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射手男人》 序 午后一场雷雨把绿色草地洗刷得干干净净,穿上拖鞋带起雨伞,我到附近的公园里踩水,噗一下,水溅高,衣服上污泥点点……我好喜欢这个游戏,从小就喜欢,然后乐此不疲。年纪稍长,这种玩法多少会让人侧目,于是出门前,我会先把头发扎成两根辫子,隔着伞,刻意装成孩子。 玩得好开心,再尘回电脑桌前,心情变得轻松。 来谈谈这本书的结尾,这回我写了两个结局,“欲寄相思千里月”和“千里共婵娟”两个部分。 也许是我反骨,写了太多结局圆满的小说,想来个小小革命,所以“欲寄相思千里月”的部分情节便自然而然在脑中成形。我想这会是最自然、最正常的结局,毕竟心脏病患能够找到一个合适心脏,而活下来的机率并不高。 可是回过头想想,女主角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让这个不甘被拘束的射手座王子心甘情愿爱上,就这样死了,似乎遗憾太多。 两个想法在头脑里面不断争执,第一章写完了,它们在吵;第三章写完了,它们仍争不出个所以然;第五章、第六章……我终于打电话和如菁讨论起这两个结局。 到最后,我们想出两全办法,就是让两个尾声都上版面,让读者选择自己喜欢的结局,如果你有意见,可以写信告诉我哦! 谢谢你们的支持,希望你们喜欢这本书。 楔子 特别报道 这天,一份全世界同步发行的特别专题报道,引发众人的热烈讨论,更使得全世界女性同胞们的芳心蠢蠢欲动。 这篇报道到底有何魔力,能成为全世界众人的目光焦点?以下是我们所节录的部分内容—— 一项“全世界女性心目中十二星座极品男子”的调查出炉,我们特别针对这十二名男人进行一连串的明查暗访,好不容易搜集到以下的珍贵资料—— 水瓶座—— 姬川英治,伊势赤鸾城第五十四代的城主,名下有一千多笔的土地及横跨海内外的企业。允文允武,并拥有多个博士学位的他,是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末代贵族。 他个性内敛而冷静,是个在孤独中成长的男人,但在他淡漠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比谁都火热的心。 双鱼座—— 石烨,中奥混血,出生于维也纳,父亲是奥地利著名钢琴家,母亲是台湾人,也是有名的小提琴家。 十八岁时,他一举获得奥地利协奏曲大赛首奖,从此声名大噪,各地演奏会的邀约不断,并灌录了数张销售成绩亮眼的音乐专辑。 他有颀修长结实的身型,柔软高雅的褐发,深邃温和的黑眸,及迷人的风采,可说是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牡羊座—— 戢修煌,蒙特洛王国的三王子,同时亦是台湾司法界人人推崇的检察官,正义、行动力十足,专办别人不敢侦办之案件。 由于为混血儿故五官鲜明,英俊挺拔,但洁身自爱,不随便沾染花边新闻。 金牛座—— 上官重玮,上官集团总裁,母亲为克里特王国公主,因克里特王国继承人意外丧生,而临时接任克里特国王之位。 他,行事低调,关于他的一切始终笼罩着一股神秘色彩,惟有与前妻的离婚事件闹得满城风雨。在他恢复单身之后,这位神秘的国王更成了全世界单身女性的目光焦点。 双子座—— 尊贵的安东尼王子,是北欧丹纳王国的王位继承人,任谁只要看他一眼,就会被他那媲美阿波罗天神的俊美和不凡的气势所摄。 他具有典型双子座复杂、矛盾的性格,温柔的时候可以把女人宠上天,但,他血液中冷酷残暴的因子却也令深爱他的女人倍受伤害,心碎流泪。 巨蟹座—— 杜诲之,欧洲某小国王子,日前入境台湾,他的母亲正是多年前曾经红极一时的明星林楷欣。 他那双忧郁的眼,轻易就让女人为之倾倒,更遑论其所拥有的亿万身价;他虽然贵为王子,但因其母为中国人,让其在王室中的身份倍受争议。 狮子座—— 全球第二天富豪叶尔汉·帝诺,二十七岁,中法混血。承袭家族自十八世纪受颁的勋位,是法国最后的男爵。 他的帝诺酒坊占全球葡萄酒市场销售率的百分之七十,五百亿美元的身价、帝诺男爵的光环,让天生是领导者的叶尔汉成为最有魅力的钻石单身汉。 他的英挺邪魁、狂妄霸气教世人称他为——邪恶狂狮。 处女座—— 身为伊裴斯储君的萨伊·莫尔凡俊美无俦,是天生要叫女人心碎的男人,然而他的全副心思却都在伊裴斯的经济上,女人之于他不过是排遣无聊的玩物,对结婚这件蠢事他根本不屑一顾,因此,他的婚姻大事成为伊裴斯人民关注的焦点。 天秤座—— 瑞恩桑德斯·格奥用特·维希四世,出生于德国,为一黑发绿眸、身高约莫一九o的中德混血儿。 其祖父为前普鲁士王国最后一位退位国王,其父一生皆为“复国之志”而努力。其父过世后,继承家业的瑞恩桑德斯自是肩负了恢复家庭光荣之重任,然一心向医的他似乎有不同打算。 天蝎座—— 放朝敢,二十八岁,为亚洲天王级歌手。 传言神秘热恋中的他,即将宣布退出歌坛。根据可靠秘密证人指出,天王已为爱昏了头,居然没有原因的拒绝承认某王国亲王的尊贵身份,甚至不惜为爱,台币散尽—— 射手座—— 莫鲁斯,三十岁,洛尔法维斯王储。善于经商理财,是个成功的经济学家,自从他加入国家财政,国家经济蒸蒸日上。 他英挺後拔,斯文尔雅,温柔多情,是个崇尚自由的浪漫绅士。 摩羯座—— 坚毅慎谋的王者之风,卓尔不凡的贵族风采,必要时英气迫人,私底下温柔迷人的韩追——堆克多两国全体百姓拥戴的新国王。 维克多尔国的百姓相信,他必能带领维克多两国走向更安和乐利的生活,也能捍卫这个丰饶的国土…… 想知道更多关于他们的消息?那就继续看下去,里有所属2,我们会详细告诉你们,这十二个男人有多么极品! 第一章 黑色的电话筒挂在柱上,莫莫一瞬不瞬盯着它看。 眼光从话筒到银白色按键,再到薄薄的ic卡插入口,他看得很认真仔细。 一分、两分、三分……很多分钟过去,他没改变身形,走道上,人们来来去去,他的注意力从没被分散。 “小弟弟,要打电话吗?”一个穿护士服小姐定到他身旁。 他仰起一张忧郁小脸,张口欲语,几番考虑,摇摇头,向后退一步,让出位置给护士阿姨打电话。 电话的面版让护士阿姨遮去大半,他的视线仍末离开,倾耳细听,他想听听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护士小姐挂上电话,发现莫莫还站在身后,她蹲下,视线与他齐,拍拍他的肩膀。 这孩子长得真可爱,褐色的鬈发下有双蓝蓝眼珠,是混血儿吧! “听得懂我说话吗?”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皱眉头。 莫莫点点头,不自主地,他的眼睛再转向话筒。 “你想打电话,却没有ic卡吗?”她问。 食指顺顺他的眉毛,两道有个性的浓眉缓缓松弛开。 “我想打电话给爹地。”犹豫半晌,莫莫张口说话。 “我的卡借你好不好?”她把卡放到他的手心。“会用吗?” 点点头,使用方式他看过无数次,早记得滚瓜烂熟。把卡插进去,他笑出一脸阳光。 是了,这才是天真孩子该有的表情。 接过护士阿姨递给他的电话筒,踮起脚尖,拨下号码,他迫不及待对电话那头说话。 “爹地,我是莫莫,我今天很乖,早上老师考试,我很认真考一百分,回家我自动写功课,收书包都自己动手,我没让妈咪帮忙。 可是,下午我就有一点不乖了,我知道妈咪身体不好,可是……我真的很想妈咪来听我拉小提琴,老师说我有天分,只要我再努力一些,一定可以当首席小提琴手,所以我才会勉强妈咪来听我表演……” 停下话,他用衣角偷偷擦去眼泪。 “妈咪在表演台下昏倒了……我晓得小孩子不乖要被惩罚,可是我不懂上帝为什么不惩罚我,却要惩罚妈咪…… 可是,我没有哭哦!我很勇敢,我决定以后要加倍听话,让上帝看到我是好小孩。爹地,电话卡是我跟护士阿姨借来的,不好意思讲太久,剩下的事我回家再跟你讲。” 将电话筒拿给护士阿姨,他笑眯眼,“阿姨,谢谢你,再见。” 挥挥手,他蹦跳着轻快脚步,消失在长廊彼端。 护士准备将话筒挂起收回电话卡,却发现电话那头还有声音。 将话筒贴近耳朵,她听见话筒里传来-- “下面音响,七点四十七分……” jj    jj    jj 春阳斜挂。 曾经她最喜欢这个温和季节,可是有人改变她的想法,从此她爱夏天甚于春天,如果没有意外,也许,她会在美丽的夏季告别人世。 很奇怪,她的悲伤总在夏天展开,她却不能停止爱夏。 以悠着手整理自己的杂物,她要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不要莫莫的生活因她的离去,措手不及。 她聘律师,拟遗嘱,寄定存……该联络的事她一件一件处理好,她用处理事情度过等待死亡的惶然,待杂物整出头绪,生命的终点站就在眼前招手。 莫莫去上学,屋子里一片寂静,风吹过,带起淡紫色窗帘。 原本,她的窗帘是白色透明纱,可是经过那个夏季,她换上淡紫窗帘。 是纪念?是凭吊?她没细细分析。 移动身体,打开柜子,取出她的胡桃木音乐盒,打开盒子,一封、两封、三封……她把信封一个个铺在床上,铺出一片花海。 那是种少见的特殊信封,每个信封上面套有塑胶膜,塑胶膜里有压花,干燥的花朵维持着它原来的缤纷,飞扬笔迹躺在信封正中央。 angel……那是他对她的匿称,他说她是他的迷路天使,她寻觅着翅膀,想找到两扇蝉翼送她返回家乡。 十五个信封和十四张情书,是她和他共有的部分。 曾经,她拥有他十五天,更精密的说法是,她拥有他十五个下午和夜晚。 然后,第十六天,他凭空消失,任她跑断双腿、喊破喉咙,他再不出现。 第二十六天,她带着残破羽翼飞回家乡,将爱情留在天堂。 拿起一个点缀满天星的信封,满天星的花语是爱怜,他说他爱怜她的心、她的情。他是爱怜她的吧! 好奇怪,她总是认定他对自己的感觉是真爱。 闭上眼,手抚过紫丁香信封,紫丁香的花语是羞怯,她可以背得出里面的信箴内容。 给我羞怯的angel: 晨曦在你脸庞投下金色光晕,你是太阳神之女,带着光和热来到,引我走进天堂。 温柔的笑在你脸庞轻轻绽放,请告诉我,梦中你看见什么? 看见我骑来麋鹿为你狩猎爱情?还是看见我带着满手星辰,照亮你的泪水? 愿你幸福! 莫鲁斯 那时候,她常在清晨醒来,身边的他早无踪影,躺过的枕头上放着这样一封情书,情书里面附上一件礼物。 紫丁香里的礼物是星星,他说要将银河圈在她腕间,系住她的心。 展开信,碎钻镶成的手炼从信中滑下。 没错,她没有记错内容。 这个游戏她玩过许多年,闭眼,抚摸信封,猜测内容……现在,她的准确度是百分之百。 她背得出代表真爱的玛格丽特信封里,礼物是一个龙形坠炼;代表好消息的爱丽丝信封里,躺着一块雕了射手座标记的翡翠…… 射手座男人,原来他是酷爱自由、害怕被拘束的射手座男人呵!难怪他会突然消失--在她向他追问未来的第二天清晨。 将信一封封收起,用丝带扎捆好,收入音乐盒,再放入她为莫莫准备的小背包。这些是她最珍贵的遗产,相形之下,早躺在小包包里的其他东西,成了微不足道。 摆人空白录音带,深吸气,压下录音机按钮,她必须为莫莫留下安慰。 亲爱的莫莫: 记不记得你问过妈咪,为什么叫你莫莫?妈咪回答你,小时候你很爱听莫札特的cd,经常指着音响喊莫莫,从此我和外公便喊你莫莫。 其实,还有一个秘密是你和外公都不知道的,这次,妈咪要偷偷告诉你-- 宝贝儿子,知道吗?你的爹地叫莫鲁斯,在枕畔我常喊他莫莫, 莫莫、莫莫……我一次次喊你,也用相同的声音唤爹地,你们都是我心目中最疼爱的莫莫。 睡前,你拿起画册,问我爹地长什么样子?我告诉你,他有一双莫莫的眼睛, 有一管像极莫莫的鼻子,有一张柔软的唇办,说话的神情和莫莫一模一样。 于是,你对照镜子一笔笔画下自己。画完,你笑说你有个最年轻的爹地。 拿过圆圆的小镜子,妈咪看看镜中的莫莫,更正你的话--你有一个最最帅气的爹地。 是啊!你的爹地是全世界最帅气的男人,在那个午后、在那个池畔,我以为自己看见阿波罗,驾起金色马车,丰采翩翩地走到我面前,说他可以赐给我一百个愿望。 他走入我的生命,给了我十五天的美丽人生。 然后,他消失了,像蒸气般挥发不见。我找过一座座公园,在每个圆形水池前许下愿望,希望他再出现,即使只能多看一眼,我也心满意足。 可是,他终是没再出现眼前。 我很抱歉没办法将那样的一个好爹地带到你面前,很抱歉没办法允诺陪你一生,将不足的父爱为你补齐,但妈咪知道,你是个好小孩,你一向容易原谅别人,这回,也原谅妈咪好不好?因为妈咪是那么那么爱你…… 很多时候,人类最大的悲哀是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却又认为生命属于自己,有权控掌,于是在掌控与不掌控间,产生避免不掉的痛苦。 曾经,妈咪也为着这个深深痛苦,几夜辗转难眠,恨上帝为什么不给我多一点时间。毕竟,你还那么小,小到有权要求上帝对你优渥。 后来,妈咪想通了,上帝为我们关上一扇门,就会为我们打开另一扇门,现在,我们只是在转个方向,前往另一扇门的途中,也许对新的旅程,我们有太多不确定,但只要抬头挺胸向前,就会走出康庄光明。 所以相信妈咪,虽然未来妈咪不见得能陪你继续往下走,但只要心里笃实,你一定会成功! 莫莫,你还好小好小,有些事现在就叮嘱你似乎太残忍,可是如果没把事情交代清楚,妈咪会不放心,请你捺着性子听妈咪把事情说完好吗? 首先,妈咪把爷爷的房子过户到你名下,我在银行开了保险箱,将房地契和存折收在里面,每年税款和水电会自己转扣。 另外妈咪留下一笔钱,让你将来上大学和创业用,这些钱在邱律师那里,每年她会将零用钱和金额明细送到你手中,你要慢慢学会支配金钱花用。邱律师是妈咪最好的朋友,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去找她。 这些文件妈咪用绿色纸袋装着,要收拾好,别弄丢了。还有我在紫色笔记本里记了一些电话号码,他们都可以在你最需要时,给予协助。 不要害怕向人开口请求帮助,你年纪还小,只要记得谁曾给你恩情,将来有能力,加倍偿还就是了。 胡桃木音乐盒里的信是爹地留给妈咪的,那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收藏,现在我把它们转送给你,等你再大一点,字认得多了,就能在每封信里面读出,爹地有多爱妈咪,将来别忘记也要用同样的爱,对待你的新娘子哦。 妈咪交代的事情,牢牢记住没? 我期待能看见你长大的模样,到时你会变成怎样的人?音乐家?律师?商人或老师?不过,我相信不管你做什么工作,都会是个健康快乐的男人。妈咪也承诺,不管多辛苦,在天上,我l定会用最大的努力来看顾你。 现在,答应妈咪,哭过就行了,别让伤心停留心中太久,你要把精神花在面对未来,知道吗? 关上录音机,取出录音带,编号,收归原位。 以悠疲倦地往后靠坐,她的生存机率握在上帝手中,她能做的事情有限,她愿意用生命中仅存的部分为莫莫换取快乐幸福。 jj    jj    jj 莫莫喜欢在公园里拉小提琴。 午后,以悠陪他坐在石头上,风吹过,水蓝色洋装被风带起一角,及腰长发旋起一阵黑浪,将东方女人的美丽尽情展现。 “妈咪,如果等不到那颗愿意和你紧紧结合的真心,你就要死了吗?” “我不喜欢用死这个字,因为我爱你,不会舍得死去。应该说我……说我必须栘民至另一个国度,用另一种方式生活,在那里四季如春、繁花盛开,在那里充满欢乐和愉快。” “那是……” “那是一种礼物--神赐给为生命努力的人们一个最好的礼物。将来,在你为自己的生命付出全心全力后,上帝也会召唤你进入乐园,妈咪和外公、外婆会在那里等你,到时,我们会有无限的光阴去享乐,不用再烦恼分离与痛苦。” “我现在可以陪你一起去吗?” “不行的,你还太小,还没为你的生命尽过心力。” “那……如果有一个好心人愿意把心捐给你……” “那么,那个好人便代替妈咪进入乐园;也许是上帝认为他对生命尽的力比我多,也许是上帝觉得莫莫太小,需要妈咪照顾,所以他把进乐园的入场券给他,却送给妈咪另一份礼物。” “妈咪,你可不可以跟上帝商量,说你比较喜欢另一个礼物,下次等莫莫也对生命努力过了,我们再一起跟他领入场券?” “傻莫莫,上帝有他的想法和作法,我们不要先去担心。今天妈咪想陪你拉拉琴,我们好久没有合奏了。很想念呢!”揉揉儿子的鬈发,以悠转移话题。 “奸。”他乖巧点头。 看着妈咪,莫莫满面笑靥,紧弓、架提琴,妈咪的精神很好呢!说不定上帝的旨意是让妈咪的心脏自己变强壮,不用换心、不用住院,也不必上乐园。 “妈咪,我们拉那首独角戏,好不好?”那定妈咪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好啊!”试试音,悠扬前奏响起。 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对手都是回忆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至终全是你让我投入太彻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何苦给我美丽演出相聚和别离 没有星星的夜里我用泪光吸引你 既然爱你不能言语 只能微笑哭泣让我从此忘了你 没有星星的夜里我把往事留给你 如果一切只是演戏要你好好看戏 心碎只是我自己 自言自语呵,她在爱情中演出独角戏,没有男主角、没有结局,她和回忆谈情道爱,角色始终孤寂…… 她不断自问,他为什么要同她别离?即便隐约知晓答案,她仍在胸中编出剧情,骗自己,他的一切都是不得已。 jj    jj     jj 台湾的食物让莫鲁斯爱不释手,光是一只不起眼的鸡,居然能弄出那 多好口味。摸摸饱胀肚子,他心满意足地靠进沙发。 “沙特,把窗户放下来,我想吹风。” 这带的别墅每栋都盖得很有特色,几步一个小公园,每个小公园里的树梢头部开满盛艳,它们存心张扬美丽--在这个适合恋爱的春季。 从中国人陆、日本、韩国……莫鲁斯绕过亚洲-圈,台湾是他最后一站,他在亚洲各国评估投资环境,好决定下一年度国家经济预算中的投资重心将摆在哪里。 这回来台湾,他来得低调,且不能避免的,他住进大学时期的死党周建平家中。 想当年,他们同上哈佛、同一宿舍、同样迷上美式足球,并且追求同一个女人。后来,他结婚了,对象是他们共同喜欢上的那个女人--章亚莙。 哎……早知道她菜做得那么好,说什么都不应该大方退让,看看人家那两个儿子,十岁、七岁,拿来训练美式足球刚刚好。 “王子,是不是该回去周先生家了?我们已经在这附近绕几十圈了。”沙特恭谨的声音传来。 “不要,再多绕几圈。”淡淡一声命令,沙特照做。 现在回去做啥,人家夫妻正在陪儿子念书,看别人一家四口围在书桌前读书的温馨场景,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公园静悄悄的,四处都看不到半个可以逗弄的小孩子,大概全躲在家中为一百分拚命。 中国孩子不好玩!唉……想当初要是肯早早进入婚姻,也许现在他也会有个可以玩美式足球的儿子,可是想到婚姻、想到羁绊…… 算了,他忍受不了束缚,为一个儿子丧失五十年自由,怎么算都不符合经济效益。 唧唧唧……树上虫鸣声大得扰民,春季是求偶季节,新生命在此刻诞生,享受一年欢腾。 他微眯起眼睛,享受微风吹拂。 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对手都是回忆看不出什么结局 熟悉的音乐从耳际飘过,莫鲁斯的眉间皱起。 他很少听中国歌曲,为什么这首曲子他会……那么熟悉? 倾耳细听,清亮的嗓音带着悸动人心的柔美,这个声音、这个旋律……在他潜意识中是曾经? 他努力在心中搜寻这段记忆,这首曲子……是不该深刻的旋律,但是他几乎可以预知下一句…… 车子开远,声音渐渐从听觉范围中消失,倏地弹起身,他拍拍驾驶座上的沙特。“回去找刚才的歌声。” 沙特跟在他身边多年,几个字他就晓得主人的意思。 紧急煞车、倒车,他飞快在每一座公园问搜寻乐音。 一抹蓝色身影吸引住莫鲁斯的视线,她……他认识? 没有,摇摇头,应该没有,他认识过几个东方女人,不过,她显然不合乎他的“需求”。 她长得太精致,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她的身材太瘦削,不符合他对女人的审美标准,所以……她……他没见过,应该是没见过! 车停,他的眼神转向她身旁的小男孩。猛地,更大的震撼撞上他。 他可以说不认识那个女人,却没办法说不认识小男孩,他简直是自己的翻版,是上帝用同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人物,除了发色不同,他挑剔不出其他。人间竟有这种缘分和巧合? 打开车门,他走向他们。 拉过间奏,女人放下小提琴,轻轻坐在石头上,和着男孩的旋律歌唱。 没有星星的夜里我把往事留给你 如果一切都是演戏要你好好看戏 心碎只是我自己 女人的手将飞扬长发拨到身后,那头柔亮的黑发像小男孩拨弦的手指,挑动了他的心弦。 蒙蒙笑意挂在嘴上,纤细柔雅的手腕抚上额际,她不像人类,比较像个angel。 angel?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再度内心中掠过,来不及捕抓,飞快消失。 又一甩头,甩脱那股莫名悸动,他走得更靠近。 陶醉在琴音中,以悠想起那年夏天,那个喷水池旁,同样一首曲子、同样的心情,她碰上他,他爱上她…… 有人走近,以悠和莫莫不在乎,他们习惯在演奏中观众陆续加入,习惯在掌声之后对大家一个回眸轻笑,于是他们仍然沉浸在自己的音乐声中,不受影响。 