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小喜妇 下》 第1章 【正文开始】 林氏听了这话,就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心下一片黯然。身为胡家长房长媳的她,多年来没能为胡家生下长孙,也是她自己的过失,然而如今,无论她肚子里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大房都将永远错失了胡家的长孙。 燕氏月份还小,看着那一小团的小人儿,心里头颇为柔软,这可是她头一回瞧见如此般新生出来的小孩子,她还央求郑氏,想问自己能不能抱一抱。她那一副过分小心翼翼的模样儿让郑氏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正当他们谨小慎微又热热闹闹地逗弄着小孩子的时候,一个小丫头跑过来通传,「二少奶奶醒了。」 董秀湘朦朦胧胧有了点儿精神,就吩咐百灵叫人去把两个孩子抱过来给她仔细瞧瞧。那小丫头到了乳娘那边儿,就看见老爷夫人的一屋子主子,自然是赶紧先通报二少奶奶醒过来。 胡先业作为公爹自然是不好进去探望儿媳,只是吩咐郑氏过去瞧瞧,至于林氏和燕氏也自愿跟着进去瞧瞧,四姑娘和五姑娘还没嫁人的自然是早些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歇着了。 林氏本来身子骨就弱,前阵子身子还差点流了孩子,这会儿便抱恙先回去。只有郑氏带着燕氏一个人去了里屋看董秀湘。 这胡二奶奶撑着精神,没在睡过去,无非就是想再看看自家的小宝宝,结果等了半天却等来了婆母和弟妹。她身子不便起身问安,郑氏也命人拦着她,让她好好儿养着,不用见外。 「我跟老三媳妇儿来瞧瞧你,你为了我们胡家,辛苦了。」 董秀湘腼腆一笑,推脱了几分夸赞,「母亲实在是客气了,我同夫君互相扶持,此番生下我们的孩子,我心里也是欢喜得紧。」 话语间她喘了两次气,嘴唇也微微有些发白,兴许是身子还没恢复过来,不过强撑着。 燕氏见一向霸道强势的董秀湘如今整个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心里不免对生产之事有了一丝的恐惧,这也是她头一次意识到,原来女子产子,也算是在鬼门关门口转悠一圈,危险得很。她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董秀湘,心里头想着生产之事,默不作声。 郑氏则是格外心疼董秀湘,自从今日的龙凤呈祥以后,郑氏真是觉得老三媳妇儿就是胡家的绝对福星,并且还是胡家大大的功臣,她只管上前关心,早就把自己当初一门心思给念哥儿讨正房的事儿给忘了。 「百灵啊,你机灵点儿,你们家少奶奶现在身子是得大进大补的,你记得多给她熬参汤燕窝吃,正房那儿有的是血燕,你记得去拿就成了。」 百灵甜甜地应下来,她心里清楚,如今二少奶奶在大夫人面前的地位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她满心欢喜地为二奶奶高兴。 「你也多体谅一下念哥儿,他明日就要进到贡院里头去考试了,也不过就是两三日,待他回来便能够好好儿地照顾你。索性今儿你的紧要关头,念哥儿还一直能守在外头,也算是圆满了。」 董秀湘一提到胡仲念就头疼,今儿下午她正拼尽全力生产,偏生胡仲念在外头搅乱,差点儿让她分心,她只能忍着疼痛,憋了一口气把他推出去。生完了儿女,她有累得筋疲力尽,只想要好好儿躺着安静休息,慢慢儿回复精神,再去料理家里头那些乱事儿。所以,此时的董秀湘心里诶呦半分希望胡仲念从书房出来,到自己这儿照顾自己的心思的。 「母亲,我今儿其实累得很了,原本刚醒过来就是想看一眼孩子,从生产到现在,我也还没正经看过一眼。」 郑氏见她的体力稍弱,就是起身恐怕都起不来,深知就算是见了一双儿女,她也抽不出力气去抱,便上前帮董秀湘掖了掖被角,「你现在身子骨太弱,还是好生休息,安稳睡一觉,明儿一早吃些汤水,我亲自抱着他们过来看你,可好?」 「儿媳实在使不得,怎能劳烦母亲来照顾,单只有这些个丫头就成了。」 话语间,董秀湘已是咳嗽了两三声,郑氏又吩咐婆子将门窗关严实,千万别透风,「生产过后是断不能吹风的,你们把心都给我提起来,仔细侍候。」 郑氏又叮嘱了一些在汤水和饮食上的吩咐,才跟着郝妈妈离开了。 燕氏却说要在这儿看着董秀湘睡着了再回去,也让郑氏觉得她们妯娌之间相亲相爱,心里头一暖,笑脸盈盈地离开了。 董秀湘知道燕氏自打上次的事儿以后,已经非常懂得如何隐藏锋利的爪牙了,不过从本心上来看,燕氏也确实是比以前更加收敛了些。或许是母亲的身份让她不再在意那些宠爱和偏袒,反而更加在乎自己肚子里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家伙。 「不知三弟妹可摆平了那个姨娘?」 明人不说暗话,董秀湘知道,当初她一手送进三房里的凝香,算得上是燕氏最大的威胁,不然也不会被香姨娘的姑母给害得险些流产了。她近来也听百灵说过,这三少奶奶同以前相比可是大不一样了,原来是争强好胜,绝不服输的性子,现在确实一切以孩子为重,为了肚中的一块儿肉,竟然可以忍气吞声,拒绝接受香姨娘的挑衅。 「她?她怎么配跟我斗?我不过是不想为了这些破事儿,伤了我的孩子,索性我让她折腾几日就好了。」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燕家小姐,竟然还真能忍气吞声?」董秀湘真是咂舌,「不过为人母,你的改变我还是能接受。」 燕云梦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尚且扁平的肚子,她结婚数年,一直未能怀有子嗣,就连大夫都说她身体体质偏寒,不易有孕。经过了漫长的调理,喝下了无数苦涩的汤汁,她才能有腹中的骨肉,她自然是的格外珍惜,甚至拿胡仲意出来与之相对比,她都无条件选择后者。 「那是自然。」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询问了自己多日来的疑惑,「生产当真痛得撕心裂肺?我听说你今日拦住了要冲进来的二叔,可是为何?你不希望他陪伴在你身侧,给你些力气?」 燕氏言语中的犹豫和关切,实在是让董秀湘觉得可爱。 第2章 「生产本就是咱们自己使力气的事儿,只要忍住了,听从稳婆和大夫的话,还能有什么不顺利的?我是觉得男人在跟前只会干着急,看着碍眼,索性不叫他进来大惊小怪。再说,这同日后养孩子教孩子相比,生孩子实在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儿,我做了头一件事生孩子,那日后的养孩子教孩子,也就是男人的事儿了啊。」 明知道这是董秀湘眼睛一闭,嘴巴一张的一通歪理,偏偏燕氏还听得饶有兴致,觉得头头是道,巴不得好生用纸笔记下来,免得日后遗忘。 「再说这生产,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就是那些深闺夫人们太过于矫情,左不过也就半天的疼法儿,疼过去了就全都好了,要是你哭哭啼啼地,那还不是让自己难受的时间加长了?所以呀,还是得规规矩矩听话。」 燕氏边听着边点头,准备日后自己生产的时候也将这些都用上。燕氏是燕家的幺女,董秀湘是她见过第一个从怀孕到生产的女人,她自然是对此事充满了好奇。 说了一大会儿的话,董秀湘只觉得眼皮发紧,眼眶发酸,渐渐地就打盹儿睡着了。 燕氏也知趣儿地向百灵说了两句,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三房,胡仲意从灯火通明的书房里出来,递上了一件披风,「娘子可是去二嫂哪里了?可是看得小侄子小侄女粉白可爱了?」 燕氏轻嗯了一声,并没有结过他手中的披风,径直回了屋里,两个人擦身而过。 胡仲意碰了一鼻子灰,满脸是难掩的失落,只好站立在书房的门外,静静望着正房的门口许久,才转身回到书房里温习。 而偏房的窗户边儿上站着的凝香则是眉头紧锁,嘴角紧瘪,「三少爷还是没吃我做得点心?」 身边的丫头摇了摇头。 这已经是她连续给书房送吃食的第三十天了,三少爷那里依然是任何回应都没有,明摆着铁了心地冷落她。她本就是妾室,如今不受宠爱,就是秋姨娘都开始处处针对她,常常苛责她,她在三房的日子也是一落千丈了。 回到房里的燕氏,完全把胡仲意抛在了脑后,开始拿出燕老妇人捎给自己的那些孕妇手札,仔细琢磨研究起来,深刻地秉承了董秀湘的重点,先忘了男人,以自己为重。 一旁看着她的丫鬟翠峦只好摇摇头,表示看不懂啊。 第二日,清晨,还没等董秀湘睡醒,胡仲念就在她床边,轻轻亲吻她的脸颊以示别离,随后他带着胡仲意,坐着马车,赶去了湘州的贡院里,准备参加会试了。 除了董秀湘安安稳稳睡到了日上三竿外,这胡家剩下的没有一个闲着。 郑氏一清早送走了两个儿子,便开始进到佛堂里头去诵经祈福,燕氏和林氏还有四姑娘五姑娘也自然被带了进去。一家子的女眷在这佛堂里,诵经、抄经、进香,就是吃食都是一应的素斋,一直待到了太阳下山才肯出来。按照时间来算,这个时间,考生们也都各自在贡院的考棚里休息睡过去了。 就是这会儿,郑氏的心才能稍稍地放下了几分。不过她也不敢松懈,毕竟科考也不是一天就结束了,「明儿咱们还是一大早就过来,跟我一起进到佛堂里去祈福吧。」 众女眷:啊??? 胡家的女眷在郑氏的指引下,接连两日聚在一块儿求神拜佛,一块儿给胡仲念和胡仲意祈福保佑。当然,只有刚生完孩子的董秀湘幸免于难,而且她还不用斋戒吃素,依然是好吃好喝好补品供养着。 毕竟,胡家二奶奶如今成了胡家的大功臣,里里外外多少人都指望着巴结呢。 原先还有下人们私底下议论,这长孙还是要托生在胡家的长房才名正言顺,才能是正儿八经受宠的长房长孙,可如今这董秀湘产下了胡家的新一代长孙,又是龙凤呈祥一对儿好兆头,自然是让董秀湘就此在胡家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了。 董秀湘也一点儿不客气,该吃吃,该睡睡,没对郑氏领着诸位女眷拜神祈福的事儿掺和半点儿。 就连身边的百灵都劝她,「二奶奶,咱们这般不出力真的好吗?您看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怀着身子都去了,尤其是大奶奶,前阵子还差点小产呢。」 董秀湘却只顾着嘿嘿笑两声,翻个身接着睡觉休养。 她可不傻,心里对胡家的事儿门儿清。 这胡家哪一个考生能顺利通过考试,可不是看哪一房的人祈福更真诚,瞧得可都是胡家少爷们平日里用功的真功夫。 而偏偏,她对自己夫君有的是信任感。胡仲念多年读书,自然是在科考上胸有成竹,她就算是不去念经,这结果也是会是往好了发展的,这乡试也是绝对过得了的。 不过,百灵可没担心多久,科考结束后,郑氏从佛堂出来,吩咐郝妈妈送了好些血燕来了三房,还吩咐厨房炖了一大锅鸡汤,就着炭火趁热就端了来。 郝妈妈又奉命看了好一会儿小少爷小小姐才肯回去。 董秀湘估摸着,天擦黑前,胡仲念可就是该回来了,赶忙简单收拾了一番,靠坐在床边等着自家官人凯旋归来。 胡仲念思念妻儿心切,到了时辰就赶忙交了卷子,没等胡仲意,自己就回了胡府。碍于规矩,又给郑氏请了安以后才回了二房院子里。 还没进到里屋,他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董秀湘,虽然他娘子面色已然偏白,嘴唇依旧发干,可是精神确实比那日生产时好了不少。 胡仲念坐到她身旁,一把拉过她的手,握在双手里头好生揉搓,「娘子,身子可还好些?怎的憔悴了不少?」 董秀湘会心一笑,心里还窃喜自己身在富贵人家,不需要自己奶孩子带孩子,好歹生产完了还能睡个整觉,否则还不是有她憔悴的地方。 「你可去瞧过孩子了?一个两个的,皮实得很。」 她近几日虽然身上无力,可还是命乳母抱来了孩子,自己瞧着百灵她们逗弄孩子,她自己看着乐呵。那两个孩子竟然都是顽皮的,尤其是那个女娃娃,又捣蛋又精明,专门冲着人哭闹。 第3章 「还不曾瞧过,我却是心里更放不下你,就连在考场里头,心里都急切着想要回来瞧你。不知道,那两个捣蛋鬼有没有折腾到你呢。」 胡仲念每每回想起那日董秀湘临盆的场景都觉得触目惊心,尤其是她忍到最后发力时,一声声传过来的嘶嚎,简直是冲着他的心窝子插进去一刀,触骨生凉。 接连几日的科考中,每当他稍微打盹儿,就会想起董秀湘当日的疼痛的呼叫,简直是声声泣血,让他根本没办法平静。 也是这般声音的提示让他更加难以入睡,也算是有了更集中的经历在这做文章之上了。 「咱们家的两个小捣蛋又乳母带着,我反正是不累,进来还有母亲和郝妈妈护着,我也差不上太多手。」 董秀湘机地冲着他眨眨眼,表示自己还是懂得偷懒的,并不是什么完全勤快称职的,这才得到了胡仲念一番赞赏地点头。 「母亲还每日给我送好些吃得和补品,你别看我模样儿还娇柔,其实身子已经强健了,我想恢复起来也会快上很多的。」 胡仲念握着她的手用了几分力气,又同她说了好些关心嘱咐的话。说话间,立夏将正式送来的鸡汤,连着炭火一块儿端了上来。 两个人暖意浓浓地各自饮下了鸡汤。 而同样是参加科考归来的胡仲意,可就没有这般好的待遇了。 虽然是辛苦地考了几日,人家胡仲念有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暖心的老母亲牌热鸡汤,可胡仲意却是只有书房里一张冰冷的床铺。 燕氏仍旧是没有打开正房的大门,奈何翠峦如何明示暗示三奶奶,这不能再把人往外推了啊,难不成真要再推到香姨娘那儿? 可胡家三少奶奶已经是白眼儿一番,自己心疼三少爷就自己去照顾,别来劝她。 可怜的胡家三少爷只能吃着白米粥,看着正房里幽暗的烛火叹气。 不过他还是没忘了,自己去科考前,二哥同自己讲过的话。 「要是得罪了娘子,惹怒了娘子,还是需要自己真的认了错去给追回来,这可没什么面子里子的问题,是真心待真心的问题。」 他自问是他自己当初惹怒了燕氏,也是他自己对姨娘助纣为虐,以至于最后演变为了宠妾灭妻的,如今想要重新讨娘子的欢心,自然不能碍于面子,干等着正房的大门儿自个儿朝着自己打开了。 房中的燕氏其实也不是全然不关心胡家三哥儿。胡仲意自来是好大喜功,只喜欢附庸风雅,对于科考的那些科目,似乎并没有什么真的见地。接连考了这些年,他都没能过了乡试,成功抵达会试。而此次的科考准备的仓促,当然结果也是令人不敢多想。 燕氏心里担忧,估摸着这次仍旧是没能有什么希望。 正当她卧在床上,想得身心皆疲的时候,只听见房中「吱呀」一声,似乎是窗户打开了,紧接着就是一阵熟悉的声音冲她传来,「娘子,你睡了吗?」 只见胡仲念跨坐在窗户框上,傻了吧唧笑呵呵地看着床上的自家娘子燕氏。 董秀湘一下子喜得双生子,还没出月子又传回了胡仲念在此次乡试中高中了解元的好消息,这无疑是胡家二房双喜临门。 胡先业准备等董秀湘出了月子,两位小孙子小孙女都满月再好好儿地在府上大操大办一番。 董秀湘在胡家的地位也是一时间水涨船高。郑氏打心底里觉得她是天赐福星,保佑胡家福气绵长的根源所在,巴不得把她供奉到佛堂里。什么鲍参翅肚,灵芝人参的,更是流水一般地送到她房里去。 而同胡仲念一起考取乡试的胡仲意,也在此次的科考中成功通过了乡试,成为了一名正经八百的举人。 虽然同胡家老二的解元相比,这个举人极其逊色,可也算是胡家的光荣一件了。 而胡家三哥儿胡仲意也是靠着自己跨窗户硬闯的本事,重新从书房里搬回了正房,规规矩矩地同自家的正房娘子好生过日子。虽然也时常宠幸妾室,可那凝香姨娘的房门却是不曾再踏足了。 这让郑氏也颇为欣慰,原本不争气的三哥儿竟然也能让她这般省心了。 而燕氏虽说嘴上还对胡仲意颇为不满,挑三拣四,可心中却是觉得自家夫君中了举人,又同狐媚子香姨娘一刀两断,她心里自然是欢喜得紧,不过是不在面子上表露,端起了自己正房的款儿。 林氏则是身子格外娇弱,临两三个月快要生产,更是直接将能退了的事儿都给推脱了,专心养在房里头,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郑氏觉得林氏这胎怀得艰难,而她身子骨又不是很结实,也就格外疼惜她,让她不比挂念什么繁文缛节,好生养在房里就成了。 至于胡家原本的家务理事,她却是实在不愿意拿捏在手头里头。可三个儿媳妇儿,怀着两个,刚生了一个,她倒是没有人可以交托。 原本倒是还有两个女儿可以托付,可四姑娘胡婕思是个自命清高的,定是不肯沾染这俗物,五姑娘又觉得自己是个寄人篱下的,不愿意担着中馈,生怕出了事儿。 无奈之下,郑氏只好边硬着头皮将事务拿捏在手里,另一边去询问胡家的家主胡先业。 胡先业虽然是从不过问后院事儿,可对于家中人的秉性拿捏得还算是透彻,他可没理会什么四姑娘五姑娘,直接就询问了董秀湘。 「我觉得老二家的甚好啊,她也快出月子了,到时候又是一番大操大办,你可以趁着这满月酒让她好生学学。」 郑氏虽然是对董秀湘的看法有了不小的改观,可是心下还是颇为介意将中馈之事交给她,毕竟门户之别还是有的。出身贫寒的董秀湘,到底是没见过这般大的家产生意铺子,又如何能妥善安排得好呢? 这中馈之事,可说不上是耍一些小聪明就能处理好的。 第4章 且说这董秀湘先前花了大价钱城郊买了那一大片贫瘠田的事儿,就足以让郑氏忧心好些日子的了。 可胡先业却不以为然。他反倒是听闻,那贫瘠田在念哥儿媳妇儿的打理下,这土地倒是有所改善,依然不是原先的发白之态了。他心里头还总想去询问她,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法门,让着贫瘠土地变得肥沃起来。 「我觉得念哥儿媳妇儿是能担当大任的。她如今给咱们胡家剩下了长孙,实在是应该好好儿地赏一赏,我已经决定在孩子们满月席上头,赏给二房五间铺面,当做贺礼,也让他们二房自己有机会,好好儿做些生意,也让仲念日后有底气养儿子去。」 「老爷要赏,我可没有二话,就是这中馈之事,若是当真交给念哥儿媳妇儿,我可还真是有些担心了。其实原本该交由恩哥儿媳妇儿的,可是偏偏她身子不争气,就算是生产完,也总要恢复个数月才能回来帮我了。」 胡先业看着自家大夫人拿着中馈之事仿佛烫手山芋之态,心里头就不免摇头叹气。 这个大娘子还果真是不擅长持家。 「你若是不放心老二家的,就先瞧着她如何料理她手里头私有的产业,日后若是有了不得之处,你再用她便好。」 如此这般,郑氏也没什么可多言的。 面对高中解元之事,全家最淡然的,就是胡仲念夫妇二人了。两个人更加热衷于每日在一块儿耳鬓厮磨,逗弄孩子。 董秀湘对自家夫君高中之事,早就心里头有数,无所谓什么解元还是举人的。况且就算是第一名的解元,按照她夫君的学识,也是担得起的。 还是站在她身旁的百灵经常逗嘴,「二奶奶这般不当回事儿,不知道还以为二少爷不是咱们二房院子里的人呢,就算是对小厨房里的一根柴火,二奶奶都比这要敏感些。」 立夏没有百灵这般的机灵,每次听见她调侃二少爷和二奶奶,她只会站在后头嘿嘿嘿地跟着傻乐,却总是在这时候被董秀湘抓到在笑话她,给揪出来狠狠地说上几句。 「你笑什么呀,难不成,你觉得这小蹄子说得全对?你还真是认错了主子啊,怎的不去给这个混丫头做主子去啊!」 立夏每每听了这般话语,只好憋着嘴不出声,只是低着头。 「二奶奶可别欺软怕硬啊,明知道立夏人嘴巴不伶俐,还偏要念叨她,也不怕她那天卷铺盖就走了,不管你们一家四口了。」 每当立夏被董秀湘念叨的时候,这小百灵就忍不住出手相助了,可偏偏董秀湘还不吃她的面子。 「那你可要失望了呀,立夏可是家生子,她可是离不开咱们胡家的。」 立夏只好痛苦地闭上眼睛,故意装作无辜地配合着哀嚎两声。 站在外头服侍的夏至,每次听到她们的说笑都会不自觉翻一个白眼儿,瘪瘪嘴,浑身都是不自在。 以至于,她心心念念的的二少爷经过她的身旁,她都无从察觉。 「你们三个说什么这么开心?」 等夏至反应过来的时候,这胡仲念也已经踏入好房门,温柔地坐在了床榻旁,看着许久不曾洗头沐浴的娘子,柔情蜜意地将手爱抚在她冒着油光的头发上。 「你倒是不嫌弃自己的手上全是油水,反正今儿晚上你是可以去小厨房里自己添一道菜色了啊。」董秀湘不满地歪了歪头,将自己的头从胡仲念的「魔爪」下移走。 「不用了,待会儿我就用你的汤水洗洗手就成了。」 董秀湘一牵动鼻子,露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来。 「怎么,还不是你先开口的?」 胡仲念装模作样地还准备凑过去,却被董秀湘一把推开了。 眼看着二少爷和二奶奶这般亲密,就是小百灵脸皮在厚,也是在这屋里待不下去了,只好转身拖着快要石化的立夏往房门外头走。 等两个人走出去关上了们,胡仲念才凑近了她的面庞,「怎的这般别扭?」 董秀湘靠着床边不能下地也不能走远,只能做一下耸肩这般的轻微动作,表示自己的无可奈何,「再不让我沐浴洗头发,我可能下次连见你都不想见了。」 坐月子不让洗头发这事儿,在董秀湘眼里看来简直就是泯灭人性啊,这不是把她这个喜好干净的姑娘往死路上逼? 眼看着快要出月子,她却觉得浑身上下已经是馊到变成泔水桶了,别说让自家官人靠近自己了,就算是自己都快受不了自己个儿了。 「好娘子,为夫可是体恤你的,要不是我今儿在母亲面前再三恳求,保不齐你是要再坐个双月子呢。」 双月子?连坐两个月? 这句话简直是让董秀湘又爱又怕的,既欢喜官人帮自己求情,又后怕差一点儿自己坐上的双月子。 「我可是来给娘子带好消息的,你若是不肯听,我便回我的书房去。」 坐月子的董秀湘最怕的事儿,一是不能沐浴,二就是不能出门的无聊。她终日被严加看管歇在榻上,只是觉得自己浑身都快要躺得退化了。除了陪着自己的侍女,更是没什么人会在这期间频繁地来探望她。 能同自己朝夕相处的胡仲念为了春闱考试,只能更加刻苦地在书房里头用功,每日陪伴自己时日也不会颇多,简直是让她每日里无聊至极。 「好消息?可是什么好消息啊?」 董秀湘抓着胡仲念的袖子口不撒开,还作势摇了两下,满脸好奇,心里巴不得是早日把自己放出去的圣旨。 「今儿父亲叫我去正房同他饮茶,才将此事告知于我的,他已经选定了五间铺面,说是要给咱们俩管理,准确地说,还是我沾了娘子的光,这都是体恤你生产辛苦的。」 董秀湘抬手就是一拍脑门儿,一下子掩饰不住内心的笑意来。 第5章 她原来安排了好些湘绣好手在巷子深处的手工作坊里头每日刺绣,就是苦于没有银钱安排购置铺子。如今,胡家的铺面塞到了她自己的手里头经营,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啊。 「官人,你说的可是当真啊?」 董秀湘如期在出月子那天拿到了五间铺面的房契,以及每一间铺面对应的二百两运营金,也算得上是胡先业对她们二房格外的偏爱了。 不过,二奶奶还来不及欢欢喜喜地好好看看这些房本儿,就匆匆忙忙地钻到木桶里沐浴去了。 她在这木桶里足足洗了两个时辰,简直惊呆了看在一边儿的百灵和立夏。尤其是小百灵,生怕这二奶奶淹死在这木桶里,时不时用手推一推二奶奶,试着从中得到一些反应。 她的龙凤双生子早早儿地由乳母收拾好抱到了胡家的正方那边儿,她自然是无需担忧。 不过,董秀湘沐浴出来,也并没有直接开口去询问两个孩子的下落,而是走向了房契和地图,好生研究那五间胡家的铺面去了。 小百灵边摇头边叹气啊,这是什么做娘的啊? 在她坐月的时日之间,二房在京郊的土地已经又有了全新的变化,在经历了漫长的翻新深耕和排水处理以后,这土地的质量已经是比以往好了不少,且不说是能成多么肥沃的一大片,但起码是不愁种地能吃上饭了。 可董秀湘还是一个要求,咱们还是不种地,明年也不种。 远在庄子上的小丁子只是服从命令,继续带着庄子上的佃户农家们加油努力干活儿。 而显然,从董秀湘如今认真观察五张房契以及在地图上对应查看它们位置的模样,小百灵可以相信,自家二奶奶掉进了钱眼儿里头去。 胡家今日在家里头举办了满月酒,届时湖广省内有头脸的商人们大都会赏脸前来,而孩子的母亲董秀湘自然是这番宴会的主角。 而这位今日要再众人面前得脸的二奶奶,却对衣服首饰钗环珠翠毫无兴趣,只是琢磨地契,百灵实在是忍不住,「我说二奶奶,您还是收起来,留着回头好好儿瞧吧,如今这都等着您收拾打扮完了去正房给老爷夫人回话请安呢,您倒是好了,孩子送过去就撒手不理会,敢情今儿下午您也要去正房厅堂里的呀。」 「哎呀我的好百灵啊,我这就多看两眼,就两眼。」 最后还是在百灵的再三劝谏下,董秀湘才收起了房契,老老实实坐在镜子前任由立夏打扮。 按照常理,胡家众人是要先在正房处聚上一聚,然后才要再接待前来的客人。 董秀湘收拾好来到正房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全员到齐了,只是不见林氏。 「你大嫂月份大了,个把月也要生了,她有身子以来一向是不爽利的,我就让她好生休息别折腾了。」郑氏抱着小孙女儿,同一旁的春姐儿逗弄着,也就是一个间隙才抬起头来给董秀湘解释,转而又低下头去了。 董秀湘还没来得及给郑氏请安,就被她晾在了一边儿,心下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自己的小闺女被她喜欢,还是该感伤自己很快就失宠于婆母。 燕氏也怀了身子,不方便伸手把孩子抱在怀里,只好站在一边儿仔细相看,只觉得粉团似的孩子越看越心生怜爱,哪怕是阖府上下第二惹人厌的胡二少奶奶的孩子。 「三弟妹身子还好?」 一个不经意之间,董秀湘就坐在了燕氏的身侧,还故作热络地同她谈笑。 燕氏心里显然是不大愿意搭理她,只是鼻子里嗯了一声,就又转过头去看小孩子了。可董秀湘却像不晓得燕氏不喜自己一般,依旧凑过去说话,「三叔怎么还没来,可是还在书房里头用功呢?」 燕氏显然是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只好转过来迎上她的目光,应答道,「是。」 待董秀湘张开嘴准备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燕氏先发制人,「待会儿的宴饮还有的是二嫂嫂操劳的,不如嫂嫂还是好生多休息些吧。」 这倒是让董秀湘无话可接了,只好悻悻地转到一边儿去。 许久没到二房探望的邵兰慧眼神示意了一番,董秀湘这才起身凑了过去。 「二嫂嫂的精神可是比之前见的时候大好了呢。」邵兰慧拉着董秀湘的手,神情热络,语气关切。 「日日都好吃好喝地供养着,怎能不大好呢,你还看不出来我浑身都圆滚了?」董秀湘扯了扯自己脸颊和腰身上的赘肉,一脸愁苦。 邵兰慧掩面轻笑了几声,「二嫂嫂又是开玩笑了。」 许久不曾见胡家众人,董秀湘也难免打量起诸位来,当然对于大家的境况,她更是颇为好奇,「大嫂的身子当真羸弱不堪?怎的好些时日都不见她了?」 「大嫂自从之前见红以后,这身子骨就没好过,也是大哥疼惜,连春姨娘都送到庄子上去了,大嫂才好了不少,这如今也是柔弱地将养着了,待到生产了,就能好些吧。」 可董秀湘心里却不这么想,若是身子当真羸弱不堪,那又如何能挺过产子之痛? 「但愿如此吧,若是不成,我还可以帮忙请了顾大夫来给大嫂瞧瞧,那老家伙虽然是不是专门看妇产,可却是医术高明。」 「大嫂自打有身子以来,就找了专门的妇科千金手,自然用不到咱们的大夫了,还是省省吧。」 董秀湘只得承认自讨没趣。 另一个让她颇为诧异的是,胡家四姑娘胡婕思竟然也缺席了今日的聚会,就连预先留好的座位都给免了,直接是三房的位子接了邵兰慧的,俨然被大家忽略了。 正当她满腹狐疑的时候,邵兰慧又凑过来低声地给她解答疑惑,「四姐姐是被拒了亲事,面子上无光,她说了今后家中的事儿她都不打算露面了,她不想让大家知道她是个没人要的千金小姐。」 第6章 董秀湘听闻此事只觉得胡婕思天真可爱,难道旁人会因为你不露面就不在背后嘲笑你了? 「该不会是四姑娘高攀了什么婚事吧?」 「还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二嫂,前几日母亲禁不住四姐姐的劝,竟然跑去巡访的太守那儿说亲事,这不灰头土脸地就回来 ,打那儿以后啊,四姐姐就好像是没了脸面,竟然连太阳都见不得了。」 胡婕思一贯是个自抬身段儿的,寻常的富贵人家也入不了她的眼。可胡家虽然富贵滔天,却因家中没有从官者,而在湖广地带的权贵之家中稍稍逊色。 她同太守家公子的婚事,在董秀湘那儿看来,压根儿就是天方夜谭,简直可笑至极。 不过,作为胡家的儿媳妇儿,她可没把这幸灾乐祸的表情摆在脸上,只是暗自在心里笑了几分,面子上还做出一副极其可惜的表情来,「哎呀,那四姑娘可真是够心里堵得慌了,不过也无事,只等那巡防的太守走了,事儿也就平息下来了。」 邵兰慧压着声音凑到她耳边,「反正这事儿是让父亲黑了脸了,估计日后父亲不会再纵容四姐姐了。」 胡先业许是觉得此事让胡家的面子上无光,直接干预起了胡家内宅的事儿。就算胡婕思如何傲娇,也总归是逃不过胡先业的管教。反正这个胡家的小祖宗是暂时能消停了。 董秀湘拍了拍邵兰慧的手背,「索性没了她压着你了,你的日子日后也会好过些。」 姑嫂两人相视一笑。 这边话音刚落,胡先业就从后头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胡仲恩他们兄弟三人,显然是父子四人刚在书房里谈完了话,一并出来的。 既然人都到齐了,自然也就无需再等,直接开席。 胡先业看着奶娘抱在怀里的一对孙儿,心下更是乐开了花儿,「念哥儿媳妇儿辛苦了啊,可是给咱们胡家又添丁又添了祥瑞的,这龙凤呈祥可实在是给了咱们胡家大大的喜气!我看啊,该重赏!」 难得郑氏此番也是坐在胡先业的身边儿,附和着夸赞这二儿媳。 「老爷,我已经吩咐人把念哥儿名下的那十几间铺子的房契都还回去了,日后自然是他们小两口自己关起门儿来料理自己的生活了。」 郑氏知道胡先业赏赐了念哥儿媳妇儿五间铺子,她自然也不能再霸者二房的东西不还给他们,索性就做了个顺水人情,也顺带着把原本二房的铺子还给了她们。 胡先业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本就有心思想瞧瞧这老二媳妇儿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还担心自己给了五间铺面会不会给了个太小的空间,如今自家夫人加上了原本的十几间,算是刚好把事儿办到了他的心坎儿上。 他又嘱咐了胡仲念,切勿因为读书太过忽略了妻儿云云。 原本坐在另一边儿的胡仲恩,尴尬地笑了笑,「父亲,弟妹刚刚出月,如今二房的事物繁琐,是不是打理铺子的事儿太过于辛劳了?儿子觉得弟妹好生休息才好啊。」 「哼,我觉得念哥儿媳妇儿看着面色红润,并没有什么大虚之象,怎的就要好生休息了?虽说自古以来女子不宜抛头露面,可我们胡家也不是凭白就辱没了能办事儿的女人。」 胡仲恩只是应答了几声,便不再言语了。 大家也没把这话当一回事儿,反而是董秀湘心存疑虑,用饭的时候仔细打量了好几回胡仲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儿。 「至于孩子的名字,我已经拟好了,待会儿满月礼的时候就会公布,至于小丫头的名字,我觉得还是由念哥儿夫妻两个来定,我拟了几个字,待会儿你们俩去我书房里挑拣一下。」 郑氏一听闻小孙女儿,马上喜笑眉梢,「小孙女儿的名字一定要选个秀气的,好听的,有福气的,还要顺口的!」 董秀湘心里一阵为难,难不成直接叫,「秀儿?」 「母亲,还是让二嫂嫂和二哥哥自己选吧。」 郑氏只好无奈地耸肩又撇了撇嘴角。 董秀湘斜眼看了看胡仲念,心想这么好的机会讨好婆母,可得好好儿利用一下啊,还没等胡仲念在眼神上给她回应,她就直接开口道,「不如,母亲待会儿跟我一块儿选吧,我一个人也拿不准主意呢,有母亲帮衬,也更好些。」 果不其然,郑氏又收回了原本撇出去的嘴角,笑着应下来。 胡先业又吩咐了男丁待会儿在前厅招待前来祝贺的事宜,以及对于知府大人的照顾。 知府宋大人肯赏脸前来道贺,也实在是胡先业万万没想到的。如今新皇登基,一切的宫廷供奉都还没定,自然是多结识官场上的人才能更有几分的胜算。原本焦头烂额的胡先业,自然是要好好儿抓住这次机会,同知府大人套套近乎。 胡仲恩自然是严阵以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只准备待会儿好生招待。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大家差不多垫饱了肚子,便纷纷开始张罗起来。 董秀湘陪着郑氏去了胡先业的书房,看着桌面上的几个字,婆媳俩好一番挑选,最终俩人一致同意,就选择了「心」这个字,既是贴心,又是顺心之意。 而胡仲念则被狠心地留在了书房门外,连胡先业给写了几个字都不清楚。 待董秀湘出了门儿以后,胡仲念连忙凑过去抓着娘子的手腕不撒开,郑氏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儿只好笑着摆摆手,自己识趣儿地找来邵兰慧,先一步离开了。 「你抓着我干嘛呀,没瞧见刚才母亲都瞪着你了?」 胡仲念手上不曾松力,反倒是加紧了几分,「怎的,母亲哪里是瞪我,分明是笑着看我。我瞧你是快要忘记孩子的亲生父亲了,选名字这般事情,你都不准备同我商量了?」 看着自家官人喝自己母亲醋的样子,董秀湘就觉得当真是好笑,她以前可没看出来,自家的官人竟然是这样小心眼儿式的人物。 第7章 「我如何不同你商量啦,还不是母亲喜欢心姐儿,我才拖着母亲进去。」 「心姐儿?已经选定了名字了?」 董秀湘抿嘴笑着点点头。 「心儿,可是顺心贴心的心?」胡仲念凭空用手指在空中比比划划地写着,「这字是极好的,将来她定是试咱们贴心的小棉袄。」 转念之间,董秀湘又想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哎,可惜,我现在还不知咱们的胖儿子叫什么名字,也就是父亲,非要卖关子,难不成提前让我们知道还成了罪过?」 胡仲念挽过她的手,耐心地同她解释,「这本就是胡家定下的规矩,你别担忧,到时候咱们定然就知道了,这事儿啊,急不得。就连我们兄弟几个也都是等到满月礼才知晓的名字,半个例外都没有。」 董秀湘也没什么别的可言语,只有好生等着了。 她跟着胡仲念的步伐朝外走,一个进了内厅等着招待女眷,一个则是去了外厅,接待男宾。 郑氏和燕氏,连同五姑娘和七姑娘都等在了内厅里,此时外头已经陆续来了几户人家,郑氏连忙招待丫头小厮,将事先准备好的茶点都拿上来。 董秀湘从未参与过任何的此类活动,自然也不认识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太太。这要是别的场子,她兴许还能躲在郑氏的身后,不探出身子来,装作打声招呼就过去,可如今却是她的场子,大家前来都是给她产下的胡家长孙办满月礼,自然是不能躲在人后。 她在郑氏的引荐下,同湖广的大盐商家的小姐太太问了安,又同米商老板家的大夫人说了好些话。 频繁地咧开嘴巴笑,让她的脸颊开始变得微微发酸,笑容也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守在门口的小厮才急急忙忙跑进来传话,说是知府宋大人带着夫人过来了。 郑氏连忙吩咐了胡家的女眷一同去门外迎接,董秀湘跟在后边儿,也连忙出去。 只见一个看起来清冷高贵的妇人披着绛红色的披风,从门外走进来,众人都拥过来,朝着她行了拜礼,只见宋夫人一双剑眉,英气飒飒,「大家别多礼了,都是前来道贺的。」 众人这才起身,慢慢儿地跟在宋夫人身后再进到这内厅里去。 跟在身边的郑氏,只听见宋夫人客客气气地询问她,「敢问,胡家的二奶奶是哪一位?」 听到自己被点名,董秀湘也不再藏在郑氏的身后,而是快走几步绕到了前边儿,落落大方地应道,「董氏在此给宋夫人问安了。」 宋夫人转过头去,睁大了一双杏眼好生打量了她一番,「原来这就是送我一副精致湘绣的二奶奶,我今日可是要好生谢谢了,可问二奶奶可有时间同我闲话一叙?」 「宋夫人此番言语,董氏自然是有的。」 五姑娘邵兰慧在董秀湘的背后推了一把,示意她走到前头去,仔细同宋夫人离得近一些对话。 郑氏见董秀湘走上前来,自然也退后了一些,让出了一些距离。 宋夫人倒是不客气,热络地凑到董秀湘的身边来,仔细同她说话,「你刚生产完,竟然也没觉得你身材太过于丰腴,可是孕期补得不足了?」 「宋夫人多虑了,我不过是怀有双生子,孩子吃的多些,我吃的少些罢了。」 望着两个人看似相见恨晚的热络感,郑氏在后头只觉得实在是一头雾水啊。 众人见董秀湘被宋夫人拉着过去聊天,大家自然也不敢主动凑上去搭话,只是旁敲侧击地询问郑氏,何事胡家二奶奶同这知府夫人如此热络。 可偏偏郑氏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其实,不单单是郑氏,就是董秀湘自己也是一头雾水的,朦朦胧胧的,她何时就同这宋夫人如此要好了? 难不成,当真是自己的那副湖绣让她觉得实在是爱不释手?可仔细想来,却也真的不至于此。若是当真对湖绣之事念及至今,那宋夫人还不早些就派人来找自己去同她详谈湖绣之事了,何至于压到今日自己的儿子办了满月礼才来为此事而热络? 董秀湘冷静片刻,才思忖到,这敢情是拿着自己当挡箭牌呢? 「宋夫人放心,我可是会好生护在您身边儿的,决不让别人来烦扰你。」 原本还热络地同董秀湘说话的宋夫人猛然听见这句话,转过头看了看她,会心一笑,「没想到,我这小心思还是被二奶奶给瞧出来了呀。」 发现自己押对了宝,董秀湘果然立刻心情舒畅了不少。 「我就说,夫人您要是真的同我相见恨晚,怎的不在收到湖绣的时候就来了呢?还非要等到我这儿有了喜事才来认我?我就瞧着也不像有这么好待遇的。」 宋夫人见她嘴巴伶俐,性子也伶俐,竟然当真心生出些许好感来,况且,这胡家的二少奶奶并不是一味巴结自己,更是让她心里头舒畅了不少。 「你倒是实在,也没顺着我的话头,故意同我套些近乎来。」宋夫人看了看不远处围绕着的那些商户家眷,重重地叹了口气,「当日我同大人来到和富庶的湖广,也是做好了这般的打算,我晓得我必定是不会少了同商户人家相互周旋的机会的。可我实在是没想到,竟然湖广的富足商户真是太多了。」 多少人家想要从官府处拿到些好处或是利润,有些话不能同知府大人放在明面儿上谈,就只好从大人的家眷入手。而宋夫人自然是首当其冲,只有天知道一年到头,这宋夫人要为知府大人拦截下多少的来往关系。 「可我实在看不透,宋夫人何故选好了我来当今日的挡箭牌了?」 宋夫人冲她笑了笑,「你可别当我是真的随便选一选,我是当真记得你的湖绣。这也算得上是我收下的最简朴的年礼了,我怎能不喜?」 董秀湘心里暗自欢喜,没想到自己费劲了心思谋划的年礼,还真的对上了宋夫人的胃口。 第8章 「宋夫人是京城贵女出身,想来也没什么没见过了,若是送些俗气的,才是真的折煞了您的双眼。」 「你这小泼皮,是不是也开始嘴上极力卖好了?」宋夫人看着董秀湘故意装出来的谄媚模样儿倒是一时间被逗得咯咯咯笑起来。 董秀湘也被自己的模样儿给逗得抿嘴笑起来。 远处还在谈天说地的各家夫人们瞧见这边这般模样儿,心里头都暗自认为,这胡家的二少奶奶必然是同知府夫人的关系匪浅了,心里头都好不嫉妒。 董秀湘笑归笑,她可没忘了自己的意图,「宋夫人,不瞒您说,我如今也正打算好好儿把湖绣同咱们胡家的布料好生结合一番,最好是能将湖绣加以改良,绣在衣服上,定然是更加实用。而湖绣多半是用素线,也更简朴些,我听闻京城宫里头的大娘娘就是冲上简朴的。」 「你倒是还真会打听,京城的事儿你都问得到的。」宋夫人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不瞒夫人,我原本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显贵人家出身的女子,我爹就是集市上的鱼贩。祖父辈尚且还算是个大些的贩鱼商户,到了我父亲,也就是做个小本买卖,维持生计而已。可如今既然有了缘分嫁到了胡府里,我自然也不想做一辈子米虫,专门啃吃胡家的祖产。」 富贵人家的夫人和小姐们多半是自持尊贵的,她们可并不愿意抛头露面,只是求得家中分得的祖产或是娘家抬来的丰厚嫁妆。 像董秀湘这般主动恳求好生谋求钱财生路的,实属难得,也让宋夫人另眼相看了些。 「京城却是是奢靡成风,而在大娘娘的引导下,豪门贵胄都开始偏向简朴的穿衣风气。崇尚贵气和精巧的苏绣和其他的绣法自然是备受冷落。而湖绣向来是以山水为主,若是你能将它融在这衣服上头,我认为,这也应当是极为不容易的,当然,也会有很多人会欣赏,你倒是可以一试。」 有了这番话,显然董秀湘心里是更加把握十足了些,「还是多谢宋夫人的提点,看来日后我还要多多请教宋夫人了。」 「你就不怕,今儿这些夫人们回头见找我办事儿抓不到人,就跑来你这儿来烦你?」 董秀湘故意做出了一些擦汗的动作来,「那我可不是要帮着夫人您处理这些‘牛鬼蛇神’了?」 宋夫人看似英气,实则年纪要比董秀湘大上许多,她原本对胡家的二少奶奶心存了几分的好感,又听自家官人言语中提及了胡家二少爷今年高中了乡试的解元。她心下更是急于想同这位胡夫人好生结交一番,可又担心自己太过于主观,识错了人,便不急着同她攀交。 直到今日,两人这番详谈,她才越发觉得自己的眼光显然还是不赖。 「那我可是要对你千恩万谢了,我可只求平平静静地在湖广吃口官家饭,什么宫廷的供奉,京城的户部官员,跟我可都是半点儿关系都没有的。」 董秀湘深谙宋夫人的担忧,只是应声附和道,「那是自然,咱们湖广的知府大人算得上是咱么百姓的父母官,又哪里会有心思去想什么京城的事儿来呢。」 她们两人聊得热络,旁眼观看的人们心里头妒忌,而郑氏这些胡家女眷,则是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可总算是靠上了这知府夫人啊。 知府宋大人只是稍微坐了坐,也就回了府衙准备处理公文去了,留下了宋夫人在胡府上庆贺。 庆贺的仪典也是中规中矩,并没有过分奢华,胡老爷也就是加厚了胡家下人们的红包,又给湖广地带的一些粥棚送了好些的粮食和棉被,借以接济穷苦人。 董秀湘终于在正儿八经的满月礼上听见了自己儿子的全名,胡以铭。 按照胡家家谱,孙一辈是从以从金的。 铭,明旌也。常用来形容器物或是碑碣上面记述的事实、功德的文字,也或是鞭策勉励的文字。 选择这个字来做名字,也看得出胡先业对这个长孙的器重。也让董秀湘和胡仲念替孩子觉得倍感压力。 不过值得高兴得是,她总算是知道日后该如何称呼自己的儿子了,再也用不着整日宝贝宝贝地叫着。 众人陆续散去后,已然是临近天黑了。忙碌了一整天,胡先业和郑氏都已经累了,只把收拾整理的活儿交给了得力的郝妈妈,就吩咐了大家各自休息去了。 董秀湘刚出月,也不能劳累,便乖巧地同胡仲念带着两个孩子回了二房去。 「告诉乳母,别把铭哥儿和心姐儿抱下去,就带回我房里,我和二少爷要好好陪陪他俩。」 近一个月来,董秀湘被压在房里坐月子,既不让出门,也不让多与孩子亲近,她又实在是挂念孩子紧。而胡仲念也更为可怜,大半的时间都用来温习书本完成书院先生布置的课程,好容易有空也要拿来回房里去照顾娘子,鲜少有时间亲近孩子。 如今,两个人都有了空,可得是拿来同自家的孩子好生亲近一番才肯。 「我瞧着母亲好像格外喜欢心姐儿。」胡仲念还记得今儿晌午,听闻自己也能去给心姐儿选名字的时候,郑氏的那股子欢喜劲儿。 董秀湘如此聪慧敏感,自然不会比胡仲念体会得差,她自打刚生产完,看着郑氏对小孙女的那股子热络劲儿就看出来了,「当初大嫂生春姐儿的时候,可是这般欢喜?」 胡仲念暗自思索了一会儿,当时林氏头一胎,也是刚嫁到胡家不久,燕氏尚且没有进门儿,而胡仲念也还身子康健,不曾缠绵病榻。 那会儿,他依稀记得,起初郑氏见头一胎是个女儿,先是有些许的失望,不过又连说了几句,「先开花后结果」也就过去了。不过,等春姐儿慢慢儿长大,满月礼毕,郑氏也就没主动去大房里瞧过孩子了,只是经常在请安的时候问上一问,又隔一段时间吩咐林氏抱着孩子来正房。 「我记得,母亲对春姐儿,似乎并没有极为热络。」 第9章 这般看来,心姐儿还真是深得了郑氏的欢心。董秀湘眼睛一眯,事情看起来还是好办得很啊,「那我可要让立夏多抱着咱们家心姐儿往祖母那儿去一去,让她老人家能得偿所愿。」 其实,她还有另外一层想法,这哄住了郑氏,不就是让她少给自己添堵吗? 「开春儿以后,我还要去参加春闱考试,这般比乡试要艰难,况且京城路途遥远,还要牵扯诸多的琐事来,算上脚程和备考,我想起码要有两三个月不在家中陪你,我这心里……」 提及此处,胡仲念心头一紧,双手紧紧握住了娘子的手,索性董秀湘生产的时候,他还来得及陪伴在身侧,这也让他自己内心的愧疚感少了许多。 「官人呐,你真的不用这般在意,咱们往后日子可还长着,我可不在乎这短暂的日子,况且,我就在家中将养着,好吃好喝喂着,就算是你在,你也不及百灵会炖汤水,也不及立夏会伺候,更不能同乳母一般喂养孩子啊。」 董秀湘如此直白的话语,让胡仲念自愧不如。 仔细一想,他确实帮不上什么,算了,还是好生读书搏一个好前程吧。 第二日,天还没亮透,胡家二少爷就老老实实地起身洗漱,然后钻到书房里去读书去了。 董秀湘可是扎扎实实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昨儿的一连串宴席下来,还真是把她折腾得够呛,尤其是她连续三十天躺在床上,身子更是吃不消。 醒过来的胡二奶奶简单用了个早午饭,就开始吩咐起百灵来了。 「去把昨日老爷和夫人交给我的铺子房契拿给我,我得好好儿瞧瞧,哪些适合加上我们作坊里的湖绣。」 小百灵知道二少奶奶对葛大娘一帮绣工的绣品甚是牵挂,也自然不敢怠慢。虽然如今二房院子里的眼线已经几乎拔净,可毕竟外头还待着一个夏至,她们也不敢不提防。 立夏和夏至自小就待在一块儿,两个人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立夏也不会故意在二少奶奶面前说道夏至的不好来,只是冷眼旁观,更多的是去规劝夏至。 可百灵就不同了,她本就是活在伙房里的底层丫头,是二少奶奶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是知无不言。她不止一次同二少奶奶提及了二房里的贼丫头夏至,「二奶奶,那夏至分明就是狐媚子,压根儿没安什么好心,您可千万要当心。」 夏至是在胡府里眼瞧着春分当了春姨娘,秋分抬了秋姨娘的。昔日的姐妹,摇身一变成了府上的半个主子,愣是谁都会觉得实在眼热。况且,夏至一直以来也是对自己的容貌有十足十的把握,若是她和立夏其中一个被抬房,那必然是自己。 只是二少爷体弱多病,并没有心里纳妾,直到二少爷身子全然恢复,她又重新燃起了想要抬姨娘的想法。 董秀湘是将这些小心思都尽收眼底的,她可不是眼里能揉下沙子。 「这话呀,也就是你才会同我讲,就算立夏再忠心于我,也断然说不出这般的话语来的。」她伸手摸了一把百灵溜滑的脸蛋儿,「你放心,你二奶奶我眼明心亮,可不是容得下姨娘的人,只不过,我留着她另有她用。」 小百灵只好看着故作神秘地看着二奶奶,点点头,又摸了摸被揩油的脸蛋儿,「二奶奶英明,那奴才就不多过问了。」 董秀湘安排了各处主街上的六家卖布的铺子,开始准备安排卖湖绣的衣裳,一边儿又命人去各个布匹铺子里招收绣工学徒,尚没工钱却包了三餐吃饭。她又吩咐原来秀坊处劳作的绣工们开始注意如今湖广地区衣服式样的特点变化,慢慢儿地融汇到布料上的刺绣上去。 此外,她还动了将湖绣与山水画相融合的念头,不过她担心湖广地带的人们欣赏不来这般的画作,便只好尝试着让葛大娘亲自临摹着名家作品的真迹,绣了两幅出来,挂在了主街上的字画店铺里头。 安排好这些,并不是她在府里一蹴而就的,也多亏了小厮贾六。这贾六的父母就是郊外庄子上的佃户,父母两个不想儿子跟着他们在老家种一辈子地,便在上次二房招下人的时候,把小儿子给塞了进来。 因为他根上儿干净,父母又拿在手里,董秀湘自然也是使唤得放心。 这庄子上有小丁子,铺子上有贾六,一时之间倒是让董秀湘心里头省了不少的精神。 幸运的是,六家布料铺子上的湖绣布面得到了不少富贵人家的青睐,她们有的有些许兴趣,觉得模样新鲜又看着精巧,就是用线和颜色素了一些,并不会显得格外华丽。