凡,可到底年纪摆在那里,眼角隐约可见一些岁月的痕迹,再加上他那惨白虚弱的面庞,难怪孙晋维一时没有认出来他。 「叶老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不知什么原因叶离的身上竟然布满了刀伤,一眼望去就有七八处之多,看起来可怖至极。 孙晋维虽然和他没有什么私交,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乎在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到榻上躺下之后,孙晋维一个转身就想往外跑。 「站住!现在你哪也不能去,危险!」 「什么?」 孙晋维一脸疑惑的回过身,心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叶老板,您该不会是惹上什么仇敌,正被人追杀吧?」 叶离忍着痛艰难的点点头:「没错,那些人一路从临安城追着我来到这里,要不是我常年练功,身子还比较灵便,只怕早已被他们砍成一堆肉泥了!」 「可…可这是为什么呀?」 孙晋维一向秉公守法,这种动不动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情实在离他太远。 而且几个时辰之后就是他人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他可不想在这个节点上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一转眼半年过去了,姚婧婧果真遵守自己的承诺,没有踏进临安城半步。 这半年来他过得很不容易,孙晋维的突然消失惹来了很多风言风语,众口铄金说什么的都有。 姚婧婧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也由一个能起死回生的神医,变成一个惨遭抛弃的可怜女子,只要她出门总有一些好事者在身后指指点点。 庆幸的是姚婧婧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他们,从前有孙晋维在,制药坊和杏林堂的生意都由他和胡掌柜商量着拿主意,很少需要她来操心。 可如今就不一样了,没有了孙晋维在前面撑着,事无巨细都需要她亲自过问,姚婧婧整日里早出晚归,忙得就像一个陀螺一般。 都说忘情工作是治疗失恋最好的良药,姚婧婧片刻不敢让自己松懈下来。除了这些日常的事务,她又挤出空来研发出许多新的药方,一连推出许多款功效各异的成品药膏,其中有很多在这个时代都具有开创意义。 东西生产出来了,如何把它推广出去又成了一个问题,长乐镇毕竟是个小地方,人们的意识和经济条件都具有局限性,对于那些超前的东西实在是接受无能。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胡掌柜的眼界和从前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在他看来自己的东家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要是继续偏安一隅那就是大大的浪费。 如今万事俱备,进军大城市的步伐又被重新提上了日程。 在众人三番五次的提议下,姚婧婧经过深思熟虑的思考,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杏林堂的分店开到临安城去。 姚老三夫妻俩这半年来过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又勾起闺女的伤心事。 从私心上来讲,他们并不希望姚婧婧的生意做的有多么宏大,看着闺女小小年纪就要肩负如此重任,他们是既心疼又无奈。 自从孙晋维走后,贺颖心中一直期盼能有一个善良可靠的男子重新让闺女打开心扉,让她彻底走出过去的阴影。 这些日子上门提亲的人倒是不少,可要么一看就是那些想要投机取巧的心怀不轨者,要么就是那些一无是处的榆木疙瘩,根本不可能和自家闺女有什么共同语言。 姚老三夫妻俩悲哀的发现,在这个小地方再想要找一个能和孙晋维比肩的男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纵然这样他们也无法接受闺女要离开自己身边的事实,尤其是贺颖一听到「临安城」三个字就猛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二妮,你不是跟娘保证过再也不会想那个负心汉了吗,如今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身边肯定早就有了别人,你说你现在赶过去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姚婧婧简直是哭笑不得,只能耐着性子回道:「娘,谁说我要去找他了,我只是去开店做生意而已,况且这个计划一年前就已经有了,为了制药坊的长远发展,这已是势在必行的事!」 「我不管你去做什么,就算你不去找他,万一在大街上碰到了,你说你该怎么办?」 贺颖一想起那个场景就觉得浑身发毛,因为这个不靠谱的男人,闺女受到的奚落和伤害已经足够多了,她实在是不忍心在她的伤疤之上再添一刀。 第103章 姚婧婧有些无奈的劝道:「娘,临安城那么大,哪里有那么容易就遇到?再说了本就是他有愧于我,就算见到了我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你这个丫头,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咱们家现在有吃有喝,你每个月拿回来的那些银子若是节俭点足够过一辈子,你说你何苦还要背井离乡,到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折腾打拼?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让娘可怎么活呀!」 贺颖又是生气又是着急,说着说着就开始抹起眼泪来。 「娘,您别这样,我做这些也不光是为了钱,做人如果没有理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您在家里好好照顾弟弟,等过一阵子那边的事情都安顿好了,我就接你们和爹一起过去小住一阵,也感受一下大城市的繁华和热闹,您说好不好?」 姚婧婧面上虽然乖巧,可说话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贺颖也知道自家闺女的性子,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那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而她这个做娘的除了接受,也已别无选择。 「就你一个人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要不让你爹陪着你一起…」 「不行!」 贺颖的话还没说完,姚婧婧就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前阵子我才从里长手中又租下100多亩良田,再加上整个须弥山上的药田,我爹如今是任务深重,一刻都离不了!眼下各地药材紧缺,外面的药价是一日比一日高涨,我还指望着在爹的带领下,这些药田能够早日见到成效,到时候我就不用辛辛苦苦的到处去找药,真正能够实现生产,加工,销售一条龙啦!」 对于女儿的生意经,贺颖实在是知之甚少,比起能够赚多少银子,她更关心的是女儿的安危。 姚婧婧对于这片慈母心肠很是了解,不等娘亲开口就主动解释道:「娘,这回我已做了充足的准备。留下胡掌柜一人坐镇后方,其余像是秦掌柜,陶掌柜,小姜大夫和胡文海都会与我一同前去,有他们在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白芷在一旁急的乱蹦:「还有我,还有我,小姐去哪我就去哪,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将小姐照顾得无微不至,保证她不会掉下一两肉来!」 贺颖却扭头甩给他一记白眼:「你这个拎不清轻重的丫头还敢说话!当初是谁再三向我保证一定会看好二妮,结果一回头就和她一起偷偷跑出了门,害得我一通好找!」 白芷有些羞愧的吐了吐舌头,自从半年前那次深夜逃离之后,她在夫人面前的信任度就急剧下降,害得她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口无遮拦。 叶离嘴角轻提,露出一丝愤恨之意:「为什么?这可就一言难尽了,不过你倒是可以先问问,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是…是谁派来的?」 如今的孙晋维简直是一脸蒙圈,只能跟着叶老板的节奏走。 叶离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回道:「这个人你倒是熟悉的很,正是你的嫡母孙夫人!」 孙晋维越发糊涂了,忍不住皱着眉毛问道:「我母亲?她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对您痛下杀手?这也太荒唐了吧!」 由于这位叶老板和自己的亲爹过从甚密,孙晋维知道母亲对此一直心怀不满,可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对于孙夫人来说自己的丈夫宠信一个戏子总比宠信那些莺莺燕燕要强得多,至少不会冒出一大堆庶子庶女来和她争夺家产。 要说她会突然想不开,甘冒奇险千里追杀,孙晋维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那是因为我撞破了她的秘密,她必须要杀人灭口!」 叶离看着眼前这个善良仁爱的年轻人,眼中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不忍,又像是怜悯。 「你应该知道,我在临安城开了一间戏园子,你爹几乎每天都要前来捧场,基本上是风雨无阻,可就在半个月前他突然毫无征兆地一连几天都没有现身,这种情况简直是前所未有。我放心不下便派园 子里的小厮去他常住的宅子打听情况,可谁知那里已是人去楼空。唯一一个值守的下人告诉他,孙老爷突然生了重病,被孙夫人接回大宅休养去了!」 「我爹得了重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孙晋维的震惊是有理由的,自从父亲派人给自己送来了一大笔安身银之后,他们之间就恢复了正常的通信来往。虽然没有什么紧要的事要说,可每月一次的问安信却是雷打不动。 父亲在信里一直说他的身子骨保养得很好,若无意外活个七八十岁都没有任何问题。 「我也觉得奇怪,就算孙老爷真的得了什么重病也应该派人来知会一声,像这样不声不响的玩消失实在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于是乎我就趁着月黑风高之时偷偷的潜入了孙家大宅!」 叶离说完这话猛的闭上了双眼,仿佛不忍心回忆那惊悚而又令人心碎的时刻,孙晋维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爹是真的生了重病吗?他人现在在哪里?」 叶离慢慢的睁开眼,一滴清冷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悄悄的滑落,良久他才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道。 「那天夜里我找遍了孙家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窖里发现了你爹,此时的他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一点人样,看起来的确像是生了重病!那间地窖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就像是一间囚室,孙夫人和你二弟孙晋阳正在轮番逼问你爹什么,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细听,就被他们察觉到了动静。」 「他们竟然囚禁了我爹,还对他用刑?这怎么可能,他们能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光是听叶离的口述,孙晋维就觉得毛骨悚然,他的父亲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使他的身体十分娇贵,如何能够经受起这样非人的折磨? 第104章 更何况这种折磨还是来自于自己最亲近的家人,虽然他一向和孙夫人关系不睦,可孙晋阳却是他寄予厚望的亲儿子,他几乎将自己全部身家都分给了他,到头来却被如此相待,这让他情何以堪! 叶离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具体缘由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天晚上被发现之后他们就派出家丁来搜捕,我好不容易逃回戏园子,正想着第二天去衙门报官,请知府大人为孙老爷主持公道。可谁知第二天一早我刚走出戏园子的大门,就发现那些杀手已经在暗中埋伏,想要将我一击毙命!」 孙晋维心里一颤,忍不住瞪大眼睛惊道:「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如此大胆?」 「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为了钱财没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做的。后来还是戏园子里的几个武生听到动静冲出来拼了命的护我,好不容易撕出一道口子让我逃了出来。这一路上我绞尽脑汁东躲西藏,片刻不敢歇息,可还是好几次险些死在他们的刀下!」 叶离身上的伤口还在静静的流血,看得孙晋维触目惊心。 叶离此人表面上虽然比女人还要柔美,可骨子里却是一个十足的钢铁硬汉,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况下,能够撑到现在的确是让人佩服不已。 孙晋维顾不上悲痛,拿出自家制药坊生产的金创药,手忙脚乱的替叶离将身上的伤口包扎好。 缓过劲儿的叶离终于意识到房间里的情况不太对,指着桌上的红烛一脸惊讶的问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要成亲了?」 孙晋维眼中露出一丝悲苦之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明天!」 「对不起,我好像来的太不是时候。」 叶离强撑着坐起了身子,由于孙老爷在他面前一向无话不谈,他对孙家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也是他一路直奔长乐镇而来的原因。 他知道此刻孙晋维的内心有多么煎熬,一边是有生养之恩的父亲,另一边是即将缔结百年之好的爱人,无论他如何抉择都将留下永世的遗憾。 「孙大少爷,我没有时间了,那些杀手很快就会循迹而来。孙老爷虽然是你的父亲,可我若要求你在这样的情况下前去营救他,那无异于让你去白白送死。要不你就当我没有来过,安安心心当你的新郎官儿,把新娘子娶进门再做打算!」 孙晋维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也不知他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就在叶离挣扎着想要起身时,孙晋维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他。 「明知父亲有难,我却坐视不理,如此做人与畜生又有何异。况且母亲和二弟很快就会知道你曾经找过我,我就算是想独善其身只怕也是不可能了!」 姚婧婧一边偷笑一边拍板道:「好了,事情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劳烦娘帮忙收拾一下行李。三天之后,咱们准时出发!」 姚老三放工之后回到家中听说女儿的决定之后虽然也很惊讶,反应却没有妻子那么激动。 这段时间以来看着须弥山上的药田一点一滴从有到无。,他似乎对闺女的雄心壮志有了一丝丝了解。 「二妮,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爹虽然不能给你帮到什么大忙,可也绝不会扯你的后腿。家里的事你尽可以放心,我一定会按照你的交代管理好药田,照顾好你娘和你弟弟,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姚婧婧心里一激动,忍不住给了姚老三一个大大的拥抱:「爹,你真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爹爹!」 姚老三有些害羞的摸了摸头,仅仅一年多的时间,这个朴实的农家汉子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的他再也不是那个默默无闻,不受重视的姚家三儿子了,村里人见到他都要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一声:「姚三爷!」 由于心有不舍,第二天一早姚婧婧还是跟着爹在各处药田巡视了一番,回到家时已是晌午过后,累极了的她随便扒了两口饭,就准备倒头小憩一下。 正在这时白芷突然搭了帘子伸头进来:「小姐,表少爷等了你一上午了,说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姚婧婧很是愕然,毕竟贺朝荣主动来找她,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让他进来吧,这阵子忙的昏天暗地,也没给他好好诊过脉。」 姚婧婧心里这样想着,等贺朝荣一进门便不由分说把他按在椅子上,做了一个全身大检查。 检查的结果让姚婧婧非常满意,她面带笑意的点点头:「表哥,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犯病了,这可是个好兆头,如今你的身子已无大碍,只要平时保养得当,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健康的生活。」 姚婧婧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白芷激动得险些跳了起来。 「真的?太好了,表少爷,你听到了吗,你的病已经好了,以后再也不用受那种锥心之痛!」 贺朝荣心里自然是高兴至极,面对着这个让他重获新生的表妹,只有磕头谢恩才能表达他满腔的感激之情。 姚婧婧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拦在了半空中:「表哥,万万使不得,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我本是至亲,何必如此见外!」 白芷也赶过来扶住贺朝荣:「表少爷,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没看出来,我家小姐是真心把你当做家人了,你要是真想感谢他,以后就好好的生活,再也不要发表那些消极丧气的言论了!」 姚婧婧忍不住奇道:「哦?表哥平日里沉默寡言,对你倒是无话不谈!」 贺朝荣的面色一红,生怕姚婧婧误会什么,连忙摇头道:「没有,都怪我不好,这段日子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尤其是白芷姑娘,没日没夜的给我熬药端药,为了我着实吃了不少苦,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白芷捂着嘴痴痴的笑着,在她看来这位表少爷虽然身体有疾,可为人实在,心思细腻,比外面那些只会花言巧语的臭男人强多了,她照顾他完全是出自于自己的本意。 第105章 贺朝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暗低下头诺诺的说:「二妮,听说你过两日就要去临安城了,如今我的身子已然大好,爹娘又三番两次的带信让我回去,我…」 白芷一听就急了,瞪着眼睛高声道:「表少爷想走?那怎么行!」 贺朝荣面露一丝苦笑:「白芷姑娘玩笑了,难不成我还能一辈子留在这里?」 姚婧婧心里也是一咯噔,这么长时间她早已将这位表哥当成家中的一员,猛然面临着分离自己心中也是十分不舍。 白芷扭过头抓住姚婧婧的胳膊哀求道「小姐,你快想想办法,表少爷好不容易有些好转,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万一他回去之后又发病怎么办?」 「表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临安城吧!」 姚婧婧略微思考了一下,脑子里猛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听说你算盘打的不错,眼下刚好还缺一个账房,你要是能顶上,我就再放心不过了!」 「我?不行不行,我从来没有给人记过帐,万一捅了娄子那不是给你添麻烦吗!」 贺朝荣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些年他一直缠绵病榻,虽然通过自学识了几个字,看了几本有关做生意的书,但是却从来没有亲身实践过。 姚婧婧为了这次的扩张做了多少准备他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可不想拖他的后腿。 白芷却一本正经的劝解道:「表少爷,事情都是人做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家小姐这是诚心诚意要帮你呢,你说你现在回去了能做什么?打铁吗?」 贺朝荣的眸子猛地一暗,白芷算是说到了他的痛处,他已经在家里吃了十七年的闲饭,如今他最想做的事就是通过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回报爹娘。 可在这样偏远的山村,以他的身体素质想要实现这个理想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很简单的,临走之前不是还有两天的时间吗,我让胡掌柜给你集训一下,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胜任!」 姚婧婧当即拍了板,一边安排贺朝荣去镇上学习,一边请爹找人将这个消息告诉舅舅和舅母。 望子成龙是人之常情,相信他们知道自己儿子有了更好的出路一定会替他感到高兴的。 三天后的清晨,姚婧婧和一干属下聚集在杏林堂门口。此次前往临安,他们足足准备了五辆车马,除了顶头的那辆车供姚婧婧乘坐之外,其他的四辆全部都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 临行之前,胡掌柜一直面有忧色的拉着胡文海叮嘱着什么,。旁边的秦,陶两位掌柜却精神抖擞,一脸的斗志昂扬。 这两位掌柜都是之前姚婧婧大肆收购镇上的小药铺时招安过来的。两人都正值壮年,做事情有勇有谋,有独当一面的魄力,这也是姚婧婧这回选定二人陪自己到临安城打天下的原因。 姚老三夫妻俩一直将闺女送到了镇子口,才依依不舍的停住了脚步,在飞扬的尘土中贺颖早已哭成了泪人。 前往临安这条路,姚婧婧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和上一回吐得昏天暗地相比,这一次她算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上车就给白芷和贺朝荣一人发了两粒「晕车丸」。 贺朝荣愣愣的接过,伸头看了看窗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表妹,我还是去和秦掌柜他们坐在一起吧,这样子让人家看着实在是不像话!」 由于其它几辆车上都装满了药材,秦掌柜几人只能和驾驶马车的车夫挤在一起,一路日晒风吹的,自然没有待在马车里舒服。 贺朝荣和姚婧婧虽然是表兄妹,可依旧需要避嫌,贺朝荣实在不忍心让表妹因为自己而坏了名声。 白芷却抢在小姐前头按住了他,扬声劝道:「表少爷,您就安安心心的坐在这里吧,有我在谁又敢说什么闲话?这一路千沟万壑,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您这身子骨哪里受得了呢?」 姚婧婧也挥了挥手示意贺朝荣不要在意那些虚礼,她从包袱里摸出两个用竹篾编制而成的棋笥,里面装着一黑一白两盒晶莹剔透的棋子。 「听说表哥熟读棋谱,我最近不知为何突然对这玩意很感兴趣,长路无聊,还请表哥能赐教两招!」 贺朝荣的脸又红了:「表妹莫要笑话我,棋艺之道博大精深,而我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姚婧婧乐呵呵的笑道:「那刚好,咱们两个都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欺负谁!」 于是乎这一连三天的路程姚婧婧和贺朝荣顾不上欣赏沿途的风景,在狭小的车厢内一局又一局厮杀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可怜了白芷一个人既看不懂,也插不上话,只能趴在窗沿上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到了临安城,那繁华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自然是小小的埕阳县城无法比拟的。白芷顿时精神高涨,拉着贺朝荣一路指指点点,看个不停。 领头的秦掌柜并没有选择在客栈下榻,车队一路疾驰穿过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来到了一个名叫青莲巷的地方。 「大东家,到地方了,时间仓促,咱们租的这所宅子面积小了点,您先凑合着住段时间,等过阵子咱们再换处合您心意的!」 姚婧婧虽已久未亲至临安城,可秦,陶二位掌柜却已经来打了几次前站,这所宅子也是他们提前租下的。 姚婧婧在白芷的搀扶下跳下车,伸了伸早已僵硬的胳膊腿,抬眼望了望周围的坏境。 这条青莲巷虽处闹市,可环境清幽,长长的巷道上连一片多余的落叶都不见,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住得起的地方。 众人的正前方是一扇光可鉴人的朱漆大门,一看就是秦,陶二人为了迎接大东家的到来,特意翻修过。 姚婧婧伸手推开大门,信步走了进去,正如秦掌柜所说,这座宅子的面积并不太大,统共只有两进深的小院,大大小小上十间房屋挨挨挤挤的凑在一块,再没有多余的地方。 第106章 姚婧婧心里知道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够租得这样一处宅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两位掌柜为了能够让她住得舒服点的确是下了不少心思。 众人一起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给每个人安排好房间之后胡文海就带头去卸车上的药材,姚婧婧则在白芷的陪伴下回房歇息。 两位掌柜给大东家预备的房间完全是按照城里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来配置的,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轻纱罗帐,看得姚婧婧浑身一震。 贺朝荣安置好东西之后就去厨房烧了几大桶热水送到姚婧婧房中,让两位姑娘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将一路上的风尘与疲倦全部赶走。 转眼到了晚饭时间,秦掌柜去巷子口的酒楼定了一大桌菜送到宅子里,大家齐坐一堂共同庆祝在这个「新家」里的第一顿饭,希翼着不久的将来杏林堂能在临安城打响第一炮。 由于太过高兴喝了一点小酒,精疲力尽的姚婧婧原本以为终于可以睡个好觉,谁知这一夜她却失眠了,只要一闭上眼脑中就浮现出当初和孙晋维在一起的画面。 他那挺拔的身姿,和煦的笑容,他们一起爬雪山,一起吃火锅,一起坐船去埕阳县城买买买… 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积攒下这么多动人的记忆。 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担心,这半年来她努力装出一副豁达开朗,对于这段旧情早已释怀的模样,可事实上她的心里却从未真正放下过。 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来自于孙晋维亲口说出的解释。可真正当她来到他所在的这个城,终于有机 会当面问出那句为什么时,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这个勇气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了。 就这样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姚婧婧顶着一对大大的熊猫眼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胡文海一脸关切的上前问道:「大东家没睡好?是不是铺盖得不太合适,要不要小的帮您换掉?」 