表演结束,掌声响起,他们如往常,抬眼对上观众。 莫莫笑起,一声谢谢叔叔,弯弯的眉眼与他更加相像。 沙特看看小孩再看看主人,想问的话凝在嘴边,不敢胡乱猜测。 以悠也抬头了,当眼睛望向他,嘴边的笑容瞬间僵住。 低眉,心在狂跳,她回头,没有喷水池,再回头,莫莫仍在身边…… 是她跌入梦境,或是多年春梦找上她?眨眼,非常用力地一再眨眼…… 他在,莫莫也在,他的金色马车高挂在天际,在他身上照耀出一片光晕。 如果,他不是梦,那么他是真的来寻她了? 曾经,她告诉他,她的家乡在亚洲一个叫台湾的小岛;她说她的家在一座不高的山上;她还说她总爱在公园里拉小提琴……他一定是综合了她说过的每句话、每个讯息,然后踏遍台湾的山区,绕过山里的每个公园。 他花八年的时间……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 “这首歌,很熟悉。”莫鲁斯主动开口。 虽然她并不符合他对美女的要求,但是她的干净恬然拉近了他的心,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舒服、怡人,教人不自主想亲近。 他的双瞳依旧,蓝蓝的眸子像一潭清水,对映着蓝天,她在蓝蓝的湖水中畅泳。 当然熟悉啊,她为他唱过十五次这首歌,在床畔、在星空下、在他的梦中……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爱情只是-场独角戏,原来,并不是,他为她千里迢迢,他为她带来阳光…… “你喜欢哪一句?”她展唇问。 “都不喜欢,歌词太悲伤,我只喜欢它的旋律。”直觉地,话从他口中吐出,并不觉得突兀。 没错,当年他也是这样子回答她的问话。 他还牢牢记取他们当中说过的每段话,那么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考她记不记得他们中间发生过的事情? 没问题的,这些过往,她如数家珍,如果有空,她可以钜细靡遗,用一整天、一整星期,让那段日子重现。 他喜欢她的笑,相当相当喜欢。 莫莫靠近以悠,这个叔叔和自己很像呢!妈咪说自己和爹地长得相像,那么爹地一定和叔叔一模一样。 这个甲等于乙、乙等于丙,所以甲等于丙的数学关系,推动了他的愉快心情,是的!他喜欢这个叔叔。 “这位女士,你的儿子很可爱,他叫什么名字?”莫鲁斯随着她的笑而笑。 他叫她女士?瞬地,一个她不愿意相信的认知打上脑际-- 他不认得她了?他忘记她曾是他的迷路angel……笑拉平,满腔失望如狂浪席卷……回首,心淹没,失去跳动…… 不公平啊……她把他记得那么仔细清楚,为什么他可以这样轻易将她忘怀? 他竟喊她女士,好陌生的称呼……他们曾经那么熟稔,而今竟生疏到以女士先生相称……心碎得太彻底…… 作过几千次再相见的梦,从没有一个梦境残酷至此…… 遗忘了……他遗忘她的心,她却将他牢牢记取,再次,实例证出爱情世界缺乏公平。 以悠皱眉苦笑,不是这样吗?当年他走得多么绝然,背过她,连道声再见都不愿,他想要的不就是彻底抹煞掉他们中间的拥有? 涩意侵上心间,几年的假设、猜测、幻想,被他的一声女士全数掀开,血淋淋的事实摊在眼前,他和她终是陌路…… “叔叔,我叫莫莫,我读小学一年级。”莫莫自我介绍。 莫莫,又是一个蒙眬的熟悉感……解释不来这种不该存在的熟悉。 他蹲下身,对小男孩讲话:“我叫莫鲁斯,名字也有一个莫,很巧合对不对?你长得好可爱,有空的时候我能来找你玩吗?” 一个跟他相像的男孩子,让他如获至宝,这会儿也有个可以让他训练美武足球的男孩,不必再看建平的骄傲嘴脸。 “妈咪……可以吗?”他回头望上母亲。 可以吗?她不晓得可不可以……只明白晓得,他不记得她了……不记得了……完全不记得了……他的记忆版上,属于紫色angel的部分,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风在耳畔吹过,发浪一波波……刮走了她的情…… 这场爱情,终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第二章 记忆·在洛尔法维斯 和乐团朋友分手,以悠带着探险心情留在陌生国度。 今年,她二十岁,随乐团应皇室邀请来到欧洲表演。 出发前,旅游手册上的介绍让她爱上这个漂亮国家,木屋、草原、绵羊……美得像童话,缓和的生活步调,亲切和善的人民,是传说小消失的香格里拉。 当然,他们也有热闹繁华的一面,不过大多集中在都会,这些天,她和乐团成员在都市中来来往往,没看见预期中的美景。她不喜欢遗憾的感觉,于是她留下来探访这个美丽世界。 可是,坏运气似乎从她跟团员分手起就开始跟随,首先她被旅馆通知搬家,因为,她忘记要续订房间,而新房客已准备checkin。 再来,当她辛苦背起行李和小提琴进入餐厅吃饭后,才发现钱包和信用卡被扒定了,带着尴尬和抱歉,她将手上的钻表留给餐厅老板。 走定停停,她在异国失去目标,身上没有半枚钱币打电话回家求助,很想哭,可是在这时间哭泣,似乎没太大帮助。 坐在公园的喷水池边,她发现池中有许多枚闪闪发亮的硬币,偷窃欲望在陶中升起,她的酒涡浅浅现形,希望横在眼前,只要伸手一捞,她就能打电话向父亲讨救兵,可是……这种行为违反她从小所受的教育。 她在喷水池前来来回回,鼓足勇气手向前伸出去,一对情侣正好走过来,慌地收回手,以悠忙否认偷窃的念头曾在心中。 从来就没这么迫切想要一块钱,第一次,她理解一文钱逼死英雄的窘困。 钱……她要怎样才能得到钱?不多,只要一块钱,她就能得救。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小提琴,再看看坐在喷水池前的情侣,以悠想到一个好办法。 蹲下身,在行李中寻出帽子翻过,摆到地板,打开琴盒,紧弓,她最喜欢的曲子--独角戏,从提琴中流泄出来。 眯眼,她微微笑起,音乐向来能安定她的心,像此刻、此景,她忘记困难面临。 jj   jj    jj 车队经过,车上的莫鲁斯打开一叠报表,今年的外汇数字让人满意,这代表上半年的投资计画是正确而明智的。 打开车窗,洛尔法维斯的夏天,百花怒放,鸟鸣啁啾,清新空气在周身围绕,夏季是最好的出游日。 没错,忙过这段,他要好好休息一阵,让自己的身心得到缓和。 邪邪笑意牵动面颊神经,他该来场新艳遇。 纯熟的小提琴乐声,从窗外带入,悠然曲音带动他的共鸣,他也能拉上几首曲子的--在童时,提琴的乐音总能领他进入宁静喜悦的时空。后来年纪渐长,他的身分和地位赋予他太多责任,渐渐地,他背弃了提琴这位老朋友。 莫鲁斯下命令,让沙特将车子开回有提琴声的公园。 车停,他下车,三十几个护卫在他身后五公尺处立出围墙。 他看着眼前的紫衫女子,柔媚白皙的脸庞带起沉醉梦幻,那是张年轻无忧的脸孔,单纯干净得可欺,她让他联想起满天星。 曲罢,以悠睁眼回眸,情侣太专心谈情,忘记在她帽中投入钱币,沮丧带动叹息,她转头,却意外地触见一双湛蓝眸子。 好蓝、好漂亮的湖蓝色,像澄澈的天空,没有半丝白云干扰的蓝颜色。 蓝蓝的眸子在微笑,弯弯的眼眶勾引出她的好心情,忘记害怕、忘记恐惧,忘记她的下个计画缺少一块钱来帮助。 他是阿波罗神吗?为什么他带着耀眼的金色光芒?是上帝听见了她的呼救,所以派这个神祇来解救他的子民? “你需要钱币许愿?”他从口袋中,拿出-个硬币。 谁说他不是阿波罗,他连她的心思都摸得透彻,她想赚来硬币,想许下-个愿望,希望神带她平安回乡。 “我……可以吗?”她偏偏头,风将她的及肩头发带上空中。 东方女子的美丽与神秘,在于她们那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而她,有一头让人想抚摸的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有多少个愿望?” “很多很多。”当每个愿望都能被满足时,人就会变得贪婪,她也不例外。 “等等我。”他回身,向沙特低言几句,没多久,他捧来满手硬币。“我给你-百个愿望,开始许愿吧。” “你怎么办到的?”才一眨眼工夫啊!她甚至没有和他再交谈几句。 “我有个万用的阿拉丁神灯。”他指指身后的沙特。 以悠在他鼓励的眼神中,向池里丢出一枚硬币。“我希望能平安返回台湾。” “你住在台湾?”他转用中文和她交谈。 “你会说中文?真了不起,如果你是商人,一定是个有眼光、有前瞻性的商人。” “怎么说?”他好笑地看眼前的小女孩说起成人话。事实上,他的中文是为了追求生命中的第一个中国女人而学习。 “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未来想赚大钱,非在中国人身上动脑筋不可。信不信,当中国人在同一秒钟对地板用力踏一步,全球会发生九级大地震。” “哼!中国人的骄傲。”这些话他在死党建平身上听过太多。 “哈!高唱‘白种人负担’的,可是你们这种蓝眼睛白皮肤的阿兜仔。”她不甘示弱。 “你有种族岐视?” “是我弄错了吗?我怎么记得抓黑人为奴、发动南北战争这些怪事儿的,好像跟黄种人无关。” 语毕,她睨他,他望她,然后两人同时大笑。 “你这个利嘴小女孩,应该叫你父亲好好管教。” “又是种族偏见,我已经年满二十岁,早超过需要监护人监管的年龄。” “二十?你有没有谎报年龄?”他以为她不满十五。 “这是蔑视?” “不!我在夸赞。快许愿吧!你还有九十九个愿望。”他把双手的硬币差到地面前,再次邀约。 接着,她从他手中拿起硬币,一枚一枚往水中扔,嘴里飞快说:“我希望能玩遍洛尔法维斯、我希望能碰上白马王子、我希望……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念到这一句,他手中的钱币剩下最后一枚,以悠用大拇指和食指夹起,在掷出钱币前,她想想,缩回手,把钱收入口袋中。 莫鲁特望住她的动作,接出最后四句。“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是你们中国女孩都必背的诗吗?”建平的妻子--章亚莙,就老把这首诗挂在嘴边,三不五时要他以这首诗为读本学中文。 “你会背……”她讶然,这个蓝眼睛的男人居然对白居易有感觉? 他没回答她,牵起以悠的手,他自作主张收拾她的行李和提琴。 “你要做什么?”以悠怀疑地看着他的打包动作。 “这个水池是我们国家最灵验的许愿池,刚刚你许下的愿望,将会一一被实现。” “你说的是哪一个愿望?”碰上他,她想把“返国”愿望排到最后。 “你想玩遍洛尔法维斯,想碰上白马王子……不是吗?” “等等,我说的王子是真真正正的王子呦,那种戴皇冠、拿权杖、住城堡的王子。”以悠的手摆在他胸前,制止他拖起她往前走的动作。 “你对我这个王子有怀疑?就因为我没把皇冠、城堡展现在你眼前?” “哈!王子?”她抓抓头发,吐吐舌头,大肆嘲笑。“偷偷告诉你,我对你的阿拉丁神灯比较感兴趣。” “真的?” 一个眼神,他把沙特召到身边。“许愿吧!贪心的小公主。” 她站到沙特面前,双手合十,虔诚许愿。“神灯神灯,亲爱的神灯,请您送给我一杯水和一块饼干,我快饿死了。” 沙特没作表情,在接收到主人的示意后,他回身进车中,取来一瓶香槟和点心。 看见食物,以悠忍不住大声欢呼,她拍手,朝着沙特弯腰鞠躬。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神灯,告诉我,你还有同类族群吗?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像你这么棒的神灯先生?” 抿唇藏去嘴角笑意,以悠的天真,让沙特留下好感。“只要跟着我的主人,神灯随时为您服务。” 以悠回身对莫鲁斯说:“你不用当王子了,有一个能让你心想事成的神灯,傻瓜才去当吃力不讨好的王子。” “当王子吃力不讨好?”她还真懂他的辛苦。 “可不是,当王子要被灰姑娘、白雪公主抢来抢去,一个摆不平就成了人鱼公主里的负心汉,还是当阿拉丁好,自由自在不受人拘束,反正横竖都会娶来公主当黄脸婆。” “你说得有道理。”酷好冒险犯难、喜新厌旧的射手男人,的确不适合王子这个职位。“走吧!阿拉丁带你去实现其他愿望。” 拉起她,他喜欢以悠那没有负担的笑容,孩子……不!她比孩子还天真……她是……是…对了,她是不解人问忧愁的angel。 从此,他习惯唤她angel,没记起过她的名字。 jj    jj    jj 那晚,她在烛光下享受浪漫,在莫鲁斯殷勤眼光中享受宠爱,她不晓得男人可以这样子无止尽地宠爱一个女人。 他用蜡泪做出点点滴滴的相思豆,并在她耳边低吟“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她则倒出小玻璃瓶的贝壳砂,装入他的点点相思。 他取笑女人变心比翻书快,她回答,对贝壳砂,她从未真正动心,她不晓得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对相思豆已怦然心动? “那不是相思豆,那是烛心、是蜡泪,是情人间互道珍重的悲伤。”以悠说。 莫鲁斯说他不懂,然后,她吟出两句诗词:“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她又说:“爱情的结局不是蜡炬成灰泪始干,便是携手雨中看,不管怎么计算,蜡烛习惯在爱情中扮演悲剧。” 他摇头,笃定说:“有一种感情,结局虽然不是天长地久,但在过程中却不断酝酿甜蜜,让人一回想起,便觉值得。” 当时,若以悠的警觉心够,她就会晓得,原来他要在她身上制造的,就是这样的一段回忆,不长久,却隽永得让她频频回顾。 夜里,他送她回到一栋大房子,那是维多利亚武的建筑,周围的蓊郁密林和缤纷花圃,在月光下带着异国风情。 洗过澡,她靠在枕头里,抱着蚕丝棉被,一袭卡通睡衣套在身上,让她看起来年纪更小了。 “我想,我该给你一杯牛奶。”他取笑她。 “我早就断奶了,何况我对牛奶过敏。”捏捏鼻子,她属蛋白质过敏体质。 “我怎么看你都像未成午少女·”抚抚她散在枕头上的乱发,没猜错,丝缎般的触感在他手中扩散。 “我是大学二年级的学生,中文系。” “我以为你是学音乐的,你的小提琴拉得很好。” “音乐是兴趣,如果没意外的话,我将来会是个中文老师。” “老师?很神圣的工作。不过你今天已经碰上‘意外’,说不定你永远都不能回到你的国家,顺利当上神圣的老师。”莫鲁斯的中文很流利,虽然带了一点洋腔,不过就她所认识的老外来讲,他已经相当厉害。 “我当然会回去,我有你的神灯先生帮忙,只要他魔指一点,我就可以穿越时空站在我家大门前了。” “可是阿拉丁王子想把你留下来,他的神灯必须听命于主人。” “你怎可以勉强神灯做坏事,万一触犯法律,谁要被关?阿拉丁还是神灯?” “你想呢?”他笑笑,在洛尔法维斯他就是法律。 “你似乎对我的神灯非常感兴趣?” “那是所有小孩的梦想,一个神灯、无数个愿望,阿拉丁的生命因它变得多采多姿,我想每个人多少都会有改变命运的欲望,而神灯是种最方便的捷径。” “我懂了。” 以世俗标准讲,他们并不熟悉,但在以悠身边,莫鲁斯有种回家的归属感,和她靠近是放松、是惬意,与她聊天似乎是每夜的例行工作--然而他们认识尚未超过十二小时。 “这种想法本来就不难。” “你在嘲笑我的智商?” “可以吗?在我们国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子平民等级相差不远,在你们国家呢?嘲笑王子会不会被判处无期徒刑?”她又拿莫鲁斯自比王子的事大大取笑他。 “看看啰,如果我的心情不错,就恕你无罪。” 拍拍她的头,他翻身躺到她身旁,两手枕在后脑勺,若有所思望着天花板。 王子……并没有世人想像那般轻松,只要出现在晚宴、舞会中与公主周旋,王子的责任,工作量会让大部分的人类得忧郁症。 “说说,为什么你的中文讲得这么流利?” “我曾经有一个女朋友是中国人,她教我背唐诗末词学中文。” “后来呢?民族意识阻断了你们的后续?” “并不是,她觉得嫁给中国男人比较有安全戚,至少她可以确定小孩子的发色,不用担心染发问题。” 他的爱情长度有限,在众人眼中觉得他在玩弄世情,哪里晓得他对每一段爱情都是认真,只不过,害怕拘束的性格总让他在最后选择分离。 “这是一个悲剧。”点点头,她寄予同情。 “她嫁的男人是我的死党。”他又补上一句。 他对亚莙的感情很认真,当建平、亚莙决定结婚时,周遭朋友为他一掬同情泪,没想到他却兴奋的四处替他们张罗婚礼,大家对他的态度很怀疑,弄到最后,他不得不疑心自己,是不是在爱情领域中,光是认真并不够。 “这是一个大悲剧。”她更正自己的话。 “没错,和你流落街头卖艺为生一样。”他是个缺乏同情心的男人,知道她流落街头的原因后,他的反应居然是哈哈大笑。 “我累了,晚安。”翻身背过他,她用动作送客。 “晚安。”他也翻身朝她,环住她的腰。 “在我们国家,女子的闺房不留宿陌生客。”她扳开他的手。 “在我们国家,男子的房舍欢迎美丽女子光临--而这里正是我的名下专属物之一。”他把手环回去老地方。 “所以说……我不能拒绝陌生男子的侵扰?”翻身对眼相望,她有一丝薄怒。他把她当成什么?轻佻随便的女人? “拜托……我今天累坏了,让我睡一下下,保证没有侵扰,保证我们两人都能一夜到天亮。”他打个呵欠,半眯的眼睛表态他的疲惫。 凝睇他的眼睛,那潭蓝蓝的湖水渐渐干涸……她想他真的累了…… 没回答他的保证,眯眼,她的安心来得太诡异,但是,在异国、在陌生的阿拉丁怀中,她睡得像个公主…… jj     jj     jj 清晨,以悠醒来,发现莫鲁斯不在身边,支高手臂半起身,她看见他躺过的枕头上有一个精致信封。。 浅紫色信封纸为底,中间有玛格莉特的压花为衬,上面套着一层塑胶膜,收信人位置,飞扬的笔迹写上--forangel。 打开信封,一把银制钥匙跳出来,以悠笑了,好可爱的小东西,握在掌心,纯银钥匙悄悄地开启她的心房,她却不自知。 展信,信的开头仍是angel。 给我迷路的angd: 睡得舒服吗?昨夜我的梦里全是你,拉琴的你、说笑的你,你的歌声把我从悲剧中唤醒,掉入有你的喜剧。 小钥匙可以打开床边柜子的木盒,在里面你可以得到神灯的服务。 愿你幸福! 莫鲁斯 她依言,拿起床头柜的胡桃木音乐盒。音乐盒不大,比信封略略宽大些些,高十公分大小,盒面用银丝镶出-朵朵银色玫瑰,玫瑰花在盒面上展曳丰姿,漂亮得让人爱不释手。 以悠将钥匙插入小孔,两个扭转,打开音乐盒,莫札特的小步舞曲从盒中流泄出来,盒中躺着一张粉红色卡片,那是一组手机号码--是直接通向神灯的号码? 握住卡片,咬唇思索,半晌,她踮起脚尖,赤足下床,走到小茶几上的电话边。 一个号码、两个号码、三个号码……她拨得仔细小心,耳朵紧贴住话筒,心在鼓动,笑容漾在脸庞。 声响,神灯接起电话。“沙特。” “神灯先生……”以悠吐吐舌头,她喜欢喊他神灯,不爱唤他沙特,也许是潜意识中,她担心喊出他的真实名字,童话世界结束,阿拉丁和神灯同时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angel小姐,主人在开会,中午就会回去跟你共进午餐。”他喜欢这个东方女孩,无庸置疑。 “不,我不是想问这个,我想……我能不能跟他说说话……一下下就奸,我保证不会打扰他太久。可以吗?”她软声恳求。 沉默一会儿,沙特在心中考虑她的要求。“请等一下。”最后他说。 轻叩两声,他走进会议室,在莫鲁斯耳边低言几句,接着将手机交给他。 “莫鲁斯。”他低醇的声音自话筒中传到天堂那一端,天堂里,有一个纯洁angel在等待。 angel没说话,轻柔歌声带来她的心情,他听着听着,不自觉地笑眯双眼,脸上线条变得柔和,紧抿的双唇出现弧度。 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对手都是回忆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至终全是你让我投入太彻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何苦给我美丽演出相聚和别离 没有星星的夜里我用泪光吸引你 既然爱你不能言语 只能微笑哭泣让我从此忘了你 没有星星的夜里我把往事留给你 如果一切只是演戏要你好好看戏 心碎只是我自己 他记得这首歌,在公园里喷水池前,这首歌引出他和她的邂逅。 歌声停下,以悠的声音轻轻地唤起他:“莫莫、莫莫,醒醒啰!不要留在悲剧里面,让我领你到喜剧里去。” 莫莫……只是试着唤他,可是立即地,她爱上这个匿称,莫莫、莫莫……未来她要一直唤他莫莫…… 没等他回应,以悠切断电话。 她在电话这头吐吐舌头,愉快心情拉动舞步,旋身旋身……她和被风刮起的窗帘共舞,转过好多转……她轻盈的身子在粉紫里兜圈圈…… 电话那头,他的微笑仍然持续,笑着挂上电话,笑着讨论下一个议题,笑着审核计画书,他的好心情自她开始……也自她结束…… 第三章 “我一直以为中国人都是单眼皮、黄皮肤,眼珠子是深黑色的。可你并不是,你的眼睛很大、有双眼皮,却不是俐落的浓黑色,皮肤不黄,至少我这白种人没比你白几分,而且嫩得掐得出水。”莫鲁斯说。 “你说的是纯种汉人,其实在中国这块土地上,住着各种族群的人类,这些族群融合之后,你已经很难看得到纯粹汉人。” “嗯,中国的确是个胸襟宽阔的文明大国,几千年的文化,融合著不同族群,很不容易,你们有权自傲。” “这是‘前女友’告诉你的?”他所有对中国的第一印象都是由“她”提供?突然,她想问有关他们的过去,尽管这种举动太无聊。 “她的确教导我不少。”揽过她的背,他爱上她的体温,却闻不出她酸酸的妒嫉。 “她是个好老师。” “我也是个好学生。”他们走出大门,走过庭院。 将来,她愿意当他的好老师,但前提是,他们的未来必须够长。 早上他不在家,这段时间她没事做,除了打电话给父亲,她把剩下的时间都拿来采索这座庭园,来来回回走逛,她的足迹遍布。 “你看。”他指指水池。 “看什么?月光?”顺着他的手势往前,圆圆的月亮在水里映出皎洁。 “再看仔细些。”他的手指定在水池中央一点。 眯眼,看不到他要她看的。“我不认为自己的视力好到足以偷窥嫦娥玉兔。” “嫦娥玉兔又是哪号人物?”皱眉,他不解。 很好,终于有东西是他前女友没教过他的。 “他们是中国神话中的人物,嫦娥为解救天下苍生,偷取丈夫的丹药,药吃过,身体变得轻飘飘,飞上月亮成神仙。有句诗是这样的--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为什么后悔,成仙不好?”中国故事难懂。 “月亮里面只有玉兔为伴,一场寂寞凭谁诉。”几万年的群居生活,让人类无法适应孤独。 “住在这里你会觉得寂寞吗?”握住她的手,纤细修长的指头上有粗粗的茧,这是长期拉小提琴留下来的痕迹。 “不会,我觉得自己是误闯精灵王国的小孩,这里的一切都美得不真实。” “这里不漂亮,下回我带你去看真正美丽的地方。”允下明天约会,和她日日时时一起,是幸福。 “好啊!”回握他的手,她是保守女子,并不习惯对陌生人亲热,然她对他却有着无从解释的信任,仿佛将自己交给他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对了,你到底要我看什么?”望向水池,他总不会真从里面变出嫦娥吧! “视力不好?加一点灯光好了。”扬手,弹指。 晕黄的灯光,自他们身后向水池投射,投射出一个金黄爱心,金色的心在波光粼粼的水池中飘荡。 “你怎么办到的?”抬头,她看见身后的心型灯泡,他把他的心从高高的夜空,投入她的心湖,湖心荡漾,她的心也随之沉醉。 她醉了,因为这样一个男子愿为她尽心。 “看见了吗?”食指刷去她眼眶泪珠,她用晶莹诉说感动。 “看见了……”她微怔,呆滞地看着他的举动。 “不对,你没看清楚,再认真些,你会看见人鱼公主的眼泪。”抬高食指,他将她的泪水吮入胸中。 她听话,转身,在金黄绚烂的爱心中寻找人鱼的心伤。 突地,一个黑衣人从池畔向心脏中央纵跃,还来不及惊呼,他已从水池里冒出头,走到身前,恭谨地将东西送到她眼前。 以悠犹豫地望向莫鲁斯,他点头微笑,弯弯的眉、弯弯的眼睛,他是月,她是攀附他生存的嫦娥,只不过,有他,嫦娥的寂寞,安得奋飞逐西风。 打开白玉离琢成的蚌壳,润泽珍珠在里面滚动,人鱼的泪呵…… “你总是带来惊喜。”这几天,他领着她,体验的不仅仅是新生活,还有更多数不清的惊喜。 一串串紫色珠玉串起的垂帘,-棵开满紫色小花的盆栽,一幅在紫色空间里拉小提琴的女人画像,她以为紫色是他的最爱,后来问了,他说不是,他说因为紫色像她,所以他要在生活中的每一个空隙填满紫。 假如紫是她的代表色,那么蓝就是他的颜色了,蓝蓝的眼珠、蓝蓝的湖,她爱上在他的眼珠中游泳、在他干净澄澈的蓝色中进入梦寐。 “我喜欢用创意过每一天。” 创意是他玩弄爱情的手段和方法,一段不一样的恋情总让射手座的他,在拘谨受制的生活中,呼吸到自由空气。 对他而言,以悠和其他女人一样,提供滋养他的爱情,他也回以相同的专心呵护。硬要找出她和其他人的不同处,大概就是他和以悠有许多的话题可聊,与别人在一起,他只想在她们身上寻得感官刺激。 “第一次听说珍珠是人鱼眼泪时,我很想问,是什么事情让人鱼公主落泪,后来读过童话中的人鱼公主,晓得她在伤心王子忘记她的恩情,晓得自己变成了五彩泡沫,他的身边仍有佳人为伴,她的爱情失却意义。” “我和你的想法不同,如果我是人鱼公主,我会高兴自己在王子的心底,是个快乐曾经,我们曾相拥共舞、同食同寝,不管时光往前推过几干年,幸福的感觉不会变质。” “你真有自信,我不认为记忆会永远留存。”能相聚相守总胜过空泛记忆。 “永远?这世界上没有东西可以用永远来注解,千百年过去,连石头都会风化变形,谁敢说海水不枯,谁又敢自信满满说高山长矗?” “对爱情,人们想贪得的,总是一个快乐结局。” “爱情的结局是什么?婚礼、红毯、香槟、祝福?都不是!爱情的结局是消失,婚姻只是试图将两个没有爱情的人拴在-起,为人类的繁衍尽职。” “你对爱情还真悲观。” “不!我对爱情乐观。”爱情来来去去,他不贪不求,纯粹因快乐而在爱情中尽全力,他对爱情认真,是事实,他对放下爱情认真,也是事实。 “我不懂你。” “很公平,我也不懂你,不过,无妨,我爱你就够了。” 爱?他对她出口爱情,才五天……爱情是不是进行太快? 不,并不是,从见他第一眼,自他手中取下一百个愿望,她就明了自己心中爱情迅速萌芽茁壮,只不过她不敢开口,礼教世俗阻下她的爱情速度。 她情愿相信他诚实面对爱情,也不愿意朝他对爱情草率方向作联想。 “讲个中国故事给你听,和你给我的礼物有关。”从现在起,她要取代他的前女友,成为他的好老师。 “你说,我听。”从背后拥住她的身子,在她的发问汲取馨香,这一刻他确定自己爱她。 “古时候中国有个聪慧公主,当时许多国家派遣使者来求亲,公主拿来珍珠,要求使者们将线穿过珍珠,将珍珠串起。珍珠里的洞可不是直通的,而是九弯十八拐,哪有那么容易将线穿过。 但有个使者抓来一只蚂蚁,在它的腰绑上丝线,从珠子一端放入,并在珠子另一端涂蜜,没多久,蚂蚁闻香,走出珠子内的迷宫,公主就决定下嫁。” “我不觉得她是聪慧公主,她应该拿这难题去为难国王,而不是使者。” 莫鲁斯在她身后,一面说话,一面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长发,两手环过她,在她胸前穿上自己送的珠子,抬高她的柔荑,在她腕问打下结。 “聪慧公主,我成功了,请问你愿不愿意下嫁给本国王子?”暖暖的气息喷在她颈项问,染得她满脸娇红。 “我……”看着皙白腕间的润泽珍珠,以悠笑了。“我同意你的想法。所以,对不起,我不愿意嫁给贵国王子,至于你这个聪明使者……我可以考虑考虑。” “好,我马上准备婚礼,你有十秒钟时间考虑。”拉起她,贴近她,两条颀长身影在池前交叠。 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际,以悠望住池间的金色心脏,他们就在心的正中央。十秒……太多了,她愿意、她早就愿意同他生世相依…… jj     jj     jj 金色头发串起的人鱼眼泪,在她纤细腕间滑动,滚滚转转,柔柔的冰凉熨上她肌肤。 躺在床上,他用第六个借口赖上她的床。 同床共枕,陌生的两个人做出最亲密的动作,以悠不晓得该把自己定位在什么地方,她是他的冲动或心动? 细细回想,他说过很多的话,包括“没有东西可以用永远来注解”之类。但以悠像个自动滤水器,过滤掉教她不安的暗示,留下促进爱情酦酵的部分,于是她的心陷在自以为的爱情中,无法自拔。 他的手指在她细滑的脸颊下方轻轻抚过,是怜、是惜,是很多很多难喻的情愫。 她并不比他认识的其他女人漂亮,但是她那对温柔多情的眼睛,总是让他一个不自觉,就深陷其中;她浅浅轻笑,救赎他疲惫灵魂。 他想,他是爱她的,在眼前、在当下,未来如何,他不去深思,就像过往的每场爱恋,他从不去思索爱情方向。 “你说爱我,是认真的吗?”她问,决定催促酦酵。 “是认真的。”他湛蓝的眼珠中没有犹豫,只有诚恳。对爱情,他从不说谎、不去违背自己的感觉。 “我也爱你,非常非常认真。”才五天,许下终生太欠思虑,但你能否认神话,却不能否认一见钟情在许多人身上发生。 “谢谢你对我认真。”靠进她的枕头,沐浴过的芬芳在他鼻息间穿梭交替。 “你有一双让人迷恋的眼睛,以前总觉得蓝色眼珠带着些许邪恶,现在不认为了,你改变我对蓝眼珠的偏见。”描描他的眉,描描他的眼睛,她的眼里再见不着其他。 “不过你却加深了我对黑眼珠的偏执,魅惑人心的黑发、黑眼,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中国公主。” 他的吻落下,缠绵缝绪,像封印,深深地锁住她的心,教她一生一世不言离。 她是甘愿的羔羊,献上心、献上身,在上帝的见证中,为爱奉召。 闭眼,她沉醉在他窒人气息的热吻中……静待奇异的热潮一波波袭向她…… “后悔吗?”她让他违反了不碰处子的原则。 摇摇头,不后悔!爱他,她从未想过后侮。拉起他的手,细细翻查,这个人的姻缘线又深又圆,只不过边边的细碎纹路太多,恐怕不是个专情的男人。 掬起她的泪水,他爱怜地在上面印下亲吻。“很痛吗?” 放下他的手,玩弄他身上的铜炼,皮雕炼子中串起一个龙形铜雕,栩栩如生的龙,眼神炯炯地望住以悠,很别致的图案,和中国龙不相同,她从未看过。 “它很特别,你在哪里找到的?”转移话题,她不想在自己的眼泪上面兜圈圈。人生不能后悔的事情太多,把它们拿出来反覆思量于事无益。 “你喜欢?” “又要把它送给我?”这些大,她收下他太多惊喜,再多这一项她不讶异。 “这个不行,它是我们家族的图腾,只有家族的一分子才能得到它。” “哦……”点点头,她没说话,低下头,她又和龙对望。 她毕竟不是他们家族的一分子,有些东西他能给、有些东西不能给……说不出是失望或是难过,眨眨眼,泪无声滑过脸颊。 第二天,她收到一封紫丁香信箴,里面有串星辰碎钻,他说要照亮她的眼泪。 第三天,她收下一束桔梗,桔梗的花语是不变的爱。从此,她便不再怀疑他的心会改变。 jj    jj    jj 他允诺带她到最美丽的地方,于是她便置身天堂。 的确,她进入天堂。满地盛开的白色野花迎风摇曳,坐在农家的牛车上,入鼻的全是干草清香。 这味道她在六福村的乡村歌谣表演场闻过,那里成堆成堆的金黄色干草,一走进便是沁心舒畅。 牛车走得很慢,他们面向后方坐着,后退再后退……路在眼前变得遥迢漫长…… “我喜欢这里,纯朴而美丽,像是世外桃源。” “桃源?想必又是一个故事。” “是有个典故,从前有个渔夫因迷路而进入桃花源,桃花源里遍植桃花,桃花源里平和安乐、没有战争籼痛苦,作客几日后渔夫返家,临行折下一枝桃花为凭证,返乡想带乡人进入桃花源,哪里知道遍寻不着,于是,桃花源成了传奇,成了人人心中梦想的乐土。” 他跳下牛车,迅速折下几十朵白色野花,捆绑成束,然后飞快地朝以悠跑来,递过花,跳上车,坐回她身旁。他永远有出其不意的惊喜传予她。 几百公尺的飞奔,他在她身畔喘息,靠在她颈项旁,他笑说:“你放心,随时随地想来这个桃花源,都没问题。” 她笑而不答。他们的桃花源……他是她唯一想带的人,青山碧原,野草花香,她的心在飞扬。 抽出几朵小白花,结结串串,她编起一个花冠,纯洁的白花,在她纤细的手指问串出心动。 忍不住,他止下她的动作,握起她的手,吻在她指间、唇畔成形。 浅笑,没有抗拒,她靠在他身上,让花冠继续成形,她像十一个天鹅王子的公主妹妹,忙碌地编织衣裳,一旦编成,幸福再也不离。 终于,花束成冠,她在他头上戴上一个,也在自己头上戴上一个。“漂亮吗?” “漂亮,不管有没有花冠都一样漂亮。” “现在你是真正的王子,我是真正的公主,王子公主是永远不会分离的。对不对?”她的笑容里有调皮、有天真,也有一丝丝期待。 “可是没有人能保证,城堡里的生活是幸福甜蜜,哪一天王子有了新公主,或者公主不再觉得王子可靠,他们的幸福就此蒸发。”拍拍以悠的头,这满脑子童话的angel,他不敢想像,有一天她将要面对现实。 “说得也是,幸福是没人可以保障的。平民百姓一样,王子公主也一样。”她懊恼极了,却不知道自己为着什么在懊恼。 “angel例外,她的幸福有上帝填保单,没人敢让她的幸福出现意外。” 不爱她脸上出现一分分愁思,不爱她眼底挂上一丝丝薄忧,莫鲁斯爱上angel的无忧笑容。 他的言语成功地安慰了她,两人仰躺在干草堆上,枕在他的手臂上,闻着他的专属气味,望住蓝蓝天空,天空里有他的眼睛,回望她。 “你知道台湾吗?”以悠问。 “我知道,在中国大陆旁边的一个小岛屿,四面环海,。古时被称作美丽的福尔摩莎。”拂开她的黑发,她不常将头发束起来,总放任它随风轻扬。 又是他的前女友教会他的?酸意偷偷渗透,她摇摇头,惊讶自己居然心眼狭小。 “这个岛屿有高山,有几百条清澈溪流,的确很美丽。不过,这几年经济飞快成长,水泥丛林处处建立,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 “你的家在水泥丛林间?”侧睑,半长金发掩上他的眉目。 “不是,我的家在一座不高的山上,附近有很多小公园,午后我常在公园里练习小提琴。” “为什么选择午后在公园练琴?” “那里是高级住宅区,白天很少人在家,小时候妈咪常带着我到公园去,我玩办家家酒,她拉琴,音乐占满我的童年生活。” “她是个音乐家?” “不是,她和我一样只是兴趣,音乐是我们的喜悦娱乐,却不是生命中的最重要或唯一;长大后,我习惯在公园中拉琴,扮演起印象中的妈咪。” “你母亲……” “她去世了,在我五岁那年。”她死于心脏病,第一次发病是在生下以悠的时候,医生说,生产是心脏病患最大的危机。 “我很抱歉。”揽紧她,让以悠靠近自己,他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她。 摇摇头,她笑说:“她每天都在我心里,我没有一天停止过想念,而且我晓得,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 父亲对她已经不仅仅是保护过度,他怕她长大、怕她谈恋爱,甚至害怕她结婚生子。 他生怕以悠和她母亲-样,在生产时心脏病发,那么经验告诉他,能拥有女儿的时间就不多了。他不要这样,他要将女儿留在身边一生一世。 她总笑着推开父亲的保护,说:“我不在你身边就是在妈咪身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担心。” 她的口气让莫鲁斯倏地心惊。“我不准你对生命悲观。”拉起她,他正色。 莫鲁靳讨厌她谈论死亡,连暗示都让人憎恨。突如其来的大喊,让两人同时怔愣住,他的反应比父亲还大。 “医生说我有遗传自母亲的心脏病。我想,或许把生死看得越淡,越不会对死亡产生恐惧……” 自从在国中生物课中接触遗传课题,以悠就在下意识中准备死亡。 她害怕措手不及的恐惧,宁愿把事情铺好路、预留起空间,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打算,这样子不管结果多糟,到最后她都能从容接受。 偏偏,一个喜欢意外和惊喜的射手座男人,闯入以悠的生命,她再无法按部就班,平平稳稳把生命走完…… “你的观念不对,生命是处处充满惊奇的,你永远不晓得下一分钟,自己会碰上什么,世间事件件可以做准备,只有生命不能预备,懂不懂?” 他的紧张在她眼前扩散,她静静倾听他说的每一句话,久久……她笑了,缩进他怀中。 “我想,我懂了,就像我从来就预估不到,生命会为我准备起你这份大惊喜。” 搂住她软软的身子,他的笑容散开。“我乐意随时为你准备惊喜。” 隔天早上,她收到一个复制品,和他身上的龙形项炼一模一样的铜雕项炼,只是小了一号。 她猜想,他想要她成为家族中的一分子…… 第四章 下午,急雨落,水从屋檐荡入回廊,积出一条小水道。 以悠拿来纸片折出大大小小的纸船,在船底涂上蜡,然后一艘、两艘、三艘……很多艘船,在水道中出航。 “一路顺风。”她对着船只大喊,-旁的仆佣园丁让她的快乐感染,纷纷加入。 他们蹲下身为以悠折纸船,满满-篮纸船,红紫蓝绿交叠出斑斓。 她笑,他们也跟着笑;她大叫,他们也跟着叫,angel带领他们一起回味童年。 莫鲁斯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满回廊的人、满回廊的笑声,他的angel被围在人潮中心,拍手的时候,有人走过来搂一搂她,欢呼的时候,有人过来拍拍她的头,他们笑闹成团。 他下车,直直走到她面前。 她仰头,眼睫、鼻头都喷满小小水珠,可爱得像沾染晨露的小雏菊。 “你在做什么?” “玩水啊!你要不要一起来?”站到他面前,以悠拉住他的手。 看看站在她身后的一大票人,突然,他有种所有物被侵夺的不悦,圈住她的腰,他的angel不和人分享。 “要玩水,我带你到另一个地方,这里不好玩。” “会吗?刚刚我们玩得很开心。”脸上绯红的笑靥是证据。 “我小时候最喜欢在奶妈家玩这个游戏,奶妈家的小木屋水管坏了,水从沟槽直直落到地面,雨大的时候水流急,船一下子就驶出港弯。”他抱起地上整篮纸船,拉着她就往车子方向走。 “他们不去吗?”她指指她的“游戏伙伴”。 “你们要去吗?”邪邪一笑,凌厉眼神吓得仆人们慌忙作鸟兽散。“你看,他们很忙,没时间陪我们玩。” “好吧!我们走。”抱起他塞过来的篮子,冒着细细雨丝,他们跑向车子。 他开车,她坐在驾驶座旁,脚上摆着竹篮,他们像要去郊游野餐的小孩,心中充满欣然。 jj    jj     jj 这里雨势较大,但几棵参天大树,遮去大部分雨水,只剩稀稀落落水滴落在他们身上。地面上的小花依然挺直腰杆,没感受到雨水带来的威胁,鲜绿小草洗去一身尘埃,欣欣向荣地向上伸展。 往前直行,水管坏掉的小木屋矗立眼前。 果然,沟槽的水像瀑布般,哗啦啦直泄而下,莫鲁斯绕到屋后,找来一柄铁锹,在屋前挖出水道。 点点污泥溅上他的脸,她看到他性感又纯真的一面。 “好了,把你的船放进去。” 以悠依言,果然急促的水流一下子就将小船冲得老远,她忍不住又叫又笑,连连放下几艘船,船在水中互撞、打转……果然比他家里“好玩”。 莫鲁斯见她笑得开心,捧起一把水,往她身上泼撒。 以悠尖叫,跳高身子,也跑到屋檐下接水甩到他脸上。 拂开满脸湿,莫鲁斯作势扑抓,以悠笑得连连后退站不直腰。 “ghost,goaway,goaway!” “哈哈!听说angel的肉吃了可以长生不老……”他往前两步,逼向她。 “我的肉不好吃,又苦又涩……恶魔大王,请你放开我,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恩。”背贴在树干,她双手在胸前合十,眼底净是淘气。 “angel不能骗人的,骗人的angel会被折去双翼,从此丢人地狱和魔鬼共舞。”再迫近,他的下半身贴住她的,身上热热的温度侵上她心间。 “如果angel喊救命,莫莫会饶过我吗?”她声音变得轻软,垂下眉睫,他是她一人的专属莫莫……偷眼瞧他,ghost变成莫莫…… “不会,他只想吞下你。”说着,他的大手扣住她的纤腰,双唇缓缓贴上她的。他的吻如火,细细烧、慢慢燃,点上她一心悸动。 爱上他,一点都不困难…… 贴在他心间,环住他的背,他是她的童话世界,这世界里只有甜蜜惊喜,只有快乐洋溢。 他的手悄悄从她衣摆下滑入后背,柔细的肌肤像匹上好缎布,美好的触感挑动了他和她的欲动。 可爱的女人,可爱的angel,她是上帝对他的恩赐。 雨倏地变大,倾盆而下的天水冻结他们的欲念。松开彼此,他们气喘吁吁,带笑的脸张望对方。 伸出手,她为他将雨水打乱的金发拨开,动作非常轻柔,仿彿害怕力道太大,他们就会从这场美梦中惊醒。 捧住她的脸,他也为她将湿漉漉的长发塞入耳后。 “不要这样看我……”说着,他又猛然拥她入怀,缠绵的吻再度落下,狂热炽烈。 雨水似乎非要和他作对,下得更大更急。 霍地,他放开她,转身背对,屈膝弯腰。“跳上来,我背你跑回去。” 依言,她跳上他的背,手环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头,他们靠得好近好近……他的身体热热的,他的长脚轮流踩过泥泞,点点褐黄污泥飞上他的西装裤。 “angel,唱歌。”他对她大喊,雨打在叶片上的声音太大,她听不见他的。 “你说什么?”她凑近他耳边问。 “我说唱歌,唱一首快乐的歌。”他又大声说,这回她听分明了。 “好!”她贴着他的耳朵唱。 我要你陪着我 看着那海龟水中游 慢慢地爬在沙滩上 数着浪花一朵朵……我知道有一天 你一定会爱上我因为我觉得我真的很不错…… 她的歌声越唱越起劲,他原本朝小木屋的脚步绕了个弯,在参大林木中飞翔,奔过-棵棵大树,笃厚的大树为他们的爱情见证。 “我知道你真的很不错,我早就爱上你了。”他喊。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以悠也吼叫问。 “我说,我爱你……有没有听见?”他大叫。 “什么?”她听见了,但那三个字太诱人,她要一听再听。 “我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听到没?” “听见了,我也爱你!”她声嘶力竭。 在那个时候,他是真心爱她,没有敷衍、不是搪塞,他的心和她一样认真,只不过,在他的认知中,爱情的有效期限是六个月,他从不会为了六个月的快乐,轻易许下一生束缚。 他负着她,长腿在泥泞中交错,几次打滑,他都没让她摔下,贴着他的背,她信赖他…… 终于,他停在木屋前,按下门铃。 慈蔼的老妇出现在门前,她还在他的背上。 “姆嬷,我捡到一个落难angel,你可以收容我们吗?”他说。 jj    jj    jj 她先梳洗过,走进客厅,暖暖的炉火已经燃起。 以悠身上穿着姆嬷的宽松洋装,效果比布袋戏还夸张,莫鲁斯拿来一件薄毯为她披上,递过温热牛奶,他安排她在炉前地毯席地而坐。 “我去洗澡,你陪姆嬷聊聊,别担心,姆嬷是好相处的人。”拍拍她肩离去。 一个靦腆笑容,以悠看得出她是慈祥长者,但她不晓得从哪个话题聊开。 “莫鲁斯要燃起炉火,我吓一跳,现在是夏季呢!他说你来自一个温暖的国家,怕你受不了这里的雨天,你说,他是不是-个体贴男人?” “他是。”跟他在一起,感受到的净是宠爱与呵护。 “我想,你对他是特殊的,这么多年来,你是他第一个带来的女孩子。” 她的话烘暖了以悠的心,她对他是特殊……笑微微扬起。 “知道他是什么星座的男人吗?”姆嬷又问。 “我不知道。”摇摇头,又是靦腆笑容,她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子。 “他是射手座,乐观活泼、判断力和行动力很果决,却不喜欢被拘束;和他相处,线的那头不能握得太紧,只要他心里有你,最后两人就会在一起。” 他是射手座男人?他给过她一个射手图案的别针,告诉她,射手座的守护神是罗马神话中的邱比特,一个全知全能、自由奔放的神。 “我是握住他线端的女人?”是吗?是吧!他说过很多次爱她。 “在我们洛尔法维斯有个传说,当上天愿意祝福一对情侣时,就会降下一场大雨,洗涤他们的眼睛,让他们看清彼此的心灵。孩子,你看清他的本质了吗?” “他是个纯真好奇的男人,他热情而善良,很多时候他玩得像个大孩子。” “很好,你看透他了,大多数女人眼中只看见莫鲁斯的身分和价值,她们和他玩爱情,却看不见他的心。孩子,姆嬷看好你们的未来。” 离开摇椅,她走到以悠面前摸摸她的头发。 “莫鲁斯说你是个angel,但愿你能为他带来一世幸福。” “你们在谈什么?似乎讲得很高兴。”莫鲁斯出来,他的头发还带着湿意。 “我喜欢你的angel,我相信她会给你带来好运。” 拍拍他俊俏的脸庞,姆嬷笑菩说:“我要进去休息一下,刚刚两个顽皮小孩在我家屋廊下玩得开心,却吵得找睡不安宁。”她-路说一路往里走,皱皱的脸颊始终带着可亲笑容。 “全世界只有姆嬷敢光明正大吃我的豆腐。”他笑着坐到她身边。 摊开薄被,她和他分享温暖。 靠在他身上,望着熊熊火焰,跳动的火,红蓝交映,她在回想他口中的“我爱你”,回想他国家的爱情传说,和姆嬷口中他对她的特别……缩缩肩,靠进他怀中,她的心底填满甜蜜。 “今天不回去好吗?”轻轻地,她提出要求。 “喜欢上我家姆嬷?”他揉揉她的黑发问。 “嗯……可以吗?” “可以。”他直接回答。 “再问个问题好吗?” “好。”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想在他口中印证,她的存在的确是特别。 耸耸肩,他塞给她一个无关乎答案的答案。“因为你是angel啊!” 她不再问话了,眼光又回到跳动火焰上。 莫鲁斯把她的问话拾起来问自己,为什么带她来?因为她在他心中已经占有重要分量?才十几天,她已在他心中撒下网,不知不觉掳获他的感觉。 接下来呢?她也要像其他女子,开始着手收网,将他的未来纳入她的生命规画? 莫名地,一阵窒息感在他胸间氾滥,被禁锢的烦躁油然而生…… 强抑住厌恶,他不断告诉自己,她是angel,不是其他女子。一次、两次、三次……慢慢地,他认同自己的说辞,心情松弛,拥住她的腰,他……再次温柔…… jj     jj     jj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 他看见以悠站在窗口,紫色窗帘在她眼前飘飞,她偏过头很认真地拉着小提琴,是那首中国曲子,他听过十四次了,那回,她问他,最喜欢哪个句子,他回答--都不喜欢,歌词太悲伤,我只喜欢旋律。 她是angel,angel不适合悲伤,angel适合……在他怀中开心。走向前,他强健有力的双手环住她。旋律戛然终止…… 回身,放下提琴,她在他怀中轻哼曲子。 自始至终全走你让我投入太彻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何苦给我美丽演出相聚和别离 吻落在她的发际,落在她的唇角,爱她,他很仔细…… 吻逐地加温,辗转吮吻道尽相思,才一天不见,他们的相思就氾滥成灾,原来一日不见真能隔出三秋,原来多情自古伤别离,原来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相思无尽处……那未来,她的相思船里要填满多少血泪心酸,才写得完? 踮起脚尖,她主动加深这个吻,她在他身上寻求一把烈火,盼望着火苗延烧,烧去心中的不安与惶惑。 夜变得浪漫唯美,两个求爱的男女在彼此身上索取欢情,当性和爱融成一体时,或许分离就会变得遥远…… 趴在他身上,喘息渐歇,他的胸膛仍然温暖,他的眼睛仍然多情。心稍梢安下,但眉头毕竞纠结。 “心里有事?要不要说出来?”顺顺她的长发,他一向喜欢把玩她的头发,又柔又密,像上等丝绸。 “你去了哪里?我等了你一整天,神灯先生一直敷衍我,他说你很忙。”薄薄的是抱怨,浓浓的是撒娇,她想他一整天啊! 他去见雅斯丽亚--未来的王妃,她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他不喜欢今天的相亲场合,但不能不出面应付,因为他是王子,她是公主,为国家邦交,为现实利益,王子公主必须出席盛宴,藉此表现友好。 幸而才十五岁的雅斯丽亚对他没兴趣,也许对她来讲,任天堂比他的吸引力要大得多。于是,他带她到房里,打开电脑、塞给她一堆游戏软体,他则认真于自己的工作,互不干扰。 对他来讲,雅斯丽亚与其说是他的未婚妻,不如说是他的妹妹来得恰当。 “怎么不说话?哦哦!你去做坏事了?”她说,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 以悠的问句带动他的郁闷,半个月,他们的关系发展至干扰?接下来,他出门,她便要追问他回家时间?见一回,她就要询问他去了哪里,见过哪些人,有没有对哪些女人有异念? 通常,关系走到这里,就是结束的时间到了,可是……对她,他还没放手打算,思绪千回百转,烦郁又在胸中蔓延。 “你不舒服吗?”软软的手贴上他的额际,她是真意关心。 “没有。”下意识推开她的手,他坐起身,背过她穿衣服。 “莫莫……”她欲言又止。 “有事情就说,我在听。”再回头,她瘦削的身影挑动他的情怀,吐气,他真的还不打算和她分手。 “学校要开学了,我必须回去。”口气说得很淡,心中却汹涌澎湃。 他会留她吗?他会说--不要走,你在我心中是特别的,愿不愿意冒险,陪我未来五十年? 或者,他要说--这些日子在你心中是否有意义,如果有,请留下来? 再不,他会说--让我陪你回去吧!我想看看你的国家,看看孕育你的福尔摩莎…… 她在心中预设了几十种说法,不管是哪个方向,她都相信他口中的“我爱你”是真心。 “那……很好啊!毕业后,你就是个神圣的老师了。”松口气,或者隔开时空,他们的感情能再继续。回头,他又是那个对她温柔尽心的莫莫。 “你说……很好?”以悠不确定自己所听到。 “当然很好,假期结束、归返工作岗位,但愿我带给你的假期值得回味。” 他在说什么话,她怎听不懂,他带给她的只是一段值得回味的假期?仅仅如此,不再有其他?眉皱得高高,她突然觉得不认识他。 “angel不适合皱眉,来,笑一个。”捏捏她的脸,他捏不出一个笑逐颜开。 “我说……我要回台湾了。”她再次重申自己的话。 “我知道,以后我有机会到台湾,你要尽地主之谊,带我四处观光游览,或者你想念这里时,再回来,我带你四处去玩。当然,有空你可以写写信给我,我一定回信。” “你说得好像……我们是普通朋友……这几天……我们之间,只是朋友?” “难道不是?”他回问,坦荡的蓝眼珠里没有一丝不确定。 他们谈心、他们上床、他们做爱……这一切一切,只因为他们是朋友?摇摇头,以悠感觉头好痛,翻身曲膝,她把自己藏在棉被里。 “angel,你怎么了?”连着棉被,他把她抱在怀里。 她的泪和那个初夜一样,仍旧教他心疼,吻吻她的头发,吻吻她的眉梢,他的心疼写在-举一动间。 “对不起,我弄错了……我以为、以为我对你而言是特别……” “你对我是特别。”他重复她的话。 是特别的好朋友吧!吞吞泪,她的心碎裂成斑驳。 “我以为你说了爱我,以为我们会有未来,我甚至想像到一个家庭、一个孩子,想到你训练儿子玩美武足球……显然,是我弄错了。”垮下肩,她的童话世界在此刻崩溃。 这种错误还能弥补吗?心缺了口,再填补上的会是一模一样的感觉? 他懂了她的心碎,没有预估错,几夜欢情,她认定他!这种认定让他受不了。 松开手,他转身面向紫色窗帘,心纷乱无绪。 “可能是我们国情不同,在我们国家男人和女人做爱……算了,愿意负起的才叫责任,不是主动乐意的就称为包袱。” 捏捏拳头,她不要当包袱,以悠想豁达地告诉--没关系,我们就这样当朋友,当很特别很特别的朋友……可是,话说不出口,忍控不住的碱水夺眶而出…… 她要他负责任,用什么负责?婚姻、证书、家庭?心在压缩,莫名的抽搐在拉升,是不是所有爱情走到底,就会碰上这样一个关卡?若是这样,他宁可娶雅斯丽亚为妻,至少她对他不感兴趣,不会试图限制他的生命。 他再没靠过来安抚她的泪,门开、门关,阿拉丁带走神话世界…… jj    jj      jj 一夜辗转,以悠的枕畔湿透,直到天蒙蒙亮起,敌不过疲惫侵袭,才昏昏入睡。 她想透彻了,如果爱情只能是曾经,不能有期盼,那么她该做的是把握“仅存”,而非浪费时间去悔不当初。 醒来,照例,枕边出现压花信封,打开,以悠找不到信纸,找不到他飞扬的笔迹,只有一叠整齐的钞票,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这……代表什么意思?爱情出清?谢谢她陪他一段?这是他的责任表现方式? 不知道,她一点都不懂他的意思! 翻出他给她的胡桃木音乐盒,寻出电话号码,她要寻找神灯,请他告诉阿拉丁,她迫切想见他,告诉他,朋友就朋友吧,她再也不用大帽子去扣住他。 急急拨下电话号码,铃……铃……铃声在她耳边、心间回荡,手颤抖得厉害,她呼吸急促,冷汗在额间凝聚。 接电话啊!请你接电话……拜托……突然,电话被拿起、挂断…… 以悠不死心,拿起号码再拨……嘟嘟嘟……她和他的连线断绝…… 飞身跳下床,她赤足在偌大房子内奔跑,打开一间间房门,询问每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佣仆。 他们摇头、他们耸肩,他们同情地凝视她的悲哀,却无法伸手救援。 以悠仿彿跳脱了时空,这个时空中,从没有一个叫做莫鲁斯的男子存在…… 垂下肩,她不晓得该怎么解释过去的十五天,是梦、是幻,还是她的纯粹想像? 打开他给她的信,一张张展读,里面满满的全是爱情,怎么说消失就烟消云散了? 是她弄错哪个环节,让故事衔接不上?为什么阿拉丁神灯会转变为爱丽丝梦游仙境,让她在梦境中转来转去,转不出清醒出口? 抚过射手座胸针、龙形铜雕项炼、人鱼的眼泪……她一直认定他们是相属的…… 叹口气,走到镜前梳理头发,对着镜中女子,她轻言对自己说:“angel,你和莫莫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背过身不再理你?” 摇头,她不知道。 “姆嬷说,他是不喜欢被拘束的射手座,是不是你的责任论吓坏了他?” 点点头,也许吧!才十五天呐,就要一个男人为自己许下一生,换作她,也是要逃的。 轻轻一笑,假若这是问题症结,她愿意对他说分明。更何况,她已经做了最坏打算--如果他们中间只能是曾经,她最想做的是珍惜啊!时间不多了,她不要拿来怨、不要拿来恨,她要守住剩余的最后光阴。 “等他回来,奸好跟他说清楚好吗?不要用眼泪增加他的心理负担,他是高飞风筝,负载不起一副沉重的心情!” 以悠再点头,束起马尾,换上一袭紫衫,他说,紫色是她的颜色。 然而那个晚上,莫鲁斯并没有出现,她打过好几次电话,始终没有接通。 第二天,她走出家门,到他们初识的公园,熠熠闪烁的硬币贴在池底,他的一百个愿望还在,他却不在那里。 第三天,她走遍洛尔法维斯里所有有着圆形喷水池的公园,猜想也许他又在哪个许愿池前,为迷路angel解困…… 第五天,她在路旁看见他曾为她拔下的白色野花,可惜只有一朵,编织不出一个王子公主梦。 第六天,她在仆人眼底看到淡漠,他们不约而同在她出口相询时,别过头去。 第八天,她天天拨出的电话号码成了空号…… 第十大,她猜测他发生了不能抗拒的事情,所以回不到她身边,告诉她爱情依旧。 阿拉丁和神灯同时消失在有她的梦境。 离开洛尔法维斯时,天空是灰色的,不是她也不是他的颜色。 厚厚的云层压在天空、压在她心底,坐在候机室里,回想姆嬷对她说过的话,一次次想,一遍遍温习,她坚持他爱她、他对她特别。 带着这份坚持,她飞回台北的天空。 jj    jj    jj 她并不好过,回台湾不到一个月,她发现自己怀孕,连大学都没毕业的女孩子,她不晓得要怎样面对社会和自己。 父亲对她没有责备只是伤心,他害怕妻子的悲剧在女儿身上重演,苦苦恳求女儿将孩子拿掉。 她却固执要留下孩子,看着一向坚强的父亲老泪纵横,她的委屈不曾少过。 她哭着哀求父亲:“如果我注定要离开,至少让我留下一个孩子来陪伴您,我舍不得您一个人孤伶伶思念我和母亲。” 这句话决定了莫莫的存在,他出生时,不意外地,以悠首度心脏病发,幸而抢救得当,救回一条性命,但她的心脏却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今年初,医生宣布,若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心脏移植,最后她会因心脏衰竭而亡。 她无从选择,必须着手准备死亡。 莫莫出生之后,有父亲的全力支持,祖孙三代过了-段幸福的日子,她放弃学业专心在家带小孩,父亲下班后,含饴弄孙是他最大乐趣,一个孩子为这个家庭注入新生活力。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莫莫四岁那年,以悠的父亲骤逝,留下相依的-对母子。事情不在预估之内,她无可奈何。 再谈谈莫鲁斯,离开以悠后,强烈的空虚袭击,他变得暴躁易怒,他处理不好身边琐事、办不了公事,从未有过的焦惶,控制住他每一条神经。 他害怕这种脱轨情绪如影随形跟住他,于是他驾起车四处寻找angel,他和每一个angel上床,为每一个angel制造惊喜,他送出无数的人鱼眼泪,莫鲁斯在angel身旁学习堕落……对爱情,他放弃认真…… 他可以在心中无半分情绪时,笑着对女人说“我爱你”;可以在分手前夕,与女子尽情欢戏;他对女人更好也更不好,他不介意给她们更多的物质喜悦,却介意起自己因她们的喜悦而心乐。 终于,紫色angel在他的记忆中逐渐褪色。 终于,他又能挂起面具掩饰纯真笑容。 终于,他回复射手男人本色,果决、自由奔放……直到,他再也想不超自己为什么偏爱紫色,为什么黑发总能挑逗他的心悸…… 毕竟用八年来遗忘十五天,太轻易…… 第五章 把莫莫的衣服一件件收进皮箱,袜子、外套、上衣、裤子……她叠得很认真,往后这些工作都要莫莫自己动手,想想,不自主心痛。 拿起和父亲、莫莫合拍的照片,那时,他还好小,在摄影棚里跑来跑去,逗得大人们笑得阖不拢嘴。 仔细想想,莫莫是从父亲去世后,突然长大变得懂事。 那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病榻前,父亲交代莫莫要照顾妈眯,告诉他,他是个男人,不再有权利当孩子。 谁能反驳,对四岁大的孩子来说,这些不是残忍,可是环境逼得她不能不对莫莫残忍!因为她不确定莫莫会在什么时候,面对第二次死亡,她必须提前训练莫莫独立勇敢。 按下开关,许茹芸的歌声从cd中流泄出来。 忘了他……很艰困的工作,这些年,她为自己编过一个又一个故事,骗自己,他的爱一直存在,只是时空遥迢他走不到她身边来;她戴着他送的钻石手炼,让星辰围绕手腕,照亮她的泪光。 只是……怎晓得,她的泪光再不能吸引他的心,他不在乎她的微笑哭泣,对她,他忘得这般彻底。 她猜想他出意外丧失记忆,来不及找她;她猜想他事业垂危不得不尽全力,才会忽略了她;她猜想他家族有命,不得不放手她……她想了一大堆情非得已,来解释他的消失,结果答案居然是--她从未在他心底留驻。 不是吗?八年前他背过她、不理会她的泪水时,事实已经清晰,是她不愿承认罢了。 轻轻叹息,晶莹在眼底成形。 二十八岁的她不容许自己天真。相遇,淡淡的笑、淡淡的礼貌,她晓得自己没有机会再度走进他的生命。 但这场重逢安排让她认清事实真相,对她,是苛刻还是善意?她分辨不清…… 门铃声响起,她把照片收入莫莫的行李箱,拉高拉炼,走出客厅开门。 是莫莫回来了?看看手表,不对,时间还早,这时候会是谁? 门拉开,大大的惊讶站在门外,是莫鲁斯!他来做什么? “你好,很冒昧来拜访,莫莫在家吗?”莫鲁斯挂起他-贯的魅力笑容。 他的国语更见流畅,不晓得在她之后,还有多少个中国女孩自愿当他的中文老师,这口醋她吞得委屈,酸意弄拧她的眉鼻。 “很抱歉,莫莫还要半个小时才会回来。”她刻意疏离,他太危险,一不小心陷入其中,又是惊天动地的疼痛,现在的她熬不起这些。 “我……方便进去等莫莫吗?” 莫鲁斯说不通自己怎会站在这里。自那天午后初见,他就迫不及待想再见见这对母子,他自我解释,难得碰上一个酷似自己的男孩,他可以借走莫莫向建平炫耀。 然,在心底,他隐隐知道这不是主因。 “你……”望望他、再望望他身后的沙特,神灯先生老了一点,戴上墨镜。他也认不得她?对他们来讲,她只是一个陌生的东方女子,不具意义。 “不方便吗?”说着,他已跨进一足。 “请进。” 欠欠身子,让眼前的两人进入,十指微微发抖,如果她够聪明就该离他们远远,远到不要再有交集,可是,在他面前……她始终学不会聪明。 倒来果汁,她客气陪坐。 歌声从房间里的cd透出来,莫鲁斯笑问:“你很喜欢这首歌?” “嗯,非常喜欢。” “请问,我要怎么称呼你?” 喝口果汁,她的试探心升起。“我是乔以悠,可以的以,悠闲的悠。”她不确定对莫鲁斯,这两个字是否有残存记忆。 说完,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没有,他的脸连一点点微小改变都没有。他忘得好彻底,也许她该试探的是angel这个名字,而不是以悠。 “乔以悠,你的名字很好听。我也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莫鲁斯。” 笑开,留在这里他觉得轻松惬意,不晓得是这组沙发够高级,还是眼前的女子太美丽。 “谢谢。”她不耐烦这种客套,却不得不客套,咬咬下唇,忧凝上眉目。 “你和莫莫在这里住很久了?一问起,附近邻居都知道你们住在这里。”他解释自己是怎么找到他们家。 昨夜,他问建平莫莫家的事情,建平不清楚,反是亚莙一听就联想起。 她说他们一家祖孙三口,原本过得很幸福,四年前爷爷去世,留下他们母子相依为命。 她说,莫莫懂事得让人心疼,一个七岁孩子,和母亲上菜市场就会抢着提菜篮,还时时仰头问妈咪累不累,这种孩子不多见了。 她说,自从搬到这里就没看过莫莫的父亲,左邻右舍猜测乔小姐遇人不淑,并为她这样一个温柔女子扼腕。 她说,莫莫的蓝眼珠一看就知道是混血儿,不晓得是哪个没心肝的外国男子对她始乱终弃。 亚莙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从莫莫的小提琴老师到邻居的说辞,从过世的老爷爷到孤居两人,关于他们的传闻,多到人人都可以形容上一大篇。 “你住在这附近?”他搬到台湾来?可能吗? “我到台湾来办事,住在附近的朋友家里。” 哦!只是过客……她还在期待什么,他和她之间……还有什么能被期待? “我朋友说,莫莫是个很有音乐天分的孩子,你打算让他走这条路吗?” “他喜欢练琴,我不晓得他将来能不能当音乐家,全看他自己。” “你很开明。” 莫鲁斯总觉得这张染愁的脸庞熟悉,却不晓得在哪里见过她,从青春期到现在,认识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他寻不出一个正确身影。 言谈间,电话铃响起,沙特打开手机到一旁接听,没多久,他绕回莫鲁斯身边。 “王子,是雅斯丽亚公主来电,您要接听吗?” 王子公主?他还在玩套童话游戏?追求女子的手法,他数十年如一日。 “问她有什么事情,说你会转告。”皱眉,这小妮子最好不要跟到台湾来,她到哪里都是搞破坏。 他仍旧一样,透过神灯过滤电话?八年……并没有在他身上改变太多东西。 “王子,雅斯丽亚公主说,下星期五的飞机到台湾,她现在人在日本。” 果然……轻摇头,讨厌的跟屁虫。莫鲁斯撇撇嘴。 “我没有听错?公主、王子?”扬眉,以悠的眼底泄露出不屑。 “是的,莫鲁斯王子是我们洛尔法维斯的王储。”她的眼神对沙特来说,简直是亵渎了。 哦!是她有眼不识泰山,八年前误把王子当阿拉丁。 这就是他口口声声的爱,却不能与她建构未来的主因?毕竟王子只能娶公王,否则哪会有在二十几层床垫下,摆豌豆来测试真假公主,决定婚事的童话故事。王子,她曾交往过呢!以悠自讽。 “沙特,你先回建平那里。” 一道命令让沙特知道自己僭越。 “是。”他转身走出去,临行还把门细心关上。 客厅只剩下两人,以悠垂首,疏离感让她寻不出好话题。反而是莫鲁斯,他大大方方起身在客厅里四处张望,墙上有一张画像,走近,他细看。 “这是莫莫的自画像吗?”他回身问。 “不,那是他父亲的画像,他常常对镜子画自己,因为他……”猛地住口,她想起自己说了太多,截至目前,她并没打算让他再度介入自己的生命。 “他父亲?”他想起亚莙说的话,理解她话中的叹息。 “我们没有在一起了,莫莫只能凭想像作画。” “是他变心吗?”他追问,不认识中国有句话叫交浅言深。 