因此,诸多的夫人小姐们都是看了又看,却真的买来做衣裳的少之又少。 董秀湘听闻贾六带来的这个消息,足足把自己憋在房里大半天,知道下午才打开门从里间儿出来。 「立夏,百灵儿,你们去跟着小六子到铺子上,每个人拿上几匹上乘的布匹,刺绣也要精巧别致的,然后回到府上来。」 两个姑娘彼此对望一眼,一头雾水,只好按照吩咐行事。 只有小六子心里头琢磨出了七八分,不禁打心底里佩服这个二少奶奶来。 三房的燕氏看着二房的小厮终日里出外进,给董秀湘传递消息,不禁皱起眉头,心里念叨起这个二少奶奶不守本分。 这生意就是男人的事儿,女儿家的只管算账和打理下人,何事轮到女人们抛头露面去研究做生意了?难不成是嫁妆钱不够花了,还是家中已然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不过,燕氏也深谙自己在郑氏那儿没了欢心,而对于自己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平安产下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也就只是在房里头轻哼几声,并没像原先一般,去闹腾出什么动静来。 经历了之前三房的大事儿,胡三郎也摇身一变成为了绝佳的夫婿,她巴不得关起门儿来过上两口子平平淡淡的好日子。 至于郑氏,如今她每日都能跟二房的心姐儿玩上大半日,晚上心姐儿送回二房,她还有顶着春姐儿的起居简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还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儿媳的事儿? 第10章 于是乎,这胡家的二奶奶也就格外风生水起了。 趁着胡府上下,没什么「遏制住」自己的势力,董秀湘带着两个贴身丫头和贾六等一干小厮,乘着马车就去了知府大人的府邸。 女眷拜访一般都是走宋夫人处,并不是直接回禀知府大人。原本这宋夫人是终日懒得应对前来攀关系的各路人马,吩咐过门房一律先挡在外头说自己还没起身。 董秀湘也不是好糊弄的,对于宋夫人的这番套路是了解得明明白白。 「劳烦等夫人醒了帮我通传一声,是胡家的二少奶奶来探望她。」 虽然嘴上同管家言语客客气气,可心里头却是念念叨叨这个宋夫人,这都快用午膳了,咋可能还睡着?这么老套的推脱法子,是不是真的太过时了点儿? 果不其然,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原先的下人就回来吩咐带着董秀湘进到里头去了。 知府的府邸都是按照规制建造的,论气派和富贵都没有胡府来得大,可细微之处还是看得出,都是精心布置过得,虽不是富丽堂皇,却别有一番雅致。在董秀湘眼里看来,同知府大人的府邸相比较,胡家的陈设简直是太过于财大气粗,不懂得收敛。 宋夫人听闻是同自己趣向相投的胡二少奶奶登门造访,便痛痛快快地收拾了一番,来到前厅规矩待客,还叫人备上了当年的雨前龙井。 「宋夫人,妾身这厢有礼了。」 董秀湘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得到对方的允准后才落了座。 「你倒真是客气守礼,快尝尝我叫人备下的好茶。」宋夫人用手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茶杯,「今儿你是来单独瞧我的,还是来要同我商量你那湖绣之事啊。」 董秀湘端起茶来抿了抿,听了此番询问,她倒是心里头更加从容了,她一向都最喜欢同聪明人说话,可以不用费脑子。 「宋夫人这番话,真是叫我忍不住为您拍手称赞,我在您面前倒是成了个透明人儿了。」 宋夫人端庄地笑着,端起了茶盏,喝了几口这清爽的雨前龙井,心里头更加赞赏几分这董秀湘的爽快来。素来找她帮忙的那些富家千金太太们,都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了半天也是弯弯绕绕不点破关键,让她没有来觉得对待起来心烦意乱。如今见了这爽快通透的胡家二少奶奶,她心里头也同这盏茶一般爽快清丽。 「不瞒您说,我今儿是来给您送东西的。立夏,还不把布料给宋夫人。」董秀湘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立夏,将手中的托盘交给知府大人家的丫头手上,「这是胡家布桩的布料,上头绣得也是咱们当地的特产湖绣,您瞧瞧,这适不适合给您做两件衣裳。」 宋夫人身边年长的嬷嬷上前拿过一块儿料子,又递还给她,她仔细拿着瞧了半晌,才发现这料子和绣法真是融会贯通,显得原本精巧的布料上头,绣满了山山水水,暗纹镂空的图样,显得花色格外生动形象,竟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如此这般,也不用胡二奶奶介绍什么,她就已经对这块布爱不释手了。 「依我看来,宋夫人是觉得这料子还尚可过眼了?」董秀湘用帕子掩着嘴,得意地轻笑了两声,「今儿我连胡记铺子上头的裁缝都给带来了,若是夫人觉得还成,咱们当场就能定了尺寸,回去改衣裳。」 宋夫人原本看见料子还是出神了片刻,如今被她叫了一声才缓过神来,「这料子确实是胡记出的精品布料,也更不必说这上头的湖绣,比你上次送给我的那副湖绣山水还要有韵味。若是用此做了衣裳,当真是要艳惊四座了。」 「所以,宋夫人可是要让那裁缝前来?」 胡家二少奶奶的意思极为明显,明摆着就是想让宋夫人穿上着湖绣布料制作的衣裳,来给湖广地区的名门权贵人家一个新模样儿瞧瞧。知府大人的夫人,是湖广地带权贵女眷中的重要人物,定然是会引得众多人家正向羡慕,并且学习的。 而这湖绣的布匹本就深得大家的青睐,大家也必当不会轻易放过相仿湖广知府大人夫人的法子。 宋夫人可将这笔账算得明明白白的,半点儿没糊弄。 「你可当真是个小机灵鬼,这般做生意的手法,可是够精明的。」 面对夫人的调侃,董秀湘只是谦虚地笑了笑,毕竟她用的法子叫明星效应,谁让知府大人的夫人出身京城贵女,见过世面,又有权力地位,自然她选用的东西都是后的了。 这事儿自打宋夫人随着知府送大人来到湖广地带的时候,大家的心里头也便又诸多的算盘了,那会儿就已经是争相效仿宋夫人的穿着打扮。 「若不是有这么个空子,我哪儿能想到什么好法子啊,拿到了那些铺子的时候倒是欢天喜地了,现如今才知道,原来想琢磨赚银子,还是这么难呢。」 二人相视而笑。 虽然宋夫人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可如此细致的布料精巧的刺绣,她也是当真没有拒绝的道理。况且,湖绣做工精巧,且不似其他绣法那般讲究奢华,若是能风靡湖广,也会使得近年来湖广崇尚贵重的风气,减轻许多。当然,也能免得湖广地区的人要千里迢迢进口苏绣或是其他地区的绣品。 董秀湘自然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又在哪儿好好儿地喝完了这杯茶,同宋夫人聊了好一会儿的湘州民间的风土人情。这也显现出了宋秀香出身市井的优势来,她对民间的习俗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完成了自己目的的董秀湘,满心雀跃地回了胡府。 百灵看着还省下的几匹布料,心里头满是狐疑地看着二少奶奶,「二奶奶,咱们这剩下的布料可是要送给谁去?」 「不送了,你吩咐咱们铺子上的裁缝师傅,给咱们家的夫人和少奶奶、小姐们一人做上一身,按照咱们一贯的尺寸。」 胡府的女眷们每年每季度都会预先良好尺寸,每年都要给各自坐上好些个衣服换洗,这会儿也就懒得让胡家的少奶奶和小姐们再去量尺寸了。 第11章 「对了,六子啊,你再去葛大娘那儿,让她和几个老手们先赶一批简单的湖绣布料来,模样儿简单点儿的就成,你就说是给胡家下人们做夏衣的。」 「二奶奶您放心,我一定带到话。」 听闻,这回丫头们都有刺绣布料做的衣裳,这百灵和立夏立马来了精神。 「当真?咱们丫头也有的穿?」 「二奶奶,那我和立夏能不能先挑啊,我想要个淡粉色的!」 董秀湘笑着看向这两个小丫头,一一应下了她们的请求。 胡记铺子上的裁缝手艺又快又好,知府夫人的衣服和胡家女眷们的衣服,也就五六天的功夫便赶制出来,送到了各自的手上。 宋夫人那儿自然是不必说,反倒是胡家这边的反应各自不一。 首先是一直卧在床上等着生产的大房林氏,她自然是拿了衣服也没什么机会传出去的,索性董秀湘就按照她还没有怀孕产子时的尺寸为她做了一身衣裳,她除了谢谢也没多言语什么,只是命人先把东西收了起来。 而燕氏则是拿到了一份宽大的外衣,定会几个月内都不会被隆起的肚子所累。 当然,孕妇不宜出行,这董秀湘也没指望这两个妯娌能穿着这身衣服出多远的门儿,招摇多少人。不过是对于胡府里的女眷一视同仁罢了。 至于四姑娘胡婕思,已然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了,更是无需提及。 而郑氏这个最大效用的角色,却对这身湖绣的衣裳满脸的愁绪。 「老二媳妇儿,这到底是要作甚?这般衣裳看起来实在是古怪,这料子看上去光怪陆离,眼花得很啊,可是穿不出去的。」 「母亲,这是湖绣,绣出花样就是瞧着颇有立体之感,况且针法和布局都通苏绣和蜀绣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定然是新鲜玩意儿了。」董秀湘极力同婆母郑氏进行着解释,可郑氏实在是年纪不轻,分不清楚这东西的好与坏来,只是不肯穿着出门去。 「母亲,那知府大人家的宋夫人却是对这般料子爱不释手呢,前些日子我转成选了两匹上好的料子给她做了衣裳,她欢喜得不得了,还说日后就要在咱们家的铺面上定衣裳穿了呢。依儿媳看,这湖绣必然会大火的。」 董秀湘是不论如何都不会告诉郑氏,虽然算是讨好了宋夫人,可宋夫人心甘情愿自己掏钱买的,可不是自己主动用此去贿赂人家的。 郑氏这个人,格局小,又没什么主意。对于管理家务账本这事儿来说,她本就没什么兴趣,只要是能把麻烦事儿推拖出去,就是让她交给胡先业她都极其乐意。 可眼光浅归浅啊,这郑氏还是有一件事儿是能看得明白的,那就是用人。 她知道这送知府是好人,他的太太是好人,所以宋夫人喜欢胡家的新布,那么,这湖绣的布也不是什么坏东西。 宋夫人也就是穿着那件湖蓝色湖绣的衣裳去了一趟法华寺进香,第二日就有好几户的女眷各处打听哪里有湖绣的布料卖。 好在董秀湘提前将几间主街上的铺子里安排上了湖绣布料的售卖,渐渐生意多起来后,店里干脆挂出了「湖绣布料」的字样放在店门前。 一时间,原本湖绣绣坊里的那些囤积的布料一时之间竟然无法供应上布料卖出的速度,葛大娘看着接踵而至的单子,心里头急得发慌,尤其是这湖广的大户贵女们都是不愿意等的主儿,她也生怕动作慢了,得罪了哪家的千金或是夫人。 贾六在接收到铺子掌柜和葛大娘的连番担忧以后,也及时地将这么一个休息带回了胡府给二少奶奶。 董秀湘则是吩咐葛大娘,一切按照工期慢慢儿来做,只要保证绣活儿精巧细致,慢也就慢些,只要自己不拖沓就成。至于对掌柜的,她只是交代他们同客人们讲实话,该等着的就得等着,等不住的别交下定金。 暗地里,她也让葛大娘再搜寻一番,将湖广地带的湖绣师傅大部分都拢过来,一块儿开工。而原来,预备下的那些个湖绣学工,也可是半学半工地打打下手了。 总之,这番湖绣布料的风靡,实在是掀起来得极快,也给二房底下的几个布料铺子提升了不少的生意。这湖绣的手工钱也是按照做工精巧程度来收取不同的费用,索性湖绣用的绣线只是普通的绣线,并非其他绣法中的金丝银线,也不会那么奢靡浪费。 「还是二少奶奶厉害啊,这才刚接手这铺子多少天,竟然就出了这么多的生意啊,这样下去,那这生意还不是要火上天了?」 小百灵等贾六走了,才叽叽喳喳开始对二少奶奶的绝妙点子进行吹捧式地夸赞。 「你这个小机灵鬼,动嘴皮子的能耐还是这么利索呢。」董秀湘抬手就冲着小百灵的额头赏了一个栗子,「我本就是想好了要讲葛大娘她们的手艺给推出来了,都已经琢磨不少的时日了,不过是赶上了这段时间父亲母亲将铺子接手给我而已。」 百灵头上吃了一记响亮的栗子,可却远没有以前在厨房里头被那些大娘们打得疼,她卖乖似的笑了两声,吐了吐舌头。 「不过呀,倒是该好好儿查一查这几间铺子的账目了,日后的银子越赚越多,查起来保证也更加为难。」 这百灵和立夏相互看了看彼此,她们俩对账本可是一头雾水。 当然这个消息传到了府里其他房中的时候,大家也都愣了半天。这董秀湘出身卖鱼人家,能识字已经是了不得了,难不成还真的会看账本? 保不齐是卖鱼摊上的小本经营的账本吧? 郑氏听闻这个消息后,想到了胡家老爷进来颇为赞赏这个儿媳能干,之前又主张说把家中的中馈交给二儿媳来打理,思来想去,郑氏都觉得不妥。但是她又没有能直接拒绝的借口,所以只能故作推脱。 如今,这董秀湘开始查理铺子的账本,她也索性把府上的账本都找出来堆在角落,只等着铺子的账查完,让着董秀湘也来查看一番府上的近些年开支。 第12章 若是当真能查得好,那她也就听从了老爷的吩咐,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也能顾全彼此的脸面。 毕竟,郑氏如今日日霸占着小孙女儿心姐儿,这董秀湘又从未言语阻拦过,她作为婆母,多少也要给人家留上一些面子。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各个铺子的掌柜就抱着自己店里的账本,从偏门儿送到了胡家的二房处。 也就是这天,大房的林氏发动了。 林氏要比预期早了近二十天,也就是现代的早产儿,只不过那时候可没有保温箱,孩子若是早产又身子羸弱,那多半可是活不下来了。 林氏的身子骨又单薄,自己都没丰腴多少,更别提这孩子能有多结实。刚开始发动的时候,她心里头就一直担忧,这孩子究竟会不会挺不过去。 带着这样的糟糕念头,林氏生产的过程也就异常痛苦了。 整个儿胡府都能听见林氏在尖叫嘶吼的声音,大家也都在自己的房里坐不住了,纷纷赶来大房探望。 郑氏一早接到消息就已经到了大房的院子门口儿坐镇,结果听到的是林氏里屋传来的一声又一声地尖叫声,她只觉得自己听得脑壳疼痛难忍。 生孩子本就是要在前头省着力气的,结果这林氏呼哧呼哧把力气都喊叫出来了,等会儿哪里还能有力气? 郑氏只是不断让人进去吩咐林氏小些声音,忍着些,只可惜收效并不是十分明显。 「夫人,稳婆说,大少奶奶的胎位不太正,实在是疼得难忍。」 虽然生产千百般难忍,但总归是在晌午过后平安生下了孩子,胡家人提着的心也放下去了。不过,这孩子哭声听起来并不是十分明亮,许是胎里不足,还需好生将养。 只可惜,林氏一心想为胡家剩下长房长孙的心思,再一次落了空,自己生产下来的仍旧是个女儿。 除了失望的林氏,胡家一家子都还是极其高兴得,尤其是郑氏。近来郑氏每日都同春姐儿和心姐儿一块儿,自然是越看孙女儿越发疼爱。如今见林氏又添了一个小孙女儿,她心里头欢喜得紧。 董秀湘跟随郑氏去探望了林氏,也看了那尚还体弱的小侄女儿,皱皱巴巴的。 她深谙林氏心里头的失落,言语上也多番开导了一些,劝解她莫要太挂心,「女儿知道疼人的,可比那些淘气的男孩子好了不少。」 可瞧着林氏搭下来的眉毛,便能看出她并没有轻易释怀。董秀湘自然也没有主动再凑上前去自讨没趣的道理。 等到大家全都离开了,林氏才一个人憋闷地在被窝里啼哭起来。 她心里头极度憋闷,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生下的又是个女儿,而是今儿一早她便接到了消息,胡仲恩在胡先业那儿告了假,去了郊外的庄子上探望了春分。前几日,庄子上传来了春分身子不适的消息,这胡仲恩就憋不住地找借口去探望她。 林氏也是听了这般的消息,才导致自己气血不足,一时间肚子剧痛起来。 而胡仲恩远在庄子上,自然也是不知道这般的消息了。 胡仲恩直到天都黑透了,才从外头赶回来,一进了府门,就听闻林氏生产的消息,赶忙冲着跑进来。 「娘子?娘子?」 还没等进门儿,胡仲恩就接连叫了几声,林氏拖着疲惫的身子,微睁了睁双眼,「官人。」 「娘子切莫动身,要好生歇着才是,大夫可曾瞧过了,可又按时吃药?」 林氏微微点了点头,「大夫的药已经喝了,只是生产时胎位不正,费了些力气,孩子有些不足,不过大夫说只要好生养着便没什么大碍。」 刚说了两句话,林氏就已然累得上气接不住下气了,她喘了一口气,才又继续道,「对不起官人,又是个女儿。」 她知道对于大户人家来说,长房长孙的重要性。只可惜二房已然产下了胡家的长孙,只是长房至今还是没有男孙,实在是让胡家长子的地位不好言语。 「你看你说的,你辛辛苦苦为胡家产子,怎能因为是男是女而同你牵扯不开?你好好养着,千万别多想了。」 胡仲恩语气十分温柔,拉着林氏的手,也是百般呵护,又转头吩咐立春处处照顾林氏的饮食起居,无一不细致,听得林氏心中不免一荡,脸色也越发红了起来。 「官人放心,菀清一定好好将养,日后定能帮官人生下长房长孙。」 胡仲恩面色一滞,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菀清,你莫要着急,今儿我去一趟郊外的庄子上,看了春分。我带着过去的大夫说,春分八成怀的是个男胎,可见老天爷垂怜我们,让我们大房有了长子,你也就不要太过于焦急了,还是养好身子为重。春分可能不够聪慧,日后这孩子还需要你好好帮着抚养的。」 这话还没落地,林氏脸色瞬间就褪去了颜色,变得惨白至极。 这样一个消息远远比她自己产下了一个女儿还要让她心力交瘁。 没有产子的春分已经是大房里备受宠爱的姨娘了,若是她一朝得子,难道两个人还能平衡得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怎么老天爷给了董秀湘儿子,也给了春分儿子,就是偏偏不肯给她一个呢? 往后胡仲恩说的话,她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默默地躺在那儿,心里头微微感觉发苦,胸口紧紧地抽痛。 而一旁的胡仲恩却是全然不知。 董秀湘对着烛火看着账本,还没看完第一本就被胡仲念夺去了面前的烛台,「小心些,仔细别坏了眼睛。」 「官人这是小瞧你娘子了?」 「哪儿来的小瞧一说,不过是让你明日白天的时候再仔细瞧罢了。」 董秀湘看着胡仲念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头使坏的心思,也再停不住了。 董秀湘凑到胡仲念的身边儿去,将自己手里的账本塞到他的手里,故意板着脸还一声不吭地夺过他手里的烛台,径直出去了。 第13章 胡仲念拿着手里的一厚本的账本,满脸不知所措。 「哎,娘子,你……」 董秀湘人到了外间,将蜡烛吹灭了才把烛台交给丁二,「你帮我看完后边儿的几页好了。」 然后,她转身进了房间里,此时房内的灯光已经暗了一些,不要适宜看书认字了,可她偏要他给她把账本的剩余内容给看完,这可让胡仲念愁眉苦脸了。 他虽然看书习字这么多年,可哪里看过账本这种东西?简直是一头雾水。可是娘子发了话,他又不得全然不理会。 胡仲念思虑再三,还是拿着账本回到了桌前,看着上头董秀湘用朱红色标注出来的部分,琢磨半天也想不出有啥问题来。 董秀湘站在门外看他为难地模样,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又是皱眉的,不免开始自己得意起来,身边的立夏好心劝说,「二奶奶,您可当心别让少爷的眼睛熬坏了吧,这开春儿开得春闱呢。」 听了劝说,董秀湘也不再故意拿捏,清了清嗓子进了里屋,走回到床榻上的功夫,顺手拿回了那本账簿。 看着娘子在床榻边儿细心地铺床,胡仲念愣了愣神,「怎么,这是不需要我再瞧了吗?」 「你瞧?你再瞧能瞧出什么名堂来吗?」董秀湘铺好了床铺,直接躺到了里头去,「还不快些灭了烛火过来睡觉?你明儿一早还是要去岳麓书院的,可得快些睡了。」 乖巧的胡仲念老老实实地躺回了床榻上,可是他并没有整个人继续变得老实,而是将自己的「魔爪」伸向了隔壁,谁让有些小白兔装成是大野狼来挑衅他呢? 第二日一早,董秀湘拖着疲惫的身体接过立夏手中的一沓子账本,直用手揉搓自己的太阳穴,脑中感觉一阵眩晕。 「二奶奶,您要不要喝杯参茶?您还没用早饭呢,要不来上一碗小米粥润润肠胃?」 董秀湘闭目养神摇了摇头,「我胸口闷得很,半点胃口都没有,还是不要拿给我了。」 立夏看着二少奶奶难受的样子,心里头甚是一颤,这般景象不是像极了……越想她越觉得心里越不淡定了,不由自主用手肘推了推百灵。 百灵一头雾水侧过头去,眼神询问她,立夏赶忙探头凑过来,「二少奶奶是不是,又有了?」 犹豫小百灵的说话声音不小,以至于这一嗓子出来,一旁闭目养神的董秀湘一口气呛进了鼻子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半天的气。 「谁告诉你,二少奶奶有了的?」百灵也是一脸憋着笑,想笑又不敢扯嗓子大笑得那种,硬是把脸憋得通红,身子一直在不停抖动。 立夏一脸无辜加上一脸纳闷儿地看着这主仆二人,「这二少奶奶胸闷没胃口,可不是上回有身子,就是这般的表现吗?」 眼看着二少奶奶的脸色变黑,立夏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了,赶紧低下了头,「那个,灶上还炖着汤么,我去拿过来给二奶奶喝。」然后就转身撒腿跑掉了。 立夏含羞地跑掉,倒是解放了百灵憋得通红的脸颊,她再也用不着憋了,径直哈哈哈放声笑出来,原本黑着脸坐在一边儿的董秀湘也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这一场大乌龙的笑话,倒是让立夏不好意思回到里屋去伺候了,她一个人坚持在厨房里晃悠半天,又打发掉了看着参汤的小丫头,自己在那儿看着参汤的火候来。 经过厨房的夏至见到立夏在里头坐立不安的样子,便拐了路进来瞧她。 自从两个人在府上渐行渐远,且夏至鲜少有机会进到里屋贴身伺候以来,原本亲如姐妹的两个人就不再睡在一间房子里头了。立夏搬到了百灵的屋里同住,也是为了方便两个人轮换班次值夜。 夏至也因此很久没有同立夏好好待在一起谈天说地了。 看见昔日的姐妹笑着走向自己,立夏手里拿着扇子,扇动着炉火,隔着升腾起来的炊烟,一时之间还觉得有些恍惚。 「立夏,好久没见你来厨房里帮忙了,是二少奶奶的参汤吗?」夏至款款从门外走来,从旁边的灶台上拿起一个蒲扇,开始热心肠地帮着夏至扇扇子。 立夏半天没回过神儿来,「你是还要忙别的事儿吧,快去忙你的吧,我就是帮刘大婶儿的忙看着火候而已,二少奶奶喝不下去这些的,估计八成又是要劳烦丁二端给二少爷了。」 「你昨儿守夜辛苦,不如我帮你看着这参汤吧,你回去小睡一会儿。」 这么一说,立夏还当真有些迷迷糊糊想睡觉,可看着这温火炖着的参汤,又想到自己刚才得罪了二少奶奶,心下就一阵寒凉,也不敢真的回屋里踏实睡觉去。 「没关系,我的活儿本就不多,帮你照看个把时辰还是成的,你瞧你脸色都变得差了许多,定时近日接连值夜,身子没休息好,憔悴得很。」夏至长叹了一口气,「以前咱们俩一块儿伺候二少爷的时候,还是我值夜比你多一些,我记得你只要是一值夜,定然是肿起双眼,见不得人的,你记得要多喝些补气血的汤药,之前老太太托人给你开的那个方子,你可还有的?」 听她说了这么些话,立夏心里陡然间暖意浓浓,竟然回想起了不少以前两个人在一块儿的往事来。 虽然夏至的心思不在伺候二少奶奶身上,可是她俩的情分还在。 「方子还在的,就在我房里的抽屉里,下次我会记着叫顾大夫再帮我配几副药过来的。」 立夏看了看在一旁帮自己在一旁扇风的夏至,心底一软,「那你在这儿帮我看着半个时辰吧,待会儿会有人来端走的,麻烦你了夏至。」 「你放心去睡吧。」 董秀湘认认真真地在房里看了一个上午的账本,愣是看出手里这十几间铺子中的大半都有账务问题,尤其是原本属于二房的那几间,账面儿上的问题尤为严重。 第14章 这积年的旧账,不可能是干干净净分毫不差的,总归还是要有些出入,说得上是一笔烂账的,怎么说也要差出来好几百两银子的账目。而其中的三间铺子的账目竟然能有上千两银子核对不上。而且,每个月的支出都是提前支出去,可这期间却并没有表述清楚何时交给了下人们银子。 按照董秀湘在学校里习得的知识来看,目前的情况八成是有人拿着这笔支出提前出去放印子去了。至于到底是管家的,还是掌柜的,这就要仔细盘查了。 当然,那欠了不少银子的烂账,也必定要找清楚,查清楚,才能踏踏实实地料理后头的生意。 不过显然,那些铺子里的掌柜的们并没把这位二少奶奶放在眼里。许是大家都知道,这位二少奶奶年纪轻,资历浅,出身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是仗着命好冲喜嫁进了胡家大宅,又生了一对儿龙凤胎,才拿了这么多间铺子的房契,并没有什么真本事。这些掌柜的和下人们也都等着看着二奶奶的笑话。 二奶奶用自己的办法,把湖绣在湖广里带得火热,他们全以为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并没有觉得是二少奶奶真的能耐。因而,如今也没有一个掌柜的担忧过自家铺子里的烂账被查出来。 「合着这帮人就糊弄我呢,这临安街上的店面,竟然在我接手之后还是烂账,一烂也就烂了一百两银子,还真当我是傻的?是纸糊的?还好意思糊弄我呢?」 百灵虽说看不懂账本,可大概道理她都懂,这其中的猫腻她也猜得到,别说那大铺子里的掌柜,就是后院里负责采买的嬷嬷婆子们都还有油水可吃,有便宜可占呢。 「二少奶奶,您别气坏了身子,仔细把那些掌柜的一一拿回来问话,也没人敢当了面儿还欺负您的。」 「现在掌柜的是一个也跑不掉了,可是这掌柜的后头总归还是得有其他人藏着,不然也不会这么多银子不见了,半个人都没有怀疑。尤其是这些支出的银子,向来也是有人吩咐预先支出的,我看,八成是去放印子了。」 百灵不由皱起了眉头,「放印子?这放印子钱可是犯法的啊,还真能有人……」 「谁让这赚得多,又不费力了?我看保不齐是咱们管家或是铺子上的几当家的,忍不住那点儿贪念,拿出去赚私房钱了。只可惜,如今这事儿要是官府查下来,受罪的还是我们胡家的脸面。」 董秀湘知道,这事儿定是要查出来罪魁祸首的,她可不能替这个人顶着黑锅,万一是谁故意砸下来的,那她还不就是刚好中计了? 「二奶奶,这回您看是不是三少奶奶……」 董秀湘摇了摇头,燕氏可没这个能耐和心性干预到外头去,不过…… 正当她想了一半儿的时候,外头的婆子传来了消息,「夏至姑娘被二少爷给捆了丢在院子里了。」 董秀湘赶到院子里的时候,只见夏至被绑着手脚,丢在地上,嘴里头还被塞了不少的棉布条,呜呜呀呀说不出话来,倒是声音嘶吼得厉害,许是有什么话想要大声嚷叫出来。 「我的妈呀,这还是咱们菩萨心肠的二少爷干出来的事儿吗?这夏至姑娘可是他打小儿的贴身丫头。」 站在二少奶奶身边碎碎念的百灵心里一阵阵的寒凉,原来青梅竹马的缘分也有如今撕破脸面的一天,她只是感到浑身凉意。 「官人,这是如何啊?」 胡仲念气呼呼地坐在书房里头,原本摆放在桌面上的烟台此时被摔裂在地,染得地上一大片墨汁,再仔细去瞧这夏至的额头,上头一大块儿乌黑的印记,许是当时胡仲念一怒之下扔出了砚台,砸在了夏至的额头之上。 「这个丫头简直就是目中无人,毫不把主仆二字放在眼中,数次越了规矩,如今竟还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儿来,当真是打死都不为过。」 夏至对二少爷颇有觊觎,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尤其是董秀湘更是了解这小丫头的心思所想。如今大家听了胡仲念的话,也都不足为奇,纳闷儿的是,要说仅仅是勾引,这二少爷只要私底下打发出去,或是找个寻常小厮给配出去尚且可以,又何故闹得如今这般竟要将人打死呢? 董秀湘给丁二和贾六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先把人拖下去,百灵也意会,连忙转身把围观的人一一遣退。 等到大家都四散而去,夏至也被贾六拎着去了柴房里,董秀湘才进了书房里,关上门询问道,「怎的发这么大火气,她那个样子不是一直如此?怎么今日就忍不得了?」 胡仲念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参汤,「这是今儿丁二给我端过来的参汤,你可知里头放了什么?那个刁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般下作的法子居然都想得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跟她沆瀣一气,想了这般阴毒的法子来!」 原本董秀湘还纳闷究竟是什么事儿,听了胡仲念的语气,已然是猜出来大半了。这碗参汤里定然是下了那些下作的情药。若是东窗事发,这胡仲念必定会迫于无奈纳了她,只要她自己手段高明,就不愁自己没机会抬房。 「你是如何发现的?这般密药总不会被你平白无故看出端倪。」董秀湘心中一边纳闷儿,一边已经开始寻求根源,难不成是有人发现了前来通风报信。 果不其然,胡仲念叹了口气说道,「是刚才立夏跑过来让我万万不要碰的,我叫了府上懂一些医理的嬷嬷才知道,这是深闺妇人们用来争宠的东西。」 「立夏?」 董秀湘上前摸了摸胡仲念的肩膀,示意他莫要太过于在意,心里放宽心些,「这事儿你教给我处理便好,官人的当务之急还是好生读书。这贼丫头背后必然有人指点,否则这等密药她也没有地方能拿得到。」 胡仲念黯然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身边只有嬷嬷一个人给我下药,对我算计,没想到从小跟在我身边的夏至竟然也是这般人物,人和人之间,我看是半分的信任都不该留存的。」 第15章 「那你还信任我?」 「你?」胡仲念转头看向自己心爱的娘子,不免温柔了笑了笑,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你自然是不同的。」 看着自家小官人如此乖巧,她的心情也瞬间大好,将昨晚自己被欺负的种种都抛诸脑后,反手握过她的手,「那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去盘问吧,你就专心读书。今儿的事儿,我估计多半是立夏惹出的祸端来,不然夏至那个丫头如今哪儿有机会照顾咱们俩入口的东西?」 听闻此言,胡仲念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随即又拦过她的腰身,「这事儿还是你来处理吧,我只是有些后怕,担心着了他们的道儿,就真的伤透你的心了。」 看着胡仲念这般带自己的情谊,以及委屈巴拉的小媳妇儿模样儿,董秀湘觉得心里头一阵悸动,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胡仲念的头。 两个人在房里腻歪了好一会儿,董秀湘才从书房里出来,刚一出来就撞见了立夏站在门口儿。 「二少奶奶。」 董秀湘瞪了立夏两眼,就径直往前厅走去,立夏连忙跟上脚步,不敢稍有怠慢。 「立夏,你有什么事儿没交代清楚的,就赶紧说清楚吧,想来二奶奶也不会真的为难你。刚才你不是去厨房里看参汤了,怎么那汤里会加了脏东西的?」 百灵明里暗里示意她赶紧在二少奶奶发火动怒以前把该交代的都说清楚,免得过一会儿被二少奶奶挤兑得骨头渣都不剩下。 「回二少奶奶,刚才我跑去厨房看着参汤的火候,是夏至跑来跟我说以前的事儿,叫我放松了警惕,我原本以为,我们一块儿长大,她不会骗我,她只是想攀龙附凤,飞上枝头做凤凰,我并不希望她真的没了性命没了出路。我就挂念着情分,以为她日后会好好儿一同跟我们伺候,没想到,我离了一会儿不放心,又回头查看的时候,发现了她在里头下了东西。」 立夏是出了名的心软,这点二少奶奶董秀湘也早就料到了,只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憨厚的小丫头居然还想着回头去瞧一眼,探探虚实,然后发现了大事儿来。 她心里可是半分责怪立夏的心思都没有的,不过碍于立夏今儿笑话她像怀孕之象,她决定吓唬吓唬这个小小妮子,于是她一言不发,板着脸离开了前厅,去了后院的柴房里。 剩下立夏一个人,瑟瑟发抖,极其不安地跪在前厅当中。 夏至被束缚手脚丢在柴房,看着刚才二少爷的架势,竟然是要狠心把她生吞活剥才罢休的模样儿,她心里开始隐隐担忧起自己来,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被真的给拉出去乱棍打死。 一个人在柴房里的时候,她并不敢大呼小叫,只是规规矩矩待在角落里,一等到外头有声响进来,她便什么都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喊叫,虽然隔着一嘴的布条,但还是能听得见她嘴里的叫嚷。 呜呜呜呜—— 「别叫了,心烦意乱。」 有了百灵的话,那看守的马夫径直给夏至一鞭子,那鞭子抽在腿上,她只觉得腿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跟以往的扭伤,擦伤,是完全不同的效果,疼得他声音都已经发不出了。 「松了你的口,你就好好儿说话,问你什么你都老实回答,要是你不让咱们痛快,咱们就都别痛快。」 百灵跟在董秀湘的身后,率先亮出了狠话来,此时柴房的门已经关上,原本看守柴房的人也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董秀湘、百灵还有躺在角落里的夏至。 小百灵上前拿掉了夏至嘴中的棉布条,「外头有我们的人守着,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头也该有个数。」 「我且问你,这摇是谁给你的。」 夏至一副感谢二少奶奶大恩大德的模样,又是作揖又是点头,「是我自己失心疯,从外头买过来的,花了我自己不少的银子,前前后后总共攒下的钱都给扔进去了,我再也不敢了。」 董秀湘眉头一皱,甚是不快。这般的药可不是寻常人家都会有的,而是极为珍贵的东西。若是花银子去买,料想这个小丫头花光全家的积蓄也不见得买得到它,这也就是董秀湘还肯如今还留着这个贱蹄子性命的原因。 「你若不说,我就当是你做的,反正我只是想找人出气,是你还是谁的,只要能让我解了这口气,我想什么应该都不是问题了。」 夏至看着二少奶奶阴气森森的模样,心里猛然一惊,「二奶奶……」 百灵没给她多预留时间考虑,冲着外面扯着脖子喊了一嗓子,「来人呐,该打这位夏至姑娘了!」 回想起门外马夫的手艺和身形,心下一片骇然,「我……我知道!二少奶奶,我该苏你是谁,你可以留我一条活路吗?」 夏至给自己赢得了再次说话的机会,这次她倒是乖觉了不少,老老实实平复了半天的心情,只想着保住自己,千万别被拖出去打死。 当日王妈妈在三房院子外头被打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那血肉模糊的背部简直给胡家上下所有的丫头小厮,婆子杂役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印象。所有人面对利益的时候都会选择背叛,而当所有人面对生死的时候,也都会选择生存下来。 「你告诉,究竟是谁给你的这瓶药?」 夏至咽了咽口水,又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自己内心的恐惧,「是立春,我从她那儿偷的。」 董秀湘心里有过无数个猜想,她猜测不是燕氏借以报复自己,给胡仲念的身边塞女人,或者就是林氏的大房不想让自己再查账本,给自己的后院儿添点儿麻烦。可是,立春这个答案却是是把燕氏给摘得干净了,却又牵扯进来另外一个可疑的人物来。 就是住到庄子上待产的春分,春姨娘。 在大房中,林氏有自己陪嫁过来的翠峦,又因为春分早早儿给胡仲恩通了房,她对剩下的一个立春并不多待见,宁可去找新买进来的丫头,也不愿意让立春来伺候自己的饮食起居,当然她也不允许立春这个先老太太赏赐下来的丫头去跑到春姨娘那儿伺候,丢了自己正头娘子的脸面。 第16章 可任凭胡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这立春和春分关系好得如同亲姐妹一般,就算不再天天腻在一块儿了,也是暗自来往。 董秀湘这回可就头大了,这立春是轻易动不得的,可是她到底背后联络的是谁,实在是说不清楚,越想越让她觉得头疼。 「二少奶奶,不如我拿着那药渣子去回了夫人和大少奶奶,把春分抓起来问话,定能问出个一二三来。」 百灵的建议倒是直接有效,可是董秀湘却多有顾及,「这样一来,若是人家早有准备,咱们也查不出什么来,一旦动了立春这个势必打草惊蛇,她们也会把过错栽载立春身上,或是用她家人的性命和富贵进行要挟,那结果也是可想而知。」 「你什么时候偷拿的?」董秀湘转过头,盯着不停喘着粗气的夏至,她这会儿已经被吓得七魂丢了三魄,整个人都诚惶诚恐。 「二少奶奶,我早就见她拿过这个东西了,我见过她鬼鬼祟祟在院墙边上的一个狗洞跟别人交易的,我都瞧见了的!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 董秀湘苦恼地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被吓得发傻的小丫头,心里止不住摇头,怎么就这芝麻大点的胆子,还敢去勾引她的胡二郎?要是当真胡仲念把那晚参汤喝下去,她倒是好奇,这女人敢不敢真的敢找借口进到书房里去爬二少爷的床了。 「夏至你要不先冷静一下?我保证,保证不要你的命,还不成吗?」 董秀湘上前好生给夏至解释,这才让夏至稍微平静了一点儿,总算不用惊恐地喘粗气了,能好端端坐在那儿平静地听别人说话了。 「你慢慢儿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发现立春的这个药粉的,还有你是如何知道了药效,又如何偷来的?」 其实这事儿不难说清楚,夏至原本就比立夏更伶俐,早在董秀湘还没嫁进来的时候,她就无意中察觉立春偷偷地买来了一种东西,当时她只需伺候病秧子二少爷,无聊得紧。出于她自己的好奇心,她顺藤摸瓜查了这档子事儿,她时常偷偷跟在立春身后去探查,总算是偶然间知道这是她在外头偷买回来的药,而最终用得上这药的人,也是立春的好姊妹,春姨娘。 夏至立马就想到了,这其中关联着春姨娘受宠的事儿来。果不其然,她渐渐察觉,只要大少爷在大少奶奶处多呆了几日,又或是在外头忙于事务睡了几天书房,这春姨娘必定会同立春碰面拿药,转而,春姨娘便会复宠。 如此这般的神仙药,夏至当然难以忘怀,她原本也想讨要一点儿,可是她知道,在这深宅大院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往往是最安全的,若是真的让这两个人得知自己知道她们的诡计,那她自己也就自身难保了。 所以最终她选择了偷药。 「我们二房的下人没什么银子拿,我根本买不起那东西。可是要是真想往上爬,抬姨娘,就必须得有那东西,尤其二少爷也并不待见我们。」夏至哭着坦白,时不时斜过脸去,看看二少奶奶的脸色,「可是二少爷缠绵病榻许久,实在是没给我们机会,况且我也不想年纪轻轻就去守寡,所以直到二少爷康复了,我才动了用着药的念头。」 这番话,逻辑严谨,条理清楚,让人想不信服都难上难,「那最近是谁教唆你用了这东西的?」 夏至听了这声询问,神情变得畏缩起来,想是压根儿没有想到这一层关节,心里头漏了一拍,「我……我……」 看着二少奶奶的眼睛,这家伙把夏至吓得又开始紧张结巴了,在百灵的多方引导下,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前阵子撞见了立春,她问我怎的还没有抬姨娘,又说让我多像春姨娘学习一番……」 春姨娘? 董秀湘觉得这个立春的话,真的是极度耐人寻味,若是没有猫腻,为何又要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提及?实在是领人难以领悟。 如今夏至的利用价值已然是用完了,也不能真的把人家乱棍打死,好歹要给人家一条出路,「小六子,把她送到庄子上你小丁子哥哥那儿去,给她找个不错的佃户人家嫁了吧,日后就留在庄子上,帮我找看庄稼。」 夏至听闻此话,心中一惊,她没想过自己做出这等叛逆之事,竟然还能全身而退,又听闻自己要被嫁给外头的佃户,心下不免黯然。 「你放心,庄子上日后的农作只会蒸蒸日上,若是你伶俐,能帮得上忙,或是你帮着你男人好好干活儿,想来以后做个庄子的管家掌柜,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肯定比你在这儿当丫头银子得的多啊。」 董秀湘没再继续同她纠缠,把她留给了贾六,自己转身出去了。 刚一走出房门,就听见又婆子上前汇报,说是立夏姑娘跪在厅上哭了好一会儿了,百灵和二少奶奶这才想起来,她们俩把实心眼儿的立夏给忘到后脑勺儿去了。 「哎哟,我咋把那个小姑奶奶给忘了!」董秀湘拍了拍脑门儿,赶紧跑了过去。 当天,二房的人就私底下把夏至送到了庄子上去,也没人去给夫人回话。其实,不是他们没把这事儿放在眼里,而是董秀湘压根儿就没想好如何同郑氏交代,只能先压下不提。 董秀湘的心里可还压着那大房春姨娘的事儿在心里头,她思忖如何将那立春从大房叫过来问话,结果,问话还没问成,第二天一早就听到消息,春姨娘在庄子上发动了。 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还是春分发动了,想来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那春姨娘估摸着八成已经生了。胡仲恩原本出门去谈生意,结果迎面接到这样的消息,简直是喜极而泣,套上车马就要冲到庄子上去,还是郑氏挂念着之前大师批出的命格拦住了胡仲恩。 「大郎啊,你可消停些吧,人家说了,这是无伤大碍的,要是你真的去了,回头冲撞了你娘子,你要怎么跟胡家的列祖列宗和林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你心里可还有你大房的两个女儿?」 第17章 林氏因为孕中不足,生产又是不顺,直接坐了双月子,如今还在房中静养,她身子瘦弱,又病痛不堪,实在是让郑氏看着心里头疼。郑氏也断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姨娘就能冒大房正室生命之险。 总归,这胡仲恩是没能够有机会前往照看。 可这春姨娘的生产过程似乎并不是十分顺利,知道天快黑的时候,才有一个人拿着快马加鞭传回来的消息给众人。 大家看到,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小少爷安,春姨娘殁了。 春姨娘是三更半夜开始发动的,由于距离甚远,传来消息已经过了好些个时辰,原本胡仲恩是要跟着下人们骑马赶过去的,可无奈按照胡家的家规,这姨娘是妾室,妾室产子可远不及正妻有讲究。要是胡仲恩稍微顾忌着姨娘多一些,免不了要落下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来。 没办法,一家子就只能待在那儿默默地等着。 直到传来了春姨娘的死讯。 产子之事还是让郑氏眉开眼笑的,可转而又是春分难产而死的消息,让胡家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胡仲恩更是难过得差点儿失声痛哭出来,好在林氏在一旁安慰,让他在众人面前隐忍下来,不然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一场笑话来。 「春分那丫头好歹是咱们胡家的功臣了,虽说命不好,但好歹拼死保住了咱们大房的血脉,还是长子,咱们也不能亏待了她。」 胡仲恩听这话的由头,还以为是郑氏开口允许自己去亲自接回春分和孩子,结果郑氏却只让管家去仔细处理此事,又吩咐着孩子最好出了月再抱回来由林氏养着。 这期间,董秀湘一直都充当着胡家的背景板,反正也不关她们三房的事儿,她只管瞧热闹。但是她心里可不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经过夏至那档子事儿,叫她觉得这胡家大房里的水才是真的深不可测,敢情三房就是个纸糊的老虎。 如今,春分没了,夏至那边儿也就剩下一个立春可以询问事情的缘由,而真正鼓动夏至来搅和二房的人,也就只剩下大少奶奶一个怀疑对象了。 董秀湘天生敏锐,可也不敢妄下定论,不过郑氏的一句「叫管家去处理」倒是让她格外留意。按理说,一个姨娘难产而亡,又是在乡下生产,本就不会惊扰到正经大户人家主子们的生活,也不会专门安排了什么媳妇小姐去处理。这样一来,诸多可疑的事情,也就会被忽悠一下掩盖过去。 她当然不想这档子事儿就被糊弄过去,这可算得上是她好容易抓住的线索,保不齐她还能有意外收获呢。 等大家都四散而去,她回到房里,叫来了小六子,让他安排一个可靠的小厮想办法跟着管家去庄子上查探一番,看看这春姨娘的死因究竟有什么猫腻。 夏至被送去了庄子上,立夏也为此暗自流过眼泪,不过她最终还是选择坦诚地同二少奶奶交代清楚。 这事情,可是要从原本的先太夫人说起。胡先业的母亲顾氏是个精明的女人,若是没有她的扶持,相信胡家也不会在上一代就成为了本朝湖广一带的皇商。 强势的老夫人原本为儿子挑选的夫人并不是郑氏,而是郑氏的妹妹,可不知如何,胡先业更属意于如今的大郑氏,因此与老夫人的关系产生了裂痕。 「老爷的态度也让老夫人更加想要把控她孙子们的意念加重了,因此,在各房少爷还年幼的时候,就千挑万选选出了我们这几个小丫头,说是日后要安排在少爷身边,让我们与她同气连枝,帮她吹枕头风。」 立夏指的就是他们六个被指给少爷的丫头,而立冬和冬至则是后来六少爷出生以后才又找来的丫头起的名字。 「所以,夏至只是原来太夫人摆下的棋子?」董秀湘心里暗自感叹,这个太夫人究竟是如何给一堆七八岁的女孩子灌输伺候少爷给少爷做填房这般的心思。 「不仅仅是夏至,太夫人自小就教我们一些旁的别家小姐都会的东西,而老嬷嬷们也常同我们说一些如何魅惑主君的法子。太夫人不过是觉得老爷将他放在后院过日子是对她的不孝顺,她是希望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孙儿们身上。」 董秀湘更是觉得难以置信,竟然纯粹为了同儿子争权夺利,就提前给孙子们培养童养媳?既然都肯废了这么大的功夫了,为啥不提前给自己的儿子塞进去几个妾室呢? 「那为何老夫人不管儿子的后院儿,反而管孙子的?」 立夏叹了一口长气,「当然是管了,可咱们老爷却是油盐不进啊,小时候我眼看着一些漂亮的姐姐们住进我们的院子,然后又一个一个被赶走,这才让太夫人真的动了怒气。不然,也不会……」 提及此处,立夏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是说得重了一些,赶忙住嘴。 她年幼进入胡家大宅,当年她和春分、立春年长一些,都已经七八岁往上,记得事情颇多,而下头的夏至、秋分、立秋则是年龄小些,还是顽皮不懂事理。 「不会什么?」董秀湘看了看立夏那藏不住话了的模样,就知道这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不过她清楚,立夏这个人谨小慎微,脑袋不算也别灵光,可却是格外地忠诚,交代吩咐给她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办不清楚。 「百灵儿,你去乳母那儿瞧瞧心姐儿从母亲那儿抱回来了没?」