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度浅尝爱恋》 楔子 我叫做林芷樱,有点交情的都喊我阿樱,痛恨我的叫我奸诈樱、狗腿樱、排骨樱……什么名号都有。 你大可不必记住我的名字,反正我不会出现在接下来的四本小说里,因为我是个同性恋,而以同性恋为主题的小说想大卖,呃,有实质上的困难。 虽然我长相超优、身材超赞,智商超高、优点多到“罄竹难书”……什么?罄竹难书是这样用的吗?没错、没错,今年才改的用法,教育部长刚刚颁布的新解,记起来哦,下次考试绝对会考。 重拾正题,男人都说我当同性恋未免暴殄天物,但我是那种喜欢把浪费当成高尚品德的女人,所以啰,我这种同性恋女生,绝对不会在接下来的四本书里面成为主角。 我是写小说的,性格孤僻、喜欢独处是必备条件之一,对空气喃喃自语是我的职业病,一下子哭、一下子笑,对我而言是正常情绪。 我会抱着蜡烛轻轻对墙上的蒙娜丽莎说:“别在生日时哭泣。” 什么?你不晓得蒙娜丽莎为什么会在生日时哭泣?你看不出她的身材吗?典型的未婚怀孕嘛!她当然会在宝宝的生日时哭泣,哭怨那个只顾爽、死不负责任的小孩父亲。 我也会晃起仙女棒,站在阳台上对着月光说:“温哥华的月亮呵,多么皎洁明亮。” 什么?你又有意见了?在台湾看不到温哥华的月亮?拜托,难道你头上的月亮和温哥华那颗,不是同一颗? 基于我种种奇怪言行,附近邻居开始传出我的公寓闹鬼、我被狐仙附身……这类不实言论。 唉,真有鬼就好了,要是有几个鬼治治世界上的坏蛋,也许就不会有人爱绑炸弹,炸炸别人的双子星大楼;不会有人想尽办法挖空穷苦百姓的微薄薪水;不会有人卖官、卖赎罪券;不会有人…… 看吧、看吧,我又在唠唠叨叨对空气说话了,没办法,我的病在我的小说大卖的同时,更形严重。远在加拿大养老的爸妈,害怕哪天我和自己聊得太愉快,直接从五楼往下栽,忍不住打006,叫我把公寓分租出去,于是,那几只成为我笔下主角的家伙出现了。 好啦,接下来的名字,你可以花点脑筋记一记,因为他们会出现在接下来的故事里。 我的第一个房客叫做贺纬翔,在我贴上招租单的第一天,他当着我的面把单子撕下来,告诉我,他租了。男是阳、女是阴,找个阳人来治治邻居嘴里的阴鬼,是个不坏的主意。 我很阿莎力,点收了押金和前三个月的房租,指指上面,说:“五楼,门没关,自己上去。”然后把招租单重新用胶带贴回原处,这回更狠,我才贴完第一块胶带,夏书青就在我身后说:“把房间租给我。” 我猛回头,看见她,神智有几分错乱。我的美貌已经够“罄竹难书”了,她的美更是、更是“罄纸难书”,连回收纸都用罄了,还写不完。她冷冷的美、冷冷的说话语调……好,我承认,我有染指她的邪恶思想。 于是,我吞吞口水,用比对贺纬翔温柔十倍的口气说:“请上五楼,门没关,自己选你喜欢的房间。” 当我傻傻地看着夏书青的背影时,乔力夫出现,他用我看夏书青的色狼眼死盯我,我很明白那种眼神的意图,但没心情责备他,因为我还在肖想夏书青的美色。 后来,我实在想不起他是怎么拿走我手上的招租单、怎么变成我的房客,总之乔力夫加入我的生活,变成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们同时搬进来的晚上,我立即明白自己作了多么错误决定。 先是乔力夫偷渡到我的房间,下半身围一条和他身材不成比例的小毛巾,很无辜地告诉我停水了。 停水关我屁事!?难不成要我吐口水让他洗小禽鸟? 当天,我理解乔力夫是个变态,他的变态有种学理名词,叫做“精虫泛滥八七水灾式发射症”。 好吧!就算我是同性恋,好歹也称之为女人,体格上的弱势是天生注定,于是,在乔力夫的魔掌伸向我傲人峰顶时,我逃到贺纬翔房前拚命敲门。 救房东是件多么教人崇拜的英雄事迹啊,可他居然隔着门,淡淡对我说:“两条路,一,减免八成房租;二,你让那个精虫泛滥八七水灾式发射症的男人玩死,从此我不必交房租。” 贺纬翔是人吗?他要是人就不会讲出这种缺乏人性的话。 我转身敲夏书青房门求救,她先是假装没听到,后来开启一条小缝,严肃说:“我在赶报告,要是你害我赶不出来,我对你做的,绝对比睾丸长在脑袋正中央的白痴更残忍。” 她的门关上,我呻吟一声。 现在,我承认,我的公寓闹鬼,而且这三只鬼是我亲手招进门,佛祖、观音菩萨、玄天上帝、耶稣、阿拉和祖灵,请你们帮我驱鬼,我愿意早晚三炷香,每天念经文,答谢神明相助。 什么?请鬼容易送鬼难?天……呐……救我啊!八代祖宗,救我啊!释迦牟尼佛…… 半年后,我的哀号老天爷听见了。 在我被贺纬翔的鲜花惹出花粉热后;在夏书青的碍眼男人登堂入室后;在乔力夫性能力衰竭后,祂帮我找到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呵呵,我们决定搬出去,共度一生。 我要把房间让给下一个倒楣女生,你、你,还是你想租房子?欢迎来电加入。 什么?你想问,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是亚当还是夏娃?哈哈!不告诉你。 不过也许、也许……等我心情不错时,我会不小心说出口。 第一章 幸运哦,这个暑假是康予璇人生中最幸运的两个月。 首先呢,她阿里不达的成绩居然让她蒙到一间不错的国立大学念,虽然科系有点拙,说出来会引发笑场,但至少走出门,听到这间大学的名字,大部分的人都会竖起拇指,大大夸奖。 放榜当天,爸爸妈妈抱住她,又叫又笑。 妈妈的泪水拚命滚,说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感动过。 爸爸则拍拍予璇的肩,摸摸她的头,用感人口吻说:“小璇,谢谢你,我以为这辈子,无缘认识子女带来的光荣,你的表现简直教人难以置信。” 好啦,她承认有影印准考证去拜文昌帝君和孔老夫子,她的成绩一大半是祂们的功劳。 总之到最后,父母和女儿,全家人手拉手,绕圈圈,跳起阿美族的丰收祭……喂,别误会,她不是原住民,更不是靠原住民加分才被送进好学校,她是真的真的运气非常好。 再来说第二件幸运的事。 念大学,她决定搬出家里,离开独生女养尊处优的生活。于是她出门找房子,东挑挑、西看看,终于让她找到月租只要四千块的公寓,而且离学校不过三百公尺路程。 瞧,广告单上写着有四十坪呢!哦,一个人住四十坪公寓,简直是奢侈到极点,你说说,还有谁像她这么幸运? 于是,她撕下招租红单。 于是,她骑脚踏车,拚命用她的小短腿往前踩。 于是,她在二十分钟后,穿着美美的高跟鞋和粉领族套装,站到公寓外面。 公寓看起来有点旧……不过旧一点合理啊!四千块、四十坪,平均一坪才一百块,请问在学校菁华区,能找到这么便宜的公寓,还有什么好挑剔? 拿出手机,予璇读着红纸上面的电话号码,拨出。 笑眯眼,她忍不住想打电话跟亲爱的阿健邀功,告诉他,她有多能干,才一天工夫就替自己找到新住处。往后,她会好好加油、自我充实,成为时代新女性,站到他身边,提供最佳帮助。 “嗨,你好,我叫康予璇,我刚刚考上a大,我看见你有房子要出租,我就站在公寓楼下,请问你方不方便……” “上来。” 不理会予璇的啰嗦,对方冷冰冰的两个字,截掉她接下来的废话。 嘶,温度下降三十个百分点,有点冷,手脚冒出阵阵鸡皮疙瘩,她终算认识什么叫做热脸贴上冷屁股。 “是的,我马上上去。” 抬头看看公寓,推开锈得有点凶的铁门,予璇往里探头,嗯,楼梯有点旧,墙壁有点龟裂,加上挺难看的艺术涂鸦,看起来很像九二一危楼。 “爬上去,别害怕,不然阿健又要取笑你是千金小姐,不晓得百姓疾苦。”她自言自语。 抬头挺胸,跑一步、跳三步,她不在乎身上的高级洋装和名牌鞋子,踩着阶梯,一层一层往上攀。 “二楼……” 她一面默数爬过的楼层,一面对自己喊话,对,她就是要体验平民生活,要独立成熟。 公寓的门是打开的,推开,朝里面看,才跨进阳台,她立刻爱上这个公寓。 真漂亮,小小的阳台居然繁花盛开,红的、黄的、紫的……一大堆她不认识的花朵,制造出艳人的热闹缤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芬芳甜美,真棒。 我要住在这里!她发誓。 “有人在吗?” 推开铝门窗,往里面走两步,很安静呢,没人在家吗? 再往前三步,不小心,她踢上横躺在沙发后方的“尸体”。 天!是一个男人,他身上什么都没穿,腰际盖着白布,白布上面染上斑斑鲜红,有几分怵目惊心,那个伤……是练葵花宝典,挥首自宫留下的? 捂住嘴,她憋住尖叫。报案报案!114、110、113、199……天!又不是吃到饱,干嘛搞199?头昏脑胀,思考能力降至谷底。 下一秒,一只细白的脚踝进入她的视线,脚踝踢了“尸体”一脚,随着,淡淡的声音传进耳膜:“要睡觉,爬进房间睡。” 康予璇认出来,是手机里面的声音,小手顺过胸口,自宫男人还能“爬进房间睡”? 脚踝很漂亮哦,不只,她的脚板也很漂亮,没擦指甲油,却美得让人心动……不对不对,她连小腿都很漂亮……这么说,并不公平,她的大腿也很美…… 予璇的眼光从对方的脚踝一路上移,直到接触对方脸庞时,忍不住倒抽气。是冰山美人耶,难怪她光听电话,都会被冻伤。 “看到鬼了?”她哼一声。 “不是……”予璇手上的”v包包滑到地上,聂小倩肯定没有她十分之一美色。 对方皱起眉头,盯住康予璇细瞧。 回过神,予璇忙说:“你好,我打过电话进来,听说这间公寓想租人,所以……” “你有四千块钱?” “有。”猛点头,予璇像哈巴狗,顺从地从包包里面掏钱。 “你可以先付半年?” “没问题。”予璇掏出一叠现金,数一次、数两次,数过三次,每次都让地板上的尸体……不是,是睡王子给打乱数字顺序。 冰山美人看不过去,从予璇手里抽出现金,俐落地数了两万四千块,摆进口袋。 “跟我来。” 说着,她往里头走,予璇慌慌张张跟上,伸腿想跨过睡王子的小腿,没想到睡王子尖叫一声,腿往上勾,绊倒予璇。 “啊……啊……啊!”她尖叫,第二秒钟,她扑身压在睡王子身上,额头撞上他的肋骨。 他闷叫一声,直觉地伸出双手,要安抚自己可怜的胸部,可是上面叠了一个人,他的手只能抚上她的背……这动作,暧昧。 予璇的尖叫声,引出另一个男人。 “小乔,你会不会太猴急?要运动请进自己的房间去。” “你们再不把她拉开,明天就要替我扶灵。”躺在地上的“小乔”低声叫。 “谁教你不进房睡。”冰山美人笑笑,看好戏似地斜倚在门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的伤口还、还好吗?”扶地起身,予璇的问题问得自己满脸通红。 “我哪有伤口?”有的话,也是被她撞出的内脏移位。瞪她一眼,小乔满脸的不爽。 “就、就那里啊……”她眼睛别开,指指小乔的下体。他这样子去看医生,一定很怪异。 予璇手指过,冰山美人和另一个男人猛地大笑。 冰美人拉开予璇,抽掉小乔身上的布,抖抖斑斑红点的画布。“这是他的艺术创作,不是遮羞布。” 予璇松口气,还好,他不是中国最后一个太监。“楼梯间的画作,也是小乔先生的作品?” “没错,还不错吧!”瘪瘪嘴,没见过那么没有艺术天分的女人。 “我不太懂得抽象画,那是在描写九二一的悲惨世界对不对?” 不说话没事,予璇说完,冰山美人笑成团,靠在高大男身旁,猛捶他的肩。温室效应增强,北极冰山融化。 “白痴,那是欢乐的大千世界,跟九二一哪扯得上关系。” “我就说不懂抽象画。”她小声抗议。 “谁说抽象,我明明走写实风格好不好!”小乔忿忿起身,予璇才看清楚,他下半身穿了条运动短裤。 细细望过小乔和冰山美人身旁的男子,她以为阿健是男人中的绝品,没想到这里还有男生可以和阿健匹敌。 冰山美人开口:“她叫康予璇,是我们的新室友,住后面的房间,钱,我收下了,以后你们要和她好好相处。” “什么?我反对,她怎么可以住进来?”小乔说话。 “她为什么不能住进来?”冰山美人问。 “她长得太丑,阿樱说过,这里只租给漂亮的人。” 太丑?他们在说她吗?内伤……予璇两颗大眼珠,盯住小乔。 “不用看,我就是在说你,这里只有美女帅哥才可以搬进来,你资格不符,可以回去了。” 直觉地,予璇从包包里拿出镜子照照,怀疑自己是不是脸上抹到怪东西。 “不必照了,你以为手上拿的是王后的魔镜?多照几次就能换一张脸?” “我……没有人说过我很丑……”有点小委屈,虽然她没眼前三个男女好看,至少清丽可人。 “你身边的人,同情心泛滥。” “你闭嘴!予璇,别理他,他叫乔力夫,我们都喊他小乔,他是弹钢琴、画画的,客厅里的三脚钢琴没事别乱碰,学艺术的大部分都不正常。”冰山美人指指另一名男子,说:“他叫贺纬翔,a大博一,阳台上的花是他种的,一样,没事别乱碰,他是林黛玉转世,对葬花有独特喜好。至于我,我叫夏书青,念a大研一,厨房里的水果统统是我的,老话……” “没事别乱碰?”予璇接话。 “很好,我喜欢你的举一反三,我想你彻底了解这里的规则了。” “是。” “前面两间是小乔和纬翔的房间,我住在右手边那间,最后面的房间是你的,还有什么问题?”快人快语,她用最快的速度介绍了三个人。 “你的意思是指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房间?”予璇问。 “你还想要更多?好吧,厨房旁边有一个储藏室,有需要的话可以使用,不过,使用之前,要先花点力气打扫。” 那个角落,十几年没人去碰了,谁晓得会不会藏有不明动物尸体。 “可是单子上面说,我租的是建坪四十的公寓,我以为……” “天呐、天呐!四千块想在菁华区租四十坪公寓?她不只长得丑,还有重度智障问题,天才怎么能和笨女人相处?不行,小青,你一定要把她赶出去。”乔力夫说得夸张。 “闭嘴!没人叫你说话。”她吼完乔力夫后,转头面对予璇。“这里是四十坪公寓没错,但分租给四个人,如果你还想租的话,就准备搬家,如果不想……我可以还你两万块钱。”至于剩下的四千块,就当是违约金好了,虽然她尚未签下合约。 “你要不要看看这张招租单?”她把红单递到书青面前。 书青没打开,字是她打的,她怎不晓得内容。“有没有听过不实广告?” “有。”予璇点头。 “这张单子就是。” “哦。”了解。 看看阳台的花,想想阿健,予璇咬唇,考虑要不要租下。 “小青,我想把房间租出去了。”小乔站起身,走到两个女人中间,他整整比她们高一个头,光气势就很吓人。 “我想租。”予璇低声说。 “好,就租给你。”书青把小乔当不明气体。 “不行,我告诉早上那个辣妹,房间是她的了。” “她给钱了?”阿青斜眼望他。 “还没,不过我答应她了,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信用。” “放心,你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信用,她不会太介意的。” 你一句、我一句,他们吵得正凶,予璇抿抿唇,看看两人,再看看始终不发一言的贺纬翔。 最后,她决定走近纬翔身边,拉拉他的衣角说话:“纬翔先生,请你同意我住在这里,如果我没找到房子,我的男朋友会把我甩掉。” 她居然对他下手? 通常,他的冷脸是吓阻旁人的最好武器,贺纬翔提提眉,凑近她问:“为什么你认为我该投你一票?” “因为我觉得你是好人。”她眼里有真诚、声音里有真诚,她全身上下都散发天使般的纯洁光芒。 她居然说他是好人?贺纬翔忍不住哈哈大笑,当所有人都说他是邪恶到让人害怕的大坏蛋时,居然有一个笨女人拉住他的衣角,说他是好人。ok!就冲着这句话,伸出大手,他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拉向自己,大声对两个争吵中的男女说:“我决定了,她留下!” 二比一,马刺赢热火,季后赛开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嘎吱一声尖锐煞车声,予璇跳下脚踏车。 伸手,把阿健家的电铃按得震天价响,跳着腿,眉梢、眼角全是笑,来来回回,她自言自语起来: “予璇,你真了不起,你是我见过最独立的女生。” “不要啦!不要这么说,人家会害羞……”两手绞成麻花,尚未真正见到阿健,光是幻想中的他,就让她脸红又心跳。 “别害羞,我说的是真话,你真的很行。” “嗯,我会加倍努力,好变成女强人。” “真的吗?我最最喜欢的小予璇……”幻想中的阿健伸出大手,轻轻顺着她的头发,温柔……他们家阿健是全世界最温柔的男生…… 杜以航站在她面前,整整五分钟。 他看着她陶醉,看着她微笑皱眉、抬头又低头,喃喃自语说些奇怪的话语,忍不住莞尔。 又在幻想了!他摇头。 予璇有好几面。在阿健面前,她娇憨动人,那是所有女生在情人面前,都会不自主作出来的表现,没有什么特别;在阿航面前,她任性骄纵,爱耍赖、爱黏人,那是最近她的真性情。 而近年来,他们兄弟联手教出予璇的另一面——独立自主的时代新女性。厉害吧!兄弟俩将一个女人训练成变色龙,不久的未来,教育部长要换人做做看。 低下头,他得弯腰、偏头,才能看得见她如梦似幻的表情。 她笑得羞怯,眯着眼,嘴巴微翘。她在幻想阿健吻她? 心念起,他凑过自己的唇,贴上她的。嗯,软软甜甜,还不坏的滋味。 瞬地,予璇睁开眼,直觉推开他。 “阿航,你在做什么?性骚扰啊!”予璇对他尖叫,红红的脸庞有几分怏然。 她真行,连亲生爸妈都分不清谁是阿健、谁是阿航,她就是能准确无误地叫出两人。 杜以健和杜以航是同卵双生兄弟,相似度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别说他们从小到大都忙着飞往世界各国的父母亲,就连一路把兄弟俩带大的管家,也不见得分得清。 康予璇和两兄弟是邻居,康家开医院,很大一间,每年赚的钱足够让女儿去环游世界,爱在哪一国念书就往哪一国念,但她誓死不离开台湾,只因为留在台湾,才能时时看见她心爱的杜以健。 至于杜家,更不得了了,开的是高科技电子公司,光台湾和美国就有五十几家分公司,每年的营业利润总能轻易地把杜爸爸推上台湾首富宝座。 去年,两兄弟从研究所毕业,进入公司工作,阿航管企画行销,阿健管研发,两兄弟联手创下公司历年来最高营收纪录。 “我以为你需要安慰。” 刻意把话说得暧暧昧昧,他喜欢惹予璇发怒,这让他很有成就感。请别骂他变态,因为……从出生到现在,他没正常过。 “我哪里需要安慰?” 用力跺脚,她抬起手背,用力猛擦被他亲过的唇角。 “没有吗?是我会错意啰。对不起。”双手一摊,他耸肩,好像偷吻别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阿健在家吗?” 她和阿健、阿航是青梅竹马,但她没叫过两个人哥哥,尽管他们整整大她六岁。 若不是青春期荷尔蒙过度分泌,也许……也许她还当不了阿健的女朋友。是女朋友哦!予璇笑开心,她好喜欢对人家说“我们家阿健”。 我们家、我们家,好棒的三个字,她喜欢阿健是她家的,喜欢赖在他身边,想象有朝一日,穿上白纱,踏过红毯,走到阿健身边,深情款款对他说“我愿意”。 国一那年,她写了封情书,拦他在放学途中。 阿健看着她,她看着阿健,四目相交,她看见闪电在空中划过,啪嗤啪嗤,看到爱神射过来两枝箭,啊……正中红心,从此,她软软又热呼呼的心……刻上阿健帅到不行的脸。 阿健拿着信,认真问她:“你知道我是谁?你确定信要给我?” “当然知道,你是阿健啊!请你考虑当我的男朋友。” 不会认错,她从没模糊过两个人,就算他们穿一模一样的衣服,说一模一样的话,她就是知道谁是阿健,谁是阿航。 “好,我考虑考虑。”他笑着搭上她的肩。 “你什么时候要给我正式答案?” “你不能这么心急,会吓跑男生的。”他说。 她完全同意,头靠上他肩,伸出右手,她在他口袋里寻找巧克力。他的口袋里,巧克力从没缺过席,原因是——他是个很受欢迎的男性。 拨开糖果纸,才刚把巧克力送进嘴巴里,从后方大步走来的阿航一手抽掉阿健手中的信,笑着对她扬扬。 “喂,信又不是要给你的。”她追两步,长腿阿航早已跑开,转两个弯,见不到人了。 嘟嘴,她走回阿健身边,告状:“阿航最讨厌。” “没关系,回家,我去跟阿航把信要回来。” “嗯。” 勾起他的手臂,重新靠回他肩上,她喜欢在他身旁,喜欢他宽宽的肩膀,更喜欢天塌下,他都无所谓的沉稳。 “要月考了,准备得怎样?” “还可以啦。” “加把劲,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头。” “阿健喜欢聪明的女生对不对?” “对。” “我知道了,我会变成阿健最喜欢的那种女生。” 就这样,两个人一路说、一路聊,在回家的路上。 当予璇站在家门口时,阿航把一张画满红圈圈的信纸拿在手中摇摆。 “你把我的信怎么了?”手叉腰,她瞠目抗议,标准的母夜叉。 “写情书要认真点,满篇都是错字,会让人笑翻肚。” 阿航把信纸摊在她面前,她写了五百字,他至少勾选一百多个圈圈,羞红攀上脸,紧咬住下唇,闪闪的泪水在予璇眼眶间打转。 “阿航好坏,你、你是大坏蛋,我再也不理你。”气过头,她连骂人的字眼都说不顺溜。 “阿航,你真的太过分了。”阿健出声。 他转过脸,双手环住予璇的肩,食指碰碰她的眼睑,接下两串晶莹剔透。 阿健笑着哄她说:“别哭,哭肿眼睛就不漂亮了,我不喜欢丑八怪当我的女朋友。” 抬眉,她对他的话感到疑惑。 “听不懂?傻瓜,我正在回答你——是的,我决定当你的男朋友。让我们开始交往吧!” 这回,予璇眼底没有疑惑,换上惊讶。 “我、我……阿健,我好爱你哦!” 就这样,她成为阿健的女朋友,圆了十三岁的梦想…… 又发呆?阿航觉得好无奈,她老是一不小心就跌进想象中。 敲敲她的头,他轻喊:“wakeup!” 揉揉额头,她抬眉,满眼都是笑意,忘记刚刚被阿航偷亲。 “阿健在家吗?”她问出同样的问题。 “不知道,我也才到家。” “管家太太呢?我按电铃,没人开门。” “她儿子要结婚,请一个星期的假。”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阿航自行开门。 “这个星期,谁煮饭给你们吃?” “五星级饭店厨师。” 她问了个蠢问题,这个分工合作的年头,不是所有想吃猪肉的人,都必须在家里盖猪圈,养上几头猪。 “从明天开始,我来煮饭给你们吃,好不好?” “你不会下毒吧?” “如果只有你吃,我大概会下毒,但是阿健在……你放心啦!” 她的厨艺不错了,为阿健,她念书、弹琴、拜师学料理,她乐于学习所有当优质女人的本领。 深邃瞳眸望向她,阿航轻叹。真的那么喜欢阿健吗?如果是十三岁的梦,是不是早该醒了? 很轻的叹息声,轻得予璇没放下注意,短短三秒钟,她把注意力自他身上转开。 然后,阿航发现吸走她注意力的男人。 “阿健……” 蹬着高跟鞋,她跳到他怀间,紧紧抱住他,不松手。 “什么事那么开心?”阿健拉开她的手,温柔问。 是啦、是啦!这个就是他们家阿健,他很温柔,全世界再也找不到哪个男人比他更温柔了。 “我找到房子,也找到打工的地方,十天后开学,我要进入备战状态啰!” 然后,她努力生活,努力自立,努力、努力、努力当阿健最喜欢的聪明女性。 “康叔叔同意你搬出去?你的学校离家里不过二十分钟车程。”阿航不以为然。 “我说我长大了呀!总不能一直依赖爸爸妈妈,当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千金小姐吧!”她被成功洗脑了,认定“千金小姐”是种要不得的罪恶身分。 “你可以打工?会不会职业伤害?”阿航不看好她。 “当然可以,我负责当外场工作人员,替客人点餐带位。阿健,我们来庆祝好不好?晚上,你请我吃饭。” “真抱歉,我还有会议要开,我只是回来换衣服。”阿健拒绝。 哦,连拒绝人都好温柔哦!爱死、爱死,予璇爱死阿健。 “可是我……” “你该不是想跟我耍赖吧?”阿健笑笑,堵住她接下来的要求。 抗议的话被塞回嘴里,她封口,笑着摇头,笑得好懂事。“才不会,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去工作吧,工作最重要。” 她猛挥手,后退两步,努力表现出自己很成熟。 “好,我有空再打电话给你。”说着,阿健走进屋里。 在阿健看不见的背后,予璇轻吐气,肩膀垮下,整个人小半号。 阿航走近,拍拍她的肩背。“不当千金小姐很难,对不?” “嗯,有点。”予璇说实话,“耍赖比懂事感觉要好上一千倍。”挺挺肩,她只敢在阿航面前说真心。 “走吧,为了奖励你,我陪你去吃饭。” “你不忙吗?” 他笑笑,当然忙,不过,他不介意推掉会议——为了她。 “我很闲,吃饱饭后,还可以陪你看电影。”他加上筹码,引诱她。 “真的?”她脸上涨满笑,耍赖阿健不行,耍赖阿航一点都没关系。 “我骗过你?”敲敲她的额头,他喜欢她,从若干年前开始。 “没有,所以我也不会骗你。” “说定了,在我面前,你不用装稳重,也不必假温柔。” “嗯。”用力点头,她晓得,只能在可以容忍自己的人面前洒泼。 “走吧。” “我真希望阿健也来,他是我的男朋友,偏偏不能跟他过度要求……” 她还在嘟嚷着,阿航的手已经环上她的肩,听她有一句没一句抱怨,抱怨过后,又听她说找工作过程,然后是她那三个很奇怪的漂亮室友…… 第二章 “那个小乔很可恶,他说我不只长得丑,还有重度智障问题。拜托,也不想想我和他考上同一间大学呢!书青说他是艺术家,了不起吗?想当年,我也学过钢琴,要不是被钢琴老师丢琴谱的话,我也会变成钢琴家。”她骂人,骂得很溜。 “你为什么被老师丢琴谱?” 切一块肉,塞进她嘴里,阿航淡淡提醒她的记忆。 “他说我是音痴。” “音痴想变为音乐家,会不会有程度上的困难?” 再塞她一块肉,吃肉肉长肉肉,虽然予璇需要的不是肉肉而是脑浆,不过附近好像没听过哪家餐厅卖猪脑袋。 “好吧,就算音乐家很厉害,也不可以说别人又丑又笨!我哪里丑?我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也没长到胸部以下。” “说得好,以你的标准,世界上没有丑女人。” 塞进最后一口肉,喂食成功,他把一整盘肉喂进挑食的予璇肚子里。 她是标准的千金大小姐,味蕾比别人敏感三十倍,若不是她太气那个小乔,若不是她喋喋不休,他没办法这么顺利把食物全挤进她的胃里。 “本来就只有懒女人,哪来的丑女人?你说,难道老女人就不漂亮了吗?难道眼睛不够大、腿不够长、腰不够细就是怪物?依我看,女人只有两种……”阿航把饮料递到她手边。 “你说太多话,先喝点止渴。” 低头,阿航开始用餐,德国猪脚有些凉了,他没在意,切下一口,放进嘴巴里,反正每次和她用餐,他习惯吃冷菜饭。 “嗯。” 她同意,吸管放到嘴边,轻啜两口,继续发表高见: “女人只有两种,看得顺眼跟看得不顺眼,就算五官不够精致唯美,只要顺眼,你就会把她当成西施或杨贵妃。所以啊,小乔肯定是看我不顺眼,而书青则是看辣妹不顺眼,于是,他们才会吵架,不让谁搬进来。” “唔。” 阿航没发表意见,他很明白,予璇不需要谁的意见,她只是想找人投诉。 “幸好,我够聪明,拉着站在旁边,始终摆臭脸的贺纬翔,求他投下同意票。知不知道,他居然同意了,在我说他是好人的时候,他勾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说:‘我决定了,她留下。’说得好像他很罩我一样。” 放下叉子,本来微微上扬的嘴角往下沉,阿航抬眼正视她。 “你说,他勾住你的脖子说话?”口气间,隐约发出危险,但予璇没听出来。 “是啊,他肯定是他们当中的老大,话一出口,书青和小乔马上停止争辩,知道我是怎么说服贺纬翔的吗?” “嗯。” 这声应和,没高兴、没反对,属于完全缺乏表情和意义的回应声。 阿航拧眉,忖度起素未谋面的贺纬翔,他是怎样的男人?他对予璇有什么想法?为什么初见面,就勾住人说话? “我央求他,说要是他不肯让我住下来,阿健会把我甩掉,于是,他善心大发,决定让我租下房间。” 阿航沉默,心思起伏,算计着,那个贺纬翔会不会是予璇的下一个梦想。 “阿航,你怎么不说话?” “谈谈贺纬翔。”他说。 “贺纬翔很帅哦,帅到可以去当模特儿,尤其他不笑的时候,酷到不行。 他长得很高,高到快要顶到门框,我猜他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最厉害的是, 他亲手布置一座花园,小小的阳台能被他整治得花团锦簇,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满肚子的佩服.” 她的崇拜让阿航皱眉。 “你什么时候搬进去?” “明天或后天吧,我还没决定,哦,对,我的房间和纬翔的房间对门,他说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以后坏小乔就不敢欺负我了,他要敢再骂我一声丑女人,我马上敲门,去找纬翔告状。” 才见一面,她就丢掉姓氏,直接喊“纬翔”?不过小小施恩,他就成了她的求救对象? 摇头,阿航态度凝重说:“你不可以随便敲男人的房门,尤其是晚上,那代表了一定程度的性暗示。” “不会,你想太多。”摇头,她不同意阿航的话。 “如果你不希望我去跟阿健讲,说你在晚上敲男生的门的话,最好离贺纬翔远一点。”他不争辩,直接拿出阿健要胁她。 “阿健才不会有你这种龌龊的念头。” “他会觉得你是个随便的女生。” “你怎么知道他的感觉?” “我们是双胞胎,有没有听过心有灵犀?” “你在威胁我?”予璇不服,他分明要她放弃到手的护身符。 “随便你怎么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口吻一次次加重,她的千金脾气跑出门。 “因为我不许。” “你不许,我一样照做。”不怕他,她从来没怕过阿航。 “好啊,那你等阿健来告诉你他许不许。”搬出阿健,他晓得她会无条件妥协。 怒眼瞪他,瞪到眼珠子快翻出眼眶外,呃……啊啊啊……憋到极点,她猛捶桌面、咬牙切齿:“好啦,我保证不去敲贺纬翔的门,但万一小乔又来骂我笨蛋呢?” “他不是骂,只是阐述事实。” “阿航!” 赢了,杜以航凉凉说:“什么时候准备好?我去帮你搬家。” 他老是这样,先赏她一巴掌再给她糖,这样的阿航叫人家怎么喜欢他? “你太闲了对不对?不公平,杜爸爸、杜妈妈真偏心,派给你闲差,却让阿健忙得要命。我要跟杜妈妈大声抗议,要她把阿健和你的工作对调,他才可以陪我吃饭闲聊,帮我搬新家。”予璇抛一记回马枪,戳他个两三下。 白眼横过,真真实实的笨蛋,假如阿健心甘情愿,再忙都会抽空陪她,只不过……算了,这么高难度问题,她很难理解,也许再等个五年十年吧,反正他这个人,别的好处没有,就是耐性佳。 “好啊,你去找阿健帮忙。”说着,推开餐盘,阿航站起身。 “你生气了吗?”嘟起嘴,她也没多高兴。 “为什么生气?”反正她的心在阿健身上,又不是一天两天。手拿帐单,阿航走到柜台边。 予璇挂起包包,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他身边。 “你不爱帮,就别来。”扬扬眉,她的骄纵在他面前。 “不当苦力,我才轻松。”无所谓,他不接受威胁。 “不帮我搬家,就不能吃到我请客的冰淇淋。”她祭出恐吓。 每次,他帮忙,予璇都千里迢迢,坐捷运、搭公车,转了两三班,花两个小时车程,买来蓝莓红桑冰淇淋,很累呢! 斜她一眼,她当真以为他很爱吃冰淇淋?真不晓得该如何形容她的愚笨。 他又大步走,把她远远甩掉。 “阿航,你真的生气哦?你老是生气,会交不到女朋友。”她追向前,拉拉他的袖子。 他没理她,继续往前,速率却逐渐放缓中。 她跟在他身后,脚踩上他的黑影,一步一下,从他的头顶踩到他的心。叹气…… “阿航,别气我,是你说我可以在你面前表现真心,不必假意。我不是故意埋怨你太闲,我想你来帮忙,想你工作轻松,想你常陪我聊天,况且,要是没有你,我都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她扯扯他的衣服,口气里有淡淡的委屈。 松口气,他回头,和她面对面,正色问:“什么叫做要是没有我,你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她低头,脚在水泥地上划叉叉。 “我很喜欢阿健,从国小开始就喜欢,我一心一意希望自己快长大,当他的新娘,可我觉得,他没有和我一样的心情……但阿健居然同意我当他的女朋友,我欣喜若狂,那天你也在场,你有听见,不是我作梦对不对?” 他没答话,继续听她类似自言自语的叙述。 “是你教我,我老像哈巴狗一样黏着阿健,他会不耐烦;是你说,假使我不增加实力,没办法和他匹敌;也是你提醒我,要替他的工作着想,别让他为我分心…… 你说过很多话,帮助我一点一点改变自己,我想过,倘若我从不改变的话,也许阿健早已离开我。虽然你常欺负我,可我心底明白,你是真心对我好的,要是没有你,我真不晓得怎么办了。” 她这番话,阿航半点也不觉得高兴,他宁愿自己不要对她这么“有用处”。 他怀疑过,要到什么时候,她才会发觉,除了好用之外,他还有别的用途?会不会,她继续笨上一辈子?会不会,她花几十年追逐不可能的阿健,而他……耐心用凿? 阿航不语,伸过大手,把她圈进自己怀里。 阿航不生气了?予璇笑开。 总是,在他怀里,她觉得安全窝心;总是,在他胸口处,她觉得轻松惬意。她好爱当只宠物,无忧无虑赖上他的怀抱,一句一句,把心事向他吐尽。 “我保证当个好嫂嫂,尽全心对待你;我保证替你介绍一个爱你的好女生,让她带给你一百分的幸福;我保证……” 垂下眉,再抬眼时,她吐吐舌头,笑出两弯新月。 “你保证什么?”他发觉她的笑容很奸诈。 不回答,她保持诡异。 “保证什么?”阿航再问一句。语气提升,加入两分恐怖。 “没有。”她摇头否认. “一定有。” “我不说。” “你不说,我就请爸爸把阿健派往美国,让你三百年看不见他。” “好啦好啦,每次都来这招。”瘪嘴,她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习惯全身脱光光,裸睡。”缩缩肩膀,予璇忍不住后退,大笑。 “你怎么知道我裸睡?”勾住她的腰,他把她拉回来,要她把话说清楚。 “不告诉你。” 她笑着想脱离他的钳制,但他不准她逃离。 “说!”他收拢双手,将她整个圈入自己身体中。 “不说。”她推开他的胸膛,把他威胁嘴脸推开。 “不说清楚,就不放开你。”手加几分力道,痛得她龇牙咧嘴。 瞪他一眼,暴力分子!“好啦,我说,就那天啊……” “哪天?”他要把事情追得清清楚楚。 “你们生日那天。” “哪一年的生日?” “去年的生日。” “然后?” “然后我溜进阿健的房间。”话出口,她羞出满面绋红。 “你溜进阿健房间做什么?” “生日总要有生日礼物,所以……”她结结巴巴说不清楚。 “你打算把自己当成生日礼物送给阿健?”浓眉扬起,他的目光有三百颗核弹的杀人威力。 “那很合理啊!我们当了很多年的男女朋友,早就该上床演床戏,还不都是你啦,没事跑去躺在阿健的床上做什么?很吓人呐,不过,我发誓只瞄一眼,真的只瞄一眼,绝对没有多看。” 想起呈大字型仰躺的阿航,想起他雄伟的某部分器官一柱擎天,掩住脸,忍不住,她咯咯笑开,笑不可遏。 “要是你弄错人,上错床怎么办?”他暂把裸体问题抛开. “我怎么会弄错人?你和阿健差那么多。”她理所当然回答。 然后,她的话又把他推入沉思中。 没错,这点,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所有人都分不清他和阿健,独独她没有过错误分辨。 “总之,以后不可以做这种事。”他火大。 “什么事?”她没弄懂他的火大。 “把自己当礼物的事。” “早晚的吧,我们是男女朋友啊!”她有好几个同学都和男朋友有亲密关系,听说那种感觉……销魂。 吐吐舌头,予璇脸红。 不用费心猜,光看她的表情,就晓得她肯定满脑子的绮丽色彩。 “不行!”阿航把她的脸夹在自己两掌中间,试图把她的笨脑浆挤出来。 “为什么不行?” “就是不行。”他气得想不出不行的借口和理由。 “阿健不喜欢女生主动吗?”予璇问。 很好,她替他找到合适说词。 “没错,阿健最讨厌主动的女生。” “既然这样,我就学学原始人类,把初夜留到洞房花烛夜好了。” 松心、放手,他跨开大步往前走,很快的,小短腿跑几步,追上他的节奏,勾住他的手臂,她笑得像天边皎月。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叮咚,门铃响。 予璇穿着粉红色,印有卡通图案的可爱围裙,手持锅铲,跑到门边,门打开,一个九十度鞠躬,“欢迎回家。” 抬眉。她看来客一眼,嘟起嘴巴,手横胸,瞪人。 “阿航,你在做什么啦!” 连这样都分得出来?忍不住,他有鼓掌的冲动。 他穿阿健的西装,借了他的平光眼镜,连阿健的皮鞋都套到自己脚板上,最重要的是,他连话都还没有出口。 “这回你错了,我是阿健。”打死不承认,他用阿健的温柔语调说话。 “耍白痴啊!谁信你?”转身,她迳自走回厨房。 赌上气,他追她进厨房,用阿健的习惯动作,右手上、左手下,将她收进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和抱小猫咪一样。 “臭阿航,快放手,我的炖牛肉快焦掉了。” “我是阿健。” 不信邪,连和阿健有过“亲密关系”的女朋友们都搞不清两人,她没道理永远清楚分辨。 “好好好,你爱演阿健,今天我就喊你阿健好了。” 投降,予璇从他手臂下窜出,走到锅子前面,搅动她花了大工夫熬炖的肉块,这是阿健的最爱,阿健送给她的第一个吻,就是因为同样的一锅牛肉汤。 那个时候,她高二,不管明天要月考,坚持蹲在厨房里,为他守住那锅牛肉汤。 “我是阿健。”一说再说,他坚持撼动她的自信。 阿航拿下眼镜,把镜脚放在嘴边咬,标准的阿健耍帅动作。 “你被球k了?” 关掉瓦斯,晚餐煮好了,菜一道道上桌,今天不是谁生日,但她做八道菜,每道都是阿健的最爱。 “没有。”这是哪国问话? “你刚刚被卡车压过?” 这句更过分。“我的四肢健在,脑浆还在密封罐内。” “你被鬼吓到?” “农历七月过了。” “难说,说不定有孤魂野鬼留在阳间,忘记回门。” “康予璇。”他出现警告语谓. “好吧、好吧,不相信自己是阿航的话,你进房间,脱下裤子,如果右腿内侧有一颗红色痣的话,你就是阿航,没有的话,我叫你一辈子阿健。” “你怎么会知道?” 话问出口,杜以航后悔,该死,她看过,当然知道。“你怎么知道阿健身上没有同样的痣?”话转弯,他把问题拉到阿健身上。 “不会吧?双胞胎连痣都长在同一部位?” “我们是同卵双胞胎。”他哄人。 “那……阿健的腩佛……也跟你一样,左右不对称?” “你又知道我左右不对称了?”眯眼,他的眼睛一边大一边小,和民视八点档的坏人很像。 “当然,我拿桌上的尺量过。啊……” 捣住嘴,她说错话了,丢下抹布,转身,迅速往客厅方向逃跑。 “康予璇!你发誓你只瞄一眼!” 阿航大叫,抛掉眼镜,扯开领带腰带,除去外套,他拧着凶恶表情,节节向客厅逼进,可怜的美军,打完伊拉克又要进攻伊朗,夭寿哦,谁教他全被看光光。 抓起两颗抱枕,抵在胸口,予璇全身处于备战状态。“是一眼啊……要怪只能怪我的视力太好……”越说越小声,很典型的心虚。 “你连尺都拿出来了,会是视力问题?”大步一逼,她一路退到墙壁。 “好吧,扣掉量尺那个部分……唉呀,都怪我的记忆力太强。” 跟记忆力有什么关系?吞下两块冰,出口寒冽:“你确定没看我的胸部,没看我的腰,没看我的屁股?” “看身体又没有关系?反正从小到大,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是我发誓,我没有看你的屁股,因为你是仰躺的,只能看见金箍棒……” 该死,她在说什么?别说阿航掐死她,她都想掐死自己了! “康予璇,你、死、定……喽!” 那个喽字带点飞扬语气,顺带扬起他浓得耀人眼的黑眉。 “错不在我,要是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看阿健的,是你自己……”没解释完,两颗抱枕被抢开。 “啊……”尖叫未落点,她被两条强健的手臂举到半空中。 她是猫,是有惧高症的猫。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她哀声求饶。 “需不需要我拿把尺给你再量量,确定我的左右边有没有对称?” 放低她,危险眼神在她面前闪烁,明明是摄氏三十七度的口气喷到她耳边,怎么她觉得全身发冷?是不是得了急性伤寒? “不用了,有没有对称不重要,会生小孩就行。”小小声,予璇回答。 天呐,她中邪了,她被巫蛊控制,她怎能说出那么荒谬的话?就是对称也不见得就能生出小孩啊……唉呀唉呀,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重点不是对称,是大小……也不对,大小不重要,能持久就好……唉……她承认,她疯了! “要不要由你来试试,我能不能生?” “这种事,你找别人,我没经验,不太行的。”缩缩脖子、缩缩手脚,再多缩几分钟,她就要搬到澎湖找亲人。什么?不晓得她的亲人是谁?就是鼎鼎大名的绿巉龟嘛! “我比较喜欢拿你做实验,怎么办?”说着,阿航存心吓她,把她抱到沙发上,将她两手高举过头,下半身压住她的身体,张起邪恶笑容。 看着他佯装的邪恶,呵呵……不像啦!他是阿航,教人很安心的那个阿航,安心和恐惧是两码子事,所以……真的不像啦! 她在笑?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她算准他绝不会对她不客气? 气丧,下一秒,穷则变、变则通,阿航伸出食指,在她腋下搔痒。 这下子予璇笑得更大声了,她尖叫、她大笑,她弓着身子求饶。 “拜托、拜托,好阿航不要……我投降、投降好不好……全世界最好的阿航……世界超级帅的阿航……阿航……阿航……” 软软的语调,带着很多很多的撒娇,他很喜欢听她用撒娇的口气喊阿航,喊一次,甜蜜溢上心,喊两次,世界为他大开幸福之门,喊啊喊,一次一次再一次,一千次、一万次,每喊一次,予璇就在他心底扎根、扎根…… 终于,他停下攻击,她仰躺在他臂间。“说实话,为什么你那么容易就能分辨我和阿健?” “本来就不难。” 不对,很难,他们经常玩这种交换游戏,尤其在大学时期,阿健女朋友交得最凶的时候,他们从没有被发现过。 当时,他们甚至连衣服都没有交换。 “你从哪里看出我们两个人不一样?”也许他们有哪个不同特征,是大家都没发觉的。 “你会分辨不清楚张惠妹和蔡依林吗?”予璇反问。 “当然不会。”除非他的脑袋真的被卡车压过。 “对啊,那我为什么会把你和阿健混淆?” 她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当我没问。”勾勾手,他把她勾进自己臂弯。 “问这么笨的问题,只会暴露自己的愚蠢。” 她骂他笨耶!强吧?了不起吧?同样的话,她可没本事到阿健面前讲。 她以为他要生气了,没想到他居然无所谓。 “我们去吃饭。”阿航伸出手背,替她拭去额间薄汗,自然而然。 “阿健呢?我们再等他一下好不好?” “他要九点才回来。” “他又忙了?”叹气,眼底有浓浓的失望。 “你把牛肉汤留着,等他回来,帮他弄碗牛肉面当消夜。”他老是舍不得她失望,这样不行,真的不行。 “嗯。” 点头,眉开稍稍,她笑弯眼,又是两轮明月,阿航总有本领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她转移恶劣心情。“我们吃饭吧!” 坐起身,她牵过他的手,拉拉扯扯,把他拉进餐厅里。 “你今天都在家里?” “是啊!” “没人在家,你不会无聊?” “才不会,为心爱的男人整理家里,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情。从楼上到楼下,从厨房到浴室,我统统彻底洗过,买菜、煮饭,过了好充实的一天呢!” 阿航没回话,拿起碗筷,把她的幸福一口一口吞下,餐桌边,她不停说话,他安静倾听,听着她的快乐甜蜜,他不晓得该不该亲手破坏她的想象力。 阿健不是九点回来,他将近十点才进家门。 予璇端了牛肉面,送进他房间,她得到的奖赏是“阿健式的拥抱”一个——他揉揉她的头发,像对小猫咪似的。 她没在乎头发被弄乱,趴在他背上,搂住他,笑着告诉他,有关未来室友的笑话。 他听得不十分认真,然后在牛肉面吃光时打开电脑。 她晓得他要工作了,乖乖说一声再见,乖乖地挥挥手,自动退出阿健房间,她晓得在他面前,大小姐的任性不适用。 她走出大厅,走出杜家花园,继续在幻想中的爱情里遨翔。 第三章 阿航帮她搬家,帮她把房间擦过一遍,帮她把所有的衣服、书本归位。最后,也最重要的一点,替她把新买的桌上型电脑接线,设定好所有的设定。 “饿了吗?”他从背后扯扯她的麻花辫。 予璇跪在地板,把高跟鞋盒一盒一盒摆在床底下,这个房间真的不大,五坪左右,收纳空间不多。 “再等我一下下。” “我到外面等。” “谢谢。”点头,她冲着他笑。 今天累坏阿航,她一定要买双份冰淇淋请客。 突地,她想起什么似地,唤住阿航。偏头,脸上是张只有考题的空白卷,等他填入答案。 “有话问我?” 阿航站在门口,看她跪在地板上,大大的眼睛里有疑惑。 “你说过,阿健讨厌娇生惯养的女生。你说这种女人缺乏工作能力,因为心灵空虚,她们只能谈论消费打扮和别人的八卦,久而久之,言语举止会充满俗气。” “对,话是我说的。” 他很高兴,她把他说过的话一一记起。 “你还说,娇生惯养的二十岁女孩或许梦幻,但三十岁的娇生惯养会教人不耐烦。” “嗯,六十岁的娇生惯养会让人恶心得想跳楼。”阿航把话往下接续。 “为什么你说的和做的不一致?” “什么意思?” “你嘴里叫我别娇生惯养,却替我处理每件事情,你满口要我培养能力,却只带着我玩乐,这样的我怎么能不娇生惯养?” 她发现了?阿航莞尔。 是的,他的嘴巴为了成全她讨好阿健,告诉她娇生惯养并不好,但将她宠上天,是他的心、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喜好,他喜欢宠她,喜欢无条件把她变成生活低能,喜欢她只能待在自己身边。 阿航走出房间,选择不回答。 客厅里小乔、书青、贺纬翔各自占据一个角落,dvd正在播放“出窍情人”,三个人看得认真。 阿航不懂得客气是什么,直接走到电视前,弯腰按下按钮,电视停格,停在男主角找喜顺会驱鬼。 同样的无奈攀上三个人的脸,他们相视一眼。 小乔首先发难:“你知道搬进来这里,要遵守的第一条律法是什么?不可以打扰室友的宁静。” “我没打算搬进来,这条律法对我没用。你是小乔先生吗?” “你可以叫我小乔或乔先生,至于小乔先生……”抖抖肩,瞄他一眼。“我不是断背山的男主角。” 他选择喊他“乔先生”,虽然阿航不相信小乔和断背山扯不上关系。 “乔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再到予璇面前,批评她长得不够漂亮。漂亮是主观性词汇,每个人对美丽各有不同的评分标准,就像我即便觉得你长得再恶心,也不会诚实对你说你是个丑陋家伙。” 阿航满脸的“康予璇归我罩”的宣誓表情,让贺纬翔觉得有趣极了。 “你嫌我长得恶心?你要不要到眼科挂急诊?不对,眼科帮不了你,你要走一趟精神科,我有认识的医生,可以介绍给你。”小乔不对阿航客气。 “是你的主治医生吗?不要,他把你医成这样子,谁还会对他有信心。” 书青听完抚手大笑。说得好。她早就忍受不了小乔的自恋。 “书青小姐吗?”换过对象,阿航站到书青面前。 他长得太高,在他前面,书青感觉到自卑微小。 直觉站起身、直觉挺起胸背,她直觉架起皇后般的骄傲尊严,冷冷说:“我是夏书青,有事吗?” “予璇是独生女,家里环境不错,从小被当成娇娇女养大,搬出家里是为了培养独立精神,她相当崇拜你,想成为你的好朋友,希望你能从旁多协助她,相处久了,你会发现她是个相当不错的女孩。” “你连她的交友都要管?别告诉我,她是你的私生女。”书青回话,恢复冰山美人的高傲姿态。 “没和予璇交心,将是你的损失。”他加上威吓。 哈,恰巧,夏书青是看恐怖片长大的,就嫌刺激不够多。“无所谓,在人际关系方面,我太丰富,不介意小小的损失。” “我指的损失不单单是人际关系,最近不是有厂商打算替你出新专辑吗?希望这件事,不会因为某些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住。” 他、他、他指的是一笔上百万元收入,噢,这个话严重了。“你在威胁我?” “威胁?我不了解这两个字的意义。”他只晓得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是正确的事情。 “你用了种最不聪明的方法替康予璇打人际关系,除非你是她的仇敌,不然予璇有你这种朋友,哪里还需要敌人。”纬翔说。 贺纬翔走到书青身后,两个都是一百九的男人面对面站立,上方空气被吸光,底下空气变得稀薄,书青识趣地退后两步,她不想因窒息昏倒。 “这叫做关心则乱。”书青说。 她安闲坐下,拿起洋芋片,塞一把到嘴巴里,吃起致癌物,准备欣赏长颈鹿打架。 “你关心人的方法太糟。”纬翔说。 “我需要你开课,替我讲解关心人的方法?”三个人当中,他对纬翔最不爽,原因无他,就为了予璇对他“满肚子的佩服”。 纬翔挑衅说:“我的家教费一小时九百五,有意愿的话,先报名后排课。” 这时,予璇从房间出来,没听见他们的对谈。 纬翔看见,立刻走近,搭上予璇的肩膀,把她纳入怀间。 明晓得喷火龙刚吃下一整棵辣椒树,纬翔仍然不怕死的替他端来麻辣火锅。 予璇看看纬翔、看看阿航,再看看等待好戏上场的书青和小乔。 “你们在聊天吗?” “这位某某先生,对我们公寓有浓厚兴趣。”纬翔说。 “他叫阿航,放心,他不会和大家争公寓,他家里很大又很漂亮。”予璇没搞懂当中盘旋的怪异气氛。 “他自己是富家公子,却要你学习独立?” “阿航是为我好,我男朋友不喜欢寄生虫式的女人。”有问必答,她是乖小孩。 “他不是你的男朋友?”有趣极了,眉挑开,纬翔把予璇搂进沙发里,他的热情添入薪柴。 纬翔的热情让予璇难消受,挤挤脖子,她想把自己挤出他的热情圈。 “不是啦,我的男朋友比他帅一点点、温柔一点点、聪明一点点,我的男朋友是阿航的双胞胎哥哥。” 说那么清楚做什么?阿航的拳头收缩再收缩,像阵痛期的妇女,正忍受着强大痛楚。 “是这样子啊!”纬翔夸张说话:“原来你各方面都差一点点,难怪人际关系也差了那么一点点。” 纬翔伸开手,把掌心拉出一百五十公分距离,哇……好大、好大的“一点”。 “阿航的人际关系不坏,以前我也讨厌阿航,觉得他欺负人,可处久了,你会晓得他是很好的人。” “哈!你果然是她的敌人。”纬翔不怕死地加句话。 不忍耐了,手拉住予璇,将她拉出纬翔身边,阿航脸庞摆上千年老屎,又臭又僵硬。 “我们去吃饭。”阿航对予璇说。 “好啊,我饿坏了,我们顺便去买冰淇淋好不好?我答应要请你的。”偏头,她笑问大家:“你们要不要吃冰淇淋?蓝莓红桑口味的很棒哦!” “他们不喜欢吃冰。”一句话,阿航否决他们的喜好。 “不,我好喜欢吃冰,予璇,你说的是不是忠孝东路那家?”纬翔和阿航 的战火挑定了。 “你也知道那一家?”予璇开心,原来大家都晓得那家冰店。 “那家的冰好吃到不行,替我们带三份回来。” 予璇来不及回答,阿航已经拉着她,跨出铝门。 一出大门,阿航把她抛下,走得飞快,予璇在后面跟得好辛苦,她一面小跑步,一面叫唤他的名字。 “阿航,等等我,不要走那么快。” 他不甩人,没办法,她只好再跑得更快一些些。 “阿航……等等我……” “阿航,我要生气啰,我要跟阿健告状,说你又欺负我。” 她讲了又讲,他根本不把她的恐吓听进去。 “阿航,你再不慢一点,我就要摔了。” 宾果!总算找到终止程式,他停下脚步,她快速跟上,面对他,抬头,她问:“怎么回事?我又惹你生气?” “没有。” “明明就有,你在闹别扭,是不是和大家处得不好?” “你为什么要请我吃冰淇淋?” 她问东、他答西,简直乱七八糟。予璇当机,站在原处,发呆。 “说,为什么要请我吃冰?”他追着她问第二次。 “因为你帮我搬家。”不是这样吗? “我帮你搬家,那三个人在做什么?” “不晓得,看电视吧!” “他们又没出半分力,为什么你要请他们吃冰?” “他们是室友,当然要巴结,往后才好相处.” 对,没错,她巴结室友、巴结阿健,她巴结全天下的人,就是不用巴结他。 扫她一眼,他转身疾走,又把她远远抛在身后。 用力吐气,她拚命朝他身边跑去,在抓住他衣角的时候,喘两喘说:“阿航,你最近好容易生气,为什么呢?工作不顺利吗?” 讲来讲去,她从没想过问题出在自己,该死,逼迫他的耐心也不是用这种方式。 “阿航,不要对我生气好不好?到了明天,我读书、上班、住外面,我们可以见面的时间变得很少了,你怎么还舍得对我发脾气?” 软软的声音,软化他的怒火。 她没说过分离,没提到伤心,她总是笑出满脸甜蜜,对着阿健说:“很快,我会变成无所不能的女人,你要等我哦!” 但直正搬出舒适的家里,接触陌生环境,哪个女孩子不担心? 阿航将她揽进怀里,亲亲她的额头,不知不觉地照管起她的生活与情绪。 “阿航……” “嗯?” “还气吗?” “没有。” “陪我去买双慢跑鞋好不好?” “你只穿高跟鞋。”他提醒她。 “可是穿高跟鞋追你好累,下次你生气,先提醒我换新鞋,好不?” 酸他?瞪她一眼,她又笑了,脸圆圆、眉弯弯,甜甜蜜汁溢出酒窝外,谁说她不美?她明明是月里嫦娥的后代子孙。 抓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扣住她小小的指头,扪住她小小的掌心,只不过她的心情……不在他的掌控。 什么时候呢?要到几时,她的心情才肯转移,她才愿意认清,她和阿健之间想象多于实情? 能否等到她的回心转意?阿航不确定。他从不介意等待,介意的是,走到那天,她会不会太伤心?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第一天上班,自然会出现小状况,不过,予璇应付得还算不错。 大部分员工都穿着便鞋来往穿梭,而她很了不起地穿起翠绿色高跟鞋,来回奔跑,动作俐落,丝毫不见拖泥带水,同事走经她身边,忍不住对她伸出大拇指。 从什么时候开始穿高跟鞋? 是从考上高中那年,她收到成绩单,没跑回家,反而往阿健家跑,她勾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背脊,问:“是不是从现在起,我可以对所有人宣布,我是你的女朋友?” 他摇头回答:“不行,等你长大才能公布,我不希望人家说我诱拐未成年少女。” 就这样,长大成为她衷心盼望的重要大事。 她开始学化妆、穿正式洋装、踩高跟鞋,从此高跟鞋一双一双买,她学习所有熟女会做的事。 当同学们追逐流行,在身上挂起一串串银饰铁片时,她的脖子上挂着珍珠;当同学流行极短的花俏裙子时,她穿的是及膝粉领套装,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上班女郎。 “在想什么?” 高大身影罩上她的头,予璇抬头,是阿航,她拉开嘴,给出一个十足真诚的笑容。 “上班不专心,不行哦。”他敲敲她的眉心,亲匿地捏捏她的鼻子。 推开他的大手,她端出专业问:“欢迎光临,先生,请问几位?” “两位。” 露出惊讶,她顺顺自己的头发,拉拉可爱的制服围裙,问他:“阿健也来了?” “不是,我带我的同事过来。” “哦,我帮你们带位。” 明显的失望、明显的沮丧,她的明显让阿航好吃味。耸肩,他太习惯应付她的失望,没多话,只是拉拉她的长发,递给她一个开朗笑容。 “我没事。”悄悄地,她在他耳畔低语。 予璇拿起托盘,摆一壶柠檬水、两个茶杯,走在前面。 拍拍她的肩,阿航说:“打起精神,工作时间想男朋友,要是我当老板,一定炒你鱿鱼。” “我哪有,我只是太累,穿高跟鞋工作很辛苦呢。”予璇回话。 放下杯子、注满水,予璇看见阿航对面坐的典雅女人,她的头发短短,却很有造型,灰色套装穿在身上,不说话,已看得见精明,阿航、阿健就是喜欢这种女人吧。 说不上为什么,是自卑还是嫉妒,那么养眼的女人,居然看得她胸口窒息。扯开笑容,予璇刻意忽略胸口的疼痛。 “你可以再穿高一点,不然这种高度,没人相信你已经穿上高跟鞋。”阿航笑说。 “尽管损我吧,我会长大,你会老化,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底下。” “小姐,你忘记自己已经过了青春期?” 听着他们一来一往对话,典雅女人笑出声波,“你们的感情真好。” “我们的感情好?千万别误会,你是阿航的女明友对不对?我保证,我们两个是宿敌,感情很糟糕。” 欲盖弥彰、越描越黑,说的就是予璇这种人。 “这么急着撇清做什么?我又不是滤过性病毒。”瞪予璇一眼,阿航明显不爽。 “对啊¨,你是aids,是sars、是禽流感,谁碰到你谁倒霉,小姐……” “我是刘芳,叫我一声芳姊吧。” “芳姊,我一看你就觉得你慈眉善目,肯定是天上仙女,下凡拯救民间疾苦的,所以,你要好好渡化阿航,千万别让他出门制造事件。” “你继续瞎说好了,我本来想邀阿健来看你,现在……”他吊起她的胃口。 “怎样?” 听到阿健两个字,她的眼睛闪出光芒,晶晶亮亮,像夜空星辰。 快半个月没见面,虽然予璇常打电话,可是阿健忙的次数居多,他还是对她很好,可那种好……距离她想要的,有很大落差。 “再考虑。” “不准再考虑,决定了,由你出面邀阿健来看我。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点什么餐,我们的菲力和德国猪脚都不坏。”予璇很强盗地掳去他的考虑,直接替他下定案。 “我要菲力。” 刘芳很配合地选择予璇的推荐。 “嗯,菲力一份。阿航,我替你点海陆大餐好不好?” “为什么?” “海陆大餐的量很多。”她举出海陆大餐的最大优点。 “我又不饿。”养猪吗?他不认为自己长得一张猪头睑。 “我饿啊!我今天只喝两杯开水。你吃不完的话,请服务生打包,留给我好不好?” “为什么不吃饭?” “没钱。” “康叔叔没给你钱?” 阿航浓眉挑得老高,照进她脸上的弯弯月亮,她以为他又要生气了。 “有啊,爸给我第一个月的生活费,我拿去买两双高跟鞋,你看,漂不漂亮?”她提提自己的脚,向他炫耀。 “钱花掉了,康叔叔会再给你。” “不行,我说过要独立,不当伸手牌,别担心,书青要借我钱,只算五分利。” 白痴,她到底晓不晓得五分利是多少?阿航看住予璇的满脸自信,未赚到钱,先学会负债,看来娇娇女要学独立,还需要很长一段艰辛。 她还想往下说,婷婷走来,在她耳边讲话:“经理说你聊得太久,应该去招呼其他客人。” 吐吐舌头,没错,她真是聊太久了,没办法啊,她习惯一碰上阿航,就说个不停。 “请稍待,餐点马上送过来。” 抽出点餐单,她往厨房方向去,接下来,她只敢在替他们添水时候,偷偷抛出一个笑容。 只不过……嫉妒还在,当抬眼之际,一不小心看见两人的“相谈甚欢”,她就忍不住发呆。 怎么办?她生病了吗?他是阿航,不是阿健呐!为什么她满肚子不舒服?为什么她没事喝下一碗醋? 阿航有点老了,是应该交交女朋友没错呀,凭什么她要不舒眼? 虽然阿航天天绕在她身边,可他有自己的生活圈、自己的朋友,她怎么可以自私地认定,他归她所有? 她该吞两颗肠胃药,该去看看心胸狭窄科,看能不能打一针,打去她的小心眼。 她一面骂自己要白痴,一面努力扫除横在胸口的酸楚,有点辛苦,也有点莫名。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终于,她脱下制服,拿起包包,向所有同事道过再见,走出关上大灯的餐厅。 十步,她看见他的座车,她想跳着跑近,可惜两条腿种了柠檬树,又酸又重,弯下腰,脱下鞋,赤脚走向前。 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接手阿航递过来的餐盒,温暖上心。 餐盒里,有冷掉的虾子、墨鱼和半块牛排,她从没吃过剩菜饭,不晓得是工作太累,看见剩菜太心酸,还是压在胸口的嫉妒心,沉重了眼皮,咬一口牛排,她滑下两颗泪水。 她的泪水,他看见。 阿航说:“现在你知道,你们餐厅的海陆大餐有多难吃了吧。” 噗哧,她笑开颜,抹去泪水,摇摇头。“不是。” “你还嫌它不够难吃?” “阿航……谢谢你。” 拾脸,她望他,那张和阿健一模一样的脸,带给她的窝心比生气多好几千倍。 “谢我什么?我可不想借你钱。” “不用借我钱,我会搞定的。” “你不要欠下一屁股卡债,再叫我陪你去买木炭。”一句一句,他企图拉开她的伤心。 “才不会,我会成功的,你要看好我,不准泄我气。” “是,大小姐。” “以后,你要改掉这二个字,喊我女强人。” 她说完,他大笑。 久久,他停下笑容,说:“如果吃不下,我带你去吃别的。” “不用,很好吃。” 她重新举起筷子,吃一口虾子、一口墨鱼和一口牛排,把海陆全塞进嘴巴里,三种滋味在嘴里纠缠,就像今晚,无数味道在胸口翻搅,弄得满腹心酸。 “发烧的话,不能怪我。” “为什么会发烧?” “因为我是sars啊。”他把她的评语还给她。 “阿航……”她又笑了,两弯月眉,她总在他身旁忘记伤悲。“刘芳是你的女朋友吗?” “同事。”他回答。 “别骗我,你没看见她长得美丽非凡?” “我的审美观很怪。” “谁说?”予璇回嘴。 他最挑剔了,没有最好的西装不穿,没有最好看的鞋子不入脚,连家具都要挑选了不起的特殊创意。 “不然我怎么能够在你身边坐那么久,不吐、不昏倒?” “拐弯骂我丑?你比小乔更坏。”她出声抗议。 几句话,他把刘芳话题推开,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谈新学校、新工作、新生活。 这天晚上,予璇在包包里发现纸袋,里面有好几万块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我没借你钱,是送你的,唯一的条件是——不准再拿去买高跟鞋。 第四章 “予璇,经理叫你进去。”婷婷喊她。 “我又做错事?” 有些紧张,听说经济不景气,被裁员很容易,予璇希望,自己不在下一份裁员名单里。 “谁晓得?”耸耸肩,婷婷走进厨房。 是她眼花?婷婷的眼光让人不愉快。 予璇抿唇,不管了,经理还在等她,加油吧,挨骂也没办法,本来嘛,独立生活很辛苦,工作没有想象中简单,这些话,阿航全警告过她。 硬着头皮,她敲敲经理的门。 “进来。” “是。” 推开门,她站到经理面前,手在围裙边握拳,吞吞口水,有几分紧张。 餐厅经理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说话温文儒雅,态度和善。有员工在背后批评他,说他是花心大萝卜。 听说他已婚,小孩子上高中了,还自命风流,常在外面捻花惹草,最八卦的说法是,前一任领班就是为了和经理的感情闹出问题,割腕自杀。领班没死成,但事后闹进法庭,还上过社会版新闻。 他长得好看吗?以前没仔细观察,趁现在多看两眼。 嗯,凭心说,是还不错,尤其那对拥有双眼皮的眼睛,若不是顶上微秃的话,还真的不难看,当然,比起他们家阿健,还有段很大很大的落差。 “予璇,你来这里工作多久?” “到明天就满一个月。”她必恭必敬回答。 想到领薪水日子将至,忍不住地,骄傲涌上,这是她人生第一份薪水,是她花下劳力赚来的,明天,她要拿薪水袋跑到阿健面前,告诉他:“看吧,距离你的要求,我又向前迈进一大步。” “各方面都还习惯吗?”经理声音很柔和,他起身,走到予璇身边,笑得满脸油光。 “嗯,刚开始有点辛苦,现在好多了。” 低头,不敢正眼瞧人,不确定哪里出错,她居然觉得经理长得像大野狼。 “同事相处得如何?有没有人欺负菜鸟?” 他又更接近了,近得予璇可以听见他的呼吸。 “谢谢经理关心,大家都很帮忙。”她回答。 “那就好,有任何问题,一定要来找经理,我会帮你的,知不知道?” “是,谢谢经理。” “我发觉你很喜欢穿高跟鞋。”他低头看她的腿,手伸到裙边,轻轻撩起一角。 下意识地,她退开两步。 是敏感吗?她在经理眼里看见猥亵。 “嗯,我穿习惯了,不穿反而觉得很奇怪。” “你有一双美丽的小腿,穿高跟鞋很好。”这次,他的手直接碰上她的小腿。 不是敏感!尖叫一声,予璇缩开脚,往后退。 大手拉开,他的身子像一张网,朝予璇罩下。 “听说你还是学生?” 眼睛往上调,这回她看见猥琐眼光落到她胸口,予璇想夺门而出,但门在另一端,而眼前的路让经理挡住。 死盯办公室门扇,她好希望这时候有人进来。 怎么办?怎么办?头脑变成浆糊,糜烂得整理不出半条思绪。 “缺不缺钱用啊?经理可以帮忙呦!” 说着,他凑上前,趁她不注意时,抓住她的腰,强吻她的唇。最后一刻,她回过神,别开脸闪过,吻落在她颊边,流下一摊口水。 “你在做什么?”她大叫。 “你说呢?”他的身体靠上来,压住她全身,右手抚上她的后背。 “放开我,我要叫了!” “放心,这里的隔音设备不错,外面听不见的。” 她想吐! 用手臂架开经理的脖子,予璇随手抓起桌上的烟灰缸,朝他头砸过去,趁他痛得弯腰时,予璇挣脱。 临行一眼,她看见鲜血从经理额顶冒出来,杀人……她杀死人了? 几秒钟怔愣后,直觉地,她冲出经理办公室,不顾同事诧异眼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予璇没有带走包包,没换回自己的衣服,她有的,只是口袋里的一枝笔和一叠点菜单。 她在餐厅外徘徊,经理流血的那幕在脑间反复上演。 几百个猜测在胸口,压得她呼吸不顺,会不会他晕厥?会不会他失血过度,心脏衰竭?会不会等到鲜血漫出办公室,他才会被发现? 天呐……她冲出经理室时,到底有没有把门关上?没有吧,一定没有,她那么惊慌,怎么会注意到把门关好? 怎么办?她杀人了,救护车、警车就要奔驰而来,马上马上,警察会到家里和出租公寓抓她,康予璇成了通缉犯,四处贴起她的大头照。 她将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她当不了女强人,她失去阿健,她成为父母亲永远的耻辱,她……再也没有未来与人生。 害怕、恐惧,她从没碰过这么龌龊可怖的事,美美的粉红色世界,被经理的咸猪手撕裂,心脏在胸口狂跳,她的脸色青白交加。 应该远远跑开的,可她吓得站不稳,哪有力气逃跑。 泪在滑,手在抖,鼻水一滴一滴冲出鼻腔,她拚命吸,却怎么吸都吸不干净。 低头,张开双手,她仿佛在手心间看见红血球……血在掌心扩大,一遍遍提醒她,她是杀人凶手…… 靠在电话亭边,看着打电话的人一个个进出,紧咬的下唇,咬出深刻齿痕。 好久,她再没办法止住心悸:好久,她的泪水泛滥成灾;好久……她花好久的时间鼓起勇气,想打电话向警察自首。 “小姐,你怎么了?”甫从电话亭里面走出来的年轻女生问。 “我……” 怎么回答?说她刚杀了人,说她想打报警电话,把自己送进监狱、坐上电椅,二十年后重做好汉?说不出口,她不懂,搞独立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血流成河。 予璇的眼泪让对方紧张。 “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替你打电话找人帮忙?” 帮忙?谁能帮她?律师吗?把重点放在过失杀人,罪会不会轻一点?也许关个五十年,牙齿尚未全数脱落前,会被释放出来。 “还是,你想打电话却没电话卡?” 见予璇不回答,好心女孩又问。 “是。”她用力点头。 女孩松口气,把电话卡交给予璇。“拿去吧,不用还我了。” “谢谢、谢谢……”她拚命感恩。 冲进电话亭,插进卡片,应该打110的,但她拨出的却是阿健的手机号码。 被制约了,拿起电话,她只想得起阿健的手机号码。 电话那头,阿健正和阿航讨论企画案,看见萤幕显示,阿健没有太多讶异,他习惯予璇的每日callin。 接起电话,他笑问:“今天过得怎么样?” “不太好。”咬唇,吞口水,她努力把娇骄女收藏妥当,努力表现出女强人。 “谁欺负你?”她的音调不对,阿健听出端倪。 “餐厅经理。” 话出口,泪飙出一大串,那个恶心吓人的秃头经理……嘴唇抖得厉害,他的口水贴附在她颊边,永远都擦不干…… “要忍耐啊,工作本来就很辛苦,你有听说过哪个上班族说赚钱很轻松?”他笑笑,没把她的委屈放进心底。 “知道……可是,我现在很想看到你。” “不行,我还在工作,你要乖。” “可是……” “可是什么?” 