以悠沉默,她不要和他深谈,不想看见他眉目的关怀,不想让自己的心再度沦陷……然,回避不开他的热切眼光,他到底想怎样? 聿而门铃在此时响起,她松一气说:“莫莫回来了。” jj    jj     jj 莫莫进门,一看见莫鲁斯,眼睛倏地发光,他跑到跟前,给了莫鲁斯一个大大拥抱。“你来了!我以为等不到你。” 昨天,他们想要多谈,心情不稳的以悠坚持回家,不得已他们匆匆订下约会。 回家后,莫莫开始懊悔,他忘记把住址电话留给莫鲁斯,他怎找得到自己?没想到他还是来了,对莫莫来讲,这是天大的喜悦。 “我说一定来找你,怎会不守信。”揉揉他的头发,莫鲁斯将他抱在膝间。 “我忘记把我们家的住址抄给你,我以为你会找不到。” “放心,这点小事难不倒我。”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紫色的hellokitty手电筒,交给莫莫。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莫莫仰头望他,他真的跟自己长得很像呢!他的爸爸一定就是长这个样子,点点头,莫莫在心中偷偷将他和父亲一词相叠合。 “我带你去夜游,听说你们这附近的公园夜晚有树蛙,我们去抓几只来玩。” “树蛙?是住在树上的青蛙吗?”歪着头,妈咪从不会带他去做这种事。 “你没见过树蛙?我下次带图片给你看,它小小一只,脚趾头上有圆圆的吸盘,可以吸附在树干上,全身翠绿色,很可爱。” “好好哦!我想养一只……”看看以悠,他迟疑一下下,继而摇头。“算了,我妈咪会害怕黏黏的动物。” 莫鲁斯顺着莫莫的话抬头,看见皱眉的以悠,她是个忘记快乐的女人,无时无刻脸上都挂着淡愁。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她的忧影响到他。 “没关系,养在我那里,想看的时候我带来给你。”他提出解决方案。 “好啊、好啊!有空的时候我也可以到你家去看小青蛙吗?” “没问题,来的时候别忘记带礼物,比方苍蝇两只、蚊子一打,还是蟑螂肉一份,我相信我们家的小青蛙一定会爱上你。” 莫莫对上以悠脸庞的无奈笑容,悄悄问:“妈咪,你觉得很恶心吗?”儿子的早熟褪去,他像个真正的七岁孩童。 “嗯!” “女生都这样,小时候我们常抓青蛙丢到女生的裙子上面,看女生不停尖叫,又跳又跑想把青蛙抖下来的样子真好玩。” 莫鲁斯说完,两个男生同时笑倒在沙发里。他在莫莫身上搔痒,莫莫在他身上滚来滚去,愉悦笑声在她耳际回响。 卸除世故面具,莫鲁斯纯真善良而热情的本来面目露出。 姆嬷说,她看透了他的本质……她还说她是他的angel,要为他带来一世幸福……害她以为自己是他的宿命,直到后来,才发觉--她什么都不是 “先讲好,我们只能养宠物店卖的青蛙,不能抓树蛙来养,树蛙是野生动物,很容易就死掉,我讨厌盖墓碑。”抱着莫莫,两个喘息的胸膛贴在一起。 “好,我们养一只红色的青蛙。” “红色青蛙,你是说非洲丛林的毒蛙?听说那里的原始部落,常把毒蛙串起来烤,然后将毒汁烤出来,涂到箭头上,再用箭射敌人,敌人就会麻痹被捕。” “被射到的人会死掉吗?”第一次听到新奇事情,莫莫觉得他好厉害。 “只会短暂失去知觉,因为毒量不是很多。”莫鲁斯耐心回答。 “我猜毒蛙自己也没想到。” 他们居然可以聊得那么好,还是陌生的两个人啊……难道这就是血缘不容分割的实证? 以悠睇望他们说话神情,他专注听莫莫,莫莫也认真听他,两双湛蓝的眼睛相互辉映。那年……她在湛蓝中进入梦乡,融人他的体温…… “妈咪,你在想什么?”莫莫的声音拉回闪神的她。 “没有,你要不要先去把制服换下来?”以悠深呼吸,镇压下翻涌回忆。 “妈咪,老师在征义工妈妈,你可不可以每星期一早上,到学校讲故事给小朋友听?”他晓得妈咪身体不好,可他已跟同学夸口妈咪讲故事最好听了。 “我……”面有犹豫,如果这样能让莫莫快乐的话,她乐意,但每星期…… “莫莫,你们学校缺不缺义工爸爸?”莫鲁斯开口,同时引出两人震讶。 “你要到我们学校去?”莫莫问。 “不行吗?反正我要留在台湾两个月,闲得发慌,要是有事情可以做的话,就太完美了。” 话出口同时,他准备着手在附近租房子,并打算透过连线遥控公司。 这个决议太鲁莽,但是他不舍得离开莫莫,离开……以悠。以悠,这个名字很好听! “好,我明天就去问老师。”抱住莫鲁斯的脖子,小小的胳臂用尽全力。 没问过她是否同意,莫莫和莫鲁斯迳自达成协议,打开书包,他抽出作业,趴在客厅桌上准备写字。 “莫莫,为什么不到书桌上写功课?” 他一来,莫莫的行为完全脱轨,她该生气的,可是儿子脸上的笑容让她舍不得说重话。 望望莫鲁斯,再瞄瞄妈咪,他嗫嚅:“妈咪,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写字?” “当然吋以!”艾鲁斯擅自决定,席地,他靠在莫莫身边坐下。“来,我陪你写。”从笔袋里抽出铅笔和橡皮擦,莫鲁斯将它们摆入莫莫手中。 一样霸气!当年他就是擅自作主,将落魄的她带回他家,几句无赖话硬是留在房间内,与她同床共枕。 “你陪我写功课,就要帮我签家庭联络簿哦!” “有什么问题,我写字很漂亮的。”他自信地睨他一眼。 的确,他写了一手好字,看过无数遍,飞扬的forangel深深刻在她的脑海。 “我们老师改功课很严,多写一笔、少写一划都要罚半行。” “相信我!你们老师一定会为我的字深深着迷。”抽出莫莫的联络簿,打开,他在家长栏签下自己的名字。“莫莫,老师说考卷也要签名。” “对啊!月考考卷发回来了,我考两个一百分,第一名哦。”他从国语课本里抽出夹得平平整整的考卷和奖状。 “太厉害了,莫莫,快把功课写完,我带你去吃饭、买玩具。”又是强势。 “妈咪,我可以去吗?”这回莫莫记得要征得以悠同意。 他恳求的眼光望得她心软。叹息,他已经插手进来,她还能说不?她要是有能力对他说不,就不会创造出今天这样的局面。 “去吧!注意时间,早点回来。” “一起去吧!孩子有优秀表现,父母应该给予鼓励才对。” 他作主了莫莫不够,又来作主她? 以悠尚未回应,莫鲁斯已经站起身往厨房方向走。 “莫莫,你要不要也来一杯果汁?” “好啊!” 就这样,再一次,他光明正大闯人她的生活、她的生命。联络簿上的莫鲁斯二个字,紧紧吸住她的目光。 他与莫莫……她还有能力阻止? jj     jj     jj 他带以悠和莫莫到一家恐龙主题餐厅,里面的装潢摆设都以恐龙为主,雷龙造型的桌子、盗蛋龙椅子、连餐桌上的灯都是用恐龙骨架拼成。 他频频为以悠和莫莫夹菜,熟稔得像一家人。才一个下午不是吗?他成了这个家庭的男主人,支配起她和莫莫。 “干杯!”他和莫莫将苹果汁一口饮尽。 拿起湿纸巾,以悠为莫莫擦去嘴边污渍,手未放下,他抓起她的手,就着她手中的纸巾抹两下嘴巴,他的心在想什么,以悠弄不清。 “干杯是你们中国人的特有文化。”说着,他又灌下一大杯果汁。 “这样吃东西对身体不好。”摇头,为他孩子气的动作。 “我也是这么想,不管是不是对身体不好,至少食物的美味还没尝透,就吞下肚子变成垃圾,很不划算。”为以悠添一碗鱼汤摆上,他又接着说。“吃东西是件艺术。” 莫莫把餐厅附赠给小朋友的布丁拿到面前,汤匙未落,他抢先把布丁端开。 “我要吃!”莫莫拿高汤匙,跑到他身边说。 “我也要,一人一半才公平。”他把布丁端得高高,让他构不到。 “可是它很小。”莫莫犹豫,整个人赖到他身上,试两次都挖不到。 “不然,我把布丁拿下来,看谁吃得快就算谁赢。” 一个布丁都能扯出一场输赢?以悠笑开,想劝莫莫让他,尚未开口,比赛已经开跑。 莫莫用汤匙,他拿筷子,在小小的水晶碗中推来撞去,抢夺金黄色布丁,他们夸张的动作,让服务人员莞尔。 莫莫小赢,攀着莫鲁斯的颈子大笑。 没多久,服务小姐又端来布丁,她说:“经理说,感谢您对本餐厅的认同,再送您-份布丁--不要再和小孩子抢了吧!” 服务小姐故作正经和莫鲁斯抽中特奖的表情在面前交替,以悠忍俊不住,笑得弯腰。 莫鲁斯看得呆了,熟悉感又在胸间乱窜,他在哪个地方、哪个时间碰过她? “莫莫,你妈咪笑起来的样子真美。”莫鲁斯的话让她-怔,以悠脸颊倏地飞红。 “我们班同学也这么讲。”耸耸肩,一脸理所当然,这种话他听多啦! 正色,转移话题,他体贴地不让以悠太尴尬,抱高莫莫,一声“第二回合开始”,砰!两个父子抢成一堆。 父子?她承认了他们是父子? 不要啊!他凭什么?她哭着跑过一座座公园的时候,他在哪里?她拨过一通通碎心电话的时候,他在哪里?她在产房里和死神搏斗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这些年莫莫生病、恐惧害怕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在,然后今天跳出来,一顿晚餐、几个玩具,他就要当起莫莫心中的神祇,凭什么?他连一点点资格都没有! 可是,若死亡那天来临,莫莫进孤儿院会比跟在他身旁好?他终是他的父亲,血肉相连,凭着这层关系,他该善待莫莫。 以悠的心飘飘荡荡,她抓不到安稳定点,选不出一条心甘情愿的路。 jj    jj     jj 吃过饭,他们逛了玩具反斗城,绕进微风广场,回到家时,将近十点。 他帮莫莫洗完澡,半躺在他身边,有一搭没-搭,两个人断断续绩讲话,说说玩玩,-个话题拉对频率,越说越契合。 当以悠洗过澡,回到房间时,两人又笑闹成-团。 绕过床一端,她在莫莫身边坐下,送客的意图很明显。 可是他看不懂似地,仍旧和莫莫玩得开怀,一点离去打算都没有。 “莫莫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以悠扬声,打断他们的热烈。 “好吧!睡了!”他脱去鞋袜,拉高棉被,关上电灯,和莫莫挤在同一个枕头上。 他的动作让以悠接不住话,傻傻地坐在床边定格。 “妈咪,让叔叔留下来好吗?他好累了。床很大,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睡,不会挤,你放心。”莫莫安抚以悠。 这房子二楼还有其他房间,但自从父亲去世,她的身体状况变差,便很少上去整理,也是因为莫莫怕黑,不敢一个人独睡,于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局限在一楼。 抱着枕头,她靠在床边,摸摸儿子的睑,轻轻一笑。“睡吧!今天你好累了。” 两张酷似的脸、两个醉人微笑,她要用多大力量才能把他们拉开? 如果上帝要他们父子不分,她的反抗能产生多大效果?哪一天,事实揭晓,莫莫会不会怪她、怨她? 月渐偏西,莫莫进入梦境,弯弯的嘴角透露了他的好梦。 眼睛打开,莫鲁斯并没睡着,昏黄的床头灯照映着以悠瘦削脸颊。 一个冲动,他想拥过她,告诉她,他是可靠支柱,她可以安心依赖,但是躺在中间的莫莫,阻下他的冲动。 “为什么要加入我们的生活?”幽幽地,她问。 “我不知道。”他的直觉没有因由,就是想留在有他们母子的地方。 “你的‘不知道’非常困扰我。”以悠实说,她甚至不晓得他是不是在莫莫酷似他的五官上,寻到蛛丝马迹。 “我但愿自己能理出头绪,以悠,我曾经见过你吗?或者,我们有过交集?在你的印象中有没有我这号人物出现过?”这两天,他不断用这些话自问,可是要他在数百个女人当中寻回以悠的身影,对他,困难度太大。 “你是王子,我要是认识你这种特殊人物,就不会把你自记忆中消除。” 是的,他一直在她的记忆中,她没忘记过他,连一次都没有,她日日夜夜复习他的面容,到头来,才知道自己复习的是一场心碎。 “我们没见过面,为什么我会对你好熟悉?” “也许我酷似你哪个女朋友吧!你的女朋友很多吗?多到让你联想不起我像谁?”问句出,她心里有着异样。 “我不否认自己很花心,多则一个月、少则三天,我身边女子来来去去,多到不胜数。”不是炫耀,纯粹是实话,在她面前,他不想说谎。 原来是这样,她该庆幸自己不在他的低标上吗? “从来没有女人能留住你的脚步,让你在身边停驻?” 有过,曾有过那样一个女人,但他逃跑了,他用更多更多的女人来模糊那段记忆,直到他确定自己不复记忆,才敢回过头来思索这个触点。 但令人懊悔的是,事过境迁,无论如何,他都再也想不起那个女人、那一段。 莫鲁斯回避她的问题,跳到原议题。 “等我想出来为什么自己这么奇怪,非要赖上你们,一定第一个告诉你,眼前,请不要拒绝我加入好吗?我保证未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伤害你们。”手交叠在她手上,自自然然,不觉异状。 她同眸,四只眼睛相交,以悠厘不清心中存着的是怨,还是思念。 他不晓得自己早就重重伤害过她,对他的保证,她还能再持有信心? 她被迫接受他的突然消失,是不是哪一天,莫莫也要无异议接受? “我可以相信你吗?有没有想过,莫莫习惯你的宠爱、习惯对你依赖,哪一天,你一去当你的王储,他再也见不着你,你要他怎么适应没有你的日子?” “找还没有想到这些……”他实说。 “离开吧!你没出现之前,我们生活的很好,请你提早退场,让我们早一点忘记你,让生活继续。” 她花好多工夫才建立起莫莫的独立,而他却用溺爱一点一点将它歼灭。 忘记你,这三个字引起莫鲁斯的强烈不满,没道理地,他反对他们忘了自己! 心在黑暗中波涛汹涌,他不要他们忘记自己,他要强势加入他们,他要在他们生命中成为不可或缺,他要…… 他开始计画起明天,却没想过在这个计画背后,有他不愿意接受的束缚。 第六章 第二天清晨,莫莫起床,红红的脸蛋上满足幸福,他凑近以悠耳畔说:“妈咪,我作了一个好梦,好舍不得起床。” “你作了什么好梦?”抱起莫莫,她坐在床缘。 “我梦见坐在叔叔买给我的遥榨飞机中,咻!飞到天空里,天空的云软绵绵、甜蜜蜜,比棉花糖还好吃,我收了一大块要带回来给你,你就把我叫醒了。” 昨夜她也作了梦,梦见若干年前的雨天,小船在河道中婉蜒,她在他的背上尽情欢唱…… 歌词在她记忆中模糊,但那一幕、那个场景,在她脑海深镌。 和他一同变老,是多遥远的梦……他的出现,让两个从不作梦的母子,有了作梦的权利。 “谢谢你在梦中记得妈咪。”以悠替他换上制服,他帅气得像他父亲。 “妈咪,叔叔会一直留下来吗?”莫莫仰头问。 “我不晓得,不过,我想,他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直留在台湾。莫莫,别对叔叔存有太多依赖好吗?否则哪天他要是回去,你心里会很难受。”梳梳莫莫微鬈头发,她记得那年,他用他的金发做手炼。 “我们可以跟他回去他的家啊!”他单纯天真回答。 “傻孩子。” 搂紧他,莫莫不晓得他们和他的距离在哪里,但她晓得,那道鸿沟是她永远也无法横跨的。 若干年前,她不知道他是王子时,她走不到他心间,现在……更加困难重重……对他,她早就放弃想法,虽然心兀自泛酸…… “莫莫,妈妈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好啊。”他没多想就答应。 “这段期间,我们都绝口不提妈咪的病好不好?”牵他的手走入浴室,以悠递给他牙刷和漱口杯。 “为什么呢?”咿咿咿咿……电动牙刷启动。 “我想忘记生病这件事,说不定假装忘记,身体也会忘记自己生病了,久而久之,病就自己好起来了。” 她的借口很差劲,但她不愿意让莫鲁靳知道她生病,就算演戏好了,她要在他面前演一个健康正常的……angel。 “好,我们谁也不要提。”莫莫对母亲的说法掀起一阵希望。 “莫莫,再不上学要迟到了。”莫鲁斯采进头来,那张阿波罗般的阳光笑颜依旧,对任何女人,他始终有吸引力。 “妈咪,我去上学了。”在妈咪脸上轻啵一下,他和莫鲁斯约好一起上学。 望着二人背影,以悠鼻头微酸。这对父子连走路的姿势都像……她可不可以私心假设--他们是一家人? jj     jj    jj 回到房间,以悠整整床上被子,还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想想,门钤乍响,她走到门边,打开。 二十几个男男女女依序进门,抬桌子的、搬电脑的、做木工的、清洁的……她的大脑尚未转换过来,等清醒后,她忙走到二楼那群人当中。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并没有请人来装潢房子。”她的反对薄弱而无力,温柔的嗓音淹没在机械的发动中。 走到楼下,她试图找到能沟通的人,于是,她来到正在拆洗窗帘、棉被的仆妇身旁。“对不起,我并没找人来打扫家里。” “对不起,是莫鲁斯先生要我们过来,如果您有意见,请先和他谈过好吗?”仆妇俨然是个训练有素的管家,她恭谨有礼地送给以悠一个软钉子。 “是他……” 他想怎样?彻底颠覆她和莫莫的生活?接下来呢?等撩拨够了,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句--拥有即永恒? 突然,她大大恼怒起来,他凭什么认定她还会受他摆布。 “请你们出去!这是我的房子,莫鲁斯先生无权处置。”她上楼、下楼,对每一个忙碌的工作人说这些话,但是没人搭理她,由着她一遍遍讲。 到最后,她累到没力气。坐回客厅沙发,一委屈,泪跟着扑簌落下。 为什么他可以轻易地摆布她的生活?为什么她软弱到连自己的命运都照管不到?为什么他在她生命中来来去去,每一个去留都要刮得她伤痕累累? 她懊恼极了,恨自己的愚蠢和软弱。 莫鲁斯回来的时候,以悠正哭得伤心,他愣住一下下,马上坐到她身边,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她的泪灼烫他的心,这种感觉不该出现在一个“还算陌生”的女子身上,可是毫无道理地,他极度不舒服,纯粹为了她的泪。 “goaway,brlease!”以悠几乎是大叫了。 “不要哭,告诉我,我做错什么?”粗砺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带出一阵心动,他又轻易影响她。 “为什么要加入我的生活?我的日子过得很单纯平静,请你不要无地掀澜。” “你害怕改变吗?放心,我保证这个改变不会伤害到你们。” “是吗?当我们都习惯你之后,你又要走了,你喜欢扮好人,让大家都在心里想你、念你,却没想过这种想念对我们是不是公平。你当然无所谓,一转身,你可以把我们忘得干干净净,我们呢?我们该怎么办?” 以悠没注意,自己害怕的不是他的加入,而是他离开后的空虚。 他却注意到,这种近乎牵绊的话,在以前,早就让他吓得逃之夭夭,避之不及。 但眼前,他只看得见她的眼泪,感受到自己的心在隐隐抽痛,似乎和她的泪一相较,其他都变得不重要。 “我不会忘记你和莫莫,一辈子都不会。” 他只担心他们忘记自己,昨夜她口中的遗忘,让他的心一夜不得安宁,于是他加速脚步,融入她和她的生活。 “你敢确定、你敢保证?” “是的,我敢确定也敢保证!”他笃定。 他的话让以悠气急败坏,明明是无心,他偏偏说得有情;明明是随口敷衍,他都能说得真确诚挚。 他怎可以这样子!八年前一句“我爱你”,她送出真心;一句“你有十秒钟时间考虑,我马上准备婚礼”,她交出身体。后来呢?结果呢?他居然还敢保证一辈子不忘,他压根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啊! 她越哭越伤心,不能抑止。 “不哭好不好?我无法说服自己不加入你们,无法将自己排除在你们的生活之外,我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你们像我的家人,我一刻都不想让你们离开我的视线,能够的话……” 话戛然打住,毕竟他是一国王储,很多事并不自由,也许父皇和母亲不会反对他娶中国女子为妻,但是莫莫……他没把握他们能一并接受。 在假设同时,他没发觉到自己将向来恐惧的婚姻纳入考虑范围,抱着以悠,她带着幽香的软软身子,不断勾引他的心。 轻轻的吻落下,四片灼热的唇相依,他的爱情来得太快,快得他措手不及;她的爱情死灰复燃得太猛烈,让她忘记,那年他也允过她婚姻…… jj     jj     jj 在他们住过几夜饭店,再回到家里,家中已是焕然一新。 二楼有四个房间,莫鲁斯辟一问当办公室兼莫莫的书房,他在里面摆上一组沙发,勉强以悠陪他办公。 其他的三个房间,他们三人各占一房,不过莫莫伯黑,半夜里还是经常爬上以悠的床,要她陪睡。原本,他们在楼下的房间,则成了沙特的专用睡房。 以悠不得不承认,莫鲁斯是个好父亲,他教导莫莫功课,不仅生动有趣,还非常有耐心,他用不同的方式解释同一个题目,他让莫莫自己去思索有没有更好的方式,一旦答对,他便将莫莫架在脖子上,两个人的笑闹声不断在书房里升扬。 经过那天争执,她的眼泪逼出他的真心,他隐隐察觉自己的真意。 他们的感情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加温、再加温,他没去计算感情会在哪天沸腾,他们的日子平顺过下去,像一家人,一个不可分割的家庭。 门钤响,办公室里莫鲁斯和以悠对望一眼,就将视线转回各自的工作中。 没多久,沙特上楼,带来一个大包裹。 “我订的书来了。以悠,你来帮我看看。”莫鲁斯喊她的名字喊成瘾,一天都要喊个几十次才满足。 放下书,以悠走向他,里面是一整套的童话故事,她拿起一本翻翻,里面的图画很精美。 “以悠,上回我和老师谈过莫莫不敢一个人独睡的事情,老师问,莫莫是不是缺乏安全感?我想大概是,他说他怕黑,说暗暗的地方会有魔鬼跑出来吃小孩,我猜,他可能听了一些不好的鬼怪故事。