姚婧婧不好意思的笑笑:「没关系,也许是累极了反而睡不着,休整两日就好了。咱们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就该干正事了,秦掌柜,马车备好了吗?」 秦掌柜立刻躬着身子回道:「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大东家,您要不先吃点早饭咱们再出发也不迟。」 「不必了!现在就走吧!」由于没有睡好,姚婧婧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完全没有一点胃口。 秦掌柜和陶掌柜前几次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寻找合适的铺子,经过一番综合考量他们一共给了姚婧婧三个备选的地址,姚婧婧这次出门就是要去实地考察一番。 原本满怀期待的出门,可看了第一处之后姚婧婧的心就凉了半截,秦陶二人的想法太过保守,为了控制成本选的地段都离城中心相距甚远,这样一来人流量根本就达不到姚婧婧的标准。 面对着姚婧婧的质疑,两位掌柜却表现得很委屈。 「大东家,我们也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选好码头,谁不想把铺子开在朱雀大街上,可先不说那里的房租动辄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咱们能否负担得起?如今的局面是那些铺子基本上都是百年老店,一代传一代,根本就是你花钱都租不到!」 叶离心中一动,脱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叶老板请在此稍歇片刻,我交代一下就立刻和你同去,我爹如今身陷囹圄,即使希望渺茫,我也要拼死一搏!」 孙晋维突然站起身,眼神之中透漏着从未有过的冷冽与决绝。 「你的意思是你要去临安城救你爹?那你这亲事怎么办?」 叶离面上闪过一丝惊喜,若说这个世上有谁最有资格,最有能力去救孙老爷,那就一定是眼前这位孙大少爷。 「明知是送死,我又何苦再牵连与她,原本就是我配不上她,要不是我一直死缠烂打,她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嫁给我?也罢,这辈子就当是我有负于她,若有来生…」 孙晋维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若有来生,我怕是再没有这个运气遇到她!」 唱尽了人世间悲欢离合的叶离原本就是性情中人,曾几何时他也品尝过那种痛失所爱的滋味,此刻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的痛苦与绝望,他张了张口想劝解两句,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助。 「要不你留封信和她解释一下,也许她能够体谅你的无奈与苦衷…」 「我不需要她的体谅!」 孙晋维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以他对姚婧婧的了解,一旦她知道事情的原委一定会选择和自己共进退,可他却不能让她陷入到这样的危险之中。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岂能被我给耽搁,我希望她用尽气力的恨我,之后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我忘个干净!」 孙晋维的指甲几乎掐到了肉里,一滴滴猩红的鲜血顺着手上的纹路流下来。 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就连伤心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孙晋维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将睡得迷迷糊糊的阿庆从床上拉起,一番交代之后便带着受伤的叶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也许是察觉到最宠爱自己的姐姐即将出嫁,久未闹腾的姚冠宇这一夜哭得格外撕心裂肺,以至于一大家子人没有一个能合上眼。 好不容易挨到天蒙蒙亮,在娘亲和白芷的催促下,姚婧婧晕头晕脑的起床梳妆打扮,也许是没睡好的原因,她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没个定数。 一通忙活之后贺颖看着盛装打扮的闺女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只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泪水中饱含着激动与喜悦。 前来送嫁的汤玉娥和白氏还为姚婧婧送来了一大堆添妆,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礼轻情意重,姚婧婧心中还是感激至极。 众人正抓紧最后的时间诉说着心中的祝福与不舍,阿庆突然像只没头没脑的苍蝇一般失魂落魄的闯 第107章 了进来。 这样的举动实在太不合规矩,贺颖匆忙站起身朝他的身后瞅了又瞅。 「怎么你一个人来了?你家少爷呢?还有那些迎亲的人全都哪去了?」 面对着贺颖的追问,阿庆看起来惶然不知所措,直到最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白芷气得肺都快炸了,冲上去踹了他一脚怒斥道:「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你在这里嚎什么丧?再不好好回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姚婧婧心知不妙,立刻上前阻止了白芷的鲁莽行为:「阿庆,你别慌,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赶紧一五一十的道来!」 阿庆犹豫了一下,对着姚婧婧高声叫道:「大东家,实在是对不住您,这亲只怕是结不成了!」 贺颖一听这话立马炸毛了,揪着阿庆的肩膀追问道:「什么叫结不成了?眼下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为什么结不成?你给我说清楚!」 「大少爷他,他要退婚!」 阿庆咬咬牙,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之后便一脸愧疚的对着姚婧婧使劲磕头,一直磕到额头都破了。 「退婚?我不相信,晋维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贺颖脚下一软,要不是有汤玉娥和白氏在一旁扶着,她估计早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大东家,是少爷辜负了大家对他的信任,我替他给各位赔罪了!」 「赔罪?你赔得起吗?你这个混蛋今日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非宰了你不可!」 在白芷看来自家小姐愿意嫁给孙晋维那是他祖上八辈修来的福气,无论他有任何理由都不应该在此时此刻说出「退婚」这两个字! 胆敢戏弄自家小姐,实在是罪该万死! 此时的阿庆倒真像一个罪人,从头到尾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摸摸索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呈到姚婧婧面前。 姚婧婧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两张薄薄的宣纸,红的是之前定亲时双方交换的定亲契约,白的则是孙晋维亲笔题写的退婚书。 「他真的要退婚?」 直到此刻姚婧婧才意识到阿庆所说并非是玩笑,这张退婚书上的字迹力透纸背,代表着孙晋维的内心有多么的坚决。 「他人呢?我要见他,想退婚可以,必须要拿出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 面对着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只怕这世上任何一个姑娘都无法再保持镇定。 尤其是对于姚婧婧来说,天知道他是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接受自己即将要成亲的事实。可当她终于鼓起勇气,穿上喜服盖上喜帕,准备迎接人生之中新的旅程之时,那个历经磨难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男人却突然反悔不要她了。 纵然姚婧婧再坚强再独立,可这种被人抛弃的滋味还是让她感到很受伤,很受伤。 阿庆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他伏在大东家的脚下小心翼翼的回道:「少爷他已经走了,他临走之时特意交代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希望您能快快将他遗忘,重新找一个值得您托付终身的男人!」 姚婧婧忍不住拧眉道:「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他去哪里了?」 「昨天夜里,少爷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临安城的家信,老爷在信里明确反对这桩婚事,还说他已经在城里给他找了一个背景强大的岳家,如果少爷愿意乖乖听话,他就会把他手中的家产全部都交给他!」 姚婧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剩下的两间铺子也不看了,当即决定打道回府。 回到宅子之后姚婧婧稍微收拾了一下,从压箱底的小盒子里拿出了一张合约,之后转身再度出了门。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乘坐马车,而是在白芷和贺朝荣的陪同下步行前往前面不远处的朱雀大街。 白芷和贺朝荣都是第一次来临安城,昨日在马车上匆匆略过便觉兴奋不已,此时更是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小姐,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啊?我看前头那家卖糕点的铺子挤了很多人,要不咱们也去买点吧!」 闻着空气中那醉人的香甜气息,白芷肚子里的馋虫开始隐隐作祟。 姚婧婧笑着点点头:「那家的梅花香饼很不错,你可以多买一些,拿回去给胡文海他们尝尝。」 得到了自家小姐允许,白芷「呼啦」一下跑过去挤在了人堆里,贺朝荣有些好奇的扭头问道:「看起来表妹似乎对这家铺子很熟悉?」 姚婧婧笑而不语,介绍她来这里的陆倚梦可是这家铺子的超级粉丝,一年过去了,远在京城的她是否还能尝到这种滋味。 等了好一会儿,白芷终于捧了一大包「战利品」回来,也许是心境的变化,姚婧婧尝了一小块发现并不如记忆中那样酥脆香口,心里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解了馋之后众人继续往前走,这一回姚婧婧目不斜视,直奔着大街东侧一间装修的金碧辉煌的门脸而来。 「玲珑阁?小姐,您是要买首饰吗?」 姚婧婧并未在家人面前提起过之前她和陆倚梦在临安城的经历,白芷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姚婧婧摇摇头,突然发出一声感叹:「转眼又是一年,这里看起来与之前并无丝毫变化,也不知这个齐慕煊都在忙些什么?」 白芷听得一头雾水:「齐慕煊?那又是谁?」 姚婧婧没有回话,而是举步跨入了玲珑阁的大门,此时正值上午的黄金时间,铺子里却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客人在挑选首饰,与姚婧婧第一次踏足这里的热闹情形简直有天壤之别。 由于生意不好,铺子里几个招待客人的伙计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到姚婧婧的打扮颇为不俗,眼神立刻一亮,纷纷围了上来。 第108章 「这位小姐,想添置点什么?手镯还是耳坠?咱们店里最近又出了好几款新品,和您的气质特别相符,让小的伺候您试戴一下!」 伙计一边热情的介绍一边手脚麻利的拿出好几款首饰摆在姚婧婧面前,供她挑选。 姚婧婧一件一件的看过去,这些首饰设计独特,款式新颖,带有浓重的个人风格,一看就是出自齐慕煊之手。 姚婧婧忍不住点头赞道:「样式不错,做工也很精巧,看来你们老板并没有因为生意不好而放松对 自己的要求!」 这些伙计都是齐慕煊接手玲珑阁之后新聘的,没有一个见过姚婧婧,可她那云淡风轻的态度和强大的气场还是瞬间震住了场子。 身边的伙计小心翼翼的问答:「这位小姐认识我们家老板?」 「没错!齐老板如今身在何处,还请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有一位姓姚的旧人来找他兑现承诺了!」 这名伙计又盯着姚婧看了两眼,转身匆匆往楼上跑去。 「小姐,没想到您还真认识这家铺子的老板,能在这样繁华的大街上开一家这么大的金铺,这位齐老板一定是个财大气粗,腰缠万贯的大东主吧!」 白芷正悄悄的和贺朝荣嘀咕着什么,突然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像一阵风一样从楼上冲了下来。 「姚姑娘?真的是你!」 齐慕煊见到姚婧婧非常兴奋,当着诸位伙计的面就恭恭敬敬的对着她一揖到底。 「不知恩人驾到,小生有失远迎,还望恩人切莫怪罪!」 「恩人?难道小姐也为这位齐老板治过病?」 事实上白芷心中的讶异还不止如此,她没想到偌大的玲珑阁背后的老板竟然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 而且他胡子拉碴,一脸的倦色,白衣之上还散落着许多墨点,看起来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与想象 中实在是天差地别。 姚婧婧微微皱眉:「齐老板还是称呼我为姚姑娘吧,我这一趟可是来要账的,你这一口一个恩人让我如何张得了这个嘴?」 齐慕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侧身给姚婧婧让了一条路。 「姚姑娘一路辛苦,请上去喝杯热茶,其它的事咱们慢慢再谈!」 姚婧婧倒也不客气,提起裙角就率先上了楼,白芷和贺朝荣连忙紧随其后。 二楼的面积和一楼小不了多少,其中几个小小的雅间是专门接待贵客所用,最里面的一个套房则是齐慕煊工作和歇息的地方。 按理说齐慕煊如今已然成为一个大老板,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应当过得相当不错。 可三人一走进他的屋子,映入眼帘的景象便只有一个字,那就是「乱!」 不管是桌子上,椅子上还是地上,都散落着一堆堆画废了的手稿,几乎连一点点立足之地都没给人留下。 齐慕煊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一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这里很少有人来,一个人邋遢惯了,让各位见笑了!」 「哪里?这里是你工作的地方,按理说应该绝对禁止旁人来访,齐老板能让咱们进来说明没把咱们当外人,咱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姚婧婧随手清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示意齐慕煊也别忙活了。 「齐老板印堂发黑,满眼血丝,一看就是长期没有休息好,我看你设计的这些首饰皆为不俗,就这样丢弃实在是太可惜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齐老板又何必对自己如此苛刻?」 姚婧婧将手边的手稿一一翻过,一边摇头一边撇着嘴感叹道。 白芷的目光也被屋子里铺天盖地的手稿所吸引:「就是,我看这些图画的都很漂亮,若是制作出来一定会受到小姑娘们的热捧,齐老板,你到底要画成什么样才能满意啊?」 姚婧婧一脸惊讶的反问道:「家产?之前孙家分家时所有的家产不都给了他的小儿子孙晋阳吗?哪里还会有什么家产?」 「大少爷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老爷在信里说他一早就知道二少爷是个靠不住的,孙家人老几代的心血不能就这样败在她们母子俩手里。他苦心经营多年,早已将大部分家产都隐匿了起来,只等有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全部交到大少爷手中。」 阿庆话还没说完,义愤填膺的白芷就冲上来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打翻在地。 「好他个孙晋维,就为了一些身外之财就敢背叛我家小姐,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也不想想我家小姐是如何对待他的!他这样做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一直拼命保持克制的姚婧婧再也忍受不住,顾不上自己还是一副新娘子的打扮起身就要往外冲。 不管孙晋维跑到天涯海角,她都要抓住他当面问个清楚,除非他亲口向自己承认,否则阿庆这些话她是半个字也不会相信的。 「二妮,你去哪里呀?半个村子的人都挤在外面等着给你送亲,你这个时候出去不是白白引着大家笑话吗?」 此时的贺颖心中悲愤交加,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千挑万选,考察了那么长时间的准女婿竟然会是这样 的人!原本以为是给闺女找到了一辈子的依靠,可没想到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让闺女陷入最绝望的困境。 「笑话?除非我一辈子躲在房里不见人,否则早晚都要面对世人的嘲笑,不管什么原因,成亲当日惨遭未婚夫退亲已属事实,如此荒谬之事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又何必费尽心思去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伸手扯掉头上的金钗玉环掼在地上,那凄凉的场景看得众人都心酸不已。 贺颖更是捂着嘴哭了起来:「都怪我,要不是我一直逼着你接受孙晋维,事情也不可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娘心里真是悔啊!」 第109章 「发生什么事了?」 姚老三原本在外面忙着招待前来道喜的客人,可眼看已经到了定好的时辰却依旧不见迎亲队伍的踪影,他心中纳闷正准备进来询问一番,没曾想一推门却看到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 姚婧婧深吸一口气,一脸淡然的吩咐道:「爹,请你出去给大家伙说一声,今天的喜事不办了!」 姚老三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不办了?可这是为什么呀?晋维人呢?」 「他死了!没错,就说新郎官昨日暴病而亡,二妮与他的亲事彻底解除,从此以后咱们家和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贺颖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从她口中说出这样带有诅咒意味的狠话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可见从前她对孙晋维有多么信任和喜爱,如今就有多么失望和痛恨。 姚婧婧却突然感到有些于心不忍:「娘,您又何必如此,我不相信一个人的性情会在一夕之间发生如此巨变,或许他只是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 「什么苦衷?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二妮,听娘一句你也用不着再去找他,这个世上的好男儿多得是,像这样背信弃义的畜生咱们家根本不稀罕!」 爱女心切的贺颖甚至有了想杀人的冲动,她扭头回到房中拿出一直当宝贝一样藏着的定亲聘书,当着众人的面将两份聘书叠在一起,抬手撕了个粉碎。 「回去告诉你家少爷,从此以后咱们姚家与他孙家再无任何瓜葛,希望他永远不会为今日的决定感到后悔!」 出于对孙晋维的厌恶,贺颖对待阿庆也没了好脸色,一句话说完就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父命难为,大少爷不敢奢望大家能够体谅,只求大东家能够好好保重身子,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自伤自苦!」 阿庆此时已经哭得像个泪人,只是不知在为谁而哭。 白芷一看他这幅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少废话,赶紧滚!你和你家主子一样都是活该被千刀万剐的混蛋,从此以后清平村再不欢迎你!」 阿庆心里一痛,忍不住开口辩解道:「白芷姑娘,我…」 「滚!」白芷猛然发出一声暴喝,手中不知什么还多了一把利刃直指阿庆的眉心。 事到如今阿庆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他默默的冲着姚婧婧又磕了几个头,起身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姚婧婧原本想自己出面收拾残局,可姚老三夫妻俩又如何忍心让闺女受到第二次伤害,于是乎不顾她的反对将她锁在了房中。 无奈之下姚婧婧只有蒙着头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天,虽然精神已经累到想报警,可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会涌出无数个为什么,为什么,简直快要把人逼疯。 自从阿庆走后白芷就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好像生怕她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其实她也想不通,为什么像自家小姐这样优秀到足以让世上大部分男人都汗颜的女子也逃不脱被男人抛弃的命运。 「小姐,您心里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哭有什么用!」 姚婧婧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抛开那些在旁人眼中神乎其神的医术其实她也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子,遇到这种事她心里的煎熬与痛苦不会比旁人少上一分,可一味的痛哭流涕,哀怨命运并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我不相信孙晋维会这样对我,白芷,我必须要找到他,当面问个清楚!」 白芷一脸心痛的回道:「小姐,您怎么还没打消这个念头,我觉得夫人说的对,这样的男人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您还是想办法把他忘掉吧!」 姚婧婧苦笑着摇摇头:「人脑和电脑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一键删除,想要忘掉谈何容易!」 白芷一脸疑惑的问道:「电脑?那是什么东西?」 齐慕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饱含无奈。 「不是小生非要与自己过不去,当初我踌躇满志的接手玲珑阁,本想凭着自己的努力让其重现辉煌,发扬光大。可结果姚姑娘也看到了,任凭我如何殚精竭虑,玲珑阁的生意还是一落千丈,每日这样不死不活的吊着。这一年来我想过许多方法可惜都收效甚微,我实在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错的不是你,而是那个昧了良心的金善仁,之前他为了牟取暴利以次充好,弄虚作假,玲珑阁的招牌已经他败坏殆尽。口碑这种东西一夕可以尽毁,可若是想要重塑则比登天还要困难!」 姚婧婧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的所在,齐慕煊瞬间听愣了神。 「姚姑娘的意思是玲珑阁已经病入膏肓,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回天乏术了?」 姚婧婧歪着头若有所思的答道:「那也不一定,这做生意也要讲究时机,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抓住了!」 齐慕煊听出姚婧婧的话外之音,脸上立刻露出激动而欣喜的表情,原本在他的印象中姚婧婧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奇女子,有她出马,一定可以扭转玲珑阁的困局。 「小生之所以能够入主玲珑阁全靠姚姑娘的恩赏,心如今玲珑阁朝不保夕,还望姚姑娘能大发慈悲,不吝赐教!」 齐慕煊说着就要起身跪求,和唯利是图的金善仁不同,玲珑阁在他眼里不仅是赚钱的工具,更承担 着他的理想与抱负,为了它他可以做任何事。 姚婧婧似乎早有准备,一个侧身躲开了。 「齐老板,你可别误会,我这次是专程来收账的,如今我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哪有什么心思给你出什么主意!」 姚婧婧一个眼神,贺朝荣就从怀里掏出一份契约放在齐慕煊面前。 第110章 齐慕煊对这份契约自然是十分熟悉,当初他亲口承诺将所获利润的一半分给姚婧婧,为此还请了中人签字画押。 可此时他却不得不露出一副苦相:「姚姑娘,不是小生想要赖账,只是这一年来玲珑阁生意惨淡,除去各种开销仅能勉强维持日常经营而已,实在没有多余的利润能分给您!您若是不信,我这就去把账本拿来给您过目!」 「不必了!」 贺朝荣一脸漠然的挡住了齐慕煊,说起话来也是十分不客气。 「以齐老板的意思咱们大东家手里拿的这张契约几乎与一张废纸无异,那还留着它干什么,还是请齐老板将其收回吧!」 「这可使不得!」 齐慕煊一脸惶然的退了几步,自然不肯去接贺朝荣手里的契约。 「姚姑娘,话可不能这样说,只要您能想办法让玲珑阁的生意重现光明,这利润您想怎么分就怎么 分,小生绝对言听计从。」 贺朝荣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讥笑:「齐老板这算盘打得还真是响,大东家想要分红还得自己去赚,那还要你坐在这里干什么?趁早退位让贤得了!」 面对着贺朝荣不怀好意的呛声,齐慕煊几乎没有一丝犹豫,立刻点头答应道:「这玲珑阁原本就不属于我,只要姚姑娘愿意,我随时可以拱手奉上!」 直到这时姚婧婧才慢悠悠的摆手笑道:「我这位表哥最爱玩笑,齐老板何必当真!这玲珑阁饱含你的心血,除了你没人能这样不计回报的为它奉献,身为股东,对此我一直深信不疑!」 齐慕煊有些拿不准姚婧婧的意思,瞪着眼瞅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姚姑娘这是答应帮忙了?」 「你我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帮你也就是帮我自己!只是眼下我也遇到了一个难题,若我能解玲珑阁之困,齐老板是否…」 姚婧婧话还没说完,齐慕煊就连连点头:「姚姑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小生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好!齐老板果然爽快人!我准备在这朱雀大街上开一间药铺,只是苦于找不到地方。我看这玲珑阁占地应该足足有半亩地吧?」 姚婧婧说完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齐慕煊原本就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姚姑娘想让我把玲珑阁分出一半来给您开药铺?」 「哪里用得了一半,若齐老板觉得方便,随便隔出一小块我就感激涕零了!」 姚婧婧眨了眨眼,用手指在齐慕煊面前画了一个小小的圈。开间药铺而已,顶多三五十个平米的地方就够了,只是在这寸土寸金的朱雀大街绝对算不上一件小事。 齐慕煊低头思索了一下,当即做了决定:「没问题,您的条件我可以答应!只要姚姑娘您能让那些丢失的顾客重新踏入咱们店里,这铺子您想隔多少出去就隔多少出去!」 「好,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这件事办的比姚婧婧预想中更加利落,使得她心情大好,齐慕煊原本想请她吃顿午饭,顺便向她讨教几个问题,无奈姚婧婧还有别的事情急等着要做,只得匆匆告了别。 齐慕煊一直将她送到大门外,犹豫了良久还是开口问道:「姚姑娘和陆小姐是否还有联系?可否如实告知在下她的近况,毕竟相识一场,心中实在是惦念不已!」 「今夕不同往日,倚梦如今有诰命在身,可算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你这一句陆小姐已算是逾矩,以后还是不要再叫了!」 