他并没有太专心,拿起钢笔,在企画案上面打几个圈圈,勾选出重点处。 “可是我今天不想乖。” “又想当耍赖小孩?”阿健笑笑。 “我要见你、我要见你、我现在马上要见你!”精神绷到极点,她失控。 “予璇,你这样我会觉得很累……” 他说很累?不管她多尽力,还是让他觉得累吗? 她以为,爱情是两个想时刻在一起的男女创造出来的;她以为,爱情是不管哪一方有难,另外一个会感同身受。 是不是她想错了?是不是她没弄懂现代爱情守则,才会怎么说、怎么做都错? 没说话,她在电话这头哭,呜呜咽咽。 “予璇?”听见她的哭声,阿健眉头皱起。 “我、要、见、你——马上!” “你在耍任性?” “对……” 她还想往下说,但电话卡用光了,嘟一声,跳出电话机。 “予璇怎么了?”阿航问。 “不晓得,大概工作不顾利,情绪低落,有些闹别扭。” “只是在闹别扭?” 阿航不相信,很久了,她的任性撒娇不敢在阿健面前上演,她尽全力改变自己,企图当个满分情人,她没道理在迈向成功的半途上闹别扭,毁掉自己精心计画的一切。 “我不确定,不过,就算碰到困难,予璇必须学着自己处理,她够大了。” 叹气、摇头,阿健这个“男朋友”当得很敷衍。 阿航拿起电话,拨出予璇的手机号码,手机那头始终没人接听。拿过车钥匙,他丢下一句:“企画案有问题的话,明天再讨论。” “你要去找予璇吗?” “对。” “你会把她宠坏的。” “宠坏女人,不是身为男朋友应该做的事情吗?”摇头,临行前,阿航补上一句:“我不介意把她宠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阿航进餐厅,同事说予璇从经理办公室匆匆忙忙跑出去,不晓得去了哪里。 于是,他进办公室,找经理问清楚。 头顶压着毛巾的经理很光火,他不断指责予璇的工作态度有多差,还说她是千金小姐脾气,做错事连说都不能说,拿了烟灰缸就往上司头顶砸,这种员工谁敢用? 对于经理的话,阿航不予置评,拿回予璇来不及带走的包包和衣服,离开餐厅。 他打两通电话,一通到康家,一通到公寓,两边都说她不在,他想不出予璇会跑到哪里去,坐上轿车,他好担心。 发动车子,他在脑海间寻找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幸而未踩油门,他在前方的电话亭边看见一个蜷缩身影,是她? 熄火,以航下车。 前进十公尺,他看见了,的的确确是予璇,她坐在电话亭边,头埋进膝间,弓起身子,啜泣。 小小的肩头抖动,长长的头发在颊边造反,谁说她只是任性闹别扭?要不是受了莫大委屈,爱漂亮的她,怎会舍弃形象,坐在路边哭泣? 放轻脚步,他蹲到她身旁。 “发生什么事情?” 拾眸,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对上他的心急,光线很差,她的视力因大哭,损失了一部分,但她还是没做出错误分辨,只消一眼,她认出他是谁。 “阿航……”投进他怀里,全身都在发抖,她完了,彻彻底底完了。 “没事,别怕。”轻拍她的背,安抚她像安抚刚出生的小婴儿,他小心仔细。 “有事,很大的事。”她放声大哭。 “说说看,发生什么大事,看我能不能替你解决。”从不哄人的杜以航,柔声地哄起怀中女人,很自然,没有半分勉强。 “没人能替我解决,我的人生完蛋了。”抱紧他,她的头埋进他怀里,打死不拔出来。埋着好,就算埋过头会窒息,也比死在监狱强,首度,她理解鸵鸟的安全感。 “那么严重?”他想笑,不过是丢掉一个工作,如果她真那么在意独立问题,他可以提供她五个、十个,甚至上百个工作。 “我杀人了!” 四个字出口,牢饭、犯人服、电椅……所有和监狱有关的东西全浮上脑袋正中央。 “你杀谁?” 他敢打赌,就是把鸡绑住,逼她拿刀割鸡脖子,她都会割个半死不死,这种女人想杀死人,不仅有理论上困难,也有行动上的困难。 “餐厅经理。”予璇想到他头上的血,忍不住,泪水搭上溜滑梯,滴滴答答滚下。 恍然大悟,阿航终于理解,餐厅经理为什么在头上压毛巾。 “你为什么杀他?”阿航勾起她的脸,拭去她的泪。 明晓得他没办法替自己去坐牢,还是觉得心安,吸吸鼻水,不哭了。 “他很可怕。”说着,予璇不自觉地拉起他的袖子,在颊边擦两下。 “他做很可怕的事?”严肃攀上他的脸,两道眉毛在额顶纠结。 “他把我叫进去办公室,先是问我有没有工作上的问题,然后说我穿高跟鞋很好看,然后就、就摸我的腿……”说到这里,声音再度出现哽咽。 “然后呢?”他不是对她凶,但口气忍不住高昂。 “他压在我身上,摸我的背,还、还……” “还怎样?”口气急促,他想重回餐厅,把没死成的经理再杀个彻底。 “他还……亲我的脸……恶心,我想吐……”予璇放声大哭,环住他的腰,扣得老紧。 “该死!” “对啊,他好该死,可是,我真的没存心杀死他。” “你有什么能力杀人?” 原来她为这个伤心。 顺过她的头发,用五根指头替她梳开纠缠,她很爱漂亮的,居然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将自己搞得狼狈。 舍不得……她圈他的腰,他拥她的背,慢慢划、慢慢圈,他要把那个烂人在她身上制造出的不愉快消灭。 “我真的杀死他了,我把烟灰缸砸在他头上。” “烟灰缸砸不死人。”他否定她的说辞。 “烟灰缸是大理石做的。” “那只会很痛,不会死掉。” “可是他流血了。” “禽兽身上有好几万毫升的鲜血,流一点血,只是在帮助新陈代谢。” “可是……” “我刚才进去餐厅找你,那个没死成的经理坐在办公室,狠狠臭骂你一顿。”他居然那么有风度,骂不还口?该死的风度、该死的绅士,他宁愿自己是流氓。 “他没死?喜出望外,她不必当凶手了。 “除非对着我叫的是鬼魂。” “太好了,他没死,我不必被判刑。” “谁敢判你刑?走,再进餐厅,我去狠狠教训他一顿,教他眼睛放亮点,看清楚自己惹的是谁。” 说!为什么杀人有罪?就是有人欠扁欠砍,不砍他几刀,岂非对不起百姓苍生?他要改行当立法委员,立下法律,杀人不必被判刑,他要当思想家,鼓吹杀人无罪论,他要、要……叹气,他要好好安抚胸前的小女生,抚去她恐惧的泪水。 “不要。”猛摇头,她才不要再看见那个大坏人。 “为什么不要?不想出气?” “我不喜欢你把手弄脏,你的手是我要牵的。” 予璇没想过这句话代表的定义,没想过自己会不会让阿航误解心意,因为,她明白,阿航懂她,一直都懂。 离开阿航怀抱,她抓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拙紧、扣松,扣紧、扣松,那是她的,不准谁把它们弄肮脏。 “弄脏了,洗掉就好。” 他喜欢她的动作,喜欢她把他纳为自己所有,当然,他会“正解”她的心意,不至于弄拧她的语意,他心底非常清楚,予璇的梦一天不醒,就一天不会正视两人的关系。 那么他要不要残忍地把事实掀开,让她明白梦只存在黑夜虚构间,不会在白天实现? 不!答案很简单,因为他舍不得她心痛。 “洗不掉。” 说着,她又搓搓自己的脸颊,这时,他才发觉她脸上有一大块红右误。 “他打你?” 维苏威火山爆发,火山灰淹没大街小巷,可怜的庞贝人来不及躲避,被砸得头破血流的色狼经理也来不及逃,将要可怜地失去他花一辈子努力,汲汲营营挣来的微末成绩。 “不是。” “你自己搓的?” “对。” “为什么?” “他亲我这里,很脏。” “怎么会?明明很干净。”阿航拿出手帕,在上面抹几下。“感觉好一点没有?” “没有。” 伸出粗砺的食指,在她脸颊轻轻划圈,划开她紧绷的肌肉。“好一点没?” “还是脏。” 他莞尔,轻轻地,他在她颊边印上一吻,不重、没有口水,只有温润。 “有没有好一点?” 爆竹炸上她的脸,红色扑杀过来,染出她满脸满头的绋红。 “好一点没有?”他催促她的答案。 “有啦、有啦。” 推推他,哪有人这样做清扫工作?那么行,下次叫他用嘴巴帮忙拖地。 “那就好,我送你回家。” “好。” 她拉着他,想站直,但身体蜷缩太久,居然站不起来。 阿航没说话,蹲下身,拉起她的双臂,将她背起。 小小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她的脸贴在他的后颈间,她叹气,很长的一口。 “又怎么了?还是害怕?” 手扶着她的屁股,他尽力让她靠得安稳。 予璇没回答他的问话,他也不强迫她答,他们安安静静地走了一段路,然后她开口说:“阿航……” “什么事?” “我知道独立不是件容易的事。” “没有人说它容易。” 笑开,他没要求过她独立,对她要求的人是阿健。 “这个月,我吃很多苦头。”再回想,她觉得自己真了不起,竟然能一件件承担。 “我想也是。”杜以航同意。 她明显黑了、瘦了,不管是生活、工作或课业,肯定造成她不少压力。 “端菜被烫伤了,我没告状。” “嗯。”她没告状,他心疼。 “妈妈看见我瘦两圈,一直开出条件,要我搬回家住。可是,我没有妥协。” “嗯。”她应该妥协的,阿健没有那么伟大,爱情也没有那么不得了。 “我很久没耍赖任性。” “嗯。”知道、知道,他全知道,知道她对待阿健,有多么专心。 “可是不管我做再多,阿健都看不见。” 阿航答不出话了。他明白,阿健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心不在她身上。 “今天晚上,我希望在身边的人是他,安慰我的人是他,更希望背我走这段路的人是他,可是他说我不该任性,还说我让他很累。我很难受,很想哭,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太累了,累得再也挤不出半滴泪水,明天吧,把伤心留到明天。今天……可不可以……” 话止住,她晓得接下去的话不合宜,可她真的累惨了。 “说下去。”他命令。 “可不可以,我躺在你的背上睡一下下。” 这么简单的要求,有什么问题? “睡吧!”阿航说. 他左右摇晃身体,也摇晃起背上的小女生。 他走很远,经过自己的车子,绕进一条小路,他走着、走着,两条长腿交互前进,没有多想些什么,单纯走路。 听见背上传来微微的鼾声时,他微笑;感受到用力圈住自己的小手松了套,他也微笑。他知道,他的笨予璇睡着了。 他走一个小时或者更久,走回她租的公寓前面,按电铃,可恶的纬翔来开门,酸了杜以航两句: “请问你是帅一点、温柔一点、聪明一点的阿健,还是什么都差一点点的阿航?” 杜以航没同他生气,因为,予璇就在他的背上,睡得好安心。 三个星期后,予璇工作不满一个月的餐厅,换了新东家,听说色狼经理背负满身债,逃往中南部。 后来怎样,没人晓得,只大约听过,他的妻子同他离婚,拿到一笔不错的赡养费,奇怪吧?色狼经理明明背债务,哪里有钱付赡养费? 不过啊,夫妻间的事,哪里是我们这种外人能过问? 第五章 予璇清醒的时候,看见一堵宽宽的背脊,坐在她书桌前,他擅自使用她的电脑,未经报备。 她翻身下床,冲到电脑前面。 “阿航,你怎么可以不经同意就使用我的电脑?” 单是背影,她就能分得出他和阿健,有时候,他真佩服她的观察力。 “你在怕什么?”眉扬、嘴角噙上笑,是她最讨厌的挑衅笑容。 “哪有。”她嘴硬。 “怕我看到你写给阿健的悄悄话?” 他从不认为她该保有小女生心情,她给阿健的每封信他都看过,以前还会挑挑错别字,后来……后来他被她的坚持感动。 分明是柔弱的小女人,偏要挺胸抬头,假装强势;分明是只会制造麻烦的小猫咪,偏要欺骗别人,说她是好用又耐操的水牛。为此,阿航生气过,喜欢阿健真那么重要?重要到她刻意改变自己,全心配合阿健的所欲? 一年一年过去,阿航对予璇,从感动到佩服,从心疼到不舍,他爱上她,非刻意;爱情由淡转浓,在不经意间;喜欢她,他想……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改变。 好懊恼,阿航看见了。予璇垂首,长长的头发披在脸颊,她是丑版的贞子。 “那是我的隐私权。” 靠到他肩上,好气。但气归气,她不想离开自己的专属抱枕。 “很贵的。” 把信件存档。他捧起她乱七八糟的脸庞看了看。 很丑、超丑,眼睛鼻子的红肿没消褪,乱乱的头发在脸颊旁打结,两道还不错的柳眉往下垂,那么丑的女生,谁会爱? 偏偏呐,他不受控的心,就是喜欢这个又丑又笨的女生。爱情,简直是最没道理的化学公式。 “什么?”予璇没听懂他的意思。 “隐私权很贵的,你买不起。”笑笑,他把她收回怀里。 “谁说,等我赚大钱就买得起。” “好啊,等到你钱够多的时候,再来同我讨论隐私权。” “啊!”突地,她尖叫。 “怎么了?” “我上课快来不及,现在几点?” “中午十一点四十七分。”他凉凉回答。 “完了、完了。” 她跳起身,冲到衣橱边,抓起一件英风及膝洋装,拿出内衣裤、浴巾,从头到尾,没避讳过阿航的眼光。 他不说话,由着她去紧张,看她跑进跑出,洗澡、化妆,她在短短的十分钟内打理好自己。拉开抽屉,在里面翻出书包,跪到床边,她找出同色系高跟鞋,直到这时,阿航才发现她在每一双高跟鞋的盒子外面贴上高跟鞋照片,还按式样作分类。 “为什么那么喜欢穿高跟鞋?” “我想当成熟女人。”劈劈啪啪,她把一堆书本往包包里面塞。 难怪,又是为了“阿健条款”。 “我要去上课了。”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跑。 “今天是星期六。” 慢慢起身,他的慢条斯理和她的神经兮兮,有着鲜明对比。 她跑五步,跑进客厅时,才把阿航的话消化掉。 对哦,是周休二日,过惯忙碌日子,她早已忘记休假日。吐吐舌头,她发现书青、小乔、纬翔都在。 “哇塞,予璇,你发生什么事?” 小乔看见她,夸张地瞪大眼睛,以为酷斯拉闯进他家。 “我看起来不对吗?” “何止不对,你的脸看起来简直像……” “像什么?” “像放了两倍发粉的包子。” “那么严重?” 手捣上双颊,她不知所措地看住随后跟来的阿航。 “是啊,上面还放两颗过期的草莓。”小乔说。 包子上面摆草莓,够创意! 书青走向予璇,扶开她的刘海,审视她的红肿双眼。 “那么惨?怎么办?”予璇急问。 “我去拿冰块帮你冰敷。” 书青难得发出同情心,今天是阴年阴月阴日,阴到不能再阴的猛鬼出笼时。 “是不是那个家伙对你始乱终弃?”纬翔指指阿航,他和他不对盘,从盘古开天辟地时开始。 “乱说,他是阿航,又不是阿健,怎么会对我始乱终弃?” “他昨晚都待在你房间里,你确定自已毫发无伤?”小乔问得暧昧。 “你昨晚都没回去?”转头,她问阿航。 “有。” “才怪。”小乔反驳。 看小乔、看阿航,予璇不知该信谁。 “我回去餐厅那里开车,把你的包包和衣服带上来。”阿航解释。 “意思是……昨天,你一路把我背回来?”她不敢相信。 “对。” 拢过她的头发,在脑后成束,阿航细看她,小乔的比喻很毒,却也贴切,她的脸的确像发粉放太多的包子。 “很远呢!走路要走上一辈子。”眼底有欣慰、有不舍,也有淡淡的抱歉,她总替阿航添麻烦。 “没那么久,只要走一个小时三十分。” 放下她的头发,书青从厨房里走出来,阿航接手冰块,轻轻敷上予璇发肿的眼睑。 “对不起,我睡死了,你的背一定很酸。” 说得好——睡死。 每次她碰到不顺心或难过的事,就昏昏欲睡,医生说那是她的防御系统。阿航想,有这套防御系统的人很幸运,至少可以让自己少伤点心。 “不会,你很小只。” “算我要用‘只’做单位啊?我是猪鸭鱼狗,还是野生禽鸟?”她不服。 “是猫。”莞尔,他发觉自己总是对她笑。 “哈啰,请注意,这里还有第三人在场,停止你们的深情款款。”书青硬插进两人中间,把阿航手中的冰块抢回来,塞进予璇手里,拉她到小乔身边坐下。 “说吧!”书青说。 “说什么?”予璇不懂。 “说你发生什么事,怎么会把烂草莓、坏木瓜都哭上自己的脸。”书青问。 “跟那个家伙有没有关系?”小乔比比身后。 阿航想突破障碍,将予璇抢回身边,但纬翔动作比他更快,挡在前面,用人肉围墙将阿航架在世界外头。 然后,顺手丢给他一瓶啤酒,意思很明显,哪边凉快哪边待。 “不是,是餐厅经理。” “他对你做什么事?” “他骚扰我,他碰我的腿,还……靠我很近,把我压在墙边……他说,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别人不会听到。” “这个老不死的家伙,老而不死是为贼,真不晓得台湾的警察在做什么,不会把一竿烂男人丢进太平洋喂野鲨哦!”书青同仇敌慨。 “不要被书青吓到,她有类似的不愉快经验。” 纬翔拍拍予璇的肩解释,阿航两颗眼珠子瞪到脱窗,幸好,下一秒,书青推开纬翔,继续问话: “然后呢?他有没有得逞?”口气加上急躁,书青皱眉瞪人,好似做错事的人是予璇。 “有。”予璇说着,泪水忍不住滚下来。 “有!” 异口同声,三男一女,这回加上阿航。 丢下啤酒,阿航炸开人墙,冲到予璇身边。“你昨天说没有的。” “有,他明明亲到我的脸!”予璇抗议。 “他……就亲到你的脸?没有更深入?”小乔看看予璇,再问一次,确定自己的听觉还属正常范围。 阿航瞪他,还要再怎么“深入”?想深入不会自己上门试试,说不定那个色胚男女通吃。 “我都吓死了。” 松口气,三人对看,原来只是亲到脸……拨开阿航,书青环住她的肩膀,轻问:“然后呢?” “然后我拿烟灰缸砸他的脑袋。” “用烟灰缸砸太小儿科,你为什么不抬办公椅起来砸?”小乔满脸惋惜,像错过高潮好戏。 “我没想到。不过,烟灰缸是大理石做的。” “这还差不多。”书青手一拍,大声说。 “以后呢?还回去工作吗?”纬翔问。 “不要,经理就是老板,我才不要回去。”摇头,那里,打死她,她都不去。 “以后你的经济来源怎么办?”纬翔问出现实问题。 “再找工作吧。”这个月,她先学会刻苦耐劳。 “要不要你跟着我,帮我扛相机?”书青建议。 “你是做什么的?”阿航出声问。 替予璇过滤工作,是他的责任之一。 “我是狗仔队,专门追明星八卦新闻。”书青满脸得意,这工作可不是人人做得起。 “不行。”一口气,阿航否决。 “为什么不行?听起很好玩,我想试试。”予璇有意见。 “你习惯穿高跟鞋,根本跑不赢那些明星,怎么赚钱?”阿航的分析有条有理。 “说得也是。”点头,予璇同意。 “跟我来做园艺好了,你不是很喜欢阳台上面的花花草草吗?我开的景观设计公司,最近生意越来越好,case都接不完,你过来帮忙,我保证训练几年,你能独当一面。”纬翔抛出骨头。 “好啊,能种出那么漂亮的花,一定很幸福。我要去!”她拍着手,跳到纬翔面前,用眼光征求同意。 阿航大手一伸,把她捞回身边,瞪开纬翔的肖想。 把小红帽和大野狼摆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很简单,小红帽会怀孕,十个月后,生下小狼人,每到十五月圆,变身。 “不行,种花会把你的皮肤晒黑,阿健最讨厌黑女人。”阿航假传圣旨。 “有吗?我没听阿健说过他讨厌女人皮肤黑。”予璇想半天,想不出阿健曾经说过这种话。 “有,他有严重的种族歧视。”阿航加强口气。 “很严重吗?” “非常严重,严重到连巧克力都不肯吃。”他恐吓她。 偏头,她被说服了。“对不起,纬翔,我不能到你的公司。” “到我的画室工作好了,既轻松,钱又赚得多。”小乔提供工作机会。 “我不会画画.” “当裸体模特儿何必会画画?”小乔话说出口,招来阿航的恶毒眼光。 小乔住嘴,趋吉避凶是人生重要学习。 “我安排你到公司上班。” 阿航拉起她往外头走,他觉得跟这群室友在一起,予璇会越变越笨。 “到你的公司?好啊,可不可以把我安排到阿健的部门?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到阿健。”予璇兴奋极了。 “阿健的工作部门那么累,你还要去?” “没关系,只要看得到阿健,再辛苦都值得。” “也要看看阿健那边有没有缺人……”他们走远了,声音再听不见。 盯住他们的背影,书青摇头。“可怜的男人。” “爱上康予璇的男人都很可怜。”小乔有同感。 “最好,我喜欢打可怜的落水狗。”纬翔喝下最后一口啤酒,阿航爱上予璇,而他……爱上同阿航作对。 “上苍有好生之德。”书青回他一句。 “悲天悯人是正常人类的性情之一。” 这回,小乔替阿航说话。 “我的良心早早跑进狗胃里。”纬翔从不认为自己拥有过良知,哈哈大笑,他走到阳台,看他新播下的波斯菊,这个秋天……很热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管家太太不在,大概又去看哪个孙子媳妇了。 自从阿健、阿航进入公司上班后,年纪渐大的管家太太常请假,杜妈妈觉得不方便,虽然她和丈夫长年在国外,可一回到家里,没人可使唤,还是觉得不习惯。 杜妈妈提了几次,想换个年轻管家,阿航觉得没必要,反正他们在家的时间不多,阿健则认为,管家太太照顾他们二十几年,多让她休点假是人情。 看吧看吧,他们家阿健是不是最温柔、最体贴的人? 予璇呢?她更无所谓了,反正她有钥匙,不管有没有人在家,她都能光明正大走入杜家大门。 今天是阿健和阿航的生日,他们肯定忙得忘记这件事。 她打过电话给阿健,叮咛他早点回家,她要煮大餐,替两人庆祝,阿健忙着开会议,只草草回她一句“再说”。她也打电话给阿航,阿航笑着要她多准备两颗胃药。 什么话嘛,她的手艺很不错了,两个星期前,班上说要开宴会,还有人指定她做主厨办桌呢! 下课,她匆匆离开校门,跑趟传统市场,按着拟好的菜单买菜,回到杜家切切洗洗,弄出一桌好料,然后把要送给阿航的礼物摆进他房里。 她给阿航买手工真皮皮夹,外面还请师傅烙上“阿航”。至于阿健……她花大心思,挑一个白金戒指,戒指内刻上“mylove”。 八点钟,蛋糕店送来蛋糕,是阿航最喜欢的芒果慕斯,阿健不喜欢甜食,大概只会沾两口算数,没关系,阿航喜欢就好。 脱下围裙,予璇走进阿健房间,整整棉被、拉拉枕头,跪在床边,脸颊轻轻磨蹭他的睡袍,幻想着有一天,她为他张罗起生活中的每件事。 张罗……好有趣的字眼,两个字分开看,“张”和“罗”,看不出什么特殊意味,但合在一起,张罗呵张罗,张罗心爱男人的每一分生活,好幸福。 其实,她讨厌擦地,比较喜欢坐在沙发里翻着时尚杂志,欣赏钟点女佣工作时的背影,可当她想到,擦过的地,阿健会在上面踩来踩去,便觉得甜蜜;她讨厌作菜,喜欢上餐厅让五星大厨来服务,但她想起,亲手洗的菜会一点一点进入阿健的肚子……啊,福气啦! 当他穿的、吃的、用的全沾上她的心意,当他眼里看的、耳里听的全烙上她的感情,那么,她住进他心底,理所当然。 眉眼弯弯,她笑得好开心,开心自己将住进阿健心底,开心两个人的未来,将在眼前织出锦绣花海。 “可以成为阿健的女朋友,我真幸运。” 手合掌,她在心底感谢上帝帮忙。 予璇听见楼下开门关门声,跳起身,她打算向前迎接. 蓦地,调皮念头兴起,她弯身躲到阿健的桌子底下,拉过椅子,把身体遮住。 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脏怦怦乱跳,是阿健还是阿航?