老师教我在他床边留一盏灯,并讲床边故事哄他人睡后再离开,今天晚上我想试试看。” “这工作……我可以自己来。”以悠说。 他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自顾自说话。“莫莫什么都好,就是不够男子气概,这个星期我要教他打美式足球,星期日我还想带他去游泳,你觉得怎样?” “我不确定莫莫喜欢这些……” 又没听进她的话,他继续唠叨。 “莫莫的提琴学得不错,我想帮他换个老师来家里上课,上回我听建平说,台湾有一个很有名的小提琴家,我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沙特,你走一趟建平家里,把名字问清楚……”莫莫让他充分发挥父性,也变得琐碎。 “下星期一开始,我就要到学校帮小朋友讲故事,以悠,你觉得我讲哪一本比较好?”以悠、以悠……越喊越顺口,这名字他唤一万遍亦不腻。 “终于轮到我说话了?” 以悠一讲,沙特闷起嘴巴,偷笑。 “当然,轮到以悠说。”逮到机会他就要喊喊她的名字。 “我建议你讲这一本。”她扬扬手上的阿拉丁神灯。 “为什么?因为它充满冒险和新奇?” “不!我觉得你像阿拉丁王子,而你……”她走到沙特面前,意有所指地说:“是专门实现愿望的神灯先生。” 曾经有个女子对他讲过相同的话?沙特眼底浮上疑惑,转头面向王子,莫鲁斯眼底有着相同怀疑。 扔下两个迷惑男人,以悠往楼下走。 “以悠,你要去哪里?”回过神,莫鲁斯追着她的身影问。 “去接莫莫,下雨了。” “让沙特开车送我们去。”他飞快跑到她身边。 “不用了,又不远,人人都开车,校门口会大塞车。”换上凉鞋,她帮莫莫也带上一双,原要穿皮鞋的莫鲁斯看到她的动作,也急忙换过。 揽住以悠,一把伞,锁住两人、两颗心。 jj    jj   jj “说说莫莫的父亲,他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他在伞下问。 “他是个好人,不过……对爱情太草率。”她在伞下回答。 几日下来,他的真心相待,化解了她胸中怨怼。男未婚、女未嫁,一场际遇,一段爱情,在台北的天空下,这种事情发生频率太频繁;想怪,就怪自己太笨,看不清爱情只是游戏,而游戏之后是人去楼空。 没了期待,怨愤不再,她和他处得很好;不计较了,她的生命所剩不多,能在他身上再浪费一回,也算有缘。 她开始演戏,照他的脚本演出。上次她演迷路的angel,这回演另一个未曾出现在他生命的陌生女子,爱他、懂他,却晓得在他背过身后,不要继续思念他。 “你因他受伤?”他用食指揉揉她纠结眉头,不乐见她为其他男人伤心。 “我想他、念他,我没忘记和他有关的每分光阴,可是……我这么努力却仍不在他心中,是不是很可悲?”伸手,她接下伞外的雨滴。 “那就不要再想他,以后你的心里只准想我、念我。”他霸道。她的想念酸了他的心,首度,他尝到吃醋滋味。 “想你?哪一天你还不是会遗忘,人类对于无用的人事,总是忘得特别快。”偏头望他,他又爱上自己了?他的爱情永远发展得特别快。 “我保证过不会!” “保证?”一个轻笑,她扬扬眉,他一定猜不透她在嘲笑些什 。 “你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所有男人?” “莫鲁斯,你怎在这里?我以为你回国了!”也来接儿子的亚莙讶异在此碰上莫鲁斯。 “他乡遇故知?”以悠在他耳边问话。 “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后来缘给我的死党。”他对以悠做鬼脸。 是她?那个教他唐诗宋词学中文的“悲剧”。 同样是分手,可……他并没有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可见女朋友也是分等级的…… 就说不能比较吧,果然一比较就是满心酸楚……摇头,抛去胡思乱想,她告诉自己,统统都过去了。 “乔小姐,你好,我叫章亚莙,我家儿子小恺--你的莫莫是同班同学。我家老公和你身边的男人是死党同学,我们家则是他到台湾的专用饭店。” “你好,叫我以悠。”她笑笑,喜欢上这个豪爽的女人。 “以悠,我很早以前就想认识你,你家莫莫真优秀。” “谢谢。” “你怎么会跟莫鲁斯走在一起?要小心哦,跟这个花心萝卜散步,要时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怀孕。他和展翅孔雀是属同种同科的交配物种。” 她夸张的表情让以悠笑出声。 “你形容得真妥切。”以悠轻言。 “你要是再说我坏话,我会叫我家莫莫不跟小恺玩。”拖着以悠往后退两步,他拒绝以悠被污染。 这时,莫莫从校门口冲出来,打断他们的交谈。 莫莫的衣服头发湿过一大遍,让以悠好心疼。 “冷不冷?”莫鲁斯把伞塞给以悠,抢先将莫莫抱起来,他个头很高,她的伞撑得很辛苦。 “不冷!”环住他的脖子,他们的脸贴在一块儿。 直到这时,亚莙才发现莫鲁斯和莫莫长得好像。“你们两个长得真像。” “当然,他是我儿子。”莫鲁斯自然而然接口。“莫莫,叫爹地!” “爹地!”莫莫合作喊他。 “乖,爹地带你去公园踩水。”他在自己身上帮他换下凉鞋,不介意莫莫的鞋子在他身上晕出一块脏污。 把莫莫放下,交给他一把小伞,牵过莫莫、揽起以悠,连拜拜都省下来,他带着他的“家人”一齐离开。 只留下满脸不敢置信的亚莙,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一阵笑声,引她抬头望向他们的背影,莫鲁斯用力踩过小水洼,水溅高,弄得以悠的裙摆点点灰褐。 莫莫笑得好大声,抬高腿学莫鲁斯刚力往积水踩人,噗地,污泥也溅上以悠的裙子,她惊呼。 莫鲁斯顾不得还在下雨,扔开伞,踩泥水喷莫莫,莫莫自然不甘示弱,啪地!脚落,泥水喷得老高,连自己的脸也弄花了,就这样,一来一往,父子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父子?他们真的是父子?亚莙歪歪头,搞不清楚。 jj    jj   jj 星期五下午,雅斯丽亚来台,甫上车,她便缠着沙特,非要他领她来见莫鲁靳。 进门的时候,莫莫正在庭院里拉小提琴,莫鲁斯站在身边指点他弹奏,以悠坐在树下摇椅,安安静静地看着这对卓尔父子。 “优秀宝宝,你是神童,什么名字,告诉阿姨。”雅斯丽亚冲到莫莫面前,抱过他,胡乱亲胡乱摇,过度热情让莫莫缩缩肩膀。 雅斯丽亚的闯入,弄乱了温馨场景。 “阿姨,我叫莫莫,你是谁?,” “我是阿姨公主,为优秀宝宝,我要给你丰硕的礼物。”说着,她马上从行李箱里面找出一只贱兔塞给莫莫。 “我日本刚刚来,买多多好玩的大东西、小东西,分给你。”接着,一堆口香糖、饼干、小玩具纷纷从袋里面变出来。“你想猜猜,这是什么一个?”她拿出一个包装的很可爱的小方块。 “是饼干还是糖果吗?”莫莫回问。 “错!这是温泉澎澎澡,洗澡,你把它丢进热水,它会变成喷泉一个样子,噗噗噗……噗出漂亮温泉,红色、黄色、紫色,很多这块给你,很好玩笑。”她的中文虽然蹩脚得紧,但用来拐小孩绰绰有余。 莫鲁斯走近,提起她的领子,生气问:“谁叫你来台湾,跟屁虫!” “哇塞!漂亮东方girl,她是你的新外遇?”她凑近莫鲁斯耳边说话。 “不用你管,没事情的话,你给我一星期内滚回国去。” “有事当然,我要留下来,观察敌情,免得王妃宝座,莫名其妙送给美女东方。” 她推开莫鲁斯的手,直往以悠方向走,带着调皮的表情说:“你好!我是雅斯丽亚公主,莫鲁斯王子的未婚妻,你是谁?” 和建平、亚莙通过电话,她就对以悠抱持高度兴趣。 哈哈!这风流鬼总算被套住了,一个儿子、一个“美女东方”,顺利的话,她不必再当人家的未婚妻兼挡箭牌。 他有未婚妻了?垂眉,以悠咬住下唇,不让嫉妒现形。“我是……朋友。” “朋友?不是女朋友?他很爱玩女朋友的。”她说得认真,稚气的脸上满是淘气。 以悠看得出,她对自己并无敌意。 “我不是。”她申明。 不是女朋友?亚莙的情报错误?她以为这个虽下流,多少还有责任感的未婚夫会负起责任,把失散多年的风流债做个ending,没想到…… 唉!她越来越害怕二十五岁生日到来,当初没事去和人家约定什--等他三十五,男女未婚嫁,就凑成对。 这下子好了吧,她必须嫁这个烂男人的机率又拉高了。 “那就ok了,我爱优秀宝宝,可以当第二个他的妈咪吗?”她心口不一。 “以悠,别理她,她在发神经。”拉起莫莫和以悠,他转身往屋里走。 以悠被他拉过几步,她扯回自己的手,停下脚步,回头。 “你说你想当莫莫的妈咪?”念头一起,将来他们要结婚,她说她喜欢莫莫,万一……那天到临,有她的支持,说不定莫莫能继续留在他身边…… 没有母亲,有父亲来递补,多少是安慰。当下,以悠心中有了新打算。 “可以吗?我是说真的,跟假的不一样。”雅斯丽亚大叫,冲过去把莫莫拉回身边,搂住他又是一阵乱亲乱抱。“耶!我当妈咪了!我有一个帅帅哥儿子。”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喜欢莫莫,就让他当你的儿子。” “好哇,莫莫,以后你要称赞我是公主妈咪哦!我买给你很多toys,带你走很多地方说--我的儿子是你,我是公主妈咪!” 以悠的话让莫鲁斯皱起眉头,就算投缘,也不该这么仓促决定,何况她对人都是淡淡的,怎会对雅斯丽亚特别? 他走到雅斯丽亚身边,敲敲她的头。“是称呼不是称赞,笨!这件事我们再议,现在让沙特送你去饭店。” “不去饭店,去这个家庭,我要和莫莫baby住一起。”她指指眼前的房子。 “不行,你住在这里会干扰我们。”莫鲁斯一口气否决。 “美女东方,我可以住不可以?”她刻意转头不看向莫鲁斯。 “住下来吧!我和莫莫都欢迎你。”轻轻喟叹,以悠逼自己认清事实,其实她该庆幸的,至少莫鲁斯娶这位公主,莫莫以后的生活会比较好过。 左右看看两个女人,有了聒噪的雅斯丽亚来对比,首次,他发觉以悠讲话的速度慢得过分,之前,他认定是她性情温柔,现下……总觉得有哪个点不对劲…… 第七章 雅斯丽亚住进来,破坏莫鲁斯训练莫莫独睡的计画。 莫莫又窝回以悠的床上,只不过听睡前故事的习惯养成,没有莫鲁斯低沉醇厚的嗓音相伴,他进不了梦乡。 在以悠努力过半个小时之后,她趴在枕边,一脸无奈地看着莫莫。 “告诉妈咪,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睡得着?” “我想听爹地讲故事。”他瘪瘪嘴,满脸委屈。从那个雨天之后,莫莫顺理成章喊他爹地,不再更改。 他……正和她一起吧!多日不见,未婚夫妻必有诉不尽的情衷要倾吐。 他和她相处不像情人,却像亲人,打打玩玩、耍耍闹闹,轻松没有压力。也许就是这样子,她才能掳获他的心。射手座是害怕被约束的星座,而亲人之间的关心、体贴,少了烦扰他的束缚…… 世间人,世间情事,正正反反,求的不过是一个合适,无所谓好亦无所谓坏,她和他组合不起完美,就别去执着。 以悠在心中劝服自己,事情依眼前方向发展,是最好的状况,待她死去,莫莫让他和雅斯丽亚收养,莫莫有了依归,她的心不再牵绊系挂。 想起下午写的那封信,她对莫莫说:“记不记得妈咪和你一起上街买的小背包?数码宝贝那一个。” “记得,图案是我们一起挑的。” “里面有很多东西是妈咪要给你的礼物,还有一封用浅紫色信封装起来的信,是妈咪要给你……爹地的,妈咪随时都会把你的背包带在我的大袋子里。万一,下一次妈咪又发病了,记得把信封交给爹地。好不好?” “你说不谈生病的事,就会好起来……” 嘟嘴,他已经很久不去想妈咪的病了,早先,他每天醒来都会伸手到妈咪鼻子下面,看她有没有呼吸。自从爹地搬进来,自从他和妈咪约定过,他就忘记了呀!为什么妈咪还要提?是她又不舒服吗? “老师不是教过你们要备而不用,不要用而不备。看不出来吗?妈咪最近身体真的好很多很多了,我只是担心万一,先预备起来,总没错。” “你有心脏痛吗?” “没有。”她摇摇头,顺过他揪高的两道浓眉。 “妈咪,你换一个新心脏以后,会个会忘记莫莫,变成别人家的妈咪?” “当然不会,你在我头脑里,我把你牢牢的记住。”握住儿子的手,她想将安心送进儿子心底。 叩叩,门板上两声敲响,莫鲁斯推门进来。 “晚安,我的小王子,今晚要不要听床边故事?”伴随他的声音,和煦的笑脸跟着出现。 “我要!”张开手臂,莫莫等待爹地的拥抱。 抱过莫莫,他说:“对不起,今天来晚了。没办法,我要花点时间摆平那个麻烦。” 雅斯丽亚长大后,变得不可爱了,小时候几组软体就能打发,现在可难了,她居然要他帮她追只有一面之缘的某某医院医生,她甚至连人家有个交往三年的女朋友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她做好所有横刀夺爱的准备。 “没关系,你们该多聊聊。”她言不由衷。 “再聊下去,我会冒出满头白发,明天莫莫见了我,会喊我爷爷。”抱起莫莫,他让他趴在自己身上,自己则半靠躺在以悠身边。 他从来都不知道身为情人,有义务给对方一份安心吗?这么晚了,他还到她的房间里,与另一个女人齐肩并躺,他要雅斯丽亚作何感想? 他习惯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女人、用自己的想法去对待女人,却忘记女人真正想要的是安定、是放心,爱上这种男人算不算自讨苦吃? 从洛尔法维斯刚回来那几年,她和同学有过联系,一次,聊起射手座男人,当场几个女生全大叫反弹。 其中有同学说,曾有一个热爱摄影的射手男人,对她非常非常好,常常,自远方归来,他就带来新的摄影集与她分享,他们可以聊一整个晚上,他可以在电话亭中和她打上两个小时的长途电话。 有一回他送来一张望夫石的护贝照片给她,照片后头写着-- 千万年前的相爱 他嘱我别走开 一定等他回来 它走了 白花不停蹄的开 乔木横在眼前腐败 最后还是继续等待 捧着照片,她鼓起最大的勇气,告诉男人,她的心意和他一起,突然男人变得木讷,他说他对她没有那种意思,说他们只是朋友…… 以悠才明白,原来射手男人可以对每个人都好,对朋友、情人、家人……对所有所有人,他们都能表现出真心相待,博爱得让人咬牙切齿。 所以他对“前女友”好、对“未婚妻”好,八年来,对所有的床伴都好;相形之下,那十五天中,他对她的专心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们热情好奇,他们才华洋溢,他们对新鲜事物永远抱持高度兴趣。所以,他快乐得像个孩子,他像孩子般,以自我为中心,他硬要加入他们的生活里。 射手男人害怕责任和拘束,那么……那年她说她想到家庭、孩子和未来……是这些话吓得他凭空消失吗? 想来,真好笑,明明心底清楚他是刻意躲开自己,她仍为他编造出一千个理由,骗自己,他的爱在她身上,从未改变…… 翻开故事书,他开始今夜的床边故事。“我们今天讲桃乐丝的故事,桃乐丝在一个农庄里面和叔叔婶婶住在一起,有一天突然刮起龙卷风……” 他的声音低哑醇厚,像一杯浓酒,总在不经意间迷醉人心。 以悠想起那年的枕边细语,他们的故事在床畔开始--第二夜他说了女朋友嫁给好同学的大悲剧,那时她怀疑过,为什么他的语意中没有妒忌,后来明白了,他对所有分手的女人都是漫不经心。 他们的故事也将在床畔结束,在桃乐丝的东方女和大克劳斯小克劳斯的争夺战中结束…… 侧过脸,他的眉目从未在她的记忆中褪色,反而因而日复一日的反覆回想,他的颜色变得更浓更墨,她想,终其一生,她一个可能自心中清除他的身影。 轻轻地,他把书放在以悠手上,轻轻起身,轻轻将莫莫放在床里,轻轻绕过床,走到她身旁,席地而坐。 “我说,当我想起来为什么非要赖在你们身边时,一定马上告诉你。” “你想起来了?”以悠再次说服自己,没有怨、没有恨,她的心与他不再有介挂,他们可以当好朋友、当短期情人、当亲人,当什么都好…… “嗯,我想起来了,我爱你、爱莫莫,我希望你们可以当我的亲人。” “你指的是……” “一个婚礼、一组身分,从此以后我们在一起,牵手走过生命中每场精彩。” “你是王子呢,王子应该和公主一起进入礼堂,而不是一个平凡女子。” 人鱼公主的最终下场是幻化成彩色泡泡不是?年轻时,她心疼人鱼的眼泪,他劝她应记取留在王子身旁的那段永恒幸福,现在,她同意他,当生命带不走幸福,她选择记取。 “你就是我心中的公主,我爱你。”他笃定。 再听见他说爱,以悠心中仍浮起若干甜蜜,虽然明白他的爱不长久,她仍为他爱她而感到幸福。 “射手男人都害怕被绑住,你不怕一个家庭要拿走你很多自由?” “你怎么知道我是射手座男人?”反问,他在她的话里面,寻到疑点。 “你不是吗?你像个大孩子,你重情,你聪明……我以为你是射手座。”她修饰自己的话。 “既然知道我重情,就别要求我不在你身上用情,你是个让人一看就想疼爱的女人。” 几日反覆,他找到答案。他爱她,并不因为那股无从解释的熟悉感;他爱她,不单单因为她是莫莫的母亲;他爱她,真正的原因是--她在他的心中,一刻不离…… 雅斯丽亚到访,他担心以悠误会两人的关系,第一次,他号虑到身边女人会行嫉妒情绪;第一次,他担心起女人的反应,会造成分离。 “我和雅斯丽亚不是情人,我们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约定好再两年,彼此都没有对象,就依家里面的安排结婚。但是,我碰到你了,我不会和她走入礼堂,我只要和你一起。” 王子公主终是要结婚……她笑笑不回答,没将他的话认真听。她想,万一她笨笨回答:“好哇,婚礼在什么时候举行?我们要不要在台湾先拍婚纱照……”她担保,明天清晨醒来,她再看不见他的踪影。 起身,他坐到她床边,揽住以悠,她躺在他怀中,两个人心中想法各自成形。 她想--也好,有他,她的人生拥有最后一段璀璨…… 他想--他认真,他心甘情愿…… jj      jj     jj 经过一夜“恳谈”,雅斯丽亚决定离开乔家,他们又将恢复三人生活。 自然,她肯接受这样安排的主因是--莫鲁斯在三十五岁之前将自己推销出去的机率,会因为她的不存在而大大提升。 于是,她勾起行李,牵起莫莫,要莫莫用一日相陪来弥补“受创心灵”。 “莫莫,等一下我带你去看医生叔叔。”做好事先演练,这回她非得追上“他”不可! 小时候她来过台湾一次,还不幸得了重感冒,进出诊所几次,从那时起她就想当医生太太,手指头戴一颗五克拉钻戒,坐在玻璃洞洞窗后面包药,笑着告诉病人,一天吃三包,发烧吃红包。 当“先生娘”……哦……浪漫…… “我没生病,不要看医生。” “我就说你头发烧在痛,肚子放很多大便。”她算准了以“家长”身分接近,他的警觉心会比较低,而莫莫是最好的人选,光他那张混血儿睑,不用解释大家就全信了。 “我不要吃药,不要打针。”莫莫还在挣扎。 “我不会让你吃药的啦!乖乖,等我们去看过医生,我请你去麦当劳。” 莫莫低头衡量,最后敌不过诱惑,走到以悠身前,翘嘴望她。 “想去就去吧!”她私心希望莫莫能和雅斯丽亚培养出浓厚感情,未来,养子养母……她愿意看到他们两人相处融洽。 “谢谢妈咪。”说完,他绕到莫鲁斯身边。“爹地,你要帮我把妈咪看好。” “我晓得,我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出去招蜂引蝶。”他故意曲解莫莫的话。 送走莫莫、雅斯丽亚和沙特,偌大的空间里显得过分安静,伸出手,他邀请以悠:“我们也出去走走好吗?” “好。”她没反对,握住他的手,她允许自己在生命的最后……沉沦。 “想去哪里?” “都可以。” “沙特不在,我们在附近走走就好。”事实上,他想到两人初遇的公园。 “好啊!我没意见。” 走出户外,门外的风扫来,扫高她的裙子,他在她之前,体贴地弯腰压下她的裙摆。 揽过以悠的肩膀,这种充满独占欲的动作让他倍感满足。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下意识里,他将莫莫的生父当作假想敌。 “他?你是指莫莫的父亲?” 以悠偏偏头,假设他脸上的表情叫做嫉妒,这种“假设”让她很快乐,只有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心里,对方才会出现嫉妒情绪吧。 “没猜错的话,莫莫的父亲应该是白种人。”而且,该死的,是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男人。 “你没猜错,他有一双蓝眼珠,金发,高高的身量一站开,可以为我遮去一片恶毒阳光。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公园里面、许愿池旁边,他给了我一把硬币,让我扔进池里许愿。” “老套!用这种方法追女孩子,笨蛋才会被追上手。” 他居然埋怨起她的笨? “你也常用这种方法追女人?” “是啊!几千次了!不过早八百年前,我就更换了新方法。” “说说看,你用什么新方法掳获女人心?” “我会给她们一个硬币,要她们许下一个愿望,我说如果愿望不能达成,那么硬币就会在天空中消失不见,如果硬币掉到地面上,就代表愿望会成功。” “很高招,至少你不用特意去寻找一个许愿池子。说说看,她们的愿望通常是什么?”笑笑,他们的交谈气氛回到以往,无事不能说、不能聊。。 “珠宝、名车、金钱、一夜春风……” “你的爱情真昂贵。” “无所谓,在我负担得起的范围内,都不叫贵。” “在你眼里,爱情是一种有价物品吗?”她想起他给的若干“礼物”,这些礼物是她爱情中的仅存和回忆,不是有价物。 “我不物化爱情,但是我希望每一个和我谈恋爱的女子,都获得最大的快乐,因此我不介意满足她们的所有需求。你觉得我的想法错了吗?” “不!