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小王爷》 楔子 南宋时期,社会繁荣,都市发达,人口众多,尤其国都临安更是当时罕见的大都市,后来西方的商人马可波罗就曾在游记里写到此地的盛况。 虽说不免“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尴尬情状,然而这也正是南宋文学艺术高度发展的基矗 当时不管是诗词歌赋、话本戏剧,乃至于书法绘画兴盛的程度,几乎都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歌楼酒馆里头唱的是词与新兴的小曲,而从宋徽宗以来设立的画院、书院也蓬勃发展,产生了许多大书法家与大画家。 其中宋末皇室赵孟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不仅写得一手好书法,更画得一手好画。由于不爱受束缚,他离开了宫里的画会,独自到襄阳城组了个书画同好会,召收后学传授书法艺术。 第一章 南宋鄂州知州府邱 知州千金路茴薰正在房里临摹宋徽宗的书法拓本。 那道劲的力道令她叹服,她放下笔来仔细读帖。 “嗯,先皇的书法真可说是自成一家之风,将来在历史上不免也要记载一笔吧?” 这幅牡丹诗帖的真迹还有其他大批的国宝,原本收藏在故都宫廷之中,后来先是陷入金人手中,现在又辗转落入蒙古人的都城,不知要到何时才能重回朝廷? 听说徽宗除了书法之外,绘画也是一绝,若能亲眼目睹他那书画双美的作品,该是多大的福气? 茴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要痴心妄想吧,莫说落入敌人手中的国宝没有机会索回,就算回归我朝的宫廷,也断不会是她小小一个知州之女所能亲眼目睹的。 不仅如此,身为女子,她既不能和那些文人一起谈书论画,就连拜师学艺也不可能,成天只能捧着书法、绘画的摹本、拓本自行摸索,教她怎不感慨万千? 婢女翠儿从外头进来,见小姐皱着眉头,不免纳闷,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敛起,急忙来到书桌旁。 “小姐为何事不开心?”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若有机会能够拜个先生学习书艺、画艺,不知多好呢。”茴薰抬头回道。 翠儿听完,反倒笑了出来。 茴薰不解她为何发笑,眉头皱得更紧了。“翠儿,你笑什么?” “说到学书画,我笑这事儿还真巧!” “哪件事儿来得巧?”茴薰一脸疑惑。 “今儿个我在街上,听人说京里来了个大书画家,在襄阳城组了个画会,专门传授书法、绘画哩!” “真的?”茴薰惊喜地问道。 翠儿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不止这样,这人听说还是个皇族王爷呢!好像是微宗皇帝的第几代孙。” 茴薰不禁笑了,这丫头老是把先皇的谕号弄错。 “是徽宗,不是微宗啦!”她不厌其烦再度纠正。 翠儿吐吐舌头,继续说道:“我想,以咱们大宋皇室家传的书画传统,想必这个京城来的王爷应该不赖吧?” “你可听说了那位先生的名讳?”茴薰越来越感兴趣了。 “好像是叫赵孟府吧?”翠儿抓抓头,“真不知怎么会有人名叫府上的府?” 茴薰又笑了,也不纠正她,毕竟“俯”字对她来说也太深奥了。 不过,要真是赵孟俯的话,那可是当今数一数二的大书画家啊!只是身份显赫的他怎么可能会到襄阳城来传授书画呢? “翠儿,你没听错,真是这名字?” “不会错的,我听得很清楚,是赵孟‘府’!”翠儿用力点头。 “若是如此,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能进得了他的画会,那可是莫大的造化。”茴薰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小姐,你该不会想要进画会,同他学画吧?”翠儿看着她不寻常的神态问道。 “正是!”茴薰的回答简洁有力。 “不会吧,小姐?” 翠儿惊讶极了,小姐是哪根筋不对劲了,竟然想要进画会?大人和夫人会答应才怪哩! “我这就去求爹娘。”说着,她转身离开闺房。 “小姐,小姐……”翠儿被远远抛在后头,只能一声声呼唤着她。 此时,路知州与夫人正坐在大厅里品茗。 茴薰一路来到大厅,向父母欠身行礼。 “爹,娘。” “薰儿,有事吗?”路知州见女儿匆匆前来,于是问道。 “爹,娘,女儿想去襄阳赵王爷的画会学习书画。”茴薰单刀直入地提出要求。 “小姐……”随后跟来的翠儿连想阻止都来不及。唉!看来小姐免不了要挨一顿臭骂了。 路知州和夫人一阵错愕。 “不行!女孩子跟人家学什么书啊画的?”路知州斩钉截铁的拒绝。 “是啊,薰儿,你这样抛头露面,会惹人非议的。”路夫人也道。 “女孩子怎么就不行?我朝的才女李清照不就写得一手好词吗?”茴薰振振有词。 “你……”路知州一时词穷。 “我知道爹也喜欢书画,所以你千方百计为我买来这些拓本摹本,还不就是希望我在这方面多下工夫吗?如今来的可是京城的大书画家耶,要是能跟从他学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茴薰企图说服父亲。 “这……”路知州无言以对。 他确实工于书画,也希望子孙继承衣钵,无奈没有儿子可以教导,只得让女儿多少学学,谁知女儿学出兴趣来,如今竟然兴起拜师学艺的念头,真教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娘,你放心,我只是去学书画,不会有事的。”茴薰改而向母亲寻求支持。 路夫人为难地以眼神恳求丈夫,“大人,你看这……” 路知州沉思了一会儿,终于点头答应。 “好吧,我们找一天去拜访赵王爷,若是他肯收女弟子,那我没话可说。”唉!谁教他又爱书画又疼女儿呢? “爹,你真好!”茴薰笑开怀,连忙答谢父母的成全。 ☆☆☆ 这天,路知州拿了茴薰几帖字画,带着她前往襄阳赵王爷的府邸拜师。 王府的门房传了话之后,回报请路家父女径往书房相见。 路知州便在下人的带领下,与茴薰来到位于园林尽头的书房。 父女俩均想,对方虽贵为王爷,但这里环境清幽,十分雅致,不愧是文人的居处。 两人进了书房,赵王爷很快起身前来相迎。 “下官参见王爷。”路知州领着茴薰下拜。 赵王爷连忙劝止,“这儿不是宫里,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路大人快请坐。” “谢王爷。”路知州和茴薰便落坐。 赵王爷没有架子的态度,让茴薰大起胆子来,偷偷打量起这位王爷。 已届中年的他既没有铜臭味与市侩气,也没有老来颟顼之感,有的只是文人雅士的气质凤范。 还不知人家愿不愿意收她为徒,茴薰对这个先生已经开始宗仰崇拜了。 这时,赵王爷的眼光移到茴薰身上,心生疑惑。 地方父母官来见王室宗亲本属平常,但是带着年轻女子来的并不多见。 接触到赵王爷目光,茴薰吓得收回打量对方的眼神。 路知州看出赵王爷的疑问,赶忙主动解释,“这是小女茴薰。茴薰,快见过王爷。” “王爷。”茴薰红着脸起身低头拜见。 “不必多礼!”赵王爷笑着摆摆手。 “王爷,这是小女涂鸦之作,还请王爷不吝指正。”路知州奉上茴薰那几帖字画。 赵王爷接过仔细端详,然后点头微笑,“没想到路姑娘是个才女啊!” 他这话说得茴薰脸更红,头也垂得更低了。 “承蒙王爷谬赞,让王爷见笑了。”路知州笑道。“小女胡乱写几个字,画几笔画,哪称得上什么才华?” “路大人客气了,令千金极有天赋,颇堪造就,他日必能有所成就。”赵王爷这时才仔细留意起茴薰来。 这个小女娃写得一手好字画,又生得如此端庄秀丽,路大人可真是好福气! 茴薰听了赵王爷的赞美,心里头很受用。要是个俗士奉承也就罢了,但赵王爷是当朝第一大书画家,能得他的赏识,岂不让人喜不自胜? “只可惜小女一直深居闺中,未能得名师指导,若是赵王爷肯指正一二,那才是小女的福气呢!”路知州终于说出来意。 原来如此,他老人家今天敢情是带女儿来拜师的?赵王爷点了点头。 虽说自他到襄阳城以来,登门拜师的人不少,但还没有收过女弟子哩!他不免有些犹疑。 父女俩像等待宣判似的静默在一旁,不敢打扰他思索。 赵王爷突然笑了起来,让父女俩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好,路姑娘若不嫌弃,本王愿意倾囊相授。” 赵王爷竟然是一口答应!路知州见状,催促茴薰赶紧拜师。 茴薰连忙下跪,“老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好好好!”赵王爷要她请起,“回头拜见师娘,她可是书画双绝的大才女喔!” 路知州这时恍然大悟,笑了开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说赵王爷娶了个才女,夫唱妇随不知羡煞多少人,也难怪他愿意收女弟子了。 “王爷……”门外突然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书房里的三人同时抬起头看着来者,那是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身着戎装却透露出不凡的气质。 “属下不知有客人在,失礼了。”他立刻想退出去。 “廷俊,不忙,来见过鄂州知州路大人,还有他的千金。”赵王爷为他引见。 “路大人,小姐,在下是王爷的侍卫,王廷浚” “王将军。”路知州向他拱手为礼。 “路大人的千金是书画好手,今后就在我门下学习。”这位刚收的女弟子深得赵王爷的欢心,他介绍她时颇为得意。 王廷俊一看向茴薰,就再也无法将眼光自她身上移开。 好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啊!没想到还是个才女,这样才貌双全的佳人,全襄阳城只怕找不出第二个了。 茴薰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这时,赵王爷的笑声响起。“廷俊,你方才要跟我说什么事?” 王廷俊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附耳禀告。“王爷,最近北方不太平静,只怕蒙古军不日就要南下。” 赵王爷立刻变了脸色。 路知州忙问道:“王爷可有为难之事?” “唉!北方战鼓频传,令人忧心。”赵王爷叹道。 “是啊,朝廷也严令各州加强守备。”路知州点点头。 “请路大人放心,路姑娘在王府中,末将一定全力确保她的安全。”王廷俊急忙上前道。 “那就有劳王爷以及王将军费心了。”路知州笑道。 “路大人尽管放宽心,令媛在我这里,保证无事的。”赵王爷也笑了。 于是,茴薰进王府学书的事就此定了下来。 ☆☆☆ 赵王爷安排茴薰在王府里住下,路知州要下人为她准备一些需用物品后,就告辞离开王府回鄂州去了。 从此,茴薰每日就在厢房读书习字,并不时拿书画作品到书房请赵王爷品评指导,一段日子后,她的书法技艺已日益精进。 这天,她从书房里出来后,和翠儿一起在偌大的园子里散步。 赵王爷在襄阳的王府或许和京城的不能相比,但是比起她路家的府邸可要大得多了。 光是那点缀水池的太湖石就不知道有多贵重,它千疮百孔的天然造型,曾被徽宗皇帝誉为绝高的园林艺术精品。 每回从书房出来,茴薰总要在池畔走走看看。 现在时节已经入秋,翠儿担心她着凉,催促她尽快回房。 茴薰却舍不得这美丽的秋光,她一边走着,一边朗诵诗经的句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也许是心神全在诗经上头,她脚下一个打滑,就要跌入池中。 这一幕让人措手不及,翠儿吓得惊呼,“小姐!” 茴薰一时也无法反应,只能任由身子往一旁倾。 这时,她感觉到将要堕入池中的身体突然轻盈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托住一样。 她睁眼一瞧,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男人怀里,脚踩不到地面,她不得不靠在那个男人身上。 那强壮的躯体给她莫大的安全感,而源源不绝传来的温热也让她脸红心跳。 她低头不敢看那个也正凝视着她的陌生男人,对方的气息却始终刺激着她的感官。 “你是谁?快放开我们家小姐!”翠儿对着那男人大喊。虽然他让小姐免于落入池中,但要是想借此轻薄女子,就太不应该了。 那男人嘴角漾起一抹微笑,这才将茴薰好好放在离池子一尺远的地上。 茴薰双脚虽站定,却惊魂未定,直喘着气。 “在下桑烈,冒犯之处,还请见谅。”男人有礼的弯腰向她致歉。 “路姑娘!”远处传来王廷俊慌张的声音。 他一路奔跑过来,把茴薰上下端详着。“你没事吧?我刚才听到翠儿的叫声。” “我家小姐刚刚差点跌到池子里,幸好这位桑 公子及时救了她。”翠儿替她回道。 王廷俊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桑烈,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身长,还有那温文儒雅的气质,教他不得不敬畏三分。 这就是近来经常来王府找王爷的人,听王爷说他是从北方来的,刚到襄阳城不久。 “桑 公子,多谢相救。”王廷俊朝他一揖。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姐若没有大碍,在下这就告辞。”桑烈向两人致意之后,转身离开了花园。 茴薰直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出神。 回想方才在他怀中的情景,她不免又羞红了脸。 ☆☆☆ 过几天,茴薰又来到书房,正巧赵王爷不在。 这时,墙上多出的一幅字吸引住她的目光。 啊!好棒的书法,是徽宗的瘦金体! 茴薰感到惭愧,自己学了瘦金体这么久,都还未达到这样的造诣,怎么这个书家竟能将字写得这样好?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徊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咦?这不是她那天所朗诵的诗句吗?怎么会这么凑巧? 正疑惑时,赵王爷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好一幅书法,不是吗?” “老师。”茴薰连忙转身行礼。 “桑 公子果然一手好字。”赵王爷点头道。 茴薰一愣。难道这是那位桑烈桑 公子的书法?真难以想像,他那魁梧的模样,竟然也有这样的书艺? “老师,这位桑 公子也是来学书画的?”她好奇的问。 赵王爷笑着摇头,“蒙他不弃,老远前来说要讨教南方的书画技艺,其实他的造诣已经很高了。” 茴薰频频点头,回望桑烈的字。他的书法的确高明,难怪老师也赞不绝口。 “茴薰,你和他都是学徽宗体,正可以好好切磋切磋。”赵王爷说着,拿下墙上的作品递给茴薰。 “老师,这……”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桑 公子答应,要将这作品给我的门生参考。”赵王爷解释道。 茴薰颤抖着手收下,交给一旁的翠儿。 回想起桑烈那对深邃的眼眸,茴薰不由得心跳加速。 那个男人也是来向王爷学书的,那她以后不就可以经常看见他了吗? 发现自己有这样的遐思,教茴薰有些羞愧。一个女孩儿怎能这样发痴呢?真是不成体统。 忽然瞥见翠儿的窃笑,让她更加窘迫了,于是急忙向老师告辞,离开书房。 第二章 茴薰命翠儿将桑烈的字挂在房里的墙上,一边临摹,一边回想那日在花园中与桑烈相遇的情景。 当时幸亏他及时拉住她,让她免于坠入池子里,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诚挚,因此虽然被他紧紧抱着,却一点也不会觉得不舒服。尤其是在得知他的书法造诣竟然如此高之后,她心里对他更加欣赏。 她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男子有这样的感觉,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啊!也许是想着想着出了神,她并没听到翠儿的呼唤。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房里多了另一个人。 “路姑娘,勤练字啊?”是王廷浚 “王将军。”茴薰急忙起身回礼。 “今日天气清朗,在下想请路姑娘到花园赏花。”王廷俊提出邀约。 “多谢王将军,我还得练字哩!”茴薰婉拒了。 王廷俊感到有些窘,但还是忍不住向她表达心意。“路……茴薰姑娘不肯赏脸吗?在下内心对茴薰姑娘仰慕已久……” 听他改了对她的称呼,又如此直截了当的示爱,茴薰大为震惊。王将军竟然毫不避讳地说出对她的仰慕之情,这教她该如何回应呢? 回想她住在王府的这段期间,处处蒙王将军照料,她对王将军怎么不感激?可是感激归感激,要谈到别的感情,那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啊! “王将军,你这么说,我……”她转过身避开他的注视,不知如何回答。 “茴薰姑娘,在下在王府当差多年,官居五品,应该不至于高攀吧?”