细耳倾听,她用力分辨。 哈!是阿健,阿健会换室内拖鞋,阿航比较喜欢赤脚。 缩起肩膀,她打算等阿健进门后,跳出来吓他一大跳。 房门打开,阿健口袋里的手机响,他接电话。这时间,跳出来吓人,不是好主意。 “喂,杜以健,请问哪位……我很讶异,你居然打电话我……”阿健的口气相当愉快,好像中了乐透头彩。 “晚上?没事,你想出去吗?好,没问题,三十分钟后我去接你。” 不行啊,晚上他们要一起庆生,晚上她准备满桌好菜,晚上、晚上……这个晚上是她先预约的不是? 心苦苦,嘴巴含上咖啡粉,予璇想起身,问问阿健,是不是他忘记约会? “是啊……听说阳明山的夜景不错,你有兴趣吗?” 有啊,予璇好有兴趣,她提过几次,阿健总推忙,说男人的工作比谈恋爱重要,为什么突然间,他又对阳明山的夜景起了兴趣? “你喜欢冰淇淋……我朋友介绍一种蓝莓红桑冰,口感很不错,大部分女孩子都很喜欢,要不要试试?” 是她、是她,是她介绍的,她说过好几次,他都不肯开车陪她去买,老要她转了捷运搭公车,绕得头晕目眩才买下两盒,带回来的冰淇淋,他尝两口就推开,说是甜食很难吃。怎么,他又说口感不错,问人家要不要试试? “没错,是女生介绍的,只有女生才喜欢这种东西……不,不是女朋友,别误会,她只是邻居小妹妹,下次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阿健说……她不是女朋友,是邻家小妹妹…… 是她记错? 她明明记得他说过“我同意当你的男朋友,我们来交往吧”,怎么摇身一变,她变成邻家小妹妹? 他说喜欢成熟的女人,她拚命装成熟;他爱聪明女生,她打死念书,把一堆懂的、不懂的知识全往脑袋里灌;他说喜欢有气质的女生,她开始学钢琴,即使把钢琴老师气得摔掉气质,她也坚持学下去。 在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之后……他竟说,她是邻居小妹妹…… “好,就这样,我去接你、去买冰淇淋和晚餐,然后直奔阳明山。我会带一台高倍望远镜,教你看星星。” 阿健的计画好详尽,详尽得予璇很心酸,明明没吃梅子,却酸得口水、泪水全往外冒窜;明明没喝醋,她的胸口却打翻一缸子涩汁。 他的天文望远镜很珍贵,从小,她就想摸一摸、看一看,想和他一起看星星。 她问他牛郎星和织女星在哪里,他没时间替她解说,只丢给她一个星座盘,要她自己找;她缠着他,要听星星的故事,隔两天,他送给她一本厚厚的星座故事全集。 然后,她背妥所有星座故事,他却忙得没时间同她讨论。 “好,半小时后见。” 挂掉电话,阿健居然笑眯眼,居然哼起歌来,居然快乐得像神仙。 他吸毒了吗?毒性传进他的中枢神经,而毒品由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全数供应? 阿健说他五音不全,拒绝任何与音乐相关联的事,他说过男人笑开眉,看起来很gay,他不做的事,全做了……在这个生日夜…… 门再度被推开,这次是不穿拖鞋的阿航。 “阿健,有没有看见予璇?”阿航问。 “没有。”换衣服的阿健回答。 “奇怪,她说要过来帮我们庆生。” “哦……对,我有接到她的电话。”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五分钟前,他完全忘记这回事。 “她会跑到哪里?”阿航皱眉. “也许她临时有事,不来了。” “你明知道碰到与你有关的事,她绝对不会让‘临时状况’发生。” “我今晚有其他计画。”低声,他有几分歉疚。 “阿健,你对予璇很不公平。” 阿健没回话,他并不想伤害予璇,从来都不想,予璇很可爱,他明白,予璇对他用尽心思,他理解,但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她不是小妹妹。 “让我想想好吗?” 须臾沉默,也许他们四眼相对,用眼神交流;也许他们各自在肚子里寻找合适话题.,也许什么都不必多说,他们是心意相通的孪生兄弟。 总之,予璇不晓得他们在做什么,她听着,很小心地窃听。 先是没穿拖鞋的阿航离开,两分钟后,穿拖鞋的阿健也离开,不过这回,阿健没唱歌,也没笑得像gay,脚步多了几分沉重。 原来哦,电话里的女生会让阿健轻盈畅快,而康予璇,只会让阿健心沉。 头埋进膝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笨。 第六章 “嗨,敌军轰炸台湾了吗?” 阿航找到她了——在阿健的桌子下面。 “没有。”从膝间把头拔出来,她对他扯唇,苦笑。 “九二一地震,震垮半个大台北?” “没有。” “那么,你为什么要躲进防空洞里?” “这里很舒服。” 偏过头,她的脸又靠回膝边。 “挪一挪,腾个位置给我。” 说着,阿航挤挤推推,把高大的自己给挤进桌子下面去。 “你那么高,很累的。”再将身子往里缩一点,她毕竟高兴,高兴他愿意进来陪自己。 “你也知道,现在晓得高有高的委屈了吧?以后别批评我用身高欺压你。” “阿航……”抬眸,她欲言又止。 “怎样?” “是不是阿健……有其他喜欢的女生?” 他拒绝回答,拒绝提供真相,如果真相会伤她,他很乐意筑起一座万里长城,把她圈在安全的假象里。 “是不是不管我再怎么用功,都没用?” “不是。” 用功的女人教人感动,就像他自己,在她一封一封的情书中,对她的付出,动容。 “为什么我越努力,阿健离我越远?” 她问住他了,伸出大手,揉揉她的头发。他想问予璇,别喜欢阿健好不好?他想说,其实有很多男人都不错,也许阿健独一无二,但独一无二不是阿健的专属权利。 “并不是因为阿健的工作比较忙,对不对?” 她进入杜家企业,上班两个月,多少摸清楚各部门的工作,她晓得企画行销比研发要忙上千百倍,晓得阿航经常要加班到三更半夜,而阿健,很多时候可以准时下班。 “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阿航避开重点,随口说句接不上题的话语。 “应该说,他不耐烦和我在一起,忙只是他最容易找到的借口之一。”这个问题,她想过千百遍,却不敢当着阿健的面,对他问详细。 阿航叹息,他宁愿她多笨一点,笨蛋不会找出原因来欺负自己。 “阿健常嫌我烦。”予璇说。 他不陪她逛街买衣服,不陪她看电影上餐厅,他们做过哪些属于恋人间会做的事?嗯,勉强有吧,阿健会抱抱她,告诉她——这件事,你做的很不错。 偶尔,阿健心情好,会租片子,让她窝在他身边看电影。 他也曾送她玫瑰花,在情人节前夕。当时,有个很可怜的小女生向他兜售花束,他付钱,然后把花塞进她手里。 阿健对她不错,他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他常对她说加油…… 还有吗?她认真想,企图找出他们谈恋爱的证据。 “我也常嫌你。”阿航说。 “我觉得自己很笨。” “不必觉得,你本来就很笨。” 阿航把她的头压进怀里,舍不得她这号表情,好像刚刚被主人丢弃的猫咪。她不知道吗?跟他在一起,她只需要负责开心? “是不是因为我太笨,阿健觉得我当不了女强人,才出难题给我,希望我知难而退?”她在他的胸口间问。 这一次,阿航真要夸奖她聪明了,没错,阿健的确有这层存心。 “你知难而退了吗?” “没有。” “是啰,假设这是他的计谋,他并没有得逞对不?” “又怎样?如果他讨厌我,我做得再合乎标准,他也不会快乐。阿航……” “嗯?” “如果阿健不喜欢我,如果他所做所说只是敷衍我,我知道了,会很难过。”她说直心。 就是不让她难过,他才不让她晓得阿健所做全是敷衍。“别多愁善感,这不像你。” 予璇是天塌下来都压不垮的女性,她的意志力和她的笨成正比,她永远是冲冲冲,不管会不会头破血流,只管笑着冲进终点站。 “你也说,他对我不公平。”抬眼,她硬挤出笑容。 “你偷听我们说话?” 他早猜到了,从发现她躲藏的位置时,就大概晓得,她听见所有对话。 “不是偷听,是不小心听见。” “哦,是不小心偷听。”他把两句话组合起来。 她重复:“是不小心。” “我知道啊,是不小心偷听,不是故意偷听。告诉我吧,为什么躲在这里?” “我想跳起来吓阿健,没想到会吓到自己。” “什么事吓到你?” “阿健笑得很开心,而且,他一面唱歌一面换衣服。”想起他的轻松惬意,那是她陌生的阿健。 “阿健唱歌?的确很吓人,等一下,我带你去收惊。” 阿航刻意把气氛弄得轻松,但予璇不配合他的刻意,继续往下说: “我打电话给他,要他空下时间回家,他回答我‘再说’。可是那通电话……” “嗯,他讶异又惊喜,直说晚上没事情,而且在电话里,拟定一个完美的约会计画。” “多完美?” “他要去接她,一起去买蓝莓红桑冰淇淋,然后到阳明山看星星。” “你嫉妒吗?” “我辛苦买来的冰淇淋,他说难吃,却为了另一个女生,愿意开车绕路,千里迢迢寻找那么难吃的冰淇淋。” 予璇的埋怨让阿航胸口呛了一下,她在说他? 他痛恨吃冰淇淋,却愿意开车绕路,千里迢迢寻找难吃的冰淇淋,而且在她面前,他把讨人厌的冰淇淋吃得津津有味。真坏,原来爱情对男人的影响都一样,有了她,再厌烦的事皆成了开心,不必勉强、不必说项,男人愿意为她做尽所有事情。 “啊……阿航,我不想了,我想得头快爆掉。我只要做我想做、我觉得正确的就好了,至于阿健要怎么样,应该由他来告诉我,不是让我在这里猜测。”予璇连声嚷嚷。 用力摇头,她没吃摇头丸,却摇得很有劲。 阿航扣住她的脸,不让她继续摇,“有道理,脑浆不多的人,不适合深度思考,也不适合用力摇头晃脑袋。” 她试着把不愉快抛诸脑外。“我绝对绝对不要再想了。” “那么,可以替我过生日了吗?”阿航轻问。 用力吸气吐气,用力吐气吸气,用力用力再用力,予璇把关于阿健的剧情模糊掉,她说服自己相信阿健,相信阿健说的话只不过一时兴起,作不得准。 “我把生日礼物放在你的床头柜。”挤出微笑,她不要敷衍阿航,因为阿航从未敷衍过自己。 “我看见了。”所以,他确定她来过,确定她正在这个家里的某个角落。 “喜欢吗?” “很像很贵。” “有点,不过,那是我赚来的薪水买的,特别有意义。” “不省点花,到月底没钱吃饭怎么办?” “那你就点海陆大餐,把吃不完的打包给我。” “那么爱吃剩菜剩饭?” “不然你给我钱买饭。” “没志气。”推推她的额头,他很高兴,她的愉快心情重新开启。 “为五斗米折腰是从古时候就有人做的事情,又不是我首开先例。” “你越来越聪明了,没人辩得赢你。以后阿健会发现,要求你增强实力,根本是件错误的事情。” 终于,她笑出声。 “你知道吗?你有六种笑容。”阿航说。 “六种笑容?” 笑不就是咧开嘴巴,发出一长串类似愉快的音符? “嗯,你有得意的笑、开怀大笑、苦笑、应付的笑、腼腆的笑和讨好巴结的笑。” “那些笑容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考上大学时,是得意的笑,你的眉角往上扬,视线落在相反方向,咬唇,不说话,但表情写明白了——你看吧,我办得到。” “我哪有这样?” “有,下次你得意的时候,我拿面镜子给你照照。” “说说开怀大笑吧!” “你开怀大笑时,嘴巴张得很开,露出白色牙齿,眉眼弯弯,像是上弦月。” “然后呢?”她从不晓得自己有这么多号表情。 “腼腆笑开时,你会半低头,眼睛看着高跟鞋,微微咬住唇角。应付人时,你的嘴巴紧闭、嘴唇向两侧拉开,眼睛直视对方。苦笑时,你的眉是皱的、唇是抿着的,虽然很认真让笑容成形,可是越描越黑,因为你没学会隐瞒心情。然后是巴结讨好的笑,这种笑容最常出现于阿健在的场合,你的眼睛闪着光芒,嘴巴漂亮得像一弯月亮,就像现在。” “我干嘛对你巴结讨好?” “因为你要我带你出去玩。” 事实上是,他想带予璇去玩,想她忘记那通让阿健愉快飞扬的电话,想她的人生只有喜悦快活,欠缺痛苦悲怆。 “我没说。” 那是可恶指控,她晓得他有多忙,晓得吃完这顿生日餐,他肯定又要工作到三更半夜,她怎会做这么任性无理的要求? “你有说,你说想到淡水渔人码头。” “没有,你幻听了,我从没说过这么可怕的话。”她态度认真。 他没理会她的分解。“哦,我又听见,你说要我买长长的仙女棒,让你在夜空中,当一次美丽的仙女姑娘。” “没有。” “你说,自从上大学后,忙工作、忙学业,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玩乐,你还说,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孤单,不晓得谁肯停下来,为你驱逐寂寞。” 驱逐寂寞?听见这四个字,泪水瞬地浮上眼眶,她不反对了,他听到的全是她的心底话,虽然嘴巴不说,他还是一件件、一句句听得清晰分明。 “我知道你很忙,今天晚上你要……” “谁说工作比你重要?”他反问。 没人敢说这句话,因他的人生有了她而产生重要性,因为他爱她,在很多年以前、在她未成熟的少女时期。别拿任何东西和她比赛重要性,不会成功的,在他心中,她早早占住第一名。 予璇笑了。 “这次是腼腆害羞的笑,瞧,你在咬嘴唇、低头看自己的脚。走吧!我们去吃你准备的丰盛晚餐,然后我们开车到淡水,然后……” “玩仙女棒?”她轻问。 “对,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你给我一个开怀大笑.” 未启程出发,她先付了帐,把开怀大笑送到他眼前,阿航将她拉出防空洞,他知道,今夜,他们之间,有些不一样了,只希望这一点点的“不一样”,予璇能有所发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太晚才回到杜家,没办法,有仙女棒的夜晚浪漫过度。 予璇忘记带钥匙出门,而公寓里的帅哥美女不晓得睡到地府第几殿,阿航只好把她带回家里。 车驶进院子,予璇发现阿健的房间灯亮着,忍不住开心。 “太好了,阿健在家,我去把生日礼物送给他。” 推开车门,推开屋门,她没等身后的阿航,飞扬的心飞到阿健身边,因为今夜,他并没和陌生女孩共度良宵。 咚咚咚,予璇一面跑,一面从口袋里找出礼物,旋转门把,往内推。 “阿健,生日快乐。” 瞬地,畅快大笑僵在嘴边。 床上,阿健怀里躺着一个女生,角度不对,予璇看不见她的长相,只看得见她一身比雪还白的肌肤。她和阿健四肢交缠,融成一体。 被予璇的声音扰醒,阿健揉揉眼睛,支起身。 他看她、她看他,相望的两人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傻在原地,进退不得,予璇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好。 说“嗨,好久不见,近来好不好”? 不对,这种话太虚伪,虚伪到连她都不敢认真。 说“这是我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不对,她的礼物送不出去,戒指里面有她刻的mylove,他不再要她的爱,她怎能当他是自己的爱? 那么,说“她很漂亮,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错得更凶了,怎能打探他的私事?他说过,就是男女朋友,都该有自己的空间与隐私。 她是他的隐私吗?或者他有很多很多这样的隐私,而床上女孩不过是其中之一? 这样一排……天!她的名次要排到好后面,因为,他从不愿意跟她亲匿,连法式热吻都不肯给。 阿航停妥车子,进屋,看见的就是这样两尊木雕。 探头往屋内看,立即,他明白发生什么事。 阿航吸气,阿健太过分,一天两次打击,他末免高估予璇的复原能力。 阿航拉过予璇,走回自己房间。 她坐在床边,他拉来椅子和她对坐,沉默,现在不管哪个话题都不恰当。 “可不可以借我一面镜子?”予璇没抬头,两手松垮在膝间。 “要镜子做什么?”阿航问。 “我想看看自己的苦笑,想了解什么叫做‘越描越黑’。” “你需要的是一根棒子。” “为什么?”有气无力,她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光。 “把你打昏,你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不用,我很累,累得快要睡着了。”抱起枕头,靠在下巴间,她有几分失神。 阿航很高兴,她的防御系统将要开启,这时候,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肯睡,很快就会雨过天晴。 拉拉棉被,他替她铺妥床被。 手拉上阿航的衣摆,她抬眉,无辜的眼光瞧得他心疼。 “怎么?不是想睡了?”他坐到她身边。 她理所当然倚上他的肩,理所当然让他承担自己的重量。 “阿健很多这样的女朋友?” “没有。” 这是第一次,阿健带女孩子回家,也是第一次,他看见阿健在女人身上落下眼光. “有没有骗人?”予璇问。 “我骗过你?” 摇头,阿航是没骗过她,予璇吐气。“还好。” “什么事还好?” “还好我只是排第二名,不是两百名。” “你太高估阿健,他的女人缘没那么强。” 笨,也只有她这种笨女生,这个时候还在计较排名,第二名和第两百名有什么差别?她不晓得,大部分男人心里只住得下一个女人,真要找出分隔线,那么分的是门里门外,爱人和外人,不管是第二或第两百,都在门外,共同称号是外人。 阿航顺顺她的头发,像安抚小狗那样,她不是小狗,却也让他的大手掌安抚了。 “我想阿健很喜欢她、很重视她。” “为什么?” “我进门,看见那幕,他没想到我会难过伤心,只想着身边女孩会被伤害,他用手护住她,以为我会冲上前打人。” “你有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 “我又不是宾拉登的后代,打人能解决事情就好了。”她要学商鞅,用五马分尸法,把她不想看见的场景一幕幕撕毁掉。 门板上,两声轻轻敲叩。 “进来。”阿航说。 不意外地,进门的人是阿健。 “予璇,我们谈谈好吗?” “不要。”她隐约明了,一谈,他们的关系将划入终止。 “很抱歉。”阿健说。 说错话了,该讲抱歉的人是她,长久以来,在他面前,总是她不断说抱歉,抱歉她让人好麻烦;抱歉她的个性像黏皮糖,甩都甩不掉;抱歉他忙的时候,她在身旁转来转去,转得他无法专心。 抱歉抱歉,真的好抱歉,抱歉不管她花多少心血,都到达不到及格边缘。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予璇问。 “不到一个月。” “不到一个月,你就可以和她上床?我以为你不是轻率随便的男人。” “我解释不来这种感觉,和她,我们像熟悉了几十年。”阿健说。 哦,了解,他和白雪公主认识一个月,却像熟悉了几十年,而他和康予璇认识十几年,却陌生得不晓得对方是谁。 更累了,累得她只想伸伸手,握住阿航手心,感染他的体温。 “你真那么喜欢她?”予璇轻轻问。 “我爱她。予璇,对不起。”没有别的话了,除了对不起,他给不起其他。 “是不是……”沉默的予璇强迫自己坐直身。“是不是,她不需要努力,就是你最喜欢的样子?” “是。” “她是女强人吗?她可以自己逛街、自己过日子?她对男朋友只有付出,从没有过要求?是不是她能干精明、俐落聪颖,她的能力好到让人咋舌?是不是你们在一起,旗鼓相当,你不觉得累?” “是。” “所以,我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予璇恍然大悟,花那么久的时间,她以为自己画的是老虎,没想到东一笔、西一笔,访遍名师,画出来的只不过是只假老虎。 “不要这么说,你有你的特质。” “可惜不是你喜欢的特质。” “我很抱歉。”阿健说。“你有权利生气,但是别伤心,我不值得。” 怎么办?阿健连分手都这么温柔。她不想哭的,却硬生生被他逼出泪水,摇头,剧掉泪水,予璇大声说:“不要了!我不要再爱阿健了,你去爱那个女生吧——” “予璇?” 阿航皱眉,手搭上她的肩,将她收入怀内。他不喜欢这个状况,半点都不喜欢,长久以来,他在防备这一天,没想到,真发生了,他还是做不来良好应对。 “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我只要阿航,只要阿航就好了!”予璇连声嚷嚷。 圈住阿航的腰,靠进他的胸膛。不要阿健了,说一次,再说一次,只要说过很多次,她就能真心不要阿健。 “那我回房了。” 阿健转身,满心抱歉,但他明白,再多的抱歉都不是予璇想要的。轻轻带上门,门关,他亲手关闭予璇的幻想世界。 予璇问:“阿航,我现在是巴结讨好的笑,还是勉强应付的笑?” “你没有在笑。”阿航实话实说。 “那我在做什么?” “你在哭。” 伸手抹抹脸颊,泪水刷干,早早没了湿气,她把掌心摊到阿航眼前证明。 “你看错,我没有哭。” “你的心在哭,那里有狂风暴雨,不是普通的毛毛雨。” 抬眼,予璇审视他,很久。 “阿航。” “什么事?” “你会永远对我好吗?” “会。” “那就够了,有阿航就够了。”点点头,至少阿航在,阿航会一直在。 “别怕,阿航在这里,我会帮你撑过去。” 将她抱到膝间,他希望自己可以为她做得更多,可惜,眼前他大概只能提供她体温。 亲亲她的额头、亲亲她的发梢,她像怕光的毛毛虫,钻啊钻,拚命钻进他胸口。 莞尔,阿航将她圈进身体里。她不爱光,他就用手臂替她挡去光明;她不爱外头的风风雨雨,他乐意伸展双手,为她撑起一片干爽天地。她是他心底的唯一,排名第一,她是他的爱人,不是外人,不管她戴上哪一张面具。 “阿航……” “嗯?” “我想说话。” “说啊。” “我喜欢当小女人,喜欢耍赖撒娇,喜欢天塌下来,高个儿替我顶着。可是阿健的喜欢和我的喜欢不相同。” “是。”他懂,一路行来,他看得很清楚。 “我勉强自己,做一大堆能力不及的事,我处处为爱情迁就,然后变天了、天塌了,我挺直腰背以为可以撑得起,哪里想得到,不过是白忙一场。” “很痛苦吗?” “有点。” “我可以帮什么忙?” “抱我。” “没问题。” “我想睡了,可是你不能放开我。” “一定。” 阿航拿棉被圈起她的身子,将她收纳起,他让自己变成摇摇椅、变成录音机,轻轻唱歌,唱着她最喜欢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她的入睡让阿航乐观相信,明天,明天的太阳会一样灿烂,明天的天空和今天一样蓝。睡过觉,他的笨予璇将会了解,南柯一梦伤人有强。 第七章 两只汤匙相交叠,他侧身睡,她在他后面,手环住他的腰,脸贴上他的背,他的身体弯出曲线,而她的身体,顺着他的曲线…… 这一夜,她在他的床上,依赖他的体温人眠。 夜半,梦中,阿航和阿健交替出现。 阿健笑得很温柔,拿起粉笔在两人中间划一道线,他说:“等你达到我的理想后,再走到我身旁。” 