你没错。” 她的确在他给的十五天爱情里,获得生命中最快乐一段,只是,当他背过她,甜蜜太多、幸福太多,重回现实,日子变得难过。 “你快乐吗?当我在你身边时?” “我是个悲观主义者,处在快乐同时,我会事先预设快乐离开时的孤寂。”与其说她是悲观主义者,倒不如说,有了前车之鉴,她变得谨慎而瞻小。 “预设会对事情有助益?若快乐势必要离去,做再多预设都没意义。” “至少有了预设,当快乐挥手别离,我不会措手不及。”靠着他,以悠庆幸。当生命缺了未来,她可以不用花心思去做痛苦预设。 “不用的。”他突如其来一句,让她怔怔接不住话。“我不会离去了,我决定留在你身边,一辈子。” “不怕束缚?没有窒息感?不后悔?” “你还真了解我。的确,家庭的责任光是想像,就让我不能呼吸,不过,想到每天醒来,我能看见你微笑,听见莫莫喊我爹地,我觉得值得!”这回,他真正想透彻了! 够了,就算他只是随口说说、随意敷衍,她都满足,爱他的感觉重新被掀高,静止的心重新跃动,他这样一个男人,说隔开心、不谈爱……不可能。 “你疼莫莫,我很欣慰。” “其实我对莫莫有很多奇怪情结,既复杂又矛盾。” 谁的心态不矛盾复杂?她希望他和雅斯丽亚结合,却又嫉妒他们在一起;她爱他,却又怕自己太爱他;她害怕他参与她的生活,却又怕他从生活中消失。这些日子,哪一天她不是在矛盾中度过? 只不过,每天,理智让步一点点,欲望向前进一分分……于是,她创造出今日暧昧不明的情况,她容许他口口声声说爱,任他编织未来,往后,怎怎么收场,她不敢想像。 “真的吗?我看个出来。”她拉回心思。 “很多人都说我和莫莫相似度百分之一百,我猜,我和莫莫的亲生父亲一定有某种程度的相似,这对我来讲是坏消息。”皱起浓眉,他连烦恼的表情都和莫莫如出一辙。 “我以为让你们亲密的原因,是你们的长相。”她错估? “的确,这是吸引我接近你们母子的最初原因……可是,我现在开始怀疑,当你含情脉脉看着我的眼睛时,你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他’?”醋意走到目前已不再是她的“假设”。 他在嫉妒八年前的自己?莫鲁斯一句话,把自己的情贴入她心底,扬起嘴角,她停下脚步,仔细看他。“你知道我在看谁吗?” “不晓得。” “对自己有点信心,我在看你,独一无二的莫鲁斯王子。我的心中只有你,没有别人。”她的理智又往后退过一大步。 “真的?”捧住她的脸,他在她脸上找不到虚矫。 “真的。”她笑笑,把他的信心再往前推去两步。 “我可以吻我的公主吗?” “当然,只不过你要先帮我把金球捡回来,青蛙王子。” “没问题。”他从胸中拿出龙形铜雕,栩栩如生的铜雕一如她多年前所见那样,下一步,莫鲁斯将项炼挂在她脖子上。 莫鲁斯说:“戴了我们家族的项炼,就是我们家族的人,你赖不掉了。”说着,他的吻缓缓盖下来,温热的唇如同他的爱,一点一点温暖她的心…… jj      jj     jj 星期日,莫鲁斯找来一部休旅车,沙持开车,带他们一家人到溪边钓鱼。 青山碧水,天空蓝得媚人,潺潺溪水流啊流个不停,风拂过,带着沁心清凉,他们恋上了这一季温馨。 手拿钓竿,沙特转头看着开始不耐烦的莫莫,他踢动双脚,原就不容易钓到的鱼,让他这样一闹,就更不上钩了。 沙特索性把钓竿收起,拉着莫莫走到溪水中央,用最原始的“双手捞捕法”抓鱼。 阵阵笑声传来,沙特抛弃不苟言笑,童心大起,和莫莫玩成一团。 莫鲁斯和以悠在岸边烤肉,两个不善炊事的人,红红的香肠直接跳过熟透阶段变成黑炭。 “你想,我们要不要放弃?”莫鲁斯把香肠夹入垃圾袋。 “是谁信誓旦旦,说要烤熟一串鱼?”以悠嘲笑他。 “你看,那两个钓鱼家伙比我们更早放弃。”放下夹子,他牵起她,一步步往山壁走。 突然乌云飘过,一阵雷响,午后雷阵雨刷地由空中直落。 拉过以悠,莫鲁斯将她带到一块突起的岩壁下躲雨。远远地,他们看见沙特将莫莫抱进车内躲雨。 “沙特虽然不太说话,但是他很关心莫莫。”以悠挑起话题。 “对啊!上回莫莫忘记带东西到学校,打电话回来,沙特马上放下手边工作,二话不说,先帮他送美劳包到学校。” 这家伙也不想想,二千万美金可以买几百万个美劳包,不过,就算真损失这笔钱,他也不会觉得心疼,因为换了他,他也会以莫莫为优先。 “他被你们宠坏了,以前莫莫很独立,绝不会犯这种错误。”万一,他不愿意收养莫莫……这样的依赖性情,莫莫有能力应付未来生活吗? “想学独立,他还有二十年时间慢慢学,担心什么?你啊!中国有一句话说得好--杞人忧天,你就是过度杞人忧天,才会眉眼不展,老是摆出痛苦神情。” “你会陪他二十年吗?”她企图在他口中求得答案。 “我会,假设二十年后他没本事独立,我愿意帮他养老婆儿子,接着再陪他和孙子五十年。” “如果我比你早死,你也会一直陪伴莫莫吗?”他的回话让以悠放心。 “哈!那么久以后的事情,你居然现在就开始预想,我看你太闲了,我来帮你找点事情做做吧!我们再来生个小公主好不好?不过,先讲好,她小时候要交给奶妈带,等她大到可以玩了,我才要把她带回家来玩。” 果然,射手座男人要当好父亲,必须跳过孩子的哺乳期。 “好啊!我们来生小公主,可是我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带。”她无限制开出空头支票,因为没人会追到阴间要求她兑现。 “放心,我的姆嬷是一个最好、最慈祥的奶妈,她很温柔,常说故事给我听,我的童年要是没有她,就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悲惨。” “姆嬷……”尾音拖得很长,以悠记得她。 “她告诉过我一个传说,她说--当上天愿意祝福一对情侣时,就会降下一场大雨,洗涤他们双眼,让他们看清彼此的灵魂。” “那你看清我的灵魂了吗?” “你孤独寂寞,爱我却又怕拘束我,你对我有很多期盼,却又怕射手座的我,受不了束缚,离你而去。”他的话勾出她的泪水。 他了解她?他彻底懂她?再一次,她看见他对她的专心。 “不用担心!当我心甘情愿负担你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窒息,就算失去很多很多自由,我愿意。”他虔心说道。 转头,他的爱情让她招架不住,她怎能让他负担、要他负担?她连自己都负担不起自己了啊! “我们中国也有个跟雨水有关的传说。”以悠转移话题。 “我想听。”望着石壁外雨水,他相信雨和爱情有深厚渊源。 “天上有对神仙夫妻叫牛郎织女,婚后,他们太恩爱了,以致于牛郎忘记放牛耕田,织女忘记裁云制衣,玉帝一怒,将两人分隔两地,只有在每年农历七月初七,喜鹊才会搭成长桥,让两人在桥上相会,分离夫妻情衷诉不尽,点点泪水落入凡间化成雨滴。在中国,情人节的雨是凄美悲悯、是代表分离。” “不管怎样,雨和爱情脱不了关系。相信我,在我们的爱情里,雨水提供的是祝福,不是悲戚。”他的手加强力道,执着要她相信,他们的爱情收场是喜剧。“我们的未来绝对是光明。” “未来……”她摇摇头,不想谈未来……不!是不能谈未来。 “彩虹耶!” 雨停,彩虹在天空现形,莫莫钻出车厢,看见天空挂着弯弯的美丽,声音引来三个大人,大家不约而同举头望天,大自然的奥妙尽在眼前。 没多久,太阳加温,彩虹失去踪迹。 低头,以悠轻喟。“美丽的东西不能长久。” “你想要彩虹吗?” “彩虹不会因为我想要而出现,它有它出现的机缘和意愿。”就像他之于她的生命,一个偶然、一份意愿,他想来时来,想走时走,谁的羁绊都留不住。 “不对,我要彩虹出现,它就必须出现。”他的自信像个王子。 “为什么?因为你是王子?” “对,因为我是王子。” 语毕,他拿起为烤肉准备的喷水容器,测测角度,然后压下喷水处,水柱一道道喷向天空,阳光透过,彩虹现形。 “爹地好厉害哦!会变彩虹耶!”莫莫对他的魔术充满崇拜。 “爹地还会变很多东西,以后慢慢教给你,等你长大就跟我一样厉害了。”举起莫莫,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亲匿的态度,像对真正的父子。 他看着她,笑容里有着骄傲。 以悠主动走近,轻轻在他耳边说:“你总是带来惊喜。”接下来,他会回答“我喜欢用创意过每一天”吧! 可他却给了不同答案。“只要我们一辈子在一起,我会不断为你制造惊喜。” 不一样的回答……那年他爱她,却害怕给予承诺,现在他爱她,口口声声都是承诺。 这么算下来,现在的他比以前更爱她了吧! 冲动上升,她有了跟他一世的欲望,可是,能吗?行吗?隐忧吞噬她的好、心情…… 女  女  女 莫莫想送爹地一个礼物,因为爹地送给他好多礼物,玩具、故事书、新衣服、鞋子、书包……多到他数不清。 于是,他偷偷在妈咪耳朵旁提议送礼物给爹地,妈咪点头笑了,她说他是懂得感恩的好小孩。 下午莫鲁斯和沙特在办公室里忙,以悠和莫莫决定不打扰他们,跟佣妇交代一声,他们招来计程车往市中心去。 一路上,他们讨论要买怎样的礼物,莫莫要送一只大的泰迪熊,以悠想送一条领带,他们各有各的想法,怎么都摆不平,两人的争闹,听得计程车司机整路呵呵笑不停。 终于,他们走进精品店,莫莫找到泰迪熊,以悠找到丝质领带,他们各自寻到礼物,送到柜台请服务小姐为他们包装时,以悠突然-阵心绞痛,缺氧的头脑在空气间摆动,下一刻,她失去知觉。 莫莫像识途老马,转身请服务小姐拨一一九请救护车,然后将妈咪的大包包背在自己肩膀上,蹲下身抱起妈咪的头,他开始祷告。 救护车飞快将以悠送到医院,莫莫随着担架奔跑,心脏在胸膛里撞击,妈咪的大包包也随跑步震动,一下下敲在他背上。 莫莫好害怕……他和妈咪说好了遗忘,病就会自己好起来,是不是他忘得不够彻底,妈咪的病才会复发? 主日学的老师说,母亲是上帝派来照顾小孩子的angel,是不是他太不乖,上帝要把他的angel收回去了? 没错!他最近真的很不乖,琴练得不够认真,整天只想跟爹地和沙特玩,上次,他连美劳包都忘记带到学校。他变得不负责任了,上帝才会大大生气,让妈咪的心脏又生病吗? 亲爱的上帝,请您原谅我,我以后一定乖巧听话、一定勤奋懂事、一定认真负责,请您让妈咪再醒过来,好不好? 泪水和鼻涕在他脸上滑过,莫莫用衣袖擦出一片酡红,他便了全劲奔跑,努力让脚步跟上载了妈咪的担架。 啪!门关上,莫莫在门外头,妈咪在门里头,他晓得里面会是一阵忙乱,医生伯伯和护士阿姨要尽全力将妈咪从上帝身边抢回来。 合起双手,他闭眼睛,祷告…… 第八章 下班啰,苏雍慈拿起小背包,脱下护士帽,往楼梯间走。 耶!今天晚上没有相亲活动,她松一大口气。 自从二十八岁还交不到男朋友开始,她的父母亲强烈质疑她的求偶本能,于是,一星期多则六次,少则二次的相亲宴,吃到她快得胃溃疡。 要论长相,还好啦,虽不是明艳动人,却也小家碧玉独有风情;论学历职业,大学毕业的南丁格尔,怎么算都是求偶市场上的抢于货,哪里知道连个适合男人都找不到。 就晚些回家,四处逛逛吧!总强过留在家中让爸妈唠叨,转身往公共电话问,她要打电话回去通报一声。 几个转弯,她又看到上回见到的那个混血儿男孩,那孩子比洋娃娃还漂亮,只是两道眉毛老爱聚在一块儿,皱出满面忧郁,看得大人心疼。 突然,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个让他开心的办法。 苏雍慈上前,搭着莫莫的肩膀问:“弟弟,你是不是想打电话,却没有ic卡?阿姨有哦!先告诉阿姨,你陪谁来医院?” “我妈咪心脏不舒服,我和救护车一起来医院。” 心脏科?那么是他们这层楼的病患。“你妈咪叫什么名字?” “我妈咪叫乔以悠。” 是她?那个急待换心的病人,雍慈对她很有印象,她非常美丽、温柔,是护士们最喜欢的病患典型。 “阿姨知道你妈妈,我会帮你照顾她的,放心。” 说着,她从小包包内拿出卡片,插入卡片箧内,然后按下一一七,再把话筒交给莫莫,莫莫接过电话,听了一下子,摇头说:“我爹地在家,我想打电话回去。” “哦,好!我帮你。”说着,她抱起莫莫,让他按下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 “喂,沙特叔叔?我是莫莫。” 下一秒电话被抢走,一阵聒噪声从电话那头传出,又急又快还夹杂英文的对话让莫莫傻眼。 “乖乖,阿姨来。”接过电话,她用专业口吻说:“对不起,乔以悠小姐的家属吗?这里是文心医院,请速至本医院七楼心脏科急诊中心。” 喀擦!没听到对方半声回话,电话就被挂断,看来莫莫的父亲还真是个急性子。 “好了,你爹地马上过来,我先陪你去看看妈咪的情况怎样,好不好?” “我妈咪会没事吗?”牵住护士阿姨的手,他好焦虑。 “实际的情况我不清楚,我记得医生跟你妈咪谈过换心的事情,你晓得吗?”他大人般的世故神情,让雍慈忘记他只是个孩子。 “我晓得,可是谁肯把心脏捐给别人?”没了心脏会死掉……他不想自己的妈咪死,别人也一定不喜欢自己的亲人死掉。 “有人出车祸脑死,或者是死亡不久的人啊!他们的心脏用不着了,就会把心脏捐出来,给有需要的人。” “这样子,妈咪就能活下去了?” “没错,你应该乐观一点,相信妈咪一定会好起来。小孩子皱眉最丑啦,来,笑一个!” 她抱起莫莫,顺顺他的浓眉,唉……混血儿最帅了,要是有机会,她也要去钓个外国帅哥,生下帅帅儿子,四处去勾引女孩子。 呵呵!到时登门求她当婆婆的女人,会从她家门口一路排,绕过地球一周后,从她家后门继续往下排。 幻想无限延伸,人类因梦想而伟大,伟大、伟大!她要当个伟大的婆婆…… 女  女  女 “爹地!”一看见莫鲁斯,莫莫远远冲过来,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泪水在他脸旁晕开。 他真高兴,不是他单独面对妈咪的病;这次,他有爹地、有沙特叔叔,还有一个好心的护士阿姨陪他一起。 “发生什么事,你们不是去逛街,怎么会逛到医院来?” 他的焦急听在莫莫耳里变成指责,瘪起嘴,莫莫早把妈咪的病在自己身上定罪,爹地的口吻更确定了他的想法。刷地,两排泪水滑下。 “请你不要欺侮孩子。”一用力,雍慈把孩子从他身上抢走。“你妻子有心脏病,你本来就不应该让她和孩子单独上街。” “你说什么!以悠有心脏病?很严重吗?需要开刀吗?或者吃药就会好?”莫鲁斯换过对象,压住她的肩膀怒声问。 这个消息让他难以消化,连日来勾勒的幸福远景被她一句话,全数歼灭。 心脏病……多危险的疾病啊!这是不是代表……他随时随地都会失去以悠?也许在下一个转身、一个回眸,她就会在他眼前死去…… 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表现出一副关心假象,这男人太虚伪,雍慈口吻中的客气抽离。“没错,她住院换心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了。” “这么严重,为什么你和妈咪都不说?”莫鲁斯沉重地问莫莫。难怪她不跟他谈未来,不计画婚礼,原来她下定决心要从他身边离去。 这种事还要人家说?雍慈翻翻眼睛,照她的病历来看,乔以悠进进出出医院至少二、三十次。 “我要进去看她。”莫鲁斯突然跳起来大叫。 “医生伯伯在急救,我们不能进去,会吵到他们工作。”莫莫说。 他低头,从妈咪大包包里拿出要给他的小背包,再从小背包里找出浅紫色信封。“爹地,妈咪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莫鲁斯接过手,心思一团混乱,他无法思考、无法相信,多年来在爱晴中寻寻觅觅,他以为感情终于找到归依,他心甘情愿安定、心甘情愿控住想飞的心,结果……不情愿的反倒是她,她用了一个让他不能反驳的理由离开他。 打开封口,抽出信纸,一枚洛尔法维斯硬币跟着跳出来。突然间,触电般,所有事情在刹那间鲜明清晰。愣愣地,莫鲁斯无法动弹。 “我想起来了,一百枚硬币籼阿拉丁神灯,我就觉得乔小姐说的话好熟悉,原来她就是喊我神灯的东方小姐。”沙特脱去冷酷表情,走到王子面前激动地说。 是的,他也想起来了,那首悲情的中国歌曲,那个雨季森林,那个对着纸船大喊一帆风顺的女孩,她在枕畔落下珍珠般的泪水…… 他怎么会忘记她?她是他的紫色angel,曾经,他为了她的离去黯然神伤;曾经,为了抹平她带给他的那段记忆,他找来无数女人上床,疯狂地在她们身上寻求激情…… 在床边,他喊每一个女孩angel,他打同样的灯光,送同样的人鱼眼泪;他送给每个为他哭泣的女人钻石手环,让腕间的银河星辰照亮她们的泪。 他用压花信封写爱语给所有的女人,告诉大家“我爱你”…… 直到这一切成了惯性,直到这些场景不再新鲜有趣,他换了方式,也将最初的悸动推离他的生命。 八年,她从爱哭爱笑的女人变得淡薄,她的情绪很少激动,即使是和他争辩,也是一贯的温和口气。 八年,她从一个圆润女子变得单薄瘦弱,一阵风吹过,他以为她就要风化消失。 八年,她的改变和他的刻意遗忘,让他们的生命越走越远……直到再见面,沧海桑田,他再也记不得她…… 看着伏在沙特肩上的莫莫,他懂了,他是他的儿子,真正的儿子!原来,他给她的不仅仅是回忆、是刻骨痛楚,还有一个酷似他的生命。 打开信,他的手微微颤抖。 亲爱的莫莫: 记不记得我总是在枕边这样唤你? 我亲爱的莫莫,我爱你十五天,却用八年来反刍对你的爱,嚼着嚼着,爱情在我口中甜蜜津芬,它沁入我的知觉,渗进我的神经,不断提醒我,爱你…… 我没有恨过你,对着儿子,每喊一次莫莫,就在心底思念你一次,莫莫、莫莫、莫莫……我最爱最爱的莫莫……这些年,你还好吗?有没有想过我? 想我?应该是没有吧!如果经常复习,你的大脑原会建立通路,乔以悠会时时充塞在你脑海,可是……你毕竟全数忘记。 忘记我,忘记你曾在喷水池边送我一百个愿望,忘记你的金发串进人鱼的眼泪,绑在我的腕间,那时,我告诉你,我不爱嫁王子,要嫁给你这聪明使者。 你也忘记我用你家乡的小野花,做出两顶皇冠,在颠簸的牛车上演出王子与公主;我们之间发生的每件事情,我都认真在脑中建立通路,条条出口全都通向你。 现在,想起我了吗?你的紫色angel。 两个月前,你下车,走到我和莫莫的身边。乍见你,心跳漏过好几拍,我直觉想揉揉眼睛,分辨自己是在梦中或是现实里。 知不知道,这些年我在心中架构一出连续剧,你在剧中,我也在剧里,我们是上苍捉弄的情侣,我悲伤、你失忆,八年隔开我们对彼此的思忆。 然后,你出现了,我以为故事将要大结局,没想到你忘记我,我却没忘记你。 找开始怨你,却不恨你,我欺骗自己,所有的爱情都是这样结局,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现实世界只有不幸与分离。 可是这些日子,你的专情又让我迟疑,推翻了我的不幸,推翻我所有怀疑,我不断不断问自己,这是真的吗?你的爱会持续下去?还是哪一天,我手中的丝线又拉得太紧,一翻身,你又要消失无迹? 我猜想第二l回合,我会赢;因为,我会先你而去,留下情、留下莫莫,让你在往后岁月中,和我一样天天回想这些日子的甜蜜相依。我是不是变残忍了? 从洛尔法维斯回到台湾不久,我发现自己怀孕,想起医生的叮咛,我满心恐惧。 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母亲的心脏病因生产发作,之后五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终走上死亡之途;父亲怕我和母亲一样,从小就不断叮嘱我,不能交男朋友、不能怀孕。 爱情对我的生命是禁忌,可是你出现了,我不介意生命,只想获得你。 我和父亲争执,他坚持要我活下去,可是孩子是我和你唯一的连系,我向父亲哭诉,我要孩子也要他,如果我不能陪他走到最底,就让孩子代替我尽孝心。 最后父亲妥协,他不忍我伤心,他让我留下莫莫回忆你。 人家都说胎教是很神奇的东西,于是我天天在心底想你,想你的眉、想你的眼、想你的唇鼻…… 果然,莫莫他真的好像你,从此,我有了一张活动照片,时时提醒着,你一直在我心底。 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给我一百枚硬币,一枚硬币一愿望,我许了九十九个愿,留下最后一枚,这一枚……我在八年后交给你,我的愿望是--请收养莫莫,并善待他。 阿拉丁王子,可以允诺我的愿望吗?我想你会,因为你喜欢他不下于我,我相信你会是个称职父亲,我安心将莫莫托给你。 再见了,也许我还会醒来再见你一面,也许我会虚弱得再也无法睁眼,同你说一声爱你,但是,请相信我-- 我愿意,我愿意嫁你,愿意一世不背弃,愿意守住爱情、守住你…… 祝你平安喜乐 你的angel 莫鲁斯颓然靠向椅背,心情跌到深渊谷底。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以悠,为什么非要相隔八年才弄清自己的心,为什么要刻意遗忘?为什么不能像个男人,早一点站出来告诉她,我不怕你的束缚,我甘心被你绑住? 数不尽的为什么在胸中沸腾燃烧,他悔不当初,恨时光不能倒流…… 回想那年,他回家,仆人告诉他,angel小姐哭着翻遍家里每个房间,他们说她白天出去,深夜回来,一张地图画得斑斑点点,她走过每个有水池的公园,寻找一个童话阿拉丁。 他居然放任她哭?居然放任她遍寻不着自己?他对每个分手女子都宽厚,为什么独独对她苛刻? 因为他的心已被她制约?因为他预知了自己的命运将因她而不同?他隐隐排斥这种转变,于是他逃避、他遗忘,由着她去哭嚎,不理不睬? 天!说残忍,他才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人。 