齐慕煊完全没想到姚婧婧会这样回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做何反应,只能表情尴尬的呆在那里。 姚婧婧突然感到有些于心不忍,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只能告诉你她现在生活得很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至于你的惦念除了给自己带来困扰外没有任何意义,你明白吗?」 「姚姑娘言之有理,小生明白了!」 齐慕煊的表情很受伤,对着姚婧婧鞠了一礼,转身默默的回去了。 白芷一直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二人的对话,等到齐慕煊的身影消失不见,立马一脸激动的凑了过来。 「小姐,齐老板口中的陆小姐是否就是里长大人家的千金?难道他们两人之间竟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没什么,白芷,这回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若是不弄个水落石出,这辈子我都不会甘心的!」 姚婧婧拉住白芷的手,眼神之中满是哀求。 白芷下意识的瞅了瞅窗外,感觉很是为难,夫人已再三交代她一定要看好小姐,千万不能让她去找孙晋维。 在姚老三夫妻俩看来,是他们识人不明一直没有看清楚孙晋维的真面目,临安城距离这里又是山高水远,他们如何能够放心闺女前去冒险! 「白芷,我保证绝对不会轻举妄动,只要他亲口说一句我们俩之间真的完了,我立马调转头回来!你若是放心不下可以和我一起去,白芷,我求求你,帮帮我吧!」 白芷向来对小姐忠心耿耿,如何能受得了这个,当即便缴械投降。 于是乎两个小姑娘趁着夜黑风高,姚老三夫妻俩刚刚陷入熟睡之时,背着简单的行囊偷偷摸摸的潜出了房门。 「汪,汪汪!」 「嘘,赤焰,是我,别叫!」 姚婧婧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怎么就忘记家里还有这么个机警的小东西。 她正手忙脚乱的安抚怀里一直扑腾个不停的小家伙,身后的白芷却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脸上露出 一丝难以言喻的表情。 姚婧婧抬头一看,身着一袭单衣的贺朝荣正举着一只小小的火把站在院子里,在火光的映衬下他原本苍白的面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殷红,看起来是如此的不真实。 第111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算起来自己这位表哥在家里已经住了快两个月了,可大部分时间他都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足不出户,除了诊病时姚婧婧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就像一个隐形人一般静静的审视着姚婧婧的生活,见证着她的喜怒哀乐。 「表哥,外面风这么大,你怎么跑出来了?」 姚婧婧虽然对贺朝荣的性情不太了解,可对他的身体状况却十分清楚,经过这两个月的诊治与调养,他的胸痹之症已经有了很大改善,只是身体素质与平常人相比还是差上很多。 果不其然,姚婧婧的话音刚落,贺朝荣就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 白芷生怕他会将姚老三夫妻俩吵醒,连忙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表妹,你还好吗?」 今日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贺朝荣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在他心里姚婧婧不仅拯救了他的生命,还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孱弱与无能,甚至连一两句像样的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姚婧婧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从嘴角挤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我没事,表哥,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按时吃药!」 白芷一个跨步来到贺朝荣耳边低声道:「就是,表少爷,你就当今晚从未看见过我们,千万不要在夫人面前说漏了嘴,听懂了吗?」 「表妹,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劝你,可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自身无法掌控的事情,该来的自然来,会走的留不住,若是太过执着只会伤了自己!」 贺朝荣说完将手中的火把递到白芷手里,自己则从姚婧婧手中接过赤焰转身默默的回了房。 姚婧婧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想到自己这位表哥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其实内里却比谁都想的通透。 有了贺朝荣给的火把,走起夜路来也就容易多了,两个小姑娘先是在村口的破庙躲了一会儿,待天色蒙蒙亮时就急匆匆的赶到长乐镇。 由于没有提前联系车马,姚婧婧决定先坐船到埕阳县城,那里的交通比较便利,每天都有很多车队前往临安城。 可谁知两人刚到渡口,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已候在那里,一见到姚婧婧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白芷一看见此人心里就来火,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姐大发慈悲没找你麻烦,你倒还蹬鼻子上脸了,赶紧给我滚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大东家,您不能去啊!」 此时的阿庆头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脸色灰败,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看起来十分可怜。 姚婧婧心里一动,立刻追问道:「是不是孙晋维给你说了什么?」 阿庆点点头:「少爷临走时特意交代千万不能让您去找他,您就算是去了他也不会出面见您,从此以后他和您桥归桥,路归路,纵然再见面又能说什么?何必给彼此平添尴尬与烦恼?」 白芷冲上去一掌将他推翻在地:「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这样对小姐说话!那个姓孙的不就是怕我家小姐坏了他的好事,妨碍他做达官贵人家的乘龙快婿吗?我告诉你,我们就是要让整个大楚的人都知道他孙晋维是个什么东西,看看还有哪个不开眼的女人愿意跟她!」 「大东家!我在少爷面前保证过,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您拦下,您就当是可怜可怜小的,千万不要做这些毫无意义的傻事啊!」 阿庆虽然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可阻拦二人的态度却是十分坚决,孙晋维能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可算是他人生之中最大的幸事之一。 「桥归桥,路归路,孙晋维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姚婧婧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波澜不惊的江面,心里却像被刀绞过一般的疼痛。 在此之前,所有人甚至包括她自己都以为她是被孙晋维的执着和温暖所打动,可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比想象中更加重要。 阿庆使劲儿将心一横:「没错,这正是少爷的意思!大东家,小的就算豁出性命也不能让您在这个时候亲赴临安,您还是回去吧!」 一滴清泪从姚婧婧眼中划过,顺着脸颊滴落到嘴角,那种难以言喻的苦涩的滋味对他来说却并不陌 生。 那是心碎的滋味,也是失恋的滋味。 白芷还是第一次看到姚婧婧露出这种伤心欲绝的表情,这让她既心痛又无措。 「小姐,您别哭呀,就凭这条看家狗根本就挡不住我们的道,您放心,我现在就把他料理了!」 「不必了!」 姚婧婧摇了摇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家少爷给你安排这样的差事,的确是难为你了,你放心,短时间之内我是不会去临安找他的,希望他能够事事顺意,美梦成真!」 姚婧婧说完转身原路折返,白芷恶狠狠的对着阿庆啐了一口,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不要胡说!」姚婧婧将眼睛一瞪警告道。 齐慕煊和陆倚梦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白芷吐了吐舌头:「好啦,不说就不说!只是小姐,您真的有办法帮齐老板重振玲珑阁吗?时间这么仓促,我怎么感觉得有点悬呢!」 「事在人为,这也算是咱们在临安城的第一笔生意,一定要一炮打响!」 姚婧婧做事情向来雷厉风行,回到家之后便立马将所有人都召集在议事厅里开了一个大会。不管是秦,陶两位掌柜还是胡文海在此之前都从未接触过珠宝行业,听完姚婧婧所说全部都蒙了。 「大东家,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这玲珑阁的事务咱们实在是不甚了解。要不这样吧,您出主意,咱们去执行,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第112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跟在姚婧婧手底下也有大半年的时光了,秦掌柜对这位年少的大东家也有了几分了解。她看似激进,其实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她已经答应了齐慕煊,证明她的心里早已有了计较。 果不其然,姚婧婧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紧接着便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要想把那些小姐太太的目光重新吸引到玲珑阁,不整出点大动作怕是不行的,我准备召开临安城第一届珠宝潮流趋势发布会,到时候请各界名流前来观赏,务必要轰动全城!」 姚婧婧说得激情澎湃,在场的众人却个个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胡文海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东家,您刚刚说什么?什么潮流?什么会?」 姚婧婧很有耐心的解释道:「潮流趋势发布会!就是要请一些容貌姣好,气质绝佳的模特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玲珑阁的首饰展示出来,在这种美女效应的加持下,旁人就算是想不注意都难!」 「这主意听上去倒是不错,只是咱们到哪里去找那么多您口中所谓的模特?」陶掌柜脑子转的最快,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最强。 秦掌柜也跟着附和道:「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有几个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的,更何况您的要求还那么高,难,实在是难!」 姚婧婧正准备张口回话,白芷却挤眉弄眼的抢在她前头答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正经的找不到,那咱们就找些不正经的!」 「不正经的?」 白芷的话让在座的几个纯爷们瞬间羞红了脸,一时间都不敢接话。 「大家别听她瞎说!」姚婧婧好忙瞪了白芷一眼,扭过头笑眼弯弯的看着众人。 「能经常光临玲珑阁的大部分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咱们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些影响,青楼妓管的女子是万万请不得的,不过我听说这临安城里有许多乐坊,里面有许多身家清白的歌姬,个个都身怀绝技,咱们倒是可以和她们联络一下!」 姚婧婧的话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秦掌柜偷偷的擦了一把汗点头道:「这应该没问题,明日我就出门去打听一下,看看这城里最有名的乐坊是哪一家!」 「除了请模特,还得请一些有身份的人前来观礼,这件事就只能看运气了,咱们可以先广撒网,只要是城中稍有头脸的人物都先想办法送上一份请帖!」 「行,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明日一早我就带着文海挨家挨户的去跑,咱们把整个临安城都转上一遍,总会有几个感兴趣的!」 陶掌柜自告奋勇的将这个差事揽了过来。 姚婧婧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众人又就具体的事宜商量了一番,就各司其职,分头行动去了。 留在家里的姚婧婧,白芷和贺朝荣三人也没闲着,贺朝荣负责磨墨,白芷负责铺纸,姚婧婧则一口气将脑海中仅剩的十来样首饰样式全都画了出来。 什么红翡翠滴珠耳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钗等等,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精品。 贺朝荣和白芷两人简直看呆了,在此之前他们从来不知道姚婧婧还藏有这一手,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直到最后姚婧婧画得手腕子都酸了,终于丢下了手中的毛笔:「大功告成,表哥,你一会儿把这些手稿给齐慕煊送去,让他加班加点,务必在这几天将它们全部赶制出来,以便在发布会上展出!」 贺朝荣忍不住开口赞道:「表妹,您画得也太好了吧!怪不得那个齐老板总也对自己不满意,与你相比他的确还差着好大一截呢!」 白芷连忙点头表示赞同:「没错小姐,我虽然是个外行,可也看得出来这些宝贝要是拿出去卖的话 应该能值不少银子。您费了这么大劲辛辛苦苦画出来,就这样便宜了别人实在是太亏了!」 姚婧婧伸手捏了捏白芷的小鼻子:「这账啊可不是这样算的,我手里拿着玲珑阁一半的股份,齐慕煊赚到钱就等同于我赚到钱,所以这回咱们必须得不遗余力的帮他。」 姚婧婧说完转头对着贺朝荣叮嘱道:「表哥,你把东西给他时一定记得告诉他我已经是江郎才尽,从此以后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贺朝荣虽然不太明白姚婧婧的意思,可只要是表妹说的话他都会一字不落的记在心里。 等贺朝荣走后姚婧婧终于有机会喘口气,白芷劝她抓紧时间回屋躺会儿,可即使身体已经累到极致,她却依旧没有一点困意。 最后她在院子里一架小小的秋千上坐下,身旁摆着一杯清香怡人的茉莉花茶,心里突然感到空荡荡的。 原本这样慵懒闲适的午后,她可以在自家温馨别致的小院里逗弄着蹒跚学步的小弟,陪娘亲聊几句家常,和爹爹讨论一下田里药材的长势,亦或是什么都不做,就静静的在夕阳的余晖中发一会儿呆,那种感觉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姚婧婧心里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舍下一切来到这里奋斗拼搏到底值不值得? 一转眼半年过去了,姚婧婧果真遵守自己的承诺,没有踏进临安城半步。 这半年来他过得很不容易,孙晋维的突然消失惹来了很多风言风语,众口铄金说什么的都有。 姚婧婧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也由一个能起死回生的神医,变成一个惨遭抛弃的可怜女子,只要她出门总有一些好事者在身后指指点点。 庆幸的是姚婧婧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他们,从前有孙晋维在,制药坊和杏林堂的生意都由他和胡掌柜商量着拿主意,很少需要她来操心。 可如今就不一样了,没有了孙晋维在前面撑着,事无巨细都需要她亲自过问,姚婧婧整日里早出晚归,忙得就像一个陀螺一般。 都说忘情工作是治疗失恋最好的良药,姚婧婧片刻不敢让自己松懈下来。除了这些日常的事务,她又挤出空来研发出许多新的药方,一连推出许多款功效各异的成品药膏,其中有很多在这个时代都具有开创意义。 第113章 东西生产出来了,如何把它推广出去又成了一个问题,长乐镇毕竟是个小地方,人们的意识和经济条件都具有局限性,对于那些超前的东西实在是接受无能。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胡掌柜的眼界和从前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在他看来自己的东家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要是继续偏安一隅那就是大大的浪费。 如今万事俱备,进军大城市的步伐又被重新提上了日程。 在众人三番五次的提议下,姚婧婧经过深思熟虑的思考,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杏林堂的分店开到临安城去。 姚老三夫妻俩这半年来过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又勾起闺女的伤心事。 从私心上来讲,他们并不希望姚婧婧的生意做的有多么宏大,看着闺女小小年纪就要肩负如此重任,他们是既心疼又无奈。 自从孙晋维走后,贺颖心中一直期盼能有一个善良可靠的男子重新让闺女打开心扉,让她彻底走出过去的阴影。 这些日子上门提亲的人倒是不少,可要么一看就是那些想要投机取巧的心怀不轨者,要么就是那些一无是处的榆木疙瘩,根本不可能和自家闺女有什么共同语言。 姚老三夫妻俩悲哀的发现,在这个小地方再想要找一个能和孙晋维比肩的男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纵然这样他们也无法接受闺女要离开自己身边的事实,尤其是贺颖一听到「临安城」三个字就猛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二妮,你不是跟娘保证过再也不会想那个负心汉了吗,如今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身边肯定早就有了别人,你说你现在赶过去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姚婧婧简直是哭笑不得,只能耐着性子回道:「娘,谁说我要去找他了,我只是去开店做生意而已,况且这个计划一年前就已经有了,为了制药坊的长远发展,这已是势在必行的事!」 「我不管你去做什么,就算你不去找他,万一在大街上碰到了,你说你该怎么办?」 贺颖一想起那个场景就觉得浑身发毛,因为这个不靠谱的男人,闺女受到的奚落和伤害已经足够多了,她实在是不忍心在她的伤疤之上再添一刀。 姚婧婧有些无奈的劝道:「娘,临安城那么大,哪里有那么容易就遇到?再说了本就是他有愧于我,就算见到了我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你这个丫头,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咱们家现在有吃有喝,你每个月拿回来的那些银子若是节俭点足够过一辈子,你说你何苦还要背井离乡,到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折腾打拼?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让娘可怎么活呀!」 贺颖又是生气又是着急,说着说着就开始抹起眼泪来。 「娘,您别这样,我做这些也不光是为了钱,做人如果没有理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您在家里好好照顾弟弟,等过一阵子那边的事情都安顿好了,我就接你们和爹一起过去小住一阵,也感受一下大城市的繁华和热闹,您说好不好?」 姚婧婧面上虽然乖巧,可说话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贺颖也知道自家闺女的性子,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那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而她这个做娘的除了接受,也已别无选择。 「就你一个人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要不让你爹陪着你一起…」 「不行!」 贺颖的话还没说完,姚婧婧就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前阵子我才从里长手中又租下100多亩良田,再加上整个须弥山上的药田,我爹如今是任务深重,一刻都离不了!眼下各地药材紧缺,外面的药价是一日比一日高涨,我还指望着在爹的带领下,这些药田能够早日见到成效,到时候我就不用辛辛苦苦的到处去找药,真正能够实现生产,加工,销售一条龙啦!」 对于女儿的生意经,贺颖实在是知之甚少,比起能够赚多少银子,她更关心的是女儿的安危。 姚婧婧对于这片慈母心肠很是了解,不等娘亲开口就主动解释道:「娘,这回我已做了充足的准备。留下胡掌柜一人坐镇后方,其余像是秦掌柜,陶掌柜,小姜大夫和胡文海都会与我一同前去,有他们在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白芷在一旁急的乱蹦:「还有我,还有我,小姐去哪我就去哪,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将小姐照顾得无微不至,保证她不会掉下一两肉来!」 贺颖却扭头甩给他一记白眼:「你这个拎不清轻重的丫头还敢说话!当初是谁再三向我保证一定会看好二妮,结果一回头就和她一起偷偷跑出了门,害得我一通好找!」 白芷有些羞愧的吐了吐舌头,自从半年前那次深夜逃离之后,她在夫人面前的信任度就急剧下降,害得她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口无遮拦。 让人感到欣慰的是秦掌柜那边很快就有了回音,这临安城里的乐坊大大小小足足有好几十家,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坐落在百花街头的妙音坊。 「若非亲眼孙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竟然有人能把一手琵琶弹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大东家,您是不知道,那位妙音娘子有多么受城中文人雅士的欢迎,为了从黄牛手中抢得一张入场票,我花了好几十两银子不说,还大半夜就摸黑赶去排队,当年我娶我家那位婆娘时也没有这么尽心!」 秦掌柜虽然顶着一对熊猫眼,可一说起昨日在妙音坊的所见所闻还是激动不已。可见这位妙音娘子身上的确有过人之处,竟然能让一个不通音律的普通人都沉醉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白芷悄悄的瘪了瘪嘴,这个秦掌柜还真是没见识,区区一个妙音娘子能和她曾经的师傅南风姑娘相比吗? 「秦掌柜,大东家让你过去可不是专门为听曲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妙音娘子答应来替我们站台吗?」 第114章 秦掌柜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脸苦色:「大东家请责罚,属下办事不力,虽然想尽办法也没能和妙音娘子搭上话,更别说邀请她来参加咱们的发布会了!」 陶掌柜在一旁帮腔道:「这事倒也不能全怪秦掌柜,昨日我也听人说起这位妙音娘子性情清冷,孤高傲物,尤其是对男人好像深怀敌意,就算是对那些天天赶来捧场的达官贵人她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 模样,想要打动这样的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芷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的回道:「她若是真这么自命不凡,那就躲在深闺之中好了,何必出来抛头露面做这种营生,实在是虚伪至极!」 姚婧婧忍不住低声斥道:「生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不要轻易去评判别人的人生!」 「好了小姐,我知道错了,我这不也是着急吗,若是请不到模特,咱们这发布会还怎么开呀?」白芷一边说一边搓手顿脚,感觉很是焦躁。 陶掌柜低头思索了一下抬头进言道:「这城里的乐坊又不是只有一处,妙音娘子请不来,咱们就再换一个人,只要钱给到位,总会有人愿意接单的!」 姚婧婧却不愿意就此放弃,毕竟换了其他人肯定没有妙音娘子这么大的影响力,出来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想要打动一个人,必须要投其所好,妙音娘子既然对荣华富贵不感兴趣,那咱们就要找到她感兴趣的东西。秦掌柜,你先想办法买通她身边伺候的人,了解一下她近几日的行程,咱们再做打算!」 这一次秦掌柜倒没有让姚婧婧失望,很快就有了确切的消息。 「大东家我打听到了这位妙音娘子每日除了在乐坊弹琴唱曲,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坐在城外四明山上的一座小亭子里发呆,就连她身边的人都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噢?看来又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子,偏偏本姑娘最喜欢听人说故事,你们谁想与我同去,咱们就来 一场四明山上的邂逅!」 姚婧婧摸了摸下巴,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第二天吃过午饭,姚婧婧就带着白芷出门了,四明山坐落在临安城的近郊,由于风水绝佳,很多人都选择将逝去的亲人安葬在这里。 上山的途中白芷看着遍地的墓碑心里忍不住直发毛,一双手死死的拽着姚婧婧的胳膊。 「小姐,这个妙音娘子是不是有毛病,这么大的临安城哪里呆不下他,偏偏选择这么一个鬼气森森的地方,也不怕惹上什么脏东西!」 「这就叫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妙音娘子对这个地方如此依依不舍,说明这里有让她难以割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姚婧婧正默默的思考着,一拐角就看到了秦掌柜口中的那座小亭子,远远望去里面果真有两个娇弱的女子背影。 姚婧婧和白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顺着山路绕到亭子的入口。 听到动静,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瞬间冲上前来,一脸防备的怒视着她们。 「你们是干什么的?没看见这里有人吗?赶紧走开!」 不等姚婧婧吩咐,白芷当即毫不示弱的怼了回去:「真是好笑,这亭子是官府花钱修的,凭什么让你一家独占?我家小姐走路累了,今日偏偏就是要进去歇歇脚,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眼前的这位小丫鬟被气得够呛,秦掌柜能打听来的消息,妙音娘子的那些追随者自然也能获悉,常 常有一些想要与之亲近的男子冒冒然的追到这里惹得自家主子厌恶不已。 所以今日纵然见姚婧婧和白芷是两名女子她也不敢轻易放两人进去,正当小丫鬟组织好措辞想要继续撵人时,身后的妙音娘子突然发话了。 「红玉,请两位姑娘进来吧,她们说得没错,这亭子本是公家之物,我们也不能太过霸道,今日时间也差不多了,大不了咱们就先回去吧!」 听到主人这样说了,那个叫红玉的丫鬟才愤愤然的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来。 