阿航皱眉,拿起仙女棒对她说..“来吧,我喜欢看你笑,不要把脸皱成癞皮猫。” 阿健揉揉她的头发,指着星辰说:“那是牛郎星、这是织女星,我是你的牛郎星,可惜你不是我的织女星。” 阿航把贝壳交到她手心,笑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爱情不应该影响一个人的性格与世界,你天生注定是寄居蟹,别勉强自己成为一只蓝鲸。” “为什么我是寄居蟹?”她问。 “你需要一个壳,保护柔软易伤的心。”说着,阿航把贝壳贴近她耳畔,“听见没?那是大海的声音,大海说,当个称职的寄居蟹会比幻想遨游世界来得快乐。” 她固执摇头。“我的爱情在那个广大世界里,若安于硬壳里的小小天地,我便得不到我的爱情。” “你怎么知道得到爱情,才会得到快乐?”阿航问。 她语顿。 阿航抓起沙滩上的白色沙粒,缓缓注入贝壳里,再次交到她手中,笑说:“现在那个广大世界在你手中了。” “我不懂。”很多时候,阿航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这是海浪从世界各处冲上来的沙子,每一颗沙粒都是一个世界,它们拥有无数无数的故事,只要你愿意珍藏,就会发现,它们不亚于你幻想中的世界。” “我以为你和阿健一样,希望我成为女强人。” “我和阿健不同。” “哪里不同?” “成为女强人是他为你设下的关卡,而我希望你成为女强人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人生不留遗憾。” 予璇猛地惊醒,若干年前的记忆跃入脑际,那是好久以前的片段,久到她以为早已遗失,不复寻觅。 懂了,那些曾经她听不懂的话语,在幻想世界破碎的夜里,出现几分清楚。 是这样吗?阿航因为她的希望而希望,他要她快乐,不留遗憾,只要她别一心追求幻想中世界,他愿意把许多个世界捧在她手中? 不对,慢点,再慢点,先想想清楚,不可以再一厢情愿,她花那么多年精力,到头来不过是空话闹剧,她怎么可以把那么久的记忆,照自己的意愿作翻译? 想清楚,再想清楚,想想这些年中的其他片段……对吧?想清楚了吧?阿航只是对她很好很好,这种好和爱情无关的,真的,无关爱情。 予璇没坐起身,手重新圈回阿航腰际,闭上眼,她在记忆箧里翻翻挑挑,挑出过去的点点滴滴—— “你的脚很小。” 阿航弓着背,坐在她身边,凉凉的大理石地板被管家太太擦得晶亮,他们舍弃沙发不坐,面对着落地窗,享受午后凉风拂过。 那天,阿健说要带她去华纳威秀看电影,可他临时失约,予璇嘟着嘴,上门找人吵架。 阿健没同她吵,笑着捏捏她的脸颊说:“我没去,难道你不会自己买票进场?不行哦,你那么黏人,谁受得了?” 那是什么话?失约已经很不应该,怎还怪她黏人,他们是男女朋友,本来就该天天腻在一起,一起逛街吃饭,一起肩并肩、头靠头,笑着说些言不及义的傻话。 她生气了,叉着腰、鼓起双颊,百分之百的泼妇姿态。 阿健没生气,仍旧温柔说话:“我希望你独立一点,别事事要我陪,我很忙,没办法在爱情里面花太多时间。” 她问:“如果,我的爱情需要花很多时间呢?” 他认真想想,回了句伤人的话:“那么,这样的爱情,我给不起。” 没有沟通、没有解说,他转身离开,到学校继续他的论文报告。 予璇气坏,瞠着眼,泪水在眼眶打滚。 始终保持静默的阿航站起身,到厨房倒来两杯冰冰凉凉的洛神仙楂,拉着她在落地窗前坐下。 “想放弃了吗?”他问。 “放弃什么?” 他伸食指擦去她的碱水。“放弃和阿健谈爱情。” 她用力摇头。“不要。” “为什么不要?” “我已经写了五百七十二封信给阿健。”从阿健决定当她男朋友那天起,她一天寄一封信给他,并且亲自当邮差,把信放进杜家信箱。 “所以?” “我努力那么久,怎可以轻言放弃。”她是个上进的女孩子,在爱情这方面。 “即使,阿健老说出让你不好受的话?” “阿健从没大声吼我。” “他小声说话,就代表他爱你?” 阿航想笑,但笑不出声,在一个态度坚决的小女生面前。 “他是喜欢我的,才愿意当我的男朋友。”她固执。 “喜欢和爱有很大的不同。” “所以要更努力让他爱上我呀!阿航,我现在十六岁,只要每天进步一点点,我有自信,在二十六岁的时候,我将成为阿健最爱的女人。” 如果她是士兵,光这豪气就足够让她打赢每一场战争。 “你的脚很小。”他突然阿航把自己的大脚伸到她的脚旁边。 “嗯。”她伸出手交叠上他的手。“你看,我的手也很小。” “你全身的零件都很小。” “对啊!” “可是你的志气很大。” “对啊!” “告口诉我,这么认真想要争取成功的女生,我可以帮她什么?” “帮助我变成阿健的理想情人。” “好。首先,别太黏他,更别一天写一封信给他,这会让他感觉窒息。” “为什么?” 她才想要抗议,阿航接口把话说明。 从那天起,阿航成了她的爱情顾问,助她一天天向目标迈进,只可惜,她还没进入二十六岁,阿健却先离心。 予璇不晓得,也是在同一天,阿航对自己承认,他让她的五百七十三封信感动,他对她……初步动心。 阿健给她一块糖,她就认定阿健对她很好,而且他们的爱情向前走两格。 像玩大富翁一样,她认定只要战战兢兢、努力经营,不做太贸然的危险投资,两人绝对会走入完美婚姻。 情人节,她送给阿健一条领带,他还赠给她三大纸袋的巧克力,她跳着跑进阿航房里,炫耀战利品。 他看她的巧克力一眼,“没什么了不起,那是别人送给他的,他不吃甜食,只好拿来毒你.” “错错错,就算是转送,他还是送给我啦,又没有拿去送给别的女人。”她笑得满面春风。 “你对爱情的要求真少。”他的口气有点酸。 “是你说,要求太多,阿健会跑掉。” “你那么确定,要求少,爱情就不会跑掉?”他同她唱反调。 “是你说,不管爱情跑不跑,只要我追得够勤够快,就能拿到胜利的红丝带。” “要是别的女人跑得比你更快呢?” “你告诉过我,不管怎样,我比别人早跑那么多年,总会把差距拉大。” “我到底还说过多少该死的废话?”他叫一声,脸色难看。 “阿航,你在生气?” 放下巧克力,予璇走到他身边,扯扯他的袖子,巴结讨好。 “我为什么要生气?” “不晓得,但是,你只有在生气时才会泼我冷水。” 阿航背过身,不看她。 她从背后抱住他,小小的手臂圈在他颈项,踮起脚尖,脸靠在他脸颊边,说:“阿航,不要生我的气,我知道自己还不够好,但总有一天,我将成为优质女人,成为你和阿健都喜欢的那种女生。” “我不喜欢女强人。” “为什么不喜欢?你跟我分析过当女强人的一百个优点。” “又如何?当女弱人也有一百个优点。” “真的吗?当女弱人有什么优点?” “女弱人什么都不会,她可以尽力奴役男人,让男人替她做事。” “可是久而久之,男人会厌倦、会不耐烦,会想把女弱人赶走开。这是你说的。”她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女弱人可以把时间拿来吟诗葬花,把自己弄得楚楚可怜,引人心疼,像林黛玉。” “可是到最后,宝玉哥哥娶的是能干的薛宝钗,不是一天吐两次血的林黛玉,这是曹雪芹说的。” “当女弱人不必每分钟作武装,逼自己走向成功路径,可以按心情做想做的事情,不必刻意讨好别人、勉强自己的心,也可以活在安全的世界里,不理会门外风雨。”他讲了一大堆。 终于,她同意。 “当女弱人好像真的比较轻松。可惜,阿健对女弱人不感兴趣。” 予璇叹气,阿航也叹气。 是他把一大堆关于女强人的观念植入予璇脑袋里,后悔莫及。 “阿航喜欢女弱人吗?”予璇问。 他没回答。 她笑笑说:“我想,以后阿航一定可以找到最漂亮、最美好的女弱人。” 他摇头,抓住她扣在自己颈间的手,往前一翻,过肩摔,把她摔进自己床上。 她尖叫、她大笑,她的快乐和阿航的生气挂到同一吊。 她的笑容融化了他的不满,那天,他打开抽屉,把好几袋的巧克力堆到她怀里,原来,原来阿航和阿健一样受女生欢迎。 “阿航……有你,真好。”轻轻地,她在他耳畔说。 脸贴上他背脊,不要爱情了,爱情等同于痛苦艰辛,“爱情”和“短暂”是同义副词,她决定舍弃,这辈子再不贪求寻觅。 决心决定,她只要阿航的友谊,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永不变质的友谊。 深吸气,汲取阿航的味道,这夜,她安心。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予璇绝口不提阿健,仿佛那天、那夜从没发生过,她上课、上班,她的生活规律得乏善可陈。她和阿航之间,一切照旧,不管有没有那夜,她只想维持,不想改变。 九点钟,公司里的同事纷纷下班,才完成一件大案子,就等明天阿航在会议室里向合作厂商报告。 若顺利,那么业务部可以获得暂且喘息,若不顺利,也许改弦易辙、也许从头来过,不知道,反正一切等明天答案揭晓。 “老大,我们走了。”业务部副理敲敲门,伸进半个头。 “好,慢走。” 阿航带领的业务部,没有经理副理,没有职员小妹之分,所有人都是伙伴——为缔创佳绩的最佳拍档。 回过话,阿航把头伸进电脑前面。 予璇可以下班了,但她不,她拿着课本,一页一页读,马上就要期未考,她不想拿太丑的分数。读两页,抬头,看见阿航在工作,安心,把头埋回书本里。 再读两页,再抬头,阿航还在,幸好幸奸,她又埋首功课。 就这个样子,从九点到十二点,无数次抬头,予璇确定阿航在,确定他没有跑开,确定……确定她的安全感在身旁。 她的动作阿航全知道,他甚至有几分明白她在想些什么。谈谈吧,他打算同她把话谈开,何况阿健不能是他们当中的禁忌,如果他们要在一起的话。 “予璇,你把我当成阿健的活动照片?”关上电脑,阿航笑问。 不谈阿健,这是原则。 “你今天穿的西装是蓝色的呢!”予璇用发现二十一世纪恐龙在台湾的口气,对他说话。 她转移话题的能力很糟糕,简直矫情做作到极点。 “我常穿蓝色的西装。”阿航无奈回答。 “是吗?不过,你穿起来真的很帅耶!”骗鬼,说一堆子假话,虚伪得连自己都听不下去。 叹气,他略过她的假仙。“予璇,我们谈谈好吗?” 谈?才不要!谈是坏事情,阿健和她谈过便理直气壮离开,如果阿航也同她谈,结果只有一个——两人挥手说拜拜. 不要、拒绝、反对,她不要和阿航谈,不要拜拜加上再见。 因为阿健离开,她哭一天,阿航走掉,她会哭到眼睛瞎掉。她不爱拿手杖走路,也对导盲犬的狗毛过敏,所以,她不让阿航有机会“谈”。 “你说过要支持我,要一直对我好。”予璇坚持不必谈,他只要记得自己承诺过的话就可以。 “我没有不要对你好。”扯东扯西,她就是不肯谈阿健,阿航叹气。难道他的估计有误,阿健对她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他想象? “你有。”她指控人,不需要任何证据。 “我没有。” “有、有、有,你就是有。” “没、没、没,我就是没有。” 予璇的番让人火气节节高升,她满脑子装的不晓得是哪国狗屎。 “有,你要和我谈了,你要说我有许多讨人厌的缺点,说我怎么改都改不成你要的样子,最后结论是——康予璇,请你长大,请你独立,不要常常黏住我。”她把阿健的话一一翻出来,证明谈判没有好下场。 “这些话,我一句都没说。”搞清楚,对她要求的人是阿健,不是他,她不是最能分辨两人的吗?现在在耍什么糊涂。 “你马上就要说了。”她耍赖、她任性,反正他是阿航,不是阿健,很能够容忍她的过分。 虽然在吵架、虽然两人都有些脾气,但她不放弃自己的福利。 抓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胸口,打死不拔出来,从现在起,她要当寄居蟹,寄居在他的身体里、他的生命里,每秒钟都不分离。 “我不会说。” “那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不要分开,不管是任何理由或原因。” 孩子气!他以为多年训练,早把她的任性给磨蚀去,哪里晓得,这是天性,根深柢固,只能被暂时被压抑,无法断去根源。 他投降。“予璇,仔细听,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不必担心害怕,不必缺乏安全感,我不介意你黏我,不会逼你独立,你是不是女强人对我而言都没关系,我只要你开开心心做自己,懂吗?”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闷闷地,她在他胸口处说话。 “你在说什么?” “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你一定有别的要求。”她才不信自己有那么好运。 “要求你做什么?”失恋让她的智商降低,让她思考逻辑脱离正轨,说的话令人难解。 “你不趁机要求我做某件事,用来交换不分离?然后那件事情我根本做不到,你就要学起阿健,告诉我,有某个女人做得比我更好,所以‘不分离’取消。” 终于,终于阿航听懂了,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爱怜地揉揉她的长发,把头发弄乱了,再用五指梳开,这种行为简直无聊,可是他无聊得好喜欢。 谁说爱情是事业工作,一分耕耘才得一分收获?她就是运气好不行?她就是什么都不必付出、不必争取,就有一个男人为她送上真心,行不? “笨蛋。” “你会因为我太笨就不要我了吗?” “你会因为我不像阿健那么温柔就不要我了吗?”他学她的口吻回问。 “不准提阿健!”这是原则,她坚守。 “他还能惹你伤心?”阿航问。 “如果只伤心一天,岂不是对不起过去的努力?” 什么论调?之前,她不放弃爱情,因为她写了五百七十三封信,放弃未免不甘心;现在,不放弃伤心,是因为她过去太努力,放弃了对不起自己。他该不该找个脑科权威,替她检查检查,她有没有脑浆异位症? “你打算伤心多久?” “不知道。” “那我呢?” “你怎样?” “你什么时候才要敞开心情,接纳我?” 这句话够露骨了,他从未向她提过心情,从未正式告诉她,他对她有心,才一下子,他就提出接纳,完全不尊重按部就班原理。 “为什么要接纳?”她满头雾水。 “为什么不接纳?”他用她的话反问她,口气里添上威胁。 她敢不接纳?她有勇气就不接纳! 想他耐心等了那么多年,想他在她身边无怨无悔,连敲开她的梦幻都怕伤她太深,这样的优异男人,她不接纳,还有谁值得她倾心? “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啊!我还要敞开心胸接纳什么东西?” 头拔出来,萝卜自动离开萝卜坑,亮亮的瞳孔闪闪动人,她没谄媚巴结,他却被大大的巴结到了。 一句话,打通他的任督二脉,功力陡然增加一甲子,全身八亿九千万个毛细孔倍感舒畅,脚蹬起,他能飞上半空中,抓两只萤火虫演出浪漫武侠剧。 “所以啰,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男朋友。”先登记先赢! 爱情这东西要谈排队、先来先赢?没道理,可是再没道理,杜以航都决定这么做了,他不再让别人捷足先登,不再敦旁边的男人有机可乘,他要采守备位置,把她的心守得又牢又紧,不愿意再祭出耐心,慢慢陪她,等她从另一场梦幻中觉醒。 “不要。”她直觉说。 “不要?” 这下子不是任督二脉被打通,而是任督二脉直接被击碎了。 “对,我不要。” 一场阿健不承认的恋爱,谈得她元气大伤,她再不要碰爱情,不要风花雪月,不要说那些“张”呀“罗”呀的蠢话,她只要有阿航在就好。 她知道阿航对她很好,好得不介意背负她的伤心;知道阿航舍不得她难过,自愿代替起阿健照护自己。这样就够了,不必替两人定位,她要外甥提灯笼——照舅(旧)。 “为什么不要?” “当男女朋友很麻烦。”摇头,她简单的脑袋自动将感情做了划分归类。 男女朋友:爱情→变心→分离。 朋友:友谊→快乐→一辈子。 所以,她选择第二条公式。 “怎么个麻烦法?” 他替她做过几千件麻烦事都不嫌麻烦,她居然说当他的女朋友很麻烦?!有没有良心?有没有天理?懒神上身也不是这种懒法。 第一次,阿航被她气到鼻孔喷火,第一次,阿航的基因重组改变,变成杜氏喷火龙。 “我喜欢像以前一样,一起说话打屁、一起逛街shopping、一起看电影听cd、一起放烟火演仙女,这种零负担关系让人好满意。”拉起他的手,她又想去渔人码头。 零负担关系……她真敢说,和她在一起,什么时候他有过零负担感受? “你满意,有没有问过我满不满意?”他冷哼一声。 “不当男女朋友,我可以笑闹你,可以爬到你头上踩两脚,不必维持男女朋友的梦幻形象,可以扣住‘一直’两个字,永远在你身边留驻。”一朝被蛇咬,她学不来喝蛇肉汤,只学会看见蛇皮高跟鞋时,心脏呛三呛。 “当夫妻也可以扣住‘一直’两个字。”他提醒。 “不要,不谈恋爱不结婚,我们干嘛把好好的两人友谊,弄得支离破碎?”脑袋公式化,她死背起“朋友三辈子”。 “谁说婚姻会把两人友谊弄得支离破碎?” 白痴理论,只有变形虫才想得出来。他在肚子里面大骂,没想过,予璇的智商不比变形虫好多少。 “当然,不结婚的话,即使我表现得再差劲,也不必担心你递过来一枝笔,要求我签下离婚协议书。就算我生不出儿子,也不必红着眼睛,看你和代理孕母搞三人关系。我永远不需要在家里装针孔摄影机,抓你和菲律宾女佣的奸情。不必走到哪里,都在你身上贴出标记,标示你的身分和我的专有权利。” 一次一次,予璇提醒自己,阿航只是同情心泛滥,他只是太习惯照顾自己,千万千万,她不能头昏,不能一厢情愿以为他对她有爱情。 “要签离婚协议书,也要先有结婚证书才行;生不生得出儿子,要先拜送子观音,不是直接找代理孕母搞关系:我不请菲佣不搞奸情,除非你对管家太太有意见,否则她六十岁了,只会帮你带小孩,不会危害你和我的性关系。至于你爱不爱在我身上贴标记,要不要宣不所有权利……随你。” “我们这样子很好,别再把情况弄得复杂了,行不行?” 有时,她会后悔,后悔十三岁那年,干嘛交出情书,干嘛把暗恋情结弄上台面,是她把青梅竹马搞出一团混乱,倘若当年她没这么做,也许现在的阿健会是另一个疼爱自己的阿航,而不是楚河汉界,把两个人的关系弄成无邦交国。 “意思就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当我的女朋友?”他冷眼瞄她。 其实……她很想点头的,不过,蛇鞭难吃、蛇胆很苦、蛇酒很嗯心……总之,她再不要被蛇咬。 “对。”予璇郑重点头。 “你确定了?” “嗯。” “好,你说的,别后悔就好。” 摇头,她只要阿航,不要爱情婚姻,就这样,眼前这样很好。“我不后悔!” “最好。”撂下话,阿航离开她的视线。 她想追,他偏不让她跟,飞快整理办公桌、飞快下楼、飞快驾车离去。 望住他的背影,予璇傻了,她的“一直”呢?她的“永远”和“友谊”呢?怎么……他可以背过她离去? 第八章 予璇站到杜家门口,按下电铃,管家太太来开门,予璇堆出满脸笑容。 她是来求和的,那天晚上过后,阿航不再理她,连说话都懒得跟她说,她用尽方法逗不出他一个笑脸,若不是生性保守,说不定她会用裸奔来赢回他的注意力。 “予璇,你要找阿健吗?”管家太太问。 予璇缠阿健不是一天两天,阿健抱怨时,阿航就嘲笑她,谁叫你要当她的男朋友。话说到这里,阿健通常会耸耸肩回答——一失足成千占恨。 然后一句话换得阿航一个拳头。 年轻人呐,就是这么活泼有劲。 “阿航在吗?”予璇不问阿健,问阿航。 “他和阿健一起到机场接老爷、太太。” “杜爸爸、杜妈妈回来了?” “是啊,听说这次回国,要住两三个月。这几天,阿健四处找人,想找个年轻的管家帮我的忙,其实我的体力还行,哪里需要另外找人,不过,你也晓得的,阿健这孩子就是温柔体贴,处处替人着想。” 温柔体贴……没错,就是这四个字,他温柔体贴,不像阿航老说出一堆气死人的话,她是因为这样才迷上阿健的吧? 阿健讨厌她黏人,却从不骂她,只会温温文文诉说自己对女朋友的希望与期待。 而阿航不一样,他讽刺她写情书错字连篇,她就写一百、五百封信,逼自己把错别字改掉;他嘲笑她是猪脑袋,她就拚死念书,替自己捞到一间不错的大学念;他直接对她说,阿健受不了你的黏人,即使是爱缠人的猫咪,也会给主人自由空间,然后,她乖乖撤出阿健的生活圈。 回头想想,他们对她的要求相近,却用了截然不同的作法。 不过,还是有差别的。阿健看不到她的尽心,而阿航清楚透彻。 “我来帮你好吗?”予璇提议。 “最好了,我正在做菜,你的厨艺比我好得多,就由你来掌厨。”管家太太说。 “好啊,我刚学了一道八宝腊鸭。”说着,她勾起管家太太的手,走入厨房。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爸、妈!” 阿健、阿航挥动长手臂,远远地,杜家双亲看见两个儿子。 走到儿子身边,爸爸拍拍两人。 “好久不见,你们好像又长高了。”妈妈说。 “你们实在是不及格的父母亲,我和阿健从十八岁后就没再长高过。”阿航接手行李。 “予璇呢?小跟屁虫怎么没跟出门?”杜妈妈看看他们身后。 耸耸肩,阿健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怎么啦?阿航,你气她了?还是阿健……你又逼她回家念书当女强人?”杜爸爸笑问。 这年头,爱情变得和他们那个时代很不一样,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些小孩在干什么。 “阿航!”随着声音出现,一个香喷喷的身子冲过来,跳进阿健怀里,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两条腿悬空,她的吻顺势落在阿健脸颊上。 有几分诧异,阿健拔开落在颈间的手臂,她是…… “阿航,你不记得我了?讨厌,我是莎艾啦!” 退两步,他说:“你认错人,我是阿健,不是阿航。” 莎艾看看阿健,再看看阿航,沉思三秒钟,决定不相信他。 “别骗,你们常玩交换身分的游戏,还以为我不知道?” 阿健耸耸肩,算了,反正这种错认,从小到大,他们经历太多。 阿航笑笑,女大十八变,她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童时,她像个小公主,清纯可爱,一天到晚赖在他身上,要他唱歌讲故事,现在的她,妩媚风情,艳丽得教人眼睛一亮,她去当明星,男人缘肯定赛过台湾第一名模林志玲。 莎艾是欧伯伯的小女儿,两家是世交,童年时期,他们跟着出差的父母亲到美国时,会住到莎艾家里,他们和莎艾的哥哥感情奸得像哥儿们。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莎艾要回国念书,你们多帮帮她。”杜妈妈说。 “阿航哪敢不帮未婚妻,要是我打电话告状,大哥一定不饶他。”说着,她又勾起阿健手臂,把头靠在他肩上。 未婚夫、未婚妻是童时戏语,阿航不认真,她却牢记。 “你真的认错了人,我不是阿航,嗯……记不记得……”阿健放低声音,在她耳边细语:“有一次,你发疯的想找人玩成年礼游戏,跑到浴室企图对阿航献身,却发现自己弄错人?” 瞠大眼睛,她松开阿健的手。“那件事……” “我没对任何人透露。”举出三根手指,他以童军礼发誓。 松口气,她放开阿健的手臂,回身去勾住阿航的。“对不起,我认错人。” “没关系。”阿航说。换成予璇,绝不会有这等困扰,她说她不会混淆他和阿健,就像她不会把蔡依林和张惠妹错认。 “阿航,我每天都想你,一天想三次。” 笑笑,阿航不多话。 “你不说话,是生气吗?以后我一天想你三百次够不够?” 莎艾赖到他身上,感觉搭上时光机,他又是把她揽在怀里念故事书的小王子,又是唱着歌哄她睡觉的绅士,她好爱阿航哦! “莎艾真的很想你,我可以作证,每次见我们回美国没和阿航同行,莎艾就噘嘴抱怨我们好几天。我说,没办法,阿航爱台湾嘛,谁都没有本事把他拉离开这块蕃薯地。”杜爸爸说。 “所以我决定,阿航不去美国,我来台湾,免得我天天想阿航,想得头发都白了。”她抓起几丝挑染成白色的头发,在阿航面前晃晃。 “你可以写信。”阿健说。 “才不要,我的作文糟透了,家教老师说我英文没学好,中文也不行,将来怎么找工作?他问得太逊,我哪里需要找工作?阿航很会赚钱的,让阿航养,我可以吃鱼翅鲍鱼、穿名牌,每天唱歌跳舞,快乐得不得了。” 莎艾的话又让阿航想起予璇,想起她的情书,从错字满篇到文情并茂,想起她明明能力有限,还逼自己当女强人。 总是……莎艾每句话,都让阿航想起予璇。 “阿航,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想嫁你都快想疯了。”她靠在阿航手臂问,问得理所当然。 阿航想推开她,却怕突兀,伤了童时友人的交情。 “好了,这事儿你们自己慢慢去商量,等谈好了,再通知我们两个老先生、老太太一声,我们一定会拨空参加你们的结婚典礼。”杜先生挽起太太的手,走出机场。 一手勾住一个,莎艾在两个帅哥中间喋喋不休,她说美国的趣事、聊同学、谈大哥,和莎艾在一起,没有人会觉得无聊,她健谈开放、她活泼开朗…… 然后,阿航又想起予璇,想起她总说个不停的嘴唇……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杜家双亲进屋时,予璇迎上前。 “杜爸爸、杜妈妈,好久不见。” “你在家里啊,我还想,你怎没和阿健到机场接我们,是不是和阿健吵嘴啦?”杜爸爸把行李交给管家太太,揽过予璇的肩膀说话。 “没有。”摇头,她向外张望,没看见阿航。 “找阿健吗?他们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杜爸爸直觉,予璇找的人是阿健。 他们带莎艾上街,买点衣服和私人用品,在行李还没寄到之前,将就替换。 杜妈妈拉起予旋的手,走向沙发。 “偷偷告诉杜妈妈,是不是和阿健闹别扭?为什么刚刚我们提到你,两个兄弟像偷吃了毒苹果,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满脸尴尬?” “没啦。”要怎么解释才说得清,她才和阿健分手,又和阿航闹别扭? “你的表情明明有事,来,跟杜妈妈讲,我一定替你主持公道。”没有女儿的杜妈妈很喜欢予璇,从小就拿她当亲生女儿看。 “杜妈妈……”她感动。 “好吧,我换个方式问。你追阿健追得怎样了?” “不追了。”双手扣在腰间,她说得笃定。 说到做到,她不要阿健,一点都不要,伤心会过去,因为她已睡过好长一觉,而且,她的自愈能力不错。 “为什么不追?” “追他太辛苦。” “不会吧?你不是轻言放弃的女生。”予璇的追爱事件多到不胜枚举,洋洋洒洒可以出一本二十万字小说了,怎会在这当口说放弃,说得自然流顺? “杜妈妈,阿健有喜欢的人了,她很漂亮,皮肤比白雪公主粉嫩,她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就是阿健最喜欢的那一型女生,他们才认识不久,却像熟悉了一辈子,这种感情,才叫真正的爱情,对不?” 她可以坏一点,把那个女孩说得不堪,但她做不来。 予璇用自问来厘清感觉,却在自问问发现,她可以对事业、学识做出一百分的努力,然后得到该得的成绩,但爱情不同,它足契合问题,不是“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能解释的。 有的人在爱情上,辛勤了一辈子,得到的仍旧是一片荒芜,而有人,不小心撒落满地种籽,居然长出一室的郁郁菁菁。 她和阿健是前者,所以,她决定放手。 也许不甘心,但她不想勉强阿健和自己,不想走到六十岁,蓦然回首,才发觉一无所获。 更何况,她发觉,或许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阿健,因为她痛的是自尊而不是心情,是骄傲而非感情。 “第三者闯进你们当中?” 杜爸爸走来,他坐到予璇另一边,揽住她的肩,安慰。 “也许我才是他们当中的第三者,我想清楚了,再不想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予璇,你长大好多,和以前不一样了。”相较于以前的盲目,她没想过,予璇能心平气和地分析起阿健和爱情。 “被训练的吧。”认真说来,她在过程当中也得到不少成长。 “没关系,杜爸爸介绍一百个好男人给你追。” “不用啦,我现在要努力追逐功课事业,我是阿航的秘书了,工作能力还可以,不过,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说得好,这才是独立新女性。” 他们谈话问,阿健、阿航和莎艾进门。 予璇回头,看见莎艾整个人贴在阿航身上,突然僵住,她动弹不得。 是惊讶吗?不对,那是看见阿健和另一个女子躺在床上时的感觉,而现在……没有感觉,她整个人麻木掉,没办法思考、没办法动作,她想要夺门而出,假装眼前只是幻影,可惜两条腿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呼吸,微笑,她逼自己正常,但是错愕太过,她忘记什么叫做正常。 “来,我跟你们做介绍,这是予璇,她是……”杜妈妈拉过予璇,笑着将她推到莎艾面前。 “哈啰,我是阿航的未婚妻。” 莎艾笑着亲阿航一下,带有宣誓意味的亲匿,阿航没反对莎艾的过度热情,专注审视起予璇的反应。 未婚妻?望过阿航,她怎不晓得? 呆呆的,呆呆的勉强笑容贴上眼,酸酸的,酸酸的雨水在心口处落下,是空气污染引起的吗?不对,是、是……是她不懂的模糊感觉在作祟。 “你是康予璇?哦,你就是那个橡皮糖,一天到晚黏得阿健快发疯的笨女生,对不对?好好笑哦,每次阿航、阿健说到你,我们都会笑上老半天。” 自尊心被砍几刀,原来她是两兄弟茶余饭后的笑柄,酸雨漫过胸口,蚀入肠胃,予璇有呕吐感觉。 “我叫欧莎艾,若你真有本事追到阿健,我就是你的弟媳妇了。阿航,我没说错吧?弟弟的太太叫做弟媳妇,对不对?”她侧眼问阿航。 弟媳妇?好吓人的字眼。傻傻的,予璇的笑容挂不住。 睁大眼睛,她在笑,笑着流泪。 所有人都以为她的眼泪是为着阿健,没想到,她哭是因为“未婚妻”三个字像刀锋划过,在心底留下出血性伤口。 “你在哭……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吗?那只是美式幽默,你不要放在心上。”莎艾笑笑,眼底充满挑衅。 “没事。”抹去眼泪,予璇仓促解释:“是风沙吹进去。” “台湾的沙尘暴很严重吗?”莎艾故意。 “嗯,常引发过敏,我的过敏很厉害。”她跟着绕题。 见鬼了,她几时过敏?阿航想揍人,为了她的泪水。 什么意思,看见阿健就迫不及待掉眼泪?还是那么在乎阿健?她不是说不要他了吗?为什么看到阿健就忍不住掉泪? 难怪她拒绝谈阿健,难怪她只要同他做朋友,不谈爱情婚姻,哈!原来,她不愿意从梦中清醒,原来她打算把阿健留在心底,当作一辈子的爱情。 “你要小心一点,听说有人因为过敏性气喘死掉。”莎艾的恶毒很直接,不拐弯抹角。 “谢谢,我会注意。”她在说些什么,她半点不知道,只是凭直觉反应。脑袋里,未婚妻三个字吞噬所有思维和理智。 “往后我们会经常见面吧?阿航说你家住在隔壁,可你几乎天天都待在这里,告诉你哦,这是不行的啦,男生受不了紧迫盯人的女生。” “不会,我搬出去了,上课上班,很忙。” “是这样啊,真可惜,以后我要住在这里,我还想和你好好培养感情,免得以后有妯娌问题。” “我们不会有这种问题。”她们不当妯娌,哪来的问题? “你确定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可听说你很难搞,任性又骄纵,不管阿健拒绝过几百次,你都坚持每天写封信,哦哦,对了,你知道你的信写得很糟吗?连我这个老外都觉得你写得很烂,这种烂中文怎么替你留住阿健的心?” 直觉地,莎艾认定予璇是敌方,炮火全开,企图轰她个片甲不留。 “够了,莎艾!”杜爸爸出声制止。 阿航没说话,心思停留在予璇的泪水问,他愤怒起予璇对阿健的感情。 “很抱歉,带给你们那么多困扰。”抿唇,予璇逼自己骄傲。 “我们谈谈。”阿健拉起予璇,往二楼方向走。 “不需要。”挣开他的手,予璇没想过,自己在他们眼中足跳梁小丑。 “你没得选择。”阿健扯过她的手臂,不准她反对。 看着阿健、予璇离开,莎艾没停止战火。 “我不喜欢她,穿得那么像老太太,好像自己很厉害,讲话口气那么恶心,尤其她看阿航的眼神,真让人受不了。”她转头看阿航,“她认错人了吗?她看不清楚,你是阿航,不是阿健?” “就算你不喜欢予璇,也不用那么直接吧!”杜爸爸摇头叹气。 “我又不是虚伪的女人,要我骗自己,假装喜欢她,办不到!” “好了、好了,没事了,阿航,你送莎艾到客房,休息一下,就下来用餐吧。”杜妈妈出声打圆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阿健房里,两人面对面坐着,凝重气氛横在两人中问。 “很抱歉,我不晓得莎艾为什么这样对你。”阿健先开口。 “关系。”手在裙间扭绞,她有强烈无力感,却不想蒙头睡大觉,一声声“未婚妻”在她耳边立体环绕,她想大哭。 “予璇,阿航和我谈过你。”他晓得,这种话由自己来提太过分,但事由他起因,他必须负责解决。 “是吗?”谈吧,他们和任何人都能谈她,谈她的蠢、谈她的一厢情愿,关于她的笑话,他和阿航还有什么不能说? “你、阿航和我,三人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感情是青梅竹马、是心事共享的朋友,只不过,那是兄妹友情,并不是爱情,懂吗?”他企图对她提出理智分析。 “懂!” 她说服又说服,说服自己,友谊是她和阿航最完美的分隔区,她以为友谊代表永远,哪里晓得莎艾出现,友谊变成什么也不是。 “我很抱歉伤你,很抱歉毁掉你多年努力,如果,能让你舒服一点,请告诉我,我乐意为你做任何事情。”阿健诚恳。 “如果,我要你娶我呢?”予璇刻意欺负人。 “予璇?”他皱眉。 “知道了吧?大话是不可以乱说的。”她苦笑说.“我常说大话,我告诉自己:‘改掉任性、改掉撒泼,那么阿健就会爱上我。’ 我说:‘你瞧,我考上好大学了,当女强人,是指日可待的事,到时,还怕阿健不爱我?’ 明明辛苦的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还是挺胸说:‘没问题,我可以应付独立这种小事情,一件一件拚命、一步一步向前迈进,我一定可以变成你的超完美娇妻。’ ‘一定’、‘没问题’、‘你会爱上我’……我说过多少大话,我把自己骗得团团转,后来却发觉,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是我自己把事情搞砸的,那么至少,我要学会漂漂亮亮下台吧。阿健,我并没有哭闹对不对?我没有巴着你不放,没有找上你喜欢的女人,破坏你的形象,对不对?” “我知道你很委屈。” “我不需要你知道,因为阿航已经知道了,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身旁支持我,我很高兴有他这个……这个朋友,我会尽力维护我们的友谊。至于你,我不恨不生气,如果有机会,也许我们会聚在一起谈心,像小时候一样,但目前,我的自尊心还在疗愈期,暂时……我们就暂时这样吧!” 突然问,“朋友”这个词汇让她觉得刺眼惊心,原来只是朋友并不够,原来爱情虚假,友情也不真确,那么失去阿航,她还有什么? “予璇,你真的不一样了。”阿健抚上她的发际,像小时候,有宠爱、有怜惜。 她当然不一样,只不过他从没认真看待。 端起架子,她努力扮坚强。“不必心理负担,你不欠我什么,欠我的,是我长期编织的不实际幻想。我反而该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从梦里拉出来。”顿顿,她续道:“杜爸爸、杜妈妈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有机会介绍他们认识吧!” “予璇,谢谢你。” “我想回家,今天还要赶一篇报告,快期末考了。” 装勇敢很辛苦,装坚强更困难,她明明想大哭一场,忘掉未婚妻三个字代表的意思,可是……忍忍吧,等她走出杜家大门,再来恣意妄为。 “我送你。” “不必。下次见面,别摆出欠我一百万的脸色就行。” 两手在腿间张张合合,欧莎艾和阿航让她手足无措,她想找个空间,独自想想,想想朋友是否代表永恒,想想没有阿航,日子如何平顺,再想想,她想的是什么,要的又是什么。 “阿健,再见。”打开门,她祈求老天,别让她遇见阿航,她害怕满溢的情绪引发天崩地裂。 上帝听见她的祷告了,这一路,她没遇见任何人。 回到公寓,她以为自己会大睡一场,明天醒来,又是一尾活龙,到时,该放的放手,该留的收纳心中。 没想到,这回,她的防御系统失灵,辗转难眠,睁眼到天亮,心底反反复覆的,是莎艾口中的“未婚妻”,是莎艾贴在阿航身上的亲密。 第九章 予璇睡得很糟,没有安眠药,她连半个小时都睡不了,黑眼圈浮上眼眶下缘,很惨,可是这回,她的惨,阿航刻意别开头不看。 几次,他想走到她的座位边,一把将她拉回怀里,用力摇晃她。 他想问:“你在做什么?才见阿健一面,就把你整个人推回过去?你又要陷在失恋的痛苦里,又要忘记,整个爱情不过是自己的幻想与情绪?” 可是,阿航忍下了,由着她狼狈,由着她伤心,由着她自己好好想清晰,想想对阿健的这种偏执有没有意义。 期末考结束,予璇不到十一点就进入办公室。 看着阿航摆臭脸,她真的很想同他讲和。没关系啊,他有未婚妻也没关系,反正他们早就说好当朋友,朋友是天长地久的事,和爱情不相像:没关系啊,虽然莎艾讨人厌,可是为了阿航,她愿意尽全力喜欢她。 她可以委屈一点点,只要他愿意让她继续跟在身边。 咬咬唇,她走到阿航身侧,可怜兮兮看住他。 瞪她一眼,阿航很火大,不过和阿健谈过几句话,整个人就消瘦一大圈,阿健那么有魅力,干脆叫他去开一家减肥瘦身中心。 “阿航……” 她想表明立场,想告诉他,她不会任性,不会占据他和未婚妻的甜蜜光阴,她还想说,她要的不多,只要能分到一点点他的心,她就好开心。 “干什么?”又来求他当备胎,带她去渔人码头演歌仔戏?气死了,气死她的朋友定律,气死她冥顽不灵的变形虫脑袋。 她递一张纸给他. 阿航接过,看见上面写了“三千万美金”几个字。 “做什么?” “给你盖国会大厦。” 变形虫又在说些荒诞不经的鬼东西。 予璇递给他另一张纸,这回上面写的是“五千万美金”。 “做什么?” “给你盖飞机场。” “这是什么意思。”他扬扬两张白纸。 “这是金援外交,我们恢复邦交好不好?”她说得一脸委屈。 “你想当我女朋友了?”开门见山法,他不要浪费时间和她的“朋友永恒论”打交道。 “你在说什么话,我们当朋友就行了。”予璇郑重声明。 她哪有那么贪心,明晓得他的未婚妻在身旁,哪还能提什么男女朋友?!说了,他是否又要到莎艾面前批评她任性骄纵,说她紧迫盯人,接下来再拿她的情书看笑话?不要,她不要了! 又说“朋友”?冷脸拉下,他连谈都不想同她谈。 予璇还想说话,门却被打开。 是莎艾,她发现予璇在,瞪大眼睛,直接走到她面前,不客气叉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上班。” “你不是应该在阿健办公室里吗?哦,我记起来,阿健和你分手了,他的新女朋友比你漂亮。”瞪予璇一眼,她非常讨厌她。 不理莎艾,予璇走回办公桌,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不公平对不?阿航、阿健无法容忍她的任性,却很能容忍莎艾的任性。不过……也对啦,莎艾很美丽,自己的长相根本不及她,美女总是比丑女拥有更多权利。 “你可不能追不到阿健,就追我的阿航哦!虽然他们长得很像。”莎艾咄咄逼人,追到予璇桌前。 予璇紧咬下唇,终于了解以前的自己,多让人憎恶。 “我是认真的,回答我,你不会把阿航当成阿健。” 予璇抬眉看阿航一眼,发现阿航也在看自己,可是他没替她讲话,没有站到身边维护自己,是因为未婚妻比朋友更重要吗? 酸酸的,醋泼翻一地,沉沉的,心脏串上重锤。 她极度不舒服,极度想翻桌子,霍地,予璇起身,冷眼反击。 “阿航不穿室内拖鞋,阿健穿;阿航习惯把手表戴在右手腕,阿健戴左手;阿航没有擦古龙水的习惯,阿健有;阿航的右耳后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阿健没;阿航喜欢红肉,阿健喜欢负丫阿航吃所有要剥皮的水果,阿健只啃苹果;阿航说话时会看着你的眼睛,偶尔会大吼大叫,阿健的眼光会乱飘,但口气永远温柔平顺;阿航独钟两位设计师的衣服,而阿健没有固定穿某几个厂牌的衣眼;阿航唱歌很好听,阿健唱歌会要人命。还要不要我提供更多的资料,才能证明我不会把他们混淆?” 答案揭晓,原来她可以轻易分辨两人,是因为他们真的有这么多的不同处。被她一说,阿航觉得,自己和阿健的分辨,的确和蔡依林、张惠妹一样容易。 “你……” “你放心,阿航和我不过是朋友,我没有抢人的意思,你不需要把我当成假想敌。” 她又说他们只是朋友!好、很好、非常之好。哪个朋友会抱抱睡觉,哪个朋友会半夜陪她放烟火,只为博得一个开怀大笑? 予璇的回答让阿航气到脑中风。 “最好你说的是真的。”转身,她飞奔到阿航身边。 是假的真璇想大叫,但她忍下了。 “阿航,你上次带我去买的内衣很好穿,可不可以再带我去买?” 推开椅子,她直接坐到阿航膝间,搂住他的脖子,刻意做给予璇看,刻意宣示自己的主权地盘。 直觉地,阿航想推开莎艾,但……是刻意,他反手搂住莎艾的纤腰,为了予璇的“不过是朋友”。 “好。”他僵硬回答。 “我就晓得阿航最棒。” 热吻贴上他的唇,热热烈烈的法式接吻,他没拒绝,理由同前。 低头,予璇把唇咬出惨白。 十秒?不对,更久,久到予璇想脱外套,减低室内温度。 她的手在键盘上面飞跃,死命盯着档案里面的字,一串串输入,打破她的快打纪录。 “你什么时候有空?” 莎艾贴在阿航胸前喘息,该死的感觉、该死的美好,呵呵,我爱台兄,台兄爱我,刘德华对我来说又算什么。 “随时。” 他对莎艾讲话,眼光却黏在予璇身上。无动于衷?算她狠。 “那什么时候,我们结婚?” 迟疑半晌,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等我和伯父、伯母谈过。” “阿航……噢,阿航,爱死你了,就知道你心里只有我,没有别的坏女人。”说着,吻吻亲亲,她的小手顺势滑进他的衬衫里。 限制级电影将要现场演出,予璇呼吸急促,心跳超过一百八,脑中风的现象她都有,但她打死不抬头,把注意力拉回电脑前面,打字的速度二度创下新高。 锵!是皮带掉到地面的声音,予璇反射性抬眸,阿航的衣服已经被解开一大半。这么猴急,连观众未清场都不坌葸? 存档,准备关机,此时,予璇才发现,自己飞快打出的宇,居然是一串一串的“我爱杜以航”。 疯了!她肯定疯了!急急忙忙清除字迹,不多看一眼交缠男女,起身,抱起公文,她直接走出门去。 当予璇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阿航叹气,抓住莎艾的手,制止她的努力。 “莎艾够了,这里是办公室。” 这样算不算气到予璇?就算气到了,他也半点不觉得开心。他们这种沟通很糟,不管是吼叫、冷战或演戏,都不能真正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办公室又怎样?这是你的办公室,而且障碍物已经自动清除了呀!”笑笑,莎艾的吻落在他颈问。 这回,没有半秒钟迟疑,阿航伸手将她推开。 “我不喜欢你用这种态度说予璇。” “她又不当你大嫂了,何必在乎她?” “你不懂。”起身,阿航拉开和莎艾问的距离。 “不懂才要问。” “莎艾,我们是成年人,不要再玩办家家酒的游戏。” “谁说这是游戏?我喜欢你,全天下我只喜欢你。” “你的男朋友起码一打以上。”这些年,他和莎艾的哥哥仍保持密切联系。 “又如何?他们不是你,顶多是你的替身,代替你不在的时候安慰我的心。” “玩弄别人的感情不会有好下场。” “我哪有玩弄他们,男欢女爱,心甘情愿,谁也不欠谁。”莎艾说得理所皆当然。 “那好,你听清楚了,对于这点,我不会心甘情愿。”他试着平和说明立场,尽管他的心已随予璇弥出办公室外。 “什么意思?” “我只追求自己喜欢的女生,不去分心将就别人。” “我是你口中‘喜欢的女生’还是那个‘别人’?” “别人。”实话实说,他发觉莎艾听不懂暗喻。 “谁是你喜欢的女生?” “我没义务告诉你。” “没有这个女人对不?你是生气我和太多男人交往,阿航,你不用气,虽然我和他们上床,但是我心里想的,只有你。” 她的态度是——我已经招认了,你必须相信我的真心。 “莎艾,你要怎样才听得懂我的意思?”他讨厌女人的自以为是。 “什么都别说,如果是时间、空间让我们变得不熟悉,很简单,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面追回你,看着吧!你一定会成为我的丈夫。”斩钉截铁,是她对每一段新恋情的重点。 又是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亲吻,她整整自己的衣服,走出阿航的办公室。 走道上,她遇见予璇,凑近她,莎艾在予璇耳边低语:“阿航好热情哦!害我差点招架不住。” 一次两次,莎艾的态度挑起予璇的敌对意识。 她学起书青的冰脸,看一眼腕表,冷笑说:“这么快就结束了,是你不行,还是阿航有生理性疾病?” 