小百灵听到此话,知趣儿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立夏和二少奶奶两个人,有些话不该她知道的,她可半点儿也不想听进去。 「如今只有你跟我两个人了,可以交代了吧?」 立夏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不过如今的情势,她没理由再替太夫人遮掩,「太夫人当时凭借着自己胡家主母的地位向族里施压,把郑氏的妹妹也就是小郑氏纳进了门,后来又百般借口,成就了娥皇女英的佳话。」 此时,董秀湘还是听得十分迷离的,真是万万想不到,这胡家深宅大院里,竟然还有此般狗血胡乱的事情来。 第18章 母亲为了跟儿子争权力给儿子娶小老婆,然后还是大老婆的妹妹来做这个小老婆?这不存心让儿子后院起火,自顾不暇? 「可此等大事,为何胡家上下都缄口不提这个小郑氏呢?若真是平妻,她也应该是半个主母,灵位是要进祠堂上族谱的啊。」 立夏咽了咽口水又开口道,「小郑氏后来,难产血崩殁了,老爷又不准许再提及她,那些年长的知道详情的下人,一年之间都被打发出去了,也就是我们几个当时看上去是个半大孩子,老爷才没对我们下手安排。」 由此看来,这几个春夏秋的小丫头竟然都是老夫人留下来的间谍啊,她自己还要多亏了这胡家的老夫人死得早,不然这胡家可没有她这个冲喜的喜娘当了少奶奶的份儿。不过,要是当真这老太太还活着,料定这胡仲念也不会不明不白躺在床上那么些年了。 「你既然告诉我这些事儿,就不怕我一个不信你,把你也送到庄子上,让你在那边儿老死过一辈子。」 「我不怕,二少奶奶断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您真的送我去了,也算是抵了我这次差点儿铸成大错。要不是我怜惜了几分夏至,她在咱们院子里也是半分的机会都没有。」 董秀湘看着满脸写着愧疚两个字的立夏,心里头一下子软了下来,虽说夏至那个小贱蹄子差点儿得逞,可最后也全在于立夏告发了她,又紧接着让她查出这事儿同大房的关系密切来。 若不是因为夏至,恐怕董秀湘还发现不到大房那边儿也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二房。 但是这就让董秀湘格外想不通了,究竟为何这大房要对二房虎视眈眈呢?胡仲念一门心思读书,根本无暇顾及祖产之事,对于长子胡仲恩继承胡家的产业,胡仲念是半句反对之话都没有的。 若当真要防着,这胡仲恩也不该去防着在科举之路上一帆风顺的胡仲念,他对于胡家的家产压根儿就不造成威胁。 这也是先前,董秀湘更愿意相信,给胡仲念下药害得他许久缠绵病榻的是三房的人,毕竟两者都是谋求以功名获宠的,相对无疑继承胡家全部家产的胡仲恩,她是当真看不出这位大少爷能有什么情绪。 她吩咐立夏,断不可再将今日说给自己听的事情说给别人了,就把这事儿放在肚子里头,连百灵都不要言语。立夏擦了擦腮边的泪水,点了点头。 盘算起来,如今府上还知道小郑氏的人就是大房的立春了,董秀湘还是头痛于如何能有机会套套着立春的话,来推测一番春姨娘和林氏之间真正的关系。她当然不相信,这么多年,只是这一妻一妾和和睦睦相处,其间并无半分嫌隙的。 只要是二人有嫌隙,那必然就能顺藤摸瓜,看出究竟是谁利用了立春来教唆夏至偷药。虽然如今还不能断定是不是林氏,但董秀湘的心里是已经对林氏设了防的,就连原本林氏负责的府上的中馈账本,都被她一声令下一并抬到了二房里头。她倒是得好好儿看看,这贤惠的大嫂究竟是不是当真如此的贤良淑德。 另一边儿,府上的老管家也带着几个小厮和小丫头赶了车前往了郊外的庄子,去处理春姨娘的后事。大少爷则是头晕脑胀卧床不起,足足在家中休息了七天才大病初愈,再度出门办理生意。 春分的事儿在胡家到底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浪,直到春分的孩子满月被抱回来才又让胡家人兴奋起来。 最开心的要算郑氏了,她可是丝毫不嫌弃孙子少的,有了大孙子,小孙子也一样宠。对于没了亲娘的小孙子,她更是格外心疼。 不过这孩子到底是姨娘出身,就算是日后打算养在林氏的名下,也总归是个庶子的出身。可林氏却十分慷慨,表示自己愿意直接将这孩子过继在自己的名下,记在族谱里,哪怕日后自己有了儿子,也只是做自己的次子,长子是不会改变的。 这样的决定让胡仲恩心里头很是感激,他久久抱着林氏都不曾放开手,在他心中,林氏就是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女人。 郑氏也颇为赞赏,派人赏了好些极好的料子,要给林氏做好些衣裳。林氏都以自己身子不适,不适宜外出行走为由推脱掉了。 虽然董秀湘一千个一万个不信,可最后还当真是临时抱着那奶娃娃进了祠堂里头,将这孩子写在了自己的名下,同自己刚生下来的小闺女云姐儿成为了双胞胎姐弟。 这倒是让本就实打实生了龙凤胎的二房夫妇颇为不满。就连一贯对家中琐事没什么注意理会的胡仲念,都心怀不快。 「母亲这是何故?龙凤呈祥本就少见,秀湘也是当真拼了命生下来的,怎的如今却要给嫂嫂也挂上产下龙凤胎的名号?那岂不是委屈我家娘子?」 董秀湘却是冷面苦笑,她也没想到原来林氏除了想要这个孩子以外,还想要这龙凤胎的名头。若是今日进了家谱签下了这几个字,那董秀湘的这个龙凤胎就不再是胡家喜气的征兆了,就显得极其稀松平常了。 这不是让林氏捡了一个大便宜? 郑氏面色上也颇为为难,「念哥儿,这不是春分产子后亡故了,母亲心疼那小子啊,总不能叫他给乳娘带大吧?」 「那也可以作为大嫂的养子养在身侧,做庶长子即可,何须非要写成嫡长子这般费力?当日大嫂在大房里辛苦一日产下云姐儿,咱们阖府上下包括那日的产婆和大夫们都是瞧见了只产下一女的,且不说性别,如何让大家再相信我们胡家大房还能生个儿子出来啊?」 高门大户平白无故蹦出个儿子来,这不是等着给家里头找麻烦?在董秀湘的思维理解里,这事儿就应该公事公办,该是怎么回事儿就怎么给胡家祖宗们说。 「念哥儿媳妇,我知道你委屈,可是这么做实在是对钦哥儿好啊,他苦命的没了娘,要是成为一个没娘的庶子养在长房的名下,说起来也是糊涂了。」郑氏好生地给他们俩解释,「难为你们大嫂不嫌弃啊,这还不得多给他些关照?」 第19章 郑氏的心思无非就是想做个和事老,这事儿大家都皆大欢喜,她的小孙子能借此提一提身份,这念哥儿夫妇俩也心甘情愿。 董秀湘本就对林氏的心机谋算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如今更是令她满心不快了。 「母亲,我向来都知道骗人是不对的,那么今日我们便也不好欺骗祖宗先灵吧?」 郑氏的脸一时间被憋得通红,董秀湘倒是借此仔细打量起这个婆婆大郑氏来。许久日子的接触,郑氏给董秀湘的印象宛如一个并没有太多心思,反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她内心想起立夏的话,忍不住感慨这郑氏当年不受太夫人的喜爱。 试想一个一辈子雷厉风行纵横四野的女子,如何会喜欢一个没主见没魄力没能耐的儿媳来管治中馈呢? 「母亲,想来铭哥儿也想母亲了,我就带着娘子先回了,稍后再让乳母来接心姐儿回去。」 董秀湘也没多逗留,生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冲着郑氏大喊大叫说拒绝的话。 郑氏也是在提及心姐儿的时候,内心忽悠荡了一番。虽说,春姐儿、心姐儿和云姐儿都是好孙女儿,可一向喜欢活泼伶俐孩子的郑氏就偏偏对长相更好的心姐儿青睐有加。心姐儿也是继承了董秀湘的古灵精怪,总会讨郑氏的欢心。 如今,董秀湘用心姐儿来威胁,想来郑氏的心中也是大为的不快。 还没等出了正方的院子,董秀湘夫妇就撞上了前来奉茶的燕氏。彼时,燕氏的肚子也已然隆起了,行为上略显得笨拙了些,可由于母性的光晕笼罩,她原本萦绕在周身的戾气已然化为乌有。 「这么怒气冲冲,可是被斥责了?」 董秀湘原本低着头只管心中叫屈,却迎面碰见询问来意的燕氏,心下更是一紧张,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身子,一路撞过去。 「你可小心点儿吧,哎哟,你非追着我,你看你这不是在怀着身子?什么事儿还能比让你生孩子重要?」 燕氏看她应付自己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样,满心想看着小妮子能装多久。 「明明是你非要撞上来!」 「谁撞你了?」 「怎么三少奶奶当真因查账就给骂了一顿?」 董秀湘恶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儿,留给她的一个清楚的眼白,「你待会儿去就知道了,其实跟你们三房也没啥牵扯的,不过是大少奶奶也生下一双龙凤胎而已。」 「当真?」燕氏也是一脸的惊奇,「哼,真是贼人贼心,人家亲娘的魂魄还没散,就准备夺了人家的孩子,抹了人家的名字了?」 燕氏本就看林氏那娇楚可怜的模样儿心中不快,如今听闻这个消息,自然是心里也不痛快,龙凤胎啊,那可是族谱上的天大的功劳。 她捂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一脸不屑地朝里头走去。 董秀湘看了看燕氏的背影,扯着嘴角笑了笑,「官人,你说三房的人会不会也去跟母亲闹上一闹?」 「我看八成的事儿。」 「那你说母亲会不会把那钦哥儿看作是庶长子?」 「母亲不会一意孤行的,其实这事儿还要等父亲回来,母亲多半没主意。」 董秀湘转回了头,拉着胡仲念往回走去。 反正要是二房三房无论如何都不松口,她董秀湘倒是要看看林氏还准备如何安排那个孩子。 跟着管家一同去乡下给春姨娘办丧事的三房眼线,愣是仔细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不过越是抹得干净,越是叫董秀湘心里头肯定,这事儿十有八九跟她有关。 虽然这是一件糟心事儿,可毕竟董秀湘在事业上是风生水起了,她手底下的铺子愣是比胡家其他的布料铺子卖得好得多。就连胡先业都是被惊了一惊,连连对了好几遍。 他本是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个二儿媳妇有多大的本事,能不能理清多年账目的积弊,没想到,董秀湘不仅仅把账本清算了,还把这几家店铺的业绩给提高了不少,关键是人家懂的创新,将湖绣入布做衣一事,在湖广地区快速时兴起来。 诸多本是生意上的朋友都来登门拜访他,只为家中女眷多求一份时兴的湖绣布料。 「这个念哥儿的媳妇儿不得了啊!现在倒是人家都上门来巴结我们了,就只为了要几匹料子。」 郑氏也不懂什么生意场上的事儿,只管看见那几间铺子哗啦哗啦往家里赚银子,她心里头就跟着开心,「我明儿就把咱们家宅子里的账本都拿给她,库房钥匙也给她,您看如何?」 反正林氏身子骨弱,还忙着伺候三个孩子,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手去料理中馈。 而胡先业倒是不仅只有此意,「我是觉得念哥儿媳妇儿这般的脑袋,应当跟男人家一般出去做生意才好。」 一听说女人家要出去做声音,这郑氏的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大庭广众之下,你让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去跟男人做生意,这以后念哥儿的脸放哪儿摆?」 「妇人之仁。」 胡先业是个爱才之人,他将胡仲恩带在身旁教给他经商之道,他不是看不出,这胡仲恩断然没有经商的天分。他也不图胡仲恩能帮着他将胡家的产业发扬光大,只求能守住如今的基业,可事实上终究是艰难的。 老二和老三走考科举的路子,老六年幼暂且不提,胡仲恩一直愁苦于没有一个当真能把胡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的帮手。而老二媳妇儿董秀湘就给了他这样一个希冀。 「听说你要给大房的庶子提成嫡子?你可同意了?」胡先业虽说是不管后院事儿,可到底他年岁还没老到耳聋眼花,尚且还是耳聪目明,对于家宅之中的事情他还是能把握得住大方向。 郑氏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林氏和胡仲恩在她耳边说了一堆好听的话,她就愿意开祠堂,给那庶子上族谱。可消息一传出去,二房不同意,紧接着三房燕氏也不同意了,两个房里的人都闹腾了起来,这郑氏的气势又弱了下去,心里头也完全没了主意。 第20章 「这也是老大媳妇儿的一番好意,我也不好……」 「那说到底也是姨娘生的,跟正妻生的断然是不同的,不能混为一谈,尤其恩哥儿又是长房,将来也是准备继承家业的。」 郑氏心里头本就是觉得如何做都有道理,哪一边儿的理由都能说服另外一边儿,如今听胡先业这样说自然也就想起了另一立场的话来,「可钦哥儿还小,大儿媳的身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生产,倘若当真没了嫡子,那钦哥儿……」 「那也是日后的事情,你知道日后咱们恩哥儿娶不娶平妻,你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纳填房?你知道他日后会不会有新的正妻新的嫡子?」 胡先业的夺命连环三问,让郑氏彻底哑口无言。 的确,现在谈论胡仲恩会不会有嫡子却是为时过早了些,与其说林氏想要这个儿子是为了胡仲恩,还不如说她是为了自己。 郑氏直到这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刚想回口同胡先业争论,却发现胡先业早已经气呼呼地睡过去了。 她看着熟睡的胡先业,隐约间想起刚才二人提及的「平妻」二子,不由得心里头一阵感慨起自己的亲妹子来。 郑氏对着月光怔了许久才渐渐入睡。 最终,林氏还是做了嫡母,没做成亲娘,这胡以钦还是胡家长房的庶长子,不过养在了正头娘子的名下,比起寻常的庶子更加尊贵几分。而林氏也是格外关爱他,给予他的呵护丝毫不少于春姐儿和云姐儿。 云姐当初胎中自带了弱症,身子骨弱小极其容易生病,被大房里的人捧在手心儿里呵护着,生怕她会有什么闪失。自然,一向热爱孙女儿的郑氏也就鲜少敢于去大房抱云姐儿回去玩闹了。 董秀湘就是利用这样一个空档,拿过了胡家中馈钥匙。 上次她查探胡家的基本账簿,发现家中诸多家奴的份例都被拿出去放印子,而收回来的印子钱,也并没有体现在账面上,想来是有人拿着林家的钱出去中饱私囊了。 「你何不将这些都好端端收拾好,交给母亲,让她去处置大嫂?免得你越看越生气。」 胡仲念见自家娘子边看账本边刁钻念叨的模样儿,就忍不住想让她快些去戳穿那个假贤惠的大嫂真面目。 「官人啊官人,要不怎么说你还是擅长读书呢,你真是对这些手段戏法一窍不通。」 胡仲念委屈巴巴地看了看她,「我如何不懂啊?」 董秀湘指了指自己看到的一笔笔细致账目给他看,「首先,我没查到那笔印子钱她吞到了哪儿去,要是把事情张扬出去,她可立马把钱藏得好好儿的。其次,这中饱私囊的事儿母亲要是知道了,也顶多是说落一顿,日后不再叫她掌管中馈,然后就是什么禁足打板子之类的。看如今云姐儿的身子骨,母亲也舍不得打板子啊。」 「况且,我还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害过你,然后数箭齐发才能一击即中吧。」 胡仲念感慨,自己确实是不懂得这么多弯弯绕绕,不过他也对自己纳闷儿,怎的就读了这么多的四书五经,兵法韬略,还是不懂这事儿。 「娘子,你这些从哪儿学得的啊?」 「《三字经》。」 董秀湘头都没抬,随口一答。 压根儿就没想过只是被调侃的胡仲念还真的回头去认认真真翻看了好几遍的《三字经》,只可惜越看他越迷茫,这就是一本启蒙读物啊,怎么还能看出大道理来了? 他若是屁颠儿屁颠儿地捧着书去问董秀湘,董秀湘保准儿一巴掌把他给打回来,「瞎折腾什么?」 接过了胡家家宅各类账本和掌家大钥匙的董秀湘,俨然是把胡家的内宅握在了手里,董秀湘也不急不躁,没什么大的动作,只是按照常规督办府内的各项采买。 总归是以往最喜欢同董秀湘争宠的燕氏如今面子上还故作强硬,隔三差五吐出一句让提醒二少奶奶出身的浑话,在董秀湘那儿这也无伤大雅,反倒是动起小孩子心性,时常同她开起幼时的玩笑来。 心姐儿得郑氏偏爱,董秀湘自己就更爱护铭哥儿一些,就算是府上的杂事儿多,她也每日抽出几个时辰陪着铭哥儿玩耍。 「铭哥儿长得这样壮实,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骑马打仗的小将军!」五姑娘邵兰慧的日子比原来受欺负时好得多了,毕竟如今的四姑娘已然是不愿意踏出房门半步的架势。 五姑娘虽说是养女,可一直在胡家都是按照嫡女的标准供养着,只是前面有姐姐的婚事没定,她便不好先说亲。但女子总归待嫁也就那么几年的光景,她们两个还仅仅只差一岁,再等下去,怕是连邵兰慧的亲事都会给耽搁了。 「我叫你二哥给你说门亲事,到时候你也赶紧生一个小状元出来。」 邵兰慧到底是自幼养在闺阁里的,不及董秀湘的市井之气,听不得这般逗弄人的话来,尤其她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听起来就是让人觉得面红耳赤。 「二嫂,你惯会没正经,再如此,我便不再理会你了。」说罢她还赌气似的坐到一边,背对着她。 董秀湘可是不吃那一套,她的脸皮可是比什么都要厚实,「嫂子同你说正经的,难不成你一直等着你四姐姐,她过四五年你也过四五年吗?你跟她到底还是不同的,说亲的话本就是她比你更容易些,你可别犯浑。」 邵兰慧何尝不知自己养女这重身份呢,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奢求,只是希望自己嫁给一个踏实肯干的老实读书人,也不用多少嫁妆,只要两个人相互依偎好好过日子就心满意足。 见五姑娘身子顿了顿,董秀湘立马凑过来,贴近了她,「我倒是说真的,你二哥进来常去马场,也有一二的同窗关系甚好,若是你肯,我就同母亲那儿通通气。」 古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这董秀湘竟然提出让她自己拿主意,邵兰慧倒是觉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支支吾吾说不出那个肯字。 第21章 「好了,我知道你这就是答应你二嫂了!」还是胡二少奶奶,大手一挥,拿定了主意。 可是这话头她才刚同郑氏提及,郑氏还是颇为为难的样子,「娘知道你担心你五妹妹,可是到底思丫头还没定亲事,总归让妹妹先定也说不太过去,传出去难为别人觉得咱们家思丫头没人要,你说是不是?」 郑氏的话也不无道理,两个人商量来去,决定还是先把给胡婕思找婆家的事儿提到日程上头来。 当然,这要郑氏不再任由胡婕思的性子来拿捏,否则照着她的标准,怕是终身都难嫁。当然,这也并不是董秀湘一个人的功劳,还是多亏董秀湘灵机一动,想到搬来胡先业这尊大佛作为旧兵。 不过说来也怪,自从董秀湘留意到,这郑氏虽然糊涂没主意,但只要是胡先业的话她都会听以后,每试每灵。 「官人,你说为何母亲会肯听从父亲的?」她想不通的事儿八成是因为来到胡家来得晚,可是胡仲念待得时间久啊,他可以好好儿想到有什么问题。 胡仲念前脚刚从书房出来进了屋里,还没等屁股坐下去,没等娘子说一句温柔软语,就遇到了提问他关于父亲母亲的话,心里头不免一阵失落。 「我如何知道。」 「每次咱们不同意母亲一意孤行,母亲都断然不会听从,可父亲只要一下决断,母亲倒是连个不字都说不出口来。」董秀湘起身凑到了胡仲念的身边儿去等着应答,可胡仲念偏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赌上了气,愣是撇过头不去看她。 董秀湘不明就里,又探过头问了他一遍,「怎么样啊,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问的呀?」 胡仲念本该大声说出一句「没听见」来回应她,结果话到了嘴边却又变得怂了些,支支吾吾说了句,「听见了。」然后,他又撇过头去。 「你转过来呀,干嘛背对着我?我瞧不见你的脸,也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呀。」 董秀湘试图双手扳回他身子的方向,让他面对着自己,可是试了两次均以失败告终,她终于意识到,自家的二郎别扭了。 她也知道,胡仲念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索性她也不去硬扳他的肩膀了,而是默默地坐到另一边,过一会儿又开始自己假装抽泣。 胡仲念一听自家娘子哭了,立马坐不住起了身,转身就扑过去查探,「娘子,娘子,我跟你闹着玩,你怎么还认真了?可是委屈了娘子?」 董秀湘一直假模假样地用双手捂着眼睛,知道胡仲念扑过来,她才睁开眼睛一把抱住自家官人的腰身,扑在他怀里。胡仲念一低头,看见这小妮子满脸笑意盈盈的,半颗泪水都没有,不免心下有些小生气,可听着她低低地说道,「二郎,你可别跟我赌气了,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你好生跟我说说不就成了嘛。」 平日里,董秀湘是一贯强硬坚韧的人,何时有这般撒娇的模样儿,如此娇滴滴的模样简直是让胡仲念心头一痒,愣是什么气也都烟消云散去了。 「我没跟你赌气。」胡仲念喃喃自语道。 「那你告诉我,为啥母亲如此听从父亲的话?」 胡仲念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也知道母亲这个人向来是个没主意的,今儿觉得大哥说的对,明儿又觉得三弟说得对,可自我记事起,凡是父亲坚决强调的,母亲从不违逆。单单只有一件事。」 董秀湘不免好奇心在心里头波涛泛滥,「什么事?」 「就是我幼时是被母亲养在正房里的,哪怕到了开蒙的年纪,母亲都没有半分让我单独出去住一个院子的想法,而且从早到晚事无巨细,亲自打点。父亲说了许多次,母亲都不依。直到九岁那年不能再拖,母亲才同意将我搬出来。」 这就奇了怪了,怎的郑氏就如此这般偏心老二呢? 「那你大哥和三弟可曾有过这般待遇呢?」 「不曾,大哥不及六岁就搬到自己的院子去了,每日晨昏定省,三弟是六岁。」 单反讲究的人家,都会在孩子五六岁开蒙的时候,为了孩子能更好地自我约束而让他们独立居住,自己住独立的院子,由乳娘们照看着,每日前往给母亲请安后便去读书。下学了同父母用过饭以后可歇息片刻再回到自己的院子去安歇。只有在无需上学的时候才会回到亲娘身边侍候。 然而,胡仲念竟然是九岁才独立开了院子? 望着认真思索的董秀湘,胡仲念不由得狠狠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又完全不生气,老老实实把什么都给娘子交代了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不好想,不过董秀湘董秀湘觉得还是不要把什么事儿都想得明明白白好了,做人嘛,总要糊涂一点才快乐。她现在有钱有权,还有老公孩子热炕头,也没啥可愁苦的。 「不想这个了,官人,我上次同你说的给五妹妹说亲的事儿,怕是又要继续麻烦了。」 原本,胡仲念常常提及了一个在马场里练习骑术认识的一个武举同窗,名叫向少峰,虽然出身贫寒,但却是个非常有胆识能文又能武的人。在胡仲念眼里,他日后必是个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国之栋梁。 两个人相识于马场,后又一同中了乡试,向少峰乃是湖广的武试第二名。 胡仲念本就觉得这人极其有才华,是自己妹妹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本也说好要讲五妹邵兰慧与之说亲事,可谁知竟然如今又出了麻烦。 「什么麻烦?可是五妹妹不喜欢一个武人?还是嫌弃他家世太低?你同妹妹说,他乃是湖广的武举第二名,明年的会试,咱们必定能夺取名次,光宗耀祖。」 董秀湘为难地打断了胡仲念的话,「当然不是这个,五妹妹什么人我还不了解?这不是母亲觉得五妹妹不该越过四妹妹先定亲……」 「可思丫头的性子,她也找不到自己中意的婆家啊。」 第22章 「所以,父亲就发话了啊,说不管她的意愿了,要强制给她找婆家,不能让她一直赖着。」 胡仲念为难地看了看董秀湘,然后他又听到了一个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话,「母亲就让你把你的同窗先说给你四妹妹。」 赵亭勋家中只有寡居的母亲,家中几亩薄田,日子过得甚是清贫。好在他自己肯吃苦,肯读书,肯用功,虽然日子并不富裕,但他依然坚持着读完了学堂,又前往马场里帮忙做事。 不知是福是祸,在马场里帮忙的期间,他竟然练就了一身上好的骑术,马场的主人见他是个可塑之才,还帮他找了骑射的师傅。 总归是个英挺又上进的人,自然和胡仲念结交成了同窗好友。 赵家大婶因为家中贫寒耽误了儿子的婚事倍感焦急,这才求到了胡家二公子帮忙相看哪家姑娘能够有机会说亲。 胡仲念一直看好自己的好友,自然也会想到家中尚未说亲事的妹妹们。 邵兰慧是养女,且并没有随了胡氏的族姓,在外说亲事时,自然是有诸多的顾忌,许多有脸面的大户人家也不会让将她配给自己家中有出息的嫡子。与其嫁给大户人家郁郁不得志的平庸之人,倒不如嫁给个踏实肯干的。 谁想到这原本的五妹妹竟然冷不丁被换成了傲娇的四妹妹?胡仲念真是内心忐忑,焦虑不堪啊,这四妹妹是个什么性子,他这些年也看在眼里,谁娶回家都是娶回去个小祖宗。哪怕是官宦商贾之家,也定会被胡婕思给折腾个够呛,更何况是本就不富足的赵家。 第二日一大早,胡仲念就一路小跑赶到了马场,找到在马厩里刷马的赵亭勋。 「赵兄,我有要事要同你讲。」 眼见胡仲念面色凝重,赵亭勋也不敢怠慢,搁置下手中的活儿,擦了擦手来到一旁,听他言语。 「我本不是想将我家五妹妹同你说亲,可如今我爹娘突然有个吩咐,说是要四妹妹先找了婆家,才能给五妹妹说亲事,我就想着你能不能先去帮我应付一下四妹妹那儿?」 赵亭勋其实无心成家,他深知自己的家中境况,娶妻无异于增添家中的负担。况且,好男儿志在先立业,后成家才是。 他本就是想推辞此事,可奈何胡仲念强烈要求,赵大婶实在坚持,他只好先听从再想办法找借口搪塞。 如今听闻是与向来眼高于顶的胡家四小姐说亲事,他更是清楚胡四小姐无论如何都不会瞧得上自己,婚事八成告吹的情况,于是他应声同意了。 「你们胡家算是显赫人家,我自是没有什么发言权,到时候你妹妹若是不满,我便就告辞离开,你也别说什么规劝的话。」 胡仲念听闻此话,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其实啊,我也希望她瞧不上你,这样也就不用让你置身于水火了。不过你放心,你们的事儿十有八九成不了的,反正我妹子绝不会加入普通人家,至少也要是个官宦,不过是应付应付我母亲而已,你莫要慌张。」 嘴上虽是安慰,可心里胡仲念却是无比失落,希望同窗好友成为自己妹婿的希望,八成破灭了。 胡宅里,董秀湘倒是开始忙碌安排一个花园的集会,又在流水曲觞处设立了一个屏风,尚未婚配的女子将会在屏风后面见男客,尚不失礼仪。 要说这场宴会是给邵兰慧办,她还是真心实意,毕竟五姑娘同她关系极好,她自然也希望妹妹能够寻得良配。可胡婕思却并不与她亲厚,当初也百般同她刁难,自然是让她爱不起来也疼不起来了。 郑氏并没有把胡婕思的幸福都指望在老二的身上,她也吩咐胡仲恩和胡仲意带上一两个熟悉的挚友前来赴宴。名义上这是一场男人们来访的宴饮,实际上却是在给女儿挑选良婿。 胡仲意带来了自己一贯在酒席上附庸风雅互相吹捧的同窗,也是湖广一家米商的少公子王公子。而胡仲恩则是更加了解胡婕思和郑氏的心里,直接青睐了知州府上的嫡二公子柳公子。 郑氏见到三位青年,相貌堂堂,端端正正,心里头十分欢喜。在还没有对上哪一个是哪家的工子时,她倒是更加喜欢多看赵亭勋几眼,毕竟这年轻人看起来相貌出众又身材格外魁梧,看起来就健康矫健。 待到几个人介绍完自己,这郑氏倒是心里头格外不平了。 合着这才貌俱佳的年轻人是个贫困户出身,她自己可是舍不得胡婕思受半点委屈,况且四姑娘也不是自己能吃亏吃苦的人。 看到郑氏对自己的几番冷脸,赵亭勋也没什么言语回应,只是腼腆地笑了几分,就默默坐在那儿不出声了。 席间,郑氏几番夸赞了知州家的柳公子,柳公子也是嘴巴摸蜜,哄得郑氏心花怒放。 坐在屏风后的胡婕思也是默默在心中盘算,原本她还是想拖个几年,找一门高门户再谋求嫁过去,可如今却被父亲胡先业下了铁命令,不能再拖沓自己的婚事,必须尽早定亲事,一面耽搁了后头的弟妹。 虽然心中不满,可胡婕思也不敢违逆父亲。 而面对自己可选的对象之中,那知州家的公子自然是更加贴合的她的标准。 「四姐姐,我觉得二哥哥带来的那位赵公子,可甚是英挺,刚听母亲询问,他可是今年咱们湖广武试的前几名,感觉是无可限量,姐姐可要把握得住啊。」 胡婕思嘴上不说邵兰慧,心里却是明镜一般,「那般英挺的儿郎,还是留给五妹妹吧,我可配不上那般的文武全才啊。毕竟粗茶淡饭,可不是嫡女吃得惯的,妹妹倒是应该能够一试试。」 被抢白了一顿的邵兰慧不再言语,只是选择默默待在胡婕思的身边,不出声探讨了。 董秀湘作陪了半晌,听得各位话语中的看法,也是同自己的料想半分没有差距。反正这向来眼高于顶的四姑娘,是断然会选将身份地位最佳的那一个,她可不想对自己的生活没有半分甘于去赌的信心。 第23章 果不其然,也就是当天的功夫,胡仲恩就代表胡家同州府家的柳公子家里去了。 「得,你呀,就是白跟着忙活了一整天,你妹子也是瞧不上人家。」董秀湘每一个表情和文字都表达了对于胡仲念的无情嘲讽。 「我本就是叫了赵兄前来充数,你当我还真的舍得让他日后受到我那个妹子的摧残?」 不仅仅是董秀湘,就连胡仲念也是有几分看不上自己的亲妹子,这也不免让董秀湘觉得可笑,「你说我若是同她相处有异还说得过去,毕竟我们只是姑嫂,可你这个做哥哥的,倒也是真的不喜,我还是纳闷儿的。」 董秀湘嘴上虽然说纳闷儿,可心中还是觉得两个人心之所向还算是贴合,心里头也是无比的欣慰。 而胡仲念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过多的言语解释了。 在胡先业和郑氏的催促之下,胡婕思同那位知州少爷柳公子的婚事也就敲定了。虽然胡婕思觉得这样的夫家实在是一般,但因为自己的年龄不小,也只能应允了。 碍于国丧,两个人只是订了婚约,并没有急于完婚,而把日子大抵定在了转过年的秋天里头。 当然,原本就巴结着胡仲恩的胡婕思,同嫡长子大哥的关系也变得更加亲厚了。 董秀湘只是冷眼旁观,更加忙于家中内宅的整治,诸如核对账本以及清点家中的小仓库。就算胡婕思再巴结,这胡家的内宅中馈还是掌在她的手里,至于第二年的婚事安排,还是由她自己来亲自给操办的。 山水轮流转吧,她可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个小姑子将来不会栽在自己的手里头。 胡婕思的婚姻大事敲定后,也算是让郑氏和胡先业松了一大口气,他们心里头也是舒缓了不少。 至于胡家四小姐,自然是心里头并无丝毫的波澜,将原来被太守家里头拒婚的阴霾一扫而空,转而对于家中的未来掌权人大房一如既往地亲近。 就是大房的一双儿女,也被胡婕思每日夸出了一朵花儿来一般。 虽然如今掌家的是董秀湘,可胡婕思依旧忽略这个二嫂。 胡仲念心里有气,几次忍不住当众教训家中的幼妹,可董秀湘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胡婕思日后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日后同她们夫妇有更多交流更多沟通的,也不过是家中的兄弟妯娌。哪怕是关系再好的邵兰慧,也是会越来越疏远的。 「中馈拿捏在你媳妇儿手里头,日后咱们相处得好些,她婆家有什么不痛快,我倒是还肯出点儿前接济接济,如今相处得不愉快,那便是除非和离的大事,否则我断然不会出钱出力去帮衬,所以也,官人你不必恼怒。人生,日子,还都那么长,咱们还是要往后头看的。」 胡仲念半知半解,而董秀湘身后的丫头小百灵倒是清楚得很。这就是,人要给自己留余地,四小姐不是懂得给自己留余地的人,也就不要说日后胡家二房不给她面子和退路。 当然这都是后话,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在董秀湘顺着胡家的账本,去追查那笔印子钱的时候,她却是兜兜转转几回都没顺到大房林氏的头上,查来查去都是一笔无头帐。 她也不自觉地感慨自己的这个贤惠大嫂,当真是手腕高超,如此明摆着的事儿也能让自己隐形与她人的身后。为此,她还专门抱着自己的铭哥儿去大房里,登门拜访。 「二弟妹人忙事多,倒还有空来我们大房坐坐,真是难为你了。」林氏虽然是因为身子不好坐了双月子,如今却也是恢复了七八分,面色上已经没有原先那般的苍白无力,倒是红润了不少。 董秀湘看了看林氏身后的丫鬟婆子,发现没瞧见孩子还询问,「怎的不见大嫂嫂家的哥儿姐儿呢?我倒是还想着带铭哥儿来瞧瞧弟弟妹妹呢。」 虽然林氏面子上极为客气,又笑着同她说话,可心里头到底是因为管家理事的事儿上心存了芥蒂,「他们还小,刚吃了二奶睡下了,玩闹了半晌,我当真是累得很。我不及弟妹生产顺利,更何况还是照顾两个,不像心姐儿成日养在母亲那儿,弟妹也轻松些。」 「心姐儿是个调皮的,我是镇不住她,非要母亲帮忙才成,不然一夜里要起来个三四次,每天闹得人谁不着。」董秀湘看着林氏面子上客客气气的模样儿,忍不住出口试探,「也不知,春姨娘若是知道您把孩子照顾得如此好,会不会也就黄泉路上瞑目了……」 林氏面色一冷,笑容凝固在嘴角,身后的翠峦站出一步,斜眼瞪着董秀湘大喝了一声,「二少奶奶言语上是不是得注意些了?」 董秀湘眼看着林氏由原本舒畅的模样儿变得更加渐渐冷下脸来,心里头饶是一颤,不过转瞬又笑眼盈盈地看了看怒气冲冲站出来的翠峦,「翠峦姑娘这是怎么了,我一时着急,口不择言罢了,怎的这样生气呢?」 翠峦或许是知道自己的话语太过分,赶紧收敛了几分,给董秀湘行了个礼,「二少奶奶见谅,我也是顾忌我家主子,毕竟这姨娘走得突然,咱们大少奶奶和大少爷心里头挂念得紧,奴婢也是觉得,主子会因为二少奶奶的话更加伤感……」 明显,翠峦的话有些解释过多的嫌疑,林氏轻声咳了一声,似乎是示意她少些言语,然后才整理了半晌的表情,重新微笑地瞧着她去,「二弟妹见笑了,这丫头打小跟着我,都让我给惯坏了,没大没小的。」 随即,林氏又转头朝着翠峦低声训斥道,「在林家的时候没大没小也就算了,胡家是大户人家,怎么也容得你这般吗?」 翠峦识时务地跪下磕头认错,林氏只罚她去后院跪着思过。 董秀湘瞧在眼里,也不多加言语,只是默默在一旁喝茶,一副优哉的模样儿。等到翠峦被罚到后院去之后,她才慢悠悠放下茶碗,「大嫂嫂可别动气,也是我嘴巴太快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翠峦也是护主心切。」 第24章 「二弟妹快别这么说,这原本就没什么,春姨娘的事儿又是大家都知道的,没什么好隐瞒的。只不过是挂念着孩子日后没有生母在世才养在我这儿而已。」 董秀湘又拉着林氏的手好生聊了些照顾孩子饮食起居,以及生产后恢复身子的话,等到抱在一边儿的铭哥儿开始闹着要睡觉,才匆忙告辞。 刚出了大房的院子,百灵儿就贴着董秀湘的耳朵说道,「那个翠峦必定是什么都知晓的,也必然是二少奶奶的话,戳到了大少奶奶的心坎儿上。我就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今日言行举止间的不自然来,其中事情必定不会简单的。」 董秀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翠峦被罚到后头去思过也不过是障眼法,可见那丫头的脑子也没有你来的灵光,要是想从她那儿将来找到什么线索,想来会比咱们直接顺藤摸瓜去查来得痛快些。」 既然林氏机警地能够将那些证据给引向别处,让自己并不容易被查出来,那么想要找到她真的放印子钱的证据,可能就要从那个脑子上欠缺一些的翠峦下手了。 「百灵儿啊,你说像翠峦这种人,咱们要如何去让她自觉地把话都讲出来呢?」 百灵一贯是擅长同别人打交道的,说起去套话儿,去套近乎,她倒是得心应手,可是那前提得是别人没什么防备之心,如今她成了二少奶奶的贴身丫头,也就是二房的心腹丫头,隔谁谁也不会真的一股脑全把心里话倒给你了。 「我是帮不上忙了,那翠峦必定对我有戒心,今日一番闹了一下,想来大少奶奶也会提防咱们。还是要等等再做打算,不过,二少奶奶就安安心心把这事儿交到奴婢的手上。」 董秀湘当然放心,她可是自己没法儿试试亲力亲为,能真的仰仗的人也就身边贴身伺候的三四个人,她自然是乐意与把事情都交给身边的人。 由于解决胡婕思的婚事,胡家又将邵兰慧的婚事给搁置了。邵兰慧倒是内心没什么波澜,可是伺候她的丫头小厮却是心里头颇为不满,这些抱怨的话也让百灵听见传达给了二少奶奶。 董秀湘就想着带上邵兰慧去郊外的寺庙里进进香火,也是散散心,舒坦一番。 邵兰慧只是怪自己的下人们太沉不住气,毕竟她确实是个养女,身份上也不该越过四姐姐,哪怕是胡家的幼女七妹妹,她也是不如的。 「这话却是妄自菲薄了啊,你虽是养女,没有从胡姓,可是你仍旧是胡家的五小姐,记挂在母亲的名下的,父亲待你如何,你也不会不清楚吧?」 两个人坐在前往寺庙的马车上,邵兰慧坐在马车的一边儿看着窗外的山中景色,心里头也忆起胡先业这位对她慈爱的养父来。 「父亲自然是对我极好,不过……到底我不姓胡,在亲疏上也该有些差别,二嫂嫂就别替我担忧了。」 看着邵兰慧苦涩的笑容,董秀湘又想起来家中库房里,胡先业留下的几个大箱子,上头贴着封条,写明了是邵兰慧的嫁妆箱子。她几番好奇想打开瞧瞧,但都忍住了,因为陈年的账本上明确写明白了,那些钱大都是邵兰慧早逝的父母所留下来的,胡先业也是酌情添加了许多。 邵兰慧一直都心思敏感,自觉寄人篱下,身份有别。 可其实,胡家最终也并没有薄待于她。当然,这样的消息董秀湘本是忍不住想要告知于她的,但是奈何胡先业有言在先,无论如何和事儿还是应当严谨保密,并不能过早透露。 管家的二少奶奶心里清楚,父亲是担心让郑氏或是大房、二房、三房的人知道了,在此时上诸多计较和别扭,索性就将此事掩盖起来,等到邵兰慧出嫁的时候,直接跟着花轿抬去她的婆家,就算是她们想闹腾分钱,也是于事无补,只能干着急了。 「你别有这些顾虑,总之我是你嫂嫂,也是你半个姐姐,日后你若是出嫁,你可以把我和你二哥当做你的嫡亲娘家,可万万别嫌烦扰我。」 说道出嫁的事儿,一贯脸皮子薄的邵兰慧又是红了脸,「二嫂嫂真是会胡说八道,什么嫁人不嫁人的,我还没许给人家,就每天念叨着,嫂嫂真是不害臊。」 董秀湘心下一笑,「你二嫂子我,孩子都生了两个了,有什么可害臊?」 这下邵兰慧可是没话可接,只是低着头,指了指窗外,「咱们是不是到了?快快下车罢。」 董秀湘拉过邵兰慧下了马车,往山阶上的寺庙走过去。为了显示求庙拜佛人的前程,通往寺庙的山阶往往是很长的。 尤其是对董秀湘这种从来都不前往寺庙烧香拜佛的人来说,攀爬一次这么高的山阶,简直是累死累活的心都有了。很多人对于胡家二少奶奶鲜少去寺庙的事儿十分诧异,毕竟这是所有高门大户人家女眷的必要活动。 反倒是胡家的当家主母郑氏对这个问题很淡定。在她眼里,董秀湘就是佛祖派来的欢喜娘娘,给她们胡家带来不少的好运,又哪里还需要去什么寺庙里花香油钱?还是多待在家里,镇宅安定的好。 邵兰慧却是时长陪伴着郑氏前往湖广的各大寺庙里进香拜佛,陪伴在她的身侧,因此这长阶就算是走起来也不累。 看着气喘吁吁的董秀湘,邵兰慧放慢了脚步,想着让二嫂子略休息一会儿,「二嫂嫂,我们慢慢儿走吧,这边儿的景象还当真是好看得很呢。」 董秀湘听闻可以慢慢儿走,还能歇一会儿,就差痛痛快快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伸手把自己的鞋子给脱下来了,「哎哟,可算是累死个我了呀,也不知道这啥时候能爬到个头儿。」 「快些了,这台阶你看着没有尽头似的,其实咱们已经走了一大半了,再走上不到一刻钟,咱们就到了寺门口了。我记得这间云中寺里的斋菜豆腐宴最是可口,咱们可以多吃一点,最好带一些回去给母亲。」 郑氏最是喜欢这云中寺里的豆腐斋菜,不过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一想到一会儿还要提着饭菜下这山阶,董秀湘的两条腿就直打颤。 第25章 没法子,只好继续咬着牙往上走。 云中寺里有个往生殿,就是经常会有很多富贵人家会在此处给家中逝去的人买一盏往生烛火,祈祷她们早日往生极乐。 胡家的老夫人就在这儿有一盏,还是早些年郑氏在此立下的。 按照规矩,所有来到寺里的胡家人都要到往生殿里去拜会一番。董秀湘是头一次前来,便由着邵兰慧带路,前去往生殿里祈福。 往生殿面积不小,前前后后倒是好几间大殿,胡家历代给女眷们立的往生烛火都在里间的大殿上头,董秀湘照例添了香油钱,进了香。 当她准备转身跟着邵兰慧出去的时候,猛然间瞥见了店内的角落里有一尊写着「胡郑氏」的往生烛。她顿时想起前不久,她从胡仲念那儿探听来的,关于胡家迎娶了郑家一双姐妹,大小郑氏的事情来。 胡郑氏的往生烛在最角落,也藏在诸多蜡烛的身后,若不是仔细看,压根就瞧不见。当然谁也不会想到,这个胡郑氏会真的同胡家的当家夫人郑氏联想在一块儿。 董秀湘偷偷地记下了这根往生烛火的位置,才跟着出了往生殿。 「母亲常来云中寺,我因为时常在家无事,便常陪母亲过来,给祖母上香也是家中的惯例了。」 常常陪伴母亲来寺里进香?这倒是让董秀湘心里生出几分怀疑来。云中寺路途遥远,山阶甚高,虽说名气很大每年前来进香的人络绎不绝,可是毕竟此地并不至于让人时常前来拜访。 听邵兰慧的话语,这郑氏是因为寺庙里的斋饭以及老夫人的牌位才常常过来,可实际上很有可能并非如此,没准儿她是念挂着立在往生殿里的小郑氏呢? 「五妹妹,咱们去后头要斋饭吃吧,爬了这么久,我早就累了。」董秀湘面子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儿,拉着邵兰慧就往后头用斋饭的地方去了。 云中寺的斋饭的确是远近闻名,后面的斋堂里坐着不少前来寺庙拜佛的人,不过董秀湘觉得是因为这云中寺的台阶太多,上来一次太累了,刚气喘吁吁走上来,拜个佛上个香,两条腿还没休息好,立马就要再往下走,可是吃不消。所以,这云中寺上头的斋堂生意极好,以及寺中求签许愿之处的人也是十分多的。 她们姑嫂两个刚坐下来眼看着热气腾腾的斋菜被端上来,就听见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娘子」。 转头一看,竟然是胡仲念,只见他从远处的一张桌子朝她们走过来,那桌子旁还坐着一名男子。胡家二少奶奶是什么人,见了外男当然也不会羞涩不堪,只是正脸迎上去,结果定睛一看,那桌子旁的居然是赵亭勋。 不过,董秀湘并没有声张,只是看着走过来的胡仲念微微一笑。 邵兰慧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自然是低首不敢抬头四处张望,只是低声询问二嫂,「嫂嫂,可是二哥哥?」 「是你二哥哥,他赶巧儿了,也来了云中寺。」董秀湘笑眯眯地望着远处,手里捏了捏邵兰慧的手腕,「也不知道你哥哥来这儿做什么。」 邵兰慧也不清楚,只是跟着董秀湘笑,她眼瞧着二哥哥和二嫂嫂关系这般好,她心里头便极其地开心。她一直向往夫妻和睦,举案齐眉,一生唯一的夫妻关系,而二哥哥和二嫂嫂便是如此,哪怕郑氏当初强制要给胡仲念娶妻,二哥哥都坚持只娶一人。 「娘子,五妹妹,竟是如此巧,咱们竟是遇见了。」 「我带着五妹妹出来散散心,我也从没来过这儿,听五妹说这里的豆腐斋很好吃,我们还准备带一些回去给母亲。」董秀湘指了指桌子上刚端上来的几份斋菜,虽然是青菜豆腐,却格外精致,看起来甚是美味。 「我准备下山去了,我今日只从书斋那儿告了半天的假,还要赶回去听先生讲学,我来同你打声招呼便离开了,你好好歇息,可以在这寺里头多逛逛才离开的,这后边儿的景色当真美得很。」胡仲念看向自家娘子的眼中满是柔情,不由得让旁观者跟着心中一荡。 邵兰慧更是被二哥哥这番模样羞红了脸,「二哥哥,这大庭广众之下,快收敛起你自己的桃花眼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变成一条大蛇把二嫂嫂给生吞了下去。」 董秀湘被她的话逗得大笑,「你这丫头,竟然学会了油嘴滑舌了,是不是该打了?」 邵兰慧吐了吐舌头,选择默默地低头吃菜。胡仲念笑了笑也没再多言语,可能也是意识到这附近人来人往,也不是同自家娘子互诉衷肠的好去处,只是提了几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她们姑嫂二人也各自用了斋饭后,提了一盒子斋饭准备下山回府,谁料走到门口儿的时候竟然被一位年迈的和尚拦住了去路。 「这位女施主,请留步,施主面泛红光,是有福之兆,请问可否让老衲算上一卦。」 面对着拦路的老和尚,董秀湘是觉得他一脸骗子模样儿,明摆着是来诓人的,算了半天就会忽悠人去捐点香火钱,「老师傅,我们是湖广胡家的,已经在后头教过不少的香火钱了。」 老和尚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转头只看着邵兰慧,「这位女施主,老衲知道你年幼父母双亡,如今寄人篱下,生活寄人篱下,如履薄冰,如今你时来运转,有福事降临,还请让我帮你瞧上一瞧。」 这话说得董秀湘心中十分不快。她自己可是郑氏乃至胡家口中的福星,何来今日被他这般忽视?况且,她确确实实是当初穿越办事处主任亲自承诺的穿越锦鲤啊,可见此人分明就是瞎算命,就是个江湖骗子。 「老师傅,你还是别费力气了,我家五妹妹可是不管家的,家里的账房都在我这儿打理着,八成我看您是讨好错了人吧。」 邵兰慧胆子没有董秀湘的大,只是一味站在一边儿还未曾言语,只是不想同这种人搭话,只是听着二嫂言语。 「这位女施主可是胡家的二少奶奶?」那位老和尚听出了话里的由头,转过身来看向了董秀湘,心中大概也猜出了七八分对方的身份,便直接开口试探。 第26章 「不错,敢问老师傅是哪位?」 「哈哈哈哈哈。」老和尚捋着胡须笑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又定睛打量起董秀湘,「胡家的少奶奶难道不认识老衲?怎的当年胡家的人在上门提亲的时候。不曾提及有一位和尚给胡家批了卦,指明了喜娘救喜,可以兴旺胡家吗?」 董秀湘脑海中一闪,瞬间明白了,敢情就是这个老和尚说了自己是喜娘,嫁给胡家二少爷就可以给胡家二少爷冲喜,保管药到病除啊。合着,这个老和尚不是江湖骗子,是自己人,是她和官人的大媒人啊。 「哎呀,原来当年就是老师傅给做了媒!」她登时给老和尚行了一礼,又客客气气地询问,「怎的老先生当年算出我是喜年喜月喜日喜时出身,今日却瞧不出我身上的不同来?」 她心里也怀疑,这老家伙当年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然为何今日同自己这般冷淡? 这老和尚半晌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我当年是借了别人的眼啊。」 董秀湘和邵兰慧提着豆腐斋饭的食盒,坐在马车上,原路返回胡府。 邵兰慧还在为刚才那位老和尚的话,感到心中郁郁难平。她当真会遇到她自己的命中贵人?她知道自己多年寄养在胡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难免觉得委屈自己,事事谨慎。