白芷迫不及待的挤入亭中,发现石凳之上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此女子大约二十多岁,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五官长得虽然很出众,却还不能算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反正和南风姑娘相比还是差远了! 然而在姚婧婧眼中,这位妙音娘子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坐在那里,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清新脱俗,秀美清雅的气质却让人忍不住心中一动,就像高山之巅那一束遗世独立的兰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这座凉亭里统共就只有一张小小的石桌,四个小小的石凳,妙音娘子似乎很不习惯旁人与她靠得太近,连声催促着红玉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姚婧婧一边偷笑一边拍板道:「好了,事情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劳烦娘帮忙收拾一下行李。三天之后,咱们准时出发!」 姚老三放工之后回到家中听说女儿的决定之后虽然也很惊讶,反应却没有妻子那么激动。 这段时间以来看着须弥山上的药田一点一滴从有到无。,他似乎对闺女的雄心壮志有了一丝丝了解。 「二妮,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爹虽然不能给你帮到什么大忙,可也绝不会扯你的后腿。家里的事你尽可以放心,我一定会按照你的交代管理好药田,照顾好你娘和你弟弟,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姚婧婧心里一激动,忍不住给了姚老三一个大大的拥抱:「爹,你真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爹爹!」 姚老三有些害羞的摸了摸头,仅仅一年多的时间,这个朴实的农家汉子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的他再也不是那个默默无闻,不受重视的姚家三儿子了,村里人见到他都要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一声:「姚三爷!」 第115章 由于心有不舍,第二天一早姚婧婧还是跟着爹在各处药田巡视了一番,回到家时已是晌午过后,累极了的她随便扒了两口饭,就准备倒头小憩一下。 正在这时白芷突然搭了帘子伸头进来:「小姐,表少爷等了你一上午了,说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姚婧婧很是愕然,毕竟贺朝荣主动来找她,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让他进来吧,这阵子忙的昏天暗地,也没给他好好诊过脉。」 姚婧婧心里这样想着,等贺朝荣一进门便不由分说把他按在椅子上,做了一个全身大检查。 检查的结果让姚婧婧非常满意,她面带笑意的点点头:「表哥,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犯病了,这可是个好兆头,如今你的身子已无大碍,只要平时保养得当,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健康的生活。」 姚婧婧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白芷激动得险些跳了起来。 「真的?太好了,表少爷,你听到了吗,你的病已经好了,以后再也不用受那种锥心之痛!」 贺朝荣心里自然是高兴至极,面对着这个让他重获新生的表妹,只有磕头谢恩才能表达他满腔的感激之情。 姚婧婧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拦在了半空中:「表哥,万万使不得,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我本是至亲,何必如此见外!」 白芷也赶过来扶住贺朝荣:「表少爷,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没看出来,我家小姐是真心把你当做家人了,你要是真想感谢他,以后就好好的生活,再也不要发表那些消极丧气的言论了!」 姚婧婧忍不住奇道:「哦?表哥平日里沉默寡言,对你倒是无话不谈!」 贺朝荣的面色一红,生怕姚婧婧误会什么,连忙摇头道:「没有,都怪我不好,这段日子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尤其是白芷姑娘,没日没夜的给我熬药端药,为了我着实吃了不少苦,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白芷捂着嘴痴痴的笑着,在她看来这位表少爷虽然身体有疾,可为人实在,心思细腻,比外面那些只会花言巧语的臭男人强多了,她照顾他完全是出自于自己的本意。 贺朝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暗低下头诺诺的说:「二妮,听说你过两日就要去临安城了,如今我的身子已然大好,爹娘又三番两次的带信让我回去,我…」 白芷一听就急了,瞪着眼睛高声道:「表少爷想走?那怎么行!」 贺朝荣面露一丝苦笑:「白芷姑娘玩笑了,难不成我还能一辈子留在这里?」 姚婧婧心里也是一咯噔,这么长时间她早已将这位表哥当成家中的一员,猛然面临着分离自己心中也是十分不舍。 白芷扭过头抓住姚婧婧的胳膊哀求道「小姐,你快想想办法,表少爷好不容易有些好转,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万一他回去之后又发病怎么办?」 「表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临安城吧!」 姚婧婧略微思考了一下,脑子里猛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听说你算盘打的不错,眼下刚好还缺一个账房,你要是能顶上,我就再放心不过了!」 「我?不行不行,我从来没有给人记过帐,万一捅了娄子那不是给你添麻烦吗!」 贺朝荣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些年他一直缠绵病榻,虽然通过自学识了几个字,看了几本有关做生意的书,但是却从来没有亲身实践过。 姚婧婧为了这次的扩张做了多少准备他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可不想拖他的后腿。 白芷却一本正经的劝解道:「表少爷,事情都是人做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家小姐这是诚心诚意要帮你呢,你说你现在回去了能做什么?打铁吗?」 贺朝荣的眸子猛地一暗,白芷算是说到了他的痛处,他已经在家里吃了十七年的闲饭,如今他最想做的事就是通过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回报爹娘。 可在这样偏远的山村,以他的身体素质想要实现这个理想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很简单的,临走之前不是还有两天的时间吗,我让胡掌柜给你集训一下,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胜任!」 姚婧婧当即拍了板,一边安排贺朝荣去镇上学习,一边请爹找人将这个消息告诉舅舅和舅母。 望子成龙是人之常情,相信他们知道自己儿子有了更好的出路一定会替他感到高兴的。 三天后的清晨,姚婧婧和一干属下聚集在杏林堂门口。此次前往临安,他们足足准备了五辆车马,除了顶头的那辆车供姚婧婧乘坐之外,其他的四辆全部都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 临行之前,胡掌柜一直面有忧色的拉着胡文海叮嘱着什么,。旁边的秦,陶两位掌柜却精神抖擞,一脸的斗志昂扬。 这两位掌柜都是之前姚婧婧大肆收购镇上的小药铺时招安过来的。两人都正值壮年,做事情有勇有谋,有独当一面的魄力,这也是姚婧婧这回选定二人陪自己到临安城打天下的原因。 姚老三夫妻俩一直将闺女送到了镇子口,才依依不舍的停住了脚步,在飞扬的尘土中贺颖早已哭成了泪人。 为了拖延时间,姚婧婧对着妙音娘子福了一福,恭恭敬敬的开口请求道:「一路走来,口渴难耐,可否请这位姐姐赏杯凉茶?」 红玉一听立马扯高气扬的拒绝道:「打扰了我家娘子清修,还敢开口讨茶喝,简直是做梦!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我家娘子所用的这套茶具可是用祁连山上的玉石雕制而成,每一个都价值千金,怎么能给你们这两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野丫头用!」 姚婧婧转眼一看,石桌之上摆放着一个紫檀木的托盘,上面呈放着一个造型精巧的茶壶和一个晶莹剔透的茶杯。 更为惊奇的是,不管是壶身还是杯身上都隐隐有一种碧绿色的光芒在其中流动。 第116章 姚婧婧眼中露出惊奇之色:「诗中有云「兰陵美酒夜光杯,玉碗盛来琥珀光」,娘子竟然用这种喝酒的杯子来饮茶,倒不知其中有何情由?」 妙音娘子心中一动,终于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了姚婧婧一眼。 「没想到这位小姐年纪轻轻却见多识广,没错,这杯子的确是饮酒的器皿。如在夜晚对着皎洁月光把美酒倒入杯中,杯体顿时生辉光彩熠熠,夜光杯也由此而得名。只可惜的是我天生不擅饮酒,又舍不得将这样的美器束之高阁,便时不时的拿出来把玩一番。」 也许是一个人枯坐久了,妙音娘子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想找个人聊聊天的冲动。眼前这个小姑娘看起 来倒有几分伶俐,或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红玉,先别收拾了,给这位小姐斟一杯茶来。」 「娘子…」 红玉的表情显得很惊讶,在她看来自家娘子身份特殊,对于这种来路不明的人还是远远避开的好。 妙音娘子微微抬头给了她一记眼神杀,红玉只得将剩下的话憋在心里,不情不愿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干净的茶杯,倒了一盏茶放在自家娘子对面的石桌上。 姚婧婧再三谢过之后欠着身子坐了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一股清香中带着几许苦意的奇妙滋味瞬间通过口腔传遍全身。 「菊花,苏梗,夏枯草,罗汉果,再加上一味冰糖,的确是一剂能够清咽利嗓,清肺化痰的凉茶配方。只是这凉茶只适合短期内饮用,长时间喝会损伤脾胃。尤其是对娘子这样原本就脾胃虚寒的人,喝凉茶不仅不利于健康,还会适得其反!豆#豆#网」 姚婧婧此话一出,红玉脸上立刻露出震惊的表情,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对待姚婧婧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位小姐说的一点没错,只是我家娘子长期用嗓过度,若是不用这凉茶养着,只怕早已发不了声。为了这个毛病这么多年也请了不少大夫,只是没有一点好转!」 白芷撅着嘴一脸斗气的表情:「哼,你这丫头又小气又抠门,我本不想理你,可看在这位温柔美丽的娘子份上还是给你提个醒。我家小姐可是一名神医,你若是想求什么那就赶紧抓住机会,过了这个 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真的?」 红玉脸上立马露出欣喜之色,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心疼自家主子。 「敢问这位小姐贵姓,若是您真能解我家娘子的困境,我愿意给您磕头赔罪!」 姚婧婧连忙摆摆手笑道:「红玉姑娘言重了,我姓姚名婧婧,今日突然闯入本就给娘子添了不少麻烦。其实调养嗓子并非一定要用这些寒凉的药物,我最近用各种鲜果提炼出一种糖丸,只需每日含服几颗就可缓解各种嗓子不适,绝对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吃糖还能治病?这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红玉对此明显是不太相信。 姚婧婧笑而不语,只是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白色的小瓷瓶,揭开塞子从里面倒出几粒颜色鲜艳,带有淡淡花果清香的糖丸。 妙音娘子看着这些糖丸脸上却露出犹豫之色,作为一个名动临安的歌姬,这把嗓子甚至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像这种来路不明的入口之物,她是万万不敢尝试的。 姚婧婧对此似乎很是理解,率先伸手取了一粒塞进自己口中。看着她吃了之后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红玉也咬了咬牙,拿起一粒吞进口中。 「咦?真的是糖啊,吃起来甜甜的凉凉的,好像给喉咙洗过澡一般,感觉很清爽呢,娘子,要不您也试一下?」 妙音娘子思虑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的拿起一颗糖含进嘴里,那谨慎的模样好像随时都准备要吐出 来一般。 可很快她就发现了这颗糖丸的妙处,原本她的嗓子就像一片干涸的土壤,总是不由自主的感到干痒难耐。随着口中糖丸的慢慢融化,就如同久旱逢甘霖,各种不适的感觉通通消失了。 妙音娘子忍不住动容道:「不错,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不知姚小姐手中还有多少,可否能忍痛割爱卖给我一些,价钱方面咱们好商量!」 姚婧婧连忙谦虚道:「嗨,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娘子若是想要只需留下一个地址,赶明我让人拉上两箱送到您府上去!」 谁知妙音娘子一听这话面上的表情却渐渐的归于严肃,用一种洞察一切的犀利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姚婧婧的脸。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姚小姐此番只怕是有备而来,想要我拿什么来交换还请提前告知,否则到时候我收了小姐的东西,却办不了小姐的差事,那可真不知该如何向小姐交代了!」 姚婧婧脸上的笑容更加深切,仿佛早已料到妙音娘子能够一眼看穿她的目的。 「妙音娘子果然聪慧过人,只是像您这样风华绝代的佳人却依旧有放不下的心结,实在是让人感叹不已!」 「你,你什么意思?」 妙音娘子的眼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她有一种预感,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就要被眼前这个比她小上一大截的姑娘给揭穿。 前往临安这条路,姚婧婧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和上一回吐得昏天暗地相比,这一次她算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上车就给白芷和贺朝荣一人发了两粒「晕车丸」。 贺朝荣愣愣的接过,伸头看了看窗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表妹,我还是去和秦掌柜他们坐在一起吧,这样子让人家看着实在是不像话!」 由于其它几辆车上都装满了药材,秦掌柜几人只能和驾驶马车的车夫挤在一起,一路日晒风吹的,自然没有待在马车里舒服。 贺朝荣和姚婧婧虽然是表兄妹,可依旧需要避嫌,贺朝荣实在不忍心让表妹因为自己而坏了名声。 第117章 白芷却抢在小姐前头按住了他,扬声劝道:「表少爷,您就安安心心的坐在这里吧,有我在谁又敢说什么闲话?这一路千沟万壑,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您这身子骨哪里受得了呢?」 姚婧婧也挥了挥手示意贺朝荣不要在意那些虚礼,她从包袱里摸出两个用竹篾编制而成的棋笥,里面装着一黑一白两盒晶莹剔透的棋子。 「听说表哥熟读棋谱,我最近不知为何突然对这玩意很感兴趣,长路无聊,还请表哥能赐教两招!」 贺朝荣的脸又红了:「表妹莫要笑话我,棋艺之道博大精深,而我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姚婧婧乐呵呵的笑道:「那刚好,咱们两个都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欺负谁!」 于是乎这一连三天的路程姚婧婧和贺朝荣顾不上欣赏沿途的风景,在狭小的车厢内一局又一局厮杀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可怜了白芷一个人既看不懂,也插不上话,只能趴在窗沿上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到了临安城,那繁华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自然是小小的埕阳县城无法比拟的。白芷顿时精神高涨,拉着贺朝荣一路指指点点,看个不停。 领头的秦掌柜并没有选择在客栈下榻,车队一路疾驰穿过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来到了一个名叫青莲巷的地方。 「大东家,到地方了,时间仓促,咱们租的这所宅子面积小了点,您先凑合着住段时间,等过阵子咱们再换处合您心意的!」 姚婧婧虽已久未亲至临安城,可秦,陶二位掌柜却已经来打了几次前站,这所宅子也是他们提前租下的。 姚婧婧在白芷的搀扶下跳下车,伸了伸早已僵硬的胳膊腿,抬眼望了望周围的坏境。 这条青莲巷虽处闹市,可环境清幽,长长的巷道上连一片多余的落叶都不见,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住得起的地方。 众人的正前方是一扇光可鉴人的朱漆大门,一看就是秦,陶二人为了迎接大东家的到来,特意翻修过。 姚婧婧伸手推开大门,信步走了进去,正如秦掌柜所说,这座宅子的面积并不太大,统共只有两进深的小院,大大小小上十间房屋挨挨挤挤的凑在一块,再没有多余的地方。 姚婧婧心里知道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够租得这样一处宅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两位掌柜为了能够让她住得舒服点的确是下了不少心思。 众人一起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给每个人安排好房间之后胡文海就带头去卸车上的药材,姚婧婧则在白芷的陪伴下回房歇息。 两位掌柜给大东家预备的房间完全是按照城里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来配置的,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轻纱罗帐,看得姚婧婧浑身一震。 贺朝荣安置好东西之后就去厨房烧了几大桶热水送到姚婧婧房中,让两位姑娘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将一路上的风尘与疲倦全部赶走。 转眼到了晚饭时间,秦掌柜去巷子口的酒楼定了一大桌菜送到宅子里,大家齐坐一堂共同庆祝在这个「新家」里的第一顿饭,希翼着不久的将来杏林堂能在临安城打响第一炮。 由于太过高兴喝了一点小酒,精疲力尽的姚婧婧原本以为终于可以睡个好觉,谁知这一夜她却失眠了,只要一闭上眼脑中就浮现出当初和孙晋维在一起的画面。 他那挺拔的身姿,和煦的笑容,他们一起爬雪山,一起吃火锅,一起坐船去埕阳县城买买买… 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积攒下这么多动人的记忆。 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担心,这半年来她努力装出一副豁达开朗,对于这段旧情早已释怀的模样,可事实上她的心里却从未真正放下过。 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来自于孙晋维亲口说出的解释。可真正当她来到他所在的这个城,终于有机 会当面问出那句为什么时,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这个勇气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了。 就这样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姚婧婧顶着一对大大的熊猫眼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胡文海一脸关切的上前问道:「大东家没睡好?是不是铺盖得不太合适,要不要小的帮您换掉?」 姚婧婧不好意思的笑笑:「没关系,也许是累极了反而睡不着,休整两日就好了。咱们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就该干正事了,秦掌柜,马车备好了吗?」 秦掌柜立刻躬着身子回道:「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大东家,您要不先吃点早饭咱们再出发也不迟。」 「不必了!现在就走吧!」由于没有睡好,姚婧婧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完全没有一点胃口。 秦掌柜和陶掌柜前几次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寻找合适的铺子,经过一番综合考量他们一共给了姚婧婧三个备选的地址,姚婧婧这次出门就是要去实地考察一番。 原本满怀期待的出门,可看了第一处之后姚婧婧的心就凉了半截,秦陶二人的想法太过保守,为了控制成本选的地段都离城中心相距甚远,这样一来人流量根本就达不到姚婧婧的标准。 面对着姚婧婧的质疑,两位掌柜却表现得很委屈。 「大东家,我们也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选好码头,谁不想把铺子开在朱雀大街上,可先不说那里的房租动辄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咱们能否负担得起?如今的局面是那些铺子基本上都是百年老店,一代传一代,根本就是你花钱都租不到!」 姚婧婧却在这个时候岔开了话题:「听娘子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不明就里的红玉连忙点头答应道:「没错,我家娘子的祖籍在安定,十几岁时由于一场瘟疫整个家族的人都没了,只有我家娘子孤身一人逃了出来。」 姚婧婧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如此说来妙音娘子的爹娘根本就没有葬在这四明山上,那你每日风雨无阻的前来,究竟是为了祭奠谁呢?」 第118章 「祭奠谁?不不,姚小姐只怕是误会了,我家娘子喜爱这里只因这里环境清幽,无人打扰,有助于她谱曲清修!」 红玉生怕姚婧婧不相信似的,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妙音娘子身后摆放的琵琶。 「这里环境的确是不错,只是从红玉姑娘刚才对我们的态度来看,每日来这里」偶遇」妙音娘子的人估计不会是少数,娘子若是真的只是想找一个清修之所,只怕早早的就换了地方,何至于坚持了这么多年!」 「这…」 红玉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偷偷的瞄了一眼自家娘子,其实对此她也一直心存疑惑,只是妙音娘子的性格清冷,一旦决定的事根本不容他人置喙。 妙音娘子的面色依旧清冷,语气中甚至含有一丝萧索之意:「既然姚小姐认定我是在这里祭奠亡人,那一定能猜出我究竟祭奠的是谁了!」 「您既然自称为娘子,那肯定是曾经成过亲的,我原本以为您是因为夫婿早亡才迫不得已出来做了一名歌姬,可直到我看到您这些唱词才发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姚婧婧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大叠宣纸,那是她让秦掌柜收集到的一些妙音娘子的扬名之作。 这个时代的歌姬基本上都是为有钱有势的男人服务,她们所唱的内容也大多是一些男欢女爱的淫诗艳词。 可这个妙音娘子很显然是个特例,在她的唱词中隐隐可见一个背信弃义的陈世美形象,那种毫不掩饰的痛恨与哀怨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把人带进她所创造的意境之中。 「这些唱词之中毫无一丝怀念之意,说明您的丈夫虽然尚在人间,可他却无情的背叛了您,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却依旧无法释怀!」 姚婧婧的话显然戳中了妙音娘子的痛处,她的一只手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人人都说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伤口,那是因为他们伤的还不够深,不够彻底,我每天坐在这里,对着这满山的孤魂野鬼诅咒他,也许只有等到他身死的那一天,我才能够放下心中的仇恨!」 在红玉的印象里,自家娘子一向是淡然的,冷漠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激愤到有些狰狞的面孔。 「娘子,姚小姐说的都是真的?那你每日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祭奠谁啊?」 妙音娘子露出一丝惨笑,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姚婧婧,似乎在等着她来替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姚婧婧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刚才我一路走上山来,看到路两边的茔苑大多年久失修,唯有一处最不起眼的小坟头四周收拾的干干净净,面前还摆放着几束鲜花,明显是经常有人前来打理。通过墓碑上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我发现那里葬的是一个刚满周岁就不幸夭折的小儿,实在是可怜至极!」 红玉瞪着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条路她已经跟着自家娘子走了有数年之久,从未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之处。 她心中不免有些懊恼,为什么同样是一个人两只眼,这位姚小姐就总能看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一旁的白芷恍然大悟道:「小姐,您的意思是这位妙音娘子竟然还生过孩子?」 「姚小姐的确非比寻常,这个世上只怕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瞒过你的眼睛。没错,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陪伴我那可怜的孩儿。都怪我这个当娘的没用当,初没能留下他的性命,否则现在他只怕长得比那棵小树还要高了!」 这么多年妙音娘子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这些令她伤心的陈年旧事,此时乍然被人揭开,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与无措,反而像是寻找到了一个出口,可以将压抑在心底的那些情绪释放出来。 原来这位妙音娘子当初从家乡逃难出来,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在这临安城里四处漂泊。就在她感到绝望之时,突然遇到了一个让她觉得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 那名男子姓杨名兴,他的祖上虽然出过几个文人墨客,可传到他这一代早已衰败到尘埃里,妙音娘子遇见他时他就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落魄书生。 两个遭遇相近的年轻人很快就彼此惺惺相惜起来,他们克服现实的窘迫勇敢的走到了一起。杨兴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给自己这位患难娇妻最好的生活,而妙音娘子自然也非常支持自己的丈夫。 