他向前更进一步道。 他的话中明显有求亲之意,这教茴薰更加窘迫了。 “王将军怎说高攀呢?我不敢当。” “既不是高攀,那我明日就派人到知州府中提亲,不知茴薰姑娘……” “王将军!”茴薰急了,回过头来。“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何况我俩初相识,就这么提亲未免……” “茴薰姑娘,我知道自己是心急了些,但是最近时局不好,蒙古军近日就将南下,我想早日与你缔结良缘,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蒙古军?”茴薰吓白了脸。 是啊,这阵子风声鹤唳,都说南北交战在即,父亲也终日忙于守城,看来这场大战是很难避免的了。 战乱时谁不想早点有个终身依靠?可是婚姻大事怎能仓卒决定?而且就算真要嫁,也要嫁给一个心中仰慕的人啊! “茴薰姑娘……”王廷俊的话被一个急急赶来的兵士打断。 “王将军,王爷请您尽快过去!” “那么茴薰姑娘,在下先行告退。”王廷俊虽还有话说,但是碍于王爷命令,只得转身跟着士兵离开。 “小姐,”翠儿靠近她。“王将军对你倒是挺痴情的呢!” “翠儿,快别胡说了。”茴薰瞪她一眼。 “我才没胡说,我看啊,他明天就会派人到咱们府里提亲了。”翠儿笑道。 “啊!他怎能这样做,我又没有答应他。”茴薰着急地道。 “我瞧你们俩倒是门当户对,堪称一对佳偶,小姐为何不答应他的求亲呢?”翠儿仍在笑。 “门当户对是一回事,喜不喜欢是另一回事啊!我可不愿意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茴薰急着反驳。 “不嫁不喜欢的人,那就嫁给喜欢的人吧!让我来当红娘,明天就去请王爷找桑 公子来吧?”翠儿的笑意更深了。 “翠儿,你……”茴薰这才明白,原来翠儿是故意逗她。 看来她这些日子对桑烈的思念之情,全让翠儿看在眼里了,这会儿翠儿早已知道她心中仰慕的对象是谁。 “小姐,刚才王将军说得对,早日成亲彼此也好有个照应,我看我干脆现在就去找王爷……”翠儿说着就要走出房门。 “翠儿,别胡闹了!”她赶忙追在她身后。 翠儿要真向老师说出她的心意,那她就没脸见人了。哪有女孩儿家主动向男方求亲的?再说人家桑 公子喜不喜欢她都还不知道呢! 翠儿还未开房门,门反倒被推开了来,进来几个彪形大汉。“哈哈,这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美人儿呢?”为首的男子看见茴薰,立刻发出大笑。 茴薰和翠儿吓得退了好几步。 这是……蒙古军吗? 他们的体型和衣着看来不像是汉人,而他们陌生的口音更显示出他们就是北方的侵略者。 只是蒙古军怎么会一声不响地就进了王府呢?王府的侍卫难道没有制止或抵抗吗? 王将军不是去王爷哪里待命了?为何会让蒙古军长驱直入呢?茴薰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无法获得解答,而现实的状况也不容许她多思考,为首的蒙古男子向她逼近,伸手就要抱她。“来,大爷亲一个!” “别对我家小姐无礼,快滚出去!”翠儿大喊,她想出去求援,又怕丢下小姐一人会出意外,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茴薰吓坏了,躲到屋角。“你做什么?不要过来!” “哈哈,我要做什么还不清楚吗?当然是好好享受我的猎物啊!”他一边放肆的大笑,一边大步走向她。 茴薰吓得快要哭出来,她一边躲一边大喊。“救命啊!这里是王府,你们不能乱来啊!” 他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她,继续笑道:“没有什么王府了,你们王爷已经向我们蒙古军投降,这里现在由我们占领。” 茴薰拼命挣扎,“放开我!求你放开……” “我会放开你的,不过得等等!” 说着,他的手抓上茴薰的胸脯。她想扳开却办不到,就这样被牢牢钳制。 “放开我家小姐,求求你们……”翠儿哭喊着,紧紧抱住了他的腿。茴薰情急之下狠狠咬了下他的手臂,他痛得松开了手,她便乘机逃到房门口。 他想追去却被翠儿抱住,一时动弹不得,他气得抽出一旁士兵的大力,就向翠儿破了过去。 翠儿哀叫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茴薰闻声回过头,只见翠儿躺在血泊之中,“翠儿!” 男人踢开翠儿,大步一跨步抓住门口的茴薰,将她拖了回来。茴薰虽然挣扎不从,仍丝毫摆脱不了对方的钳制。 那人一手粗暴地撕裂她的上衣,春光乍泄的她双手掩在胸前,放声哭喊。“救命啊!救命……” “你喊破喉咙也没有用,这方圆几里内全都是我们蒙古军,你再叫只会引来更多的士兵罢了。”他得意地道。 这话吓坏了茴薰,她不再作声,只能低低啜泣。 周围全都是蒙古军?那么她岂不是劫数难逃,清白的身子注定毁在这样一个野蛮人的手里? 茴薰脑中一片空白,几乎要昏厥过去。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房外忽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住手!”抓住茴薰的男子仿佛受到惊吓,放开她退到几步之外。 茴薰满脸泪痕,衣衫破碎地站起身来,只见门口有个高大的身影。由于他背着光,她并不能看清楚他的长相,只知道应该是这群蒙古军的首领,才能制止他们的兽行。 “路姑娘,你没事吧?” 来人的话让她大吃一惊,随着那身影的靠近,教她越来越诧异。那是……桑 公子?难道他竟是个蒙古人? 当桑烈来到她面前,发现她衣衫不整,回头朝那个蒙古兵大吼:“你好大的胆子!” “烈王爷,属下不敢,属下不知道您也喜欢这个女人。”他不住陪笑,一脸讨好。“属下还没有碰过她,王爷先请吧!” 桑烈闻言更加气恼,伸手就甩了他一巴掌。“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吓得退了几步,不敢再多言。 桑烈回头望见茴薰惊恐的神色,以及脸上斑斑的泪痕,心中满是不舍。“路姑娘,都怪我来得太晚,让你受惊了。” 她一听,哭得更加厉害。 桑烈脱下身上的外衣,就要为她披上,她吓得躲了开来,怯怯地望着他。“穿上吧。”他将外衣递给她。 茴薰颤抖着手接了过来,穿在身上遮住裸露的肌肤。 “你立刻下令,军队不许再碰任何一个女人,听到没有?”桑烈转身对那蒙古军首领大吼。 “是,烈王爷。”那人急忙领命而去。 “路姑娘,你跟我来吧。” 桑烈对她伸出手,她却迟疑不敢回应。 眼前这人是个蒙古的王爷,她怎能将自己交给他呢? “路姑娘,这里真的不能待了,蒙古军已经进了襄阳城。”桑烈向她解释。蒙古军进了襄阳城?那就是说战争开始了吗?那她身为知州的父亲…… “我要回家去……求你送我回去。” “不行。”桑烈摇摇头,“现在外头情况不明,我不能让你冒险出城。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说着,他主动拉起她的手。 由于惊吓过度,茴薰根本无法反应,只得任由他牵着她的手。这时,她看到倒卧在地上的翠儿,马上哭着蹲在翠儿身边摇晃她,“翠儿……” 桑烈弯下身来,探探她的鼻息之后,对茴薰摇摇头。“她已经走了。” 听到他这么说,她哭得更加厉害,“翠儿!” “路姑娘……”桑烈见她如此伤心,十分不忍,不希望她沉溺在哀伤之中。“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埃” 茴薰仍不住哭泣,“我要见我爹娘,你帮我去找我爹娘好不好?”她抬起泪眼恳求着桑烈。 他对她点点头,“我会的,相信我。来,我们先离开这里。”他扶起她的身子。 也许是那日在池畔蒙他相救,茴薰对他没来由地有一种信任感,她想,他应该会保护她吧? 于是两人一起上了马车,离开已经被蒙古军占领的赵王府。 ☆☆☆ 一路上,桑烈一直没有放开茴薰的手。 她可以感觉到他大手传来的温暖,在这个令人慌乱的时刻支持着她。 他们没有交谈,也没看彼此一眼,茴薰低着头暗自伤心,桑烈则一脸凝重,注视着前方。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桑烈掀开帘子,扶她下马车。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华美的宅邸,一旁的仆人上前向桑烈行礼。“烈王爷。” “嗯。”桑烈应一声,带着茴薰进门。 他领着她走向一座楼阁,上楼来到雅致的房间后,才放开她的手。 “路姑娘,这番折腾你也累了,我让人为你梳洗一下吧。”桑烈说完就朝外头喊,“杏儿,你进来。” “烈王爷。”门外走进一个蒙古婢女。 “替路姑娘梳洗梳洗,让她好好歇会儿。”他吩咐道。 “是。”杏儿领命,立刻来到茴薰身旁。 “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嗯?”说完,他对茴薰一笑,转身离去。 目送桑烈的背影离开后,茴薰仍傻傻呆立在那儿,不曾移动脚步。 “路姑娘,我叫杏儿。来,让我为你宽衣。”杏儿笑着对她道。 她先脱去茴薰身上那件桑烈的外衣,胸口裸露的肌肤让茴薰颇不自在,杏儿却当作没看见似的褪下她的衣衫。 接着,杏儿将她带到屏风后头,服侍她沐浴净身,并且取了一套男人衣服为她换上。 等杏儿为她铺床整被之后,她便上床休息。 茴薰躺在床上,环顾房间,无法成眠。今天所发生的事一幕幕在眼前重演,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厄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疲累向她袭来,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才睡了一会儿,她忽见方才那个蒙古士兵向她走来。“美人儿,我来了!”他说着就要搂住她。 她吓得大叫,挣扎着想起身,却感觉到全身无力。“不要……” “美人儿,别怕,我会像烈王爷一样温柔对你的。”他一把搂住她。 “救命啊!”她没命地挣扎叫喊,使尽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 “路姑娘?” 茴薰睁眼一看,这不正是桑烈吗?没想到他竟是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 “你别过来!”她退到床铺最里头,瞪着桑烈瞧。 “杏儿说听到你叫喊,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进来看看。”桑烈赶紧向她解释道。 她心里仍然惊惧,大吼道:“你走开!” 他为她这模样感到心疼,“你做恶梦了是吧?” 茴薰想起梦境还心有余悸。多可怕的梦啊!那个士兵说,烈王爷你先请,还说会像烈王爷一样温柔对她,简直是无耻到了极点! 难道烈王爷救她,也是为了侮辱她?茴薰好恨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就相信一个异族人,任由他带她回到他的住处,甚至睡在他的床上。 不!她怎能如此大意,只因为他在池畔救了她,又写得一手好字,与她心灵相通? 她可别忘了,他毕竟是那群下流士兵的首领啊!他和他们根本就一丘之貉。 “求你放我走吧!”茴薰恳求他放她一条生路。 “路姑娘,现在外头很乱,你只要出了这个门,到处都有危险埃”桑烈皱起眉头。 “可是……我待在这里,难道就安全吗?” “路姑娘,你不信任我?难道你忘了,我们是同在赵王爷那里学书的同门师兄妹啊!” “可是……你并没有告诉我,你是蒙古人。” “你又没有问我。”桑烈说得很无辜。 “你一身汉人的打扮,我怎么会想得到你竟是个蒙古人?”茴薰觉得自己有种被骗的感觉。 早知道他是蒙古人的话,她根本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幻想,亏翠儿还说要请老师去提亲呢,现在回想起来,她们可说都被他的穿着和表现骗了。 “我来到中原很久了,也很习惯汉人的服饰,你身上这套衣服也是我的埃”桑烈露出微笑。 没想到他的笑容竟然如此动人,看得茴薰再强硬的心也不得不变得柔软。 他的五官在北方人的粗犷之下有着温文儒雅的线条,教人看着不免心生好感。 再说,眼前这个男人三番两次救她,她怎么还能一再质疑他的存心呢?他如果真的心存歹念,现在又何必对她解释? 看来她是错怪他了。 得知自己身上穿着的就是他的衣服,间接接触引起的遐思,让茴薰略微红了脸。 “路姑娘,你就安心住下来吧,在我这里绝对安全。”桑烈转身吩咐杏儿照顾茴薰的事宜。 “烈王爷……”茴薰跟着杏儿这么称呼他。 他回头笑道:“叫我桑烈吧,你知道我名字的不是?我看到你房里有我的字。” 他这话说得她发窘。是啊!她确实是好好收藏着他的字。 她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生怕让他窥见,她除了仰慕那帖字,对那个书家也有着倾慕之情。 “你毋需介怀,那字……我本来就是写来送你的。”桑烈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茴薰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写来送她的?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字明明是她从老师那里拿来的,怎么会说是他送给她的呢? “那日我在池畔遇见你,脑海中就尽是这首诗,不吐不快。我顺手写了交给老师,本就是想以字会友。”桑烈话说从头。 以字会友?她又何尝不是想如此呢?透过老师,他俩的情谊就此悄悄产生,若说老师是他们之间的桥梁,一点都不为过。 “老师呢?他真的向蒙古军投降了吗?”茴薰想起那蒙古兵士的话,问道。 桑烈点点头,“嗯,老师已经投降我军,近日内会进京受封。” 没想到老师真的投降了,看不出他这样的文人竟然未能坚守气节,茴薰只觉得好失望。 那么她父亲呢?他是不是也…… “烈王爷,我爹他……”她急忙问。 “路姑娘,你先别急,目前战事方兴未艾,我得花点时间打探一下,一有消息,我一定尽快告诉你,好吗?” “谢谢你,烈王爷,有劳你了。”这是茴薰第一次对他表达感激之意。 “路姑娘,都说叫我桑烈就好了。可否请问路姑娘芳名?”桑烈有礼地问道。他只知她是路知州之女,并不晓得她的名字。 “我叫茴薰,茴香的茴,薰风的薰。” “茴薰?好美的名字。”桑烈默点头,笑问道:“我能称你茴薰姑娘吗?” “嗯……”听到桑烈喊她的名字,茴薰心里一震。这是他的呼唤碍… “茴薰姑娘,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跟我一起用膳好吗?”桑烈向她提出邀请。 “好。”经过这一番折腾,她的确也饿了。 “那么我在食堂等你。”桑烈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杏儿服侍茴薰起床梳头,稍作装扮之后便下楼用膳。 第三章 杏儿领着茴薰来到府里的膳厅。 茴薰四处瞧了瞧,食堂里点着大盏的烛火,她发现这儿的陈设比起赵王爷府毫不逊色。 一见到她前来,席上的桑烈对她微笑,并请她在对面坐下。 杏儿为两人斟满酒杯,令婢女们摆上佳肴,是一大盘烤肉,还有熏羊排。 “茴薰姑娘,我先敬你一杯。”桑烈举杯向她敬酒,顺口吟诵起曹操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茴薰惊讶极了,没想到他不仅是写得一首好字,更是满腹经纶。 “为什么你的汉文造诣这么好?”她赞叹道。 “我一向仰慕中原文化,尤其是文学方面。”桑烈笑了。 他的笑容和谈吐让她深深迷惘,她心里不禁想,如果他不是蒙古人,那该多好呢? “茴薰姑娘,你怎么啦?快用膳吧,我都饿扁了。” 桑烈示意杏儿为茴薰示范刀叉的用法。 鲜美的肉质相当爽口,让茴薰一点也不觉得腥。 吃了几口肉,她放下刀叉,跟桑烈道谢。“烈王爷,谢谢你,晚膳好丰盛。” “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平日一个人用膳食之无味,今晚有茴薰姑娘你陪伴,我真的很开心。” “烈王爷,请你别这么说,今天要不是你,只怕我已经……”茴薰说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鼻子一酸,再也说不下去。 “快别想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连忙安慰她。 为了缓和气氛,他再次举杯,“茴薰姑娘,这杯庆贺我俩的相遇。” 茴薰举起酒杯,浓郁的酒气让她有些晕眩,这不知是什么酒? 桑烈率先干杯,而茴薰轻啜一口,随即皱起眉头。好苦好涩的味道啊! “这羊奶酒很滋补的,你若不胜酒力就别勉强了。 古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再干一杯,你随意就好。”桑烈说着,又敬了她一杯。 茴薰不免咋舌。总听说他们蒙古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现在总算见识到了。 