对于自己未来的婚事,她从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 而董秀湘就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了,她只是纳闷儿怎么那个老和尚能算出自己是个喜娘,可却认不出自己呢? 按照当初郑氏对于他们董家人的肯定态度,就差郑氏同董家人说,已经确认了能救胡仲念的人就叫董秀湘了,怎的这老和尚反倒没有郑氏为人肯定? 她们到家的时候刚好是在晚饭之前,郑氏也提前拿到了这份豆腐斋饭,嘴里还不住地夸赞董秀湘和邵兰慧,说是自己想吃许久了,只是近来身子不大好,上不去云中寺。 董秀湘听闻她身子不大济,也就没多留,借口回房歇息去了,临走的时候也没有带走心姐儿,只是抱走了铭哥儿。 胡仲念晌午从云中寺出来便回了书院里,直到晚饭以后才披星戴月地回了胡府,说是他自己被饿了大半晌,直到忙完了才能回来用饭。 「怎的不在书院里同大家一块儿用一些,反是偏要忍着饿回来再吃呢?」董秀湘一边儿吩咐小厨房端些粥米参汤来,一边儿抱着铭哥儿看着眼前的胡仲念狼吞虎咽地吃着桌子上的茶点。 胡仲念两口一块儿,吃了三四块儿糕点才停下来,有大口吞了一杯的茶。 平日里胡家二少爷总是彬彬有礼,克己复礼的模样儿,鲜少有这般狼吞虎咽的样子,董秀湘见了也不吭声,只是等他吃喝完,开口说事情。 果不其然,等胡二少爷吃饱喝足,他又眯起自己的眼睛,傻兮兮地笑起来,「娘子,你可知道,今儿我同谁在云中寺里头见到你?」 看着自家官人傻里傻气的样子,董秀湘只是抿嘴偷笑,给面子地摇摇头不说话,装作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来。 「是赵兄啊,他那会儿刚陪我吃饭寺里头的斋饭。你再猜猜,他同我说了些什么?」 看着胡仲念一副隐隐约约地笑意的模样儿,董秀湘也差不多猜出来了几分,只是嘴上依旧憋着,「说了什么呢?」 「娘子,妄你一向聪明绝顶,竟然连这些都猜测不到,真是急人,他自然是隐约见到了咱们家的五妹妹了。」 看到胡二少爷着急地巴不得将情况一股脑儿报给父亲母亲的样子,董秀湘就觉得他纵然是才情上学富五车,可在日常相处之道上头竟然是如此浅薄,就觉得心里头好笑。 「可是他看上了咱们家五妹妹,揣着真心想来家中提亲了?」 刚送了一口茶水进嘴里的胡仲念,差点儿就呛了一大口,「咳咳咳,娘子怎的知道?今日赵兄正是在归去的路上询问我,是否能来到咱们家里头说说亲事,他倒是对五妹妹一见倾心了。」 赵亭勋上次来胡家是被安排来相看四小姐的,而出于男女有别,他并没有瞧见屏风后头的胡婕思和邵兰慧,只是陪着胡家的长辈们吃了一顿便饭。 今日在云中寺,算得上他第一回见到胡家的五小姐。 只不过,他自认为自己出身低微,家中又清苦,定然是配不上大户人家的小姐的,也只能指望自己能够好生努力,将来在科考中能再有一番作为。 「赵兄也说,他身份实在是低微,只求能在科考中取得功名,再回来赢取五妹,并不敢奢求高攀了咱们家的门第。可我也说了他,到底是小看咱们胡家,咱们宅子里上到父亲母亲,下到五妹妹,有哪一个是看重权位金钱的人呢?」 哼,董秀湘听到这般辩解心中不由得嗤笑了一番。 远的不提,这刚刚说了亲事的四姑娘,不就是一个看中名分地位的?不然又如何日夜巴结胡家的长房? 「五妹妹自然是不会介意,可赵公子若是心中有芥蒂,咱们等等也无妨。反正你也觉得他将来是能成大事的,只要是真心待五妹,时间倒是不成问题,怕就只怕他将来反悔,有了功名又去娶什么官宦之女了。」 秦香莲的故事,董秀湘从小可是没少听过,有多少书生公子,在得到了功名利禄之后就抛弃了糟糠,去迎娶当朝重臣的千金。 当然,这些故事的男主角也通常是赵亭勋这般的出身。 「赵兄不会,他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 胡仲念与赵亭勋算是书院中的同窗,也是在马场上的知己。两个人算得上是被彼此的才情所吸引,成为了好友,又变成了知己的,自然是情谊深厚。他也愿意为赵亭勋担这个包票。 董秀湘看着胡仲念这般认真的样子,也只是笑笑,没再反驳,「这件事咱们从长计议,我会给赵公子一个交代的,你放心,我是心里喜欢五妹妹得紧,她的婚事我定然是比四妹妹更上新些。」 第27章 这事便按下不提。值得高兴的是,二房在郊外的二十多亩田地,原本是一片荒地买到手中,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处理,这土地的种植能力竟然在不断地成长。 小丁子送来消息,说着地里头如今已经可以尝试种植一些粮食,并且不会再伤害土地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翻地、施肥、种植树木保护等,已经让着土地的肥沃度提升了颇多。 当然这也同小丁子在郊外亲力亲为带着大家坚决执行胡二少奶奶的吩咐密不可分。董秀湘拿着这张纸条,从头到尾,从上到下,把小丁子好好儿夸了一遍,专门儿说给家里头小六子、立夏和百灵儿听。倒是还把大家给酸到了。 「小丁子,这回你要看着他们佃户好好儿地把地给种植起来,我之前吩咐你的那些保护措施你还是要给我预备起来,免得后头又把地给伤了,那可绝对是影像咱们日后的收成的啊。」 小丁子却是嘴上说着好,心里头却十分别扭。 他当初答应二少奶奶去庄子上帮忙,又肯把自己的弟弟放在二少爷的身边,一是为了能帮着二房把产业置办起来,二也是二少奶奶答应他日后一定把他从庄子上接回胡家。 可如今,眼看着这庄子上就要步入正轨了,可二少奶奶把自己召过来竟然半分都没客气也没提到让他回到胡府,他心里开始对二少奶奶的作法犯了嘀咕。 「是,谨遵二奶奶的吩咐。」 另一边厢,刚打发了小丁子回到庄子上去盯着下人们干活儿,另一边儿绣坊的人就找上了门儿来。 相比庄子上的小有所成,绣坊里的事情反倒是已然步上了正轨,葛大娘也是将绣坊赚取的一千两银子送过来的。 绣坊如今由各位湖绣的绣娘们带着学徒们一块儿刺绣绘制一副的图样,速度也渐渐提了上来,而那些学徒的手艺也是渐渐涨起来。葛大娘作为资深的绣娘,也时常帮着董秀湘盯着绣坊里的各项手艺,每个绣娘能拿到的工钱也是不少,大家心中的备受感激。 董秀湘为人半分也不小气,拿出了一千两里头的二百两银子给了葛大娘。 「大娘,您拿回去给绣坊里的绣娘们把银子分了吧。具体怎么分,您就按照大家日常刺绣的速度以及质量来瞧,若是绣得又快又好的,咱们就多赏。至于学徒们,也按照每个人五两银子的标准赏给她们。当然,若是日后咱们赚的银子多,能分给各位绣娘们的钱也就会比今日多出更多来了。」 葛大娘心里头欢喜得很,「二少奶奶真是带我们极好,若不是有这么个湖绣绣坊,咱们这些老姐妹,还不是沦落到没活儿可做,贫苦地过日子。您是真好心,赚了银子还给了咱们好些。」 董秀湘只是客气地同她笑笑,又劝她别不好意思,这都是应该得的。 实则,她心里对葛大娘这些湖绣的绣娘们心里头十分放心,并不担心日后会有什么其他的布庄子、铺子的来绣坊把人挖走。不过面对那些新注入的学徒们,她就不敢有这么大的信心了。 总归做生意要恩威并施的,她反倒是想得通透。 而对于家中的那笔烂糊涂账,她也是只等着小百灵能有机会去翠峦那儿套出什么话来的。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有什么别的举动查出大房的不对劲儿来,大房就率先有了动作。 临近秋日转换冬日的时候,大房的少奶奶林氏就组织了一回赏菊宴,安排胡家的上下一块儿到大房的院子里来安排赏菊和黄酒。 董秀湘心理只是纳闷儿,既然要看顾两个孩子,又何来那么多闲情逸致能安排上一顿酒宴呢?这种事儿不是最让人心烦意乱了? 胡家许久未曾全家人聚在一块儿热闹了,郑氏自然是求之不得,赶紧招呼府里的人都来参加。这回就连一贯避而不出现的胡仲念都从书房里头出来歇息了半天。 不过,一贯敏感的董秀湘就总是觉得背脊发凉,这场赏菊宴,绝对是不简单。 胡家大少奶奶林菀清自打生了云姐儿,养了钦哥儿,就渐渐退出了胡家宅院里的活跃圈子。其一是因为这云姐体弱多病,需要她格外悉心照顾,其二是这钦哥儿似乎打小就知道自己没了亲娘,没日没夜地就是熬着大哭。 幸亏郑氏把大房的长女春姐儿带回了房里养着,否则定然是要闹腾得林菀清受不住。 湖广两省里的大户人家女眷们也都发觉了,胡家大少奶奶几乎消失于各种宴会上头,直到她这次张罗起这桩赏菊宴。 董秀湘觉得这事情蹊跷,并不想前去,担心自己被大房算计,可是似乎五妹妹和赵亭勋的姻缘更加重要一些,而赏菊宴是绝佳将两个人撮合在一块儿的机会。 无奈之下,她只好跟着自家官人,夜半三更凑到一起,去商量怎么给赵亭勋一个在邵兰慧面前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 「赵兄是学武的,他的马术一等一的好。」 看着自家官人天真无邪的脸,董秀湘实在不忍心大声训斥他,只能用温柔的语气询问道,「官人觉得,在一个赏菊大会上,咱们弄两匹马来,让他们在咱们家的花园子里跑步,画面会不会特别太过于美好了?」 这胡仲念还真的当成了什么大事儿一般,仔细地去想了半天,这胡家的宅院里好像也确实不够大不够敞亮,也没办法让马真的在后花园儿里头跑来跑去的,要是真的撞了后院儿的那些个什么奇珍异草,这胡先业还不得收拾了他? 「这可糟了,赵兄除了马术甚好,就剩下射箭和枪法上佳了,可是咱们自家花园子里舞刀弄剑的,也不大好吧?」 董秀湘就此转过头去,不想再与胡仲念有任何的沟通。 这也就是成亲生了孩子,不然她还不分分钟甩了这个木头疙瘩?想撮合好友和妹妹的婚事都这般费劲,真是个笨脑子不开窍得厉害。 胡仲念反倒是不知道自己何处说错了话,还是赖着跟了过去,却是在董秀湘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 第28章 虽然是在胡二这儿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可是事情还是要继续,这五妹妹的终身大事还是要帮着想法子。 别的暂且不提,那日在云中寺,那老和尚的话是实实在在进到了邵兰慧的耳朵里头。董秀湘如此通透自然是看得出来,自己二房的日子过得有神有色,也实在是应该给自己的妹子谋些好出路。 要说想点子出谋划策,自然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她隔天就叫了百灵和立夏一块儿来商量。 「二少奶奶,咱们还是现场提议连诗,然后让赵公子展示一下才华,没准儿咱五小姐就动了芳心了。」 且不说这赵亭勋是不是个诗词上厉害的,反正这邵兰慧是不喜好诗书画意的,反倒是四小姐才喜好舞文弄墨。 「立夏这个小笨蛋,赵公子是要考武状元的,你让他去吟诗作对,这不是错了道儿了?在场那么多人,除了咱们家二少爷这个未来的状元公,还有谁能有那么多的墨水儿?这提议不是明摆着二房自己显摆吗。」 立夏的话虽然听上去是玩闹,可细细想来无一不在考虑其中的症结,就连董秀湘自己都暗自感叹,自己也没有这般分析得仔细。 「二少奶奶,要奴婢来看,咱们还是安排一出英雄救美,这才像是话本子或是戏台子上的事儿,咱们五姑娘肯定芳心暗许了。」 这五姑娘邵兰慧平日里除了陪着郑氏这个养母到处到寺庙拜佛,也就是陪着她去到处陪其他家的太太小姐们听戏。自然,邵兰慧也没少看戏本子上演的故事,什么宅门里的小姐和穷书生啊,什么恩恩爱爱到白头啊。 董秀湘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啊,这不就跟看韩剧看多了喜欢浪漫的爱情故事一个道理吗?就按照戏里的给她演啊。 二少奶奶此时也没咋顾忌形象,站起来照着百灵儿的小脸蛋儿就亲了一口,然后欢欢喜喜地去小厨房准备吩咐要一碗海鲜面去了。 反倒是立夏看着百灵脸上的那一团红晕,愣了半天。 不知不觉,时日也就到了林菀清宴请赏菊宴的日子。 林菀清虽说自从生产后没有再参与胡家对外头的活动,可毕竟自己当初掌管了胡家的中馈这么多年,同各大门户家的当家娘子们都熟稔得很。 此番办赏菊宴,也是帖子一一送到,各家的当家娘子们也都张罗着带着各家的媳妇姑娘们过来了。 此前,胡家二少爷卧病在床,紧接着又是胡家的大少奶奶身子弱要生产,胡家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郑氏自然是头一个开心,就是之前大房和二房的满月酒,都是因为张罗的人手不够,没弄出今日这么大的排场,她却天生就是个喜欢热热闹闹的人。 董秀湘管着家里的事物也有一阵子了,不过她近来一直忙于查看家里头的账目,安排铺子里的生意和绣房的诸多事情,自然是忘记了张罗这种家庭活动。 眼看着郑氏容光满面地在各位夫人面前夸赞自家的大儿媳林氏能干,董秀湘却并不觉得有何刺耳。 这郑氏就是这般只看见眼前利益的人,能指望她有什么对胡家的长远打算?权柄握在手里才是牢固的,这胡家也不会因为一场宴会就把管家的权利还给大房。 胡婕思如今定了亲,名义上已经是半个太守家的儿媳,自然不再是此前那个婚事碰壁见不得人的闺中丫头,郑氏也理应带上她出来应酬。 大户人家的女眷,每一个都像个人精,把这各户人家里里外外的姻亲关系都琢磨得通透得很。大家见到了这未来官家的儿媳妇,还不赶着奉承巴结?所谓风水轮流转,前几天还是让大家嘲笑的待嫁女,如今就成了官家的准儿媳了。 董秀湘依然安安静静地喝着自己的茶。 「二少奶奶,她们倒还真是会见风使舵,之前都恨不得如何如何巴结你的。」 此前董秀湘带着立夏也参与了不少其他人家的宴饮,她初初管上家务,自然是对众人客客气气,一副无毒无公害的样子,而其他大娘子们见她好说话,便纷纷凑上来巴结关系,实则是想要从她这儿拿到胡家的好处。 「巴结什么,她们巴结的是胡家,可不是我这个人,胡家谁拿着中馈,她们自然就巴结谁。」 立夏不再言语,而是继续给二少奶奶添茶,免得自己最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知道百灵儿那边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是按照咱们预定好的,刚才百灵儿已经传过话来了,还请二少奶奶好好等着收网就成了。」 董秀湘满意地点点头,心里头美滋滋起来。要是真的能把这桩好姻缘给敲定了,也不枉她自己冒着被林氏算计的风险,来着赏菊宴上抛头露面。 「二少爷是不是还在书房里好生看着书?」 会试在即,董秀湘以胡仲念在用功读书为由推脱了今日的赏菊宴。郑氏自然是支持胡二好生读书的,他可算是胡家在仕途上的唯一希望了。 「二少爷今日去了书院里,好像今日先生有讲学,估摸着不到晚上不会回来了。」 对这个答案,董秀湘表示她非常开心。 这会儿,林氏身边的乳娘就抱着钦儿哥从后头出来了,一路上极其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大少奶奶,咱们小少爷许是有些想娘亲了,一直没精打采的,奴婢斗胆带着小少爷来瞧瞧您,给您请个安,您看看小少爷这份孝心吧。」 林氏听了这话一脸感动,上前抱了抱钦哥儿,嘴里咿咿呀呀地哄着。 身边的几位夫人一听说这是胡家大房的少爷,都开始变着法儿地夸赞起来。 「哎哟,这就是胡家的小少爷吧,哎哟看看这浓眉大眼的,真不愧是胡家的长相啊,将来啊一定是个聪明壮实的。」 她们夸赞的声音大了些,站在董秀湘身后的立夏不由得捂着嘴,扑哧一声笑出声儿来。 第29章 「二少奶奶,就钦少爷那副瘦皮囊,她们还夸得出这话可真是难为她们了,这要是让她们瞧见咱们铭少爷,那还不说成是二郎神转世?」 董秀湘嘴上说了立夏几句,让她说话注意些分寸,可心里头却是乐呵得不行。反正这林氏是机关算尽,却反倒没看明白胡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讨好胡家的家主,她们的公爹胡先业。 没有胡先业的支持,就算是生出来的是如来佛祖转世也是徒劳。 正当来客们围绕着林菀清的时候,外头的小厮急急忙忙跑进来,一边儿跑着,一边儿还叫喊着,「不好了,不好了,真是不好了啊!」 这叫声惹得众女眷们惊慌失措,纷纷看向郑氏。 林菀清心里头琢磨,自己暗自立功的机会到了,也用不着自己去琢磨如何躲避此事了,「你慢慢说,到底咱们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唯唯诺诺地说道,「回禀各位夫人小姐们,后院……后院……失窃了!」 小厮的话音刚落,反倒是让周围的客人们神色一凛,开始惊慌起来。 失窃的事儿可大可小,若是只为钱财手段高明的盗贼,那便是全当破财免灾了,丢了些钱财对于这些富贵人家来说也不算是大数目。可若是那些不要命的匪盗来盗取财物,遇上些不顾后果凶狠伤人的,那棵救危险得多了。 「胡二奶奶,咱们赶紧去报官吧,万一那盗贼要是伤了人……」 「苏大夫人放心,我们胡家的护院们也不是白吃我们胡家的饭的,我会吩咐他们全力去查人,一定把人给抓出来,绝不会伤了大家。」 董秀湘的话说出来,让四周原本紧张的人们神色都有了些许缓和。 「你去跟那些护院们说,千万别认认真真找,意思意思就行了,小心这事儿办不成!」 凑过来的立夏冲着董秀湘点了点头,转身跑出了小院儿去递话。 林氏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把它当作是无关紧要的插曲,吩咐了丫头们开始把小厨房里蒸好的螃蟹都端上来。 渐入秋意,此时的螃蟹肉最是肥美,再配上性热的黄酒,更是秋日里的快事。 大家也都纷纷入座,一边儿等着螃蟹,一边儿欣赏着花园子里头的各色菊花,彼此寒暄。 「这算是如今湖广最肥的河蟹了吧,看着个头儿,就觉得里头蟹黄蟹膏少不了了,不愧是皇商之家,咱们在市场上还没见到过这么大的。」 开口说话的是湖广省里做最大马场生意的郭家的大夫人郭白氏,语气话语里明摆着在讨好胡家,就连胡家皇商的身份都给搬了出来。 如今不是战争年代,马匹生意也没有那么吃热,尤其是南方的马匹种类不够凶悍,大多是供给给各地的富贵人家骑射来用,比不得北方的马种。 在湖广的官商家眷里头,很少有人看得上做脏兮兮马匹生意的郭夫人,尤其郭家原本就是在马场里摸爬滚打来,白手起家的人家。 如此一来,这郭白氏的话也无非就是在讨好林氏,拉拢胡家。而这样一番举动,在众人看来,更是加以嗤笑。 林氏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过多的回应,倒是一时间让郭白氏白了脸,下不来台了。 众人见状更是捂着嘴巴笑个不停,连忍一忍装装门面都懒得费时间。 董秀湘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莫非这帮人不知道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的道理?待众人过了这会儿热闹,郭白氏低着头悄悄退出了林氏的身侧,她才吩咐刚回来的立夏送去了一杯参茶,稍稍示好,也不会说真的用光了胡家所有的人情。 郭白氏接过参茶,神色中颇有几分感激,碍于人多,自己又刚刚被众人嗤笑,她便不好走去胡二奶奶那儿给她道谢,只是朝着董秀湘的方向点了点头。 不过,董秀湘还没来得及因为这事儿高兴多一会儿,外头的喧闹叫喊声就传了进来,几名丫鬟破天的尖叫声打破了院内热闹的气氛,大家都惊悚地看向院门外,只见站在门边儿上的丫鬟小厮们全都惊慌失措,下意识往院内跑。 一个院子的女眷们都不敢上前去一看究竟,全都瑟瑟缩缩地朝着院子里头挤,董秀湘心下一明,抬脚朝外头走去。 立夏虽然也担心,可是事先心里头就有诸多的准备,不过也是纳闷儿为何这事儿闹得如此之大,不是跟百灵说了尽量低调点吗? 在众人看来,这胡家二少奶奶真是壮着胆子啊,还敢去一探究竟。 刚走到院子口,董秀湘就眼看见一个拿着长棍的护院上去想要制服一个黑衣人,就被对方抬手一到砍伤了手臂,流出来的血一下子就浸湿了那人的半个身子,流到了地上。 她不由得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百灵,以往机灵胆大的小百灵此时已经半瘫软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瞪着大眼睛回看着二少奶奶,仿佛是在告诉她,自己是无辜的啊。 董秀湘眼神稍稍一侧,瞧见了百灵身后跟着的一个生脸壮汉,心下才变得一片清明。合计那个才是百灵事先安排好的「盗贼」,那眼前这个拿着刀伤人的……莫非是真的匪盗? 胡家二少奶奶瞬间没了底气,双腿一软,差点步了小百灵的后尘。 身侧的立夏立马扶住,主仆两个人摇摇晃晃艰难地站在那儿,董秀湘输人不能输了阵,咬着牙根朝着那黑衣人说道,「兄台,请勿伤人,有话好说,我们愿意破财免灾,咱们都没瞧见你的模样,无需对我们众人灭口。我们家是生意人,只要您愿意放了我们性命,银钱身外之物要拿多少我们都给你。」 那黑衣人举着刀,大笑了两声,「没想到这么大个宅子,还是个双腿发软站不住的女人来跟我谈论这事儿,真是笑话!」 话音未落,远处的房檐上便跳下来一个黑影,映着月光和烛光,那人手上的什么东西一亮,紧接着就数「哐啷」一声,两把利刃碰撞在一块儿,那黑衣人明显力气不如对方,吃力地朝后一退。 第30章 「你这么个小贼,还轮不到胡家的家主来收拾你!」 来人用手中的长剑舞出了几下招式,三下五除二就把那歹人打倒在地,他拿着剑抵着那人的脖颈,等着护院们把这家伙给捆起来。 一个护院前来同二少奶奶回话,「回禀二奶奶,这匪盗偷了咱们账房上的银子银票只嫌不够,便企图来挟持女眷索要更多,他先后伤了咱们账房上的伙计和几个小厮,奴才们不得已才到前厅去找老爷帮忙,刚好遇见了赵公子。」 待护院们绑好了那匪盗,赵亭勋才收了长剑交给下人,自己前来请罪,「二少奶奶,亭勋是救人心切,不是有意闯入了女眷聚集之处,如有冒犯,还请二少奶奶替亭勋给众人请罪。」 董秀湘此时早已经回过神来,刚才从房檐上跳下来,刷刷刷挥舞着长剑的英雄人物,就是原本她剧本里设定好的男主角啊,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岔子,男主角还是没变。 「赵兄客气了,幸好女眷们都在院内,不然定要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还是多亏了赵兄,不然这歹人冲进了院子里若是伤了一两位夫人,可就坏了。」董秀湘说罢又及时吩咐立夏,「快进去把事情大概交代给夫人和大少奶奶,千万别让里头的夫人小姐们出来见了血。」 看看这群丫鬟小厮们被吓得模样儿,她闭着眼都想得到一贯养尊处优连杀鸡都没见过的夫人小姐们到底会吓成什么样子。 不过仔细一想,这些宅门里的女眷们好像手上也不见得有多干净。 立夏看了看二少奶奶,小声嘀咕了一句,「二奶奶刚才也被吓得不轻啊。」 当然,董秀湘选择遗忘这句话。 「二少奶奶,这是亭勋在练武时常用的金创药,想必用来给五小姐上药会好得快些,注意伤口不碰水,想来也不会留下疤痕。」 董秀湘脑子里一串问号飘过上空,什么金创药,什么五小姐?不是刚才说只伤了小厮和伙计? 「五小姐?赵兄说的是兰慧?」 好不容易她才反应过来,合着剧本里的女主角也本色出演了? 「正是,都怪亭勋保护不力。」 董秀湘来不及去看赵亭勋浑身散发出来的担忧和自责,只是大声吩咐小厮快去把顾大夫给请过来,「快去,请顾大夫,让他给我跑着过来,跑不动你们就抬着他跑过来!」 一干人等听见二少奶奶急着五姑娘的话,立马开始行动起来,又是清理地上的血渍,又是把杂乱的院子收拾规整。 院子里手足无措的夫人小姐们听见立夏带来的消息,都舒心地叹了口气,有的好奇的还试探着问了一句,「是谁制服了那歹人?可是刚才从上头跳下来的那团白影?是官府的人?」 立夏尴尬地瘪了瘪嘴,总不好告诉各位夫人,是二少奶奶为了让赵公子按照事先设想好的「剧本」去对五小姐「英雄救美」吧? 「回禀各位夫人,那是我家二少爷的同窗好友,赵亭勋赵公子,他已经将歹人制服了,现已经将人绑了送去了官府,请各位夫人放心。」 大家一听说那白衣男子制服了一名凶狠的匪盗,都扬言赞赏起来,「还是胡二少爷交友不错啊,果不其然是同那些出类拔萃的人同窗为伴的。」 「那赵亭勋赵公子,不就是咱们湖广高中武举的?貌似还是第二名!」 「对对对,我也听我家官人说了,就是第二名,不过听说是个白衣出身。」 「白衣出身?那想必还没婚配……」 郑氏见众人都七嘴八舌说了起来,一时之间乱了规矩,只得朗声道,「还请各位夫人小姐继续入席,稍安勿躁,咱们稍歇息片刻,继续开席赏花吧。」 立夏见大家又安定下来,才喘了一口气,行礼告辞,转身去找二少奶奶去了。 董秀湘赶到的时候,只见邵兰慧泪痕粘在脸颊上,显然是吓得魂魄都飞出去了,手腕的衣袖上粘着血迹,许是刚才被那伙儿山贼给误伤了。 看到这番景象,董秀湘不免心中有一丝丝的愧疚。到底是因为她设计的原因才让五妹妹受到了如此的磨难。手里拿着的金创药不自觉捏紧了几分。 可邵兰慧此时却是冷静的,并没有寻常女子的哭闹撒痴,只是眼泪含在眼圈儿里,颤颤巍巍地拉过了二嫂嫂的手腕,轻声地说道,「嫂嫂,刚才,多亏有他。」 兰慧这番样子,更是加深了董秀湘心中的愧疚,反手把她搂在了怀里,不自觉眼角也湿润了,「我这儿有赵公子拿来的金创药,咱们好好儿让顾大夫给你治治,你听话跟着治疗,尽量别留下疤痕。」 顾大夫这时候已经在外头候着了,董秀湘担心耽误太久会影响她的伤情,吩咐芒种赶紧带着她去二房的院子里找顾大夫医治。 受伤的小厮们也由护院们好生照顾了,董秀湘心里颇有些愧疚,若要不是她原本想演这出戏,也不会惹得这么多人受伤了。 董秀湘如今当着家,也就做主多拨了一些银子给他们,多出的部分都从二房的开支里头扣。 等到她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回到大房的院子里时,却瞧见那些贵胄富贾的太太们,依然是乐呵呵的,觥筹交错,半点儿也看不出这院子的不远处还发生过血光之灾。 果然是歌舞升平掩盖住了暗潮汹涌,竟让她莫名想起了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诗句来。 董秀湘自己心里难受的半晌却见到这番景象,心里不免有些不快,可无奈在郑氏面前还是要更加勤俭懂事一些。 然而,这些阔太太们这会儿的话题全都是在旁敲侧击地打听赵亭勋的身世问题。毕竟传闻都是传闻,没有坐实的事情还是没办法拿得准的他们总归是想知道这赵公子到底是出身何处。 之前几个专门围在林氏身边的那几位夫人小姐此时却是把火里对准了刚刚回来落座的胡家二少奶奶董秀湘。 第31章 董秀湘面对突然看向自己的几双眼睛,她却是觉得一时间有点不太舒坦。 「二少奶奶,刚才门外解决了歹人的,可是二少爷的同窗好友赵亭勋赵公子?」 二少奶奶身边的立夏不自觉翻了个白眼儿,这话二少奶奶刚才不是都说过了?怎么又来问了一遍?闲的? 「二少奶奶,这赵公子可熟悉?他到底是咱们湖广哪个赵家出身?」 「二少奶奶,这赵公子家中可有其他兄弟?」 董秀湘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这几个人都是瞧见了赵亭勋的杰出能耐,想要来看看这赵亭勋的家世到底如何。 她千辛万苦布了局,让赵亭勋和五妹妹有机会两情相悦的,怎么能情谊让这帮人捡了便宜? 赵亭勋是胡仲念的多年同窗好友,自然也是两个人相互信任,相互理解。她们家胡二都看好的人,这以后肯定要有一番作为的啊,她绝不会便宜了别人。 「赵公子是我相公的同窗好友,我从官人那里也略听说了一些。赵公子家境贫寒,只是普通的农户出身,家中只有一名年迈的母亲,那一身的好武艺本事,还是在马场里头学得的呢。」 言外之意,赵亭勋家里穷得很啊,没爹不说,还是个马场小弟,上不得台面的,你们谁去提亲,谁丢人! 果不其然,大家都闭嘴不言语此事了,只是转而去说些别的话题,又询问了几番二房的小少爷才算做罢。 郑氏连自己的五闺女受伤都还不知道,哪里又顾得上什么赵不赵公子的。 董秀湘看大家对赵亭勋意兴阑珊,便一副尽在自己掌握的样子,自在得意起来。 林氏不动声色地张罗完了这次赏菊大会,并没有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大房院子里的人一个个儿都安静得很,这也让董秀湘有些纳闷儿。 按照她的推测,大房林氏的管家权已经被她拿在手里,那林氏就不会真的对她善罢甘休才对。家中的账房银子和铺面房契都前前后后被林氏吞了不少,她查出来的那些里,也只有少部分拿得到证据,绝大多数都被林菀清掩盖得一丝不苟。 如此心智的人,又怎么会甘心胡家的管家权下放呢? 她一而再地叮嘱百灵儿要找人盯紧了大房,但是也不要过早地打草惊蛇,以免让她们觉得已经败露,不敢做些什么。 林氏身子虽然因为有了儿子以后心情大好了些,可是毕竟她上次生产伤了身子的根本,如今又安排了一通赏菊宴,劳累之余,林氏再一次病倒了。 索性也只是寻常的头疼脑热,没什么太大的烦扰。只是她一时间可能估计不过来三个孩子的照看,尤其是云姐儿和钦哥儿还小,云姐儿又是胎中不足,格外弱小,需要乳母们日夜盯守着才能保证妥帖。 当晚,胡仲念从学堂回来,见到家中守卫变得森严,家丁们都格外镇定谨慎,一副随时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下还觉得奇怪。 回到院子里同董秀湘说起,竟然才知道原来是家中遭遇了歹人了。 「五妹妹伤势可严重?」 「我问过了顾大夫,他说尚且还好,只是剐蹭破了,不是一刀砍下去的,伤口不深,但是基本上八成会烙下疤痕。」 董秀湘嘴上说着,心里头难免又涌起了愧疚之情。 胡仲念察觉到了董秀湘的愧疚感,只得伸手去抱住她,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娘子莫要担心。」 矫情完了,也差不多应该进入正题了,「官人可知今日是何人解救咱们于水火?」 胡仲念思考了片刻。 既然自家娘子询问自己,那这个人必定是他熟识的,不然就他常年卧病,零社交的样子,能猜得中吗? 「是赵亭勋?」 董秀湘一脸厉害啊老弟的表情看着自家官人,「真是聪明绝顶的男人!」 说完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这番话,觉得话不能说得太早,这万一以后真的绝顶了,那可不是就完了? 「聪明过人吧,刚才的绝顶我收回。」 依偎在自己官人的肩膀上,董秀湘觉得踏实得很。她有一种,自己找了一个小奶狗官人的感觉,甜甜蜜蜜。 胡仲念自然是抿着嘴抱着自家美人在怀,「好,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董秀湘:我就说是小奶狗吧。 「这赵兄今日不仅仅帮咱们抓住了恶人,还救了五妹妹。」在胡仲念的一脸不可思议中,董秀湘给他讲述了赵亭勋如何解救了被歹人挟持的邵兰慧,以及三下五除二制服了他们,随后又惹得那些官家夫人们十分倚重他的样子。 正当她说得热络,百灵儿从外头端了参汤进门,听见了这一番的话语,心下不自觉撇了撇嘴角,「二奶奶,您不是连五姑娘被挟持了都是最后才知道的?我怎么记得您只看见了大家争先恐后打听人家赵公子的家世来的?」 被侍女揭穿了撒谎的真面目,董秀湘心下颇为不爽利,只是一下子从胡仲念的怀里起身,鼓着气,斜瞪着百灵儿,「救你会说话!」 百灵儿故意揭穿,恶作剧了自家主子,心下也知道,逃跑需尽快,放下手里的汤盅,拔腿就走,「待会儿立夏来收了,今儿不是奴婢上夜啊!」 在百灵儿最后一步迈出房门之前,她听见了二少爷的声音在从她身后传来,「娘子没关系,我就喜欢听你讲故事,你说什么都喜欢听。」 百灵儿感慨,自己还是跑得太慢了。 胡仲念虽说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读书,可是关键时刻该懂得还是懂。在经过了自己娘子提点以后他赶紧在郑氏跟前旁敲侧击说自己的同窗赵亭勋有多么优秀,好给郑氏吹进这口耳边风来。 而董秀湘却是常常邀请五姑娘来到自己的院子里小坐,也不是她自己懒怠,实在是她自己不愿意见到胡婕思那副欠她钱的模样儿。 第32章 她就纳闷儿了,这胡婕思怎么就这么蠢?分不清楚胡家现在谁得势,非要跟着长房走,真是蠢得可以。明摆着林氏现在不再把持着胡家的中馈,而胡仲恩这位大少爷,陪着胡先业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仍然不能独当一面,难道还能指望他以后把胡家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 恐怕现在觉得胡仲恩能担当大任的,整个胡家就只有胡婕思一个人了。 邵兰慧自从上次被赵亭勋在歹人手中救下来,就已经对那个救了她的英雄颇有一些好感。甚至是更早,早在当初隔着屏风陪着四姐姐一同相看那几个少年的时候,她就对赵亭勋印象深刻。 她觉得,赵亭勋身上有一种自己幼年时陪伴自己的父亲的感觉。 邵兰慧自小就寄人篱下,性子极为敏感,有了想法也不会轻易表达出来。 董秀湘深谙邵兰慧的性子,便常常去询问她,到底对这位赵公子有什么心思,是不是觉得他看起来可靠。 不过,作为二嫂,她当然不能撮合得过于明显,只是不断给自己寻找借口,「哎,你也知道我娘家有个表妹还没许配人家,我娘家人穷,也就不在乎这赵公子家里头有钱没钱,就算是他家里穷,估计也得认了。」 谁想到这邵兰慧一向软茄子一般的态度忽而就变了态度来,「赵公子家中虽不是富贾官宦,可是他足够优秀,是不该因为他的家境而被否定的。当场的多少官员,都是布衣出身呢。」 董秀湘抿着嘴笑了笑,「那,我就准备帮赵公子跟我表妹去说亲事了?」 董秀湘一边儿操持着家中预备的婚礼诸事,一边儿心里由衷感慨,小姑娘还是小姑娘啊,就是禁不住劝,也禁不住被激将。 前脚说她刚说要把人家赵亭勋说给自家的表妹,这邵兰慧后脚就绷不住了。 邵兰慧面子上还是咬着牙死撑,背地里却已经和赵亭勋联系上,并且委婉表达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结果俩人一拍即合,赵亭勋直接登门求亲。 别说郑氏吓了一跳,就是一手撮合俩人的董秀湘都吓了一跳。 俩人进展得这么快?不是前两天才试探五姑娘,这么快两个人就商量好来提亲? 用心琢磨一下,董秀湘就猜到这两个人可能已经是互通了想法,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意,没准儿就是想等着赵亭勋明年到京城考试归来再商讨谈婚论嫁的事儿。 其实,胡家二少奶奶也猜得七七八八了。 那日,赵亭勋救下了邵兰慧,两个人已经是心意相通了七八分。再加上两个人隔着高高的院墙,用手帕包着石头来传递彼此之间的消息,更是使得两个人的感情愈加深厚。 在邵兰慧心中,此番心意更加像戏文里写的那般,让她觉得甜蜜非常。 郑氏原本是对赵家的家境有些动摇的,可见胡老爷和念哥儿媳妇一力促成,加上自己本就知道五丫头是个养女,毕竟没有自己的四丫头和老丫头尊贵,倒也就不说什么话了。 总之,闹腾到最后,就是董秀湘一个人忙前忙后给张罗邵兰慧的婚事,而其他人,自然是该忙得了什么就忙什么了。 郑氏自然是忙着帮自家的四姑娘安置嫁妆,虽然没能让胡婕思随了心意嫁到高门大户,可是知州家的公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小号的任人物,更何况这位挑选好的女婿还是柳知州家中的嫡长子,日后是可以继承家业的,就算将来读书上没什么门路,可还是能因袭家中的产业。这位柳大人虽然官位不是很高,可嫡系的亲戚里倒是有在京城的六部里做事情的。 郑氏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这将来兴许七绕八绕还能帮得上胡家的忙。 为了不让自家女儿进到官宦家里头被嫌弃,郑氏自然是准备了丰厚的嫁妆,铺子房契金银玉器一样不少。就连珍贵的古董花瓶也是杂七杂八安置了不少装在箱子里。 相比之下,董秀湘对于邵兰慧的嫁妆安排,就是非常头疼了。能让她遵循的祖训实在有限,这按道理说,按照份例给安排嫁妆的数可是固定的,她自己没办法做主加多少,最多就是她自己掏腰包给些银子去。 可董秀湘近些日子一直忙着归置自己的秀坊还有城郊的那些亩地上,压根儿一时间还腾不出那么多钱来。 可就算她出的起那么多的钱,也是无济于事,毕竟没有道理说是嫂子给添嫁妆的,嫂子给的不该越过母亲的那份儿。 郑氏如今一心只有四姑娘,只想着自己家姑娘不能在人家大户人家面前丢份儿,至于嫁到了普通人家的养女,她总觉得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是带着一整年的月例银子都能吓死人家那户人家了。 总归一句话,郑氏就是没对邵兰慧上心。 董秀湘倒是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了胡家的家主来商量这个事儿。既然女主人不给出主意,那就只能找男主人了。 然而,胡先业像是很早就考虑好了,只是吩咐董秀湘叫兰慧到他书房去一趟,事后董秀湘也只是听说五姑娘从老爷书房走出来的时候红了眼睛,而伺候胡先业没有再提什么关于嫁妆的事儿。 董秀湘旁敲侧击通过邵兰慧提起这个话题,邵兰慧只是红了眼圈,说自己并不在意嫁妆的丰不丰厚的事儿。 在胡二奶奶眼里,这件事儿八成是父女俩关起门来解决掉了,不过是胡先业说明这事儿不能跟任何人说罢了。 她自然也不好讨人嫌,只当是没有这会事儿。 彼时,三房的人也在忙碌。胡仲意考取了举人,但是距离会试已经迫在眉睫,他的水平去参加会试自然是没什么机会。 他考了这些年,今年才沾着边儿考上了举人,可毕竟这些年他都同那群狐朋狗友们吟诗作赋,没什么精力研究书本,之前又出了个妾室的事儿,闹得更是满院子都跟着头疼。 如今老三的媳妇儿燕云梦怀了孩子,也叫他自己稍微收了收心,能稍稍看进去些书本了。只是今年的会试,他打心里并不算跑去试一试。 第33章 一是路程太远,从湖广到京城,怎么说也要个把月,这路上也总归是耽误他自己的学习进度。 二来,他参加科考无非是给自己的兄长担任衬托,反正胡仲念高中基本上是成竹在胸,而他却是求都求不来机会,何苦去辛苦衬托人家呢? 三者,他自己也不愿意白白往京城跑一趟,太辛苦,去念书也不是去享福,路上的清贫苦闷显而易见,能少去一次便就少一次。 这是胡仲意自己心里头琢磨出来的,但是三少奶奶燕云梦可不是这么想。她心里头可是纠结得很。 临近产子,她希望胡仲意能够陪伴在自己的身侧。 虽然成婚以来夫妻二人的相处并不是十分的融洽,可是好歹两个人也是同床共枕了许久的,感情多少还是有一些。 女人生产都是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够陪在自己的身侧的,陪着自己一同去等待一个新生命的降临。 另一方面,她也不希望自己耽误了官人的前程,毕竟胡仲意未来能如何也是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受益的。 若是他今年能够一举得中,自然是就此中了会试,比如今的秀才举人什么的,身份高出不少来。 先是在二房面前她就不会再低人一等,在郑氏的面前也能邀到一波的宠爱,重新再婆母面前有了脸面,而对于自己的娘家也算是有了交代。 各方利益之下,她都觉得胡仲意应该趁着今年去京城的会试上试一试。自己的温存总该是最不重要的一环。 燕云梦心里头纠结,嘴上又硬得很,不肯向胡仲意透露自己的心思,最后遭罪的也就只有她自己的身子。 毕竟思虑过多,对于月份较大的怀孕女子来说,总归是不安全的。 这燕云梦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心思也越发沉重起来,自己的身子状态也越来越糟糕。单单就面色看上去,都格外地蜡黄没气色。 反倒是胡仲意自己乐得其乎,半点也没影响到,觉得自己已经妥善解决了此时似的,该吃喝的时候半点儿都没亏待自己。 对于读书的事情上,胡仲意也是渐渐放下了颇多,心里想着反正距离自己下次的会试还有两年,反正也是不急的。 而大房那边儿也是手忙脚乱,胡仲恩帮着管理的铺子出了问题,说是卖出去的布料中混着残次品,用次充好。因为这事儿,胡仲恩只得前后忙着,先找衙门的人商量宽限几日私下处理,再张罗着给那些买了这批布的人退货退银子,又要处理那些买了好布料却怀疑自己买了次货的客人们。 最头疼的是好些别的铺子的客人们也开始想要退了货。 如此一来二去,胡家布庄的名声就被搅和了进去。原本只是几家店铺的事儿,可如今却是满湖广的铺子都开始来了人闹腾,一时之间让人觉得手忙脚乱,让人有一种按下去了葫芦起来了瓢的意思。 铺子里每日都有前来退货的客人们,街头巷尾的乡亲们也都对胡家的布料议论纷纷,大家觉得这胡家就是把好货送到皇城里,留给自家湖广百姓的都是些次烂东西,是个滑头的奸商无疑。 如此一来胡家的名声也渐渐变了味道。 胡先业为这事儿直接头疼得病倒了,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一手带着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孩子,怎么还是这般不中用? 如何说,这胡仲恩也是自小就跟着胡先业在布庄里摸爬滚打了,如今却闹出这般的事情来,着实让胡先业觉得这个大儿子有些烂泥扶不上墙。 一怒之下,也就将胡仲念关在了大房的院子,勒令他不得出来。 而大房的林菀清也是因为这事儿心情不好,身子软软地又病了好一阵子,一时间无暇顾及的大房的三个孩子。 但是,一顿慌乱之中,也只有胡仲念能坚持每日去书院,回来以后安心温习书本,只是偶尔去探望病了的父亲而已。 董秀湘心里由衷佩服自己的官人,能够在慌乱之中还坚持本心的,恐怕本来这世上就不多了。受了胡仲念的影响,董秀湘自己也坚持忙碌于自己的秀坊之中,力求让自己秀坊生意更上一层楼去。 由于胡先业身子不适,加上胡家的庄子上又一堆的乱事儿,郑氏就提出要不胡家先把喜事往后头放一放。 可是原本四姑娘和五姑娘都是把日子都挑好了的,如今要改了时间,她们原本待嫁的心思便又浮动了起来。 胡婕思定然是不愿意的,因为人家柳大人家里亲自算好的日子,自己的嫁妆又都已经收好封箱,她自然是不喜欢把事情延后,毕竟结婚这事儿还是能让她出尽风头的。 而董秀湘却是心下明镜一般,早晚这邵兰慧和赵亭勋的婚事都能成,也不急于一时,便劝说兰慧说是可以延后,毕竟孝道为先,更何况要是等赵亭勋考取了功名再回来迎娶,那场面也自然会不一样的。 她倒是不担心到时候赵家飞黄腾达了会赖掉这门亲事,那赵母在定亲的时候,董秀湘自己也见过,是个和善的人,也对兰慧颇为满意,并没有觉得她是大户人家的养女就有何瞧不起她。 郑氏也是感慨五姑娘体贴,只是对自己的宝贝疙瘩无奈至极。 最终在几番商讨下无果,还是按照原定的婚期,也就把胡婕思给嫁出去了。 董秀湘心里倒是坦然,反正她自己也无所谓,这四姑娘本来就瞧不上她们二房,一味巴结大房,她自己也懒得去拉拢。 那个什么狗屁知州柳大人,她也安排人去查过底,不过是跟京城里的人沾亲带故,混了一官半职,算不得什么真正的书香门第,那位柳公子也不是个规规矩矩的人,据说是秦楼楚馆的常客,保不齐在外头还有什么红粉知己的。 早嫁出去她早点省心。 然而面对胡仲恩留下的一场大麻烦,以及卧病在床的胡先业,还有一门心思只知道学习的胡仲念和不爱学习也不爱做生意的胡仲意,董秀湘只能深深叹口气,哎,这个家的事业,好像只有她能来搞一下了。 第34章 胡先业卧床不起,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可顾大夫悄悄告诉了二奶奶,这老爷的病还是有隐疾的。 胡老爷这个岁数,隐疾是可大可小的。 若是日后稍加不注意,再让老爷子急火攻心,那病情可就来势汹汹,就是他爷不一定能保证有的救。 董秀湘知道胡老爷是对长子的无能感到难过。 胡仲恩是他一手养在身边的,手把手教他做生意,几乎是倾注了胡先业的全部希望。其他的儿子都指望着他们考取功名成才,家业也就想着全部交给胡仲恩。 只是可惜,这么大的担子放在了胡仲恩的身上,却是半点用都没有。 该是个不成样子还是不成样子。 这个时候,胡先业躺在榻上,喝着中药,心里千万次感慨郑氏这个浆糊脑袋的遗传基因太过于强大了。 胡仲恩就是随他娘。 放眼望去,胡先业也就觉得还有二儿媳这么个明白人能归置好生意场上的一团烂事儿。 郑氏软得没有半分主意,又蠢钝不堪,只能坐享齐人之福,别说做生意了,就是弄清楚胡家内宅的事儿都费劲。 胡仲念一门心思考科举,压根就没有闲暇。 至于三房,那就更完了,那是个连活都活不明白的潇洒浪荡儿。 剩下的人里头不是太小就是完全拿不出个主意。 算来算去,也就这一个办法。 郑氏照顾在胡先业的身侧,却是半个事儿都没看清楚,只是不解,为何家业要让一个女人来管着。 还真当胡家没有男人了? 胡老爷:??? 「老爷可是糊涂了,那老二家的管管家里头的账本就完了,怎么还交代给她生意上的事情来了?」 胡先业看着郑氏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凡她脑子好使一点儿,这胡仲恩也不至于犯浑到敢以次充好,这不是要毁了胡家布庄的金字招牌?谁不知道现在朝廷里正值换官员的时候,行内所有人都风声鹤唳的,也就是胡家现在踩了第一脚的雷。 「她不成,难不成我让你去?」 胡先业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郑氏,郑氏虽然脑子糊涂,可好歹有一个优点,就是听自家老爷的话。 她看着胡老爷的神情,多半心里头也就怂了下来。 反正她知道她自己是不成的,还是少提不让老二家的为妙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我懂什么啊,还不是全都听老爷的。」郑氏转念一想,这生意不能一直交给一个媳妇儿吧,总要还到老大的手里。 可这老大如今却是被罚在院子里闭门思过呢。 「那老爷还准备把恩哥儿关多久啊,该认错也认了,这该赔的钱也都说了,都要在老大的账上走,这还不成啊?」 提起胡仲恩,这胡老爷子就吹胡子瞪眼睛,「哼,我巴不得关他一辈子,知不知道他这次真的闯了大祸,要是他手下那几个铺子也就算了,现在咱们好几处的分号接到的单子都开始质疑咱们胡家布庄的货不成,现在就是我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那到底有多严重啊,咱们赔钱不就成了吗?」 郑氏不知道,做生意重要的就是那块牌子,这一块牌子,可是辛辛苦苦几代人打下来的。 「赔钱?这事儿往大了说,可能让咱们胡家一个钱都赚不到。」 这话一出,郑氏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嫁到胡家来的时候,胡先业的生意就一直是蒸蒸日上的,她也没怎么在胡家吃过苦,这要是突然间胡家的招牌倒了,胡家倒了,这郑氏估计也是快要过不下去了。 她急得站了起来,说什么也要去大房找胡仲恩,好好儿数落他一顿。 「行了行了,你就消停些吧,生意暂时就别叫他碰了,我只求这事儿能快些解决了。」胡先业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心口一阵疼痛,嚷着要眯着眼休息一会儿,郑氏也就不好再打扰。 出了房门,郑氏就问了身边的郝妈妈,「你知道恩哥儿到底为啥会犯了这么大的错吗?」 郝妈妈摇了摇头,「我觉着,老爷就是对大少爷太有指望了,所以难免严苛一些,话也就说得重了一点。」 郑氏听了这话只能叹了口气,「我当初就说,恩哥儿可能不是很聪明,念哥儿聪明,叫他带着念哥儿去做生意,结果他偏偏不听,说什么都不肯叫念哥儿,现在自己倒是后悔了,哎。」 董秀湘接手了铺子里的这个烂摊子,心里是十分想骂街的,以至于接连着好几天她的脾气都不是很顺和。 立夏也是稀里糊涂的,摸不清楚为啥二奶奶这么生气。无奈之下她就只好问问比她聪明的百灵儿。 可百灵儿也是有些一头雾水,「立夏姐姐,你不要觉得我什么都能弄明白好不好,我也就是个粗使丫头出身的。」 