他们找了一间废弃的牛棚安顿下来,杨兴没日没夜的苦读,妙音娘子则靠给人浣洗缝补勉强维持两人的生计,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多。 那一年杨兴觉得自己一直这样埋首苦读也没有多大进益,他梦想着能够进入大楚的最高学府国子监进学,虽然希望渺茫,他也决定去京城里碰碰运气。 妙音娘子强忍住心中的不舍,将家中所有能够变卖的东西全部都拿去卖了,才换来了二两银子给夫君做盘缠,全力支持他追求自己的梦想。 原本两人定下了半年之约,无论成与不成,杨兴都会回来与她团聚。 可妙音娘子万万没想到,杨兴这一走竟然犹如泥入大海,从此之后再无半点消息。 更糟糕的是在他走后不久,她就发现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杨家的骨肉。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何等艰难的境地。 她几乎是拼着性命才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只可惜由于孕期忧思过度,再加上严重的营养不良。这个孩子打胎里就各种先天不足,好不容易熬过了周岁,却还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离开了这个悲惨的人世。 姚婧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剩下的两间铺子也不看了,当即决定打道回府。 回到宅子之后姚婧婧稍微收拾了一下,从压箱底的小盒子里拿出了一张合约,之后转身再度出了门。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乘坐马车,而是在白芷和贺朝荣的陪同下步行前往前面不远处的朱雀大街。 第119章 白芷和贺朝荣都是第一次来临安城,昨日在马车上匆匆略过便觉兴奋不已,此时更是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小姐,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啊?我看前头那家卖糕点的铺子挤了很多人,要不咱们也去买点吧!」 闻着空气中那醉人的香甜气息,白芷肚子里的馋虫开始隐隐作祟。 姚婧婧笑着点点头:「那家的梅花香饼很不错,你可以多买一些,拿回去给胡文海他们尝尝。」 得到了自家小姐允许,白芷「呼啦」一下跑过去挤在了人堆里,贺朝荣有些好奇的扭头问道:「看起来表妹似乎对这家铺子很熟悉?」 姚婧婧笑而不语,介绍她来这里的陆倚梦可是这家铺子的超级粉丝,一年过去了,远在京城的她是否还能尝到这种滋味。 等了好一会儿,白芷终于捧了一大包「战利品」回来,也许是心境的变化,姚婧婧尝了一小块发现并不如记忆中那样酥脆香口,心里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解了馋之后众人继续往前走,这一回姚婧婧目不斜视,直奔着大街东侧一间装修的金碧辉煌的门脸而来。 「玲珑阁?小姐,您是要买首饰吗?」 姚婧婧并未在家人面前提起过之前她和陆倚梦在临安城的经历,白芷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姚婧婧摇摇头,突然发出一声感叹:「转眼又是一年,这里看起来与之前并无丝毫变化,也不知这个齐慕煊都在忙些什么?」 白芷听得一头雾水:「齐慕煊?那又是谁?」 姚婧婧没有回话,而是举步跨入了玲珑阁的大门,此时正值上午的黄金时间,铺子里却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客人在挑选首饰,与姚婧婧第一次踏足这里的热闹情形简直有天壤之别。 由于生意不好,铺子里几个招待客人的伙计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到姚婧婧的打扮颇为不俗,眼神立刻一亮,纷纷围了上来。 「这位小姐,想添置点什么?手镯还是耳坠?咱们店里最近又出了好几款新品,和您的气质特别相符,让小的伺候您试戴一下!」 伙计一边热情的介绍一边手脚麻利的拿出好几款首饰摆在姚婧婧面前,供她挑选。 姚婧婧一件一件的看过去,这些首饰设计独特,款式新颖,带有浓重的个人风格,一看就是出自齐慕煊之手。 姚婧婧忍不住点头赞道:「样式不错,做工也很精巧,看来你们老板并没有因为生意不好而放松对 自己的要求!」 这些伙计都是齐慕煊接手玲珑阁之后新聘的,没有一个见过姚婧婧,可她那云淡风轻的态度和强大的气场还是瞬间震住了场子。 身边的伙计小心翼翼的问答:「这位小姐认识我们家老板?」 「没错!齐老板如今身在何处,还请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有一位姓姚的旧人来找他兑现承诺了!」 这名伙计又盯着姚婧看了两眼,转身匆匆往楼上跑去。 「小姐,没想到您还真认识这家铺子的老板,能在这样繁华的大街上开一家这么大的金铺,这位齐老板一定是个财大气粗,腰缠万贯的大东主吧!」 白芷正悄悄的和贺朝荣嘀咕着什么,突然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像一阵风一样从楼上冲了下来。 「姚姑娘?真的是你!」 齐慕煊见到姚婧婧非常兴奋,当着诸位伙计的面就恭恭敬敬的对着她一揖到底。 「不知恩人驾到,小生有失远迎,还望恩人切莫怪罪!」 「恩人?难道小姐也为这位齐老板治过病?」 事实上白芷心中的讶异还不止如此,她没想到偌大的玲珑阁背后的老板竟然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 而且他胡子拉碴,一脸的倦色,白衣之上还散落着许多墨点,看起来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与想象 中实在是天差地别。 姚婧婧微微皱眉:「齐老板还是称呼我为姚姑娘吧,我这一趟可是来要账的,你这一口一个恩人让我如何张得了这个嘴?」 齐慕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侧身给姚婧婧让了一条路。 「姚姑娘一路辛苦,请上去喝杯热茶,其它的事咱们慢慢再谈!」 姚婧婧倒也不客气,提起裙角就率先上了楼,白芷和贺朝荣连忙紧随其后。 二楼的面积和一楼小不了多少,其中几个小小的雅间是专门接待贵客所用,最里面的一个套房则是齐慕煊工作和歇息的地方。 按理说齐慕煊如今已然成为一个大老板,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应当过得相当不错。 可三人一走进他的屋子,映入眼帘的景象便只有一个字,那就是「乱!」 不管是桌子上,椅子上还是地上,都散落着一堆堆画废了的手稿,几乎连一点点立足之地都没给人留下。 齐慕煊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一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这里很少有人来,一个人邋遢惯了,让各位见笑了!」 「哪里?这里是你工作的地方,按理说应该绝对禁止旁人来访,齐老板能让咱们进来说明没把咱们当外人,咱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姚婧婧随手清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示意齐慕煊也别忙活了。 「齐老板印堂发黑,满眼血丝,一看就是长期没有休息好,我看你设计的这些首饰皆为不俗,就这样丢弃实在是太可惜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齐老板又何必对自己如此苛刻?」 姚婧婧将手边的手稿一一翻过,一边摇头一边撇着嘴感叹道。 白芷的目光也被屋子里铺天盖地的手稿所吸引:「就是,我看这些图画的都很漂亮,若是制作出来一定会受到小姑娘们的热捧,齐老板,你到底要画成什么样才能满意啊?」 妙音娘子说到最后早已是泣不成声,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有机会当着众人的面为自己可怜的孩儿哭上一哭。 第120章 红玉也忍不住伏倒在自家主子脚下哭诉道:「娘子,这些事以前怎么都没听您提起过,都怪奴婢太粗心,这么多年您的心里该有多苦啊…」 姚婧婧有心劝慰两句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只能默默的递过一张手帕,静静的坐在一旁陪伴着这位终于卸下心防的可怜女子。 过了良久,妙音娘子终于停止了哭泣,慢慢的整理好自己的心绪,有些歉然的对着姚婧婧点了点头。 「与姚小姐初次见面就如此失态,实在是不好意思,当年我的孩子离世之后我就打定主意要去陪他,可正在这时一个旧街坊却给我带回来了杨兴的消息。原来他到了京城之后不知什么撞了大运,竟然得了一位王侯之女的青睐,如此飞黄腾达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于是乎就隐瞒自己早已婚配的事实做了人家的乘龙快婿!」 妙音娘子的话激起了白芷心中的怒火,让她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骂道:「真真是厚颜无耻,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背信弃义,不负责任的臭男人,简直是连猪狗都不如!」 姚婧婧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局,可依然忍不住为妙音娘子感到愤愤不平:「娘子既然已经知道 他的下落,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想过要打上门去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妙音娘子一脸悲痛的摇摇头:「曾经我也这样想过,可真正踏进京城的那一刻我却又突然犹豫了。见到他我该怎么说?质问他为何要抛弃我和孩子?答案早已是显而易见的!那位王侯之女能够给他的远比我能够给他的要多得多,他可能会因为世人的谴责而觉得心中有愧,可我相信纵然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做出这样的选择。」 白芷瞪着眼睛恨声道:「那您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就是要闹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在世人面前抬起头来!」 姚婧婧一脸同情的看着妙音娘子,缓缓开口道:「仇恨可以摧毁一个人,也可以支撑一个心怀死志的人继续活下去,而娘子显然属于后者。」 妙音娘子的神情突然变得非常激动:「你懂得,你竟然懂得…」 姚婧婧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用自嘲的口吻回道:「我当然懂得,因为我也曾和娘子有着共同的遭遇!」 「你说什么?」 妙音娘子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在她看来眼前这位小姑娘聪明睿智,乐观坚强。这样的女子对待感情一定是慎之又慎,怎么可能会给男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小姐!」 白芷的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就算是为了自家小姐的声誉着想,她也不希望姚婧婧在旁人面前提起这 段遭遇。 然而姚婧婧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从心理学上来讲人们往往更容易对跟自己有相同境遇的人敞开心扉。妙音娘子本就是一个戒心很重的人,想要完全获得她的信任唯有以心交心一条路。 果不其然,当姚婧婧用一种旁观者的口吻将她和孙晋维之间的故事讲过一遍之后,妙音娘子看她的眼神立刻多了一丝痛惜与慈爱之色。 她甚至主动起身攥住了姚婧婧的双手,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耐心的劝慰道:「姚小姐,那个姓孙的终有一天会发现,错过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你与我不同,我已是残败之身,可你还年轻,终有一日会遇到那个懂你爱你疼你的良人!」 姚婧婧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多谢娘子吉言,只是我现在可没心思操心这些事,比起男人虚无缥缈的情爱,倒不如多挣点银子来得实在。」 妙音娘子佯装生气的瞪了瞪眼睛:「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吧,说吧,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姚婧婧心中一喜,看妙音娘子的态度这事十有八九算是成了。她连忙将自己的计划详细的介绍了一遍,妙音娘子听后似乎很感兴趣。 「有新衣服穿,还有漂亮的首饰可戴,就在台上随便走几步路就可以赚钱,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拒绝谁就是傻子!姚小姐请放心,找模特的事就包在我身上,等到了日子我就带着坊里的众位妹妹一起去给你捧场!」 「这真是太好了,婧婧在此先谢过娘子,娘子雪中送炭的情谊我一定会铭记于心,以后若是有什么 我能够帮的上忙的请娘子尽管开口!」 姚婧婧起身对着妙音娘子行了个大礼,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原本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女子就这样结下了一段善缘。只是此时她们谁也没有料到,彼此之间会成为相伴一生的挚友。 搞定了妙音娘子,其他的困难就迎刃而解。姚婧婧回去之后。挑着灯笼亲手画了几十张带有妙音娘子倩影的海报,让胡文海他们将整个临安城的大街小巷全部贴了一遍,这下旁人就算想不知道也困难了。 又过了十来日,终于到了临安城第一届珠宝潮流趋势发布会开幕的日子,天还没亮姚婧婧和齐慕煊就带着人在玲珑阁门口忙活起来了。 他们指挥着工人搭起了一个高高的舞台,舞台正前方则设置了百十张桌椅,桌上还摆放着各种鲜果零食,都是给那些应邀前来看秀的贵客们准备的。 在姚婧婧的建议下,玲珑阁内部也做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大翻新,抛弃以往那种高高在上,略显沉闷的装修风格,加入了很多鲜亮,动感的元素,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周围的商铺也一家一家的开始开门做起了生意,可他们下了请帖的客人却一个都没到,陶掌柜便第一个沉不住气了。 「不应该呀,我送出去的帖子足足有五六百份之多,就算十中取一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齐慕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饱含无奈。 「不是小生非要与自己过不去,当初我踌躇满志的接手玲珑阁,本想凭着自己的努力让其重现辉煌,发扬光大。可结果姚姑娘也看到了,任凭我如何殚精竭虑,玲珑阁的生意还是一落千丈,每日这样不死不活的吊着。这一年来我想过许多方法可惜都收效甚微,我实在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第121章 「错的不是你,而是那个昧了良心的金善仁,之前他为了牟取暴利以次充好,弄虚作假,玲珑阁的招牌已经他败坏殆尽。口碑这种东西一夕可以尽毁,可若是想要重塑则比登天还要困难!」 姚婧婧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的所在,齐慕煊瞬间听愣了神。 「姚姑娘的意思是玲珑阁已经病入膏肓,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回天乏术了?」 姚婧婧歪着头若有所思的答道:「那也不一定,这做生意也要讲究时机,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抓住了!」 齐慕煊听出姚婧婧的话外之音,脸上立刻露出激动而欣喜的表情,原本在他的印象中姚婧婧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奇女子,有她出马,一定可以扭转玲珑阁的困局。 「小生之所以能够入主玲珑阁全靠姚姑娘的恩赏,心如今玲珑阁朝不保夕,还望姚姑娘能大发慈悲,不吝赐教!」 齐慕煊说着就要起身跪求,和唯利是图的金善仁不同,玲珑阁在他眼里不仅是赚钱的工具,更承担 着他的理想与抱负,为了它他可以做任何事。 姚婧婧似乎早有准备,一个侧身躲开了。 「齐老板,你可别误会,我这次是专程来收账的,如今我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哪有什么心思给你出什么主意!」 姚婧婧一个眼神,贺朝荣就从怀里掏出一份契约放在齐慕煊面前。 齐慕煊对这份契约自然是十分熟悉,当初他亲口承诺将所获利润的一半分给姚婧婧,为此还请了中人签字画押。 可此时他却不得不露出一副苦相:「姚姑娘,不是小生想要赖账,只是这一年来玲珑阁生意惨淡,除去各种开销仅能勉强维持日常经营而已,实在没有多余的利润能分给您!您若是不信,我这就去把账本拿来给您过目!」 「不必了!」 贺朝荣一脸漠然的挡住了齐慕煊,说起话来也是十分不客气。 「以齐老板的意思咱们大东家手里拿的这张契约几乎与一张废纸无异,那还留着它干什么,还是请齐老板将其收回吧!」 「这可使不得!」 齐慕煊一脸惶然的退了几步,自然不肯去接贺朝荣手里的契约。 「姚姑娘,话可不能这样说,只要您能想办法让玲珑阁的生意重现光明,这利润您想怎么分就怎么 分,小生绝对言听计从。」 贺朝荣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讥笑:「齐老板这算盘打得还真是响,大东家想要分红还得自己去赚,那还要你坐在这里干什么?趁早退位让贤得了!」 面对着贺朝荣不怀好意的呛声,齐慕煊几乎没有一丝犹豫,立刻点头答应道:「这玲珑阁原本就不属于我,只要姚姑娘愿意,我随时可以拱手奉上!」 直到这时姚婧婧才慢悠悠的摆手笑道:「我这位表哥最爱玩笑,齐老板何必当真!这玲珑阁饱含你的心血,除了你没人能这样不计回报的为它奉献,身为股东,对此我一直深信不疑!」 齐慕煊有些拿不准姚婧婧的意思,瞪着眼瞅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姚姑娘这是答应帮忙了?」 「你我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帮你也就是帮我自己!只是眼下我也遇到了一个难题,若我能解玲珑阁之困,齐老板是否…」 姚婧婧话还没说完,齐慕煊就连连点头:「姚姑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小生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好!齐老板果然爽快人!我准备在这朱雀大街上开一间药铺,只是苦于找不到地方。我看这玲珑阁占地应该足足有半亩地吧?」 姚婧婧说完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齐慕煊原本就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姚姑娘想让我把玲珑阁分出一半来给您开药铺?」 「哪里用得了一半,若齐老板觉得方便,随便隔出一小块我就感激涕零了!」 姚婧婧眨了眨眼,用手指在齐慕煊面前画了一个小小的圈。开间药铺而已,顶多三五十个平米的地方就够了,只是在这寸土寸金的朱雀大街绝对算不上一件小事。 齐慕煊低头思索了一下,当即做了决定:「没问题,您的条件我可以答应!只要姚姑娘您能让那些丢失的顾客重新踏入咱们店里,这铺子您想隔多少出去就隔多少出去!」 「好,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这件事办的比姚婧婧预想中更加利落,使得她心情大好,齐慕煊原本想请她吃顿午饭,顺便向她讨教几个问题,无奈姚婧婧还有别的事情急等着要做,只得匆匆告了别。 齐慕煊一直将她送到大门外,犹豫了良久还是开口问道:「姚姑娘和陆小姐是否还有联系?可否如实告知在下她的近况,毕竟相识一场,心中实在是惦念不已!」 「今夕不同往日,倚梦如今有诰命在身,可算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你这一句陆小姐已算是逾矩,以后还是不要再叫了!」 齐慕煊完全没想到姚婧婧会这样回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做何反应,只能表情尴尬的呆在那里。 姚婧婧突然感到有些于心不忍,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只能告诉你她现在生活得很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至于你的惦念除了给自己带来困扰外没有任何意义,你明白吗?」 「姚姑娘言之有理,小生明白了!」 齐慕煊的表情很受伤,对着姚婧婧鞠了一礼,转身默默的回去了。 白芷一直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二人的对话,等到齐慕煊的身影消失不见,立马一脸激动的凑了过来。 「小姐,齐老板口中的陆小姐是否就是里长大人家的千金?难道他们两人之间竟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要胡说!」姚婧婧将眼睛一瞪警告道。 第122章 齐慕煊和陆倚梦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白芷吐了吐舌头:「好啦,不说就不说!只是小姐,您真的有办法帮齐老板重振玲珑阁吗?时间这么仓促,我怎么感觉得有点悬呢!」 「事在人为,这也算是咱们在临安城的第一笔生意,一定要一炮打响!」 姚婧婧做事情向来雷厉风行,回到家之后便立马将所有人都召集在议事厅里开了一个大会。不管是秦,陶两位掌柜还是胡文海在此之前都从未接触过珠宝行业,听完姚婧婧所说全部都蒙了。 「大东家,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这玲珑阁的事务咱们实在是不甚了解。要不这样吧,您出主意,咱们去执行,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跟在姚婧婧手底下也有大半年的时光了,秦掌柜对这位年少的大东家也有了几分了解。她看似激进,其实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她已经答应了齐慕煊,证明她的心里早已有了计较。 果不其然,姚婧婧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紧接着便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要想把那些小姐太太的目光重新吸引到玲珑阁,不整出点大动作怕是不行的,我准备召开临安城第一届珠宝潮流趋势发布会,到时候请各界名流前来观赏,务必要轰动全城!」 姚婧婧说得激情澎湃,在场的众人却个个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胡文海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东家,您刚刚说什么?什么潮流?什么会?」 姚婧婧很有耐心的解释道:「潮流趋势发布会!就是要请一些容貌姣好,气质绝佳的模特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玲珑阁的首饰展示出来,在这种美女效应的加持下,旁人就算是想不注意都难!」 「这主意听上去倒是不错,只是咱们到哪里去找那么多您口中所谓的模特?」陶掌柜脑子转的最快,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最强。 秦掌柜也跟着附和道:「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有几个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的,更何况您的要求还那么高,难,实在是难!」 姚婧婧正准备张口回话,白芷却挤眉弄眼的抢在她前头答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正经的找不到,那咱们就找些不正经的!」 「不正经的?」 白芷的话让在座的几个纯爷们瞬间羞红了脸,一时间都不敢接话。 「大家别听她瞎说!」姚婧婧好忙瞪了白芷一眼,扭过头笑眼弯弯的看着众人。 「能经常光临玲珑阁的大部分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咱们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些影响,青楼妓管的女子是万万请不得的,不过我听说这临安城里有许多乐坊,里面有许多身家清白的歌姬,个个都身怀绝技,咱们倒是可以和她们联络一下!」 姚婧婧的话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秦掌柜偷偷的擦了一把汗点头道:「这应该没问题,明日我就出门去打听一下,看看这城里最有名的乐坊是哪一家!」 「除了请模特,还得请一些有身份的人前来观礼,这件事就只能看运气了,咱们可以先广撒网,只要是城中稍有头脸的人物都先想办法送上一份请帖!」 「行,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明日一早我就带着文海挨家挨户的去跑,咱们把整个临安城都转上一遍,总会有几个感兴趣的!」 陶掌柜自告奋勇的将这个差事揽了过来。 姚婧婧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众人又就具体的事宜商量了一番,就各司其职,分头行动去了。 留在家里的姚婧婧,白芷和贺朝荣三人也没闲着,贺朝荣负责磨墨,白芷负责铺纸,姚婧婧则一口气将脑海中仅剩的十来样首饰样式全都画了出来。 什么红翡翠滴珠耳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钗等等,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精品。 贺朝荣和白芷两人简直看呆了,在此之前他们从来不知道姚婧婧还藏有这一手,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直到最后姚婧婧画得手腕子都酸了,终于丢下了手中的毛笔:「大功告成,表哥,你一会儿把这些手稿给齐慕煊送去,让他加班加点,务必在这几天将它们全部赶制出来,以便在发布会上展出!」 贺朝荣忍不住开口赞道:「表妹,您画得也太好了吧!怪不得那个齐老板总也对自己不满意,与你相比他的确还差着好大一截呢!」 白芷连忙点头表示赞同:「没错小姐,我虽然是个外行,可也看得出来这些宝贝要是拿出去卖的话 应该能值不少银子。您费了这么大劲辛辛苦苦画出来,就这样便宜了别人实在是太亏了!」 姚婧婧伸手捏了捏白芷的小鼻子:「这账啊可不是这样算的,我手里拿着玲珑阁一半的股份,齐慕煊赚到钱就等同于我赚到钱,所以这回咱们必须得不遗余力的帮他。」 姚婧婧说完转头对着贺朝荣叮嘱道:「表哥,你把东西给他时一定记得告诉他我已经是江郎才尽,从此以后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贺朝荣虽然不太明白姚婧婧的意思,可只要是表妹说的话他都会一字不落的记在心里。 等贺朝荣走后姚婧婧终于有机会喘口气,白芷劝她抓紧时间回屋躺会儿,可即使身体已经累到极致,她却依旧没有一点困意。 最后她在院子里一架小小的秋千上坐下,身旁摆着一杯清香怡人的茉莉花茶,心里突然感到空荡荡的。 原本这样慵懒闲适的午后,她可以在自家温馨别致的小院里逗弄着蹒跚学步的小弟,陪娘亲聊几句家常,和爹爹讨论一下田里药材的长势,亦或是什么都不做,就静静的在夕阳的余晖中发一会儿呆,那种感觉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姚婧婧心里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舍下一切来到这里奋斗拼搏到底值不值得? 让人感到欣慰的是秦掌柜那边很快就有了回音,这临安城里的乐坊大大小小足足有好几十家,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坐落在百花街头的妙音坊。 第123章 「若非亲眼孙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竟然有人能把一手琵琶弹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大东家,您是不知道,那位妙音娘子有多么受城中文人雅士的欢迎,为了从黄牛手中抢得一张入场票,我花了好几十两银子不说,还大半夜就摸黑赶去排队,当年我娶我家那位婆娘时也没有这么尽心!」 