他发现她直盯着他看,也不动刀叉,于是劝道:“多吃些,别客气啊!” “谢谢你,我真的吃饱了。”她微笑婉拒。 毕竟这种大碗酒大块肉,她实在是吃不惯。 “是不是食物不合胃口?”桑烈发现她吃得很少,“都怪我,明天起我们吃中原的食物好了。” “烈王爷……”他的热诚招待让她内心颇为感动。 “叫我桑烈吧,左一声王爷,右一声王爷,我都听腻了。”桑烈摆摆手。 “桑……烈。”当茴薰叫着他的名字时,心中不知怎地有些悸动。 “嗯。吃饱了,就早点歇着吧。” 桑烈欲顺手拉起她,茴薰却赶紧缩回手。 今天从离开赵王府后,她就一直让他牵着她的手,现在想想着实教人羞怯。 他虽然难掩心中的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我让杏儿送你回房去。” 茴薰点点头,站起身来时,由于衣服下摆过长而差点绊倒,一旁的桑烈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留心!”茴薰赶紧站直身子,低着头不敢看他。 “谢谢你……” “是我不好,让你将就穿我的衣服,我已命人去取女子的衣服来,明天应该就会到了。” “嗯。”茴薰点点头,但始终不敢抬起头来。 “茴薰姑娘,跟我来吧。”杏儿来到她身旁,搀扶着她。 茴薰便跟着杏儿,在桑烈的目送下离开。 ☆☆☆ 第两天清晨,当阳光照进窗子里,茴薰才从沉睡中慢慢醒来。 “茴薰姑娘,你醒啦?”杏儿对她微笑。“我来替你梳洗吧。” 杏儿扶起她来,为她梳洗之后,从桌上取过一套崭新的女子服饰,展示给她看。“你瞧,好美的衣服呢!” 茴薰接过,是套质料很好的衣裳。 “茴薰姑娘,昨儿个烈王爷本来要拿府里的蒙古仕女服让你穿的,省得你穿着这又宽又大的男人衣服。”杏儿一边为她着衣,一边说道。“可是他又不想让你穿别的女人穿过的衣服,所以……” “别人?这府里还有些什么人呢?”茴薰问道。 难道还有桑烈的妻子儿女?甚至是成群妻妾? 茴薰一时有如遭到当头棒喝,是啊!她怎么从来没有想过桑烈可能已经成亲了呢? “还有卫王爷啊,也就是烈王爷的大哥。” “喔,那昨晚怎么不见卫王爷来用膳?” “卫王爷军务繁忙,平日很少在府里。”杏儿解释道。 “那烈王爷和卫王爷的夫人呢?” “卫王爷的夫人还留在大都,而烈王爷还未娶亲呢。” “既然这样,府里怎么会有蒙古仕女的服饰呢?” “是……卫王爷经常带女人回来过夜,所以……”杏儿压低声音道。 听闻她的回答,茴薰不禁羞红了脸,都怪自己多嘴乱问。 卫王爷妻子不在身边,就常带女人回府,那烈王爷岂不也是…… 难怪她总觉得杏儿看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原来是把她当成桑烈带回来过夜的女人了。 想到这里,茴薰脸更红了。 “茴薰姑娘,像你这么清纯美丽的女子,烈王爷的眼光真是不错。”杏儿又暧昧地笑了。 “杏儿,你不要误会,我和烈王爷只是朋友。”茴薰连忙解释。 “是,当然。”杏儿故作了然,但眼神还是充满笑意。“茴薰姑娘,衣裳已经穿好,快下楼用膳吧。” “烈王爷还在等我用膳吗?”茴薰一急,赶忙站了起来。 “别急,茴薰姑娘。”杏儿又笑了,“烈王爷一早就出去了呢!他还交代,你今儿个不必等他用膳了。” 茴薰看杏儿的表情,倒像是她迫不及待要和桑烈一起用膳似的,她真是百口莫辩。 杏儿仔细瞧着她,不觉赞叹,“好美啊!茴薰姑娘,这套衣服真适合你。” 茴薰低头瞧瞧,确实是十分华丽的一套服饰,她虽为知州千金,也还没见过这么美的衣服。 “来吧,我们下楼去。” 用完膳后,茴薰走出食堂,信步来到厅堂。 仆人们都向她行礼问好,她也一一答礼。 可是当她走出厅堂欲往大门走去时,却被两个兵士挡了下来。 “茴薰姑娘,请你不要踏出这个门啊!”杏儿从后头急忙追来。 “为什么?” “现在外头兵荒马乱,襄阳城已经沦陷了,军队四处杀人放火,吓死人了。” 杏儿向她解释。 “碍…襄阳城……” 茴薰诧异不已。 “茴薰姑娘,你别担心,府里前后烈王爷都已派士兵看守,不会有事的。”杏儿安慰道。 茴薰抬眼望向门外,果然全是蒙古军,她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囚虏。 她试着向前一步,随即又被挡下来。 她绝望地看着杏儿。 “茴薰姑娘,你若出了这个门,后果不堪设想啊!”杏儿劝道。 茴薰当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她不仅会惨遭侮辱,还可能死于非命,昨天不就已经得到惨痛的教训了吗? 她知道自己只能待在这里,让那些禽兽不如的蒙古军看守着。 她转身走回大厅,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华丽的厅堂,此时却成了一种讽刺,讽刺她这个在敌人羽翼下苟活的无耻之人。 回想两日来自己差点受辱,翠儿又惨死,老师也投降,这一连串的恶梦,让茴薰忍不住放声大哭,任凭杏儿怎么劝说都无法止住她的眼泪。 ☆☆☆ 傍晚时分,桑烈返回府邸,只见茴薰一人独自坐在厅里发愣。 “茴薰姑娘?”他在她身旁坐下。 她没有回应,于是他伸手轻拍她。“茴薰……” 她吓得躲开来,惊恐地望着他。 桑烈对她激烈的反应一脸不解。 “襄阳城真的沦陷了吗?”茴薰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是的。” 他冷静的回答让她不寒而栗。 襄阳城沦陷了,四处都是烧杀掳掠……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冷酷无情的人,她再也不能和他相处下去了。 “请你送我回去,我要和爹娘在一起。”茴薰提出要求。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现在出城太危险了。”桑烈摇头。 “我不管那么多了,就算是死,我也要和爹娘在一起。” “茴薰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我说过会好好保护你的,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我当你是朋友,你却不把我当朋友?”桑烈有些心痛。 “可是……你是个蒙古王爷。” “不错,我是蒙古王爷,但你知道我热爱中原文化,是你志同道合的知己啊!不是吗?”接着,他转移话题,“茴薰姑娘,你穿这套衣服真美。”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美丽服装。这也是眼前这个敌国王爷送的。 要不是她的衣服已被撕裂,她才不会穿他送的衣服。回想起一早拿到这衣服时的爱不释手,茴薰不禁暗恨自己。 “怎么?你不喜欢吗?那我再教人给你送别的衣服来。”桑烈说着就要起身唤来仆人。 “不必了,”茴薰冷冷地说道:“你不需要再给我任何东西了,我也不会再接受你任何的恩惠。” 她突然变得冷淡,教桑烈无法接受,“为什么?茴薰姑娘,昨夜我们不是相谈甚欢?为何今日你……” 昨夜?昨夜她不仅欣然接受他的盛宴款待,甚至对他的笑容着迷不已,心里对他暗生情愫!一定是羊奶酒迷昏了她的心智,她才会忘记眼前是敌国的王爷,再怎么说,她也不该对他有幻想啊! “请不要再提昨夜的事了,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茴薰冷酷的回道。 桑烈十分难堪,他直盯着她看,她却撇过头去不看他。 “茴薰姑娘,我就这么令你厌恶吗?”她的话多么伤人啊!她竟然拒绝他所有的善意。 她没有开口。 “原来是我一相情愿,我还以为我们之间互相有意……” 茴薰的心抽痛了一下。是啊!她虽不能确定他对她如何,但她对他确实是落花有意啊!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给过她相同的感受,如果可以的话,她会认定这是她托付终生的对象,只可惜如今她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我很感谢你救我一命,招待我那么丰盛的晚膳,还给我这么美丽的衣裳,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设法报答你的恩情。”茴薰低头述说感谢。 桑烈站了起来,“不用客气,你并没有欠我什么,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我会全力打探你爹娘的去处,一有他们的下落,我一定尽快送你回他们身边。”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茴薰可以听出他话中的失望之情,难道真是她不近人情,辜负了他真诚的关怀吗?他三番两次救她性命,而她给的竟是这样的回报? 茴薰很想抬头看他,告诉他,她并不是有意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她终究低头不发一语。 “你就暂且住下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杏儿。”桑烈只得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茴薰这才抬头望向他逐渐消失的背影。 她的情感催促她追上前去,向他坦承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她的理智却制止她,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茴薰就这样坐在原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杏儿的声音响起,“茴薰姑娘,烈王爷问你,要不要上食堂一起用膳,或是要我帮你送来?” 茴薰听闻桑烈还在等她用膳,心里不禁感动。 晚膳是不是又像昨夜一样的丰盛,有香醇的羊奶、酒、炫目的烛光,还有温柔的他相伴…… 不行,绝不能再来一次了,她不能再和这个敌国王爷在沦陷的襄阳城里共进这样的晚膳了。 “我累了想上楼休息,请烈王爷原谅。”茴薰转身离开大厅。 “是的,茴薰姑娘,我一会儿给你送上去。” 不多久,杏儿便将晚膳送来房里。 “茴薰姑娘,今晚烈王爷特别吩咐准备了中原的菜色。” 茴薰闻言望向桌面,果然是平日熟悉的菜肴。他昨夜说往后要吃中原菜,今晚就准备这么多好菜…… 这让茴薰心里更加过意不去,“烈王爷他……用过膳了吗?” 杏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茴薰姑娘,烈王爷独自坐在桌前喝酒,晚膳连动都没动呢。” “碍…”茴薰听了心里很难过,眼眶里不由得盈满泪水。 望着杏儿离去的背影,她的眼前已经模糊。 她果然是伤了他啊!他就为了她之前那些话而喝闷酒吗? 记得昨夜他说过,一个人吃饭食之无味,能和她一起用膳是多么开心的事,而她又何尝不是呢?现在,望着满桌的菜肴,她也是食不下咽啊! “我应该去看看他……”茴薰站起身,随即又坐下。“不行。” 她就这么反复思考着,当她再度站起来时,菜肴早已经冷了。 她想叫杏儿进来收拾饭菜,谁知开门就见伫立在门口的桑烈。 “你……怎么会在这里?”茴薰吓一大跳。 “过来看看你。你也还没用膳?”他发现一桌子的菜都没被动过。“为什么?我特地让膳房准备了中原菜色,你不喜欢吗?” 听他的意思,显然他今晚也没有用膳。茴薰回想起昨夜烛光下两人共进美酒佳肴,是何等的美好,今晚却是各自食不下咽。 桑烈看出她眼里的哀伤,上前一步拥住她的肩。“茴薰姑娘,我们不要再彼此伤害了好不好?” “放开我!”她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住,用力挣脱开来并往后退了几步。 他愣住了,被甩开的手久久没有放下。“你怕我?你以为我会对你……” “我……” 他敛眉,慎重的说道:“我不怪你,毕竟昨天你刚经历过一场恶梦,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现在以君子的名誉向你立誓,除非经过你的同意,否则我绝不会对你做出任何越轨之举。” 桑烈严肃的态度,让茴薰不得不相信他的诚意。 他果然是个正人君子,想也不想的就说出这样的承诺,这样真诚,这样坦然,反倒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能不能让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不要再彼此猜忌?” 他的话颇让她感动。“烈王爷……” 对于这样一个好人,她怎么还能那样对他?再怎么说,人家对她可不曾有过无礼的举动啊!难道只因为他是个蒙古王爷,她就非要对人家剑拔弩张不可吗? 见茴薰不再坚持,桑烈紧绷的神情也逐渐松弛。 “茴薰姑娘,你一个晚上没吃,一定饿坏了,我让膳房再准备几样小菜。” 茴薰想起杏儿说他喝闷酒的事,忍不住道:“听说你喝了酒,空着肚子喝酒很伤身的……” 他看出她眼中的关怀之情,心里十分受用。“我没事的,别担心。” 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流露出对他的关心,她不禁感到惊讶,垂下头来。 “来吧,我们下楼用膳去。”桑烈不敢再贸然牵她的手,于是在前头领路。 第四章 从此,茴薰便安心的在桑烈的府邸住下来。 桑烈每天早出晚归,茴薰在府里不是翻看他的藏书,就是临摹他的字帖。 没想到这个蒙古王爷所珍藏的汉人古书,比起中原的王公贵族毫不逊色,浸淫书海让茴薰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最让她兴奋的莫过于桑烈搜藏的名家字画,以及他个人的创作。 昔日在赵王爷府邸的那幅“蒹葭”已被他取回,就挂在书房的墙上。茴薰抬眼看着这幅让她对桑烈芳心暗许的手书,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收藏这幅字时,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日啊!她与桑烈的距离是如此近,却又如此遥远。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能过多久?桑烈忙着为她打探爹娘的下落,也许今日就能寻着她的爹娘,将她送回鄂州的家中,若真如此,往后他们不知何日才能再度相见? 又或许爹娘的行踪一直不明,她会继续留在襄阳与桑烈在一块,但不论他们在一起多久,还是不会有结局的啊! 茴薰叹了口气,桌上的爱国词教她不忍卒睹。 这样的异国情缘,注定只能是一场梦! “茴薰姑娘。”桑烈一回来,总是先到书房来找她。 她抬头问道:“有我爹娘他们的消息了吗?” 他在她面前坐下,“鄂州城已经失守,路知州和夫人不知去向。” 茴薰闻言几乎昏厥。“爹……娘……”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茴薰姑娘,你先别难过,我想令尊令堂应该不会有事,因为全城都找遍了,并没有发现他们,所以我想他们应该还在人世。”桑烈如此推断。 “但是爹娘会上哪里去了呢?” “你先别急,我已经派人四处打探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的。” 茴薰这才稍稍平静下来,逐渐停止啜泣。 “你在读稼轩词?”桑烈想借着转移话题让她别再继续想着伤心事。 她眼中泪光晶莹,低头念出了正翻阅的那阕“菩萨蛮”,“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桑烈知道她的伤感,但他不希望她继续沉溺其中。 他再度转移话题,“我也喜欢辛弃疾的词,那一阕‘青玉案’你记得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桑烈吟得充满感情,茴薰心里大为感动。 不知他众里寻的可是她?而灯火阑珊处,是否就是那一夜烛光下的饮宴? 茴薰无言以对,她又何尝不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呢? “你知道吗?这幅字,我本来是想亲手交给你的。”桑烈手指墙上那幅“蒹葭”,微笑着道。 “那为何……” “因为我不敢,怕唐突了佳人,不过它最后还是到了你手中,所以,也许凡事都由天定吧。” 听他这么说,她也想,或许真是天定,她才会从老师那里得来这幅字,而在王府沦陷那天,他才会将她带到他府里来。 当茴薰的目光从那幅字上移开时,赫然瞥见桑烈正深情的注视着她。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都默默不语。 直到杏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才打断他们的凝视。 “烈王爷,晚膳已经备妥了。” “嗯。来吧,我们用晚膳去。” 桑烈拉起茴薰的手,两人一道离开书房。 ☆☆☆ 茴薰在桑烈的书房中发现不少的诗词集,看来他很喜欢吟诗弄词,也难怪他能信手拈来,出口成章。 他那日是有意以辛弃疾的“青玉案”向她示爱吧? 茴薰顺手翻阅古诗十九首。