「可二少奶奶总夸你聪明,就从没夸过我。」立夏只能小声愤愤不平。 董秀湘也不是个闷嘴葫芦,有啥话该说就是说的。 「你们呀,都是没看出来,这不是个好活计,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教到我的肩上。」 虽然公爹是个好人,可是还是个有自己心思的贼老头儿,自己不喜欢得罪人,想要好名声,恶人就让她这个背锅侠儿媳妇出面,还真是打得一手好如意算盘。 她严重怀疑,是不是他故意说自己特别不舒服,闭门养病的? 「可是,这也是让咱们二奶奶进了前头的账房和铺子,这不是相当于管家的好事儿吗?」 立夏的认知里,管着家里的钱就是掌握了财政大权,就是家里头说了算的,这就是好事儿。老爷把这么大的事儿交给她们二少奶奶,就证明二少奶奶在胡家有地位。 「当然不是。」董秀湘伸手去打了一下立夏的小脑袋瓜,「这次是真的波及到了铺子的名声,要是公爹出面,这个事儿要是处理不好,以后提起胡家的布庄,首先会想到是胡家老爷怎么样,只有明白内情的才会说,这是大少爷犯下的。」 第35章 百灵一经点播,已然明白了大半,「哦,奴婢明白了,要是让二少奶奶出面,这个处理的问题的压力就到了咱们二奶奶的身上了。」 「聪明。」 董秀湘比着大拇指,给了小百灵儿一个赞。 「那这老爷到底是看好二奶奶呢,还是故意欺负咱们二房啊。」立夏还是觉得自己诶一堆弯弯绕绕缠住了,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董秀湘心里还是把胡先业划归在胡家的好人阵营里的,「当然是比较看好咱们二房啊,你以为这么机会谁都能给吗?」 要是董秀湘处理得好,让公爹另眼相看,没准儿这日后还真能有机会一展她的商业才华。毕竟她自己的绣房生意也是暗地里办得有声有色,这些日子没少给她赚银子。 在布庄铺子前头,那些个掌柜和伙计们,都知道胡家的二少奶奶是个小商贩出身,原本就是嫁到胡家给病秧子二少爷冲冲喜的。 可是转眼不到两年,这二少奶奶摇身一变,已经给胡家生了一对儿龙凤胎,还把自己的病秧子相公给治好了,现在还成了湖广的新科解元。 原本就是个冲喜的妾室命,还要时不时担心会不会一进门儿没多久,男人就两腿一蹬上了西天,结果现在成了堂堂正正的少奶奶了。 人人都觉得,胡二奶奶算是个传奇人物。可她到底是个出身不高的,处理起这个铺子里的事情也要靠自己的运气吗? 董秀湘先是去了铺子的库房里,清算了一下收回来了多少残次的布匹。又了解了一番这些布匹到底都有什么劣质之处。 大掌柜的介绍完基本情况以后,这董秀湘不禁咂咂嘴,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胡仲恩看起来还老实一点,结果能爆出来这么大的雷来。 原本胡家的布料都是有七八道工序的,并不是十分快速就能出货,而上次有一笔极大的买卖,是交易到山东去的。 因为时间紧,工人们又有限,胡仲恩就做主少了两道不起眼的工序,结果很快就把那些货给出完了,还余下了不少。 山东那边是第一次在胡家买布,也是奔着皇商的名义,便没多加检查,拿了货就走了。 余下的那些布匹就收归到了胡仲恩名下的铺子里,他自己做主把这些布匹出售出去。而在湖广的这些人们是知道胡家布庄的布料手感的。 胡家布料的优势在于耐磨,结实,然而少了两大工序的布料恰恰变得脆弱不堪,一时之间让大家觉得胡家的布在偷工减料,在蒙骗大家。 这才爆发了后续的事情。 董秀湘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以后,提出让大掌柜去联系山东那边儿的人,要求把布料全都追回,并且承诺重新完成单子上约定好的布料匹数,给一些时间,她会叫人亲自押送过去。 大掌柜没想到二少奶奶竟然敢下这么大的承诺,一时间惊住了,「二奶奶,您可知道,这成本可真是……」 「那您是觉得,咱们胡记是少赚一年的银子,还是这辈子都不要再赚银子了?」 大掌柜被压得说不出话来。 董秀湘却是调皮一笑,「也没我说的这么严重,大掌柜别见怪,咱们都尽力就好,还要麻烦这事儿找一个在铺子上说得上话,有身份的人去亲自游说了。」 大掌柜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他感觉二少奶奶这是要吩咐他去山东办事儿,可董秀湘最后却是点了二掌柜,倒是让他松了一口很大的气。 铺子上的事情处理起来繁杂得很,董秀湘既要追回布料,又要积极配合大家的退货。 她的原则是,尽量满足此时大家的意见。 即使她做到这个份儿上,还是有很多老顾客指着胡家的招牌骂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胡家的老爷和这位忙前忙后处理事情的二少奶奶。 董秀湘心里安慰自己,不管咋说,都是一次露脸的机会,别太往心里去。 另一方面,她也没少在心里咒骂大房的胡仲恩是个王八蛋。 而在这么乱的情况下,胡婕思倒是自己热热闹闹把自己嫁到了柳知州那儿去。 她心里也担心,家里铺子的事儿回头影响了她这桩好不容易搭好关系的婚事,那不是太得不偿失了? 虽然外头乱作一团,可是胡家内里还是因为嫁闺女的事儿其乐融融的,这胡先业因为嫁第一个女儿,还高兴地出席了婚宴,那嘴角扯上去一个晚上都没下来。 董秀湘:你这个老家伙不是说你生病了? 胡仲念也因此事休息了一天,没有去书院里温习。看了看身边操劳了好些日子的娘子,他心里没来由地心疼了起来。 「娘子也该多注意注意身体,你生了孩子也没多久的时日,要好好养好身子才是。」 董秀湘苦闷地只能不停地摇摇头,「真是前里后里一团的糟,你说这个节骨眼,大哥还在禁足,大嫂嫂和公爹的身子又不大好,四妹妹还非要结什么婚?」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小屁丫头就不能消停点?看看人家乖巧的五妹妹好吗? 「四妹自小被母亲宠大,五妹妹则是深谙自己寄人篱下的道理,懂事是自然的。」 果然,没有人随随便便长大。 「好在你四妹妹的婚事用不着我操心,都是母亲在管着,不然我真是要头疼死。」 家里家外都是董秀湘近日来一手操持着,难免会分身乏术。这几日来,夫妻二人随时睡在同一张榻上,可前后也没打过照面,不是董秀湘忙完看见胡仲念先歇息,就是胡仲念学了习回来看见董秀湘已经睡了。 还是要谢谢胡婕思的亲事,让这两人还有机会见见面。 胡仲念虽然对读书的事儿很执着认真,但是对于家中的事情他也不是完全的傻子,「兄长的事情是为难你了。」 第36章 他伸出了手敷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董秀湘长舒了一口气,侧着身子半靠在他的肩膀上,「真是难得听到了一句安慰我的话。你不知道,近来我在前头都听不到什么好话。」 「你是女子,跑到前头去做这些本就是不该,更何况还是我们胡家有错在先。也是我自小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一门心思只知道看书温习考取功名,不能帮着父亲。」 董秀湘再次感慨,胡家公爹十分有智慧的一个人,怎么生下来的孩子里头除了自家相公有读书的脑子以外,其他的怎么都傻了吧唧的。 莫非真的是郑氏的基因太强大了? 外头已经渐渐传来了喜乐的声音,估计是柳家接亲的已经到了门口。 董秀湘也不便再躲在里间了,只得收拾一番钗环准备同胡仲念一块儿出去。 虽然胡家的生意经历了不小的事儿,可是以往有些交集的那些人还是愿意前来庆贺,可见,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一番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终于胡家人把胡婕思送上了花轿,跟在后头的是三十六箱的陪嫁,浩浩荡荡,很是气派。 里头有二十几箱都是郑氏当初抬过胡家的,还有她自己的私房钱添置的。也就是说,按照家规,每个女儿也就有十几箱陪嫁。 也不知道回头这邵兰慧会有多少了。 胡家原本结交的富贵商贾们都来参加婚礼并集体表示祝贺,可城里来往看到此番景象的百姓们却是心里不大爽快。 这刚骗了大家伙儿这么多钱,转头就在嫁女儿的时候弄出这么些嫁妆来。不是黑心商贾骗良民的钱吗? 大家伙儿的气都不打一处来。 这个问题也是让董秀湘一直以来头疼的事儿。既然已经因为铺子里布料的质量问题让湖广的百姓们不满了,为何还要高调地欢天喜地嫁女儿? 嫁女儿也就算了,还非要热热闹闹的弄出来这二十几箱的嫁妆?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湖广的百姓们,你们看清楚了啊,我们这可是从你们身上搜刮来的银子来给姑娘准备嫁妆的,专门欺负你们这些平头百姓。 这一出真的是让董秀湘头疼,简直就是她一个人在极力挽救胡家的声誉,然后整个胡家还不领情还往相反的方向走? 董秀湘:带不动。 反正,祸兮福所倚,总归是把胡家的任性大小姐嫁出去了,好歹掌握胡家内院钥匙的二奶奶算是松了一口气,原本属于胡婕思的院子,如今也是给邵兰慧一个人居住了。 只是邵兰慧念及胡婕思原本霸道的性子,依然是居住在偏房里,不曾把东西搬进正房去,免得让胡婕思归省的时候又心里不痛快。 赵亭勋在胡仲念二人的指点下,带着自己的母亲前来胡家下了聘礼,互换了庚帖,算是定了亲事,说是要等到会试过后再回来迎娶。 实际上,这也是胡仲念和董秀湘想出来最好的借口来给胡先业挽回面子。总不能说,我们是心疼父亲身子骨不成,承受不了两场亲事吧? 胡家老爷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对邵兰慧这个养女是明镜儿一般,知道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对于和赵家的婚事还私底下问过董秀湘。 「老二家的,你觉着这赵亭勋家里头是不是太过清贫了些?咱们家兰慧虽然不是我亲生,可多年来我没叫她受过委屈,她也没过过清贫的日子,我倒是怕她过去了会吃些苦。」 这样的话是在郑氏那里从来都听不到的,可男主外女主内,胡先业没什么机会去照顾了解邵兰慧,说这样话的机会也着实不多。 听这话,董秀湘心里是既替兰慧高兴,心里头有有些心酸,怎么这个年代的人都不懂得什么叫做绩优股、潜力股吗? 「父亲,亭勋是官人的同窗好友,学识武功自然是看在官人眼里,而且他如今又中了乡试武举的二名,不就的会试又会同官人一道同行。定然会取得功名,以后五妹妹也不会过什么苦日子的。」 显然,胡先业对于自己儿子和未来女婿的信任感是完全不同的。 面对儿子参加会试,他会觉得自己的儿子保不齐能得中三甲。 而在未来女婿参加武举的问题上,他倒是担心起会不会取得功名名次了来。 不过,董秀湘心里也能理解一二,毕竟儿子念不得书就去布庄学习帮衬生意,也饿不死,那女婿要是不成,来了胡家帮忙,还不是变成了倒插门? 那被嘲笑的可不仅仅是女婿,女儿的日子也不好过。 「父亲放心,我和仲念都很信任赵兄。」 在胡先业先后找了董秀湘、胡仲念以及邵兰慧亲自讨论过这个话题以后,他才放心地踏实地接受了这份亲事。 胡家内部的婚事问题解决以后,布庄上头的二掌柜也从山东带着好几车的布匆匆赶回来了,交代给大掌柜从湖广追回来的那些散乱次等货也都存在了库房里。 董秀湘亲自同大掌柜学习了如何辨认这些好货和次货,随后又带着伙计和大掌柜亲自去了库房里头挑拣,将湖广百姓们退回来的那些货都分了区别,把真正的次货拿出来,而因为不信任而被误认为是次货的好货也单独存放起来。 接连几天的忙碌,董秀湘都亲自在店铺里跟着伙计掌柜们一块儿张罗,这也难免胡二少奶奶会落人话柄。 尤其是胡家宅院里头的下人们,好些都是和布庄上头的伙计们沾亲带故,彼此互相这么一对话,就发现,原来是胡二少爷接连看书,无暇顾及少奶奶,二奶奶才整日和一帮子臭男人混在一起的。 「不检点啊,二奶奶这真是。」 「谁知道关起门来,都跟伙计们做了什么。」 「二少爷可别考试还没结果,就遇见出墙的杏花了。」 第37章 总之,一时间人言可畏。这让董秀湘也很纳闷,她之前管理庄子和绣房铺子,自己没少跟那些官家男人们打交道,前前后后她也没被人嚼过舌头,怎的突然间就变得碎嘴了起来? 百灵儿劝慰二奶奶凡是还是要多加小心些,以免被暗算。 可董秀湘却是也顾不得这些风言风语,早一天解决铺子的危机才是正途。 只是不胫而走的消息却传到了胡家的当家主母郑氏的耳朵里。她原本就觉得,女人家抛头露面最生意是丢人的事儿,尤其还是自家的儿媳妇。 她多次同胡老爷建议解了胡仲恩的禁足,还是让老大去忙生意,可胡先业并没有原谅长子,依然信任二房。 郑氏认为,这都是胡老爷自己不肯换人才闹出的幺蛾子,另一方面,郑氏也深深怀疑,这位儿媳妇儿的流言蜚语的真像到底是如何。 郑氏对于胡先业放着三个儿子不交代铺子的事儿,反倒是把事情交给名不见经传的老二家的,非常耿耿于怀。 在她接连几次在胡先业那里商量此事无门以后,看着董秀湘的眼神更加不痛快了。 这个时候,常常放在郑氏身边养着的心姐儿就显现出了优势来。 郑氏原本就宠爱着二房的心姐儿,董秀湘也顺手把孩子放在郑氏那儿。 如今郑氏虽然看着董秀湘心里不满,可关起门来看见心姐儿可爱的样子,这心呀就一下子化了一般,想到董秀湘生了这么可爱的小孙女儿,气也就消失了一大半。 董秀湘也猜到,郑氏铁定看自己不顺眼,还是躲着些比较靠谱。 胡二奶奶选定了日子,吩咐立夏通知老爷、大房还有三房的人,让大家都到西街上的空地那儿等着。 胡仲念原本要去书院看书,都被董秀湘揪着耳朵带了过去。 看书不差这一小会儿,反正现在胡仲念参加考试也一定能中,就别对家中的事情充耳不闻了。 胡先业听说,老二家的今儿要把铺子的事情都给解决,这身子骨一下子利索了一半儿,精精神神地准备坐着轿子跟郑氏一起去西街。 郑氏原本以照顾心姐儿为由,并不想凑这个热闹,可架不住胡先业坚持。无奈之下,郑氏极其不耐烦地跟着去了西街。 事情原本是胡仲恩捅出来的,他就是一万个不想去也是不成的,林菀清虽然身子不济还要照顾几个孩子,可她一心觉得夫妻同体,在这样的时刻需要陪在胡仲恩的身边,便也撑着身子跟着同去了。 三房一家子自然也不会少了看热闹的机会。 董秀湘命人把所有有问题的货,和疑似有问题的货都摆在了西街上,又叫了店铺里的诸多伙计围在那儿等着。 几间店铺的大掌柜负责去叫了不少的邻里乡亲,说是皇商胡家要给所有湖广百姓一个交代。 等胡家人都赶到的时候,只见董秀湘坐在正中央,身后是一堆的布料,两旁是几大水缸的水,伙计们也都围在一块儿。 董秀湘见到胡先业和郑氏,起身给两位让了座,转而对着围过来的相亲百姓们。 「各位百姓,我是胡家的二少奶奶,各位这些日子里口中的黑心商户胡老爷,就是小女子的公爹。」 话音刚落,胡先业的面色上也是一滞,怎么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董秀湘:让你把这摊烂事儿交给我,我还不得膈应膈应你? 「各位,今儿我们胡家就给各位乡亲一个结果。这是我们少东家犯了混,少了两道工序的布料,我们已经跑去山东全部追回来了,并且也答应了山东,会把等同的货给他们补上。」 董秀湘指了指另外两堆的布料,「这些是最近各位乡亲们退回给我们的布料,其实这里头只有一少部分当初的山东那批货的余货,也就是这一小堆。我们这些破烂货只在西街上的两家店出卖了,其他退了货的都是我们胡家布庄里出来的良心货品。」 听了这番话,人群里还是窸窸窣窣议论起来,他们私底下还都是不大相信这些事儿。次货都已经做出来了,还不是会大规模去卖去赚钱? 「但是,我知道大家不相信,所以今天我就做主,把这些残次的布料,全都当着大家伙的面儿,一把火烧掉,毕竟差了那两道工序,布料变得夏暖冬不御寒,留下也是累赘。而这些我们承认没有问题的,我今儿就在这里捐给湖广的百姓们,食不饱穿不暖的都可以来领。做衣服纳被褥,你们都成。」 人们这下都不说话了,只是纷纷互相看了看,对于这位当家少奶奶的话表示怀疑。 毕竟大家还没习惯有一位女性的当家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拿主意。 胡老爷面色沉重,暗自点头,心里也佩服这个儿媳当真是伶俐的手段,想的也是一套好法子。 当众烧掉那些次货,让大家都对此放心,也表明胡家对于这些残次货品的态度,其次,把大家不信任的货品分发给穷苦百姓,一来是施恩,二来是让大家证明他们并没有说谎,好的就是好的,不以次充好,大家也别把好的当成次的。 眼尖的看见胡老爷也跟着点头,心下里便都纷纷松了口气,跟着点头。 接下来,董秀湘吩咐了大掌柜当街烧东西,伙计们拿着水瓢等着火势差不多了就赶紧上前去灭火。 另一边,二掌柜也当着百姓的面儿开始分发这些布料。 这事儿一直忙活了一个多时辰。 胡仲恩面子上挂不住,面色上逐渐变白,他知道这么做的唯一坏处就是,胡家当街打了他胡家大少爷的脸面。就连那些以往同他朝夕相处的掌柜伙计们都开始斜着眼瞪他,心里头都在嘀咕,要是没有大少爷这般事儿捅出来,胡家也不用这么些日子生意不济,他们也用不着瞎忙这么久了。 林菀清斜眼看看自己家官人,心里头跟着一滞。 第38章 她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很有可能父亲不会再将胡家的产业完完全全交给仲恩了,起码近几年是不会再有机会了。 而继承祖业实际上也是胡仲恩心里极其在乎的一件事情。 相较于心神不宁的大房,三房就更多的实在看热闹了,除此之外,还会有一些暗自的窃喜。 谁让大房原本一天到晚都被夸赞,而到处被挤兑的都是三房呢? 关于胡仲恩造成的这件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已经是解决的差不多了。 百姓们对于当街销毁次货,还是打心底里信服了胡家布庄几分意思。一时间,原本因为胡家布料质量的话题,也渐渐淡去了。 董秀湘则是吩咐了大掌柜,继续拿出布匹来做成棉被和衣服分发给穷苦人家去。 自然,分发下去的布大多是棉麻类素色货品。 胡先业的病也就就此好了大半,面对自家二房儿媳处理的事情,他心中甚是满意,伸手就赏了十间铺子和十亩的良田给了二房。 然而已经拥有了自己绣房生意的董秀湘,心里倒是畅快,又可以继续用铺子来扩充自己的绣房生意了。 不过,董秀湘心里最在意的是,啥时候能让胡家老爷把生意接手了啊。 当然,这事儿她也没多等些时日,因为没过几天,胡老爷就精神抖擞地出了大门儿,并且吩咐了二少奶奶可以多多休息在这宅院里头了。 大房的胡仲恩也被解了禁足,不过倒是没有放话下来叫他去铺子里帮忙,只是不限制他出门。 可这并没有让胡仲恩心里有多好受,依然是叫他浑身的不自在。 渐渐地,胡仲念还养成了出去喝酒的陋习。 如此这般,原本胡府里风光无限的大房,一时间既失去了管理内院的权力,也失去了到铺子里帮忙的权力了。 胡家到也不会这么快就平静下来。 大房虽然没什么动静,可已经平静了好几个月的三房却是又闹腾了起来。 自打三房的燕云梦怀了以来,这三房依然是好久没有吵嚷了,一直都是和和顺顺的,可不知怎的,近来接连听见里头传来一些吵嚷的声音。 郑氏心下颇为担忧,只得亲自叫来了燕云梦想要询问,可燕云梦哪里是林氏那般对婆母百依千顺之人。 态度不佳的燕云梦也是让郑氏心下别扭,竟然扭头便离开了。 还是小百灵儿从三房的洒扫丫头那里最后打听了来,这三房两位主子倒是因为三少爷到底要不要去京城参加今年的科考而吵起来的。 「奴婢还听那些丫头们说,三少爷自己不想折腾了,想着就多等两年,再者三奶奶也快生了,他也不想离开。」 小百灵儿真是居家必备的好丫头,一手的资料十分丰富,从正房到后门儿,就没有她套不来的消息。 「这位三少爷还真的有趣,竟然还想着那这些话来搪塞我们,什么三少奶奶快生了的,就燕氏这些日子以来怀孕的种种,哪个事儿她自己操心了的?还不是嫌弃京城山高路远的。」 百灵儿在一旁抿着嘴乐了一会儿,「二奶奶英明。」 「呸,你这猴儿精的丫头,小心我把你塞给三少爷当小的。」董秀湘看着拿着明白装糊涂的小百灵就啐了一口。 胡家三爷就是个富贵闲人,甭指望日后在什么功名或是生意上有什么建树。那个绵软性子和没毅力的样子,简直是让董秀湘嫌弃得要死。 只要这位三少爷不给胡家惹事儿,她就是烧高香了,还能指望他真的科考高中? 当然,这样一个小百灵儿都能瞧出来的事儿,这胡家的当家主母郑氏是绝对就瞧不出来的。 不然,郑氏也不会对两口子吵架的事儿如此在意,还想要从中调停了。 为了避免郑氏在这一场夫妻对决里趟了太多的浑水,董秀湘决定帮一把燕氏,自己主动把手里的家务事儿交给了郑氏。让她有时间理清楚家务事,别一门心思去管人三房的事儿。 美其名曰:接连掌管家中事物和铺子上的事情身子太过于劳累,想要休息养养身子。 郑氏看了看怀里的心姐儿,行吧,看在你给我生了这么可爱孙女儿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同意好了。 要不说无事一身轻,董秀湘交出了家里的一堆杂事,随时都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再也没有烦心的管家和婆子来敲门叫她看账本、拿主意了。 董秀湘长舒了一口气,在自己的榻上翻滚了一圈,就感觉好像有点不对,这榻是不是有点小,怎么一转身就是一堵墙? 从她身侧传来了一阵慵懒的声音,「娘子怎的起了这样早?」 董秀湘觉得一阵纳闷儿,这胡仲念自己不去上书院去,怎么还跟自己一样赖在房里?这可是日上三竿了,往日天不亮他可就去看书去了。 「今儿个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官人不去看书倒是在这儿贪睡。」 董秀湘挽了挽发髻,缓缓直起腰来,躺的太久只觉得头昏眼花两眼发直,扶了扶自己的脑袋才觉得清醒些。 「我早起看完了书,想着你应该还没起,就回来瞧瞧你,果不其然。于是我又回去翻了一会儿子书,这会儿已经是第三波了。」 听了这话,董秀湘倒是觉得脸上有一些臊得慌。 虽然阔太太的日子很享受,可是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是稍微还是有些过头了的? 「那个,官人可要用什么早膳?」 胡仲念看了看外头的大日头,无奈地提醒道,「咱们该是用午饭了。」 董秀湘是踏踏实实睡得舒服,郑氏这边儿就不舒坦了。一大早管家就拿了今日的采买单子来找她,说是让她过目今日的府上开支。 郑氏已经多少日子不理会这些了,她总觉得这些不得是老二家的在月初就安排好了的? 第39章 「难道是二少奶奶透了懒,拖到了今儿个才解决这番事情?」 那管家的脸色上颇为为难,回看了几眼大夫人,又瞄了瞄一旁的婆子妈妈,「那个,这个本就是每日都要给管事的过目的。」 郑氏:谁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常常去郑氏那里做客休息的大儿媳林氏倒是十分体贴自己的婆母,看着郑氏面对家事焦头烂额,便主动请缨,重新帮衬着管理家事。 其实林氏的身子并没有完全好利落,她当初产子落下的问题还没调理彻底。 如今她又亲自照顾自己的养子钦哥儿,以及体弱多病的云姐儿,已经是牵扯了她大部分的精力了。 原本她理应好好休息上些时日,可是胡仲恩没了前头的权力,她不得不站出来。 这样的局面,郑氏自然是乐得其间,反正又没耽误她养小孙女儿,也没耽误她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即便是这样,林氏在胡仲恩那里也没能得到更多的关爱。 自从春姨娘殁了,胡仲恩大病一场后,就似乎是对情爱之事失去了兴致。原先倒是隔三差五从春姨娘那儿跑来林氏的房间,可如今却是睡在林氏身边也不会动一丝其他的念头了。 林氏也只能有什么苦果自己咽进肚子里去。 这董秀湘原本是想给郑氏找事儿做,别让她掺和三房,结果直接把自己的理家权交还给了大房,确实是不知道上哪儿说理去。可这也没办法啊,郑氏本来就是个正事儿办不明白,乱事儿还总想插一脚进去。 不过好歹她是婆母,有些话董秀湘实在懒得去理会。 她如今是儿女双全,男人一心一意搞自己的事业,自己还不得赶紧享受一下阔太太的感觉?怎么能一直给这个家任劳任怨呢? 最重要的是,她前期忙碌的庄子和绣坊已经投入了正常的运转,尤其是湖绣的生意更是订单不断,就连之前胡家布庄出的事儿都没拦住她的秀坊生意,甚至还有其他的布料商人来央求要拿自己的布匹去同她合作。 董秀湘一开始在做绣坊生意的时候也是没对完交代自己的身份,一切的事情都是交给葛大娘照看的。绣房的生意蒸蒸日上,就连川蜀之地的人也都闻风而来想要这湖绣的图样手工拿回去做衣裳。 原本是复出得多了些,如今她就是安心地坐在院子里收钱就成,从胡先业那里新拿的铺子,她也都扯上了湖绣的生意。 葛大娘那边儿的绣娘不够了,她就吩咐葛大娘去找贾六多担待,到各大街巷里去找一些稳妥的小姑娘们来培养,边教边做。 再加上原本就有知府大人家的宋夫人帮衬,这京城来的订单也半点儿不少。 只是宋知府的任期即将结束,估摸着也就同胡仲念进京赶考前后脚。为了能让胡仲念进京时有知府大人给帮衬着,董秀湘特地给宋夫人又送去了几批好的绣品。 郊外的那几十亩地,原来是几乎寸草不生的荒地,当时她花了银子买下来,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结果不到两年的功夫,这地竟然神奇一般种出了东西而且产量还越来越多? 董秀湘心里自是爽快,只是笑话别人当初还敢言语自己的判断有误?现在哪个不是后悔当初没选择跟着自己去赚银子? 当初义无反顾去了庄子上照顾生意的小丁子,如今是得到了好结果了,也能如愿以偿被二少奶奶给叫回来。 只是天不遂人员,这小丁子去庄子上管事一年多的光景,竟然还在那儿瞧上了别人家的姑娘。只等着有机会叫二少奶奶给指派了婚事,然后把人家娶过门儿。 那姑娘家也是庄子上的老佃户了,几辈子都在那地方过活。原本因为地不好,又被原来的主子欺负,过得苦不堪言,直到胡家二少奶奶管下来才过上了好日子,自然是对小丁子这位二少奶奶面前的红人颇为满意。 只不过人家家里就这么一个姑娘,跟着小丁子去了府上,也没什么地方呆着,总不能让人家跟了小丁子以后还一个人留在庄子上。 小丁子倒是体贴,直接一封信求二奶奶把自己留在庄子里,不用回府上了。 董秀湘看着小丁子那一本正经的信,笑得胸口疼,她还把这信念给了他弟弟丁二和立夏还有百灵儿,让她们一起跟着笑话笑话他。 「二奶奶,小丁子这是明摆着有了媳妇儿什么都忘了啊。」 小百灵边笑边指着丁二,「你呀,可怜兮兮,哥哥有了嫂子,不要你了。」 丁二只能哭笑不得,他可是盼了好久只为和哥哥团圆。 当然二少奶奶也不是冷血的人,直接叫小丁子把媳妇儿带过来在院子里给安排活儿,以后就专门找一间胡府外头的矮房给这两口子住。 胡二奶奶亲自掏钱给俩人准备房子,半点儿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没活儿干得事儿。 小丁子屁颠屁颠带着自己的媳妇儿英子就回了胡府。 董秀湘留了英子在院子里做事儿,没让她干什么促使活儿,只是让她帮衬着管理小厨房,也就是原来百灵儿负责的那些。 那英子爱言语,可算是同百灵儿有了伴,俩人一说起来,叽叽喳喳都停不下来。 小丁子自打回来以后,娶了媳妇儿,变得越发勤快,除了主动担着二房院子里的活儿以外,竟然还主动往来胡府和庄子上,时常回到自己媳妇儿娘家去瞧瞧和照看。 庄子上已经走上了正轨,只要找好监工管事时常照看着,按时再由小丁子拿来账本跟二奶奶一齐对着看账,也就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庄子上走账的银子来得特别快,这还要得益于之前胡二奶奶选择种植的粮食好些。 董秀湘虽然不管家,但是手头上却是越来越富裕起来。 当然,她也全然没忘之前查出的那些府上公中丢掉的银子都进了谁的腰包,自从林氏重新拿到了中馈以后,她更是盯紧了眼睛去看着林氏的做法,专门等着挑出她的错处。 还没等大房那边儿出问题,三房那边儿就开始不消停了。 第40章 先是胡仲意和云氏两个人吵得满院子都听见,接着就是燕氏动了胎气,惊得胡仲意抱着她就往外跑,流了一路的血,吓得胡仲意满脸发白。 好在那会儿董秀湘带着兰慧出去采办成亲用得首饰物件,没留在府上,不然这档子事儿她一定又被郑氏抓壮丁去料理。 好在那会儿有林氏在,还算镇得住场子,赶紧叫人骑着快马去请了大夫,再让婆子去仔细检查那燕氏身上到底有没有碍,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流了一地的血是因为燕氏不小心胳膊被摔碎的瓷片划伤。 再仔细探查一番,原来是怒火攻心,提前破了羊水发动了而已。 住在后院的接生婆赶紧趁着大夫还没到就早早张罗起来。 郑氏忍不住当众数落自家老三心里没有半点谱,怎的就惹怒了燕氏。 「糊涂东西,你是不晓得你家那个怀着孩子还月份这么大?你就不能让着些?」 胡仲意心下也是慌透了,拿不出个主意来,心里颇为不安,只愿求自家的娘子相安无事,「我也不知道她竟然这般,我不过是今年不想去上京城赴考,只想着陪在她身边,看着孩子平安生出来而已。」 郑氏心里一听自家儿子不准备去赴考,也猜到了他七八分的意思,「你呀,这种话你不该说得那么硬气,你瞧瞧,现在倒好,把她孩子给气出来了,要是有个好歹,我看你还能不能安生。 无需郑氏提点,胡仲意心下已经是十分不爽利了,恨不得冲进去提燕氏承受这份罪。 董秀湘和邵兰慧回到家中时,发现郑氏正坐镇在三房门前,心下猜到可能是燕云梦有了动静,直接把东西交给了五妹,让她这个姑娘家的先回了院子里去。 林氏正在后院里帮着稳婆和大夫忙着煎药,郑氏此时坐在院子当中,心下没个懂的人同自己说话,心里正发着慌。 见到董秀湘回来,她心里的一颗大石头也算是半落了地。 「哎哟,老二家的你可回来了,老三家的刚刚就发动了,急得我哟,真的是急得上了天了。」 董秀湘拉着郑氏好一顿安慰,「没事没事儿,可能三弟妹近来思虑多了些,孩子也有些着急,就想提前出来见见咱们,没大问题的。」 结果,听了半天郑氏讲述刚才燕氏是如何被老三抱着出了院子,又是如何流了一地的血迹的时候,董秀湘一度怀疑,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一场谍战片,然后是胡仲意把燕云梦给暗杀了? 不过里头的稳婆带出来的消息,让董秀湘一时之间还没办法思虑这个事儿。 「夫人,这三少奶奶按理说已经开始发动了,可是三少奶奶刚才晕过去一直就没醒过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个消息郑氏还没想明白怎么办,里头的小厮也传来了让大家都头疼的消息,「不好了,大少奶奶晕过去了!」 郑氏:怎么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董秀湘很自觉地在还没有接受命令的时候,就赶紧冲进去进行第一线的总指挥。 让丫鬟婆子们把大少奶奶送到偏院先歇息,派人去请顾大夫来给大少奶奶瞧一瞧,然后又吩咐了百灵儿盯着后院的稳婆和大夫用药,自己转身跟着刚从里头出来的稳婆进了里间。 「你们想法子让三少奶奶醒过来,我不管是针扎还是泼水的,再不让她清醒,这孩子早晚得憋死在肚子里头,到时候所有人我看都不用活命了。」 大家一听这个话头,几个稳婆开始实打实地着急起来,情急之下,几个人还去掐燕云梦的大腿,试图用痛觉唤醒她。 站在最上头的稳婆年纪还不太大,她刚刚抱了自己的小孙女儿,可舍不得自己有闪失,深呼吸给自己壮了几下胆子以后,自己大大方方地举起手,冲着燕云梦的脸就甩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上去。 这架势真是惊住了站在不远处的董秀湘。 终于,燕云梦在那位稳婆的几个巴掌之下,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虽然十分艰难,可最后还是费劲了力气平安生下了孩子。 董秀湘还是打心底里恭喜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而林氏在偏房休息了片刻,最后被送回了大房院子里,给顾大夫瞧过以后,发现原来是身子已经有些发热,许是操劳过度的问题。 只不过,顾大夫还是郑重地告诉了大少奶奶,还是不能太过忧心,要少动些心思,最好清心静养。 当然,顾大夫作为胡二奶奶的好友,自然也是把这话放在二奶奶那里一遍的,该说的的一点儿也不能差。 董秀湘知道,林菀清主要是心里太过挂念胡仲恩的地位,不得不为了大房的未来考虑,哪怕自己身子还没恢复好,也要忍着顶出来主持家事。 况且,大房没了那些铺子的管理权和胡仲恩的工钱,这林菀清自然要从家用中拿钱出来,像以前一样做一些手脚来捞油水。 董秀湘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就蹲着点儿,等着林菀清主动跳进圈子里来,到时候拿这些把柄来要惩治她。 然而,这回林菀清再次因为身子原因倒下,倒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手脚。 而燕云梦生下了儿子也成了胡家最新一件开心的事儿来。三房有了后了,如今胡家的三个成年的儿子里头,全都成了家有了儿子,郑氏是开心得不得了。 胡仲意做了爸爸,心里也是万般欢喜,在燕云梦的床头前,巴不得磕上几个头,给她道歉,懊悔自己因为这点小事同她争吵。 孩子的降生让燕氏也不想因为这些琐事再烦心,宁可日后再解决。 而胡仲意则表示,全都听从燕云梦的,去科考,去京城,到了时候就同二哥一起启程。 燕云梦嘴上没说,可心里却是比蜜糖还要甜。 燕氏产子,林氏又病倒了,理所应当这管家的事儿又落回了董秀湘的肩膀上,她是真心感慨,这到底要让她担受多久的中馈啊,这才休息几天? 第41章 对于三房喜得贵子的事儿,估计算来算去,全家最痴心的也就是林氏了。她还是那句话,都有儿子了,为什么就她自己没有呢?到头来,这怀里的钦哥儿,还就是个养子,是个庶出,还留着春姨娘的血,自己连着生了两个,全都是不中用的姑娘家。 不过,这件事儿可没给林氏多久时间来苦恼,马上又有新的事情让她浑身不舒服了。 这三房刚刚生产,还没满月庆祝,大房的云姐儿就不行了,可能是母女连心,自从林氏自己受了热,浑身难受,这云姐儿也开始发热。 大人尚且还受得了,挺得住,可这孩子是无论如何都挺不了多久的。 云姐儿发热也就五六天就出现了喘不过气的情况。 小孩子没办法自己喝药,实在是没法子就只能让乳母喝药,再喂小孩子吃奶。 可这法子又效果太慢,实在是来不及救治,云姐儿没几天就气息奄奄,最后在林氏的怀里断了气。 这似乎是压倒林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原本好转的病情急转直下,硬生生晕过去也不见醒过来。 整个胡府原本是开心洋溢得了新孙的气氛,结果一下子就丧去了一个孙子辈的女娃。 郑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 林氏倒下了,胡仲恩在房中也是忙前忙后照顾她,两个人倒是把感情又重新拾回来几分。 胡仲恩把春姐儿和钦哥儿抱到林氏的床榻前,好生劝慰她,林氏心里头也是慢慢动容,心里开始回了些暖的。 好歹还有个养子和女儿,也不是一无所有。或许她就是和云姐儿没那么久的母女缘分吧,自打云姐儿出生就是身子骨一直羸弱,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法子言语什么。 三房的燕氏欢欢喜喜带着儿子坐月子,半点儿也不避讳。她原本好几年生不出孩子来的时候,林氏就总拿自己的春姐儿在婆母郑氏面前邀功显摆,让燕氏看着眼红心热。 她燕云梦原本就没少受大房的气。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还是个宝贝儿子,燕云梦半分都不想在林氏面前收敛。哪怕对方刚刚丧子,她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三房满院子扯了红布,满院子的人都发了红鸡蛋和红花,满心满眼看在林菀清的眼里,叫它如何心里头不难受郁闷。 郑氏自然看不懂这些小九九,可董秀湘还是明眼人,能看在眼里的。 董秀湘不是傻子,这些日子下来,她也多半猜到,当初给林仲念下了药的,多半是大房,而不是三房,虽然三房的夫妻二人对他们二房没按什么好心思,可到底罪魁祸首还要是大房。 如今的事儿,是三房让大房的人不舒服,她也乐得其间,只愿意睁一眼闭一眼,存心让她心里难受。 胡仲念心里倒是不管,毕竟在他那里,如今考学才是重中之重。算下来,恐怕胡仲意也不会陪燕氏做完月子就要动身同胡仲念一同前去京城了。 董秀湘也开始提前为胡仲念准备启程的行囊。跟随的随从早早就定了丁二,他这几年跟着胡仲念,对于他学习的习惯和饮食都比较熟悉,就是小丁子也一时半会儿比不过去。 这小丁子似乎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新婚娘子陪少爷去京城。 再者就是一些盘缠和包袱行李,处处都打点好。 至于宋知府那里,董秀湘也是给宋夫人送了不少的布匹,想着让她也带着京城,给京城里的人也带一带胡綉的风气。 宋夫人直摇头,「你这蹄子,怎的钻到了银子堆里,让你家官人去趟京城赴考,也要迷迷糊糊搞一下自己的胡綉生意?真是一身铜臭味。」 董秀湘反正是心里头不给自己太大的负担,就随缘嘛,万一这生意能火到京城去呢? 郑氏心里对两个儿子去京城可是十分放在心上的。 前前后后,忙着跑了好些个寺庙去拜神求佛,优势求平安保命符,又是给添置了不少开过光的笔墨纸砚。 林氏嘴上不说,身子上也足不出户,可是心里头确实十分有芥蒂。对于云姐儿的事儿,郑氏并没有十分在意,只是抹了一场眼泪,又吩咐几个姑子给做了一场法事。 相较于两个儿子科考,对于孙女儿,这郑氏可谓是十分不重视了。 林氏心里憋着气,身子骨也好些天没见大好。 实际上,郑氏并不是不宠爱云姐儿,而是原本婴儿年幼夭折实在是不吉利,好些事情只能私底下处理,再者,林氏自己正伤心难过,要是她自己再做出什么太过于怀念的事儿来,难保林氏不触景生情,更加苦闷。 胡家铺子的生意,再董秀湘处理完事情后,已经渐渐回暖,虽然口碑和名声不如从前,可到底是有了很大的改观。 胡先业也是一手操劳起来,一时间也没有让胡仲恩回去帮忙的心思。 胡仲恩就只能郁郁不得志,待在了大房院子里。 就在胡家两兄弟即将前往京城考学的前一天半夜,一阵马蹄声经过了胡府门口。 只听着家丁们大声到正房里头去回话,「夫人,老爷,四小姐回来了!」 这一句话倒是让胡先业和郑氏再也不得安眠。 这大半夜的,突然间坐马车回了娘家,任谁都会觉得,这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来了。 如今的胡府,各房都有自己的烦心事儿,谁也睡不踏实。 郑氏担心太大声音把全府上的人都吵醒,如今这会儿耽误了哪一房都不大好。要是惊扰了林氏休息,对她的身子不好恢复,要是惊扰了胡仲念和胡仲意,似乎还是会耽误他们明日的启程旅途。 郑氏披着衣服,压低了声音,「嘘,这么晚,你怎么回来了?小声点儿,你几个哥哥都睡了,咱们小声点儿。」 可胡婕思却是半点儿声音都没压,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儿,大了嗓子哭喊出来,「母亲,我的日子是没办法过下去了!」 第42章 一直以来刚强要面子的胡婕思,此时委屈地在郑氏面前哭泣,倒是谁看了也心生怜悯。 「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了咱们家闺女?可是你家那官人给你脸色瞧了?」 胡婕思呜呜咽咽哭了半晌,才说清楚一些,饶是她那个官人不学无术,没学识没修养,只是一个三教九流之辈。她嫁过去就觉得自己倍受委屈,只是想着他日后能继承家中的财帛,才勉强忍受着。 可今日她偶然听见婆母闲话家常,说是他们家里的其实没什么财产,也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只是靠着京城里的亲戚们接济过活。 就连她公爹的官爵也是借钱捐助来的,举家才跟着公爹搬来了湖广。索性娶到了当地财神爷的嫡出女儿,日后倒是什么都不会怕了,好歹是有了个摇钱树。 一贯要强喜风骨的胡婕思心里头十分难以接受,她本是希望找到一个了不起的婆家,结果却找到了一个要靠着她娘家的人。 委屈的胡婕思同官人大吵了一架,半夜回了娘家,又觉得十分委屈,在郑氏的院子里嚎啕大哭,说是要和离。 这一哭,大房二房三房都听见了,全都被吵醒了。 林氏原本就身子不大好,睡觉很轻,醒得很早。最小的钦哥儿也被吵醒了,外头胡婕思的呼声不断,钦哥儿的哭声也没停下来。让林氏心烦不已。 董秀湘是被身侧胡仲念吵醒的。 仔细一听,她才听到院子里隐隐传来的女人啼哭的声音,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这,这是谁在哭啊?大嫂子?还是三弟妹?」 胡仲念看了看手边的书卷,摇了摇头,「是四妹妹,跟妹夫吵架,回来哭诉了。」 董秀湘一脸茫然,这嫁出去的女儿不是泼出去的水吗?还能回来找人哭的? 胡仲念没抬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董秀湘尝试着继续闭眼睛睡觉,可发现根本无法继续,只好无奈摇摇头,拿过一本庄子上的账本,同自己家官人一起用工起来。 「你不再睡会儿?明早起来还有的折腾的。」 「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 可外头的哭闹声一直没见小,折让董秀湘心里极其不爽。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董秀湘终于忍不住了,穿上了外衣,简单收拾一番,推门出去了。 走进了正房,胡婕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只听见她不停地说自己的夫君多么不靠谱,多么不可靠,实在是让她觉得自己嫁错了人之类的话云云。 反正就是反过来调过去都是那几句话。 郑氏的声音比较低沉,也听不太到,不过估计也没什么有营养的劝慰话,不然这胡婕思也不会嚷嚷半天也停不下来了。 董秀湘摇了摇头,带着立夏敲了敲门。 出来开门的小丫头见到她,赶紧把她请了进去,一脸相见恨晚的表情,可见这小姑娘是被四小姐也嘟囔烦心了。 董秀湘勉强微笑了一下,走进去直接打断了胡婕思的话。 「给母亲问安,母亲可安好?」 这一句话,把郑氏和胡婕思都吓了一跳。 「老二家的,你来这儿是怎么了?可有什么事儿?」 胡婕思明显白了一眼自己二嫂,心里对董秀湘的态度也是昭然若揭。 不就是暂时管理了胡家的产业?能把自己放在自己该在的位置吗?要不是打扫林氏如今身子骨不好,能让她这样出身的女子来管理胡家的中馈? 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 「母亲,这深更半夜,听到您院子里苦恼不已,实在是惶恐地难以入睡,我替相公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大事儿,也让他睡得安稳一些。」 郑氏一听说耽误了胡仲念的休息,立刻面部上急了一些,「念哥儿睡不着了?可是我这里声音太过?」 董秀湘礼貌地笑了笑。 「呀,婕思,我看你还是先去你房里谁上一日吧,可别耽搁了你两个哥哥明日上路啊。」 当晚,胡婕思被董秀湘无情地赶回了自己出嫁前的院子,在郑氏那里,自然董秀湘也没给郑氏什么太好的脸色。 毕竟,胡仲念科考是大事儿,耽搁了他科考,董秀湘是半分都不想去原谅的。 郑氏也自然知晓这其中的轻重缓急了。 可胡婕思和董秀湘这梁子也算是暂时结下了。 第二日一早,胡家人都在门口送别了胡仲念和胡仲恩,两个人带着全家的希望坐上了前去京城的马车。 准确地说,也就是胡仲念带着胡家的希望而去的。 胡先业和郑氏都很惊讶于,两个儿子竟然能跟随宋知府的队伍一同在官道上赶路,这不仅仅缩短了进京的距离,更是大大提高了两个人路途上的安全性。 也让他们俩省下了不少的关心。 两个人自然是知道,这都得益于老二家能干的媳妇儿。面对昨晚上的事儿,两个人自然是不敢开口言语什么。 可胡婕思一个晚上加上一个早上都没机会吐露自己的苦闷,心里头憋得难受。昨儿晚上回了自己的院子里,还忍不住站在兰慧的房门前想要冲进去同她讲述自己苦闷的遭遇。 邵兰慧知道她霸道不饶人的性子,一晚上都躲着装睡避而不见。 这更加让胡婕思感到郁闷。 好不容易等一家子人送走了胡仲念和胡仲意,胡婕思终于可以去找自己的父亲给自己做主了,可胡先业却是被生意上的事儿缠住了身子,径直去了铺子里。 郑氏经过一晚上的调整,已经是精神了大半,自然就被胡婕思拉着发泄。 「娘,你要给我做主啊!」 郑氏只是很难为情,因为毕竟女儿已经嫁了过去,是柳家的人。这深更半夜,柳家的少奶奶跑回娘家已经不是什么说得过去的事情了,如今,这胡婕思还让她去柳家给自己讨回公道,这无论如何都说不太过去。 第43章 「这柳家的情况你再成亲前不也是知道得七七八八?怎的就今儿个自己发作了?」 成亲前,胡婕思也通过胡仲恩指导了这柳家的官爵是捐来的,当初也不过是图柳家的地位和京城的那帮子亲戚,好歹算是官宦世家。 胡婕思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嫁过去不仅不用遭罪不用忍耐贫穷,还一辈子不愁家里头没银子花。反正这样的世家大族想要没落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更何况林子大好歇脚,有这么好的家族支撑,这未来的夫君柳公子也一定会有出头之日。 只可惜,一切都是她自己打错了如意算盘了。 「我那官人就不是省油的灯,他其实早就有了外宅,还怀了孩子,本就等着让我点头把孩子带回家去,压根就没打算同我商量。」 听了这番话,郑氏只觉得心里头憋闷,「你说姑爷有外宅还有了孩子?」 胡婕思点了点头,「不然也不会因为这事儿全家闹得不安宁啊,那外宅公爹婆母都知道,就设在后门边儿上,是被我给撞见的。官人说没打算瞒着我,因为那个贱人月份大了,就等着生产下来带回府上,让我给抬姨娘。」 心高气傲的胡家四小姐如何能容忍这样的外室? 虽然不求和官人同气连枝,只有彼此,从一而终,可这样的态度也着实让胡婕思感到心寒。 「母亲,我是过不下去了,我定然是要和离的。」 郑氏昨儿以为胡婕思只是心里气急了才说出和离的话,都是气话而已,没想到她竟然是真的动了和离的念头的。 女子和离是件大事儿,也不能轻易下决断,尤其这胡家虽然是腰缠万贯,可是对方柳家是官宦人家,商贾无论如何也越不过人家官家的人。 这也是原本在给胡婕思说亲时,郑氏和胡先业考虑到的。一旦和人家官府的亲家出了什么矛盾,定然是人家占着大道理,自家不能占上风。 「和离的事情可大可小,你可不能太过任性,毕竟咱们还是姑娘家,和离了可是不容易嫁出去了。」 胡婕思倒是不以为然,她自命自己是胡家的嫡女,有什么不好嫁人的? 「有什么难度?便同那赵家小子说明,我愿意点头同他成婚便是,他便是兴高采烈同意咱们胡家改换了新娘,可有什么不容易嫁人。」 她觉得自己是嫡女,定然是比那邵兰慧更容易出嫁,自己倒是可以委屈下嫁给原本说亲事给自己的赵亭勋,自己也不会介意。 这话让郑氏颇为为难。 自从赵家前来求亲,下了聘礼以后,邵兰慧一直在给自己准备嫁妆。她同赵家工子两个人关系也颇为亲密,没什么芥蒂,两个人念及胡先业的病情,没有提前成婚,只等着这一遭赵亭勋考取了功名回来成婚。 怎能胡家说了几句,就把这新娘给换成了胡家四小姐呢? 「赵家已经来求过亲事了,人家也十分中意你五妹妹,这话可别乱讲。」 胡婕思不言语这一点,只是说回了柳家,「总之,女儿想要和离,不然我也不会同意让那个贱蹄子进门。」 郑氏见这架势,知道自己解决不了,便吩咐人把三房少奶奶都请来出主意。 