秦掌柜虽然顶着一对熊猫眼,可一说起昨日在妙音坊的所见所闻还是激动不已。可见这位妙音娘子身上的确有过人之处,竟然能让一个不通音律的普通人都沉醉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白芷悄悄的瘪了瘪嘴,这个秦掌柜还真是没见识,区区一个妙音娘子能和她曾经的师傅南风姑娘相比吗? 「秦掌柜,大东家让你过去可不是专门为听曲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妙音娘子答应来替我们站台吗?」 秦掌柜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脸苦色:「大东家请责罚,属下办事不力,虽然想尽办法也没能和妙音娘子搭上话,更别说邀请她来参加咱们的发布会了!」 陶掌柜在一旁帮腔道:「这事倒也不能全怪秦掌柜,昨日我也听人说起这位妙音娘子性情清冷,孤高傲物,尤其是对男人好像深怀敌意,就算是对那些天天赶来捧场的达官贵人她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 模样,想要打动这样的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芷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的回道:「她若是真这么自命不凡,那就躲在深闺之中好了,何必出来抛头露面做这种营生,实在是虚伪至极!」 姚婧婧忍不住低声斥道:「生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不要轻易去评判别人的人生!」 「好了小姐,我知道错了,我这不也是着急吗,若是请不到模特,咱们这发布会还怎么开呀?」白芷一边说一边搓手顿脚,感觉很是焦躁。 陶掌柜低头思索了一下抬头进言道:「这城里的乐坊又不是只有一处,妙音娘子请不来,咱们就再换一个人,只要钱给到位,总会有人愿意接单的!」 姚婧婧却不愿意就此放弃,毕竟换了其他人肯定没有妙音娘子这么大的影响力,出来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想要打动一个人,必须要投其所好,妙音娘子既然对荣华富贵不感兴趣,那咱们就要找到她感兴趣的东西。秦掌柜,你先想办法买通她身边伺候的人,了解一下她近几日的行程,咱们再做打算!」 这一次秦掌柜倒没有让姚婧婧失望,很快就有了确切的消息。 「大东家我打听到了这位妙音娘子每日除了在乐坊弹琴唱曲,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坐在城外四明山上的一座小亭子里发呆,就连她身边的人都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噢?看来又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子,偏偏本姑娘最喜欢听人说故事,你们谁想与我同去,咱们就来 一场四明山上的邂逅!」 姚婧婧摸了摸下巴,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第二天吃过午饭,姚婧婧就带着白芷出门了,四明山坐落在临安城的近郊,由于风水绝佳,很多人都选择将逝去的亲人安葬在这里。 上山的途中白芷看着遍地的墓碑心里忍不住直发毛,一双手死死的拽着姚婧婧的胳膊。 「小姐,这个妙音娘子是不是有毛病,这么大的临安城哪里呆不下他,偏偏选择这么一个鬼气森森的地方,也不怕惹上什么脏东西!」 「这就叫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妙音娘子对这个地方如此依依不舍,说明这里有让她难以割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姚婧婧正默默的思考着,一拐角就看到了秦掌柜口中的那座小亭子,远远望去里面果真有两个娇弱的女子背影。 姚婧婧和白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顺着山路绕到亭子的入口。 听到动静,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瞬间冲上前来,一脸防备的怒视着她们。 「你们是干什么的?没看见这里有人吗?赶紧走开!」 不等姚婧婧吩咐,白芷当即毫不示弱的怼了回去:「真是好笑,这亭子是官府花钱修的,凭什么让你一家独占?我家小姐走路累了,今日偏偏就是要进去歇歇脚,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眼前的这位小丫鬟被气得够呛,秦掌柜能打听来的消息,妙音娘子的那些追随者自然也能获悉,常 常有一些想要与之亲近的男子冒冒然的追到这里惹得自家主子厌恶不已。 所以今日纵然见姚婧婧和白芷是两名女子她也不敢轻易放两人进去,正当小丫鬟组织好措辞想要继续撵人时,身后的妙音娘子突然发话了。 「红玉,请两位姑娘进来吧,她们说得没错,这亭子本是公家之物,我们也不能太过霸道,今日时间也差不多了,大不了咱们就先回去吧!」 听到主人这样说了,那个叫红玉的丫鬟才愤愤然的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来。 白芷迫不及待的挤入亭中,发现石凳之上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此女子大约二十多岁,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五官长得虽然很出众,却还不能算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反正和南风姑娘相比还是差远了! 然而在姚婧婧眼中,这位妙音娘子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坐在那里,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清新脱俗,秀美清雅的气质却让人忍不住心中一动,就像高山之巅那一束遗世独立的兰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这座凉亭里统共就只有一张小小的石桌,四个小小的石凳,妙音娘子似乎很不习惯旁人与她靠得太近,连声催促着红玉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为了拖延时间,姚婧婧对着妙音娘子福了一福,恭恭敬敬的开口请求道:「一路走来,口渴难耐,可否请这位姐姐赏杯凉茶?」 红玉一听立马扯高气扬的拒绝道:「打扰了我家娘子清修,还敢开口讨茶喝,简直是做梦!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我家娘子所用的这套茶具可是用祁连山上的玉石雕制而成,每一个都价值千金,怎么能给你们这两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野丫头用!」 第124章 姚婧婧转眼一看,石桌之上摆放着一个紫檀木的托盘,上面呈放着一个造型精巧的茶壶和一个晶莹剔透的茶杯。 更为惊奇的是,不管是壶身还是杯身上都隐隐有一种碧绿色的光芒在其中流动。 姚婧婧眼中露出惊奇之色:「诗中有云「兰陵美酒夜光杯,玉碗盛来琥珀光」,娘子竟然用这种喝酒的杯子来饮茶,倒不知其中有何情由?」 妙音娘子心中一动,终于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了姚婧婧一眼。 「没想到这位小姐年纪轻轻却见多识广,没错,这杯子的确是饮酒的器皿。如在夜晚对着皎洁月光把美酒倒入杯中,杯体顿时生辉光彩熠熠,夜光杯也由此而得名。只可惜的是我天生不擅饮酒,又舍不得将这样的美器束之高阁,便时不时的拿出来把玩一番。」 也许是一个人枯坐久了,妙音娘子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想找个人聊聊天的冲动。眼前这个小姑娘看起 来倒有几分伶俐,或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红玉,先别收拾了,给这位小姐斟一杯茶来。」 「娘子…」 红玉的表情显得很惊讶,在她看来自家娘子身份特殊,对于这种来路不明的人还是远远避开的好。 妙音娘子微微抬头给了她一记眼神杀,红玉只得将剩下的话憋在心里,不情不愿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干净的茶杯,倒了一盏茶放在自家娘子对面的石桌上。 姚婧婧再三谢过之后欠着身子坐了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一股清香中带着几许苦意的奇妙滋味瞬间通过口腔传遍全身。 「菊花,苏梗,夏枯草,罗汉果,再加上一味冰糖,的确是一剂能够清咽利嗓,清肺化痰的凉茶配方。只是这凉茶只适合短期内饮用,长时间喝会损伤脾胃。尤其是对娘子这样原本就脾胃虚寒的人,喝凉茶不仅不利于健康,还会适得其反!」 姚婧婧此话一出,红玉脸上立刻露出震惊的表情,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对待姚婧婧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位小姐说的一点没错,只是我家娘子长期用嗓过度,若是不用这凉茶养着,只怕早已发不了声。为了这个毛病这么多年也请了不少大夫,只是没有一点好转!」 白芷撅着嘴一脸斗气的表情:「哼,你这丫头又小气又抠门,我本不想理你,可看在这位温柔美丽的娘子份上还是给你提个醒。我家小姐可是一名神医,你若是想求什么那就赶紧抓住机会,过了这个 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真的?」 红玉脸上立马露出欣喜之色,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心疼自家主子。 「敢问这位小姐贵姓,若是您真能解我家娘子的困境,我愿意给您磕头赔罪!」 姚婧婧连忙摆摆手笑道:「红玉姑娘言重了,我姓姚名婧婧,今日突然闯入本就给娘子添了不少麻烦。其实调养嗓子并非一定要用这些寒凉的药物,我最近用各种鲜果提炼出一种糖丸,只需每日含服几颗就可缓解各种嗓子不适,绝对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吃糖还能治病?这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红玉对此明显是不太相信。 姚婧婧笑而不语,只是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白色的小瓷瓶,揭开塞子从里面倒出几粒颜色鲜艳,带有淡淡花果清香的糖丸。 妙音娘子看着这些糖丸脸上却露出犹豫之色,作为一个名动临安的歌姬,这把嗓子甚至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像这种来路不明的入口之物,她是万万不敢尝试的。 姚婧婧对此似乎很是理解,率先伸手取了一粒塞进自己口中。看着她吃了之后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红玉也咬了咬牙,拿起一粒吞进口中。 「咦?真的是糖啊,吃起来甜甜的凉凉的,好像给喉咙洗过澡一般,感觉很清爽呢,娘子,要不您也试一下?」 妙音娘子思虑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的拿起一颗糖含进嘴里,那谨慎的模样好像随时都准备要吐出 来一般。 可很快她就发现了这颗糖丸的妙处,原本她的嗓子就像一片干涸的土壤,总是不由自主的感到干痒难耐。随着口中糖丸的慢慢融化,就如同久旱逢甘霖,各种不适的感觉通通消失了。 妙音娘子忍不住动容道:「不错,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不知姚小姐手中还有多少,可否能忍痛割爱卖给我一些,价钱方面咱们好商量!」 姚婧婧连忙谦虚道:「嗨,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娘子若是想要只需留下一个地址,赶明我让人拉上两箱送到您府上去!」 谁知妙音娘子一听这话面上的表情却渐渐的归于严肃,用一种洞察一切的犀利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姚婧婧的脸。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姚小姐此番只怕是有备而来,想要我拿什么来交换还请提前告知,否则到时候我收了小姐的东西,却办不了小姐的差事,那可真不知该如何向小姐交代了!」 姚婧婧脸上的笑容更加深切,仿佛早已料到妙音娘子能够一眼看穿她的目的。 「妙音娘子果然聪慧过人,只是像您这样风华绝代的佳人却依旧有放不下的心结,实在是让人感叹不已!」 「你,你什么意思?」 妙音娘子的眼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她有一种预感,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就要被眼前这个比她小上一大截的姑娘给揭穿。 姚婧婧却在这个时候岔开了话题:「听娘子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不明就里的红玉连忙点头答应道:「没错,我家娘子的祖籍在安定,十几岁时由于一场瘟疫整个家族的人都没了,只有我家娘子孤身一人逃了出来。」 姚婧婧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如此说来妙音娘子的爹娘根本就没有葬在这四明山上,那你每日风雨无阻的前来,究竟是为了祭奠谁呢?」 第125章 「祭奠谁?不不,姚小姐只怕是误会了,我家娘子喜爱这里只因这里环境清幽,无人打扰,有助于她谱曲清修!」 红玉生怕姚婧婧不相信似的,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妙音娘子身后摆放的琵琶。 「这里环境的确是不错,只是从红玉姑娘刚才对我们的态度来看,每日来这里」偶遇」妙音娘子的人估计不会是少数,娘子若是真的只是想找一个清修之所,只怕早早的就换了地方,何至于坚持了这么多年!」 「这…」 红玉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偷偷的瞄了一眼自家娘子,其实对此她也一直心存疑惑,只是妙音娘子的性格清冷,一旦决定的事根本不容他人置喙。 妙音娘子的面色依旧清冷,语气中甚至含有一丝萧索之意:「既然姚小姐认定我是在这里祭奠亡人,那一定能猜出我究竟祭奠的是谁了!」 「您既然自称为娘子,那肯定是曾经成过亲的,我原本以为您是因为夫婿早亡才迫不得已出来做了一名歌姬,可直到我看到您这些唱词才发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姚婧婧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大叠宣纸,那是她让秦掌柜收集到的一些妙音娘子的扬名之作。 这个时代的歌姬基本上都是为有钱有势的男人服务,她们所唱的内容也大多是一些男欢女爱的淫诗艳词。 可这个妙音娘子很显然是个特例,在她的唱词中隐隐可见一个背信弃义的陈世美形象,那种毫不掩饰的痛恨与哀怨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把人带进她所创造的意境之中。 「这些唱词之中毫无一丝怀念之意,说明您的丈夫虽然尚在人间,可他却无情的背叛了您,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却依旧无法释怀!」 姚婧婧的话显然戳中了妙音娘子的痛处,她的一只手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人人都说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伤口,那是因为他们伤的还不够深,不够彻底,我每天坐在这里,对着这满山的孤魂野鬼诅咒他,也许只有等到他身死的那一天,我才能够放下心中的仇恨!」 在红玉的印象里,自家娘子一向是淡然的,冷漠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激愤到有些狰狞的面孔。 「娘子,姚小姐说的都是真的?那你每日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祭奠谁啊?」 妙音娘子露出一丝惨笑,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姚婧婧,似乎在等着她来替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姚婧婧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刚才我一路走上山来,看到路两边的茔苑大多年久失修,唯有一处最不起眼的小坟头四周收拾的干干净净,面前还摆放着几束鲜花,明显是经常有人前来打理。通过墓碑上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我发现那里葬的是一个刚满周岁就不幸夭折的小儿,实在是可怜至极!」 红玉瞪着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条路她已经跟着自家娘子走了有数年之久,从未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之处。 她心中不免有些懊恼,为什么同样是一个人两只眼,这位姚小姐就总能看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一旁的白芷恍然大悟道:「小姐,您的意思是这位妙音娘子竟然还生过孩子?」 「姚小姐的确非比寻常,这个世上只怕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瞒过你的眼睛。没错,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陪伴我那可怜的孩儿。都怪我这个当娘的没用当,初没能留下他的性命,否则现在他只怕长得比那棵小树还要高了!」 这么多年妙音娘子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这些令她伤心的陈年旧事,此时乍然被人揭开,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与无措,反而像是寻找到了一个出口,可以将压抑在心底的那些情绪释放出来。 原来这位妙音娘子当初从家乡逃难出来,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在这临安城里四处漂泊。就在她感到绝望之时,突然遇到了一个让她觉得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 那名男子姓杨名兴,他的祖上虽然出过几个文人墨客,可传到他这一代早已衰败到尘埃里,妙音娘子遇见他时他就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落魄书生。 两个遭遇相近的年轻人很快就彼此惺惺相惜起来,他们克服现实的窘迫勇敢的走到了一起。杨兴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给自己这位患难娇妻最好的生活,而妙音娘子自然也非常支持自己的丈夫。 他们找了一间废弃的牛棚安顿下来,杨兴没日没夜的苦读,妙音娘子则靠给人浣洗缝补勉强维持两人的生计,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多。 那一年杨兴觉得自己一直这样埋首苦读也没有多大进益,他梦想着能够进入大楚的最高学府国子监进学,虽然希望渺茫,他也决定去京城里碰碰运气。 妙音娘子强忍住心中的不舍,将家中所有能够变卖的东西全部都拿去卖了,才换来了二两银子给夫君做盘缠,全力支持他追求自己的梦想。 原本两人定下了半年之约,无论成与不成,杨兴都会回来与她团聚。 可妙音娘子万万没想到,杨兴这一走竟然犹如泥入大海,从此之后再无半点消息。 更糟糕的是在他走后不久,她就发现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杨家的骨肉。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何等艰难的境地。 她几乎是拼着性命才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只可惜由于孕期忧思过度,再加上严重的营养不良。这个孩子打胎里就各种先天不足,好不容易熬过了周岁,却还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离开了这个悲惨的人世。 妙音娘子说到最后早已是泣不成声,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有机会当着众人的面为自己可怜的孩儿哭上一哭。 红玉也忍不住伏倒在自家主子脚下哭诉道:「娘子,这些事以前怎么都没听您提起过,都怪奴婢太粗心,这么多年您的心里该有多苦啊…」 姚婧婧有心劝慰两句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只能默默的递过一张手帕,静静的坐在一旁陪伴着这位终于卸下心防的可怜女子。 第126章 过了良久,妙音娘子终于停止了哭泣,慢慢的整理好自己的心绪,有些歉然的对着姚婧婧点了点头。 「与姚小姐初次见面就如此失态,实在是不好意思,当年我的孩子离世之后我就打定主意要去陪他,可正在这时一个旧街坊却给我带回来了杨兴的消息。原来他到了京城之后不知什么撞了大运,竟然得了一位王侯之女的青睐,如此飞黄腾达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于是乎就隐瞒自己早已婚配的事实做了人家的乘龙快婿!」 妙音娘子的话激起了白芷心中的怒火,让她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骂道:「真真是厚颜无耻,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背信弃义,不负责任的臭男人,简直是连猪狗都不如!」 姚婧婧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局,可依然忍不住为妙音娘子感到愤愤不平:「娘子既然已经知道 他的下落,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想过要打上门去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妙音娘子一脸悲痛的摇摇头:「曾经我也这样想过,可真正踏进京城的那一刻我却又突然犹豫了。见到他我该怎么说?质问他为何要抛弃我和孩子?答案早已是显而易见的!那位王侯之女能够给他的远比我能够给他的要多得多,他可能会因为世人的谴责而觉得心中有愧,可我相信纵然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做出这样的选择。」 白芷瞪着眼睛恨声道:「那您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就是要闹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在世人面前抬起头来!」 姚婧婧一脸同情的看着妙音娘子,缓缓开口道:「仇恨可以摧毁一个人,也可以支撑一个心怀死志的人继续活下去,而娘子显然属于后者。」 妙音娘子的神情突然变得非常激动:「你懂得,你竟然懂得…」 姚婧婧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用自嘲的口吻回道:「我当然懂得,因为我也曾和娘子有着共同的遭遇!」 「你说什么?」 妙音娘子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在她看来眼前这位小姑娘聪明睿智,乐观坚强。这样的女子对待感情一定是慎之又慎,怎么可能会给男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小姐!」 白芷的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就算是为了自家小姐的声誉着想,她也不希望姚婧婧在旁人面前提起这 段遭遇。 然而姚婧婧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从心理学上来讲人们往往更容易对跟自己有相同境遇的人敞开心扉。妙音娘子本就是一个戒心很重的人,想要完全获得她的信任唯有以心交心一条路。 果不其然,当姚婧婧用一种旁观者的口吻将她和孙晋维之间的故事讲过一遍之后,妙音娘子看她的眼神立刻多了一丝痛惜与慈爱之色。 她甚至主动起身攥住了姚婧婧的双手,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耐心的劝慰道:「姚小姐,那个姓孙的终有一天会发现,错过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你与我不同,我已是残败之身,可你还年轻,终有一日会遇到那个懂你爱你疼你的良人!」 姚婧婧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多谢娘子吉言,只是我现在可没心思操心这些事,比起男人虚无缥缈的情爱,倒不如多挣点银子来得实在。」 妙音娘子佯装生气的瞪了瞪眼睛:「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吧,说吧,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姚婧婧心中一喜,看妙音娘子的态度这事十有八九算是成了。她连忙将自己的计划详细的介绍了一遍,妙音娘子听后似乎很感兴趣。 「有新衣服穿,还有漂亮的首饰可戴,就在台上随便走几步路就可以赚钱,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拒绝谁就是傻子!姚小姐请放心,找模特的事就包在我身上,等到了日子我就带着坊里的众位妹妹一起去给你捧场!」 「这真是太好了,婧婧在此先谢过娘子,娘子雪中送炭的情谊我一定会铭记于心,以后若是有什么 我能够帮的上忙的请娘子尽管开口!」 姚婧婧起身对着妙音娘子行了个大礼,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原本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女子就这样结下了一段善缘。只是此时她们谁也没有料到,彼此之间会成为相伴一生的挚友。 搞定了妙音娘子,其他的困难就迎刃而解。姚婧婧回去之后。挑着灯笼亲手画了几十张带有妙音娘子倩影的海报,让胡文海他们将整个临安城的大街小巷全部贴了一遍,这下旁人就算想不知道也困难了。 又过了十来日,终于到了临安城第一届珠宝潮流趋势发布会开幕的日子,天还没亮姚婧婧和齐慕煊就带着人在玲珑阁门口忙活起来了。 他们指挥着工人搭起了一个高高的舞台,舞台正前方则设置了百十张桌椅,桌上还摆放着各种鲜果零食,都是给那些应邀前来看秀的贵客们准备的。 在姚婧婧的建议下,玲珑阁内部也做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大翻新,抛弃以往那种高高在上,略显沉闷的装修风格,加入了很多鲜亮,动感的元素,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周围的商铺也一家一家的开始开门做起了生意,可他们下了请帖的客人却一个都没到,陶掌柜便第一个沉不住气了。 「不应该呀,我送出去的帖子足足有五六百份之多,就算十中取一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不要着急,越是有头脸的人越是自恃身份,怎么会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子一样早早的挤来看热闹!」 姚婧婧的话音刚落,妙音娘子乘坐的马车就停在了玲珑阁门口,跟他一起随行而来的还有其它十几个夭桃浓李的姑娘们,原本看着有些冷清的场子瞬间变得喧闹起来。 妙音娘子四处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对着姚婧婧竖起了大拇指:「你这个点子还真是不错,估计很快就会有许多铺子效仿,以后我也不用辛辛苦苦唱什么曲儿了,干脆就召集一帮姐妹专门做这个营生得了!」 第127章 妙音娘子这话算是说到了姚婧婧的心坎里,她立马笑容满面的附和道:「娘子您别说,这还真是一门不错的生意,您要是真有兴趣咱们两个好好合计合计,到时候还请娘子允许我也入一份股!」 眼看两人竟兴致勃勃的聊起了生意经,齐慕煊忍不住在一旁搓着手打断道:「时间不早了,还请娘子带着各位姑娘到里面先试一下衣服!」 玲珑阁二楼的几处雅间此时已被开辟成了姑娘们的更衣室,里面整整齐齐的挂满了好几个系列的华服,这些衣服都是按照姚婧婧的想法定制的,有很多细节之处都颇具现代主义风格。 