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濯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牛郎织女这对有情人不能朝朝暮暮,而她和桑烈却是朝朝暮暮却不得互诉衷情!桑烈一再以诗词传情,她又岂会不懂? 脉脉不得语,无论如何她也不敢透露对他的情愫啊! “茴薰姑娘,晚膳送来了。” 杏儿走进书房。 “烈王爷交代,今天会晚点回来,请茴薰姑娘先用膳,不必等他了。” “杏儿,烈王爷最近每天都晚归,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呢?”茴薰有点担心他会累坏了。 “我也不知,烈王爷回来时,脸色都很难看,我也不敢过问。” “是吗?” 他究竟有什么心事呢?难道是因为她一直不能接受他的爱,所以他才如此郁郁寡欢? 茴薰轻叹一声,又陷于沉思中,杏儿见状,只得默默退下。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度被推开,茴薰想一定是桑烈回来了,谁知回头却见到一个陌生的蒙古将军。 对方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眼中饱含醉意,看来喝了不少酒。 他粗声粗气问道:“你是谁?” “我……是烈王爷……”茴薰不禁有些害怕。 “原来是个汉女!” 他大笑起来,那笑容让茴薰想起在王府时那个蒙古士兵的嘴脸。 她心里发毛,倒退了好几步,不料对方忽地大步向她靠近。 “好极了,正好借着你发泄我胸中的怨气!” “你……你是谁?”茴薰退到墙角,声音颤抖。 “你还不配问,把衣服脱掉。”他一把揪住她的长发。 茴薰又痛又怕,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挣扎着想摆脱他的钳制。 “放开我……” “我叫你脱衣服听到没有?”他大吼着,“你乖乖伺候得我舒服的话,我或许会好好疼你,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手加重力道。 “我不要……” 茴薰痛得掉下眼泪,却宁死不屈。 又是一个下流的蒙古男人!她宁死也不受这男人的侮辱! “你真的不怕死?”他用力甩了她一耳光,“哼!你可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先让我享受够了再说。” 他将她压倒在地上,动手撕裂她的丝裙。 茴薰一面挣扎一面大喊,“救命啊!杏儿——” “叫杏儿也没用,她知道我在风流快活,才不敢进来打扰呢!”他继续拉扯她的衣裳。 茴薰的挣扎显得毫无作用,她大哭着叫喊,“桑烈……救我!” “阿烈?” 他挑眉一笑,“不是只有小白脸能让你舒服,小姑娘,你该试试本将军的功夫。” 她闭上眼睛,除了绝望地大喊桑烈之外,她别无他法。 “住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桑烈的声音传来。 男子放开茴薰,站起来望着门口的桑烈。 她赶紧爬起来躲到桑烈的身后,怯怯地看着刚刚差点非礼她的男子。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桑烈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压抑着莫大的愤怒。 “为什么不可以?”男人酒醒了一半,没好气地道:“阿烈,我的女人从来不吝惜让你碰,为何你的女人我就不能……” “大哥!”桑烈喝住了他。 茴薰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是桑烈的大哥。 “怎么?你心疼啦?”桑卫冷哼一声,“不过是个下贱的汉女。” “大哥,请你不要侮辱她,茴薰姑娘是个好女孩。”桑烈回头看茴薰,只见她仍微微发着抖。 “哼!只要是汉人全都下贱。”桑卫的语气充满轻蔑。 茴薰再也忍受不了他狂妄的口气,回了一句,“你们蒙古人才下贱。” “你说什么?” 桑卫气得伸手要抓她过来,然而桑烈始终护卫着她。 “阿烈,你没听到她侮辱我们吗?” “大哥,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 “她可是个汉人!难道你忘了,这几天宋军是怎么给我们难堪的?” 桑烈脸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烈,你把这个女人交给我,我要让她替宋军付出代价!”桑卫伸手又要去抓茴薰。 “不!”桑烈语气坚定,“这不关茴薰姑娘的事。” “你是被她的美貌迷住了是不是?你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享受完就算了,用得着玩爱情游戏吗?” “不,大哥,我不是玩爱情游戏,我是真的喜欢她,我要娶她为妻。”桑烈认真地道。 这话让茴薰大为震动,虽然知道桑烈对她有意,但她始终没想过他竟然真的要娶她为妻。 “阿烈,你疯了?”桑卫难以置信,“你不可能娶她的,爹娘不会同意你娶一个汉女进门。” “大哥,我是认真的,不管会遭遇多大的困难,我要娶她的心意永远不变。”桑烈一脸坚定。 “你可要想清楚啊!” “不必说了,大哥,请你成全我吧。”桑烈将茴薰拉到身旁,“从此以后,她就是你的弟妹了。” 桑卫看了两人一会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书房。 “你有没有怎样?”桑烈急忙将茴薰拉到桌前坐下,轻抚她紊乱的头发。 当他发现她白皙的脸颊上有明显的掌痕,嘴角也渗出鲜血,他万般心疼,伸手想抚摸。 茴薰连忙躲开他,站了起来。 桑烈要将她拉回,却不慎碰触到她几乎裸露的胸口,她吓得躲到墙角去,忍不住放声大哭。 他叹口气,脱下外衣上前为她披上。 茴薰本能地退缩,却被桑烈用外衣紧紧裹住,直到她明白他没有恶意,她这才平静下来,默默流着泪。 “茴薰姑娘,不怕,没事了。”他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这时杏儿走了进来,“烈王爷,茴薰姑娘……” “杏儿,扶茴薰姑娘回房去,看看她身上是否受伤。” 他送两人回房,定定看了茴薰一眼,这才转身下楼去。 “茴薰姑娘……请你原谅我,卫王爷很凶,我不敢……”杏儿同情地看着她。 茴薰只能委屈地掉泪,紧紧拉住身上桑烈的外衣。 “幸亏烈王爷提早回来,现在没事了。来,让我看看你受伤了吗?”杏儿关心地道。 她发现茴薰衣衫破碎,除了嘴角的血痕,手脚也有淤青,她看了都心疼。 “唉!卫王爷也真是的,难怪烈王爷这么生气,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大声对卫王爷说话呢。”杏儿一边替茴薰敷药,一边摇头。 敷完药后,杏儿取来衣服为她换上。 “茴薰姑娘,晚膳已经凉了,我去吩咐膳房再做一份。” “不用了,我不饿。” “不行呀,烈王爷交代我一定要让茴薰姑娘每一顿饭都好好地吃。”说着,她便走下楼去。 不一会儿,杏儿便将热腾腾的晚膳端来。 稍微吃些饭菜后,茴薰便说吃不下了。 “那茴薰姑娘好好休息吧。”杏儿边为她铺床边道:“茴薰姑娘,方才两位主爷在厅堂里吵得好凶,吓死人了。” 茴薰一呆。桑烈为了她的事和他大哥吵架?她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在桑烈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而桑烈在她心中又何尝不是独一无二呢? 她虽然对不久前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但是一想到桑烈承诺要娶她时的坚毅神情,她就感觉心中溢满了幸福。 ☆☆☆ 第二天,茴薰早早就醒过来,躺在床上发着呆,直到晌午。 杏儿一直没有进房来,她想应该是她昨夜较晚睡,杏儿想让她多睡一会儿,所以没来打扰她。 当房门被推开时,她吓了一大跳,坐了起来。幸好进来的是笑容可掬的杏儿。 “茴薰姑娘你醒了?”杏儿看到她惊恐的神色,连忙安慰道:“你别担心,卫王爷昨晚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茴薰这才放宽心。 杏儿边伺候她梳洗边道:“看来,烈王爷为了你,已经和卫王爷闹翻了。” 茴薰听在耳里,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桑烈对她如此情深意重,优的是他为她伤了兄弟之情,这教她怎么过意得去? “茴薰姑娘你看,这是我刚拿来的新农服呢。”杏儿拿起桌上的衣服就要为她换上。 “房里不是还有很多新衣服吗?” “这不一样,”杏儿展示给她看,“是一套蒙古仕女服喔!” “啊!我不要穿那些女人穿过的衣服。”她赶忙拒绝。 她记得杏儿说过,府里的蒙古仕女服是桑卫的女人穿的,她怎么肯穿他的女人穿过的衣服? “茴薰姑娘,你误会了。”杏儿笑道:“这不是人家穿过的衣服,是烈王爷特地要人从汴梁送来的新衣服。” 茴薰仔细一瞧,果然是套全新的衣服,这特殊的服饰让她心生好奇。 杏儿为她穿好之后赞叹着,“哇,好美啊!等等,还有头饰呢。” 她又拉茴薰坐下,为她梳个蒙古仕女的发型,再搭配一些珠饰。 “哇,茴薰姑娘,我还没见过哪个蒙古姑娘打扮起来有你这么美丽呢!我想烈王爷一定迫不及待想看你穿这套衣服的模样了。”她拉起茴薰就走出房门。 当她们要走下楼梯时,桑烈早已等在那里。 “茴薰姑娘,我就知道你穿起蒙古仕女服一定很美,果然不错。”他伸出手牵她下楼。 桑烈将茴薰带到楼下的厅里坐着,仍没放开她的手,杏儿见状,使微笑着离开。 “昨晚睡得好吗?昨天的事,我代我大哥向你致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了。” “你大哥他经常这样对待女人吗?那些女人都是被他抓回来的吗?”茴薰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桑烈稍微红了脸,“不,大哥虽然有很多女人,但他从来不会用强暴的手段,昨天他是心情不好,又喝多了酒。” “他说宋军给蒙古军难堪,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想起桑卫那咬牙切齿的模样。 “没什么……”桑烈皱起眉头,不想多谈。 “不,请你告诉我,我看你脸色也很难看,是为战事烦恼吗?” “茴薰,”他直接唤她的名字,拉起她的双手,直盯着她的眼睛。“你听我说,我们不要再管蒙军和宋军交战的事,只要我们彼此相爱,谁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不是吗?” 他突然直呼她的名字以及这些爱的誓言,让茴薰的心为之悸动,她只是呆呆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茴薰,我相信你心里也是爱我的吧?”他进而将她拥入怀中,“嫁给我好吗?茴薰,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 她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但任由他紧紧抱住她,并且情不自禁呼唤着他的名字。“桑烈……” 她心里早就答应要嫁给桑烈了,可是他大哥不是说他爹娘根本不会同意他娶汉女啊! “可是你大哥说……” “茴薰,你放心,战争都无法阻止我爱你的决心了,更何况只是爹娘的阻拦?你听我说,这一生,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娶别的女人。这就是汉人所说的‘非卿莫娶’,不是吗?”桑烈更加拥紧她。 “桑烈……”茴薰感动莫名,可是只敢在心中说自己也是非君莫嫁。 “茴薰,一有你爹娘的消息,我立刻登门求亲,嗯?”桑烈承诺道。 “烈王爷……”杏儿走进厅里,小心翼翼地请示。“膳房说可以用膳了。” 桑烈这才放开茴薰。 茴薰低头不敢看杏儿,不知她进来多久了,两人相拥的情景一定尽收她眼底了吧? “来,我们一块儿用膳吧。”桑烈拉起她来,“茴薰,这阵子我特别想念家乡口味,午膳我们吃烤羊排好吗?” 她点头,任由桑烈牵着她来到食堂。 桌上已摆满佳肴,杏儿为他们两人斟满酒后便退下。 “茴薰,我敬你,但愿人长久……”桑烈又随口咏诗。 茴薰才啜饮一口羊奶酒,脸就红透了。 “茴薰,你真美,比任何一个蒙古美人都美。”桑烈望着她酡红的脸庞,忘情地赞叹。 稍有醉意的她,眼神变得迷蒙,深情地呼唤着他,“桑烈……” 桑烈受到这温柔召唤的鼓舞,上前拉起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她非但没有拒绝,还伸手环抱住他,他便大着胆子低头吻住她…… 桑烈放开她,问道:“茴薰?怎么啦?” “不行……”她紧抓住衣襟,拼命摇着头。 他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太急切了,他退开两步向茴薰行个礼,“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态。” 她喘着气,心仍卜通卜通直跳。 “茴薰,我是不是吓坏你了?”桑烈有点担心地问。 她直摇头。其实他的亲吻与抚摸并不会让她觉得难受,只是她对于未知的一切充满不安,所以还是推开了他。 “那我就放心了。来,快用膳吧。”桑烈拉她坐回原位,并殷勤的为她取菜。 第五章 自此以后,茴薰开始相信,她和桑烈能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 桑烈说得对,只要他们彼此相爱,又何必让一场无力阻止的战争牺牲自己的幸福? 虽说他是外族的王爷,但他不仅是个谦谦君子,更难得的是,他满腹经纶,又写得一手好字,正是她梦寐以求的郎君。她的幸福就在眼前,教她怎么舍得放弃? 清晨,茴薰带着笑从美梦中醒来。 杏儿走进房里,笑着看她。“茴薰姑娘,你今儿个心情不错喔?” “嗯,杏儿早。”茴薰也回以微笑。 她下床来,让杏儿为她换上蒙古仕女服,问道:“杏儿,烈王爷又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吗?” “还没呢,他一早就关在书房里忙着。”杏儿一面为她梳头,一面答道。 “喔?那他用过膳没有?” 杏儿摇摇头,“正要我给他送到书房哩。”她指着一旁的早膳。 “那我来吧。” 梳洗完毕,茴薰端起早膳,给桑烈送过去。 两人经过回廊时,茴薰发现庭院里看守的士兵都不见了。“杏儿,那些士兵呢?” “烈王爷让人撤了。” “喔。”茴薰点点头。 到了书房门口,茴薰示意杏儿叩门。 里头传来桑烈的应答声。“杏儿?进来吧。” 杏儿推开门后,茴薰示意她退下,独自走了进去。 书房里,桑烈正埋头工作。 她来到桌前,将早膳放下。 桑烈抬头望见是她,立刻慌张地将桌上尺牍收拾干净。“怎么是你?” “一大早就这么忙啊?顾不得用膳?”茴薰笑问道。 “也没什么。来,一起用吧。”桑烈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茴薰为他斟了一杯羊奶,拿起一块肉饼递给他,却见他愣愣望着她,也不伸手接过。 “为何这么看我?”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放下肉饼,低下头去。 “茴薰……”桑烈将她的下颚轻轻托起,并吻上她的唇。她虽然诧异,却也不抗拒,只是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吻着…… 茴薰轻轻将他推开,整整身上的衣服,坐了起来。 桑烈也缓缓坐起身来,“茴薰,你为何一再抗拒我?难道你不相信我爱你吗?” “不,不是的,桑烈……” “那是……你不爱我?” “不,我……”茴薰急着否认。 他将她拥入怀中,温柔地笑道:“你也爱我,是吗?” 她知道自己方才那么说,已经泄漏了心中的秘密,羞窘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茴薰,我知道你被那群蒙古兵还有我大哥给吓坏了,但我和他们是不同的。这是一个做丈夫的疼爱自己妻子的方式,你懂吗?”茴薰抬眼望着他。他了解她的恐惧,真是体贴啊!他轻啄一下她的唇。“别担心,我向你立过警,虽然总是情难自禁,但我不会违背诺言,我要等你心甘情愿给我。” 心甘情愿给他?茴薰不知道真到那一天,她要如何开口说出自己的心甘情愿? 桑烈拉她站起,来到桌前。“你饿了吧?我们用膳吧。” 茴薰抬头望见墙上的“蒹葭”,随口问道:“桑烈,老师一直夸你瘦金体写得好,你是怎么办到的?” “还不是临摹?能有什么?”桑烈笑笑。 “我也临摹啊,怎么就……” “不过我是临摹真迹。” “真迹?”茴薰诧异,“你看过徽宗墨宝?” “当然,在大都宫廷的府库里,你想看的话,跟我回大都。”桑烈挑眉道。 跟他回大都?这不摆明要娶她进门吗?茴薰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到时候,还要请老师一起过去鉴赏呢。” “老师他人呢?在大都吗?” “是啊,朝廷对他十分重用。”