抬头挺胸,予璇蹬着七吋高跟鞋离开,口气像女强人、态度像女强人,连走路的姿势都像女强人,只有紧握的拳头、抖个不停的小手不像女强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从中午到下午,整整八个小时,莎艾逮到机会就要激予璇几下。 尤其在阿航三番两次对莎艾表示她的行为不会产生任何结果之后,莎艾的攻击力更是增加至两百分。 “阿航,我们去喝咖啡。”莎艾勾住阿健的手,整个人贴到他身上。 刚影印结束,予璇准备回办公室,就看见这幕。忍不住取笑:“他是阿健,不是阿航。” “你少骗我,你以为我会走错办公室?”莎艾瞪予璇一眼。 “随便你。” 予璇坐下来,打了几个封面文字,一边列印,一边将印好的资料弄整齐。 第一页,予璇分了十二份;第二页,分开、叠齐;第三页……她很认真,不再搭理认错未婚夫的莎艾。 莎真足劲在她面前作戏,一下子用手去磨蹭阿健,一下子把头贴在他颈间,说着又腻又咸湿的腥膻话题。 阿健则是看好戏地半坐在办公桌边,看着两个女人的反应。 予璇的脸上毫无表情,她的动作俐落简洁,不过短短五分钟,把资料准备齐全,交到阿健手上。 “这有另外一份,等陈小姐存好档,我就影印、送进会议室里,不必再麻烦你跑一趟。” 予璇抬眼,看着阿健。 突地,她对自己有几分意外,当崇拜剪除,幻想舍弃,面对阿健,她居然不再羞赧,不再感觉压力。 不必在阿健面前维持形象,予璇觉得很轻松。 “阿航说你的能力强,我还以为是他偏心,夸张你的能干,现在一看,他是对的。” 偏心……说得好,以前,阿航真的对她很偏心,偏心到她觉得在他面前任性也可以,没想到,她还是让他觉得很烦腻。 “我该不该感激你多年的教育?” 啊,予璇居然会讽刺人,看来他的教育非常地……呃,成功。 当迷恋自她身上褪色,阿健居然觉得予璇很吸引人。“不客气。”他笑笑,点头。 阿健走出办公室,临行前,莎艾拉住他问:“你真的是阿健?” “对,货真价实。”阿健回答。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予璇把资料往会议室送,等在门口的莎艾一把推开她,将她手上的东西抽走,抢进会议室里。 “阿航,我替你把资料送进来了。”她直接冲向站在会议桌前讲话的男人,得意地向予璇抛去一眼。 看看在座的各部经理,予璇淡淡说:“对不起,欧小姐,他是杜以健先生。” “你……”莎艾气疯了,康予璇存心让她下不了台。 站在讲台上的阿健忍住笑,望向阿航,他若有所思地望住予璇。 予璇走出会议室,不到三分钟,莎艾追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说:“你是故意的!就算我错认,没有人会知道,为什么你要大声嚷嚷?” “所有人都知道你错认。” “别唬我。” “你没看见阿健桌前的牌子吗?上面写着研发课经理。” “我、我看不懂中文,但是你的英文比不上我。”她抬起下巴,骄傲道。 “那你又看得懂我的情书,知道我的情书写得很烂?”予璇反唇相稽。 “是、是阿航念给我听的。”她硬拗。 “随便你,我无所谓。” 回到座位,予璇打开电脑,她的工作还有一大堆,没时间和这位千金大小姐周旋…… 千金大小姐?呵、呵呵,现在她也能批评别人是千金大小姐了,真不错,她应该去请教育部颁奖状给阿航、阿健,上面写着“作育英才”。 “你什么时候要辞职?”莎艾双手叉腰,质问。 “八十岁吧!我觉得这家公司的福利制度还不错。”予璇笑笑,笑得对方脸色铁青。 “你不知道我和阿航要结婚了?” “知道,你已经颁布圣旨,昭告过天下了。”她冷声说。 表面清冷,但内心火热,任性的本质在胸口,刀枪箭戟全做好作战准备,这回,她不打算手下留情。 “那你还不走?” “员工守则没有这一条。” “哪一条?” “直属上司结婚,属下必须全体辞职。” “康予璇,你故意和我作对?” 耸耸肩,她用沉默来点燃对方的怒火。 “康予璇,你不要逼我拿扫把赶人。” “我们公司只用吸尘器和3m,扫把这种东西落伍了。”她把熟女的气势发挥到淋漓尽致。 “你在嘲笑我!”说着,手一挥,莎艾把notebook的萤幕往下压。 啪地,予璇的十指剧痛,猛地抽出,指节处一弯半月形红痕,猛甩手,再甩甩,她拚命甩去那阵疼痛感。 天寿,她以为自己是满清十大酷刑的执刑官哦,偏过头,她怒视莎艾。 “你没听过君子动手不动口?哦,当然没听过,你的中文程度只能偷听别人情书。” “你在骂我?”睁大眼,红红的脸颊鼓起,莎艾手叉腰,向前一步,挑衅。 “不对,我是在讽刺你。” “我知道你在说不好听的话。” “不好听的话?哪一句?”予璇挺胸往前,没什么了不起,要撒泼?想当年,她也是个中高手。 “你这个坏女人,阿健不要你,你就抢阿航。”说着,手过来,又要赠予璇五百两。 予璇抓住她的右手,凑到莎艾颊边。“你说的对,而且我敢保证,你输定了。” “你这个狐狸精!”莎艾气极了,抄起左手,在予璇头顶捶上一记。 闷痛,予璇退后两步,不认输。 “好棒哦,你会用狐狸精三个字,中文造诣真高深。不过,你一定没学过中国武术吧,中国武术博大精深,我学过哦,教你两招。” 说着,予璇脱下高跟鞋,拉拉窄裙,把裙子往上掀高十公分。 再接下来,迅雷不及掩耳,她的脚掌踢上莎艾的粉脸,啪地,她往后摔,摔到门边,短短的小裙子不只往上掀十公分。 予璇拍拍手,向地上的落难美人撂话:“看清楚没?我的鞋子穿几号?” 说时迟、那时快,门被阿航打开,才见到黑头皮鞋,莎艾忙伸手拉住他的小腿,“阿航,救我,康予璇要谋杀我。” 转身,予璇不答辩,只是淡淡嘲笑她:“你又认错了,他是阿健,不是阿航。” 他扶起莎艾,眉头深锁。 莎艾看予璇一眼,再转头看看阿航,飙下几滴泪水,把丰腴的双峰往他身上靠,磨磨蹭蹭,限制级再度上演,“阿健,你一定要告诉阿航,她好坏,她打我踢我,还说要把我赶出台湾。” “予璇,我们需要彻底谈谈。”口气严峻,他想把她抓起来打一顿屁股。 “谈什么?谈她的丁字裤吗?我看见了,是血红色的,就算mc来也不会穿帮。她的圆屁股上面刺了——‘请上我’,哦,有十二种语言版本呢,真是维护文化不遗余力啊。我今天才知道,她是国际牌今年的主打产品——通行全球。” “康予璇,说话不要太过分。”他的声音加上威胁。 “我哪里过分?过分的是欧小姐吧!这里是办公室,不是五星级大饭店,没必要拿威尔刚当饭吃,想赶场呐?会得爱滋。” “你一定要用这种态度说话就是了?” “要换一种态度吗?行!”予璇笑出一脸虚伪,尖起嗓子装嗲:“欧小姐,你太闲的话,要不要先到总经理床上脱光等?抽屉里蜡油、皮鞭一应俱全,他大概再半个小时就下班了,祝福你们有激情热烈的一夜。” 整整皮包,予璇把最后一份工作归档。 “我没说你能回去。”推开莎艾,阿航拉住她的手臂。 “我今天提早上班,工作时数足够了。” 推开他,她在生气,满肚子岩浆,谁都别招惹她。 他们说得对,她蛮横又撒泼,她难搞又骄傲,她也想改变,成为沉稳内敛的女强人,可惜,画皮画肉难画骨,她骨子里是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想改?有限。 阿航拉住予璇,她脸上明白写着妒意,灵光一闪,他颇感兴味地看住她,这是今天一整天里,最值得高兴的发现。 “你在嫉妒?”他挑眉问。 被说中心事,予璇一时语顿。 “我、我……”想出一句话来接啊!笨蛋,再不快点,人家又要拿她当茶余饭后的话本了! 她的结巴让阿航看清某部分事实,不自觉地,嘴角朝上扬了扬。 “你很生气。”心清明了,阿航又看得懂她每个表情,不再阴错阳差,老是弄拧她的心思。 “谁说我生气?错!我很开心,没付钱就看了几出限制级色情,大赚呢!” 予璇用力甩脱他的手,走出办公室,三步,回头,她对莎艾说:“他是阿航。” “可你刚刚说他是阿健。”莎艾反口。 “我存心骗你的,小心哦,要是弄错对象上错床,孩子生出来,连验dna都帮不了你的忙。”挤眉弄眼,予璇把任性全搬上台面。 翘头,她背起包包,从地上勾起高跟鞋,潇洒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阿航不自觉笑开,几天的重担放下,“朋友”带给他的威胁消除。 谈谈,找时间和予璇谈谈,上次的吵架缺乏理智,说来说去,他处理的不过是濒临爆炸边缘的情绪,于事无益。 这回,他们要把心情谈开,从他的嫉妒起头,到她的变形虫定理,包括阿健和莎艾,都是他们该谈清楚的部分。 第十章 予璇在气头上,阿航想等她气消再说,于是,他先飞一趟日本,向几个合作厂商推荐几个案子,哪想得到,他出国,她跷班,整整五天,她不见人。 他知道她期未考结束,寒假正式开始,就算想休假,也不应该连休五天,连假条都没递上来。 他四处找她,手机没开,康叔叔说她没回家,打到公寓里,是书青接的电话。 “喂,我找予璇。” “死了呗。” 嘴里咬着品客洋芋片,手里打着电动玩具,她很忙ㄋㄟ。 “你说什么?”拉开喉咙,阿航大叫。 “说她死了,就算没死成也快死了。” “把话说清楚!”凝声,他用语调吓人。 “她关在房里,五天五夜没出门,恐怕是挂点了吧!” 书青用的是夸饰法,每天晚上,总有一次,予璇飘出房门,找热水冲泡面,好心的纬翔会替她送上几杯牛奶,至于小乔,那个死没良心的男人,只想趁予璇头脑不清楚时,用两包蚕豆酥骗她当裸体model。 “你们都没人去看看她发生什么事?” 阿航吞下两吨火药,隔着电话线,书青闻到自杀炸弹客的味道。 “去看她?好啊,小乔,拿把斧头去劈开予璇的房门……你等等哦……”话说完,她用脚踩两下桌面制造声光效果,然后再凑回电话筒边说话:“奸臭哦,我们闻到……哦,是尸水……” “我马上到!” “喂,开车小心点,不要出车祸,我们不爱看罗密欧荣莉叶,比较喜欢看大长今。”后面那句,很显然地,阿航没听见,因为电话筒里传来嘟嘟声。 放下电话,书青看看对面两个大男人。“好啦,谁去开导我们的女主角?” “我不行,我进去的话,等阿航一来,会换我变成尸水。”纬翔耸耸肩,他晓得什么时候挑惹人很安全,什么时候挑衅太危险。 “我也不行,我只会让女孩子的眼泪,从涓涓泉水变成尼加拉大瀑布。”小乔承认自己没有安慰人的天分。 书青叹气,男人,果然是种同情心缺乏的动物。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予璇失眠了,很累,可是睡不着觉。 身上的棉被密密实实盖紧,窗帘将阳光阻隔在户外,数羊、数牛、数马,她把十二生肖全部数透透,还是睡不着。 她的伤心免疫系统坏掉,再帮不了她的忙。 “予璇。”书青敲门。 “嗯……”她有气无力。 “你起床没?”书青再喊。 “嗯……”她一样没力气。 “我进去了。” 这回连嗯都省下,反正不管她答不答,书青都会进来。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 抽过她盖在头上的枕头,书青丢给予璇一条湿毛巾。 “我好不容易快进入昏睡状态,你又把我弄醒。” “起来啦,反正你这样子,睡着也只会作恶梦,还是起床,让我施法帮你把心魔赶掉。” 书青把枕头垫到予璇身后,半拉半拖,把她拉出活人姿势。 “你是巫婆?” 书青瞪人,施法只是一种说词好不?不见得就要烧符、要剑、放蛊。“说吧,我听。” “唉……”予璇叹气。 “说啦,反正失恋又不丢脸,我一年到头都在失恋,都没像你这样要死要活。”小乔从门外伸进半颗头,说几句,又缩回去,他越来越像神出鬼没的背后灵。 “说什么?”予璇有气无力。 “说说你最近发生的倒楣事,我不收费,乐意倾听。”她念医科心理系,将来要去治疗世纪大病——忧郁症,她相信,自己将是木炭业者的最大劲敌。 “我交往多年的男朋友飞了,他说不管我怎么改变,都不能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刚好有一个什么都不用做就是他理想情人的女生,她坐享其成,抢在我面前,和阿健上床。” “你很伤心?伤心到白天睡觉,晚上起来吃泡面,企图利用生理时钟错乱,来谋杀自己?”笨!这种死法比烧炭自杀更不经济。 “我不是伤心,而是不甘心,但那次,我睡一觉,醒来觉得好多了。” “你说不是伤心,而是不甘心?”书青重复她的话。 “嗯,不甘心,那种感觉,像拚了一辈子命,却考不上科举,也像你死命存下一亿元,银行却打电话来,说你存的全是假钞。” “了解,意思是打击很大,你生气,却没打算把自己的命给赔进去?” “谁会为了爱情把命赔进去?”予璇笑笑。 “说得好,请问你这几天在做什么?”书青反问。 “没做什么,我只想再睡一觉,就可以连阿航都忘记,可惜我失眠了,怎么睡都睡不着。”她累到心脏快瘫掉,还是睡不着,怎么办呢? “阿航?是那个老在三更半夜把你送回来的男人?” “嗯。” “你男朋友的孪生弟弟?” “嗯。” “你一天到晚腻在一起的男人?” “嗯。” “会吼你,也对你不错的男人?” “嗯。” “本来你想跟我借钱,他却送你一大堆钱;你被色狼经理吓坏,他三更半夜背你回来;生日送你钻石项炼,没事和你抱抱亲亲玩睡睡,吃饱就跑到公寓,威胁我们必须照顾你的那个人?”书青说了一大串。 “嗯。” 予璇笑出声,他真做过那么多事?认真想想,对,他就是做过那么多事。 “他对你不真,你没事干嘛忘记他?” “他有未婚妻。” “又如何?反正他不是你的男朋友。” “我讨厌他的未婚妻。” “他的未婚妻很丑?” “没有。” “脾气很恶心?” “不算恶心,顶多是不讨喜。” “她凌虐你?” 想想那天,那一记回旋踢……予璇实话实说:“凌虐她的人是我。” “那你干什么讨厌人家?” “我要是知道就好。” “笨蛋,你爱上那个什么都输一点的阿航了。” 书青笑着把她推进浴室里,一面替她挤牙膏,一面帮她洗脸,并换上干净的新睡衣。 为什么做这些?很简单,待会儿那个什么都差一点的阿航要过来,谁晓得会不会有临时冲动?所以,为了替他们留下美美的第一回合,她不惜放下身段,当心理医生兼保母。 书青拉着予璇,重新躺回床上,整整棉被,看她一眼,很不错,干净漂亮的睡美人。 “你怎么会认为我爱上阿航?”予璇追问。 “你想听?”她瞄见房外鬼鬼祟祟的“三只”人影,决定卖力表演。 “是。” “好吧,我来替你作分析。以下的部分,我要开始收费。” “我没钱。”予璇摇头。 “我算你友情价,安啦,至少,我会让你口袋里有钱买泡面。” “好吧。”有人替她分解,总比她一个人想破头想不出问题症结点来得好。 “开始啰。为什么我认为你爱上阿航?很简单,阿健离开,你只是不甘心,睡饱觉,明晨起床,生命又是一页崭新。可是阿航有了未婚妻,你不吃不睡当七月鬼,你凌虐人家美丽的未婚妻,还嫌人家脾气不讨喜。” 予璇抢话:“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依赖阿航,我爱同他说话聊天、爱和他一起做事消遣,我只是爱……” “爱和他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书青斜她一眼。“相信我,我是专业医生,你爱上他了,而且年代久远。” “怎么会年代久远?我以前爱的人是阿健。”也许最近有些陌生感觉迅速窜升,但她和阿航绝对不是“年代久远”。 “所以你把阿航当替身?”书青问她。 “怎么你们都说同样的话?他们两个人差这么多,要我找替身,我宁愿找郭子干都不会找阿航。”予璇气坏了。 “为什么?” “阿健五音不全,阿航嗓音很优美。” “你确定不是拿他当替身?” “百分之百确定。” “先告诉我,上个星期,你一路淋雨回来,为什么?” “我和阿航吵架,为了他那个漂亮到碍人眼的未婚妻。我骂欧莎艾是国际牌情妇,说她屁股刺了十二国语言。” “那十二国语言写的是什么?” “请上我。” 书青很没职业道德地哈哈大笑,半晌,捣住嘴,收敛笑意。“抱歉,然后呢?” “阿航警告我态度好一点。我不想,又叫欧莎艾先回去,躺到他床上,说他抽屉里,蜡油、皮鞭一应俱全。” “蜡油、皮鞭?你又知道了?” “当然知道,那些是我在情人节送他的。” “送他情趣用品,可见得你对他早有企图心,别生气,别反对,我指的是你的潜意识。” “没有,我是闹着玩。” “好啊,那他是不是也闹着玩,送你糖果牌内衣?”她语带暧昧。 “没有啦,他送给我的是……” “是什么?”书青催她回答。 予璇说:“是快乐,每年的情人节,阿健都很忙,是阿航陪我,他带我去很多地方,还约定好,等我大学毕业要带我去巴黎,走走凯旋门。” “我真不晓得,哪个男人不当人家男朋友,还自愿做那么多事。好男人!天下第一号好男人。予璇,如果你不要阿航,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他有未婚妻了。”予璇强调这点。 “又还没结婚,抢过来啊!谁说我一定抢输?你凭良心说,他未婚妻有没有我漂亮?” 书青说这话时,没发觉门外的长影子多了一只,至于这只影子是谁,请先把他当成路人甲,反正他在这本书里没戏分,除了书青,谁都不必担心他的存在。 “她没有你漂亮,可是……” “可是你没自信,你认为阿航爱她,爱得要命,你想他们就要在一起了,以前你所有福利都要被另外一个女人占尽,所以你吃醋、你嫉妒,你用最恶劣的方法羞辱美艳未婚妻,并且认定,他会为了这件事,八辈子恨你,从此你见不到他,只能思念他。 你呕自己为什么骂人家是国际情妇,害得你和阿航再也不能见面,你整整五天不吃不睡,你痛心、你自我折磨、你把自己变成熊猫团团、圆圆的私生女。” 予璇静静听,不回话,书青每个字句都精辟,重重敲入她心底,逼她承认这些日子以来,不敢承认的情绪。 书青叹气。“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个阿航爱你不比你爱他少。” 予璇被她的话吓一大跳。“怎么可能?他是我的军师,教我如何成为阿健喜欢的女人。” “那么容易的道理你都想不透,你真不是普通笨呐。他当然是因为心疼嘛,他舍不得你得不到自己所要,舍不得你失去幻想,舍不得你伤心,舍不得你被抛弃。 好啦好啦,弄懂没?你爱他、他爱你,你们这几天为了那个阿健或是莎艾的女人,一直在浪费彼此的时间,接下来的事,你们自己乔,记住!不要再花精力绕圈圈,直接把话挑明说。” 没等予璇反应,书青走出她房问,对准备进房间的阿航说:“记得,你欠我五千块诊疗费。” 再走两步,书青被一堵高墙挡住,呃,是那个路人甲啦。 “心理医生果然很好赚钱。” 乍听这个声音,书青全身鸡皮疙瘩扬起,转身,想逃,可惜动作太慢,她的后领被人提高。“小青,我想我们应该谈谈,什么叫做‘你不要阿航,把他让给我’?” “和我谈天很贵的,以秒计费。”她扯扯嘴角,企图把全身的疙瘩抖掉。 “我很乐意付诊疗费,小青。”说着,他把一叠钞票摊在她眼前。 “知道了啦,放手,我不会跑。小青小青,我又不演白蛇传,叫什么小青。”她咕哝着走向沙发,高大男人的手掌,从她的后领转移阵地,来到她的细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坐到予璇身边,阿航叹气。“我没说莎艾是我的未婚妻。” 看见他,予璇泪水忍不住飙下。“你有,你说婚期等见过她爸妈之后再说。” 他笑笑,把她从床铺抱上自己的大腿中央。“你也说过,非阿健不嫁。” “我是很想呀,是阿健不娶我。”嘟嘴,她赌气。 “你真那么爱他?告诉我一声,我不介意把他从婚礼上绑架出来。”下巴靠在她发际间,他喜欢她,从远古时候就知道。 “绑架新郎不犯法吗?” “只要不要求赎款,就不算犯法。” “那我比较想……” “想怎样?”阿航追问。 “想从你和欧莎艾的婚礼里面,把你绑走。” “笨蛋,谁说我和她有婚礼?” “你让她全身摸透透,表现得很……很舒畅。” “我的舒畅是因为我刚喝了冰镇红茶,和被人摸透透没关系。”他笑开怀,为了她的嫉妒,也为了书青刚刚那篇精辟分析。 “你明明……”她想辩驳。 “好,我招。我是在气你,气你只当我是朋友,不愿意和我走入男女朋友关系。” “那你又不找我问清楚,五天耶,你就整整五天不理人。” “那天你和莎艾闹成那样,我想等你气消再说,何况当天晚上我必须奔赴机场。” “你去机场做什么?” “到日本出差,我今天才飞回来。” “你出国?”她真的不知道。 “如果你没跷班,就会知道。” “我还以为你为了莎艾,要和我绝交。” “为什么?” “因为我踢伤你漂亮的未婚妻。” “予璇,听仔细。第一,莎艾没有你漂亮。第二,她不是我的未婚妻。第三,不管你有没有将她踢伤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踢,让我看见你的妒忌,我想你在意我,我们对彼此的牵系,不仅仅是朋友关系。所以,我和莎艾断交了。” 莎艾那边,他做出最明快的处理,他不希望任何人再度介入,危及他和予璇即将清晰的感情,于是,她决定回美国,重新过豪放女生活。 “为什么和莎艾断交?” “因为她屁股上刺了十二国语言,有点变态。”阿航揉揉她的头发,很高兴,兜过一圈,他们又回到从前。 “那是我乱说的。” “我知道。” “知道还跟莎艾断交。” “我总要弄出一个借口。” “她没掀裙子让你验身?” “她是想这么做,可惜弄错人,她把阿健当成我。” “天,她实在好笨。” “对,笨到不行的干金大小姐。”说完,他们同时哈哈大笑。 看阿航一眼,予璇叹气说:“阿健是我的幻想偶像,而你是真真实实待在我身边,陪我走过每一季的男人,以前,我没搞懂,这些日子的失眠,让我弄清楚很多状况,阿航,你真的喜欢我对不对?” “对。”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的第五百七十三封信开始,我佩服你的坚毅。那你呢?从哪一天开始,晓得自己喜欢我?” “我和阿健分手隔天,醒来,我贴着你的背眯眼,想着过去我们的对话,想越多,心情越深,我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却怕你骂我墙头草、见异思迁、弄错表情之类……然后我说服自己,友谊比爱情更禁得起风雨,我告诉你当朋友比当情人好,爱情只会把友谊变糟。” “话谈开了,你还是坚持只当我的朋友吗?” “不要,要是再来一个莎艾,我会受不了。” “那你有没有想到用什么实际办法来喜欢我?” “有。” “什么?” “在屁股刻上十二种语言的‘请上我’。” “你敢?” 噗哧一声,她笑他也笑,他们笑弯腰,滚回床上。 久久,她轻唤:“阿航。” 张开手臂,阿航把她圈入怀间。“什么事?” “我们来谈一场直正的恋爱吧!” “好,没有阿健、没有误会,真真正正的爱恋。” 云在飘,蓝蓝的天空耀眼,不是夏天,他们不约而同想起那个两人初识的夏天…… 【全书完】 编注:请继续锁定《幸福的浓度系列》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