妙音娘子带来的一大帮姑娘们大多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如花似玉爱打扮的时候,看到这么多漂亮的衣服和满屋子金光闪闪的首饰,一个个都欢喜疯了。 姚婧婧抓紧时间对她进行了最后的培训,可事实上这些姑娘们比她在行得多,根本不用她多说什么,就完全掌握了走秀的真谛。 后台忙做一团,前面却传来了好消息,一些妙音娘子的忠实粉丝开始拿着请帖陆续进场,与此同时闻风而来的平民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几乎将整个朱雀大街都挤了个水泄不通。 齐慕煊慌里慌张的跑进来,有些语无伦次的惊叫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准备的席位根本就不够坐,有许多高官的夫人竟然把家里的小姐们全都带来了,这实在是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姚婧婧轻轻一笑,其实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让这些夫人小姐们能够光明正大的出来散散心,大家对此自然趋之若鹜。 不得已之下,齐慕煊只有带着伙计挨家挨户的到左邻右舍借桌椅板凳,好不容易又东拼西凑出百十个席位来,再后来的人就只得像普通老百姓一样。挤在人堆里看了。 伴随着一阵轰鸣的锣鼓声,这场大秀正式拉开了帷幕,姚婧婧请了一个规格庞大的乐队,配合着不同的主题演奏出或是昂扬,或是哀婉的乐章。 当第一个全副武装的姑娘出场之时,众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个时代的人们习惯了含蓄内秀之美,即便是欣赏也是遮遮掩掩的,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及的展示女性的柔美与娇艳的确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姚婧婧站在舞台的侧面,目光在舞台和看客之间游走,这些姑娘们的表现让她满意极了。在展现自己的同时时刻谨记着身上的任务,每一个定点都在刻意的突出身上所佩戴的首饰。 渐渐的一些夫人小姐的目光就被那些样式新奇,璀璨华丽的珠宝给吸引去了。一些人甚至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开始窃窃私语,商量着一会儿要将哪一款收入囊中。 最后在众人的期盼中怀里抱着一只琵琶的妙音娘子终于压轴登场了,她的身上除了一袭简洁的白纱再无其他长物,甚至连鞋都没穿,光着一双洁白的玉足踩在铺满花瓣的红地毯上。 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只有头顶处戴着一座心形的皇冠,皇冠的正中间镶嵌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红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种夺目耀眼的光芒,使得妙音娘子看起来就如九天玄女一般,是那么的高贵,那么的神秘。 在姚婧婧的示意下,一旁的乐队停止了演奏,在场的观众也忍不住屏气凝神,生怕一不小心破坏了如此圣洁的氛围。 妙音娘子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上仿佛还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只见她手指轻动,一阵清脆灵动如珍珠落玉盘的声音直直的击入人心。 妙音娘子的演奏时间并不长,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时戛然而止,过了好半天才有观众回过神来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掌声。 「好!」 「再来一曲!」 面对着大家的喝彩与呼唤,妙音娘子只是缓缓的睁开眼睛露出一丝轻轻浅浅的微笑,转身惦着脚尖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没有一丝留恋。 姚婧心里暗暗叫绝,这位妙音娘子要是放在现代那绝对是偶像级的明星,她不仅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对于观众的心理也拿捏得十分准确。 发布会的最后,是由齐慕煊上台感谢各界人士前来捧场,并向大家介绍自己设计这些首饰的初衷。 齐慕煊说这些话时明显底气不足。只因为台上展出的这些首饰大部分都是出自姚婧婧之手,而他只是坐享其成,窃取了本该属于姚婧婧的荣耀而已。 发布会结束之后,在场的夫人小姐们迫不及待的涌入了玲珑阁的大门去抢购那些早已看中的首饰。玲珑阁的伙计们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都分身乏术,忙得焦头烂额依然无法招架。 姚婧婧则起身来到二楼,由于晚上还要迎客,妙音娘子必须要尽快带着姑娘们赶回妙音坊。 此时大家都已卸下了首饰,换好了衣裳,不管多大年纪的女人都对珠宝都没有抵抗力,这些小丫头自然也不例外,一个二个看着面前的首饰盒子眼睛里流露出不舍之情。 「各位姑娘,你们今日的表现实在让我刮目相看,为了感谢大家的辛苦付出,我和齐老板商议之后决定赠送给各位每人一件首饰,请大家自行挑选,千万不要客气!」 姚婧婧的话顿时引来姑娘们的一阵欢呼雀跃,大家谢过之后纷纷围在一起去挑选宝贝去了。 妙音娘子却忍不住皱着眉轻声道:「姚小姐何必如此,咱们今日的佣金你不是早就已经付过了吗?这些首饰都价值不菲,你这样做倒叫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娘子千万不要客气,你们可是玲珑阁的大功臣,今日之后玲珑阁的生意一定会重回巅峰时刻,这点小钱想必齐老板也不会在意的!」 姚婧婧一脸笑意的捧起端放在高阁之上的那顶皇冠,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它绝对是今天所展出的宝贝之中最为名贵的一个。 第128章 妙音娘子似乎猜到了姚婧婧的意图,连忙摆着手朝后退了两步。 「姚小姐,这可使不得!你我相识一场就是缘分,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朋友看待,能够给你帮上一些小忙我心里也觉得很欢喜,如此贵重的礼物我是一定不能收的!」 姚婧婧一脸诚挚的摇头道:「这顶皇冠原本就是我为了娘子量身定制的,这个世上除了娘子再没有人有资格佩戴它,这是你我之间友谊的见证,娘子如何能够忍心拒绝?」 果不其然,听到姚婧婧这么说,妙音娘子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犹疑之色。 「我怎么说从前从未见过这么精致大气的头饰,原来又是你的点子,你这个小脑瓜里到底还存着多少好东西?」 「来日方长,娘子总会知道的!」 姚婧婧一边说一边顺势将那顶皇冠塞到了妙音娘子的手中,那坚定的态度不容她有丝毫拒绝。 妙音娘子刚想开口,一脸焦急的白芷就像一个无头苍蝇一般闯了进来。 「大东家,您这边忙完了没有,来了几位贵客,个个都得罪不起,齐老板请您前去帮忙照应一下呢!」 不等姚婧婧有所反应,妙音娘子就主动将她往外推:「你快去吧,我这边车马都是现成的,一会儿等她们挑好了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姚婧婧只得略带歉意的冲着她点点头,转身来到相邻的一处雅间接待白芷口中的贵客。 此时店里人满为患,能够排得上号让姚婧婧亲自接待的自然是贵中之贵,齐慕煊为此特意等在门口给她做了一个简短的介绍。 「姚姑娘,这里面坐的可是临安城知府王大人的夫人与千金,她们从前就是玲珑阁的熟客,要不是被金善仁的胡搞瞎搞给伤透了心,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都不再光临。与知府家搞好关系对咱们做生意可是百利而无一害,这一回你可一定要趁机消除不利影响,彻底扭转乾坤啊!」 姚婧婧看着满脸激动,一直喋喋不休的齐慕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既然这两位客人这么重要,你这个老板怎么不亲自接待,方能彰显出对人家的尊敬啊!」 齐慕煊挠了挠头有些焦急的解释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只是这位王小姐的婚期将至,按照规矩见到任何陌生男子都要主动避嫌,所以刚才她们母女一直躲在轿中看完了整场发布会!」 「马上要成亲了?那她们这回肯定是来准备嫁妆的,这可是一个大单,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看到前方有白花花的银子在召唤,姚婧婧立马来了精神,撇下齐慕煊推门走了进去。 「民女姚婧婧给王夫人,王小姐请安,外头忙得不可开交,怠慢了两位贵客,实在是惶恐至极!」 由于之前陪着陆倚梦在卫国公府住了一段时间,对待这些上层社会之间的基本礼节姚婧婧还是能够把握得住分寸的。 王夫人和王小姐原本正对着一桌子的金银珠宝商量着什么,见到姚婧婧这种恭敬有礼,又不卑不亢的态度,顿时心生欢喜。 王夫人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之后挥了挥手开口道:「你就是齐老板口中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姚姑娘吧,看起来年纪比子衿还要小上一些。」 姚婧婧满脸堆笑的直起了身子,眼前的这位知府夫人一看就是大家女子出身,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 而她的女儿王子衿王大小姐则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纤巧削细,面凝鹅脂,眉如墨画,神若秋水,一副标准的大家闺秀。 姚婧婧正准备开口接话,王夫人却又皱着眉头对着自己女儿抱怨道:「你看看人家小小年纪就自己出来讨生活,再看看你这么大了还不让为娘省一点心,你说那个痨病鬼有什么好,哪里值得你这样闹死闹活的非要嫁给他?」 「好了,娘!爹都已经同意了的事,您还有什么好纠结的,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现在还是先看 东西吧!」 王大小姐说完冲着姚婧婧婧挥挥手,示意她上到跟前说话。 「姚姑娘,我想定制一整套成亲时所用的头面,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 「王小姐天生丽质,随便怎么打扮都会惊艳众人,只是我觉得您的气质娴静优雅,若是用那些金银之器未免显得太过俗气,倒不如选择一些色彩鲜艳的点翠更能衬托出您的高贵与灵动!」 姚婧婧婧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这位王小姐显然动了心,略微思考了一下却又有些犹疑的摇了摇头。 「姚姑娘有所不知,我的那位未婚夫为人低调,不喜铺张,这点翠头面实在是过于奢华,我怕他看到之后心生不悦!」 王小姐的话让姚婧婧感到很是意外,在这个封建保守的时代,就算是彼此之间定了亲,大部分女子也羞于在外人面前提起与此相关的任何事。 可这位官家小姐竟然当着自己母亲的面毫不掩饰的表达对未婚夫的盛情厚意,可见在她心里这个男人的确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王小姐只怕是多虑了,成亲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哪个新郎官不希望自己的新娘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说了,您可是堂堂的知府的千金,就算是为了您父亲的脸面这场亲事也注定低调不了!」 「没错,这位姚姑娘倒是个明白人,从小到大我和你爹都把你当成掌上明珠一样捧着,从来没有让你受过任何委屈。那个痨病鬼既然想要攀龙附凤就应该对咱们王家感恩戴德,他可别忘了你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是他以后敢对你不好,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王夫人似乎对自己这位准女婿很不满意,话里话外都带着满满的恨意。 「好了,娘,你若是觉得这套头面好那咱们就选这套,其它的您就少说两句吧!」 第129章 王大小姐很是无奈,她也知道自己的娘亲心里对自己的心上人很是厌恶,觉得他一无所有,配不上自己。 可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眼里,他就是这个世上最温柔最多情的男人,她愿意抛弃一切,只求能够陪在他的身边。 姚婧婧对这母女俩之间的心结没有任何兴趣,她很清楚王夫人才是今日掌握决定权的大金主,因此她才竭尽全力向着她说话。 王夫人原本心情很不好,被她几句话吹捧的终于露出了笑颜,最后大笔一挥将姚婧婧给她推荐的那些首饰悉数买了下来。 在送二人出门的空档姚婧婧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红色纸盒递到了王子衿面前,惹得这位王大小姐甚为惊讶。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自制的一款擦脸油,里面添加了人参,珍珠,白茯苓,川芎等十二种药材,不仅可以美白嫩肤,还可以治疗面部痤疮。虽然说青春痘是年轻的象征,可长在脸上却是凭白给自己添堵,王小姐若是按照说明上的方法坚持使用这款擦脸油,我保证一定在您成亲之前还您一张洁白无瑕的玉面!」 姚婧婧信心满满的向这位知府千金介绍这瓶被自己命名为「美人心计」擦脸油,这是她花了大半年时间,调整了无数次配方才最终确定下来的,原本只是为了自用。 毕竟在这个将产品配方当成商业机密的年代,你永远不知买来的那些香膏与妆粉中间含有多少水银,铅粉等有毒有害物质,她可不想因为擦个脸就丢掉半条命。 王大小姐有些害羞的捂了捂自己的脸,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好好的一张脸就莫名其妙的蹦出好多小红包,害得她都不敢在旁人面前抬起头来。她也想过很多办法想让它们从自己的脸上消失,为此还用了不少偏方,结果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她甚至有些害怕,越来越丑的自己会不会引起心上人的反感? 所以纵然她并没有完全听懂姚婧婧所说的话,却依旧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你说得可是真的?这东西真有那么管用?」 白芷在一旁帮腔道:「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了,若您觉得好用,可一定要记得回来回购哦!」 姚婧婧送给王子衿擦脸油并不是突然兴起,事实上这样的礼物她已提前备下了好几百份,只要是今日出席的贵客,无论男女一律每人送上一份。 白芷为此还觉得心痛不已,而姚婧婧心里则有她自己的主张。 这一天下来所有的人都累得瘫软在地,整个玲珑阁的首饰居然被卖空了一大半,要是不明就里的人猛然进来还以为这是遭了匪呢! 等到算好帐之后,齐慕煊看着这个比以往一个月都要多得多的销售额,心里激动万分,这才是玲珑阁该有的样子! 按照约定齐慕煊很快将玲珑阁的铺子隔出来一小块,大概有百十平米的样子作为杏林堂的经营之所。 由于提前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姚婧婧婧和几位手下只用了七八日就完成了装修布置的工作,期盼已久的杏林堂第一间分铺终于开业了! 由于开的是药堂,这个时代的人对此事有很多忌讳,姚婧婧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做什么宣传活动。 众人本以为开业之初会清冷一段时间,可没想到第一天就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客人,只是她们来的目的大部分都不是为了看病抓药,而是为了那一瓶小小的「美人心计」。 小姜大夫一直到开业前夕才匆匆赶来,看到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夫人小姐全部都为了一瓶小小的擦脸油挤得头破血流,别提有多惊讶了。 姚婧婧为了保持药铺的热度,吩咐秦掌柜他们将「美人心计」的数量控制在每日一百瓶,每人每次只能买一瓶,售完即止。就这样不管什么时候经过朱雀大街,杏林堂门口都是人来人往。 渐渐的有一些病人也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走进了杏林堂的大门,这些人很快就发现这里不仅有一个医 术了得的女东家,还有许多其它药铺都没有的特效药。 从此以后临安城的百姓又多了一个寻医问药的好去处,杏林堂凭借着一支小小的擦脸油在一个月之内就在这里扎住了脚,而且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众人悬着已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秦,陶两位掌柜对这位大东家的钦佩之意更甚,干起活来也格外带劲。 贺朝荣从开始的着急忙慌到如今的熟练淡定,进步之大的确出乎众人的预料,现如今他不仅要管理杏林堂内部的账目,包括齐慕煊每个月送来的分红也由他负责核对清算,让姚婧婧省了不少心。 这一天姚婧婧正和陶掌柜在后堂检查新进的一批药材质量,白芷却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姐,前头有人找,您快出去看看吧!」 姚婧婧却连头都没抬一下:「又是哪家的夫人想走后门多买几瓶美人心计,告诉她,没货了,明日请赶早!」 白芷撅着嘴点点头:「您猜得一点错都没有,只是今日来找您的是知府家的王小姐,您确定不见?」 姚婧婧觉得有些意外:「王子衿?她不是快要成亲了吗,怎么还有心思往我这里跑?看她也是个死心眼的姑娘,前头不方便说话,你就把她带到后堂来吧!」 也许是喜事将近,今日的王大小姐看起来气色格外红润,脸上的痘痘也消失不见,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剥了皮的鸡蛋,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姚姑娘,你送给我的那瓶「美人心计」还真是神了,你看看我的脸比以往看起来滋润多了,现在我娘每天都和我一起抢着用,我让丫鬟来排了几次队都没有抢到,这才舔着脸来求你帮忙行个方便!」 虽然两人只是第二次见面,可王子衿的态度看起来很亲密,竟然直接走上来拉着姚婧婧的手,好像彼此是相知多年的闺蜜一般。 姚婧婧对这位温柔小意的知府千金并不反感,再加上齐慕煊曾几次三番叮嘱她一定要和王家母女俩搞好关系,她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巴结的机会。 第130章 「王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我这就让秦掌柜给您多装几支。以后您和夫人若有什么吩咐,只需派人来知会一声,我就亲自给您送到府上去!」 王大小姐立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其实我今天来也不光是为了这件事,再过三日我就要成亲了,这些年我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一个真正的知心朋友都没有。我与姚姑娘虽然认识没多久,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的心里真的很紧张很紧张,若是你能陪在我身边想必会好很多!」 姚婧婧不由得颇感意外,这位王大小姐能够自降身份主动对她一个平民之女示好,的确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 再说了知府大人家办事,这城里的达官贵族们只怕全部都要现身捧场,她倒是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做一波宣传。 打定主意之后姚婧婧很爽快的答应的王大小姐的邀请,王子衿看起来非常开心,又缠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参加婚礼自然要准备贺仪,姚婧婧回去之后就开始翻箱倒柜,只是她这次前来临安原本就没有带多少行李,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出一样合心的礼物。 正当她准备放弃之时,一只小小的人偶突然从箱底的盒子里滚落出来,瞬间裂为两半。 姚婧婧的心里猛然一痛,连忙将它拾起来捧在怀中。 孙晋维曾经送给她很多礼物,可在他莫名其妙悔婚之后,姚老三夫妻俩责令阿庆将那些东西连带着那几大车聘礼全部都搬了回去。 这只人偶几乎是姚婧婧留下来的关于那个男人的全部记忆。 姚婧婧手忙脚乱的将断成两截的人偶拼凑在一起,孙晋维的笑容依然温暖和煦,一如初见时的那一天。 姚婧婧却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地上泪如雨下,在外间忙碌的白芷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进来,看到自家小姐这个样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那个王大小姐说了什么惹您生气了,我这就去找她算账!」 「回来!」 姚婧婧大吼一声,慢慢的擦干眼泪,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心情。 「白芷,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预感,我和他之间好像真的完了!」 「什么完了?小姐您莫非是又想起了孙晋维那个负心汉,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您掉一滴眼泪!」 白芷心中既惊且惧,这大半年来小姐表现得豁达而洒脱,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从那段失败的感情之中走了出来。 可是谁又曾想到,她的心里竟然还对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抱有这样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姚婧婧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白芷的话,猛然抬起头露出疑惑的表情:「白芷,我问你,你最后一次见到阿庆是什么时候?」 一提起这个名字白芷脸上就忍不住露出厌恶之色:「小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大概三个月之前吧,他就和他那个没人性的主子一样,突然就从长乐镇上消失了,胡掌柜放心不下还托人打听过,听知情的街坊说他是来临安城投奔他主子来了!」 这样说来孙晋维和阿庆暗地里一直都还有联系,对待一个下人尚且如此长情,却为何偏偏对她如此残忍,姚婧婧心里实在是无法想通。 「小姐您还留着这东西做什么?看着就让人来气,您等着,我这就去后院挖个坑把它埋了!」 白芷一边说一边伸手要去抢姚婧婧怀里的人偶,谁知姚婧婧却把它当成宝贝一样死死按住。 「这事不需要你管,你去把秦掌柜给我叫来,我有事要叮嘱他!」 白芷夺了半天也没夺下来,气得她恨铁不成钢的大叫一声,转身怒气冲冲的出了门。 待白芷走后,姚婧婧从柜中取来一根红绳,小心翼翼的将那只木偶捆绑整齐,塞到了枕头之下。 「掌柜的,您找我?」姚婧婧刚刚做好这一切,秦掌柜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姚婧婧发现两位掌柜的办事能力虽然不相上下,可性格上却有很大出入,陶掌柜嘴甜心活,擅长和各种人打交道。可办这种隐私之事,姚婧婧的第一选择还是含蓄稳重的秦掌柜。 姚婧婧对着铜镜擦干脸上的泪痕,起身出了房门,来到外面的小花厅。 落座之后她便开门见山的问道:「秦掌柜,听说你和孙晋维相识已有多年,关系一向不错,孙家的情况想必不用我多说,你自然也很了解!」 秦掌柜没想到姚婧婧会突然提起这个人,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怔。 当初孙晋维上姚家提亲时,他也是见证人之一,后来孙晋维突然悔婚,他是既震惊又惋惜,虽然心中有许多疑问,可为了不给大东家添堵,他也像旁人一样绝口不提,好像这个人从未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过一样。 「大东家,您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我发誓自从孙大少爷离开长乐镇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姚婧婧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看你这表情,怎么跟见了鬼一样,你放心,我只是想让你去打听一下孙家的近况,又不是让你去追杀他,瞧把你给吓的!」 「大东家,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您让我干什么我都没有二话。只是这孙家当初在咱们镇上算是数 一数二的大户,可到了这富豪云集的临安城里却又算不得什么,之前陶掌柜广发请帖时都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若是想要打听清楚只怕要费一些功夫!」 「我知道这件事不太好办,所以才托付给秦掌柜,听说那位孙老爷很爱听戏,你可以去城中各大戏班子打听一下!」 姚婧婧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孙老爷时,他扮作深情款款的柳梦梅和温柔痴情的杜丽娘一起将那份痴缠哀怨的情谊演绎得淋漓尽致的情形。 第131章 有了这份线索秦掌柜觉得把握大了许多,低头想了想便领命出去了。 一晃三天过去了,这一日天没亮姚婧婧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去人家家里喝喜酒自然要打扮得隆重些,喜庆些,白芷为了不让自家小姐在那些贵女面前显得低人一头,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 直到最后。姚婧婧看着镜子里那张芙蓉秀脸,一时之间竟然感觉有些陌生。 「白芷,我是去给人道喜的,你这满头的珠翠整得像暴发户似的,旁人看了反而会笑话,通通都给我去掉,只留一只银簪便可!」 白芷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自家小姐气质绝佳,就算是不施粉黛站在人群之中也不会被湮没,万一打扮得太高调抢了新娘子的风头那可就不太妙了。 当姚婧婧赶到城南的知府大人官邸之时,门口早已贴满了大红喜字,挂满了大红灯笼,进进出出的下人脸上都显现出一片喜庆之色。 王大小姐则早早的就派自己的贴身丫鬟珠云等在门口,带着她从角门而入,直奔王子衿的闺房。 白芷看着一路而来的景象,眼中却露出疑惑之色,忍不住悄悄的扯了扯珠云的袖口。 「珠云姑娘,我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按理说王家是嫁女,根本不需要布置得这么隆重,反正两位新人也不会在这里举办庆典。」 珠云听到姚婧婧这样问倒是满脸笑意,大大方方的介绍道:「原来姚姑娘还不知道,老爷和夫人都不舍得小姐离家外住,于是乎就招了姑爷做上门女婿。其实这位新姑爷的家境倒也不差,只是为了能和咱们家小姐在一起才心甘情愿选择入赘,可见对咱们家小姐的确是情深意重呢!」 姚婧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哦?这年头能如此豁得出去的男人的确是不多了呢!」 在现代社会可能有许多男人梦想着娶个白富美,便可少奋斗二十年,可在将男权发挥到极致的古代,若非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一般的男子都不会轻易同意入赘岳家。 因为这不仅代表后半辈子要低声下气的寄人篱下,就连生出来的儿女也都得随岳父的姓氏,换句话说一旦男人同意做上门女婿,就得面对后继无人的命运。 知府王大人虽然官居四品,可在家里却是一个十足的女儿奴,整个官邸之中最精致的一栋二层小楼就被挑出来做了女儿的闺阁。 这应该也是王子衿和她的夫婿成亲之后的居所,一眼望去里里外外都被装饰一新,除了红绸红烛等喜庆之物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盛开的蜀锦花,一看就是按照王大小姐的喜好布置的。 姚婧婧进屋之后,发现王子衿早已穿戴整齐,在大红喜服的映衬之下她的面容简直比桌上的鲜花还要娇艳。 「姚姑娘,你终于来了!」 看到姚婧婧进来她立马双眸含笑的迎了上来,转身对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努了努嘴。 「你出去吧,一会儿就让姚姑娘陪我前去拜堂,有她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怎么行?我可是什么都不懂,万一出了差错那可怎么得了。」 