桑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有你爹娘的下落了,我正派人把他们接来。” “真的?”她喜出望外,“我爹娘他们没事吧?” “没事,你别担心。” 茴薰笑着点点头,“谢谢你,桑烈。” “这是我应该做的,谢什么呢?来,吃早膳吧。” ☆☆☆ 桑烈不在家的时候,茴薰除了待在书房临帖读诗,就是到庭院中赏花。 由于士兵都已撤走,她可以自由来去,在凉亭中歇息,或在池畔漫步,好不惬意。 “哪来的姑娘家?” 突然传来男人浑厚的声音,茴薰吓得回过头来,赫然惊见是桑烈的大哥桑卫,身边还带着一个蒙古女人。 上回在书房受他轻薄,茴薰还心有余悸,此刻见到他,她不由得倒退几步。 “原来是你,我当阿烈换了个蒙古女人哩!”桑卫笑道。 “大哥。”桑烈自后头跟来,走到茴薰的身旁。“茴薰。” “嗯,装扮起来倒有几分像蒙古女人,只可惜终究仍是个汉女。”桑卫摇头道。 “大哥不要说这些。”桑烈制止他。 “好,不提也罢,横竖今后天下是我蒙古大汗的了。”桑卫得意地道。 桑烈神情紧张地暗示他别说了,“大哥……” 可是已太迟,茴薰听出了端倪,脸色发白,“天下……”他回头问桑烈。“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白吗?临安已经落入我军的手中,从今以后,天下只有我大元,再没有大宋了。”桑卫一口气把话说完。 难怪府邸内外的士兵全撤了,原来战争已经结束,蒙古人已经占领了大宋的疆土…… “大宋灭亡了?”她呆呆的低喃道。 忽地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大哥,你为何要对茴薰说这些?”桑烈一面怪罪他,一面抱起茴薰。 “她迟早也要知道,你想瞒她到几时?”桑卫不以为然。 “你……”桑烈气急败坏,顾不得和大哥计较,赶忙将茴薰抱回屋里。 他一路将茴薰送回楼上的房间,并立刻让杏儿取来湿布巾,轻轻为茴薰擦着冒汗的额头。 不一会儿,茴薰逐渐醒转,她睁开双眼,一见到桑烈,立刻掉下泪来。 “茴薰。”桑烈搂紧她,“别难过……” “桑烈,你大哥说的是真的吗?大宋已经亡国了?” “你不要想太多了,天命难违埃”桑烈轻拍着她的背。 “国家亡了……我只剩一个人……”茴薰泪眼迷蒙。 “你还有我啊!我会好好保护你,一辈子爱你的,还有你的父母,我会尽快把他们接来。” “可是……”茴薰依然泪如雨下。 “不要说了,你好好歇息吧,我就在这儿陪你,嗯?”桑烈将她接紧,两人并躺在床上。 茴薰靠在他的怀里,哭累了便沉沉睡去。 桑烈看她睡着了,想起身,又担心会因此吵醒她,于是继续躺在她身边。 望着茴薰沾着泪水的眼睫,以及因痛苦而紧抿的嘴,他心疼地吻了她,并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解开她的衣襟探了进去。 继而一想,美丽无邪的她此刻睡得如此安详,对他毫无防备,他又怎能辜负她对他的信任呢?于是他将她衣服重新整理好,继续搂着她,不敢再有任何逾矩的动作。 接下来,他虽试着入睡,却因为美女在怀,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将明才累得合上眼睛。 ☆☆☆ 当晨曦微露,茴薰睁开惺忪的双眼,发现桑烈的一只大手就搁在自己的胸脯上,她惊得将它移开,却因此惊醒了他。 “你醒啦?”他对她露出一丝微笑。 “你整晚都在这里?”她颤抖着问。 “昨晚你很难过,我不放心,所以就留下来陪你了。”他看她因他的话而脸色大变,连忙解释道:“你放心,我并没有对你……” 茴薰看两人衣着都很整齐,身上也没什么异样,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你知道吗?”他笑着将她拥入怀里,“昨晚我好开心,你那么信任我,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是不是?” 这话听得茴薰十分诧异。 是啊,昨晚再怎么伤心难过,她也不该和桑烈同床共枕啊!若是因此而被他侵犯,那岂不也是她默许的吗? 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相信桑烈不会伤害她,就算昨夜他真的占有了她,她也相信他是因为爱她才这么做的。 更何况在她心里早已认定他是她托付终生的男人了,因此就算将自己全都交给他,她也无怨无悔。 “茴薰,你愿意了,是不是?” 她虽不回答,却将头深深埋在他怀里,希望他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茴薰,别再考验我的定力了,好吗?其实昨晚我差一点就……下回要是再这样,我可不能保证……” 茴薰听出他话中的渴望,只有羞得将头埋得更深。 “好了,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再睡一会儿,嗯?”桑烈说着便下床去。 茴薰目送他走出房门,也了无睡意,便起身唤杏儿为她梳洗。 梳洗过后,她走出房门,步过书房时,里头传来桑烈他们兄弟俩的声音,隐约听见提到临安什么的,她好奇地凑近去听,想得知一些临安的消息。 “你躲在那儿偷听些什么?”身后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吓得茴薰连忙回头。 眼前正是昨天和桑卫一起回来的蒙古女人。 “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你接近烈王爷是不是别具用心?想探听军情是吗?” “不,我……” “难道不是吗?不然男人们在谈公事,哪轮得到你一个女人插手?你只要在床上好好服侍男人就行了。” 她露骨的话让茴薰红了脸。 那女人看茴薰少见多怪的模样,于是冷哼道:“真搞不懂烈王爷怎么会看上你这么嫩的丫头?你懂得怎么取悦男人吗?” 茴薰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转身就想离开。 可是她并没有因此住口,“你不要以为烈王爷真的会娶你,他只是一时兴起玩玩罢了,他又不是没有玩过别的女人。” 她的话让茴薰不由得停下脚步。 桑烈对她只是玩玩罢了?不,不可能,他承诺过要娶她的啊!她为何要在这里听这个女人挑拨离间? 茴薰甩甩头不想理会,继续往前走。 “怎么?你不相信?”那女人还不死心,“像烈王爷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任何女人都会为他着迷,像你一样对他投怀送抱……” “请你不要再说了!”茴薰不想再听,忍不住对她大吼。 因为她声音太大,惊动了书房里的兄弟俩,桑烈很快地推门出来。 那女人逮着机会,立刻苦状,“烈王爷,这女人鬼鬼祟祟躲在门外偷听,不知道居心何在?” 这时,桑卫也跟着出来,“偷听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教宋军卷土重来吗?” “大哥,不谈这些……”桑烈急忙制止。 “烈王爷,你可得防着她,说不定她真是宋军的奸细。”那女人火上加油道。 “马娜姑娘。”桑烈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阿烈,你自已要知道分寸,别被美色迷昏了头。”桑卫冷哼一声。 桑烈气得说不出话来,只上前搂住茴薰的肩膀。 看见桑烈对茴薰的体贴模样,马娜面露不悦之色,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桑卫搂住,带着下楼去。 第六章 桑烈发现茴薰脸色泛白,连忙将她扶进书房坐下。“怎么啦?他们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埃” “桑烈,我们毕竟是敌对的两方,”茴薰叹口气道。“也难怪他们要怀疑我。” “你别胡思乱想。”桑烈将她拥在怀里。 茴薰一眼瞧见桌上的尺牍,是军方的檄文。“这是……” 她觉得有些眼熟,上回她送早膳进书房,桑烈就是在看这些东西,原来这是军方的文书。 桑烈连忙起身收拾文书,却被茴薰阻止。“让我看。” “茴薰,这不关你的事。” “桑烈,不关我的事,那关你的事吗?”看了那些文书,她诧异地问道:“你为什么要看这些东西?你是个王爷,怎会参与重大军机?” 桑烈僵直了身子,无法动弹。 “我想起来了,你到襄阳不久,战争就发生了,莫非你就是为了战事而来的?”她恍然大悟,“所以赵王府一沦陷,你就赶来救我?” “茴薰……”他苦涩地道:“皇命难违,我也是不得已的。”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茴薰回想到,那次在书房差点被桑卫轻薄,应该是元军在临安攻城之战受挫的时刻,那时桑烈每日早出晚归,她以为他是为了她的事而伤神,原来竟是为了临安的战局费心思。 她只怪自己太傻,一直把桑烈当成只是个异族的王爷,没想到他是蒙古君王派来统治大宋的首领。 “茴薰,你不要自寻烦恼了,就算我在朝廷的身份特殊那又如何?我还是爱你啊!不是吗?”桑烈上前拉她的手。 她把他的手甩开,“不,你怎能这样?一面占领大宋,一面又用花言巧语欺骗我!” “我没有欺骗你,我是真的爱你啊!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桑烈不免痛心。 “你若真爱我,就不该一直将我蒙在鼓里。”她摇摇头。 “茴薰,这是两回事啊,我本也不想这样的。”桑烈叹口气,继续说道:“当时在赵王府一次看见你,我就动了心,但是我不敢向你表达,只能借着这幅‘蒹葭’向你传情,乞求老天垂怜,让你进入我的生命……” 他的话让她感动不已,她望着墙上那幅字,泪眼模糊。 “上天听到了我的恳求,终于让我们共度快乐的日子,我很开心,你知道吗?”桑烈再度拉起她的手,“茴薰,我不想破坏这种美好的生活,我相信你也不想,对不对?” 这段日子确实美好,她几乎每天和他一起读诗、一起临帖、一起用膳、一起谈心……她又怎么不眷恋呢?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桑烈刻意安排的啊!所有的事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包括在赵王府搭救她,将她带回他的府邸,让她吃蒙古的食物,穿蒙古的服饰,甚至让她承诺要嫁他为妻! 茴薰觉得自己就像玩偶一样,始终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瞪着桑烈,再度缩回自己的手。“你让我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幸福,谁知道……” “茴薰,这是真正的幸福啊!等临安的事底定之后,我马上带你回大都成亲。”桑烈说出他的计划。 等临安的事底定?难道刚刚他和他大哥就是在商讨接收临安的事?他怎么能够这样? 茴薰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真的要接手临安?” “茴薰,这也是不得已的埃” “去吧!”她站了起来,“继续去遂行你的野心吧!”她转身径自走出书房。 桑烈急忙跟着她走进房间,“茴薰,你别这样。”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她坐在床沿,看也不看他。 “茴薰,你听我说……”桑烈坐到她身边。 “你说已经找到我父母了,那他们人呢?让我到他们那里去,越快越好。”她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我会把他们平安接到这里来的,你别担心。” “我何须担心?整个临安、整个大宋都在你手上,我何须担心?”茴薰讥讽道。 “茴薰……”桑烈听出她话中的恨意,禁不住想拉她的手。 “不要碰我!”她随即躲开。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他一脸痛苦的表情。 “我们不该相遇,不该同处在一个屋檐下……”说着,她忍不住流下泪来。 桑烈看她那样,不禁心疼,伸出双手紧紧拥住她。“茴薰……” “放开我!”她边哭边挣扎。 “茴薰,让我们勇敢地相爱吧!”他非但不放,更将她压倒在床上。 “不要,我不要!”她抡起拳头捶打着他。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茴薰,我们是相爱的,不是吗?”桑烈说着,吻上她的唇。 她躲不开,连拒绝的话都无法说清楚。“不……” 当桑烈动手解开她的衣服时,她终于知道他的意图。她一面急于摆脱他强硬的吻,一面推拒他覆在她身上的庞大身躯。 他加强了力道,硬是不容她挣脱,不但继续吻着她的唇,甚至将大手探进她的衣襟中,攫住了她的浑圆。 她吓坏了,开始奋力挣扎。“放……开我……” “茴薰,诚实面对自己吧!我爱你,你也爱我……”桑烈口里发出如呓语的低喃,动手解开她的腰带。“让我们结合为一体,再不要分彼此了。” “不!”茴薰听他话中的意思,显然是想将她占为己有,不禁大为惊慌。 她一面大喊,一面使尽全力推开他。 桑烈退了两步才站定,喘着气盯着她。 茴薰坐起来整理衣服,收起泪水愤怒地看着他。“你说过绝不会强迫我的,原来你和你大哥一样。” 桑烈的欲火消退了些,对于她的指控难以接受。“茴薰!你说什么?” “你和你大哥在这个房子里对多少女孩子……”接下去的话她说不出口。 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深感受了侮辱。“你胡说些什么?” “你大哥说,他的女人从来不吝惜让你碰,马娜也说你和别的女人……”茴薰咬住下唇。马娜说,桑烈对她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玩玩罢了,他又不是没有玩过别的女人! “你以为我是这么随便的人吗?在你眼中我这么不堪?在你的心里,我们的爱情这么不值?”桑烈有些动了气。 茴薰竟然听他大哥的话,相信他会碰他大哥的女人?其是枉费他对她的一片深情。 “你敢说你从来没有……” 桑烈忍住怒气,耐心向她解释。“我从来不会碰与我没有感情的女人,除非是两情相悦、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她笑得凄楚。 马娜说多少女人为他着迷,对他投怀送抱,就像她一样?桑烈也说过等她心甘情愿给他…… 桑烈上前搂抱住她,“茴薰,昨夜你不是已经接受我了吗?” “我……”她无言以对。 是啊,昨夜就在这张床上,她不是默许他和她同床共枕吗?她不是想要将自己的贞操献给他吗? 想到自己这般下贱,她真是无地自容,无奈她已深深爱上桑烈了啊! 桑卫说得没错,桑烈喜欢玩爱情游戏,他不像那些男人要的只有女人的身子,他还要女人纯真的心。 如今他已经得到了她的真心真意,她真是败得十分彻底了。 她冷冷挣出他的怀抱,但他锲而不舍再度搂紧她,于是她愤而推开他,来到窗边。 “茴薰……”桑烈又要过去拉她。 “别过来,再走近一步我就跳下去。”她推开窗子大声道。 “不,茴薰,你别冲动。”桑烈急了,连忙后退几步。 “你出去。”茴薰转过头不去看他。 此时桑烈有再多少话想说,也只能全吞进肚子里,闷闷地走出房间。 茴薰忍住不回头,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这才上前锁上房门。 她换下身上凌乱的蒙古仕女服,将它叠好放在几上。她不要当桑烈的蒙古妻子,再也不愿沉溺在他布下的温柔陷阱中了。 虽然,她的眼泪始终没能停止。 ☆☆☆ 桑烈垂头丧气地来到厅里。 坐在厅里的马娜一见到他前来,立刻趋前向他打招呼。“烈王爷,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这女人竟然在茴薰面前胡言乱语,他根本不想理会她。 “烈王爷,”马娜上前一步,“你犯不着为那个女人生气,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陪你。”说着,她揽住他的手臂。 “马娜姑娘,”桑烈挥开她的手,“你不要这样。” “你……”没想到他会这样待她,她有点下不了台,“烈王爷,那个女人到底哪一点让你着迷?看她那副乳臭未干的模样,能讨你的欢心吗?” 桑烈听出她话中的含意,不由得蹙眉。“马娜姑娘,请你放尊重一点。” “你……”马娜更加难堪。 “马娜,你别自作多情了。”桑卫不知何时出现在厅里,“那个女人可不是在床上讨阿烈的欢心。” “大哥,你……”桑烈被他说得脸色十分难看。 “阿烈,你不要傻了,你这样费尽心思对那个女人好,到头来怎么样?还是得不到她的人,是不是?”桑卫冷哼一声。“我已经问过杏儿了,你和她还没有过肌肤之亲,不是吗?” 桑卫的话让马娜惊讶得张大了嘴。 “大哥!”桑烈气得涨红了脸,“我是真的喜欢茴薰,我不想强迫她。” “我知道你想玩爱情游戏嘛!阿烈,我劝你还是实际一点,如果你真贪恋她的美貌的话,倒不如趁这个时候好好玩玩,否则我怕你到时后悔莫及。”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和她毕竟是敌国之人,要是哪一天她离开你,说要嫁给汉人,到时候你岂不是一场空?” “不会的,茴薰她爱我。”