胡婕思本不喜让人知晓自己的家事,可如今为了让郑氏帮着自己张罗和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三位少奶奶对于这位作了一晚上的四小姐,都是心有余悸,十分不想帮衬。可婆母的话又不好推脱,只好无奈前来。 林氏一声不吭地坐在一边儿,面色上虽然平静,可耐不住心里头不耐烦。 董秀湘昨儿晚上发作了一次,这会儿虽然不想理会,可也不好再拒绝推脱第二次,只是支支吾吾推脱。 只有刚刚出月产子的燕云梦,恢复了自己怀孕前的那副霸道脾气,嘴里没有好生气的说道,「和离?刚成亲就和离的,我这还没听说过。」 郑氏面色上有些挂不住,一旁的胡婕思也面色难堪,「他有了外宅,就证明对我并没什么真心实意,所以我理应可以提出和离,这等见不得人的又隐瞒我的妾室,我绝对不允许进门。」 「他本就没有在同你成亲前把人带进府里,所以,还算不上隐瞒妾室。况且人家柳家现在是征求你这位大夫人的意见,想要通过你的点头把那外室纳了小的,想通过你来给人家名分,你就从了不就万事大吉?」 董秀湘看着胡婕思的样子颇为不快,也是不吐不快地说了自己的看法想法,一时间也是让胡婕思说不出什么话来。 另一边的燕云梦则是乘胜追击一般,「这天下本来就是男子为纲,你的婆家颇为权势,母家商贾,自然说不上什么话语,就踏踏实实过你的日子,低了你夫君一等便罢了。」 「我母家室皇商!」 其实素来都有「高门娶媳,低门嫁女」的说法。这燕云梦就是燕家优渥些,比胡家的根基深厚。而胡婕思却是高嫁去了官宦人家。 胡家在柳家面前说不上大话是众人料想到的事儿,还不是拗不过非要高嫁的胡家四小姐,谁让人家心气儿高? 郑氏这个没主意的后院之主更是觉得老三家的说得太对了,止不住地点头。 胡婕思一看自己没了支持立场的人,赶忙把目光转向了大嫂林氏那儿。林氏心里头不太想趟这趟浑水,压根儿就没抬头。 「行了,还是回了柳家好生过日子吧,别总是孩子气。」 郑氏进来身子骨劳累颇多,已经提不起精神再去追究,只是让胡婕思快些回了柳家,别再为此烦忧了。 胡婕思又哭闹了半晌,见压根没效,才无奈回了自己房里。 路过院子见到邵兰慧正在心情颇好地侍弄花草,胡婕思就觉得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自己是嫡出小姐,为何婚事如此曲折,如今还寻得非人,而邵兰慧却是意气风发,在院子里招摇,如今又来刺心自己。 第44章 哪怕邵兰慧见到四姐姐以后收敛了几分笑意,也还是让胡婕思颇为心烦意乱,径直冲上去打翻了邵兰慧摆在石凳上的盆栽,拂袖而去。 邵兰慧身边的小丫头颇为心疼地看着五小姐,为她愤愤不平,「这四小姐都已经嫁出去了,怎么还如此这般不讲道理,真是太过分了。」 邵兰慧苦笑了一下,「没事的,四姐姐是嫡女,自然出身比我这个养女高贵,在她面前我也不过是个小丫头,没什么话语权。」 她此时不再是当年的无依无靠小丫头了,她有了自己的牵挂。只求赵公子能早些考取功名,从京城回来,把自己接到赵家去,她也不稀罕这胡府的荣华了。 当日晚些时候,柳家就派了人来接胡婕思回府。 胡家也没说别的,郑氏只是劝说了胡婕思半晌,说是胡家的姑娘年幼不懂事,瞎胡闹,让柳家别气。 胡婕思就被稀里糊涂地送回了柳家去了。 原本,算上董秀湘,胡家人都以为,这只是胡家的一段插曲。却没有人知道这原来是胡家一场劫难的开始。 还是一日晚些时分,百灵儿带来了一个非常严重的消息。 「二奶奶,不好了,不好了。」从大老远跑来的百灵儿真是上起步接下去,气喘吁吁,「这回胡家出了大事儿了!」 董秀湘当时正在看胡仲念寄给自己的家信。信上说他已经平安到达了京城,和胡仲意还有赵亭寻已经住下来了,京城里一切都好,自家的胡綉在宋夫人的引荐之下,也得到了不少的贵胄夫人的喜爱。 百灵儿的消息吓得她一下子没拿住信纸,掉落在了地上,她还呸呸呸地说了一句不吉利。 「二奶奶,大事不好了,我听门外的小斯说,咱们老爷被抬回来了,说是夫人紧接着叫了三四个湖广有名的大夫,还差了我们二房的人去交顾秉承顾大夫了。」 老爷被抬回来? 隐约间,董秀湘想起了顾秉承说的话,他说胡先业的身子有暗病,经不起再受刺激。 她立马觉得此事不是这么简单。 胡仲恩几乎是被拦在家里,胡仲念和胡仲意去了京城,那么能有机会让他动怒的,就剩下胡婕思了? 可以个深闺妇人能作出多大的幺蛾子? 不对,她总觉得不对。 「老爷被抬回来多久了,怎么没有管家理事的人来叫我们二房过去?怎么是小厮偷偷差人去请的顾大夫?」 百灵儿这一看,还是自家少奶奶机灵,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 「这也是奴婢奇怪的,所以我就又去追问他们,有一个小厮年纪小没禁住我套话,我才问出来,说是那些明眼人都让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给扣住了,不让出来报信,说是老爷差不多要不成了。」 果然事情不简单。 顾大夫之前暗示过她,胡老爷身子骨不济,会有大劫难,可没想到会被大房给利用了。 如今尚且不知道这郑氏还是否清醒着,也被利用了几分几毫。 她就是察觉到,大房没那么早缴械投降。 不论公爹胡先业因为什么发了病,总之事情不会太简单,而且他是从铺子里被抬回来的,自然也不是家中之事耽搁的。想来是因为什么铺子上的事情给气得发了病。 如今大房想到了阻拦院子里的消息,不放给他们,明摆着是在防着董秀湘,以免胡先业一时之间清醒了,把公家的事儿又交给二房。 而铺子上的事儿,他们肯定还来不及插手。 董秀湘派了小丁子上铺子上去打探消息,没了一炷香的功夫,小丁子就带着更加让人头疼的消息回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件事儿确实是铺子里颇大的事儿。 胡家的四小姐嫁到了州判柳家,柳家的大少爷等着正妻进了门儿,要经过正妻的同意,把婚前就有的外室接进府里,给个名分。 毕竟母亲要是没得名分,这孩子日后也就是个私生子,一辈子都受人指点,遭人唾骂。 这也是柳家的公子急着成亲的原由。 胡婕思在求助家中不得结果后,便自己做了主意,拒绝了柳家央求的纳妾的说法,坚决不同意外室进门。 这一拖二拖的,胡婕思拖得起,可那外室的肚子拖不起。眼看着纳女人就要生产,可胡婕思还是不松口。 继续下去的话,这外室的孩子就注定是个私生子了。 也是赶巧,那位外室心思重,在最后一次见了柳少奶奶,乞求无果后,孩子没足月就提前早产了。 这一番生产极其凶险,劳得了最后,母子二人俱亡的结果。 这事儿不小地打击了柳家的公子,竟然发誓要搞垮胡氏的娘家,宁可玉碎。 这事儿没过多久,胡家就丢掉了皇商的名号,胡家几十年的荣耀一朝被户部收回。 新上任的官员还接到了状纸,说是胡家的布料偷工减料,欺骗百姓,拿百姓们当傻子,欺骗百姓的钱财。 上头正在严厉处置问题,遇上这档子事儿,自然要仔细彻查。 查案子期间,官府的封条就封了胡家的布庄和几间要紧的铺子。 这事儿背后有柳家的人操控,十有八九是个跑不掉的罪责,而仔细查问,也会发现胡家原本售卖次等货物的事儿属实,定然是要封了铺子,查处的。 胡家这么久的基业一时之间,竟然面临崩塌。 为胡家布庄奋斗了半辈子的胡先业自然受不住这个沉重的打击,情绪一激动就旧病复发了。 在董秀湘看来,这个病其实就是类似于中风一类的老年病。病来如山倒,想要恢复也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情,而且病情十分容易被他人控制。 遇上这种倒霉事儿,胡家算是好日子濒临到头了。 第45章 且不说胡家铺子保不保得住,胡家布庄这些日子被迫停工,完不成的订单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补偿。 若是就此在百姓和商户面前失去了信用,那可是日后半点挽回的余地都没了。 显然,这种复杂的事情,大房那个草包是不会理得清楚的,算来算去也就她自己能撑得住。 可胡仲恩和林氏现在满脑子都想着掌握住胡先业,保住大房的家产和权势,而不是如何帮着胡家度过这个难关。 董秀湘思来想去,都想不到法子,只好让百灵儿乔装打扮混进正房去找郑氏商讨,不过有半分明白心思的百灵儿觉得,拎不清的郑氏应该是不会听从二奶奶的话了。 「二奶奶,如今胡家布庄欠下了不少的欠款,咱们要是还不成,估计这胡家日后就是病来如山倒了啊。」 言外之意:还是别蹚浑水了。 她何曾不知,百灵儿的话十分有道理呢? 这原本就不是二房该继承的产业,自然也没理由去守护。况且,人家大房压根儿就没想给她机会。 郑氏自然也是耳根子软,听信胡仲恩了。 「可是咱也不能看着胡家就这样败落下去,好歹还是块金字招牌,你说呢?」 小百灵儿摇了摇头,收拾了一番,出了院子去了。 董秀湘火速给胡仲念两兄弟写了家信,让他们不论听说什么胡家的传闻都不要在意,有她在什么都是暂时的,他们只需要专心读书,认真考学就够了。 这封信,她是让人火速送去驿站的。 科考不等人,能少分心一个时辰,就多了一分的把握。 董秀湘叫来了小丁子和贾六,三个人开始清算,胡家手底下到底有多少的现银子,来抵扣近期的定金款。 算了半天的结果就是,胡家现在的银子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冰山一角。 原来胡家被大房吃掉的现银太多,以至于胡家家中拿不出这么多的银钱来。 而胡家的那些房子田地铺子的票子房契地契都在郑氏的手里。 没有过多的犹豫,董秀湘拿出了自己的庄子和铺子里的钱,凑了一些出来。她觉得还需要郑氏点头,用胡家的房契地契来抵押出现银。 然而,她们的想法却被残酷的现实打败了。 原本董秀湘以为,这大房就是想借机掌握了胡家,想做掌权人,想要分家。可没想到,这时候的大房真的是比小人还要小人。 他们见胡家的名声怕是保不住,竟然从郑氏那里骗了房契地契,拿着说出去办事,然后一去不回了。 等百灵儿带着人回到院子里回话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大房的胡仲恩夫妇竟然已经不见了。 傻白甜郑氏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哭泣懊悔。 董秀湘也是实在无奈,只能先去了正房,想着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是不是同自己想的一样写。 「母亲,您先别伤心,说清楚发生了什么,有了事情还有儿媳帮您盯着。」 郑氏抽抽搭搭半天,才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娘真的是错信了恩哥儿和他媳妇儿,他们说他们会抵押了那些产业去赔偿定金,还说只要渡过了难关,咱们胡家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结果他们拿了房契地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造了什么孽啊!」 董秀湘看着郑氏委屈的样子,还是心理感慨了一下自己这位傻白甜婆婆。 胡家的招牌欠了那么多的银子,不是卖些房子和地就有得补偿的。现在补了银子给那些人,日后布庄恢复了运转,手里的那些布料还能不能再加工售卖都是未知。 胡家的名声到底有多大影响,这其实都是个未知。 对于胡家来说,这是一场未知的战役,搞不好,胡家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在生意场上学习了这么久的胡仲恩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并不愿意赌一下。 他宁可做个大不敬的逆子,拿走这些银钱。日后就算想要东山再起,起码他也有个本钱。 董秀湘也不知道这事儿是好是坏,反正这胡仲恩是个傻子也无疑了。 更让人寒心的是,两个人扔下了病重不起了胡先业,以及惊吓过度的郑氏,还有林氏养了好些年的春姐儿。 两夫妻只是带了些细软值钱货,以及儿子钦哥儿,就匆匆离开了湖广。 而一直站在门口听着里屋胡夫人嚎啕大哭的顾大夫,只能尴尬地挠挠耳朵,「真是的,我又没说老爷不能救了?」 胡家的人上上下下都以为胡老爷卧病不起,胡家大少爷卷着钱跑了路,这胡家的生意就这么玩完了。 别说胡家的那些家丁和铺子里的伙计们了,就是郑氏都动了这个念头。 郑氏心里头十分难受,但是她也就只能衣不解带地围坐在床边儿去照顾胡先业了。 顾大夫说了,胡老爷这病一时半会儿只要不受气就死不了,只是要想利落说话下地起身,也实在是不简单容易。 董秀湘也明白,这就是老年病,就是中风了,全靠养。 为了保住胡家的那块老招牌,董秀湘只能想尽办法去凑齐那些订金银子。除去她们二房手里拿得到的银钱外,胡家那些能算得上抵押的房契地契都被胡仲恩骗走,也让她一时间束手无策。 「我也不是存心的,那恩哥儿同我说他有法子保住咱们家的铺子,我才把东西都交给他的。我哪想到……」 郑氏做梦也没想到,从自己肚子里托生出来的嫡子,竟然为了那些房契地契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儿来。 亏得是从她肚子里托生出来的,真是让她难以接受。 董秀湘这会儿成立胡家的主心骨,面对原本不可一世的郑氏,如今也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董秀湘不放。 第46章 「母亲应当谨言慎行,有些话若是我说出来变成了马后炮,可事实就是,大嫂子这些年管家都是一笔一笔的烂账,烂到了骨子里。」 董秀湘将林氏这些年作出的账本全部都标记好丢在了郑氏的面前,让原本就神色无奈的郑氏眼底里更加多了几分愁苦。 「都是一堆白眼儿狼,白眼狼!」她转身看了看这会儿还在昏迷的胡先业,扑在老爷的身上嚎啕起来,「老爷啊,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董秀湘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不能指望自己的婆母更多。 「母亲,我是想问,咱们胡家还有多少银子能拿的出来,或是说,您手头上还有没有能抵押当铺的凭证,比如……」 在董秀湘看来,当务之急要保住这块招牌,日后还能有机会东山再起。 可郑氏思来想去,数了又数,才满面愁容地说道,「怕是没了,咱们家里本就为了给你四妹妹筹办嫁妆,走了好些银子,房契地契那些值钱货也都让大房给拿走了。省下的也就是明眼这些了。」 董秀湘环顾了一番四周,暗示道,「母亲再好好儿想想?」 郑氏表示自己没清楚。 「咱们这间祖宅的地契,想必能换出好些的银子来。」 祖宅两个字刚刚出口,郑氏的面色就明显一停滞,「祖宅是祖宅,动不得,这个心思你不用想。」 胡家的宅子是与其说是祖宅,不如说是胡家的象征,是一家团结的象征。虽说没什么过多的奇珍异宝,可一砖一瓦都是胡家人熬过来的。尤其对郑氏是意义非凡。 可如今为了生活所迫,董秀湘可管不了什么祖宅不组宅子的。 「那您就忍心瞧着咱们胡家这百年的招牌就这么倒了?母亲,银子就是王八蛋,没了还能再赚回来,可这店铺的信誉要是没了,日后咱们胡家才是真的完了。就算想东山再起,也折腾不起今年这一番的阵仗了。」 郑氏心里也不是不动容,可是她只要一想到,就算如今她掏这个银子给给铺子上算开支,最后还是有可能,铺子没救回来,胡家的银子房子也打了水漂。 要是现在即时收手,胡家的人就算是以后没了招牌的指望,最起码也还拥有了祖宅,不至于让全家人都没了银子焦虑。 「你还是想想别的法子,祖宅你父亲说过,不能动,除非分家。」 胡先业也是担心随着家里的产业更加红火,各房就会组织分家,为了让家里头的生意能长长久久地发展下去,他认为这胡家的祖产就无论如何不能动。 「母亲,话我带到这儿,父亲之前信任儿媳,让我管着铺子管着中馈,我如今也会尽全力帮胡家的忙,可实在是需要您支持的地方,我日后也不会客气了。」 董秀湘也明白,让郑氏这个妇女理解什么叫燃眉之急,可能也着实困难了些。 但好歹胡二奶奶的名号,在胡家内外还是撑得起场面的。 郑氏虽然嘴上没同意祖宅的事儿,但是她也掏出了自己的家底,把这大半辈子的私房银子拿出了大半来。 「祖宅的事儿咱们日后再商量,我也知道咱们胡家现在是十分需要银子,我这里都是金银玉器,若是玉器卖不上价钱,你就只管卖金卖银,玉器就拿去当铺做个死当什么。」 郑氏也算是当初八抬大轿迎娶进府上,当初的嫁妆可是半分都没有缺少。如今郑氏肯拿出自己压箱底的金银首饰去给填补窟窿,想来也算是用尽了心思了。 董秀湘看了看这婆母郑氏的诚意,心里却也是一暖。 没想到,这平日里闲散不喜欢料理中馈的婆母,出手倒是不含糊。 「母亲,这都是您的嫁妆,您还有个闺女年纪小,没出阁,儿媳可不敢把您的嫁妆都给搭进去,您还是收回些吧,再者说,这些补偿也不够咱们赔偿那些定金的。」 董秀湘只拿走了一半,这还是因为她担心会让郑氏内心里头不安宁,才勉强收下了些金子。 实际上,这些统共加起来,也就区区两三万两银子。 而原本胡家布庄应对全国各地的售卖量,算进这次的定金银子补偿,可能要花掉二十万两白银, 无奈之下,董秀湘只能再仔仔细细观察一下胡家的各处账本,去仔细瞧瞧,到底哪里还能搜刮出些东西来。 管家带着几个小厮,连夜清点了府上的仓库,拿出了不少的金银玉器,多少都是宫里头的人送赏的,再或者是哪位官场上的好友们送来的。 董秀湘挑选了大半,让管家的和小厮们分批次卖给了湖广的当铺。 这消息也是在湖广不胫而走。 胡家前脚被查封,剥夺了皇商的称号,后脚胡家的二少奶奶就开始变卖家产,还是筹银子了? 难道是胡二奶奶想带着银钱跑路? 东旭想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同百姓们解释这事儿,只是同账房和铺子里的伙计们都知会了一声,说是胡家不会亏待各位的。 至于,满城的百姓们说胡家没了银子,那就没了呗,反正她自己那点私房钱也都交代给违约的合作商贾了。 时间紧,任务重,胡家还差了不少的银子缺口没顶上。 然而,人往往都是患难才会见真情。 相较于大房的卷钱跑路,三房也就老实得多了。在董秀湘眼中,这乖巧是有一定原因的。 燕云梦刚刚产子,身子体虚,本就没有精神头来掺和家里的事儿,再者,燕氏也是有了孩子才感受到了孩子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心头好,什么名利掌权和中馈,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燕氏拿着十万两银票出现在董秀湘面前的时候,可还是惊到了她。 「我知道府上人对我没什么好印象,我对你也是没有。」燕氏拍在桌子上一张银票后,就落落大方,不紧不慢地说起话来,「毕竟你只是胡家娶回来的一个冲喜的丫头。」 第47章 董秀湘就是喜欢看见燕云梦这幅明明担心关心得不行可却还是硬挺着不肯服软的模样,她只是忍不住,偷偷地躲在那儿偷笑。 「算了,虽然你跟我互相阴毒过,可总归都是胡家的儿媳,我不希望胡家就这么散了,也不想我的儿以后有一个落魄的祖家。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儿,除了赔给人家银子,上下打点也要用得到银子,我今儿都交给你,你且拿好了。」 看着燕云梦傲娇别扭的样子,董秀湘真的忍不住笑她。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我还当你跟那大房的林菀清一般,出了事儿就拿着钱,赶紧划清了界限,没想到你却肯出钱出力气。」 燕氏见她幸灾乐祸的模样儿,径直打断了她,「我没有出力气,我只出钱,力气你去使唤。至于林氏,我可跟她差得远了,我可做不出那要人命的买卖。」 董秀湘听出了这话里有话的腔调,「怎么,你还知道她手里捏着人命的事儿?」 本来是试探,可燕氏却是直接不吐不快,「我承认,我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可我做不出杀母夺子的事情来。我为了我的孩子,我会积德,我会积福。要不怎么说报应不爽呢,害了别人家的母亲,她也一样害了自己的孩子。」 听着话中的意思,似乎是林氏同春姨娘的死有脱不开的关系。 董秀湘只当做是个马虎眼,插科打诨就把话给接过去,「你做了娘果然不一样了。」 「我的心没变,日后还是会跟你争个高低。」燕云梦撂下一句听着不似十分客气的话扬长而去了。 胡家二少奶奶看着桌子上的十万两银票,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是燕云梦将自己房里的好几箱嫁妆抵压换来的银子。 而胡家的情况也正如燕云梦所说,胡家填补上那些欠款后,还有更大的事儿面临着解决,他们要想办法给胡家平反,让胡家重新拿到机会来打开门做生意。 这些无不需要上下打点,到处交银子通融。 十万两银子或许也就是个起步的数字。 一想到这儿,董秀湘就恨不得把大房那对夫妻生吞活剥了去。 仔细来思量一番,这事儿的始作俑者还是四姑娘的婆家,也就是柳大人家里。 这柳家失去了自己的一房长子,自然是万分悲痛,又刚好遇见胡婕思这么个得理不饶人,时刻端起架子的商贾之女。 柳家也不是个省油的等,就是互相耗着,也决心要把胡家给耗得没了心血。 这一折腾不要紧,胡家直接面临了今日的境地,那胡婕思却是被软禁在院子里,过着苦不堪言的生活。 董秀湘只要四处打听一番,仔细思量就会察觉,其实事情都是柳家闹出来的。她显示准备了不少的贺礼,到柳家前去求和。 只可惜,头一回他们连柳家姑爷的面都没见上,更别提柳家的柳大人了。 董秀湘只得托人传话给了柳家的胡婕思,让她安心父亲的病情,没了大碍。 这让原本被软禁在府里的胡婕思听后心里稍稍落了些气。 胡府里,处处都有百灵儿和五小姐帮忙盯着,也没有下人们敢趁虚而入,欺辱主家,也还算是让董秀湘心里舒坦了半分。 「二嫂嫂,可见着了?」 邵兰慧从外头送进来了一杯参茶,放在了董秀湘的案几上。 「哪儿有那么容易,那个柳家的老头子,分明就是想对我们落井下石,还非要拿出一副端起来的姿态,就真当着我们胡家在官场上没人了?」 邵兰慧常年待在深闺里,对于这些人情世故稍稍默然一些,「嫂嫂,那咱们可以去求求宋知府宋大人啊,我总觉得,事情是有转机的,总不至于一直查封了我们家铺子。」 董秀湘长叹了一口气,「我又哪里不知呢,可到底是当初胡府的长公子买过破烂货,这也是咱们承认了的,推脱不掉,他们就是追着我们不放之处。」 还有一点是她没言语过的,皇商的事儿实际属于户部来管理,就算是事情放到了宋知府那儿,人家一个地方官员,压根儿也管不到你这个铺子的名声。 「那如今就是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总会有法子的,五妹妹莫要担心。」 邵兰慧心里头对胡先业生了如此重病一直心里有愧,要是她当时能够劝说了胡婕思,她可能也不至于回到柳家走了极端,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虽然她这么多年都是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是胡先业在能给予她疼爱时,也是半分都不含糊的。 邵兰慧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塌纸来,一股脑儿交给了董秀湘。 「二嫂嫂,这个你拿好。」 董秀湘定睛看了半晌,吓得差点儿从座位上直接掉到地上,「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钱?」 邵兰慧喝了一口淡茶,「这是父亲给我的,在我订了亲事的那日晚上,他把我父母留下来的产业都给了我,我也惊着了,而且我从不知道我父母临走前给我留下了这么多的产业。」 胡先业当初收养了挚友的独女,本来就不是为了贪图朋友的家财。为了避免家中人觊觎,胡先业也没有对太多人讲述邵兰慧的身世和家产。 就连郑氏都不清楚,一向以为这邵兰慧就是养在胡家的外星人,并不拿她过分的亲昵。 「这,这也太多了些。」 董秀湘真是打心底里感慨佩服胡先业,拿着人家的银钱这么多年,竟然真的丝毫没从朋友那儿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小心思,实属难得。 这些房契地契和银票算起来,估计真是不比胡家的家底少了多少。 这要是让卷钱出逃的胡仲恩和林菀清瞧见,指不定如何如何懊悔自己太过心急的。 董秀湘整理了一番,将地契房契归还给了兰慧,「现银对我现在来说还比较需要,至于房契地契你还是收好为上,若是日后咱们还是不够我再来讨要吧。「 第48章 越是忙活,就越容易出现意外,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在董秀湘身上也是印证得完美无缺。 她第二次在柳家吃了闭门羹后,在回来的马车上就一下子晕了过去。不过也不用太过于担心,顾大夫神医妙手,近来为了照顾生病的胡先业更是常驻在胡家的宅院里。 经过顾大夫摸了摸脉搏断定,胡家二少奶奶这是又有喜了。 这样的消息,真是让烟霾笼罩的胡家又有了一丝丝的生气。 可这对董秀湘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了。这怀着孩子还怎么跑前跑后啊? 胡先业苏醒过来以后,不出顾大夫所料,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基本上是只能躺在床上敬仰,动也动不了几分,是话也说不出几句了。 听闻老二家的怀上了的消息,实在是让胡先业觉得心情大好,当天还蹦出了几个「好」字。 立夏还张罗着要给二少奶奶做上燕窝来安胎养身子。 「眼下家里都是这般光景 ,你还想着给我做燕窝,真是还要不要再奢侈一些?」 立夏吐了吐舌头,「就算胡家的生意不成了,咱们二房的绣房铺子可是半分没耽误啊,怎么,还不能拿咱们自己的钱给二奶奶好好补一补身子了?」 董秀湘摇了摇头,「还没分家,你就说这话了,好歹要是考虑分家也要等二少爷和三少爷回家才成。我这样撑着胡家,还不是为了让他们在京城专心考。」 柳家那儿已经是碰壁了两次,想来他们压根儿就是没存心思去和解,「等我歇息两天,再去一次柳家,这次若还是不成,咱们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也用不着再互相迁就着了。」 百灵儿从外头端了茶水进门儿,听见里头说到的话,赶紧上去插嘴,「嘿哟,二奶奶,您还没长记性呢,还想着让柳家再给您当头棒喝呢?」 董秀湘噗嗤笑了笑,「这你说的什么话呢,人家刘备都是三顾茅庐,我不是想凑个整,给他一个完整的机会。」 「我看您还不如直接去料理一番京城那边儿的绣房生意,要是真的成了,那可是大赚头,保不齐,回头要给皇家进绣品。」 董秀湘绣房里的胡綉被宋夫人带去了京城,在京城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原本大家都只蜀绣和苏绣,如今新花样湖绣映入了大家的视野中,大家都颇为有兴致,纷纷表示愿意花钱来订。 然而原本董秀湘的绣房都是同胡家的布来进行刺绣的,如今没了胡家,只能改用别人家的布匹。 这其实也是一个十分好的机会,能把胡家布庄的事儿放在京城那些权贵夫人们的眼前,将这一滩浑水闹得再大一些。 柳家原本就是他们出主意搞垮胡家,又怎么会看在一个少奶奶去了几次道歉就饶过了他们呢? 胡婕思被关在府里的安堂里,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父亲病倒了,大房卷走了所有的银钱后,什么消息她都接不着了,就此她便开始茶饭不思,人瘦得就剩下了一把骨头。 董秀湘把自己想要对付柳家的想法同郑氏说了几分意思,郑氏心里咬着牙,让她尽力还胡家布庄清白,至于胡婕思,只是说了以大局为重。 这一番态度表明,董秀湘明白了大半,这也多半是说,郑氏选择半放弃了自己作闹的女儿。 怀孕的二少奶奶在胡家休息了几日,便又带着两个丫鬟去了柳家叫门。 柳家是官宦之家,自然对于京城的权贵们倾心于胡二奶奶家的湖绣的事儿一无所知,仍旧是颐指气使的态度呼来喝去。 董秀湘只是淡然笑了笑,起身便离去了。 这只能说,给了点面子不想要,那就别怪她日后翻脸无情不给脸面了。 算算日子,京城的胡仲念和胡仲意也该开始会试了,自打上次董秀湘给胡仲念写了家信后,胡仲念就真的没有再寄回信件询问家中的事情。 不论家中事情是大是小,都不是他能帮得上忙的,他只要挺过会试,有机会高中三甲,就会有机会给胡家争取到机会。 而胡仲意在兄长的启迪和管束下,也不得不每日用功勤勉起来。 董秀湘只是写了封信给宋夫人,告知了绣房和胡家布庄的关系,让她把话带给京城的各位大娘子和小姐们,又装模作样地退了一些订金过去,只是把原来同胡家布庄一同做出来的衣裳寄过去两三件,便只说湖广是没了存货了,日后只怕要断供。 那夫人小姐们已经对着湖绣有了心思,现在告诉她们这玩意儿没货了,绝版了,她们怎的能受得了?只好纷纷去打听着湖广一代的胡家布庄到底是个什么罪名,怎的就会烙下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呢? 也是之前湖绣的布料在京城太过被人欢喜,很多人前来如今都去忙着询问。 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倒是也从户部那儿听到了消息,说是这胡家好像连累了柳家,才被挖出布料次等货充好的事儿。 那宋夫人也是人精儿一般,看见董秀湘的信件,果断就明白了她的意图,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对外称,那胡家二奶奶只求让自家的生意洗脱罪名,不然谁还有功夫去张罗绣品的事儿。 而胡二奶奶的名声一时间倒也是让这些权贵的亲眷们熟悉起来,尤其是户部侍郎家的大娘子穿上了精美的湖绣衣裙,更是让户部侍郎把这事儿放在眼下来考虑。 董秀湘估摸着,这套连招技巧下来,就算是胡家的事儿还解决不了,但是起码户部也应该会好生查案子了,也不会让柳家再白白诬陷了去。 胡家的生意暂时停下了,田产也被大房带走,这些日子府上的开销大多都是用了二房庄子上的银钱。 而至于胡家公里挪用了三房燕氏的银钱和邵兰慧的银子,董秀湘都已经明明白白记在了账本上,说好日后会如数归还。 邵兰慧并不曾追着要这笔银子,她觉得胡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为胡家做些什么都是应该的。 第49章 而燕氏则是半推半搡地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她的嫁妆钱还要留着养孩子,谁知道日后胡家还能堕落到什么地步呢? 整个胡府上下,里里外外都是胡二奶奶当家。 虽然二少奶奶是个身怀六甲的深闺妇人,可对待事情上却是半分都没有含糊。 布庄虽然停了织布,可那些伙计们并没有因此离开,董秀湘每个月照旧发着月例银子,就是等着有一天胡家布庄还能重新开张。 原本就连大掌柜的都说,这些伙计们,还是都辞掉的好,毕竟每个月的月钱银子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可董秀湘坚持要留着各位,大家也就不敢有异议。 她可是会用实力证明,相信二奶奶准没错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胎的孩子太懂事,董秀湘怀孕许久也没出现孕吐之类的事情来,只是格外嗜睡些。每日能在床上五六个时辰都在睡着。 整个胡家,也就只有二少奶奶不着急了。 郑氏隔三差五就差人到二房去打探消息,想要问清楚到底事情处理得如何,可每次得到的结果都是,二少奶奶在睡觉,二少奶奶在休息。 这等来等去的,先等来的不是胡家布庄的消息,而是胡仲念在京城会试上高中的消息。 这消息是从京城快马传来的,走的是官道和驿站,一路上都是不停换马换人,火速报了来湖广。 最让人欢喜的是,湖广这次传来的喜讯中,除了胡仲念的名字以外,还有赵亭勋的名字也位列其中。 邵兰慧高兴地捏着自己的双手,站在皇榜前喜极而泣。 这次会试,选出来的头些名次还要等待一些时日,前往皇宫大殿上去参加天子的殿试。 而按照名字的顺序来看,十有八九这次胡仲念和赵亭勋都会分别进了文武状元的头三名。 胡家三房的胡仲意虽然落选了,但是燕氏也没那么明显的失落。反正在她心里,胡仲意那点子文墨,也就能勉强过了乡试,想要去会试拿了名次的,还是十分艰难的。 不过好在胡仲意日后还有努力的奔头,毕竟还有下次科考。 董秀湘却是胡家对此事最为淡定的人了。 「我对官人的成绩从未怀疑,只是好奇到底会不会被点为状元而已。」 这要是此前董秀湘说出这档子话来,估计八成人会以为她爱说胡话,可现在看来,还真不是没可能啊。 湖广原本对于胡家布庄持吃瓜态度的人,如今看见胡仲念科举的名次,心里都是一颤,不知道现在去巴结胡家还来不来得及。 而柳家倒是内心很慌,可里子十分镇定。 要是真让胡仲念走了狗屎运点上了前几名,大不了就来个死不认账。 郑氏问来问去没问到京城那边户部的结果,却等来了儿子高中的消息,激动地她一直摇着病榻上的胡先业,愣是把胡先业摇得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 这种情况在顾大夫那里看来,就是神来之笔啊,「看来胡夫人的双手能拯救头风患者。」 董秀湘躺在床上,算了算时间,估摸着胡仲念在京城已经开始准备着殿试,开始琢磨要不要带着两个孩子去寺庙里拜拜神。 胡仲意落榜了以后,本打算快马加鞭往回赶,但是被董秀湘一封书信留在了京城。 这么好留在那儿帮忙张罗湖绣生意的机会,为啥要错过呢? 董秀湘把自己的书信寄给了胡仲意,一来让他留在京城继续把湖绣的货款寄给他,再来就是招呼胡仲意好生督促一下户部官员的妻女们。 当然这信也不是董秀湘自己写好的,而是她托了燕云梦写好再差人送去的。 胡仲意自从当了爹,见到了自己的大儿子,整个人就像一只乖顺的猫咪,简直是对燕云梦言听计从。 户部的侍郎听闻新科状元的热门候选,也就是会试中的会元就是湖广人士,索性开始重视起湖广的案子来。 再经过仔细打听才知道,这湖广的胡记布庄原来就是那胡会元啊。 户部侍郎立马把事情提上日程,开始查询到底胡记布庄是不是卖了次货,以次充好,欺瞒百姓,欺君罔上。 外派前往湖广查案子的户部海大人,马不停蹄带着人前往湖广去查探问题的虚实。 得到这个消息的胡仲意满心欢喜,跟着海大人的脚步一同回了湖广。 见到自己家官人的燕云梦心里满心喜悦,毕竟当时月子刚出没几天,自家官人就去了京城,这一去还是好几个月。 胡家近来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让全家笼罩着一层阴霾,见到胡仲意的那一刻,抱着孩子的燕云梦心里也就大好了些。 可躺在房里养着胎的董秀湘听说三叔先回来了,这心里头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是说了让他在京城帮衬着生意的? 可百灵儿立马就帮着三少爷解释,「二奶奶,您别急,这户部已经派了海大人跟着一起来湖广查清问题真相,此番三少爷才跟着一同回来的。您交代的事儿想来也都办得差不多了。」 「我哪里只让他办这事儿了?还不是让他帮我多看看绣房的生意,要是能让我卖到了京城去,那还愁什么。我总不能把事儿都托给宋夫人。」 宋知府任期结束回了京城,述职后便留在了京城,进了刑部,也算是正儿八经做了个京官了。 宋夫人理所当然留在了京城,也只能同董秀湘进行一些书信往来了。 「现在人人都说,咱们家二少爷保不齐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到时候二奶奶还愁去不成京城吗?还不是想卖多少绣房的生意就卖出去多少?」 虽然人前她都谦虚地推辞,可背地里她总觉得自家相公没准儿就真的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你这张小嘴,专门捡好听的给我说,让我真是开心得不得了哟。」 第50章 董秀湘转而想到了赵亭勋,「也不知道五姑娘家的姑爷这次能不能中个武状元。」 赵亭勋的文采虽然不差,但是明显武艺超群些,如今选举上武状元的几率也十分之大。 原先湖广的那些夫人们都嫌弃赵家的门楣太低,姑娘嫁过去跟着受苦,在说亲事的时候都不喜把自家的女儿说给赵家。 如今赵家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湖广的香饽饽。凡是家中有适龄女子都想着带着自己家的孩子去赵家问问,愿不愿意说亲事。 这不问还好,问了才知道,原来这位科考新贵也是同胡家五姑娘说了亲事的,这样算下来,胡家今年倒是有两个热门的科考人选。 一时之间,湖广的百姓们都十分羡慕胡家来。 「你瞧见最近五小姐了吗?我怎么都没见着她?」董秀湘近来总想同兰慧商讨一下如何给她们办婚事的事儿,可总是见不着人。 百灵儿这个知情人士抿着嘴偷偷笑了笑,「貌似,五小姐带着准婆婆去求神拜佛去了吧。」 「在背后如此念叨五小姐,你小心五小姐知道撕烂你的嘴。」立夏端着燕窝从外头近来,对着百灵儿就是指点一番。 百灵儿吐了吐舌头,准备服侍二奶奶喝燕窝。 「不是说别吃这些奢侈的东西了,胡家的生意还没有转圜,我保不齐还欠着三房和五妹妹的银子。」 「哎哟,我的二奶奶哎,您就踏踏实实吃吧,咱们庄子上的钱够养活整个胡府的开销,用不着省吃俭用的。」 百灵儿招呼二奶奶张嘴,这才一口一口喂了她吃下去一整碗。 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知道心疼人,董秀湘近来连嗜睡的毛病都没有了,活脱脱就是个正常人。 要不是郑氏严格要求她好生休息几日,哪里都不准去,她还真是闲不住。 在顾大夫的调理下,胡先业身子骨渐渐恢复了,就是还没办法行走自如,说话倒是利索了不少。 在董秀湘眼里,这就是现代的脑出血中风病,想要好利索,那是难上加难,只能期待别再继续情绪刺激。 而对于卷走钱款的大房夫妇,董秀湘一直没停下来寻找。 在她估计来看,这偌大的湖广里,怕是一定会藏着他们。为了胡家布庄的生意,她们也不会轻易离开湖广。 而且她们早早就同通关文牒处的人商量妥当,若是出现了这两人的消息,务必尽快通知。 她想,就算不让这两个人把钱款全部都拿出来,也要好生惩罚这两个背叛了家族的人,更何况还是他们陷害了胡仲念卧病许久之事。 「二奶奶,您说少爷回来看到老爷这般,会不会心里头难过啊?」立夏忧心忡忡地问道。 立夏还是接受不了,一直以来高大伟岸的胡老爷,突然间就一病不起,窝在塌上动不得,说不得,恢复了许久也就是如今这般的憔悴面容。 若是二少爷回来,会接受得了吗? 董秀湘仔细想了一下,好像上次胡先业生病时,顾大夫说得话自家官人都听到了,「应该是有准备的吧,好在凶险的时候过去了,现在二少爷应该不会再那般担心了。」 立夏想了想,少爷会有准备?他不是每天都准备看书? 百灵儿在一旁提示二奶奶,「二奶奶,那户部的海大人今日前来查证,奴婢想是不是可以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们也能在其中帮帮忙。」 董秀湘满脑子第一个词语就是「避嫌」。 「算了,明儿让小丁子去配合海大人查案子,另外再把大掌柜和二掌柜叫上。」她思忖了片刻,「若是海大人想亲自提审我,就推脱说我怀孕身子一直不大好,行动不太方便。看看他还继续坚持不坚持。」 百灵儿点了点头。 立夏立马一个询问的表情抛过去,百灵儿只是耸了耸肩膀,意思是,反正我不知道为什么,照着做就对了。 因为胡先业的病情好转,郑氏的闲暇时光又来了,她闲来无事,又开始了抱来二房的心姐儿来房里玩耍。 养一个也是养,抱两个也是抱,心姐儿都抱了,难道还会留下一个铭哥儿不管吗? 这也给董秀湘减轻了不小的带娃负担。 要不然,这让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的话,她内心还是反对生肚子里的二胎了的。 郑氏带着二房的一对龙凤胎,难免会想起陪伴自己诸多时日的春姐儿。 大房当时带上了春姐儿和钦哥儿就跑了,让郑氏都没有做个心理准备,对于春姐儿这个自小就在自己身边儿长大的大乖孙女,郑氏心里十分想念。 她常常买了春姐儿喜欢的糕饼回来摆在桌子上,奢望着有一天春姐儿能自己找回家来,进到正房去吃里头的糕饼。 然而这一次次的幻想也总归是个幻想。 她只能抱着怀里的心姐儿怀念一下大孙女儿了。 不过,海大人代表户部在湖广查询案子的进度倒是十分迅速,不出几天就查到了不少的结果。 只不过现在实在是找不到大房的胡仲恩,难以去了解当时次货充好的当事人,所以他们只能登门拜访,找到了胡家二少奶奶了。 胡家二奶奶董秀湘利用自己的绣房生意,千方百计就为了撬开京城户部的大门,顺利地让户部官员重新审理了胡家布庄的案子。 这户部来的海大人前后几天就问清楚了这胡家布庄之前对山东的商贾交出次等货的事情,以及后来听了湖广的百姓们讲述了胡二奶奶当街烧毁了成批的次等货。 海大人只是想前来胡家问问胡家大少爷胡仲恩的去处,见了胡家的主事人胡二奶奶。 董秀湘也是实话实说,说了大房的胡仲恩自从胡家出了事儿,被查封了铺子,就带着妻儿逃出去了,还携带走了胡家的银钱细软,实在是无力找出人来,给户部一个交代。 第51章 海大人惊讶于这胡家为何不考虑将自家的大少爷状告到衙门去呢,到时候多少也能给胡家追回来些银子。 董秀湘可早就有这么意思了,她心里头恨大房恨得牙根痒痒,只是每每提起这个话题,郑氏就说好歹胡仲恩也是胡家的长子嫡孙,不能真的被贴了告示通缉在外。 现在虽说看不到他人去了哪里,可好歹他没人去通缉他,还能带着老婆和孩子安安稳稳地过个好日子。 这要是真的通缉了,要是找得到,那就被抓到了衙门里去关起来,怎么处理都不清楚。要是找不到就更糟了,定会逼得胡仲恩一家子到处躲藏,日子根本买法子过了。 听到郑氏的态度,董秀湘就气不打一处来。 合着他拿了胡家的东西跑了,就让他白白走掉了?要不是他卷走了胡家这么多的房契地契,胡家至于那段时间过得那么艰难? 要不是他胡仲恩把柳家这种人家介绍给自己同胞的亲妹妹,胡家至于会被小人暗算? 面对海大人的建议,董秀湘委婉客气地拒绝了一下,不过转头就好奇地开始询问,「海大人,您能做主来通缉我们家大少爷吗?我婆母不让我报官,可是咱们胡家确确实实,快揭不开锅了。」 说罢,董秀湘还不不忘了抽抽搭搭表示委屈。 海大人看了看胡二奶奶颇为为难的样子,只好点了点头。 「我会如实回禀给户部的,您放心,侍郎大人同我说了,我一定挂记在心上。」 海大人心里也犯嘀咕,这湖广的二少奶奶把自己的绣房生意都做到京城户部侍郎大人的家眷那儿去了,现在同他说家里快要揭不开锅,活不下去,这不是扯谎吗? 再者说,她一个女流之辈都搞定了朝廷的二品大员,还搞不定自己的婆母?如今这胡家可明摆着是这位二奶奶说了算的。 海大人回完了话,一个人默默转身离开了胡府。 不过在路上,他倒是询问了几个府上了小厮和临近的百姓,得知这胡家的二少奶奶,竟然还是从小商户起家的,倒也是惊讶不已。 小商户起家的胡二奶奶,当初还嫁给了缠绵病榻的胡家二少爷,也是这一路走来,才成为了胡家的管家人,又手里拿捏了田地和和商铺的。 海大人还是捂着自己加速跳着小心脏,小范围地感慨了一下,胡二奶奶这个小丫头真的厉害了。 海大人的反应其实也是全湖广老百姓们的反应。 在他们眼里,胡二奶奶的出身可没比他们强出去多少,但是却实打实活出了谁也不敢想的生活来。 就连胡家经历这么大的事儿,胡家居然还能靠着胡家二少奶奶撑下来。 当时胡家出事的时候,大家伙儿最先是撺掇赵亭勋的母亲去解除婚约。这赵亭勋保不齐还能高中呢,要是就此和胡家的养女定下了亲事,保不齐是一手好牌砸在了手里头。 这要是胡家以后在欠些银子,那就更不好说了,难不成赵亭勋刚中了科考,就要把妻子的娘家背在身上? 多亏这赵家的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人,不是那等势力的。她念着胡家小姐不嫌弃赵家清贫的日子,也感念胡家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对胡家的多方照顾。这才咬着牙,挺了过来。 如今这户部的大人也来了湖广,大家都了然于胸,这胡家的好日子啊怕是又要接踵而来了。 董秀湘自己心里也想明镜儿似的。 她只管踏踏实实地窝在院子里看账本,丝毫也不似之前那般焦虑没头没脑了。 胡仲意回到家,先是去探望了病中的父亲胡先业,瞧见自己离开家之前还那般结实的老父亲,如今竟然挣扎着坐都坐不起来,心中还是万分酸楚。 再者,胡仲意就是回到了自己三房院子里,瞧瞧自己多年的冤家娘子,还有他那个久别了的小儿子。 燕氏生的儿子在满月那天是董秀湘做主,按照胡家的族谱给选的名字,因为这一辈孩子需要从金,董秀湘就给选了铨这个字,谐音希望胡家能整整齐齐的,一家子人在一起。 燕氏也搁下了心中的其他怨怼,对自己的儿子呵护备至,只求胡仲意日后不再胡闹不看,规规矩矩地读书,老老实实过日子。 哪怕胡仲意一辈子中不上会试,起码两个人还能开个私塾或是文房四宝的书画铺子,安稳度日了。 而另一边在京城,户部派出去查案子的海大人还没回京城,殿试的结果就已经传了出来。 那天,胡仲念和几名文榜考生一同先去了大殿上,面对当朝的天子,回答了关于民生以及皇权,还有为官的问题。 胡仲念虽然读书很多,索性他没有成为一个只知书本的书呆子,在大殿上对于皇帝的问答也是应对自如。 当天下去,解开皇榜的时候,是一位年老得体的太监总管,拿着圣旨在宫门宣布的。 果不其然,胡仲念高中了当期的头名状元,而他的同窗好友赵亭勋中了武状元。 文武状元出自同一处的几率,在本朝是少之又少的。而湖广是南方一带,历来是出文学士的,武状元大多是北方人。 这一遭结果,让揭榜的皇帝也是惊讶不已。 按照规矩,新科三家还是要前往大殿上,接受皇帝的册封,虽说不能立马给予官职,但是总归这状元榜眼探花的也要皇帝亲自点了才作数。 皇帝的注意力可全都在胡仲念和赵亭勋的身上,这胡仲念和赵亭勋是同出湖广,保不住两个人还是曾经彼此熟识呢。 结果跪在下头的胡仲念闷声回了一句,「我与金科武状元赵亭勋实属同窗,且赵兄已经同家妹定了亲。」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让皇帝更加瞠目结舌。 武状元还是文状元的妹夫?这一门出了两个英杰啊。 第52章 「两位爱卿都是才子,又同出一门,真是在我朝闻所未闻,敢问这是湖广的哪一户人家?可曾有家人在我朝为官?是不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子弟?」 虽然答案让皇帝稍微失望了一些,都这湖广的胡记布庄胡家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听闻。 皇帝初初登基,如今朝局未稳。 这原先许多官家世家都被皇帝断了世袭,也有的被皇帝驳回了为官的请求。只是一门心思提前举办科举,也是皇帝想要扶持也不是累世公卿家族中的人。 而胡家布庄虽然是耳熟,但仔细一想便知道这是个商贾之家,家中十有八九是没有官宦的。 前朝皇帝留下了太多的积弊,很多累世公卿的大家族都是盘根错节,一环保一环,如今的皇帝想要肃清朝野,其实就是需要这样平凡没有官宦北京之家出身的人来。 对于这两位状元,皇帝十分满意。 户部尚书近来已经接到了湖广的来信,对于胡家被诬陷一事,也算得上略知一二。户部尚书看着皇帝的脸色,猜得出陛下对状元郎颇为喜爱,于是心里便决心帮助者胡家的状元郎说上几句。 「起奏陛下,湖广的胡记布庄,微臣略知一二,需要同陛下禀报。」 皇帝听了这话倒是十分好奇起来,「哦?朕本来也对湖广的胡家布庄有些印象,爱卿这样一说,看来这胡家当真是个了不起的商贾之家啊。」 