没想到王子衿会交给她一项如此艰巨的任务,姚婧婧连忙摇头拒绝。 要知道越是大户人家成亲时的讲究和规矩越是繁杂,新娘子盖头一蒙什么也看不见,完全靠身边陪侍的丫鬟提醒。 「没关系,那些礼仪我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再说了还有专门的喜娘在一旁引导,你呀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在一旁陪着我就可以了!也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姚姑娘我就觉得心里安定不少,这也许就是咱们俩前世注定的缘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姚婧婧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王子衿将拜堂的程序大致给她讲了一遍,她一边抓耳挠腮一边逼迫自己记在心里。 好不容易喘过缓过一口劲,姚婧婧终于想起将自己准备的贺仪拿了出来。 那是玲珑阁最新出品的赤金缠丝龙凤镯,这对手镯被命名为「龙凤戏珠」,镯身上的纹饰严丝合缝,最奥妙之处在于龙凤盘抱的那颗明珠上,用手一按珠子,手镯便「啪」的一声打开。 龙凤镯的寓意是祝愿新人龙凤呈祥,情比精坚,王子衿一见之下便觉得非常喜欢,当即褪下自己手腕上的金镯,换上姚婧婧送的这一对。 姚婧婧看着她脸上那无法隐藏的甜蜜笑容,不由得为之动容,这也许就是爱情最好的模样吧! 「姚姑娘,我身为王家的独女,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享尽宠爱,可我却从未有一日觉得快活过。直到上天将他带到我的身边,我才第一次发现真正的幸福不是被人当成金丝雀一样精心圈养着,而是为了心爱之人奋不顾身,忠于自己的内心,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说得好!」 王大小姐说这些话时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姚婧婧被她的勇气与决心所感染,忍不住伸出大拇指称赞道。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识见识这位姑爷究竟是何等的才华横溢,气质不凡,才能惹得小姐您冲破世俗的偏见,付出痴心一片!」 王子衿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真的很好,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可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男人,尤其是他冲着我笑的时候,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你知道吗,他去我爹面前求亲时曾发下重誓,这辈子一定会一心一意的宠我爱我,如有违背,必遭五雷轰顶,百毒侵身之害!我爹见他的心意如此坚定,最后才下定决心答应了我们的亲事!」 看来王子衿是真的在姚婧婧面前敞开了心扉,竟然毫无顾忌的开始讲述她和自己未婚夫之间的恩爱点滴,姚婧婧耐着性子听着,心里却冒出一股酸楚的感觉。 也许是触景生情,她竟然在王子衿的描绘中看到了孙晋维的影子。 王大小姐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停住了话头。 第132章 「对不起,我是不是有些太聒噪了,可能是我太需要有一个人来分享内心的喜悦,以前我只要稍微表露一下娘就会骂我是个傻子。姚姑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点傻?」 姚婧婧笑着摇摇头:「感情之事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的目光并不重要,只要你觉得开心那就好了。王小姐有勇气去忠于自己的内心,就已经比这世上的大部分女子要幸运得多,我祝你往后余生事事顺遂,百年好合!」 姚婧婧的话让王子衿激动不已,站起身拉着姚婧婧的手欣喜道:「姚姑娘,你是第一个支持与祝福我的人,谢谢你,你的话我会一辈子铭记在心,希望你也能够早日找到你的如意郎君!我爹手下有不少青年才俊,有机会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 姚婧婧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位王大小姐整个人都沐浴在爱河之中,脸上的神采简直比她头顶的凤冠霞帔还要耀眼。 好不容易到了吉时,姚婧婧替王子衿盖好红盖头,扶着她上了花轿,在一众打扮喜庆的下人的簇拥 之下前往礼堂。 此时该来的客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礼堂内外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临安城里的高官及其家眷。 王家的新晋姑爷穿着一身喜服站在礼堂门口等待着自己的新娘,姚婧婧远远望去,虽然看不清具体的相貌,可那身形却让她有一种莫名熟悉之感。 她突然觉得心口一颤,连忙抓住一旁的珠云问道:「这位新姑爷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姚婧婧脸上的慌乱与无措将珠云吓了一跳,她一边拖着姚婧婧的手继续跟着队伍朝前走,一边小声回道:「我只知道新姑爷姓孙,其它的情况也不太了解,夫人不喜欢我们私下里谈论关于新姑爷的任何事情。姚姑娘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姚婧婧并没有回答珠云的提问,此时花轿已经抬到了礼堂门口,而她也终于看清楚了那位新郎官的长相。 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姚婧婧只觉得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仅仅过去了半年多的时光,面前的孙晋维似乎已经从头到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挺拔而匀称的身躯变得异常消瘦,华丽的喜服穿在他的身上竟然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他的脸色看起来也很憔悴,作为一个即将要抱得美人归的新郎官他浑身上下竟然透漏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那感觉与周围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站在身后的阿庆突然觉得自家少爷脚下一软,整个人险些摔倒在地,吓得他连忙用身体将他扶住。 「大少爷,您怎么了?是不是腰上的伤又开始疼了?」 此刻的孙晋维像是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姚婧婧的身子虽然被花轿挡掉了一大半,可他却还是一眼在人群之中认出了她。 阿庆顺着他的目光终于发现了异样,吓得他忍不住咬着牙发出一声惊呼:「大东家?她怎么来了,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姚婧婧此时已是泪眼迷蒙,她曾在心里设想过无数次与这个男人重遇时的情景,也许是在喧闹的大街,也许是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深宅,可没想到现实却比电视剧更加狗血。 难道当初阿庆所说竟然全都为真,孙晋维真的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财产才听从父命,临时悔婚,来临安城迎娶能够给她更多帮助的贵女? 这个理由简直荒唐的可笑,姚婧婧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个曾带给她太多温暖与感动的男人实际上却如此不堪。 她决不能像妙音娘子那样,一辈子糊里糊涂的活在仇恨与无尽的自我否定之中,纵然现在是他与另外一个女人的婚礼,她也决定要上前问个清楚。 「姚姑娘,你怎么回事?这么多只眼睛瞅着呢,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快点,小姐还等着你呢!」 珠云一边急吼吼的催促道,一边使劲将姚婧朝前推了两步。 此时花轿已经落稳,新娘子王子衿则从花轿之中伸出一只手等着姚婧婧前去搀扶。 感觉到姚婧婧半天没有动静,王子衿也有些慌了,这场婚礼是她拼了性命才争取来的,她决不能让它有丝毫差错。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都愣着做什么?难不成有人来闹事,我爹呢,还不赶紧派人处理好!」 珠云连忙凑过头柔声解释道:「小姐您想多了,知府大人家办喜事谁敢来闹事,要不还是我来扶您吧,姚姑娘只怕是欢喜过了头,看着有些魔怔了呢!」 王大小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不行,我就要姚姑娘陪我!姚姑娘,你答应过我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姚婧婧婧此时终于恢复了一些神智,王子衿说得没错,这里是知府大人的官邸,为了维持现场的秩序,确保各位宾客的安全,王大人几乎将整个府衙的差役都调来做安保。 无论是谁,只要敢做出任何逾越之举,就会第一时间被扫地出门。 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恨意,这也许就是上天注定的安排,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究竟能决绝到何种地步。 姚婧婧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扶住王子衿的手,王大小姐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隔着盖头轻轻的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前来观礼的宾客看到盛妆而来的新娘子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与欢呼,谁也没有注意到孙晋维和姚婧婧四目相对之时眼中那如波涛般汹涌的暗流。 知府大人特意请来司仪署之中主管典礼之事的官员前来主持女儿的婚典,这位官员侃侃而谈,用尽华丽的辞藻来歌颂两位新人的结合。 若姚婧婧和其它宾客一样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她说不定也会被这位司仪口中纯粹而美好的爱情所感动。 第133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孙晋维在她无所遁形的逼视下默默的低下了头,这大半年来,他所承受的痛苦非常人所能想象,可他却没有一日放弃对眼前这个女子的思念。 然而无论他心中有多么不舍,无论他的愧疚有多么深刻,这一生他终究是辜负了她。 一旁的阿庆一直神情紧张的盯着姚婧婧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破坏这场婚礼的进行。 繁琐冗长的前奏终于结束,司仪宣布到了这场婚礼最重要的拜堂环节。按照古时的习俗,一个男人如果选择入赘岳家,那他的父母和家人都没有权利出现在婚礼之上,因此礼堂之内只有知府大人和夫人乐呵呵的端坐于高堂之上。 喜娘将一根红绸的两端分别塞到新郎官和新娘子的手中,提醒孙晋维要小心的牵引着新娘子跨过门槛。进入礼堂。 孙晋维的神色似乎有些迷茫,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被掏空灵魂的木偶,身处于这样巨大的热闹之中, 他的心思却不知飘向了哪里。 阿庆见状只能用手悄悄的戳了戳少爷的肩膀,示意他按照喜娘的指示行动。 孙晋维终于反应过来,抬起脚想要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可他的身体却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 「少爷,小心!」 阿庆的提醒显然太迟,新郎官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绊倒在地,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吃屎。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有些女眷甚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随侍的下人们七手八脚的赶来搀扶孙晋维,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无比。 「晋维,你怎么样了?」 王大小姐情急之下竟然自己掀开了盖头,想要冲过来查看自己夫婿的情况。 王夫人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会鬼迷心窍看上这么一个废物,连拜个堂都能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实在是丢人现眼。 两位喜娘一见情形不对,立马拉住王子衿忙不迭的劝道:「大小姐,这可使不得,没进洞房之前就掀了盖头那可是大大的不吉,你若是想和姑爷幸福美满那就乖乖听话,您放心,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姑爷不会有事的!」 王子衿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虑,可面对着这么多宾客或是疑惑或是嘲讽的目光,她还是咬了咬牙,让喜娘将头上的盖头重新整理好,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着这场闹剧赶紧结束。 「少爷,你怎么样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此时此刻阿庆简直心如刀割,他是陪伴大少爷最久的人,没有谁能够比他更了解孙晋维内心的煎熬。 孙晋维摇摇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这一摔之下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他和姚婧婧之间的缘分在当初他决定悔婚之时就已彻底被自己斩断。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健康向上,温暖平和的孙晋维,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与仇恨。为了报仇雪恨,他需要知府大人做自己的靠山,所以纵然他心中再痛,他也必须要坚持到这场婚礼结束。 「别动,孙晋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孙晋维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心悸。 他早就应该知道,她是那样的敏感聪慧,而自己的身体状况又如何能够逃脱她的法眼?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赶紧让开,不要妨碍我拜堂成亲!」 孙晋维半靠在阿庆身上,看着姚婧婧的目光之中竟然露出几许厌烦之色,说话的声音也如刀子一般冰冷刺骨。 姚婧婧此时却顾不上这些,她心里甚至有些埋怨自己的迟钝,孙晋维的异常如此明显,她身为一个大夫竟然没有早一步看出来。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孙晋维伸手想要推开她,没想到她的手指却抢先一步死死的扣住了他的脉 搏,力道之大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在场的宾客对此却并不感到意外,都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为了方便在家里养一两个医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比起姚婧婧这个并不显山露水的小丫头,大家更关心的是堂堂知府大人为什么会找一个身体如此羸弱的男子当自己的上门女婿。看这新郎官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挂掉似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姚婧婧心中凄冷一片,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孙晋维如今的身体,那就是千疮百孔。这些日子以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模样。 旁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阿庆心里既焦急又难过,忍不住用哀求的目光望向姚婧婧。 「大东家,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知道您心里有气,大少爷纵然有一千个一万个对不住您,可也请您高抬贵手,成全他和王小姐的婚事,我求求您,求求您了!」 姚婧婧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在孙晋维耳边一字一句的痛声道:「孙晋维,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损伤严重,若是再不好好调理,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孙晋维的脸色越发阴冷:「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何干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和子衿成亲,这是我对她的承诺,你赶紧让开!」 姚婧婧手上一紧,指甲险些掐到了孙晋维的肉里:「没看出来你还是一个痴情种,王大小姐对你来说难道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 孙晋维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轻笑:「没错,我之所以能够活到今日全靠子衿的虚心照料,她是这个世上最最温柔的女子,在她面前我可以彻底的放松自己。她是值得我用性命去呵护的女子,只要能够跟她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我这辈子就再没有遗憾了!」 孙晋维的话一字一句犹如最尖利的银针刺入姚婧婧的心脏,她突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疲倦,她和这个男人真的相识过吗,或许一切都只是她自以为是的一场梦幻。 第134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你说的可都是心里话?」 面对着姚婧婧最后的诘问,孙晋维似乎连回答的兴趣都没有,只是用尽力气一脸嫌恶的抽回自己的手,丝毫不顾及她的指尖在自己的手背上划过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大东家,我求求您,什么都别说,也什么都别问了!」 眼看着周围下人脸上的表情愈发奇怪,阿庆简直是欲哭无泪,为了不让事情沦落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他匆忙将自家少爷扶起来之后,回头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姚婧婧就往礼堂之外跑去。 「哎,姚姑娘,你去哪里…」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新郎官身上,除了丫鬟珠云再没有人注意到阿庆和姚婧婧的离去。 此时的姚婧婧就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阿庆拉着她一路飞奔,避开喧闹的人群,来到府邸深处一座僻静的小花园。 确定周围再无旁人之后,阿庆终于松开手,「扑通」一声跪在姚婧婧面前。 「大东家,我替大少爷给您磕头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吧,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再多做追究又有什么意义呢!」 姚婧婧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嘴角露出一丝蔑视的轻笑:「呵呵,你怕什么?怕我会当众失态,坏了你家少爷的好事?」 阿庆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大东家,少爷心里的苦楚远非旁人能够想象,他和王大小姐也是患难见真情,两个人能走到现在实属不易。大少爷常说,您是一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当初您之所以会被他的执着所打动,也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以您的聪明睿智,既然已经来到了临安城,将来一定会有大把的机会等着您,请您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误了自己的终身啊!」 姚婧婧突然感觉有些荒唐:「权衡利弊?原来在他眼里,我竟然是这样一副现实而丑陋的嘴脸,实在是为难他了。阿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能老实回答我,我保证再没有一句废话,立刻悄无声息的离开王家!」 阿庆想了想点点头咬牙道:「行,大东家想问什么尽管问,只要小的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姚婧婧脸上已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你家少爷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素来与人为善,从来不曾得罪过谁,到底是谁会对他下如此重手?」 「少爷他来临安就是为了拿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孙夫人的手段您是知道的,在利益面前,纵然是亲兄弟也可以反目成仇!」 阿庆的话真真假假,姚婧婧并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她的心里突然感到有些悲哀,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孙晋维。 「他原本可以避开的,就为了那些毫无意义的身外之物,就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漩涡,值得吗?」 阿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仿佛装着无尽的感慨:「大少爷说了,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曾经他也以为只要自己不去争不去抢就可以换来天下太平,可最后才发现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命运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至于值不值得,这似乎从来不是他能够考虑的问题!」 此时前方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礼炮声和众人的欢呼声,看样子是王大小姐和这位新姑爷已经行完了礼,拜完了堂,正式结为夫妻了。 阿庆像是猛然松了一口气:「大东家,此事已然成为定局,从此以后您和大少爷之间再无半点瓜葛,还请您能保重自己!」 姚婧婧默默的呆立了一会儿,突然扬起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转身头大踏步的朝外走去。 第135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阿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子赶了上来:「大东家,还是我送您吧!这宅子里岔道众多,一不小心就会走错路的!」 姚婧婧头也不回的拒绝道:「不用了,我知道怎么走,你还是赶紧去伺候你家少爷吧,好不容易将美娇娘娶到手,万一没撑到洞房花烛就一命呜呼了那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阿庆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大东家…」 「别跟着我!回去告诉你家少爷,放心做他的乘龙快婿,我姚婧婧纵然再不堪,也不会对一个有妇之夫心存幻想,从此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会碍着谁的事!」 姚婧婧说完立刻加快了脚步,朝着大门的方向狂奔而去,阿庆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孙晋维,只能跺了 跺脚扭头顺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从小到大姚婧婧都是一个方位感很强的姑娘,只要她走过一遍的路基本上都能记个八九不离十,可今日也许是心里太乱,她在王家的后花园里转了一圈竟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可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姚婧婧只能暂时压制住自己的心绪,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想要找个下人询问一下。 可谁知走着走着竟然迎面撞见了几位花枝招展的世家小姐,应该是刚刚观完礼在客房重新收拾打扮了一番准备赶往前厅赴宴的。 姚婧婧立马垂首侧立,给几位贵女让路,此时此刻她不想惹任何麻烦,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卫大小姐,你的消息可靠吗,端恪郡王真的会来给王知府贺喜?可这喜宴马上就要开场了,也没见到他的身影,咱们该不会是白白期待一场吧!」 一个骄傲如孔雀的声音立马在耳边响起:「怎么可能!我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回来就是为了郡王殿下,否则谁愿意来看这个傻不溜秋的王子衿找了这么一个破落户。其实殿下和王知府并没有什么交情,可奈何淮阴长公主之前在临安城久居时,王夫人侍奉得十分勤谨,长公主不得不卖她一个面子,于是乎便派了自己的亲侄前来走这一趟!」 几位世家小姐一边叽叽喳喳的谈论着一边急匆匆的朝宴客厅赶,生怕错过了与这位风流倜傥的贵公子面对面接触的机会。 「等等!」 眼看一群人已经从眼前走了过去,姚婧婧正准备松一口气,耻高气昂的走在最前方的卫大小姐突然顿住了脚步。 年纪最小的一位严小姐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问道:「卫姐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卫大小姐转过头一脸疑惑的盯着姚婧婧的身影看了半天,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 最先开口的那位小姐脸上却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一个丫鬟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别耽搁时间了,一会儿等到大家都入了席,咱们这一趟可就算是白来了。」 卫大小姐却像是没有听到众人的催促声,竟然转身一步步来到了姚婧婧的面前。 「丫鬟?你们没瞅见她这身衣服虽然颜色不甚鲜亮,可用得却是最名贵的蜀锦,这哪里是一般的小丫鬟穿得起的!」 卫大小姐这么一说,其它几位小姐也来了兴致,纷纷催促着让姚婧婧抬起头来,好让大家看个真切。 姚婧婧轻轻的咬了咬唇角,心里很是无奈,自己今日只怕是出门没看黄历,不仅眼睁睁的看着旧情 人娶了别的女人,还冤家路窄的撞上了昔日的仇敌,这回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医女出头天》卷一 作者:陌城 02、《医女出头天》卷二 作者:陌城 03、《医女出头天》卷三 作者:陌城 04、《医女出头天》卷四 作者:陌城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