桑烈不相信茴薰会背弃他的爱。 “那走着瞧吧!我看你和她是不可能有未来的,你固然不能娶她,恐怕她也不会嫁给你。” 桑烈无语。 大哥所说的并不是不可能发生,茴薰哪一次不是为了汉蒙的事和他闹脾气? 记得她刚来府里的那天,两人共亨晚宴,是何等美好,没想到第两天她就为了襄阳的战事和他划清界线,拒绝他一切的善意。 昨夜好不容易茴薰肯接受他了,他还以为两人从此可以过着神仙眷属般的生活,谁知道今天她就为了他在朝廷的身份而和他大吵,甚至宁死也不愿让他碰。 唉!他和茴薰的未来确实是充满险阻啊! 这些日子以来,他安排她穿蒙古服饰,吃蒙古食物,原以为在他爱的包围之下,她会甘心做他的蒙古夫人,两人可以甜蜜地生活在一起,谁知道现在又是这样的结果。 其实,他何尝没有想过敌对国家的恋人是很难有圆满结局的? 当他在赵王府和茴薰邂逅时,他就对她一见钟情了,但是他随即警觉到自己是奉命来接管南方的,怎么可以和汉女谈情爱? 他只能强自压抑内心的情愫,把那次的巧遇当成是一个美丽的梦,写了“蒹葭”,经由老师转送给她,聊表心意,并不敢冀望能和她有任何未来。 谁知道上天还是安排他们在一起。 当他从一群野蛮的蒙古兵手上救了茴薰的同时,他也深陷在她难以抗拒的魅力中。 接下来的日子,他试着为两人构筑一个美好的将来,就像茴薰说的一样,那是真正的幸福。 他如此努力,不就是想要她心甘情愿嫁他为妻吗?而今这个希望,现在看来十分渺茫。 桑烈叹了口气,朝两人挥了挥手,默默走进食堂喝闷酒。 ☆☆☆ 接连着几天,茴薰只是呆坐在房里,杏儿为她送来饭菜,她却毫无胃口。 “茴薰姑娘,你多少吃一点吧?这样下去会把身子搞坏的。”杏儿又来敲门。 “杏儿,我真的吃不下。”茴薰摇头叹口气。 “茴薰姑娘,你开开门啊!” “杏儿,你让我静一静好吗?”她央求道。 门外终于安静下来,茴薰趴在床上,不知不觉间眼泪又落下。 直到敲门声音再度响起,她才抬起头来。“杏儿,你不要再说了。” “茴薰,是我,桑烈。” 听到他的声音,她心里一阵抽痛。 “你这是做什么呢?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 他的话一针见血,茴薰的确怕自己一旦见着他的面,就会难以割舍这段感情,与其这样,她宁愿永不见他。 “我和大哥要离开一段时间,杏儿会好好照顾你,不要再和我呕气了,好吗?自己的身子骨要紧啊!” 茴薰听出他话中的关怀之情,心里十分感动,看来桑烈是真的爱她。 他说要离开,莫非是为了统治临安的事?他到底还是不能忘怀于权势地位啊!她对她好失望。 “桑烈,辞去统治大宋的职务好吗?”她再度请求。 “茴薰,你相信我,我不会做出对大宋子民不利的事。”桑烈对她保证。 他到底还是要为蒙古君主效力啊,她还能再说些什么? 她的沉默让房门外的桑烈有点焦急。“茴薰,你可别想不开,这几天我会让人将你爹娘平安送来。” “谢谢你。”她只是简单的致意,不再多说。 他叹了口气,知道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除非他卸下统治大宋的工作,否则茴薰大概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他在心底默默作了决定。 ☆☆☆ 时节入冬之后,襄阳城披上了一层皑皑的白雪,楼上的茴薰透过窗子,却无心欣赏雪景,只觉得等待的日子难捱。 她每日在房里练字打发时间,只等桑烈将爹娘送来和她团聚,然后她就要挥别这个伤心的地方,回到父母的身边,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回归平静的生活。 想起要离开桑烈,她的心里虽十分不舍,然而要再和他前夕相处下去,同样也是一种折磨。 茴薰叹了口气。 “茴薰姑娘,老爷和夫人来了。”门外杏儿来报。 她放下纸笔相迎,“爹,娘!”她扑倒在母亲怀里,忍不住啜泣。 “薰儿,你好不好?娘可担心死了。”路夫人搂紧了她。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路知州欣慰地道。 “爹,娘,你们受苦了,女儿好挂心啊!” “唉!阶下囚还能怎样?”路知州叹道,“幸亏元军入城时没有大肆杀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薰儿,你怎么会在烈王爷这里呢?” 她将经过的情形说给父母听,两位老人家都为她捏了把冷汗。幸亏女儿遇到贵人相助,否则今天一家人哪有可能团聚? “薰儿,烈王爷对你好吗?”路夫人问道。 “娘请放心,我在这里很好。”茴薰答道。 路知州也点头,“看得出来他很照顾你。” “薰儿,他该不会对你……”路夫人突然紧张地问。 茴薰知道母亲指的是什么,不禁红了脸。“没有。” 路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看来烈王爷是个正人君子。” “嗯,这回也多亏他,临安城才没有太多的杀戮,听说他下令蒙古兵进城时必须秋毫无犯,而且军令严明,对违令者毫不宽贷。”路知州接着道。 临安城多亏了桑烈才没有太大的杀戮?莫非他所说不会做出对大宋子民不利的话都是真的?茴薰一方面讶异一方面欣慰,幸亏桑烈到底仍顾念着大宋子民,否则她的罪孽就更深重了。 “老爷,夫人,房间收拾好了,让丫头们带两位过去。”杏儿来报。 “爹,娘,你们好好歇息吧,晚一点我们再好好聊聊。”茴薰看着父母脸上的风霜,满是心疼。 “也好,见到你平安无事,我们就安心了。”路知州及路夫人均点头,随着丫头们下楼去。 ☆☆☆ 临安的事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桑烈回到府邸,才在厅里坐定,桑卫就气急败坏的进来。 “阿烈,你这是搞什么鬼?”他劈头就骂。 “什么事情?大哥。”桑烈不解。 “你为何上奏皇上辞去江南行中书今?” “大事已底定,也该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想再管。”桑烈淡淡地说道。 “八成又是为了那个女人对不对?”桑卫嗤声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怕她跟你闹别扭?” “大哥,我本不恋栈官职,只是为皇上分忧,做不做江南行中书令又有什么要紧呢?”桑烈不以为然。 “当然要紧!阿烈,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啊!要不是皇上器重,哪有你的份?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轻言放弃!”桑卫越说越大声。 “大哥,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桑烈站起身来,不想再谈。 此时属下来报,“卫王爷,烈王爷,托强殿下刚派人捎来口信,说今晚要来王府拜望。” 桑烈微蹙起眉,“今晚?” “果真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么快就来耀武扬威了。”桑卫冷笑一声。 桑烈请辞江南行中书分之后,皇上立刻命皇子托强接任,可见朝廷对这个职位的重视。 “殿下的意思是希望好好庆贺一番。”属下补充道。 “没问题,我会让膳房预备上好的酒菜,还要马娜作陪。 对了,阿烈,最好也让你的汉女出来敬酒,我相信殿下会很高兴的。” “不行,我绝不让茴薰出来见客。”桑烈急了。 托强殿下一向性好渔色,要是让他瞧见茴薰的美貌那还得了? “哼!也罢,那女人虽然生得很美,却是个苦瓜脸,成天哭哭啼啼的,没必要无端惹得殿下恼火。”桑卫冷哼道。 说完,他转身吩咐下人准备今晚宴请贵客。 第七章 下午,府邸上上下下忙碌了起来,所有人都在为晚宴而奔忙。 桑卫指挥下人布置宴会场地,马娜则忙着费心打扮以讨贵客欢心,膳房里的厨子更是铆足了劲烹煮上等的佳肴。 桑烈待在书房里准备临安城的交接事宜,他一面忙着一面要人叫杏儿过来。 “烈王爷,不知叫唤奴婢有何吩咐?”杏儿推门进来。 “茴薰姑娘这些日子好吗?”桑烈放下手边工作抬起头来。 他本想立刻去看望茴薰,又担心她心情仍未平复,因此不敢再去刺激她,便想先从杏儿这里深深口风。 “回王爷,幸好路老爷和夫人来了,茴薰姑娘才肯吃点东西,之前教人好担心埃”杏儿答道。 桑烈闻言轻叹,她到底还是不能谅解他啊!幸亏他及时将知州夫妇送来,为了不让爹娘担忧,茴薰这才好好善待自己。 看来他的决定并没有错,他一日不卸除江南行中书令的职务,就一日无法获得茴薰的谅解。 所幸这一切都过去了,等殿下接手临安,他不但可以无事一身轻,更可以和茴薰重拾昔日的欢笑。 过了今晚,他就告诉茴薰这个大好消息,不过今晚的宴会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好些。 “杏儿,你去告诉茴薰姑娘,说今晚府里有贵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请她千万不要下楼,知道吗?” “是的。” 杏儿领命来到茴薰的房间。 “茴薰姑娘。” “进来吧,杏儿。” 杏儿直接来到桌前,“茴薰姑娘,在练字啊?” 茴薰抬头望向她,“嗯。杏儿,外头怎么这么吵?” “是王爷他们回来了。” 听闻桑烈回来的消息,茴薰的心一下纠结了起来。 他可回来了,日复一日的等待,终于盼到他了啊! 可是他回来后,是否意味着两人分离的那一天近了呢?她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向桑烈告辞离去,挥别之前那段美好的日子。 杏儿看她兀自发愣,便问道:“茴薰姑娘,你在想什么?” 茴薰急忙摇头,低下头去继续练字。 她心里又想着,桑烈既已回府,为何迟迟没有来看她呢?莫非他也不知该如何向她道别? “烈王爷要我告诉茴薰姑娘,今晚府里宴客,希望茴薰姑娘千万不要下楼。”杏儿向她传达桑烈的命令。 “嗯。” 看来他是忙宴客的事情才没有来看她吧?到底是什么重要的客人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杏儿离去后,茴薰再度抬起头来,隐约可以听见外头厅里传来的嘈杂声和丝竹声。 今晚究竟是宴请什么贵客?为何桑烈要这样慎重其事交代她不要下楼呢? 不论客人是谁,席上一定有桑卫和马娜吧?她乐得不和他们打照面。 她低头继续练字,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甚至夹杂刀剑之声,她吓得站了起身来。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地有人破窗而入,是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 “啊!”她慌张地大喊出声。 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前架住她,冷冰冰的剑抵住了她的颈子。“不要叫,再叫就杀了你。” 茴薰被这突来的情况吓住了,动弹不得,嘴里也发不出任声音。 “茴薰姑娘?”这时,对方意外地喊出她的名字。 黑衣人放开她,拉开脸上的黑布,茴薰这才瞧清楚他的长相。 “王将军?” “真的是你?茴薰姑娘?”对方正是王廷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茴薰一言难荆 正待她要开口述说时,王廷俊却屈下腿来。“啊!” 茴薰这才发现他的腿受了伤,血流如往。 “王将军,你……受伤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还未开口,就听见敲门声大作。 “茴薰!你没事吧?”府里有刺客,桑烈担心她的安危,很快的奔来看看她的情况。 王廷俊一身戒备,立刻用黑布把脸遮住,拿着剑就要上前,却因为腿伤而跌倒。 “王将军!”茴薰上前扶他。 眼看桑烈就要破门而入,茴薰情急之下,连忙对他说:“快,抓我当人质。” 王廷俊犹豫了,方才他确实是想抓个蒙古女人当人质,掩护他逃走,可是眼前分明是茴薰,教他怎么下得了手? 看他犹豫不决,茴薰只得拉着他的手将剑轻轻抵住自己的脖子。 破门而入的桑烈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不敢轻举妄动。 “你放开她,要什么条件随你开。” 蒙面人腿上的伤让桑烈确定他就是今晚在席上行刺殿下的刺客,没想到他竟然潜入茴薰的房间! 王廷俊也认出了桑烈,他就是之前经常来赵王府请教王爷书法的北方人啊!原来他竟是蒙古小王爷,那茴薰又怎么会落入他手里? “我要带她一起走。”王廷俊答道。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救出虎口。 听到这句话,茴薰不禁回头看他。王将军竟说要带她走? 桑烈生怕她的动作会激怒刺客,连忙叫道:“茴薰,你别动。”接着转而和刺客谈判,“你听我说,现在府邸里里外外全都被蒙古军包围,你就算逃出这里也是必死无疑,更何况你的腿伤不轻,一定要赶紧医治才行。” 王廷俊知道他所言不虚,一时也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桑烈与他谈条件,“我看不如这样,我让人为你治伤,只要你答应不伤害她,好吗?” 他还未开口,腿伤让他再度屈下腿来,手上的剑也差点碰到茴薰娇嫩的粉颈,让桑烈大大捏了把冷汗。 “你可不可以不要拿剑抵着她?这样好危险。” 王廷俊闻言,立刻放开她,他也怕伤了茴薰。 桑烈眼明手快,一把将茴薰拉回自己身边。王廷俊见状大为恼怒,一把剑就架上他的脖子。 “不要啊,王将军!”茴薰急道。 她的呼喊让眼前的两个男人同时大为震惊。 她认识这个刺客?桑烈心里想着。 茴薰姑娘怕他杀了这个蒙古王爷?王廷俊心里则这么想。 “茴薰,你认识他?”桑烈忍不住问出口。 “我……”她不知要从何说起。 王廷俊一边拿剑指着桑烈,一面对茴薰叫道:“你快过来,我带你离开这里。”严重的腿伤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茴薰,你别过去,他会伤害你啊!”桑烈不顾脖子上架着的剑高声喊道。 “你……”王廷俊气得欲挥剑。 茴薰再度阻止,“王将军,千万别伤了他!” 王廷俊不明白,她为何三番两次阻止他杀这个蒙古人? 她低头瞧见他的腿在滴血,转头乞求桑烈。“快,快请大夫救救他,他是赵王府的人啊!” 王廷俊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庐山真面目。 桑烈立刻认出他来。“是你?” “阿烈,你在里面吗?有没有发现刺客?” 桑卫的敲门声把房里的三人同时吓住了。要是让桑卫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大哥,”桑烈镇定地开口,“我没看见刺客,或许是跳出围墙逃走了吧。” “好,那我立刻带人去追。走!”说完,桑卫和众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廷俊放下手上的剑,腿伤让他忍不住坐倒在地上。 “来人啊!”桑烈对外大喊一声。 他这举动让两人紧张起来,莫非他要叫人进来抓刺客? “别紧张,大哥已经带人去追刺客了,一时还不会回头。”他将王廷俊扶到床上躺下。 两人想想也对,他若是要找人捉拿刺客,刚刚又何必支开桑卫? 杏儿推门进来,见着血流如注的王廷俊,吓了一大跳,“他是……” “快去请大夫。若有人问起,一句都不许说,知道吗?”桑烈吩咐道。 “是。”杏儿领命而去。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行刺殿下?你可知道这样的行为分明是送死?”桑烈回头对床上的王廷俊蹙眉道。 “哼!那个大魔头该死,他干下多少泯灭人性的事,我就算赔上这条命也要阻止他接手江南。”王廷俊义愤填膺地道。 接手江南的不是桑烈吗?怎么会是什么殿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茴薰听得一头露水。 不过,看来今晚桑烈宴请的贵客正是蒙古殿下,而王将军就是来刺杀他的。 桑烈闻言诧异地道:“你听谁说殿下……” “他来到中原之后烧杀掳掠,现在多少人想杀他你知不知道?你们蒙古人全都是一丘之路,我跟你说那么多也没有用,枉费当时赵王爷对你这么好。” “我永远记得赵王爷的恩情,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他。” “不必假好心了,”王廷俊冷哼一声,“你不要助纣为虐,帮着这个鬼殿下残害汉人就算良心未泯了。” 桑烈为何要宴请这种恶贯满盈的坏人?莫非他和那殿下真是一丘之路?茴薰对桑烈好生失望。 不一会儿,杏儿带着大夫来为王廷俊医治腿伤,包扎好之后,桑烈交代大夫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这才让杏儿送他出去。 “你的腿伤一时还不能痊愈,得好好静养才行。”桑烈对王廷俊说罢,牵起茴薰的手就要离开。“来,跟我出去。” “你要带茴薰姑娘去哪里?放开她。”王廷俊急道,挪动身子想下床阻止他。 茴薰急忙回头安抚,“王将军,你的伤……” “茴薰姑娘,你别跟他走,他是个狡猾的家伙,都是他唆使王爷投降蒙古军的。”