痛像病毒,以他心脏为起点,一点一滴侵蚀他的知觉,痛越聚越多,眉头紧皱,手握拳头,排山倒海的罪恶淹没了他,他将要溺毙、他痛得无法自拔…… 让时光回转吧!用尽一切代价,他不要他们的结局是空想,就算死亡非要拉离两人,至少让他们保有过去八年……时光呀!求求你回头……谦卑忏悔的人恳求…… “爹地,医生伯伯说我们可以进去了。”莫莫走来,小心翼翼对他说话。 抬眉,他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他是她的活动照片,支持着她想他?狠狠的,他把莫莫抱在胸前,泪沿着颊边滑人他浓密头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爹地对不起你们。”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着急才会凶我,没关系,我不会生气。” “莫莫……对不起……”千言万语积到喉间,出口的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爹地,你不要哭,我们难过,妈咪看了会更伤心,我们要很勇敢,假装没事,笑眯眯走进去,说:‘妈咪,你把我们吓坏了,这次你要乖一点,听医生的话,努力吃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莫莫的话扯碎莫鲁斯的心,儿子的早熟多忧是他一手制造出来的啊! “我们进去看妈咪。”抱起儿子,吞下悲恸,莫莫提醒他,现在他无权难过,要做的事很多,他要一件一件厘清。 打开门,雍慈侧身让莫鲁斯父子进入,瞪着眼前高大的巨人,上下打量,她狐疑问:“你不进去吗?” “现在是亲人时间,谢绝朋友占用。”沙特低哑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酷。 “好啊!随你。”关上门,一个露齿微笑,她转身往外,下班啰! “要不要去喝杯咖啡?”第一次邀约女孩子,他的男性荷尔蒙作用启动比正常人慢五拍。 猛地回头,雍慈看看自己前后左右,再回头望向外国酷哥。“刚刚……你跟我说话?” “没错,肯赏光吗?” 一个笑猛地绽放,把她的心揪紧一下,不会吧!她不会得到猛爆性心脏病?这种史无前例的疾病会让她躺上手术台成为白老鼠。 “我要上班。”她胡扯。 “你背了包包,不是要准备下班?”他的观察敏锐。“你怕我?” 怕?笑话!喝就喝,反正她也打算生个像莫莫那么帅的混血儿宝宝。 “不是怕,是因为……因为我不喝任何有咖啡因的东西,那会伤身败肾……”对厚!这个男人的肾……还健全吧?能负担生产混血儿的重责大任吗? 女  女  女 她今天睡得更迟了,每天每天,她的颜色褪去一些些,浓浓的紫变浅了,淡淡的紫在他心间飘浮,他记起为什么自己偏爱紫色。 送给她一百枚硬币同时,他转身交代沙特,要他让家中仆人将他房间里的东西全换成紫色,他要建造一个紫色宫殿,收藏他紫色的angel。 握住她的手,他细细咀嚼她钟爱的歌曲。 “以悠,你怨我导了这场戏,让你在孤独角色里自言自语?所以,再见面,你故意不揭穿谜题,你演戏,你把心碎留给自己,你只要我好好看戏,连一个角色都不肯分给我?我……有没有权利怨你,怨你把往事留给我独自品尝?” 昨天醒来,她说,能再睁眼,真好。 一个好字,逼出他的眼泪,自脱离童稚时期,他不曾落泪,可是他的紫色angel竟是一而再、再而三让他伤感,谁说angel都是善良纯真? “莫鲁斯……”睁眼,浅浅的笑扫过满屋子紫色花束,有些她认得,有些她叫不出名字,但是她晓得,满屋子的紫都是他的用心。 “醒了?”他扶起她。 “我睡过头了?”以悠问。 “没有。”摇头,他把她的手送到唇边,湿湿的唇勾起心怜。 “我很抱歉。”抚过他未刮的胡髭,刺刺的,一点一点都是他的伤感。 “你应该抱歉,你有机会告诉我一切,至少我会有两个月时间……” “又如何?总会走到这一步……” “这-步怎样?这一步很艰难吗?我不怕,你也不准害怕,只要我们都够勇敢,跨过去了,就是否极泰来。”他抢下她的话。 “这两个月,证实一件事,不管世界将我们如何分隔,不论光阴洪流将我们如何冲散,只要在哪一点、哪一个空间,再碰面,我们仍旧会爱上对方。” “对!因为我们是一体,缺了哪块都不会完整,我爱你,不管记不记得你,我爱你,不管时间造成多少距离,我爱你,就是爱你。”他说话的样子像个大男孩,天真而耍赖。 “你这样子,和工作时相差好多。”她的手包在他的手掌中,暖暖的,仿佛他掌握了她的生命和未来。 “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表现出自我,你舍得我挂起面具,永远不快乐?” “是舍不得啊……”可是……她的“舍不得”能发挥多少作用? “那么,请你好起来。”他知道,他的要求超出她的能力,可是除了对她,他还能向谁要求? “问你一个问题。”以悠转移话题。 “你说。”抚开让他心动的黑发,但愿他能取下她肩背上的羽翼,教她不能擅自离去。 “那年你凭空消失,是因为我想像了我们之间会有家庭、孩子和婚姻?” “是,那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我觉得被掌握了,再翻不出自由空气。” “对你而言,我和你其他女友都一样?” “不!所有女人来来去去,我不介意也不在乎,但我强烈地不想与你分手,却又害怕关系继续,最后心意妥协,从此我再不是自己。” “很高兴,我是特别的。” “你是特别的!姆嬷说,你是我交缠的命运;为了这句话,我赌气在不同女人身上寻求慰藉,我拚了命想忘记你;我成功了,却在心留下空寂。 直到再相见,虽然不认识你,但心中的空虚被填平,我执意加人你的生活,弭平不快乐的情绪,不管你是不是我多年前相识的紫色angel,我要你,再不要孤独。” “你的话满足了我的虚荣。” “不只是虚荣,以后我会满足你更多更多的东西,首先,我们要举办一个轰动国际的世纪婚礼,让全世界都认识我美丽的小新娘,还有,我要向我的国民介绍我们的小王子……”他藉着计画未来,欺骗自己他们的故事将会继续。 以悠看他,浅浅的笑带起心疼,若说八年前的分离他伤了她,那么八年后的相聚,他却是伤了自己。 为什么,爱情中悲离多过欢合?她不解不懂,如果平顺爱情不会浓烈,那么,她愿意只求得平淡幸福。 望着窗外,夏天了,是她最爱的夏天呵…… 那年的夏天,许愿池、阿拉丁,她快乐得像个童话公主…… 女  女  女 早上,医生为她插上管线,她的心脏衰弱得不能应付太多工作。 偶尔,它会停止跳动,让一大群人手忙脚乱将她抢救回来。 偶尔,一个不仔细,笑僵在她脸上,她昏睡过去,任他怎么呼喊都唤不回;他站在高崖顶端,随时随地等待粉身碎骨那刻来临。 以悠苍白的脸上挂不住温暖笑容,莫鲁斯知道她正一分-分死去。越接近临界点,获得生存希望的机会越渺茫。 恐惧在他心中笼罩,挥不开、敲不掉,强烈的无能为力,让全能王子在现实世界吃鳖。 氧气罩下,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的胡子好长了呢!抚摸他憔悴脸庞,她摇头轻喟。 “不要虐待自己。”她说得气虚。 轻轻亲吻她的手,莫鲁斯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失去她? 门打开,笑得太矫情的雅斯丽亚动作夸张,提着一个纸袋进门。 “以悠,我买紫色礼服,给你看,美不美?”从袋中掏出丝滑衣服,她在她身前比划。“不错看起来,我再挑一双高跟鞋紫色,等你出院穿它。”她的国语文法没太大进步,但说话速度流利多了。 “我要玻璃鞋,我要……穿它嫁给王子……”她强撑着把话说完整。 心电图上的曲线让莫鲁斯心惊胆颤,扶着她的赢弱身子,他的信心再度瓦解。 “玻璃鞋,噢,仙蒂瑞拉的玻璃鞋吗?我懂!”雅斯丽亚忙点头。 “谢谢……”以悠气喘得太急,莫鲁斯抱住她,他的心跳和她一样急促。 “不要急,有话慢慢说,雅斯丽亚会耐心听你说完。”莫鲁斯的浓眉皱出一条线。 “对,你不用讲其实,你说什么话想我听,我知道,我说,你点头,如果我的话对了。”雅斯丽亚走到她面前,脸有哀戚,这个美丽的东方女生好倒楣,爱人走了,她想念;爱人来了,她不能留。“你想我照顾莫莫,像第一个妈咪。” 以悠点点头,感激她的体贴。心电图上的曲线让莫鲁斯的紧张松弛。 “不当坏后母,我保证,我嫁给莫鲁斯的话。” 她再点头,这回代表感激。 “你要我照顾莫鲁斯?不要他哭,逗他开心?” 她又点头,更多的感谢在脸上现形。 “以悠,不要死好不好?你死我也哭,逗他开心,我没办法。”说着,两行泪落下,她从来就不爱哭的,可是以悠就是让她忍不住想落泪,她好可怜哦! “如果你是来加重病人的病情的,你可以请回了。”雍慈和沙特带着莫莫进门。 “我没有故意,iamsorry。”转身,她抱住小小的莫莫儿子。 “二妈咪,别哭,我妈咪会好起来的,今天沙特叔叔上网去求人家帮忙了,一定很快就有好消息。” 他是不被准许流泪的,爷爷告诉过他,莫莫是大男人,要照顾妈咪,不能让妈咪哭泣。 走到以悠面前,他的笑盖过悲伤双眼。 “妈咪,今天有没有努力啊?你要加加油,我们就快要找到心脏了。”牵起妈咪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有好多话要对妈咪说呢。 “今天期末考,我考第一名哦!老师说明天我要上司令台领奖状和奖品,我请沙特叔叔帮我照相,照片洗好以后给你看,好不好?” “还有,二妈咪说爹地是我真正的爹地,好奇怪,你怎不早-点告诉我呢? 不过,偷偷告诉你哦,我早就知道爹地是我的真爹地,你看我们长得多像啊!连周老师第一眼看到爹地就猜出来了呢。 对了,老师说明天要开班亲会,每个家长都要准备一道菜,我想这次……妈咪……你又累了吗?怎不听我说话?” 莫莫一问话,雍慈马上冲到病床前。 “快叫医生来,她的心跳又停止了。”她快手快脚,准备急救。 “妈咪,你只是累了对不对?睡一觉你就会醒来是不是?没关系,我会在这里陪你,你一点都不要害怕……” 贴住脸颊的手,莫莫舍不得放下,手还是温热的呀!明天,妈咪一定又会摸摸他的头说:“乖莫莫,我们一起来合奏好不好?” jj    jj     jj 下一次醒来,她的意识有三十四分钟清楚,下一次,会更短吗?他没把握。 皱巴巴的衣服贴在他身上,超过两公分的胡子在他颊边制造纷乱,他再不是那个洛尔法维斯的优雅王子。 昨天,父王母后来台湾,他们认了莫莫,也走到病床边,告诉以悠,说她是莫鲁斯永远的王妃,以悠笑着说,很高兴,她的爱情终于见到光明。 “莫鲁斯……”又是笑,每次醒来,她总不忘记对他鼓励一笑。 “我在这里。”他递来一束紫玫瑰,香气加入她的气息。 “我想……玻璃棺木装我……” “要当白雪公主?没问题,我去找来一群小矮人,可是别忘记,当我亲吻你时,魔咒解除,你要立刻清醒。” 她笑了,不答不允。 “我会送你一道彩虹、一串银河、一个我的标记。” “我只要……一颗……人鱼眼泪……” “我不要你当人鱼公主,不要我们的爱情是悲惨结局。” “我高兴……我们有曾经……高兴……我在你心底……”角色互换,当年他们坚持着自己对爱情的看法,而今,不同的坚持,发生在他们的爱情中央。 “你不能对我残忍,angel绝不会要人为她心碎。” “别、心碎……好好过下去……你有莫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要说几百声对不起,你才会原谅我把莫莫单独抛给你?要几千声对不起,你才愿意和我携手走下去?那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愿意……和你……携手……”用尽努力,她又跌入昏暗里。 “医生,救人!医生……”再一次,他的心又被猛力撞击…… 尾声 欲寄相思千里月 一式一样的黑色西服,莫鲁斯和莫莫穿在身上。 莫鲁斯蹲下身,为莫莫整理黑色领结,浅浅的笑容摆在皱起的浓眉下很不协调,却不影响他的俊逸。 昨天夜里他们在灯下折纸鹤和小船,折出了许多深紫浅紫、大大小小,满满地装上一整篮;录音机里,以悠温柔的声音不断,抚平了他们的悲戚。 瘪起双唇,莫莫又想哭了,大大的双掌捧住他的小脸,他的眼眶底下有两道黑色阴影,莫鲁斯知道自己眼下也有相同的两道。 昨晚他抱起莫莫,坐在摇椅中,一遍遍诉说他和以悠的邂逅,从第一天的许愿硬币,到引领他进入喜剧的歌声,再到人鱼之泪…… 十五天,读过她的日记,曾遗忘的过往变得清晰,他把每个细节都说得很仔细,然,毕竟十五天时间太短,没办法让他说上三天三夜。 他们在摇椅中相互依偎,父子两人都睡不着,想起明天她要人土,再不能欺骗自己,她只是睡得太热,忘记天已经亮起。 “记不记得妈咪说什么?妈咪说她喜欢看我们蓝蓝的眼睛,喜欢在我们的蓝眸里游泳,我们的眼睛是她的方向,别哭红了眼,让她找不到回家的路,懂不懂?”莫鲁斯平静说。 拭净他的泪,莫鲁斯牵起莫莫的手。“走,我们去跟妈咪说拜拜。” 玻璃棺木四周摆满紫色花束,王子和紫色angel的故事藉着媒体传遍大街小巷。 每天都有许多民众送来紫色花朵,他们歌颂莫鲁斯和以悠之间不朽的情爱,他们寻访莫鲁斯和以悠共同走过的地方,他们在莫鲁斯和以悠初识的公园结上紫色丝带,他们为王子和王妃不能圆满的爱情哀悼…… 深深浅浅的紫将以悠团团围住,她穿着一袭紫色礼服,脖子上戴了莫鲁斯的龙形铜雕,由碎钻镶起的皇冠在她发间闪耀。她非常非常美丽,像一个公主、一个王妃。 “爹地,会不会抬妈咪的叔叔不小心跌一跤,妈咪喉咙里的毒苹果掉出来,她就醒来了?”他想起白雪公主的情节。 “我想不会,她在梦中告诉我,她将化成七彩泡泡,随时随地在我们身边看顾我们,当我们笑的时候,她陪我们开心;当我们哭泣的时候,陪我们哀愁。” “所以,她还是跟我们在一起的,是不是?” “是,她和我们是不能分离的一体,她时时在左右,为我们欢喜为我们忧。” “可是,我看不到她,会好想她。” “我把妈咪的照片放大几百幅,挂在家里每一个地方。” “听不到她的声音,我会思念。” “我把妈咪的声音制成cd,只要一回到家里,就播放来听,我们假装她像很多妈咪一样,天天在家里等我们下班下课。” “好,我们来假装,妈咪一定很乐意陪我们玩假装游戏。”不哭了,他不要妈咪为了他的眼泪悲泣。 仪式开始,穿着整齐军服的官兵抬起玻璃棺木,缓缓朝皇家墓园走去。 一路上,夹道百姓带来紫色花束,送他们美丽的王妃最后一程。 莫鲁斯知道,以悠不只在他心底,也在洛尔法维斯百姓心中留下永恒。 队伍继续往前,他们进入墓园,玻璃棺被移入坟穴中,莫鲁斯和莫莫将纸鹤和小船轻轻洒至她的棺前,每放下一艘船,莫鲁斯就低语一声“爱你”,他们的爱情是隽永回忆。 牧师在证辞,莫鲁斯的眼光没离开过棺里的绝丽容颜。 她曾说--因他,她改变对蓝眼珠的偏见;她说--我们一直靠在彼此肩上好吗?她问他--公主和王子是永远不会分离的是不是? 是的,不分离了,这世间再没有力量能分离他们的爱情。 父王把第一把泥土洒在棺木上,接着一铲两铲,越来越多泥上覆在她身上、脸上…… 莫莫拿起了小提琴,扬弓拉弦,前奏响起,是以悠最喜欢的“独角戏”。 这首歌莫鲁斯学会了,曾经她用这首歌引他进人喜剧,今天这首歌再度带他走入悲剧…… 轻轻地,醇厚嗓音响起,这回,轮到他为她唱出这一首独角戏。 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对手都是回忆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至终全是你让我投入太彻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何苦给我美丽演出相聚和别离 没有星星的夜里我用泪光吸引你 既然爱你不能言语 只能微笑哭泣让我从此忘了你 没有星星的夜里我把往事留给你 如果一切只是演戏要你好好看戏 心碎只是我自己 绵绵细雨落下,纷飞雨丝攀上他的眉眼、头发,在他发梢挂上水帘,洗涤他的双眼,让他看清自己的爱情…… 不悲伤了,他晓得雨后会出现一道彩虹,晓得他会把这一场独角戏演得称职美丽。 尾声--千里共婵娟 这是一个漫长过程,整整两年,器官移植,初期排斥,血尿发烧,打针吃药,几度辗转入院,莫鲁斯陪着以悠捱过来了,每天每天,他们告诉自己,最苦的一关已经度过,再没有难题苦得了他们。 他们回到洛尔法维斯,除了他们一家人,同行的还有沙特、雍慈、雅斯丽亚和被她看上的江医生,一群人浩浩荡荡,住进他的维多利亚大宅院。 一回家,姆嬷就搬来照顾以悠,在她身上,以悠重温母亲的慈爱。 莫莫在这里适应的很好,原本担心他的靦腆,会让他因小王子身分而感到不愉快,但,显然是多虑了。 媒体喜欢他、人民喜欢他,每每国家有庆典,总有人上网要求小王子在庆典中表演一手小提琴。 沙特与雍慈,雅斯丽亚和她的江医生,两对男女的感情逐日加温,他们相约好,等以悠身体痊愈,一同举行婚礼。 这一日终于到来,他们等了两年,以悠的健康表现在脸上,红润的双颊、稍快的语气,她和莫鲁斯印象中的紫色angel愈见符合。 穿着新娘礼服,两个东方女子、一个金发美女,她们同样引人注目,幸福的微笑在她们脸上照映出娇妍动人,媒体的相机此起彼落,闪耀光圈迷恋着她们的灿烂娇媚。 “以悠,我好喜欢莫莫,蜜月旅行让我带他一起去好不好?”雅斯丽亚拉拉以悠的曳地长纱。 莫鲁斯好俗气,非要老婆拖着一条雪白长纱,说这样才显得出她是洛尔法维斯的王妃。她不以为然地努努嘴,让老婆穿上这种长摆镶钻礼服除了表现出老公的不体谅和财大气粗外,她看不出有其他意义。 “你的国语进步好多。”以悠没有正面答覆,她晓得如果答应,雍慈会在下一秒钟跳出来抗议。 “当然,我有个好老师老公啊!以悠,好不好嘛!你和莫鲁斯去享受两人世界,莫莫就交给我们了。”雅斯丽亚再次提出。 “不行,我要生个帅帅混血儿小子,莫莫必须当我的胎教范本。”她骄傲地挺挺腰部,两个月呢!别怪她太嚣张,她家老公能力强嘛! “让孕妇带小孩太累了,还是我来就好。” “不累不累,以悠,我们同是中国人,你没道理维护阿兜仔的福利是不是?” “你有种族歧视,我要告诉我老公,中国人的女生太坏,番婆比较好。”她天天让雍慈以番婆称之,久而久之,她以为“外国女性”的中文翻译就叫番婆。 “别闹我老婆,你们两个去拚酒,拚赢的来跟我领儿子。”莫鲁斯出现,救走自己的妻子。 “别人的老婆不是人哦!”江医师抗议,抱住雅斯丽亚。 他绝对不让老婆沾酒,她一碰酒就要乱“性”。开玩笑,地处番邦,到时几个高壮老外围上来要陪她一起乱性,他怎么救? “孕妇不能喝酒,万一生出酒糟鼻儿子,你会哭死。”沙特也靠过来说服妻子。 “不管啦!人家要莫莫。”雅斯丽亚跟老公撒娇。 “好好,我去绑架他,保证明天他一定会跟我们一起上飞机。”江医生说。 “听到没有,你的动作最好比人家俐落,不要输人家太多。”雍慈恐吓老公的绑架功力。 在他们争论不休的同时,莫莫牵着一个金发小女生走来。 他们来到莫鲁斯和以悠面前说:“妈咪,她是我新交的朋友缇娜,这几天你们要去度蜜月,我可不可以到缇娜家作客?”他认真而郑重的态度,让众人同时哗然。 “好了,讨论结束,我儿子有自己的计画,请你们不要去干扰他。”莫鲁斯出声,带走以悠,远远离开那两对争闹不休的新婚夫妻。 树下,白色秋千,她坐在上面,他轻轻为她摇晃。 扶扶她略歪的后冠,莫鲁斯说:“你戴皇冠的样子像个真正的公主。公主和王子最后住进城堡,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直到永远永远……” “我是遗失玻璃舞鞋的仙蒂瑞拉,你在钟响前找到了我。” “你很难找,这两年,我好怕自己一松手,你就要消失无踪。” “怎么舍得松手……爱你,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事情。” “明天愿不愿意陪我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明天?他不是安排了蜜月,还神秘兮兮的不教人知,他说怕那两个爱吵嘴的新娘子插进来,扰了他们的甜蜜温馨。 “记不记得牛车之旅?记不记得姆嬷家的参天古木?明天,我要把十年前的十五天,一一为你重现。” “再一次的童话之旅?阿拉丁王子?” “不过,你可能要包容一些,这回神灯先生告假,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不会介意,只要有你,足矣!” 远远地,她听见莫莫在拉独角戏给缇娜听,美丽的琴声吸引了许多人向他们靠近。 “我们家儿子追女朋友的招数,比我还高。”莫鲁斯摇头浅笑。 以悠起身,走到莫莫旁边,直到他拉完。她说:“莫莫,妈咪再教你另一首曲子好吗?”说着,她拿过琴,架在脖子上,一首轻快曲子扬起。 我要你陪着我,同看那海龟水中游,慢慢地爬在沙滩上,数着浪花一朵朵……你不要害怕,也不会寂寞,有我一直陪在你的左右让你乐悠悠……时光匆匆匆匆溜走,也也也不回头,美女变成老太婆,我我我……也是一个糟老头……我们一起手牵手……数着浪花一朵朵…… 琴音停止,莫鲁斯从人群后头走进来,两手捧满硬币倒进她阖起的手心。 “我给你一百个愿望,只要硬币留在天空,代表上帝收走你的愿望,如果硬币掉回地上,代表你将美梦成真。快许愿,神灯在看着你呢。”他指指沙特的方向。 “我希望健康,希望能爱莫鲁斯生生世世。”许愿完,她把硬币抛向天伞,啪啪啪,一百枚硬币全数落回地面。 “上帝答应你的愿望了。”抱起她,他要让她的愿望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