户部尚书看了看胡仲念和赵亭勋,见二人颇为感激的目光,便狠下心来,也不太在意那会牵扯到的湖广州判柳家了。 「这胡家本是前朝皇商,专供朝廷的供奉,公里有不少的布料都是出自湖广的胡家,前不久,有人指出胡家的布料以次充好,欺骗百姓,欺瞒皇家,已经被户部给查办了。」 皇帝听到此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如若真是这般,那这两位状元的出身就只能另外算起了,欺君之罪可大可小,若是情况属实,可能日后能不能重用二位,都是未知之数了。 「可微臣派了特使前往湖广查办案子的时候,已经证实,胡家只是有一笔生意上以次充好,这也是胡家的少东家犯的错处。胡家已经紧急召回了全部的货款,当街烧毁,并承认了自己的问题。据户部的人查证,胡家兢兢业业,还常年给灾民们分发衣服棉被,算得上是清清白白的商贾了。」 这会儿,皇帝才长长地输出了一口气,放下了自己的心。看来这两个小子还真是半点毛病没有啊。 「既然如此,户部要尽快给胡家平冤昭雪才是。」 户部尚书用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刑部尚书,「陛下,微臣还有一事,当初诬陷胡家的人,也查到,郑氏湖广的州判柳司明。经查证,柳家同胡家的姻亲,并且还有诸多的不愉快之事。」 这柳家在京城的大靠山就是柳家一脉的远方亲眷,这一宗庙中,官爵最高的就是刑部的尚书大人了。 户部尚书此时提及了柳司明,自然是没有顾忌刑部尚书的脸面,可他却把皇帝的心思想法摸得十分通透明朗。 刑部尚书就是皇帝如今最不喜的一类家族体系下的人。这柳家一脉,几乎是官官相护,前朝的后宫里更是搅弄风云的存在。 当今皇帝就是避免本朝被弄得凌乱了,才下定决心要将这一风气连根拔除的。 如今,既然户部尚书将此事提及到了这儿,那皇帝也不得不借此为由头,好好儿查一查这个州判,「那,此事就交给户部去查,大理寺协同,不论查到谁那儿,都给我查到根儿上去,可不能让金科的状元郎蒙受什么不白之冤。」 「是,陛下。」 胡仲念和赵亭勋在一旁听得乐呵。 这下子倒是好了,胡家的清白有陛下给亲自洗刷,也不再怕什么柳家再拿权势来压人了。 按照规矩,金科的状元要回到故乡去宗族庙堂上叩拜先祖,轮到下一任官期的时候,再拿着文书来到京城接受皇帝的圣旨。 以往,对于前三甲,京城的各大豪门和官宦家族都争抢着想将自家适龄的女儿嫁给他们以示笼络。 但如今且不说这胡仲念和赵亭勋都已经有了亲事,当今圣上也不是喜欢拉帮结派的人,又怎么会接受新科的状元做出这等事情来呢? 然而,做官的人最知变通,大家改头换面,不再带着自家适龄的女儿们,而是开始用金钱来笼络人心。 只可惜这胡仲念自幼是出身在胡家这样的一方巨贾之家,什么金银财帛没见到过,又怎会入了他的眼呢? 赵亭勋每日跟在胡仲念的身侧,自然也是同胡仲念共同进退,不为富贵所转移自己的目光了。 等到两个金科状元坐着高头大马,从湖广的城门外近来的时候,湖广的百姓们都同过了年一般的欢喜。 同一块宝地出了一对儿状元,这可是天大的可喜可贺。 两位状元的高堂父母,早就被当地的新任知府大人请到了官家的衙内里,等着两位前来请安叩拜行礼。 胡先业因为病着,没办法走动,可郑氏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待在家中见不到这样的场面,就差人将他抬了过来,搁着一层屏风,让他在里头瞧着,不让外人看见。 赵母则是一个人带着亡夫的灵位,坐在堂上,想让亡夫看看赵家男儿出息的模样。 按照规矩,董秀湘虽然是胡仲念的妻子,但却在这样的场合里只能等在衙门外头,并不能进入到内院。 心里头无比畅快的董秀湘让立夏和百灵儿带上了铭哥儿和心姐儿,自己也跟着等在外头。 远远看过去,瞧见胡仲念骑着高头大马,她高兴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只听着自己胸口扑通扑通只跟着响。 所有的声音都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啊,还真是没找错,乖就算了,关键还这么能干! 第53章 胡仲念倒是不知道这些个规矩,只是当做家人亲眷全都在里头等着清楚,压根儿就没往人群里去寻觅。 在里头行过礼,同知府大人寒暄了一番,两个人才从里面走出来。 赵亭勋刚一露面,邵兰慧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可能是碍于两个人还没正式成亲,邵兰慧走到了他的面前却还有一些羞涩,两个人只是四目相对,傻乎乎地笑着,还是别人起了哄,邵兰慧才羞涩地说了一句,「恭喜」。 赵亭勋则是大方一些地拉住了兰慧的手,回过神同自己的母亲说道,「娘,咱们一同去胡兄家中庆贺吧,顺便咱们也该商量一下婚事了。」 当初胡家和赵家说好,赵亭勋科考回来,两家就把亲事给办了。原本是因为胡父的身子不好推脱的里头,因此胡家都没说能否高中才嫁女的话。 如今赵亭勋一举成为了当朝的新科武状元,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再如此看来,竟然是胡家再这个问题上占了大便宜。 原本嫌弃赵家家世,没有跟赵家说亲的适龄女子们都快把肠子悔青了。这些人家的父母们也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悔不当初,这么好的佳婿,竟然都没瞧出来。 更有一些马后炮的,还说什么,「我就说吧,赵家的那小子应该嫁的,那你偏偏瞧不上人家。」 邵兰慧其实对于功名等事并不十分在乎,中了功名自然是好,可名落孙山,她也要嫁给赵亭勋,当初在慌乱之中救过自己一名的男子。 而反观胡仲念一边,就比那一对尚未成亲的熟稔了许多。 胡仲念摸了摸董秀湘隆起的肚子,温暖而又幸福地冲她一笑,「该有五个月了吧?」 董秀湘笑着点了点头,「你走那会儿刚好两个月,也就是我笨,愣是没察觉。」 胡家出事儿以来,董秀湘顶着肚子,怀着孩子,为了胡家的事儿跑来跑去,忙里忙外的,前后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这孩子愣是半点儿事儿都没有。想来也是个贴心的孩子。 可在胡仲念眼里,却是十分心里担忧的,他觉得董秀湘为了胡家的事儿忙前忙后过于操劳。 看着自己一双逐渐成长的儿女,以及不就又会出世的孩子,胡仲念就觉得,自己应该在朝为官再努力些,才能给孩子们一个更好的生活坏境和太平盛世。 自己起早贪黑那些用功读书都没有白费掉。 胡家一行人,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坐着马车回了自己的宅子。 胡先业虽然不能行动自如,但是万分高兴的情绪让他的病情看起来似乎又好了一些。 一家人在经历了大悲大喜后,又一次热热闹闹地聚在了一起。 饭桌上,胡仲念和董秀湘打趣了赵亭勋,问他准备何时迎娶胡家的五小姐过门,还是赵母非常急不可耐地替自己的儿子回答,当然是越快越好了,别让那些上门提亲的莺莺燕燕来烦扰她们赵家的大门了。 虽然赵亭勋有了婚约,可在很多脸皮厚的人家眼里,这胡家是落寞的商贾,虽然出了一个金科状元,可是地位难免不如从前,而邵兰慧又是胡家的养女,配赵家的状元真是远远不及。 她们都乐得再给赵家说亲事,宁愿是平妻,也要把自己的女儿塞给赵家公子,毕竟赵亭勋的未来是不可限量的。 可赵家母子都最不喜这种势力之人。赵家从未改变,不论是科考中或者不中,都是那个有风骨的赵家。赵母尤其喜欢邵兰慧,巴不得早点儿迎娶这个儿媳妇儿过门的。 郑氏对于邵兰慧的亲事原本没怎么留意,如今赵亭勋成了新贵,自然是高兴的不能自已,可若是说给邵兰慧准备成亲的事情,她可是半点儿准备都没有的。 就连当初赵家给的聘礼她都没有亲自过问,当时只是忙于胡婕思的那门婚事。 董秀湘这个二嫂却是一口应答下来,「放心吧,这门亲事有我来把关,保准什么事儿都给您办得妥帖就是。」 邵兰慧却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胡仲意和燕云梦夫妻二人如今也不对二房的两夫妻有什么醋心的情绪了,毕竟这胡仲意这几年温习书本也没有胡仲念一半儿的努力。 燕云梦自从经历了产子之痛,当真也是脱胎换骨一般,只是宝贝着自己的铨哥儿,只求胡家越来越好些。 她还在席间安慰了自家官人,莫要眼馋羡慕,只管自己努力读书才成。 胡家难得如此热闹,一桌子人乐呵到了两更才兀自散去。 提前些带着胡先业回到房里的郑氏,听着院子里热热闹闹的说笑声,看着半躺在床铺上的胡家顶梁柱胡先业,竟然忍不住哭了出来,哽咽不止。 胡先业只是柔声询问,「这是何苦呢?」 「我想妹妹看到这一幕,应当是无比欢悦的吧。」郑氏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似乎追忆起了过去,「其实今儿个本该是妹妹坐在堂上,接受念哥儿的叩拜,可却是我顶替了她。总归是我对不住。」 胡先业听到此话,心里也一阵怅然若失,「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你莫要再多嘴了。」 郑氏看了看窗外的柔和月光,一轮圆月挂在当空,「本事团圆的好日子,也不知道恩哥儿去了哪里,如今满城都是通缉他的文书,他带着妻儿,也不知道能走到哪儿去。」 「那个逆子,竟然抛弃了胡家,若我要是还能站起身来,必定打得他痛哭认错才要成。」 郑氏想了想遇事躲起来的胡仲恩,以及如今光耀门楣的胡仲念,心里不免又愁苦了几分,「妹妹说的是对的,我的儿子,这辈子也没什么出息。」 原来,每当郑氏说到这句话时,胡先业都会严厉回道,「我同你的儿子才是未来的天之骄子,不要妄自菲薄。」 可面对如今的局面,他再也说不出半分违背事实的话语来。 第54章 胡先业能回应的,只是无边无尽的沉默。 本来,董秀湘以为,只要等着胡家的事情正式告一段落,从新开张布庄就可以了。结果第二日一早她才发现,原来慌乱的生活远远没有结束。 一大早就有不少的湖广媒人前来敲胡家的大门,指明说要见胡家的大夫人。 可自打胡家出了事儿以后,胡家管事儿的就从正式变成了胡家的二少奶奶董秀湘。 没办法,不管这些媒婆子再怎么不想同胡二奶奶沟通,都过不了胡家二少奶奶这一关。 面对胡二奶奶,婆子们也只能丢下脸面,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了。结果这一说不要紧,董秀湘差点儿一口热茶喷得在座满脸都是茶叶片儿。 什么新科状元不能只有一妻,什么新科状元的妻子不能是出身低贱之人,什么胡二奶奶如今怀着身孕,不能媒人伺候胡家的二少爷云云。 董秀湘扫视了一圈这些婆子才发现,原来都是媒婆啊,原来都是给她官人纳二房的啊。 她们当着董秀湘饿面儿,自然是不敢说让胡二少爷娶平妻了,只敢说给纳个侧室做二房。她们介绍来的姑娘闺秀,还都一水儿都是湖广一带有脸面的大户人家之女。 不是官宦员外的女儿,就是什么富商家中的闺女。 董秀湘也不说话,只是边喝茶边笑着看大家,时不时还用手摸摸自己隆起的肚子。 各位媒婆子也知道,这胡家二奶奶不是个省油的灯,毕竟是一个人撑起这么大家业的女流之辈,不能用一般的深闺妇人眼光去看她。 她们便开始从其他的角度,试图挤破。 「二奶奶,您看啊,您有了小姐有了少爷,如今又怀着孩子,还要料理自己的生意,这多忙活呀,照顾二少爷的时间您铁定是少之又少,与其日后让二少爷自己找得一个自己心爱的女子,或是将来娶了京城的官宦之女,还不如在咱们这湖广就给少爷找个,让他定定心呢。」 「就是说呀,二奶奶,您要是觉得纳个侧室心里不舒服,您就给少爷纳个妾,反正都不会危及到您的地位不是?」 「二奶奶,都是女人,这么做真是非常有必要啊,先出手一定有准备啊。不然等少爷看上您的丫鬟,可就晚了。」 董秀湘就静静地看着几个人吵来吵去,提及丫鬟的时候,身侧的立夏和百灵儿赶紧摇头晃脑,表示自己要极力撇清关系,她们俩可是半点儿也没忘记,这当初的夏至有多惨啊,她俩可不想重蹈覆辙。 董秀湘准备采取三不管政策,任由这些媒婆在胡家随意乱说自己也绝不做出任何的回应,反正就是大家瞎猜呗,反正她这个正主也不准备松口。 一堆婆子原本眉飞色舞地说上了半天,见当事人没有什么反应,也就慢慢都撤了。 胡仲念自然是知道这件事儿,可他自己确实十分不好出面的。 他走出去难免会被一堆婆子围着说三道四没完没了的,他要是稍有言语偏差,难免会掉落进那些婆子的言语圈套里。且要是胡仲念自己撕破脸皮跟那些前来提亲的人都统统义正言辞拒绝,难免日后会影响胡家同那些世家的关系。 而董秀做这个恶人就更加理所当然了,毕竟没有哪个大娘子是实心实意给自己家相公官人挑选小老婆的,尤其是这种有权有子嗣的大娘子。 大家能抨击的,也无非就是董秀湘的出身不好,可出身好如何,不好又如何呢? 胡仲念并不介意,胡家也没办法介意。 如今外人可能尚且还以为胡家是在吃着他们的老本在过活,可实际上,胡家已经是靠着董秀湘的绣房赚的银子在生活了。 就连如今如家布庄子上那些伙计的工钱,也都是董秀湘自掏腰包在养活一大家子的人。 也就是因此,郑氏在董秀湘面前也不敢言语一二,更何况是娶侧室纳妾这等事情呢。 不过,好在胡仲念二人回了湖广没多久,户部的海大人就到了京城,也把胡家的案子给结了大半,胡家得以昭雪,而海大人也将通缉胡仲恩的海捕文书送到了各个州府。 海捕文书上亲自写明了,胡家长子胡仲恩携款私逃,如今胡家已经报了官,决心按照公事公办解决这个事情,抓了人回来伏法受罪。 虽然郑氏和胡先业心里头难受,可毕竟这不是胡家明面儿上自己去上报的,是户部的大人查案子自己查到的,况且胡仲恩的做法也是胡家案子的罪魁祸首,理应查处。 董秀湘听到这一消息,心里头开心了许多,就等着胡仲恩落了网,收归到湖广的府衙上,再跑去新账旧账一起算清楚了。 董秀湘没再管理这档子事儿,而是接了重新开张胡家布庄的旨意。 胡家能够沉冤昭雪,那么胡家的生意也就能重新办起来。 原本胡家的生意就是在湖广如日中天,如今再加上出了个新科状元的好名声,十里八村的湖广百姓都纷纷跑去订购胡家的布料,要用来制作新衣,制作棉被,说是要粘一粘,新科文武状元的喜气。 也多亏了董秀湘一直以来坚持留下了胡家的那些里里外外的大部分伙计们,才不至于如今忙于开工的时候找不到熟悉的人回来做工。 胡仲念心疼自己的妻子,竟然开始学着看看账本,说是要帮着董秀湘料理生意。这可让二房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捧腹大笑。 就二少爷那副人情世故不通的人还要去做生意?还是踏踏实实做自己的状元郎吧。 董秀湘笑着推脱再三也没能成功,只能跑去三房抓住了燕云梦来帮自己的忙,说是赶紧让她解脱吧,她可是一万个不想同胡仲念一块儿做生意去。 燕云梦笑着推辞,自己已然有了铨哥儿,自然要好生照顾孩子,不愿意去趟生意的浑水,只想在胡家混吃混喝而已。 第55章 董秀湘这一番话听下来倒是觉得极其新鲜。当初燕云梦巴不得早日能拿着胡家的中馈,掌握胡家的生意,结果到了如今,董秀湘把这么好的机会交给了她,她却开始用孩子当做借口来推脱。 这还是当初那个三房的少奶奶吗? 董秀湘无奈,只能出了下策去威胁她,「你可小心点,要是生意不济,你那些嫁妆银子可还不上你。」 有了铨哥儿的三少奶奶,根本不再是原来任性妄为的小丫头,「你爱给不给,我就不信,你相一直用手里的那点儿生意来维持整个胡家!」 燕云梦被唬不住了,她知道,这董秀湘怎么可能眼看着胡家沦落至此?这断然是不可能的了。 见自己没能忽悠得了燕云梦,董秀湘还稍微有点小失落。本来以为自己是个老江湖了,结果却还是失了前蹄,心里难免有些不快。 可董秀湘可不是如此轻言放弃的人,她决定从铨哥儿下手,每日一小找,三天一打找。嘴上说着是给铨哥儿送些东西,实际上全是暗示她去铺子上帮忙的话。 烦得燕云梦一直作揖,求姑奶奶饶了她。 董秀湘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说了,要是不给她一个确定的答复,就天天来烦她,最后把肚子里的孩子也生在三房。 这二少奶奶日日来三房打扰,旁的倒还好,就是十分打断胡仲意念书。 为了自家院子的小日子能更加平和的过下去,燕云梦只能每日抽出大半的时间去到庄子上帮忙了。 原本京城里,皇帝交给户部尚书主查湖广州判柳司明的案子,也正式在湖广展开了。 柳家原本风光一时,如今也一朝落寞了许多,柳司明直接被大理寺卿关进了衙门。不出三日,大理寺卿和户部的官员就查出了这事儿属实,当即就把柳司明下了大狱。 从柳司明往上顺藤摸瓜,大理寺和户部联合起来,把柳家查了个底朝天,包括刑部尚书私自滥用职权,偷换死囚或是罪犯,再者就是对一些犯人屈打成招。以及柳家其他地方的官员,官官相护,公报私仇,坑蒙良家妇女等罪行一一被爆出来。 皇帝本来就有心惩治柳家,更是趁着这次小的突破口,将柳家的烂事儿都翻了出来,将柳家彻底拔掉了。 京城的刑部尚书一罢官,柳家也就树倒猢狲散。 湖广州判柳司明一家被判流放西南,永世不得召回。 而胡家的四小姐胡婕思虽然被柳家厌弃,可并没有因此休妻。所以这样的惩罚,她已然要与柳家共同进退。 郑氏去求董秀湘,让她能不能想想法子救救胡婕思,这样的生活,向来胡婕思是根本挺不过去的。西南多烟瘴潮湿,胡婕思养尊处优惯了,何德能受得了呢。 可董秀湘确认为,种了什么样的因,就得有什么样子的果。 当初对于柳家的亲事,本就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柳家要收外室,本就是遵循礼法的事儿,毕竟柳家高于胡家,胡家没法子给她撑腰,结果她就自己去硬扛着,非是要把事情闹出人命,惹得柳家把罪责放在胡家身上。 若说胡家的艰难是胡仲恩逃跑带来的,那么,胡先业病重就是胡婕思的错了。 董秀湘简单地认为谁的错误谁就要去承担。 郑氏苦苦哀求了半晌,可依然没有得到应允。 她苦闷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同卧病在床的胡先业说出了内心对胡婕思的担忧。可胡先业反倒是觉得,让胡婕思跟随着柳家人去西南历练是件好事儿。 只要上下打点一下,别让她到了西南再被柳家人欺凌,哪怕吃些苦头,也比让她继续骄纵,觉得不论如何都有娘家人给她撑腰来得好些。 郑氏无奈之下,只能点头同意,同时她也深深感慨,自己果然是生的孩子皆是无用之人。 「若是当初你听了母亲的话,没有娶我当大夫人,我想你的子女也不至于落入今天的田地了。」 郑氏边说边抽泣起来,竟然又开始多愁善感,追忆年轻的事儿起来。 胡先业也不自觉被郑氏的话,恍惚间带到了很远的时候,那时候胡家的母亲掌家,她并不应允郑氏这般软弱的儿媳来做大夫人,她觉得胡家的大娘子不能是这般深闺妇人的角色,应当对胡家的事业有些助益,能够八面玲珑些才好的。 可胡先业却是对郑氏情根身种,任是说谁的亲事他都不应允。 现在想来,若是当时他没有坚持自己选了郑氏,而是接受母亲当时的说媒,或许,可能胡家也不会有后来十几年的烂摊子,也不会有今日胡家的局面了。 郑氏与胡先业的事儿先按下不提,另一边五姑娘邵兰慧自然是选定了一个好日子,风风光光地嫁进了赵家。 原来说是胡家的女儿只要十几箱嫁妆的份额,如今胡家重新开张了生意,可仍是没以前的银子底子的,自然拿不出像胡婕思那般多的嫁妆陪嫁了。 只能东凑西凑拿出了胡家女儿该有的十几箱的份额。 董秀湘还把原来赵家下的聘礼,一样不少地给添了进去,自己和胡仲念也从私房钱抠出来两箱子的陪嫁加进去。 当初从邵兰慧那儿拿的现银子,董秀湘都以胡家布庄的名义写了进去,说好日后每年布庄的盈利都会分给五姑娘应该的那一份。 而原本邵兰慧亲生父母留给她的那些财产,也都跟着她自己嫁了过去。 董秀湘故意安排,在邵兰慧的花轿离开胡家的时候,由掌柜的大嗓门儿在门口喊着那些陪嫁的房契地契,以及远在川蜀之地的丰厚家产。 郑氏听在耳朵里,满脑子都是问号:这丫头啥时候有的这么多钱? 邵兰慧嫁到了赵家过上了和和美美的小日子,这胡二奶奶董秀湘也心里十分欢喜。 赵家也是从未想到,胡家的一个养女竟然嫁过来的时候带来了这么多丰厚的嫁妆补贴,别说宅子房产了,就是那些个土地都是数不清楚的。 第56章 赵亭勋眼看就要等着京城的到任书前来给自己安排官家的差事。邵兰慧也不好自己去川渝管理这些家产,就还是拖了原先帮自己带着管理的人帮着照看,自己只管吃银子利息。 赵母原本是辛辛苦苦的本分庄稼人,如今也用不着自己一把年纪还亲自到地里去干活儿了。邵兰慧拿了些现银子给她,叫她在本地做些小买卖,也自得其乐。 让董秀湘值得庆贺的是,这大房的胡仲恩和林菀清到底是被官家给抓着了。 这个案子当初是户部报上去的,又有柳家和刑部的事儿牵扯着,也就算不上什么小案子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觉得,这胡家的大少爷应当背上欺君欺民的这口黑锅,不能让胡家担任这个名声。 细细算来,这胡家大少爷也不算是什么没办法饶恕的毛病,只是骗走了胡家的现银和房契地契的事儿被捅了出来。 郑氏英强烈和官老爷们说明,自己家里不追究,可事情已然是通过户部来这算这桩案子的,也由不得胡家人怎么追究。 胡仲恩夫妇是在鲁地被抓住的。林氏娘家祖上就是在那儿发的家,还有些亲戚在那边儿。 两个人本来想拿着银子去鲁地躲上一阵子,再重新出钱做一个染布坊,重新操持起家里头的生意。 只可惜,这胡仲恩到了鲁地并没有老老实实隐姓埋名,而是三三四四地去喝上了花酒。这窑子里头还有一个长相极其像立春的姑娘,更是叫胡仲恩心里头难以忘怀。 胡仲恩不顾及林氏非要把那姑娘给纳进家门来做二房,可林氏却一改往日在胡府的好脾气,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在争执中,林氏失手推倒了那个窑姐儿,以至于她的头磕在地上的砖石上,丢了性命。 沾染上人命官司的林氏,很快就被查认出是湖广一带在案的逃犯。她和胡仲恩也很快被移交给了湖广这边的府衙来办理。 董秀湘听闻这些的时候,简直是觉得不可思议,瞠目结舌。 郑氏和林菀清相处多年,心里头已然是当她是半个女儿。郑氏的亲女儿胡婕思被迫流放过苦日子去了,这林氏还沾染上了人命官司不知道未来该如何,她心里头也越想越不是滋味。 「老二家的,你要是能帮上忙,可就多帮帮你大嫂子吧,她也是命苦啊。」 郑氏如今知道胡家是二房当权了,什么事儿都得给董秀湘过目点头。 董秀湘近来忙着胡家的布庄生意重新开张,还张罗着京城自己的新绣房铺子的事儿,忙得压根儿没想起来大房的事儿。 「大嫂子的事儿我也是心里头很是吃惊,可是这案子是户部和刑部给管着的,我可能插不上手去。」 这在郑氏的耳朵里,就是不给办这几个字的意思。她心里头憋闷,说出口的话也不大中听,「你这态度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怄我,你大嫂子和那窑姐儿的矛盾听上去就知道是你那窑姐儿先勾搭你大哥在先的,怎的就该偿命了?」 董秀湘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同郑氏开口结实这个林菀清的为人,还好,话说到这份儿上的时候,三房的燕云梦刚好前来给董秀湘汇报这庄子上事儿。 「娘啊,我看您是近来不够忙活,还有心情管大房的家务事儿。」 燕云梦这张没好话的嘴,让郑氏脸上面色一冷,心下颇为不快,「没大没小的糊涂东西,你又够忙活了,竟然忘了大房对你们三房的好了。」 当年,大房的胡仲恩也是打小儿就怂恿过胡仲意去逛窑子,而后来胡仲意迷恋上的那个小淸倌儿,还是大房帮忙引荐的。 这么些年,燕云梦都一件件看在了眼里。推算来看,对于二房胡仲念多年缠绵病榻的事儿,她也一直抱着疑心,觉得都是大房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只不过是苦于迟迟没有证据而已。 「别的不敢说,就咱们这位大嫂,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啊。人家心肠狠着呢,不然也不会有个现成的儿子养了。」 董秀湘听了燕云梦的话,立刻会意她可能是知道那春姨娘的事儿,立马递过去一个试探的眼神儿。 这燕氏也识相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反应,董秀湘也心里头有了点底气,哪怕是自己说得太多了也多少有个人能帮自己搂得住。 「娘,您啊,就是被林氏的温柔乡给迷了眼睛了。您知道她干了多少下作事儿?」 董秀湘觉得话说得太多容易让郑氏心里不痛快,还给燕氏使眼色,让她少说两句,毕竟大房的烂事儿一说还真是一大箩筐。 如今的燕氏心里头也不图别的,有了孩子,管着家里,他也只求能在林氏身上出了一大口的恶气。 「这大嫂子当初可是逼死了春姨娘的,不然您以为她怎么得到的那白捡的儿子钦哥儿?」 郑氏被燕云梦说得一愣一愣,压根儿就没摸清楚头绪,只能抱着怀疑的眼光五看看董秀湘,「老三媳妇儿说的是真的?」 董秀湘长叹了一口气,埋怨似的看了几眼这燕氏,只得自己亲自解释一番,「是啊,这大嫂子当初确实是从稳婆那里动了手脚,害得春姨娘产后血崩,人才没了的。如今,大嫂子因为那个长相酷似春姨娘的窑姐儿摊上人命进了大狱,也是因果轮回的报应了。」 其实董秀湘并没有想简单地绕过大房,她心里头可忘不了大房害得胡仲念缠绵病榻好些年的事儿,她可不是这么好说话,把事情说接过就接过了的。 只是她懒得跟郑氏和一大家子人去解释大房的那些烂事儿。 「听见了吧,这林氏害了人家一条命,如今又害了一条,您还想让咱们胡家帮着去求情?可怜了那钦哥儿,生下来就没了亲妈。这林氏要怪就只能怪自己造孽太多,不然怎么生不出儿子来?」 「你们两个,怎的在这胡说八道,就算是在家里头在府上,也不能信口胡说啊,可万万使不得,不能再这么说了。」郑氏摆着手,愣是不肯相信。 第57章 燕云梦见此,直接碰了碰董秀湘的胳膊,「二嫂子,你还是把那些个证据和事情都拿给咱们夫人看看吧,省得回头还要再解释不是?」 实际上,董秀湘也确实准备好了这林菀清的各种罪证,准备明儿个就差人送去衙门里,好好儿送上一份大礼。 如今面对燕云梦的话,她也知道这事儿没得可藏了。 「我也只能在这儿说上几句大嫂子的话了,我也敬她辈分在我前边儿,不过我尊敬也就此打住。」 董秀湘就此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放下心来说道,「这大房屋里在当家的时候,黑了咱们家公中不少的银子,一笔一笔我都记号了。至于这钱的去处,我也查清楚了,就是去了林菀清的娘家那里。您当林菀清怎么这回被抓回来抓出了那几十万两的银子?」 郑氏一听几十万辆,当即吓得都说不出话来。她可完全没成想,这胡家还能掏出这么一大笔银子。 实际上,是林菀清管理家中的中馈好些年,处处克扣下来不少,又拿回娘家放印子才得来的。 「还有我们官人那么些年的病,也压根儿不是什么旧疾,而是被下了毒了。不然我也不会当初发现以后,连忙带着顾秉承这个大夫去了老家给我家官人治病。至于凶手是谁,我想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您也猜得到,要是您觉得我说的没道理,我也是有理有据,那下毒的房子我都来在大房逃走以后找到了,以往我家官人看的那些没用的大夫也都给了我证词。统统都可以给您看。」 郑氏原本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会儿却变得已经渐渐颓废了。 她不知道背地里,自己一直信赖的长房长媳竟然是这副模样,心里头已然是难过的不行,「怎么会呢,这菀清,不会啊……」 「哼,还不会?她自己要不是为了拿好处,让大房占着胡家的分量,她能拿出来那么些银子?她可是早就把自己当成胡家的正头主人了,哪儿还把咱们放在眼里。」 燕云梦又细细说了,这胡仲恩是如何教唆胡仲意去妓馆,去窑子,教给他各种不务正业的伙计。 郑氏听了是心里头又难过又无奈,只能兀自抹抹眼泪儿。 董秀湘心里头也不做声,只是示意郑氏若是不信,可以去前厅贾六那儿看看所有的证据去。 她反正已经是铁了心要把这位胡家的大少奶奶送进大狱,且让她一辈子出不来了的。她也没指望郑氏能够欣然接受,或是心里头觉得林氏罪责应当如此。 郑氏听了林氏的罪行,也看了林氏的这些年来管理家事的那些个账本,还看了林氏被扣押的那些脏银,心下对于她做的事儿也是了然了七八分。 碍于董秀湘的面子,郑氏不敢言语,只是回到屋里半哭半指责地把大房的事儿说给了胡先业听。 胡先业此时行动和说话还是十分不利落。 对于胡仲恩和林氏的事儿,他先前是半点儿不知情,没想到一向孝顺谦恭的大儿媳竟然做得出这档子事儿来。那一股子邪火涌上来,差一点儿就让胡先业一头厥过去。 林菀清暗中拿了胡家公中的银子,这算是私盗,也上不得公堂。可她拿了银子出去放印子,外加印字钱粘了血腥,这就是官府管得着的了。 不过知府大人也知道,胡家的二公子考上了状元郎,家里头不能有这般的亲戚,会降低了状元的出身。所以只好同胡二奶奶商量以后,把如何处理林氏的事儿,选择同董秀湘一同酌情处理。 至于她出手害死胡家的姨娘以及失手打死了窑子里的窑姐儿,这些事儿可都是近乎死罪的大罪。 胡仲恩因为先前在布庄上犯的错误,判了二十大板,而骗走的所有房契地契都如数归还外,还要去边疆服刑苦役五年。 总是郑氏再舍不得,这样的罪责对于胡仲恩来说,也是宽容至极的了。 按照董秀湘的话说,他让胡仲念躺在病床上整整五年,如今去边疆苦刑五年一点儿也不算多。 官府里头也没多耽搁,很快就派人把胡仲恩给带走了,说是不想让这档子事儿耽误了胡家状元爷的好彩头。 胡仲恩流放去边疆是同柳家在一天里头,一块儿出发的。 郑氏带着两个大包袱,里头装满了吃的穿的和用的,分别带给自己的一双儿女。原本她想给两个人多塞点银子,可胡先业事先说了,只能送些吃穿用的,不能给银子,否则这一遭也不是去受罚了,反倒是享清福了。 郑氏这才只收拾了东西而没准备什么银子去。 见了自己的长子和长女那般模样儿,郑氏早就哭得稀里哗啦的止不住,原本胡家相貌堂堂的大少爷胡仲恩,那可是多少人家的姑娘都想嫁的金龟婿哟。还有那个如花似玉的宝贝闺女,当初也是千挑万选如意郎君,多少好儿郎上赶着娶回家去。 可如今,物是人非,这一双儿女如今成为了全城的笑柄。 娶妻嫁女,真是错了一步,坑害了儿子女儿的一辈子生活。 董秀湘托人上下打点好了衙役,郑氏也只能把包袱交给他们,自己远远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和闺女,在心里头默默地道个别,并不能面对面声泪俱下地互诉一番衷肠。 郑氏默默流着眼泪,一路哭回了胡家。 董秀湘知道郑氏会伤心难过,早就准备好参汤,在郑氏的大堂上坐着等候安慰自己这个玻璃心又直肠子,没脑子的婆母了。 「娘,我知道您心里头不痛快,可这日子还是要过的,您看春姐儿和钦哥儿如今就只能靠着您了,您也没理由不好好儿地照顾自己的身子啊。再说了,父亲还是要靠着您的呀。」 郑氏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可一抬头看见桌子上的那尊花瓶,又想起这是前年胡仲恩送给自己的宝贝礼物,心里头又不自觉泛起了不少的酸楚。 第58章 「老二家的,也不是我故意包庇,可是这恩哥儿和思姐儿当真是没吃过苦的,这要是去了那穷苦的地方,当真……」 一听郑氏张口的解释,董秀湘就知道她准是又想就着这事儿给她求情,只好伸出手来,示意她不用再言语了,「母亲,大哥和四妹妹就是当真让您给惯着了,尤其是四妹妹,您打不得骂不得,这才惹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来,他们如今犯错了,就应当受到处罚。」 郑氏本想再开口,可身边的老妈子示意她莫要再追究,这才把自己的话又咽了下去。 董秀湘见郑氏一时半会儿不再追究,便顺势找了个台阶而,「母亲,您放心,大哥也就去五年,年头儿到了,定然是会回来的。若是他不想回来也好说,咱们到时候就在边疆开个布庄的铺子,就让大哥直接操劳着咱们和胡人的生意,不是更方便?」 这话不假,董秀湘本来就有这层意思。 铺子生意越做越大,董秀湘也不能只看着一个宫廷供奉,回头这铺子可是要打通和西域的商路去的,在边疆那边儿再开铺面也是早晚的事儿。 与其让一个不大熟悉的人过去,倒不如让着胡仲恩去管理着。一来,这边疆的生意日后多半是操劳些小事儿,再就是盯着,胡仲恩同胡先业学了这么多年,铁定是门儿清。 二来,董秀湘身边也确实没有什么人来搞清楚这些事儿,难不成还让那刚结婚没多久的小丁子过去?那小丁子估计就要拿刀戳死自己和媳妇儿了。 郑氏听了这话,似乎是停住了自己快要哭泣的表情,反应了一会儿,倒是觉得事情可行可办,心里头舒爽了半天。 董秀湘就接着说道,「至于四妹妹,咱们宅子的人都看在眼里,母亲却是是娇惯太多了,怎么能因为当初人家外室要入门的事儿闹出了人名,又给咱们家里头惹了这么大的祸事呢。」 「如今呀,让四妹妹跟着人家去外边儿流放,也不是坏事儿,一来治治她那个无法无天的大小姐脾气,而来让她们小两口重新培养一下感情,难不成您还真希望咱们四妹妹和离以后回了家,再也嫁不出去?」 郑氏知道,胡婕思的婚事已然成了定居了,没法子,这婚事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她也当真不想胡婕思就这样没了官人。 董秀湘这样提议她也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只好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胡二奶奶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好了郁郁寡欢的胡家大夫人。 晌午的时候,赵家的新夫人,也就是胡家的五小姐邵兰慧,就带着人回了娘家来吃饭。 邵兰慧和胡婕思好歹从小姐妹一场,今儿一早她也收拾好了前去城门口送行。 只是可惜,邵兰慧原本一片好心,却在胡婕思眼中是个小人得志之态,没有得到胡婕思的感动。 「赵家少奶奶如今是武状元的妻子,将来有个有权有势的官人给自己撑腰,如今倒是又闲情逸致来看我了!」 胡婕思阴阳怪气的话语让邵兰慧当真是后悔了前来送行,「四姐姐的嘴还是这么得理不饶人。」 「哼,谢谢五妹妹夸奖了,当主子的感觉好吧?」胡婕思翻了一个白眼儿,「好好儿当你的主子吧,毕竟前二十几年,你都是我们家的丫头。」 虽然两人从小就以姐妹相城,可胡婕思内心,她自己永远是胡家的嫡出小姐,而邵兰慧只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养女,两个人有云泥之别。 敏感多思的邵兰慧自小就拿捏事情拿捏得十分有分寸,从不敢在嫡出姐姐面前放肆,自己也将自己的身份放得极低。 可邵兰慧一贯如此却换来了胡婕思对自己的处处欺压,让她一时间在胡家根本抬不起头做人。 如今,她念及这两个人打小儿的情谊,前来相送,没想到得到的就是如此一般的冷嘲热讽,着实心寒。 「四姐姐定然是想念丫头了,也不知道没有丫头的日子,四姐姐要在岭南外放的日子里怎么熬过来了。不知道姐姐会不会适应穷苦日子。」 「我就知道你是来挖苦我的,你才不会这么好心安慰我。」胡婕思轻蔑一笑。 听了这话,邵兰慧除了苦笑,也别无其他了,「随你吧,只求你日后万事顺遂就好。」 其实,胡婕思也不知道自己在硬撑着什么,明明自己的家没了,随着夫家流浪在外,原本以为的官宦家眷生活全都不见了。而邵兰慧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未来武将的夫人,而这个武将以前还是个家里头只有几亩破田的穷酸小子。 胡婕思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生活竟然变成了如此境地,只能欺骗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她随着柳家踏上了西去的路程,然而当初那个她瞧不起看不上的胡家养女,却成了确确实实的官宦夫人。 邵兰慧来到了胡家,见到了董秀湘,忍不住将自己白日里受到的气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董秀湘指了指郑氏院子的方向,「同那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以为自己手眼通天了不得呢。」 「我今儿早上也瞧见母亲了,那副哭的样子,简直是叫一个肝肠寸断,真是让人见了心疼的那种。」 董秀湘知道这婆母郑氏是个恋儿女的主儿,只是皱了皱眉毛,「可算是把那两个送走了,一会儿你陪我去趟衙门里吧,怎么着也得把胡家大房这笔债统统都算干净了才成呢,也不能收拾了大少爷,便宜了咱们那位心比天高的大少奶奶。」 董秀湘当日下午就同邵兰慧一块儿去了衙门府里,说是要去看看大嫂子林菀清。 林菀清害死了春姨娘和那个酷似春姨娘窑姐儿的事儿,已然是没有什么辩解的了,这些罪责算下来,就算是不死也得是个终身流放或是个老死的大狱里的罪责。 只是,董秀湘想去问清楚,这胡家二房到底那点儿对不起她,会让她费尽心思这么多年,把胡仲念给弄病,缠绵在病榻之上。 第59章 既然事情已经众人皆知了,董秀湘也没必要再遮掩,如今自己有了铺子有了房子田地,心里更是比以前更加踏实,更有底气。 反而是原本温婉恭顺的大少奶奶林菀清,此时的心情并不似原来那般的通透明快,样子也远没有之前那般的和美,只是一双看破世事的眼睛让人心里发颤。 「二奶奶你来了。」 声音平静得入月华之水。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了。」 董秀湘也是平静的声音,她早料到,胡家大少奶奶并不像原本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 一切都之水装模作样而已。 「我做的事儿你都清清楚楚没必要再来询问我了,胡二奶奶。」 董秀湘看了看落寞坐在那里的林菀清,心里并没有起一丝丝的波澜,「我只是想知道,大房为什么要毒害二房。我进门儿之前,想必,你下了不少的药量,才能让仲念躺在床上那么多年吧,给全家一副,他就要大难临头翘辫子的模样儿来看。」 林菀清笑了笑只是默不作声,「我还是那句话,我做了什么你都清楚得很,,你也用不着用话来试探我。」 「是你同胡仲恩一起做的吧。」 董秀湘早早就猜到,陷害亲弟弟这档子事儿,不可能是林氏自己一个人所为。一是她在胡家是媳妇儿,没那么多的人脉心腹。二来,若是没有官人首肯,她也不会冒然做出这种举动来。 林菀清听了这话才是一愣,随即又笑了半晌,「我早该想到,你这么聪明怎么能猜不透我呢。」 「所以,就别遮着掩着了,我既然没追究胡仲恩的责任,就已经是十分给了你的面子了,我也希望你能明白。」 林菀清听了这话,便知道,这董秀湘是铁了心要知道了真相的。她自己心里也是不打算再隐瞒,毕竟自己的闺女还有养子,日后还要指望胡家养着,至于能不能日后有的相见,还是个未知。 「那你要答应我,好生照顾春姐儿。我的云姐儿命薄,没活几天,不过她好运气,不用同我一块儿在这世上遭罪。」 董秀湘点了点头,她也并不希望大人之间的仇怨会波及到孩子们的身上,日后铭哥儿和心姐儿该有的,大房的孩子也都一样不会少了的。 「你放心,你的春姐儿和钦哥儿,我都好生照顾着,一定不会让你担心。」 「呵。」林菀清冷笑了一声,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容来,「谁要你好生照顾那个贱人留下的孩子了?」 果然,她对春姨娘,是满满的恨意。 「以前我想收了他,不过是因为我想给仲恩留个男丁,我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生来生去都是个丫头,可我不想仲恩这辈子没有儿子养老送终。要不是那个贱人死了,你以为我会答应视如己出照顾那个孩子?」 董秀湘思忖了片刻,没有接话。 关于大房三个人的爱恨情仇,她确实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解释。 「那个贱人的孩子,我巴不得早点儿死了。反正我活不长了,我知道,仲恩日后肯定还会有姨娘,还会有填房,我挡不住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的,可是春分那个贱人我要挡住了,一辈子不给她空隙。」 看着林氏这般龇牙咧嘴的模样儿,董秀湘只是觉得人性的可怕真是让人难以预料。 「春姨娘应该不至于这般让你记恨,好歹是服侍了你家大爷一场,你何苦呢?」 林菀清面容极其扭曲地笑了一声,然而那阵笑声只是让董秀湘觉得毛骨悚然,「哈哈哈,你说,我对春分那个贱人要是太过仁慈,我是不是对不起我自己那个还没落地的苦命的儿子呢?」 董秀湘没见过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恨意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她周身都是冷的,冰凉凉的。 「二奶奶,既然你想听,那我就统统讲给你听,你且要听好了啊。」 董秀湘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了。 林菀清平平静静地坐在大狱的草席上,慢慢儿地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出来。 原来,这公中的银子进了林氏的口袋,全都是胡仲恩事先知晓了的。 林菀清娘家算不得宽裕,只是个清贫的读书人家,林氏自小也是知书达理,识字通文,郑氏和胡先业觉得她为人端庄才决定选了她为胡家的长房长媳。 虽然林氏的父亲是读书人,自己也端庄大方,可惜林家的独子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尤其是在家姐嫁进了湖广首屈一指的富贾家之后,他更加变得放浪起来。 林家经常因为拿不出银子帮他摆平那些祸事而苦不堪言。就林家的那点家底儿,没几年就让那个儿子给败得差不多见了底。 林菀清心里头也替父母忧心,赶上她一进门儿就接手了胡家的中馈,名义上是帮衬着婆母郑氏处理家中的琐事,实际上全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拿捏主意。 也就是那一次,林家实在拿不出钱来,眼看着自家的独子就要被赌场的人给抓了去处置,林菀清也是一再心软,只好出手贪了胡家公中的一百两银子,赶紧让家里的父母拿着银子去救人。 她多少次告诉自己,也就这么一次,以后再也不干了。 可郑氏从头到尾都没发现过这事儿,她事后也掩盖得非常好。这次从公中拿银子的事儿,给了她一些底气,也让她后来拿得更加从容。 林菀清是从自己弟弟那里知道放印子钱的门路的。一来,她是想让弟弟办点正经事儿,少给家里惹祸事,二来她也知道若是不想想法子让钱生钱,就靠她自己手头的那点儿份例银子,实在是自己都过得艰难,更别提接济母家。 原本林氏是想着,干了放印子钱这事儿,日后赚了银子,她只拿那些利息,本来的钱她会老老实实还给公中。 可她实在是太得郑氏的信任了,胡家也没人理会到她竟然在其中拿出了这么多银子。 第60章 再加上她办这事被胡仲恩无疑中察觉,胡仲恩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指责她的行径,反倒是让她小心些,只要不被郑氏给逮住,赚些银子也是无妨的。 人总是得寸进尺的,得了些便宜就总想着卖卖乖。拿到了甜头,就想要更大的甜头。 也就是这般,林菀清在胡家公中拿的银子越来越多,自己从印子钱里头赚的钱也越来越多。 而印子钱多少都是不干净的,里头也隔三差五粘上了不少的人命官司,他们林家明面儿上是什么书香世家,背地里其实干得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买卖。 董秀湘心里头忍不得嘲笑起来。当初自己嫁进胡家的时候,里里外外的人都嘲笑自己是个小商户出身,上不得台面。实际上,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少奶奶其实还是个做放印子钱勾当的人。 这到底是谁该瞧不起谁呢。 林菀清嫁到胡家,应该是顺风顺水的。掌家的大权在握,自己又从中老了不少的好处,面子上的名声又好听得很。 可实际上,她的日子是极其卑微的。 原因就出在胡仲恩那个打小酒伺候在身边的春分春姨娘身上。 胡家的规矩是,正房进门前,少爷们是不能把通房的丫头给收房抬姨娘的。哪怕胡仲恩再喜欢春分,她也只能是个丫头。 可胡仲恩和春分两个人青梅竹马,打小就在一起玩儿,春分更是从小就在胡家先老太太那儿受了意的,只要好生伺候好大少爷就成。 胡仲恩自小启蒙以来,便每日同春分厮混在一起,两个人名义上是主仆,可实际上春分早就是同房的大丫头了。 只是碍于胡家的规定,春分不能有名分,更不能生下孩子。她便之后按照胡家的规矩,每次都按时喝一些避孕的汤药。 胡仲恩也不傻,知道这汤药喝得多了对春分的身体是大有害处的,所以他很早就答应了郑氏和胡先业为他挑选的正式人选,没有任何推脱。 他心里早早儿就只有一个春分,也容不下别人,选了哪个来做正房夫人都是一样。 然而,林菀清却是抱着同夫君夫妻一心好好儿过日子的心嫁进来的,她没想到自己名义上是正妻,可实际上却是个妾室。胡仲恩事事都以春分为先。 林菀清至今都难以忘记新婚之夜,胡仲恩便提出要求给春分抬姨娘的情景,让她这个满怀希望进了门儿的新婚娘子,满肚子都是难过。 从小的教养让林菀清没有同胡仲恩和春分去闹腾,她毕竟还是正房,只要生了嫡出的儿子,位子稳当,她只能把这个春姨娘的苦果咽到肚子里去。 而胡仲恩也渐渐地开始信任自己身边的这位端庄的正妻,不过,他只是拿她当做一个军师,一个挚友,而不是妻子。 许是因为避孕汤药喝得多了,春姨娘竟然真的许久都没有动静。林菀清第一胎是个女儿,她安慰自己,没关系还有第二胎第三胎,后边儿还有的是机会。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天生体弱,第一胎生产时有些艰难,伤了身子,好久好久都没能再怀上孩子。 两个妻妾都不能生育的事儿,让郑氏有些头疼,不能眼看着大房没有男丁,所以她暗示林菀清,准备再给胡仲恩纳一房妾室。 林菀清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她找遍了所有名医,拿出了一个方子,让自己强行有了身孕。 果不其然,这一胎极其辛苦,她的身子也因此伤了根本,生下来的云姐儿也没活下多少的时日。 这样的情况下,林菀清如何能让春姨娘的孩子平安出世? 她知道,春分不论生下的是男是女,都会得尽了胡仲恩的宠爱。 在林菀清的安排下,春姨娘被送去了庄子上待产,她生产那天的茶水上又被动了手脚,春姨娘产后血崩,人就去了,可孩子却是留了下来。 「我多恨那个孩子啊,可是没办法,这个孩子是最后的希望,要是没了他,保不齐还会出现第二个姨娘。」 林菀清咬着牙说着,眼睛里也是布满了血丝,「你不是还纳闷儿,为什么我要对你们家二爷下手吗?呵,其实哪里是我,我不过是替大爷背了黑锅罢了。本来我还想替他担了这个罪责,日后他看着孩子还能想起我来,现在我明白了,他满心满眼都是春分那个贱人。」 不止是站在一边儿听热闹的邵兰慧,就是董秀湘自己也愣着了。当初查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是大房的所作所为,后来顺着大房跑的事儿查了半天,才发现这下毒的事情是林菀清做下的,没想到,原来是林菀清替胡仲恩背了黑锅。 「他信任我以后,就把这事儿告诉了我,让我帮着他出主意,作掩护,他起先做事情没章法,差点露了马脚,还是我帮着他圆了谎话,后来又帮衬着掩盖。