王廷俊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茴薰闻言,疑惑地着着桑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是为了救王爷一命。”桑烈解释道。 “谁希罕你救?你不知道气节比性命来得重要吗?我现在就离开这里。”王廷俊说着就要下床。 “你不要命了?”桑烈喝道:“莫说你腿伤未愈根本无法行走,就算你真出得了这个门,也是死路一条。” 茴薰听他这么说,不禁担心起王廷俊的安危,恳求桑烈道:“你救救他吧?” “不要求他!”王廷俊气愤地制止她,“他和那个魔鬼殿下是一伙的,我刚刚亲眼看见他们一起饮洒作乐,他还向殿下祝贺接管江南呢!” 不,这不是真的,桑烈怎么会和那种人一起喝洒,还祝贺他进临安城残害百姓呢? 茴薰简直难以相信,“你……” 桑烈试图解释,“茴薰,我是不得已的,你不是希望我卸下江南行中书令吗?我只好……” 唉!走了个桑烈,来个魔鬼殿下,有什么不同呢?茴薰摇摇头。 “快开门,我知道刺客在里面!”桑卫的声音再度自门外响起。 看来他追逐刺客未果,掉头回来。 “大哥,你先别进来,我会处理。”桑烈对外头喊道,然后看向茴薰,“跟我来。” 他再度拉起她的手,她却甩开了。 “我不出去,除非你答应救王将军,不然就连我一起杀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将军被蒙古人处死,毕竟他是为了千万汉人前来刺杀魔鬼殿下的。 桑烈不敢相信茴薰竟然会以死相逼,眼见她已走回王廷俊的身边,外头的敲门声又越来越急,不得已,他只好转身离开房间。 ☆☆☆ 桑烈才推门出来,桑卫就要进入。 “大哥,不要,我们到书房谈。”桑烈将他拉到书房里。 桑卫一进门就问:“你刚才为什么要骗我?你和那个刺客在房间里做什么?” “他是茴薰的朋友,他受伤了,所以我……” “所以你就大发慈悲替刺客疗伤?”桑卫咬牙切齿,“阿烈,看来你真是被那个女人迷昏头了,竟敢窝藏刺杀殿下的凶手?” “大哥,殿下又没有受伤,我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你说得倒轻松,殿下限我两天内交出凶手,否则他就要拿我们当共犯处理。”桑卫忿忿地道。“他还说他的行踪怎么会被贼人摸清楚,难道是有内奸?不会是那个汉女去告密的吧?” “不可能的。”桑烈很肯定,“你想想看,我根本不敢让茴薰知道今晚我们要请的是谁,她又怎么可能会去告密呢?” “那倒是,你瞒着她都来不及了。”桑卫冷笑,“既然她和这个刺客没有关系,那你还顾忌什么?让我去拿下那个凶手。”桑卫说着就要走出书房。 “大哥!”桑烈上前拉住他,“我们想办法救救他吧?” “救他?我们是自身难保耶!”桑卫瞪他一眼,“如果我们不交出刺客,殿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行啊!”桑烈挡在门口,“茴薰说如果我不救他的话,她就要和他一起死。” “什么?那个女人竟然要为他而死?我看他们的关系不简单,如果只是普通朋友,怎么可能愿意为对方而死?”他眯着眼睛质问。 是啊,茴薰为了救王廷俊,竟然拿生命要胁他……桑烈摇摇头,要自己别再多想。 “阿烈,这下你该醒醒了,枉费你为她付出了多少心血,而她是怎么回报你?”他说着又要去开书房的门。“我倒要问问她,看她是顾着你的性命,还是顾着那个刺客的性命。” “大哥,不要这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来劝茴薰。你如果贸然闯进房间里,我怕她一时冲动会想不开。” 桑卫气极了,“要命,你怎么会如此痴心,竟然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成全她?她值得你这样吗?她可是为了别的男人要胁你,要你救她的男人啊!” “大哥,茴薰也是不得已的啊!” “你不要傻了好不好?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君子吗?你说不愿意勉强她,把她当女神一样供着,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依我看,她未必如你所想的是什么贞节烈女,说不定她和那个男人早就已经……” “不,大哥,你不应该这样污辱她!” “哼!若不是她心里有别的男人,为何要一再抗拒你?你对她这样好难道还不够吗?她为什么还是不肯心甘情愿给你?” 桑卫的话一字一句像利剑般刺在桑烈的心坎上。 不,这不会是真的。他虽这么想,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 茴薰愿意吻他、抱他,也让他与她同榻而眠,可是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把自己给他呢? 无论他如何向她表达他的爱意,她始终谨守分际,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莫非真如大哥所说,她心里有着别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就是王廷俊? 记得当初在赵王府,他在池畔救了她时,王廷俊就立刻赶来,看来他们早已认识,甚至已经有了男女私情。 是啊!这一点他怎么从来没有想到?那时他是偶尔到王府一趟,王廷俊却是住在王府中,与茴薰朝夕相处! 他们一个是将军,一个是知州千金,怎么看都像是天生一对,最重要的是他们同是汉人,有着同族的情感,怎么也比他这个蒙古人来得亲啊! 难道只因为他是蒙古王爷,就没有资格赢得茴薰,就得将她拱手让给那个汉人吗?不,他不甘心! “阿烈,你趁早慧剑斩情丝,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桑卫拉开门欲出去,“你若下不了手,就让我来。” “大哥,我从没求过你,这回请你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好吗?我答应明天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他咬着牙恳求道。 他坚毅的神情教人不得不屈服,桑卫只好点头,转身离开。 桑烈则教人取来烈酒,一杯接着一杯灌着,希望酒能消他的愁。 第八章 床上的王廷俊挪动身子要去拉茴薰,“这么久不见,你好不好?” 她回想这段时日的遭遇,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水盈满眼眶。 他一着急了,“怎么了,桑烈他欺负你?” “没有,他没有欺负我。”茴薰忙摇头。 “那他把你抓来……” “我不是被他抓来的。”她将赵王府沦陷那天的情形说给他听。 “唉!原来是这样。”王廷俊也话说从头,“那日王爷不顾我劝阻,执意耍投降,我孤掌难鸣,只得放弃抵抗。当我回到你的厢房时,只看到翠儿……” 想起翠儿的惨死,茴薰哭得更伤心。 他看着不忍,大着胆子将她拥入怀中。“别难过了,茴薰。” 她轻轻挣脱开来,擦着眼泪。 “茴薰,我一直四处寻找你父母的下落……” “他们现在府里,是桑烈让人把他们送来的。” 王廷俊诧异,“茴薰,你和桑烈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你一直住在他这里?” “我……”她不知要如何回答。 她和桑烈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是朋友还是敌人?是恋人还是夫妻?是在心灵上相通的知己?还是在生命中相许的伴侣? 她真的答不上来。 “难道你喜欢他?”王廷俊不得不如此推测。 “我……” 她喜欢他?是的,她不仅是喜欢他,她根本是爱他啊! 那天桑烈说让他们结为一体,再不要分彼此,她虽然推开了他,不容许他占有她的身体,然而她却明白,自己的心早已被他占得满满的了。 “那么这是真的了?”王廷俊难以置信,“茴薰,你怎么会喜欢一个蒙古王爷?难道你忘了他是我们的敌人吗?” “我知道……”茴薰的眼泪直直落下,“可是桑烈他真的对我很好,我也……” “茴薰,”他摇摇头,“你一定是一时被迷惑了,桑烈狡猾得很,他不知道用什么花言巧语欺骗你纯真的感情,你可不要上了他的当啊!” “不,他对我是真心诚意的。” “别傻了,他只不过是想要玩弄你罢了。”王廷俊忧心不已。“茴薰,等他玩腻了你,就会一脚把你踢开的。” “王将军,”茴薰阻止他往下说,“你不要这样说,桑烈很尊重我,他根本没有对我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王廷俊还是半信半疑。“这个桑烈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他对你有何企图?” “他说要娶我为妻。”茴薰想起桑烈的誓言,心里又发疼。 “娶你为妻?”他有些惊讶,“怎么可能?这就是他欺骗你的甜言蜜语!” “不,我相信他没有骗我。” “茴薰,你……”王廷俊认真地看着她。“你真的想要嫁给他?” “我……”她哑口无言。 “茴薰!” 王廷俊侧身要拉她,她担心他跌下床,连忙上前去扶,不料他却抱住她不放。 “茴薰,我爱你,嫁给我吧!你和桑烈是不可能的,他们蒙古王室根本不许迎娶汉女。” 她试着推拒他,但他不但不容她挣脱,更吻上她的唇。 这一幕被碰巧推门进来的桑烈看在眼底,他醉眼朦胧,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茴薰和王廷俊在亲吻?他忽地一阵晕眩,关上门离去,并未惊动房里的两人。 她着了慌,一把推开王廷俊,连退了好几步。 “茴薰……”他红着脸道。 她惊魂甫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茴薰,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啊!”王廷俊试着向她解释。 “不,王将军,你不能这样。”茴薰不断摇头,并一直往后退。 王廷俊想再唤她,她却突然打开门离开房间。 来到房外,她猛一抬头,就接触到桑烈的醉眼,在她还无法有所反应时,整个人就被他抱住,并且带回他的房间。 ☆☆☆ 一进门,桑烈就狂吻茴薰。 他今天为什么吻得这么急切?她对他的举动十分不解。 桑烈抱着她步伐踉跄地倒在床上。 “桑烈,你喝醉了?”茴薰发现他浑身洒味。 “我没醉,我清楚得很。”他的口气很差。 她更加讶异,他到底是怎么了?平日温和的他从未如此她粗声粗气啊! “桑烈,你……”茴薰轻轻推他。 他非但不放开她,更将整个身子压了过去。 “桑烈,你要做什么?” “哼!”他冷笑,“这还不清楚吗?我要你,就是现在!” “桑烈,你……”茴薰对于他直截了当的宣告几乎不敢相信。“你喝醉了!”她还是试着想推开他。 桑烈对她的钳制未曾放松。“茴薰,不要找借口了,我不许你再拒绝我。”说着,他动手扯她的衣襟。 “不要这样,桑烈!”她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这样对她。 “又要吊我胃口了,是不是?”他冷笑一声,“你到底还要我等多久?” “桑烈你……” “我顾不得这么多了,我今晚一定要得到你。”他解开她的衣襟,隔着肚兜搓揉着她的酥胸。 “桑烈,不可以……”茴薰开始挣扎。 “为什么不可以?大哥说得对,只有我这个傻瓜才会把你当女神一样供着,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他手上的动作仍不断。 “桑烈,求你不要这样……”茴薰开始哀求他。 “你又想要用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骗我了,是不是?我不会再上当了。”桑烈索性将肚兜拉下,她的胸口整个裸露,让他恣意抚弄着。“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害怕才一再拒绝我,原来你根本就不肯给我。” “桑烈……”茴薰直摇头,却已经没有力气抗拒。 “难道我没有资格要你吗?我对你怎么样,你不是不明白,难道在你心目中,我还比不上王廷俊吗?你既然愿意为他而死,为何就不愿意献身给我?” 她不断摇头。他们两人有什么好比的?一个是她的爱人,一个是她的朋友,为王廷俊而死和献身给桑烈,根本是两回事啊!她愿意为王廷俊而死,同样也愿意为桑烈而死啊! “难道只因为我是蒙古人,你就不要我?”桑烈说得义愤填膺,手上不由得多用了点劲。 茴薰深觉委屈,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只因为他是蒙古人就不要他?是啊,正因为他是蒙古王爷,是侵略者,所以她不能爱他啊! “我不服气!”桑烈大吼,“你是我的人,这是你欠我的!” 当他的手离开她的酥胸,转而撩起她的裙摆,探进她的腿间时,她全身不禁颤抖起来。 桑烈真的要占有她的身子? 也许他说得对,这是她欠他的,他对她这样照顾、这样疼爱、这样深情,她的确终其一生也无以为报。 她愿意以身相许,不只因为他对她的好,更因为她对他的情、对他的痴,就像他所说,让他们结合为一体…… 她可以感觉到他已平静下来,而她身上的痛楚也稍微减轻。她抱着桑烈,让两人的身躯紧紧相连。 她和桑烈今生就这样永不分离了吧? 茴薰心中百感交集,情绪突然一发不可收拾,开始低声啜泣。 ☆☆☆ 茴薰的哭泣声好像回荡在桑烈的内心深处,让他逐渐醒过来。 他一睁开双眼,接触到的就是她满脸的泪水。 等他察觉自己还停留在她体内时,不禁大为震惊,急忙抽身坐了起来。 “茴薰!我……” 她也坐起身来,低垂泪眼不发一语。 桑烈一低头,赫然发现床褥上血迹斑斑。“我竟然……我真该死!”酒醒的他已经知道自己昨夜所犯的错误。 她并不怪他占有她的身子,因为这是她早已默许的事,只是不能开口说出来罢了。 她颤抖着穿回肚兜和亵裤,并且披上衣裳,由于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只好一直低垂着头。 “茴薰……”桑烈不敢开口请求她的谅解,只希望她不要太过伤心。 此时,敲门声突然大作。“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桑烈和茴薰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跛着腿的王廷俊已经推门进来。 定眼一看,他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祝 茴薰衣衫不整,泪眼汪汪,而床铺凌乱不堪,这不需要说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廷俊一个剑步抢到床前,将剑指向桑烈。“你这个禽兽,竟然对茴薰做出这种事!” “你杀了我吧。”他低垂着头。“我对不起她。” “我是要杀了你,就算同归于尽,我也心甘情愿!”王廷俊说着就要挥剑。 “不要啊!王将军!”茴薰挡在桑烈面前哀求道。 桑烈对于茴薰会挺身挡住他深感诧异。 茴薰她愿意为他而死?就像愿意为王廷俊而死一样?她不仅顾着王廷俊的性命,也顾着他的性命啊! “茴薰!”王廷俊的剑再度挥起,“你这是做什么?他毁了你的清白啊!他该死,让我杀了他!” “不要,求求你,王将军!” “茴薰!”王廷俊怒火难遏,“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竟然任由这个蒙古人沾染你的身子?你再也不是我所认识的茴薰了,那个洁身自爱、纯美无瑕的茴薰到哪里去了?” 他的话让茴薰深觉羞耻地低下头去。 “你不要侮辱茴薰。”桑烈轻轻将身前的她拉开,“你想怎么样尽管冲着我来吧,是我不应该是我强迫她。” “好,我就成全你!” 眼看王廷俊的剑就要砍下,这时门又被推开来。“住手!” 桑卫抢先一步打掉王廷俊手上的剑,王廷俊倒在地上,伤口又渗出血来,看得茴薰怵目惊心。 “王将军,你的腿……” 桑卫随即挥剑指向王廷俊,“纳命来!” “求你不要杀他啊!”茴薰大喊。 “大哥,你答应这事交给我处理的。”桑烈也道。 “阿烈,这小子胆敢跟你抢女人,让我把他交给殿下处置,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桑卫再度挥剑,桑烈见状,赶忙下床挡在王廷俊面前。“大哥,不要。” “哼!你不必假惺惺了,反正茴薰已经让你骗到手,何必再作戏?”王廷俊一点也不领情。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枉费阿烈一再救你!”桑卫气极了,又要挥剑。 “大哥!”桑烈大喊,“把他交给我好吗?我一定给你满意的答复。” 桑卫知道怎么也无法改变桑烈的想法,只好拾起王廷俊掉在地上的剑,悻悻然的提醒桑烈道:“小心这个家伙。”然后走出房门。 桑烈发现王廷俊腿上伤口淌血,“要你别走动偏不听,现在伤口恶化,不是三、两天能痊愈的了。” “哼!你是想教我一动也不动,任由你对茴薰下手?”王廷俊嗤之以鼻。 “你真一动也不动的话,那为什么能吻茴薰?”桑烈醋劲大发,质问着。 