春分那个脑子,除了知道做饭缝衣裳还能做什么?她也配待在胡家大爷的身侧?」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吗,其实啊,他这么做也不是头一回了,只不过这次的计量少了一点而已。」 董秀湘听这话里有话,可一时间又捋不清楚,胡家就这么些人,她除了害了胡仲念,还能害了谁呢? 「他当初就是放了这药在小郑氏的茶杯里,小郑氏才一命呜呼的。」 小郑氏?这是谁? 「胡家老爷当年在胡家先老太太的安排下,本要迎娶的是郑家的二姑娘小郑氏,可胡老爷前往胡家以后就想娶老师本分的大郑氏,不喜欢聪明伶俐的小郑氏。可老太太不允许,两个人为此大闹了一场,最后还是坚持了胡老爷的想法。 不过,胡老太太也没妥协多久,不到一年就把小郑氏给娶了过来,说是要给胡老爷做平妻。 这小郑氏聪明伶俐,手段高超,就算是得不到胡老爷的心,也能拿得到他的人,还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呢,也不是别人,就是二奶奶您的夫婿,也就是胡家的二少爷。」 第61章 董秀湘不自觉身子一颤,竟然真的不是郑氏的儿子,她说这郑氏这么蠢笨,怎么生得出胡仲念这般伶俐的儿子呢。 「胡家二少爷出生的时候,胡家老太太由于喜爱小郑氏,因而极其宠爱这个胡家的二少爷,胡仲恩那会儿已经六七岁了,正是吃醋的年纪。是他当时偷了柜上的漆毒药放在了小郑氏的茶杯里,导致了小郑氏的病重,后来不治而亡。」 「当时小郑氏怀疑是自己的姐姐对自己下了手,还诅咒大郑氏的孩子们一辈子蠢钝如猪,一辈子没出息,每一个都不得善终。 至于事情的结果,大家都觉得是小郑氏误拿了沾染漆毒的杯子去喝水才导致染病,多么巧合,就这样一个破理由,竟然让胡家的大少爷逃过了一劫。」 董秀湘感觉,这简直是比在现代看电影看小说都要过瘾啊,原来深宅大院里真的有这么多不着边际的阴谋诡计。 就算林菀清千错万错,可说到底她也算是封建家庭之下,包办婚姻和一夫多妻制度的受害者。 当时下药害了小郑氏的是胡仲恩,后来因为嫉妒胡仲念读书更胜一筹而毒害胡仲念的也是胡仲恩。林菀清不过是有把柄捏在了胡仲恩的手里头,再加上她自己对胡仲恩莫名其妙,让董秀湘难以理解的迷恋情愫。 得知了胡家这么大事儿的胡二奶奶和姑奶奶邵兰慧,两个人就像是吃下了什么了不得的珍贵东西,都不好意思当着林菀清的面儿大喘气。 到底如何处理林氏,最终还是要胡家的二少奶奶说了算。 董秀湘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不能胡仲念这些年受的苦就这么给算了,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饶了林菀清一命。 林氏最后被判定为流放西北,临行前,董秀湘答应了她,会好好善待春姐儿,春姐儿就一直养在郑氏那里,她自己也会多家照拂。 而春分生下的钦哥儿被送回了益州老家去。 董秀湘也是暗中在胡仲恩流放之地花了些银子,让他吃足了苦头,又商量好,绝不会再让胡仲恩日后刑期满了回到湖广来。 至于小郑氏的事儿,董秀湘只是稍稍找人去查了一下,就问出当初小郑氏的死其实是一笔无头账目。 这全然是因为胡先业怀疑这事儿是大郑氏做下的,只想着掩盖了过去。而大郑氏则是怀疑自己的存在让小郑氏精神恍惚才吃错了东西,她一直内心是无比自责的。 两姐妹在母家的时候还是其乐融融,也不知怎的,一同嫁到了胡家来,就变得生分起来。一向天真没什么心机的大郑氏,断然是不能理解的。 小郑氏是个有心思,有心胸的女人,像极了胡家的先老太太。不然也不会被胡家先老太太一眼看中,要把她给娶进门儿来。 因此,大郑氏一直以来,对胡仲念都胜过自己两个亲生的儿子,格外重视呵护,给予了厚望。若不是因为大郑氏这般的偏心眼儿,这胡仲念也不会招来了杀身之祸。 如今,胡先业病倒了,后半辈子行动上会有诸多的不便,这也算是他年轻时造下的孽障,如今来偿还给小郑氏了。 小郑氏当年的诅咒也是应了一大半,这大郑氏的一儿一女都是没什么出息的,如今看来网友这两个人的日子也不会有什么好过了。至于三房和家中的小女儿,一切都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董秀湘也算是替胡仲念母子出了一大口的恶气,直接拿下了胡家整间布庄的经营还有自己手里头秀坊。 她的湖绣生意在京城也是进行得如火如荼,宋夫人俨然也送来了消息说这京城的太太小姐们都异常喜欢,希望她能真的把店面开到京城去,带上几个秀坊里的绣娘,好生把生意办得红火些。 董秀湘心里头也心动了些,只是同胡仲念商量此时,若是胡仲念的朝廷任命下来去了京城,她也指望着随性过去。 胡仲念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同妻儿分开,乐意看见一家人一直都在一块儿处,只是他看了看董秀湘着斗大如盆的肚子,心里头不自觉犯嘀咕,这娘子的身子骨当真经得起一路的颠簸和折腾吗? 而董秀湘心里纠结的是,这胡家的布庄生意还拿下了朝廷的俸禄订单呢,难道要随手丢弃,留在湖广交给郑氏这个迷糊的婆母?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商量好要不要离开湖广,去京城过好日,赵家就差人来胡家报喜了,说是胡家的姑奶奶邵兰慧有喜了。 邵兰慧原先是胡家的养女,可能一时间还上不得位子,可她当初拿了自己亲生父母的遗产解胡家的困。嫁入了赵家以后,又亮出了自己亲生爹娘给的巨额陪嫁,这才让各处名门名户的夫人小姐们不敢小瞧了她。 原先赵亭勋考取武状元时,各户有适龄女眷的人家都后悔,这回也就轮到原本有同邵兰慧适龄婚配男子的人家懊悔的了。 多么大的财神爷啊,就这么给错过了。 所以说呀,人的命就合该是好的,谁也错不掉。两个人当初被别人嫌弃,如今两个人倒是让湖广挨家挨户羡慕起来。 董秀湘原本还说,要是兰慧决定留在湖广,没准儿胡家的生意能让她帮着暂管些时日。可如今邵兰慧怀了身孕,又是头一胎,估计这赵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让她跟着胡家的事儿操劳的。 董秀湘:嘿,我还解决不了这点事儿了? 京城里关于今科文武状元的官爵赐封,也是说话间就从京城传来了文书。 湖广的新任知府大人屁颠儿屁颠儿地从府衙赶到胡家和赵家,给两位状元公传达消息。 自从新帝登基以来,京城之中的官员们也都经历着一次重新的大洗牌,诸多原本累世公卿的家族都已经得到了不同的削弱,尤其是那些祖上有颇多庇荫的,而今朝没有什么有才华之辈的人家更是得到了不同形态的打压。 柳家就是其中一个鲜明的例子,从刑部开始下手,一直到这柳家沾亲带故拿捏了好处的门户,全都被彻查惩办了。 第62章 此番一来,有家世背景的人家不敢轻易闹腾,再仗着家族的庇佑狐假虎威。另一边,那些很早之前被边缘化的有才华布衣出身的官员都纷纷得到了重视。 其中就以今科及第的世子们为例。 胡仲念作为今年的文状元,破格成为了翰林院的修撰,算是个清苦却有前途的位子。对于胡仲念来说,他辛苦这么些年读书,也是自己在其中十分享受读书的乐趣,让他去这儿做这个官爵,也是半点儿都不亏的。 更何况,胡二奶奶又没指望他赚钱养家。 这圣旨一下来,陪着状元爷在前厅接了旨,董秀湘的心思就已然是活泛了。满脑子都是去京城的场景。 赵家那边儿很快传来了消息,说是赵亭勋被官家任命了御前侍卫,在宫里御前行走。 要知道,这样的位子在原先,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这布衣出身的人的。 满家人都为这位姑爷高兴,这御前侍卫可是出了多少的武将功臣,就是当朝的镇西大将军,那都是御前侍卫熬出来的。 郑氏和胡先业更是乐得满嘴都合不拢了,尤其是胡先业,已经是好些日子都没办法利索起身的人了,竟然还能笑了半晌,也不怕自己脸疼脖子疼。 三房的燕云梦只是附和笑了笑,也没啥太祝贺的话说得出口。 董秀湘也不见怪,毕竟就是不咸不淡的关系,能有啥介意的?这燕云梦的脾气都随了她自己二十几年了,还能因为她来了胡家就给改了不成? 胡仲意却是打心底里佩服自己的二哥,自己就算是把这书给看得吃下去了,估摸着也考不出来一个状元郎。 大家都庆祝这翰林编修是个好活儿,可在他胡仲意的心里头看来,这个活儿可是能要了人半条命的啊,真是太吓人了,这可是要天天看文字看书的?那还不每天都生不如死? 胡仲意自己心里头明白着呢,他这辈子的科举生涯,可能也就是个举人了。 赵家人丁少,估摸着赵亭勋是带着媳妇儿和亲娘一块儿去到京城里,董秀湘也自然是准备陪着官人,带着孩子一起进京的。 毕竟,她自己心里头明镜儿一样,这京城好赚钱啊,更重要的是,这以后保不齐在京城囤几套房子还能赚钱呢? 董秀湘心里头自然是想甩掉胡家这一大摊子事儿的。当初胡家鼎盛的时候,让她管一整个家她都不见得乐意,更别说现在是个从新起步的胡家布庄。 当然,她自己甩下这个家容易,让胡仲念甩下可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心里酝酿了一肚子坏水儿的董秀湘,琢磨了半天,让立夏和百灵儿抱着两个孩子上外头去玩儿,自己挺着个大肚子来到了胡仲念的书房里。 胡仲念这会儿的心里还是十分舍不得自己娘子的,可一想到娘子要留下来照顾这个家不能陪着自己,他心里头就翻浆倒海地难受得要命。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如今倒是除了父母连妻子儿女都顾不得的样子了。 他抬眼见到董秀湘更是心中极其不是滋味儿,「娘子,你怎么来了,你月份这般大,还不是应该好生养着,少走动些才是好的。」 董秀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次官人能陪着他出生,和满月了。」 话虽如此,可胡仲念临别之期也就是这三天五天,哪里来得及见到孩子出生?所以他即刻就听出董秀湘这是话里有话了。 「娘子此番何意?」 「官人明知故问。」 胡仲念知道,董秀湘并不想同自己再一次分开,只希望能同自己长久相伴,可他心里头却是不得不如此,「娘子,世上之事总是事与愿违,你要多担待些,家中你就……」 董秀湘打断了他的话,「我只要同官人说一件事,虽然这事儿我本不打算告诉你,但近来我想,实在没必要因为他们这些人,让我们二房的一家子分开。这断然是不公平。况且,官人应该知道真相,应该尽责。」 见董秀湘如此郑重的表情,胡仲念便猜到,这事情实在是不小。 「娘子究竟是何事?」 董秀湘长叹了一口气,「我之前便告知过官人,当初你的病,就是大房的人在作祟。」 「是了,大嫂嫉妒我早慧,又担心我会考取功名赢得父母关爱所以才……」 「那官人可知道,胡仲恩也参与其中?」 许久的沉默以后,胡仲念缓缓点了点头。 是了,聪慧入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董秀湘心里头只能长叹一声,「你可知胡仲念还做下了什么恶事?他又为什么敢对你下此狠心?」 胡仲念思忖了半刻,只是摇了摇头。 董秀湘拉着他的手,轻声地告诉他,关于大郑氏、小郑氏还有胡先业和先胡老太太的各种恩怨,又告诉他关于胡仲恩用了毒,害了他的亲生母亲和他的事儿。 胡仲念抓着董秀湘的手,一点一点在收紧,董秀湘觉得自己的手一点一点从疼痛到失去知觉,只是她一声都没吭,她希望自己陪在胡仲念的身边,她希望他能够感受到他的力量。 直到她讲完整件事情许久,胡仲念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 董秀湘心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头,表示安慰。 告诉一个人关于他养母亲生母亲的爱恨纠葛,以及自己尊敬的长兄害死了自己的亲娘,以及让自己多年下不了床的事儿,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完全接受。 又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原本有些怀疑,那日在云中寺,我见着了娘亲的排位,上头也是郑氏,我见胡夫人常去拜祭送灯油。」 原本,董秀湘也怀疑,这郑氏是因为那云中寺里头的豆腐斋菜颇好,可是后来怎没想都觉得有问题,定然是那里可以供奉到平时拜祭不到的人。 第63章 这个人应该不是上得了台面,能拿出来大家议论的人。 再加上前几日听了林菀清的话,她就更加确认,那寺庙里一定是郑氏在祭拜自己的亲妹子小郑氏。 因为小郑氏出嫁,她便不能接受郑家的祭拜供奉,只能享受婆家的。而在胡家,如今小郑氏就是大家藏起来的人,更不可能把她的排位明目张胆放在祠堂里头供奉。 这郑氏虽然和妹妹二女同侍一夫,又是平妻,可她向来疼爱妹妹,也没有非要同妹妹争个你死我活。 妹妹去世她心中也是万分难过,只能在云中寺里设置灵位,暗地里祭拜。 这也是让董秀湘回想起来以后,心里头还觉得大郑氏倒有些人情味儿的地方。 「云中寺?」 董秀湘冲着官人点了点头,「那里风景很好,斋菜也很好吃,要不要我陪你去那边儿瞧一瞧,咱们就当是郊游,就当时去放松。离开了湖广可就看不到那里的景色了。」 胡仲念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他的生母究竟是什么样子,才会让胡先业这么多年都不想提及她? 「官人,我的绣房在京城找好铺面了,宋夫人都帮我安排好了,只管带着人过去把铺子张罗起来。你可知道,宋大人提了刑部主司,可是风光了,想来只要我不杀人放火,应该就不会有大事儿了吧?」 董秀湘见胡仲念此刻心思太重,故意提了一嘴安慰,胡仲念见自家娘子如此卖力安慰自己,只好捧场似的笑了笑,「好,只要你不徇私枉法,随便你开店。」 胡仲念虽然没表明态度,可起码也没再拿照顾家中的话来搪塞她,不让她跟着去京城。 她心里头暗自窃喜的同时还在想,自己这剂药是不是下得太猛了? 胡仲念很快就打消了她这个念头,因为一贯沉迷读书的胡仲念,接连几日不曾看书本,而是去胡先业的房中,近身侍候,却也没把当时董秀湘讲给他的事情透露一丝一毫。 在其他人的眼中,这似乎就是在自己临别之际,再照顾一下病中的父亲。 可董秀湘却明白,这是一种亲近,也是一种告别。 当初胡仲念病重窝在榻上,胡先业虽说嘴上疼爱儿子,可实则前来探望的次数并不多见,反倒是郑氏来看得勤快些。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真是十分戳中胡仲念的心窝子。 董秀湘答应了陪胡仲念一块儿去云中寺里头看看,只是一个人默默安排好了,只等着他从胡先业那里回来了。 胡仲念在云中寺里头呆了许久,董秀湘就知趣地在外头等了许久,丝毫没打扰他。 回了府上,她也没跑过去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彼此都给彼此留下了不少的空间来。 董秀湘心里明白,这些事儿得让胡仲念自己想清楚,这样才不会叫他被打扰,能够好生想清楚。 而胡仲念其实也就是在寺庙的香火灵位前,静静地看着那块儿小郑氏的排位。 他对于这位生母完全没有印象。 自然,他一时之间也提不起任何的疑问来。 打从他记事起,照顾他呵护他的,就一直都是胡家的胡夫人,大郑氏。就连那些年缠绵了病榻上都是大郑氏更加地疼惜他。 在他的理解看来,亲生母亲的死并不是大郑氏带来的,而小郑氏的人生悲剧也不是大郑氏直接导致的。 严格意义上来看,这胡先业倒是比大郑氏更来的过分。 不过,胡先业被自己最中意的儿子害成如今这般的样子,他自己想必也是心里头极为不爽快了。 胡仲念只是暗自觉得,这些无非都是因果循环的报应。自己可是不能再加入这场稀里糊涂的循环里头去了。 董秀湘不管不顾也都是因为,这是胡仲念自己的亲生爹娘,应该保留给他一个独立的思考环境来。 她就专心打包行李,收拾需要搬到京城的东西。 很多东西她都不准备带走了,毕竟京城是个大城市,要啥有啥,只要带够了银子,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只是路上两个孩子需要的东西还能多上一些,她倒是准备好,让百灵都收拾起来。 可赵家武状元的娘子邵兰慧就没有这么心大了,她觉得这什么东西都要收拾好带到京城里去,免得到了京城,手边的东西都使唤不习惯,那就太不好了。 董秀湘听百灵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嫌弃得直眨巴眼睛。 「哪里就把那京城想成乡下了?什么时候还需要她带着齐全了去那边儿,倒是除了我们家的湘绣,怕是京城也没什么缺的了吧。」 话说到此,也不得不说,胡家二少奶奶还是能干的人,别的倒是没带着,反倒是带了几个得力的湘绣的绣娘去京城。 她这番去京城,也不是全凭自己坐在那儿等着做官太太的,还是想靠着自己这番的使劲儿,去京城好好努力开创一番自己的事业来。 有了百灵儿这个中间的快嘴做传话筒,当天没多久邵兰慧就听说,二嫂子什么都没带就准备往京城去了。 她心里头也是跟着纳闷儿,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二嫂嫂,你怎的什么都不带就敢去了京城去?我听说你倒是什么都不准备拿上。」 「我的姑奶奶,你当是这京城是什么边疆苦寒之地吗?倒是什么都能没有呢?」 一旁的立夏只顾着抿着嘴笑。 这一笑倒是真的把邵兰慧给笑得不好意思起来,「我这不是怕官人什么东西都用得习惯了,免得到时候一时想起来找不到。」 董秀湘知道他们两夫妻感情好,而邵兰慧更是把赵亭勋的日子照顾得事事妥帖,极其上心,虽然嘴上忍不住调侃她这个小媳妇儿,可心里头却是替他们两口子高兴。 第64章 胡仲念当天晚上就去了大郑氏和胡先业那里,董秀湘就站在门外等着,也没有进去插上一嘴。 大约站了半个时辰,董秀湘觉得自己的脚直发麻。她当时还怀着身子,心里头还担心会不会时间太久,伤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索性转头让百灵给自己拿张椅子来。 结果吩咐完百灵,里头的老妈子就出来叫二奶奶进到里屋去回话了。 董秀湘这才动了动自己发麻的脚,缓缓地进了里屋间去。 之间大郑氏脸上挂着泪痕,鼻子里还忍不住抽抽搭搭,就连躺在一旁的胡先业也是神色十分黯然。 董秀湘心里头知道,胡仲念似乎是把话说得不轻。 「老二家的来了。」大郑氏半提起力气,打了一声招呼,直接摆了摆手让她坐着说话。 她也是丝毫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娘您叫我有什么事儿。」 大郑氏两眼无神,直勾勾盯着地面,「念哥儿马上就要去京城里赴任了,虽然你现在管着布庄的生意,可也没有让你和孩子们留在湖广,不跟着他走的道理。」 董秀湘心里头还感慨,这大郑氏如今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了,竟然还真是直来直去,省心省力气。 「你就放心跟念哥儿去了京城,布庄的生意,我们会同老家的几房长辈们商量好,由意哥儿先牵头管着,从旁支再找几个来协管,你就不用担忧了。」 董秀湘知道,这老三牵头的虚的,实际上是她看进来燕云梦管的事儿还算是清楚,所以想让燕云梦来主理,只不过对外不好再说胡家把生意从二奶奶手里交给了三奶奶,还是没跑出去女人的管理。 这样传出去,胡家的脸面又是没地儿可放了。 董秀湘才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里子才是最重要的。她赶忙乐呵呵地接了这个话,又连连点头过后,才离开。 回放房里,胡仲念斜着眼睛瞧着兴奋的董秀湘,忍不住感慨,「该不会是我太天真,被你利用了,实际上你不过就是想得到长辈们的许可,叫你跟我去京城上任。」 董秀湘转脸就是一声嘿嘿,「还是相公聪明,什么都瞒不过。」 胡仲念只是摇了摇头,嘴角却还是挂着宠溺的微笑。 实际上,大郑氏得知,胡仲念知道了胡家上一辈的秘密,心里头十分愧悔。她将小妹的死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觉得,胡婕思和胡仲恩就是她应得的报应。 大郑氏心甘情愿带着胡先业回到益阳老家去休养,把胡家的生意拿出来,交给值得信任的人来管着。 总是胡先业还是不甘心,把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家业交给胡家的其他房头。 但是无奈英雄迟暮,他的病情让他很快衰老下来,身体恢复得也无法达到原来的模样,只能任由郑氏安排他的去处。 董秀湘如愿以偿地在出任的那一天,坐在喜庆的马车里,跟着胡仲念一同前往去了京城赴任。 那一天,湖广的文武状元一同前往京城赴任,整个儿湖广的百姓们都异常兴奋,纷纷出门来到街道上十里相送。 董秀湘只有一辆马车,里边儿坐了她还有两个丫头,还有两个绣娘。那对儿龙凤胎就抱在了丫头们的怀里。 而赵家娘子邵兰慧,则是足足又装了三车的行李,看得赵亭勋也是目瞪口呆。 只有留在湖广的赵大娘站在人堆儿里抿着嘴笑,这儿媳可真是知道心疼官人,可算是没找错。 原本百姓们还对这武状元上任的架势指指点点,可后来仔细一瞧,发现那三车带上的不是书本笔墨就是什么马具针线的,也就都偷偷在一起议论了起来。 没想到这武状元都要去京城了,还是这般的清廉朴素。 就这样,董秀湘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湖广,朝着官道上走了过去。 只不过,按照时间算一算,谁也不知道,这金科文武状元的女眷们,到底会不会把孩子都给生在前往京城的马车上呢? 【番外一】 宫廷里的御前侍卫们喜欢在换班的时候,在门房里窃窃私语地聊上一些私人话题。 在皇家当差,嘴巴固然是要牢靠,可是千篇一律地当班巡逻,每天面对一样的景色,难免心里头会有些烦躁。 要是面对的当班路上常有宫女太监经过倒是还好些,最怕的就是全程都没有人,只有光秃秃的路,这样的差事最是让人反感。 每当到了这样的情况,大家总喜欢在安全的地方没话找话。 比如,今天谁又来得晚了,准是前一天又喝了酒。 再比如,今儿个谁当班的时候心不在焉,保不齐和媳妇儿又拌嘴了。 而近几日,神武门处的门房里,大家议论的都是,那个武状元。 「听说那个武状元娶了个天仙一样的媳妇儿,从老家带过来的。」 「你说他为啥要带媳妇儿来,或者说为啥要娶媳妇儿啊,这样的出身将来还不是能娶个什么郡主的?」 「就是,家里的糟糠还非要带到京城里头来,真是耽误。」 大家就着门房里的火炉,换了当值的衣服,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葫芦,挨个人轮着喝了一口里头的烧酒,顿时大家觉得心里头暖呼呼的,外头的寒风好像也没那么刺骨了。 大家七嘴八舌刚消停,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几个侍卫不再出声讨论,都闭上了嘴,没过多一会儿,赵亭勋就走了进来,掸了掸身上的雪,脱下来外头的蓑衣。 他熟练地同大家打了声招呼,换上了当值的衣服,提着刀就进了皇城里头。 等到他走了,大家才面面相觑。 「你们说,这赵大人听见咱们说什么了吗?」 第6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听见了又能怎样,咱们说的不也都是事实,不掺假啊。」 「哎,你们说,这赵夫人得多俊俏,才能让他每天这么满足,半点儿后悔都没有?」 「后悔什么,有什么后悔的,这不都是咱们私下里说的?」 「你不知道?前个儿,那庆王爷瞧上了他,本想让他做女婿,可后来知道他成了亲,还死活不肯降妻为妾,才把这事儿作罢的。」 「真是个呆子啊。」 这话还没说完,外头又探进来了一只脑袋,只见赵亭勋说道,「今儿晚上都上我家里头喝酒吧,我家娘子又给我添了一个姑娘,今儿刚好满月。」 几个人面面相觑,十分尴尬,只好点头说好。 到了晚上,出了当晚班的几个侍卫以外,同批巡逻的侍卫们都齐刷刷去了宫苑附近不太远的一个小院子里。 能住的里宫苑这么近,大家都不免羡慕起赵亭勋来。 要知道,能住在这边儿一排房子里的,当真是非富即贵。 许多宫里头上了年纪的公公们,还有一些常常需要候旨进宫面圣的大人们,都是在这儿有歇脚的院子。 要不然,京城这么大,常常坐着马车跑来跑去,任是谁也都吃不消。 他们也不敢过多言语,心里都是犯合计,不知道这赵大人到底有多少的银钱家底,能在这地界儿住上一户独门独院。 赵侍卫热络地招呼大家到后厅去吃酒。 那酒也不是什么胡乱的酒,可是上好的寒潭香,一旁放着热火炉,用来给大家温酒。 赵亭勋可是武状元出身,虽然子做宫里的蓝翎侍卫时日并不多,可未来的前途,要比这些在宫里熬了好些年的侍卫们远了去了。 大家叫上一句赵侍卫,那也都是客气。 谁不知道当今的圣上是十分重视这届恩科高中的几个人。 「赵侍卫,恭喜你喜得千金啊,咱们就用酒祝贺你了,我们干了!」 大家热热闹闹地祝贺赵亭勋,赵亭勋也大大方方地同大家喝酒一齐乐呵, 谁也没有当面去问赵侍卫,为何早早就在老家成了亲,又生了孩子,断送了官场上大好的关系姻缘。 酒刚过三巡,他们只见一个清丽雅秀的女子抱着一个红布包裹的孩子从里间出来,给大家打招呼。 那女子眉眼清秀,鹅蛋脸颊稍稍有些圆润,可看着身段儿却并不臃肿富态,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外头挂在半空中的月牙儿。 那女子的声音也是清明动人,一口南方口音,煞是柔软,「带小女儿见过几位大人了,还要多谢各位前来捧场祝贺。」 几个侍卫互相看了看,都心照不宣。 原来赵侍卫的夫人是这般妙人,怪不得赵侍卫早早儿就娶妻生子呢。 大家凑过去看了看今日满月的小丫头,嫩嫩可爱,见了生人,不仅不哭,还挤着眼睛,吐着舌头笑。 孩子毕竟还小,只是抱出来没多一会儿,赵夫人就把孩子递给了奶母。 她回身拿了半杯的温酒,说是要谢谢各位大人。 这怀里的孩子一抱下去,紧挨着坐的王春东侍卫就瞧见了这赵夫人身上的绣纹。 王春东侍卫的夫人算是京城里极能追捧新潮的人。 凡是京城里当下时兴的,她全都知道,且全都想要买回家来。 赵夫人身上这个绣纹,他可是听他媳妇儿说过,这是一种京城当下最最受欢迎的布料加刺绣功法,名字叫做湖绣。 要是王春东没记错,这赵亭勋侍卫就是从湖广考取的功名,而湖绣刚好就是从湖广传来的。 「赵夫人,你身上这布料可是湖绣?」 赵夫人微微一笑,轻轻拂了几下衣襟,「是啊,这就是咱们家乡的湖绣,也是用我们家的布料配上的,就是胡家布庄的,要是大人您想给夫人做,尽管来问我。」 王春东知道这东西不是价钱的问题,而是有价无市,毕竟湖绣传进京城的时间还不多,能穿上的大都是一些官眷和豪门大户。 他承认自己是没能力给自家夫人买得着那种绣品的。 「赵夫人客气了,这布料自然是难买,我家娘子说她可不敢奢望。」 他权当是赵夫人在客气,虽然他们和赵亭勋同为紫禁城的侍卫,可人家是蓝翎侍卫,有多少如今的将军武将,都是蓝翎侍卫的出身啊,他看不敢去比肩。 赵夫人却是十分认真地说道,「我全然没有诓骗大人的意思,这布料乃是我娘家所出,就是湖广的胡家布庄,这绣品是从我娘家二嫂嫂的绣坊里出来的,虽说是难买,可若是我去说一说,当然是能通融的。若是您家夫人不介意,我房里还有好些的湖绣布料,直接扯去就能做衣裳呢。」 王春东和其他几位侍卫听了这话,都不禁坐直了身子。 虽说湖绣认识的人大多是女人,可湖广出来的湖绣坊,却是大多数人都听闻的。 那是皇商胡家开的铺子,一年多前刚刚在京城开了号,生意更是好得不得了。 皇商在他们心中已然是有钱的不能再有钱的商贾,如今又从湖广开到了京城,更是让他们觉得是富贵上头加了富贵。 原来赵亭勋大人的娘子是皇商胡家的女儿啊。 可是,他们怎么记得刚刚赵大人说了,自己的夫人是姓邵的呢? 「原来赵夫人是胡家小姐啊,失敬失敬啊。」 赵夫人用绢帕掩面笑了两声,「大人,我是胡家的养女,所以是邵氏,可是让大家纳闷儿了。」 赵亭勋吩咐家中的小丫头露水给大家斟酒,别让大家光顾着说话,都停了喝酒吃菜,「我家娘子原籍是川渝人,不过是养大在湖广的,所以没有改姓氏,是胡家的父亲受故去的挚友所托而抚养成人的。」 第6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胡家父亲的挚友? 妥了,那也是个有钱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了呗。 在座的侍卫们心照不宣,比刚才更加热络地敬起酒来。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谁也不敢背后去念叨,这赵侍卫过早娶妻生子耽误前程的事儿了。 毕竟,这家中有娇美的娘子,娘子又是个鼎有钱的富贾人家出身,到底也不算是低配了武状元啊。 只不过,就是在仕途上,少了一些的人脉关系帮衬。 王春东的娘子听了赵亭勋侍卫娘子的事儿以后,千方百计也要让自家官人去帮自己牵线搭桥,弄了一匹湖绣的布料子来。 然而这一来二去,她也跟赵夫人两个人成了好友。 两个人闲来也会一同去喝茶逛铺子,一块儿去听戏逛园子。 王春东的娘子从赵大人家回来的时候,忍不住满口称赞人家家里的阔气和豪气。 这话让王春东直纳闷儿,他也去过赵亭勋家里,虽然地段好,可也就是个小院子啊,离阔气可还远着呢。 「你知道什么,人家在宫苑旁边儿的,只不过是个歇脚的,还不是为了你们当值。人家家里可是在京郊民巷那边儿,远着呢,一来一回,多少时间都耽搁在路上头了。」 京郊民巷? 「人家那房子,少说得有三四个院子呢,几进几出的,阔气得不行。」 王春东只是点点头,心里头却是没啥太大的波澜。 毕竟是皇商的娘家,家里头合该有的是钱。 「你猜,我今儿还碰见了哪位夫人?」 「哪位?」 「金科的状元夫人,就是翰林院的胡大人,我的天,那胡夫人是这赵夫人的嫂嫂,也就是说胡大人是赵夫人的哥哥!」 王春东:!!! 这雄厚的娘家实力,当真是让人羡慕得紧。 王春东决定,就此收回他之前所有的态度。 赵亭勋大人这媳妇儿,娶得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吧。 【番外二】 闷热的晌午,让原本该在房里午睡的柳巷里的女人们,此时都拿着小板凳坐在自家院子里头的大树下边儿乘凉。 黄四家的也抱着自家不到一岁的孩子,坐在葡萄架下头乘凉喝茶。 这茶叶是她婆婆前一阵子托人从京城捎来的。 听说是什么上好的雨前龙井。 她之前可从没听过这东西,也不知道原来这玩意儿也可以卖那么多银子。 巷子里住着的都是邻里乡亲,打小儿就是和黄四做邻居。 老黄家一共四个孩子,前三个都是丫头,就黄四是个大小子。 老黄家的人在柳巷里也吃得开,尤其现在他们家的环境好了,生活好了,大家也愿意没事儿也习惯往黄四家的院子里坐着讨口茶喝。 黄四家的也是大方,家里有啥都往外掏,也不藏着掖着。 她婆婆说,柳巷里头的人,都是热心肠的。 隔壁的孙大婶和赵家嫂子,带着自家的小娃娃跑来串门子。 只见黄四家的穿着一块儿素色的印花袍子,虽然颜色不打眼,可上头的花样纹路却是那般的不俗。 「哟,大妹子又泡上茶了啊?」 黄四家的笑着转身回房里掏出两个茶杯,回手就给满上。 「咱当家的说了,这龙井是降火的,免得咱们在这闷热里头中暑的,别看它喝着呢,且凉快着呢。」 赵家嫂子抬起一杯吧唧吧唧嘴,「哟,还真是味道半点儿不一般啊,可我还是热啊,这是拿热水泡的茶,又不是冰,咋就能让咱们降火呢?」 孙大婶哄了哄怀里半睡着的小孙女,嗔怪了两句,「你这老东西懂什么啊,人家说了是减火气的就是减火气的,你还能有她婆婆,我葛大姐有见识?」 听了这话,赵家嫂子也不敢言语什么,只是跟着笑笑,怪也只能怪她嫁过来的晚,没看着所谓的葛大娘。 黄四家的也是跟着笑了笑,她也不常看见自己那个住在京城里的婆婆。 她只知道,黄家的三个姐姐还有婆婆都在京城里过着吃香的喝辣的日子,根本就是吃穿不愁。 「大妹子,这衣裳是你自己绣的?」 黄四家的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水墨山水画,点了点头,「这还是生大毛之前,在家呆着无聊绣的,现如今要带孩子,压根没工夫回绣房,技术都生疏了好些。」 孙大婶看了那布料子上的绣工也是要啧啧嘴的。 这么好的绣工,当初还不都是葛大姐一针一线传授的?她当初怎么就没有这个头脑,让自己的闺女去学这么个东西呢? 就算是去不成北京,好歹也能有一技傍身,在这湖广的湖绣绣房里当差,现在找一份好的亲事,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儿。 可惜了她那姑娘了。 「你们绣房现在没了你,谁顶在那儿呢?」 「是北城的那个胡家妹子,算是我的嫡亲师妹了。」 赵大嫂显然对绣房的事情不感兴趣。 葛大娘的富贵是人家的事儿,她老人家是湖绣的绣娘 ,自己又培养了三个会湖绣的好闺女,还给自家儿子找了一个绣房管事的儿媳妇,干她们赵家什么关系? 她男人家里就是活该的穷苦命。 原本对卖鱼商贩董家爱答不理,后来又对葛大娘不够客气,合该借不到人家的东风,占不到人家的便宜。 但是,赵大嫂却是对湖广的各路小道消息极为热衷,「你们听说了不,胡家布庄最小的小姐要招婿了。」 说来着胡家和黄四家还有些弯弯绕绕的关系,算是黄家的主子,黄四家的多少都听闻了一些关于胡家的消息。 第6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当然听说了,那小姐现在放在湖广,根本找不到婆家呀。」 整个湖广都知道,胡家还剩下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只不过这位小姐自小就在大太太身边亲自带大,难免脾气秉性格外地骄纵了些。 「哎哟,但是有个大将军的姐夫,还有个大学士的哥哥,家里头又有个开大铺子的嫂嫂,这样殷实的家业,咱们全湖广怕是也没人敢去提亲了。谁要是赶上去了,这还不是得倒插门儿?」 赵大嫂边说着,边摇头表示感慨啊。这小丫头,愣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啊。 这谁也没这么个命啊。 胡家原本都要垮了,愣是突然间出了一文一武两个状元,又被人家当家的少奶奶直挺挺地把全家的生意给拉了回来。 孙大婶继续摇头啊,「那董家的丫头也是我眼瞅着长起来的,竟然真的瞧不出有这份能耐,他们那一家子当初把她卖进胡家做喜娘的,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吧。」 黄四家的毕竟还在胡二奶奶的铺子上做工,不便言语自己的东家,只是给大家沏茶添水。 赵大嫂子却是一脸鄙夷地看了看孙大婶,合着人家没能耐的时候你就瞧不上,非要等人家有出息才想着去凑热闹? 「这董家要是重视这么个闺女,按理说也等不到嫁了人才有能耐翻了身,还是这董家自己活该,现在沾着闺女的光,又在集市口把做鱼的生意做得不错,算是积德了。」 孙大婶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回话。 实际上她心里头也是无比郁闷,要是她当初讨好了董家的丫头,现在保不齐自己就成了葛大娘了,跟着人家少奶奶去京城享福去了。 「赶明儿,听说胡家真的准备开门招婿啊?」 「应是这般了,不然,敢上门提亲的也几乎没有,就是凭官爵做不过人家哥哥姐夫,做生意又比不上人家嫂子的。」 赵大嫂子天生就爱热闹,赶紧吆喝黄四家的一齐去胡家门前看看热闹,保不齐还真有什么话本子里的佳人才子的佳话呢。 黄四家的,因为带着孩子也耽搁了不少绣活儿,索性也不差这一日半日。两个人央求孙大婶帮忙带了孩子,第二日准备一同去胡家瞧热闹去。 孙大婶则是摇着头同意了,左不过带一个带三个奶娃子没什么区别。 她错过的太多了,不想再去凑热闹,要不然回来她该惆怅为啥自己没有个大一点的孙子去娶人家胡家的小姐了。 【番外三】 听闻胡家的小姐要招婿,别说是湖广各处的青年才俊了,十里八村尚未婚配的年轻男子全都跑来准备凑这个热闹。 从商的巴不得跟巨贾的家里沾点亲带点故,稍微能帮衬着一些自己的生意,保不齐也能当个了不得的皇商。 读书的更是想跟胡家有些关系了,别管将来是想从文还是想从武,胡家上头可都是有人的,任是谁也都想同这户人家攀上亲戚。 黄四家的果真是和赵家大嫂子来凑热闹。 不过,相比之下,黄四家的老实得多,她只是前来围观凑热闹,瞧瞧那些上门来推销自己的男人们。 而赵家大嫂子则是带着自己幼弟前来参加招婿。 黄四家的看了一眼赵家嫂子那年幼的弟弟,不由得摇摇头。 胡家未出阁的小姐就是再小,也不能找一个十六岁的夫君吧?这赵家嫂子的弟弟是不是太小了点儿? 「哎呀,反正也没说得多大,只说是适龄,我家弟弟本来也要说亲事,怎么不算是适龄呢?」 黄四家的缩了缩脖子,没言语,只能说自己太年轻,没见过世面。 不过一个上午下来,她见了这胡家外院里、大门口站着的形形色色的人,也是感慨,还真有四五十岁还过来说自己适龄的?合着是娶个填房? 估摸着快到晌午,该来的差不多都来全了的时候,胡家的外厅里才出来了一个类似主人模样儿的人。 「感谢各位乡亲们抬爱了,我们胡家很是感念,烦请各位移步后院用午饭,我们有何照顾不周,还请各位体谅。」 大家都是惊诧,没想到带着自家的儿子前来求亲一遭,还能赶上人家请客吃饭。 从来也没听过这么好的事儿啊。 胡家出来主事的人,只是吩咐丫鬟小厮们赶紧把大家安排去坐下,自己只是站在院子当中,冲着不远处黄四家的点了点头。 黄四家的被看得一愣,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可不是什么主事的管家丫头,而是胡家的三少奶奶呀。 「那姐们儿认得你?可是你们绣坊里头的?看起来模样多标致的小媳妇儿呀。」 黄四家的用手肘碰碰赵大嫂子,示意她千万别乱说话,「嫂子,可别乱说哦,那是胡家的三少奶奶,如今湖广的布庄子生意,都是捏在她的手里头的。」 赵大嫂子定睛朝着那小娘子看了好几圈,除了模样儿标致,身段可人儿外,还真瞧不出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本事。 胡家这么大的布庄生意,还拿捏着皇商的名头,生意场面自然是不能小了的。 她还真是想不到,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娘子就能撑得起来这般的生意。 「这三少奶奶怎的比起胡二奶奶要普通许多?莫非这做生意的女的不都是八面玲珑三头六臂?」 黄四家的听了赵大嫂子这话,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声儿来。 不知道的以为,这赵大嫂子见过三头六臂的胡二奶奶呢。 「大嫂子,你可是连我们秀坊的大老板都没见过的人,怎的就说她三头六臂的了?」 赵大嫂子嫁进柳巷比较晚,嫁过来的时候,胡二奶奶就已经跟着胡家的二爷去了京城,她是半点儿也没见到人的。 但在她心里头,这胡二奶奶可不就是八臂哪吒的模样儿吗? 第6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胡家三少奶奶站在院子里,等着所有人都跟着随从去了后院,她才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郝妈妈。 「是不是这里头还没有?哎,你说小姐怎么就一根筋,非要找这么个人呢。」 胡三少奶奶摇了摇头,转身进了里间去。 如今湖广的胡家只剩下了三房和未出阁的小女儿。 夏日的季节,郑氏早就带着胡家老爷回了益州的老家避暑去了。 不再操心产业的胡家老爷,身子恢复得十分好,已然能够下地扶着人慢慢行走了。 只是顾大夫说过,这病啊在于静养,且不能劳累伤神。 眼看着家产在二儿媳和三儿媳的连番打理下,逐步蒸蒸日上的,胡家老爷也就放心地去颐养天年了。 胡家的小姐胡婕慈是自小跟在郑氏身侧长大的,算得上是老两口老来得的女儿,本是宠溺无边。 但她自小就见到了胡家经历的大起大落,算得上是被现实捶打过了几次,因而,胡婕慈虽然是胡家受宠的幼女,在蜜罐子里长大,但她却十分懂事。 胡三奶奶如今不需去理会公婆的晚年生活,但却是对小姑的婚事格外慎重。 费了这番的周折,请来这么多的人,也无非就是为了满足胡婕慈的心愿。 「郝嬷嬷,明日还有一日需要去忙碌,你且回屋去帮衬照顾一下慈儿吧,我倒是怕她心愿未遂,会想不开。」 这样大的排场来安排招婿,属实是劳民伤财,相当于胡家要接连安排好几天的流水席。 可要是排场不大,又如何会让那个小姑奶奶得偿所愿呢? 胡三奶奶对于这个小姑可是束手无策了。 就这般的主意,还是她写了信给京城的二嫂去求救,从二哥和二嫂子那里得到的法子。 也是这个法子,才让求活求死的胡婕慈松了口,甘愿配合招婿呢。 郝嬷嬷算是一直带着胡婕慈的老嬷嬷,自然是希望小姐得偿心愿,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她对三少奶奶的话也是定然依从的。 等郝嬷嬷离开了以后,院子里也就刚好剩下了胡家的三少奶奶一个人,胡家三少爷从大门外头进来,手里拎了几个盒子,嘴角上带着微笑,双眼就牢牢地盯在了胡家三少奶奶的身上。 「娘子可是累得焦头烂额了?这都是准备的第几天了?那人到底找到了没?」 两人虽说十几年的夫妻,就连儿女都已经有了三个,可却是年下愈发地恩爱起来。 三少爷从远处越走越快,踱步到了三少奶奶的身边,轻轻拦过她的腰身,扶着她,让她可以完全靠在自己的肩上,休憩片刻。 「不累,就是人还没寻到。你说妹妹怎么就看中了那天她偷偷跑出去玩遇上的那个人了?我现在是真的好奇,这人到底是谁,是不是真有三只眼睛,把咱们家眼高于顶的妹妹给迷成这般样子。」 「眼高于顶?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说的婕思呢。」 说起胡婕思,三少奶奶却是禁不住扯了扯嘴角。 这个人该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那一年,全湖广最最眼高于顶的女子。 「你少拿她来堵我的嘴,人家现在在西边儿过得好着呢,又是牧羊又是贩卖东西,儿子都生了三个了,你还拿当年的事儿来嗔怪。」 是啊,谁也不会想到,当初发誓非富即贵不嫁的胡家嫡出大小姐,竟然也甘心洗手作羹汤,改嫁给了一个边塞的商人,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那相比之下,小妹就不算眼高于顶,她就是想找寻第一次心动的人罢了,还可能见到第二面,就后悔选择,改了旁人呢。」 这话让三少奶奶想起,当年两人在益阳初次相见的情形,真是一眼心动。 十几年过去了,恍若隔世。 「你不说我都忘了,当初胡家的三少爷可是风流倜傥得不成,又是青楼雅妓,又是标致妾室,真是风流才子陪佳人。」 三少爷心里真是后悔莫及,每一次自家娘子在探讨问题时没话说的时候,总是会提到年轻时自己的那些风流韵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凡他自己说错了一句话,那就是惨死的结果呀。 「娘子你今日一定疲累了,咱们还是进去歇息吧,明日还有的忙呢。」 三少奶奶见他这般毕恭毕敬的样子,也是见好就收,不再追究过问了,点点头随着他往里间走去。 俩人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道,「请问,是慈小姐的府上吗?」 三少奶奶燕云梦猛地一回头张望过去,真的让她们给瞎猫碰死耗子找到了? 【番外四】 益阳老家传来了胡家小姐即将成亲的消息,位居京城郊外的胡家宅子里自然是欢喜一片。 赵家夫人紧忙让下人去拖马车,嚷着马上就要收拾东西回湖广去。 一旁的胡二嫂子满脸嫌弃地瞪了她一眼,「瞎忙什么,你说套车就套车?这儿可都是我的人,我不让他们动,谁敢给你套车?」 胡家二嫂子的强大气场,时常与之交往的人对她只敢说一不敢说二,谁知道,这原本还柔柔弱弱的赵家夫人竟然吹胡子瞪眼睛起来,并没有把胡二嫂放在眼里。 「你不让小言子给我套车,我现在就骑马去,你信不信?」 赵夫人双手叉着腰,站在人家对面儿,语气丝毫不弱,气场也丝毫不输。 本来一副挑衅的样子,可看在胡二夫人眼里,却是玩闹一般,她压根儿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径直起身,经过了赵夫人,去拿另一侧放在柜子上的木箱子。 「这将军夫人也是爽快了,连马都会骑了啊。也不担心你们家姑娘跟你学坏了?」 第6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平日里赵夫人总是说胡家的心姐儿就是跟着二嫂子学坏了,好好儿的一个小姑娘,偏偏要学什么看账本做生意,抛头露面的,简直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如今,总算胡二嫂也找补回了一次,用来怼赵夫人了。 「我们家欢儿本来就会骑马,将军家的掌上明珠不会骑马,传出去还不让人家笑话,那不是让大家说我们亭勋的将军是投机取巧?」 站在她们身后的百灵儿禁不住抿嘴笑了笑。 多少年过去了,这原本温柔大方的五小姐如今也变得伶牙俐齿了啊,真是难得啊难得。这以前还不是五小姐只有被数落的份儿。 百灵儿这小小的一声笑,却是让赵夫人听见了,马上转头看向另外一边儿,「怎的,如今的户部尚书家里的侍女都能笑话我了,你看胡夫人调教出的!」 等胡夫人把刚才看好的账本放回匣子里,才有了力气转过头来和赵夫人对峙。 「将军夫人要干什么?难道还想来我们胡家当家不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可不是胡家的女儿了,你是赵家的人,少来我们胡家指手画脚的!」 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儿渐渐浓了起来,两个人的气势更是互不相让。在外人眼里,这眼看着两个人就要互相撸袖子打起来,吓人得很。 正当这会儿,外头跑进来一个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奶娃娃,后头还跟着一个半大姑娘,亭亭玉立的,面容姣好,动作也爽利。 「二……深,深,么……」 小孩子走路一歪一正地,在那半大姑娘的搀扶下跨过了门槛,然后就冲着胡夫人过来,扑腾一下扑到了她的腿上。 「哎哟哟,婶娘的小宝贝儿怎的又一个人跑过来了呀,心姐姐可把你照顾好了?」 那小孩子咿咿呀呀也说不清楚。 赵夫人见自己的小闺女来了,也不再硬气十足了,眼神也一下子温顺下来,转头去看胡夫人怀里的欢儿。 「娘,你怎的又跟五姑姑在这儿瞎闹了,你们两个是嫌自己吵架太少,就经常在这对着吵着玩是吗?」 听见孩子念叨自己,胡夫人董秀湘只是耸了耸肩膀,吐吐舌头,「谁让你能干,把铺子绣房的账本都算得清清楚楚的,反倒让我自己没事儿做了。」 这话倒也是不假,实在是董秀湘自己这个闺女太能干了些。 一旁的赵夫人邵兰慧从二嫂子手里接过自己的小闺女,「刚好,我跟你娘得空,要回湖广去参加你小姑姑的亲事去,可有的忙了。咱们刚好好些年没见三嫂子了,我可要去瞧瞧他们家的那两个大小子!」 「去吧去吧,爹爹去了山西巡查,姑父去了边关巡视,这一个月可是把你们给弄得无聊透顶了,别忘了回来给我们带些好吃的湖广小吃就成了。」 有了心姐儿的支持,邵兰慧就剩下开开心心地亲自去套车了。 她觉得,整个胡家,也只有这个半大姑娘能拿得住叱咤风云的二嫂子了。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旺门小喜妇》上 作者:白露横江 02、《旺门小喜妇》下 作者:白露横江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