桑烈的话让茴薰吃惊,原来桑烈全看到了?难怪他昨晚那么激动、强硬地对待她。 “哼!我和茴薰是发乎情,止乎礼,可不像你是衣冠禽兽。” “你……”桑烈气坏了,却哑口无言。 他知道王廷俊的指控一点也没错,自己确实是衣冠禽兽,明明答应茴薰,没有她的允许绝对不会侵犯她,可是昨夜他竟然强暴了她。 这样的行径,和那些下流的蒙古兵又有什么不同?同样是辣手摧花啊!而且他伤害的还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他不仅背弃君子的德行,更愧对茴薰对他的信任。 可是,要不是王廷俊威胁到他和茴薰的感情,他也不会为了证明她终究是属于自己的,而使出那样激烈的手段。 他受不了茴薰说愿意为王廷俊而死,也受不了茴薰拿自己的生命要胁他救王廷俊,更受不了王廷俊吻了茴薰。 都是这个该死的王廷俊害的!他真该让大哥一剑砍了他以绝后患,至少也要把他交殿下处理,可是如今他却为了救他,让自己面临被殿下处置的危险。 更气人的是,这家从非但不感激他,还口口声声出言讥刺,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不觉恼怒。“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可没有义务救你。” “哼!你想要博取茴薰的好感,好让她对你投怀送抱嘛!我还不知道你的伎俩吗?你这个诡计多端的蒙古人。”王廷俊冷笑。 他这句话同时刺伤了桑烈和茴薰。 王将军说她甘心对桑烈投怀送抱?茴薰觉得羞愧难当,可事实摆在眼前,她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她确实并不后悔将自己献给桑烈啊! 博取茴薰的好感,好让她投怀送抱?难道茴薰是因为他救了王廷俊,才对他投怀送抱的?桑烈觉得窝囊透了。 难道他得靠着救王廷俊才能得到她?难道他竟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为了得到茴薰才救王廷俊? 不,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啊!他救王廷俊只是不想让茴薰伤心难过! “你别再满口胡言乱语,否则我就算不杀你,也要堵住你这张嘴。”桑烈喝道。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反正你已经如愿以偿得到你想要的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他话中有话,仍在指责她失身于桑烈的事实,委实教她难堪至极,她一句也听不下去了。 “不要再说了。”茴薰捂住耳朵走下床。 “我早该知道,在这个蒙古王爷府里,你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老早就忘了自己是汉人了。”王廷俊毫不留情继续说着。 桑烈发现茴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泪水也如雨滴般落下,看得他心里不忍,便立刻对王廷俊大吼。“闭上你的嘴!” “你房里几上有套蒙古服饰不是吗?我瞧你是越来越像蒙古女人了,或许该说是蒙古王妃吧?”王廷俊讥道。 他这是嘲讽她攀龙附凤,妄想当蒙古王妃吗?茴薰感到羞辱,泪流满面。 桑烈忍不住一把抓住王廷俊,“你太过分了,枉费茴薰这样救你!你要搞清楚,我既可以为她救你,也可以为她杀你。” 茴薰看见桑烈对王廷俊动手,不得不出声制止。“不要杀他,你答应我救他的。” “茴薰?”桑烈回头看着她,手上却没有放松。 “我求你……”她丢下一句话之后,哭着跑出房间。 第九章 房里的两个男人愣了好一会儿,谁也不知要说什么。 桑烈眼看王廷俊的腿还在滴血,便使劲将他扶到床上。“你要是再轻举妄动的话,任谁也救不了你。” “我才不要留在你这个禽兽的房间里!”王廷俊挣扎着要下床。 桑烈的脸一阵发白,“你……”但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既然答应茴薰要救他,他怎么也不能反悔,再说这个王廷俊为千万百姓挺身来刺杀殿下的义举也令人感动,这样的义士,他又怎能不敬重? “现在的情况只能委屈你住下来了,等你伤势好转,我会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王廷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桑烈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好? 他不断侮辱,他都能忍得下来;他三番两次要杀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 难道这一切全是为了茴薰?他对茴薰真的是情深义重啊! 王廷俊不禁大受感动。 桑烈见他脸上的线条转柔,知道他对他的敌意稍有化解,不再那么深恶痛绝。 “你所说关于殿下的事都是真的吗?”他想求证殿下是否真是一个杀人魔王。 “当然是真的,江南如果落到他的手里,那百姓就有苦日子过了。”王廷俊叹口气。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这可不行,我得请皇上收回成命。”桑烈沉吟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请辞江南行中书令的职务了。” “原先是你要接管?”王廷俊抬眼看他,“那为何要放弃,将百姓交给那个魔鬼?“ 早听说临安城沦陷时,蒙古军入城秋毫无犯,没想到当时的统领竟然就是他。 如今看他对茴薰和自己这般重情重义,他相信若由他来继续治理临安城,将是百姓之福。 “我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指派他来,不过你放心,我会恳求皇上另派他人。”桑烈向他承诺。 “烈王爷,你宅心仁厚,是最佳人选啊!”王廷俊脱口道。 桑烈诧异地看着他,“你……” 真没想到这个王廷俊竟会这般赞扬他! “我会考虑的,就怕茴薰不谅解……”桑烈皱眉道。 原来桑烈之所以辞去江南行中书令是为了茴薰,王廷俊终于恍然大悟,看来他对茴薰真的用情很深。 在这场两个男人的战争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筹码可以与桑烈竞争。 “赵王爷好吗?”他问起昔日的主子。 “他很好,朝廷对他十分重用。”桑烈答道。 王廷俊叹口气,“那就好,人各有志。” “赵王爷为官之后,对于汉人之事多所争取,这也是百姓之福埃” 听闻此言,王廷俊不免大受感动。 是啊,赵王爷若能对中原百姓尽点心力,那也算是功德无量,反过来说,若他不入朝为官,又怎么有机会为汉人请命呢? 这样说来,赵王爷投降蒙古人非但不是过,而应该是功了。 “那么,赵王爷他……”他现在反倒以昔日的主子为荣。 “若你想见他,我可以安排。”桑烈离开房间之前又回头交代,“不过你先得好好静养才行。” 王廷俊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 桑烈直接来到书房,果然桑卫已经等在那里。 “大哥。”他上前行礼,“谢谢你成全我。” 桑卫挑眉问道:“事情都解决了吗?” “他的剑呢?我看到你收走了。” “你要他的剑做什么?” “你给我就是了。”桑烈很坚持。 桑卫从柜中取出剑,递给他。 桑烈举起剑来,朝自己的腿砍去,幸亏桑卫身手利落,一把将剑拍下,这才没有让桑烈伤了自己。 “你这是做什么?”他捡起剑,转身对桑烈大喝。 “大哥,我绝不能让你交出利客,如果殿下要怪罪的话,你就说那个刺客挟持我还伤了我,你为了救我,不小心让他脱逃了。” “你想用苦肉计保全那个刺客?” 桑烈低下头。“大哥,我答应过茴薰的,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我不能再对她言而无信。” “你哪里对不起她?你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桑卫不以为然。 “大哥,你不明白。昨夜我不该强占了她,我承诺过要尊重她的。”桑烈露出痛苦的神情。 “阿烈,你……”桑卫觉得他简直痴情到无可救药。 “给我,大哥。”桑烈又要去抢剑。 “你不用费心了,殿下收到朝廷的紧急命令,已经回去准备动身回大都了。” “回大都?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奉命来接管江南吗?”桑烈不解。 “有人密报殿下在中原残暴杀戮,皇上怕江南刚底定又有变故,不得不将他召回,依旧命你为江南行中书今。”桑卫解释道。 看来王廷俊说的都是真的,托强殿下果然是个杀人魔王,幸亏皇上及时将他召回。 可是,他若接任江南行中书令,那岂不是永远无法获得茴薰的谅解了? “皇上也要我一并回大都,明日就起程。”桑卫提醒道:“我可先警告你,别再为了那个女人又向皇上请辞啊!” 桑烈抬眼望着兄长,迟疑了一下,肯定地道:“不会了,大哥。” 虽然明知茴薰不会谅解,但是为了百姓,他只得义无反顾地承担下来。 “那就好。”桑卫点点头,“那么那个女人你预备如何处置?” “昨晚我和她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会尽快向她的父母提亲。” “你疯啦?”桑卫白他一眼,“爹娘才不会准。” “爹娘若执意不允许,我就终生不娶。”桑烈冷热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男人三妻四妾本属平常,你金屋藏娇就得了,何必这么认真?”桑卫提议道。 “不,大哥,茴薰若点头,我会立刻娶她进门为妃。” “哼!只怕你以蒙古王妃的地位来笼络她,她还未必肯哩!瞧她那不知好歹的模样。”桑卫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出书房。 “唉!”桑烈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无力地坐下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大哥说得没错,他虽是不畏艰难要娶茴薰为妻,但茴薰是否真愿意嫁给他呢?尤其是在他昨晚做了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之后。 他竟然说这是她欠他的,虽说他对她情深义重,但也没有权利强迫她将最宝贵的贞操献给他啊! 这不过是他自私的心态作祟罢了,他一心一意要得到她整个人,要她完完全全属于他。 他不理会她的挣扎,听不进她的哀求,甚至对她伤心的泪水视若无睹,借着被烈酒麻痹的心智,任由自己的兽性肆无忌惮地摧残着她娇嫩的身子。 桑烈,你是多么可鄙啊!虽然你得到了她的人,但是不是因此失去了她的心呢? 他的心里笼罩着一层阴影。 唉!江南的职务不能推卸,又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他和茴薰之间的距离怎么会越来越远了呢? ☆☆☆ 身心受创的茴薰行尸走肉般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王廷俊的话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教她怎么都不能原谅自己。 她怎么可以任由桑烈沾染她纯洁的身子?难道她真的被桑烈用蒙古王爷的身份与权势收买了,妄想成为蒙古王妃吗? 不,她是真的爱桑烈啊!她整个人、整个心都愿意献给他,她想做的不是蒙古王妃,只是他的小妻子啊!难道连这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该有吗? 她曾立誓,只要桑烈不放弃接管江南,她就不嫁给他,如今桑烈放弃江南行中书令了,却换了个杀人魔王来接任,这岂不更让她罪孽深重? 不,与其这样,她宁愿为民请命,就让桑烈继续担当这个职务吧!她不忍心见到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啊!就算因此要她离开桑烈,永不再见,她也愿意承受。 可是,她真能离得开桑烈吗?她不止一次试过要离开他。在襄阳城沦陷时拒绝和他共进晚膳,在得知他是江南新的统治者时抗拒与他亲热,但到头来呢?她还是在昨夜自愿献身给他。 不管情势如何,她爱桑烈的心始终不变,也许她该像他所说的,让他们勇敢相爱,结为一体不分彼此…… 下体的疼痛隐约传来,茴薰知道那是爱的证据。 书房传来的巨大声响惊动了沉思中的茴薰。 是桑烈和他大哥吗?他们为何大声争吵,莫不是为了王将军?那他们会如何处置他呢? 茴薰想一探究竟,一开门,门口的杏儿却将她推回房里。 “茴薰姑娘,别去。” “那个刺客……” “刺客在烈王爷房里,他吩咐人要好好照料,不会有事的。”杏儿答道。 茴薰闻言才放下心来。尽管王廷俊的话惹她伤心,但看在昔日的情谊,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他被交给蒙古殿下,幸好桑烈能够信守诺言搭救他。 待茴薰坐定后,杏儿小心翼翼问道:“昨晚你和烈王爷……” 这询问让茴薰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茴薰姑娘,你别担心,我看得出来烈王爷是真的喜欢你,我从没见过他对一个女孩子这么好呢!我敢说他一定会娶你进门的。”杏儿安慰道。 茴薰听着心里很是受用,桑烈果真会娶她进门吗? ☆☆☆ 托强殿下和桑卫起程回大都之后,桑烈也接下圣命,即将前往临安就任行中书令。 临行前,他先往路知州和夫人的房间去拜访。 桑烈认为他既已玷污了茴薰的清白,他就该正式向她父母提亲,以表达自己不是始乱终弃的恶棍。 虽说他早已有心娶她为妃,但在未经她首肯之前,他也不想凭权势压迫路知州及夫人,若非那晚生米已煮成了熟饭,他也不敢贸然向路知州提荣。 如今,不论茴薰同不同意嫁给他,他都得承诺要娶她,这才不失为一个有担当的君子。 “老爷,夫人,烈王爷来了。”仆人来报。 接着,桑烈走进房里。 路知州和路夫人同时看着在烈,这是他们第一次和女儿的救命恩人相见。 “路老爷,夫人。”桑烈向他们行礼。 “不敢,王爷多利了。” “老爷、夫人先请坐下。”桑烈起身,待两老坐定之后,他又即下拜。“岳父、岳母在上,请同意将茴薰许配与我。” 两老闻言大吃一惊,没想到烈王爷竟是来求亲的。 “王爷快请起。这段日子以来承蒙你对薰儿多所照顾,我和内人都很感激。”路知州忙扶他站起。 “老爷快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桑烈说着也不免羞赧。 要是在之前,他会认为自己的确将茴薰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是如今他十分心虚,毕竟他违背了她的意愿,做出了对她无礼的事。 “老爷,夫人,请相信我对茴薰是真心诚意的,我老早就想要娶她为妻了。若蒙岳父、岳母成全,茴薰首肯,我立即让人快马回京禀报爹娘,迎娶茴薰为王妃。” 王妃?路知州和夫人同感震惊。 “王爷,我们全看茴薰的意思,只要她肯,我们没有不肯的。”路知州说道。 桑烈虽是个蒙古人,可是对他们的女儿情深意重,他们实在没有理由反对这门亲事,再说女儿嫁过去贵为王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们也觉得颇为欣慰。 “多谢岳父、岳母成全。”桑烈高兴地下拜。 可是,他心中又想,茴薰会肯吗? 她若是不肯,难道他要胁迫她,说她爹娘已应允这门亲事了?当然不行。 那么他该如何是好?但无论如何他不会放弃她的,他一定会等到她点头的那天。 “岳父,岳母,我得立即前往临安上任,不在府里的日子,还请两位多保重。”桑烈叮咛道。 “王爷能掌理江南,真是百姓之福啊!”路知州叹道。 “岳父大人,叫我桑烈吧。我会尽力做好该做的事。” 桑烈转身向仆人交代一些事之后,这才向两老告辞。 他上了接来,经过茴薰的房间,本想敲门却又缩回了手。 不知道茴薰此刻愿不愿意见他?不知她会不会为他又接任江南行中书令的事情恼?又是否还在怪他那日侵犯了她? 他轻叹一声,缓步走过她房门前,径自来到王廷俊休养的房间。 “王将军,我就要出发前往临安,府里我已安排妥善,你只管安心养伤。” 床上的王廷俊抬眼看桑烈,从他的语气中可以感觉出他并非虚请假意。 他知道自己一定得好好待在府里养好伤,不然就辜负他一番好意了。 桑烈说要前往临安,那岂不意味着他要接任江南行中书令了? “茴薰她知道了吗?”王廷俊问道。 “我还没告诉她,不知道她能不能谅解。”桑烈神情黯然。 “她若不谅解你怎么办?” “我不会放弃的,不管是江南行中书令或是茴薰,我都不能放手。”他斩钉截铁道。 王廷俊看了他好一会儿。 真是有气魄!没想到这样温文儒雅王爷,却有着无比坚强的意志,让人刮目相看。 他为了苍生疾苦,愿意承受茴薰的责难,多有担当啊!而且即使茴薰不肯谅解,他要她的心也不曾稍动。 王廷俊再次感觉到这是个强劲的对手,他几乎没有胜算。不过话说回来,茴薰能得到一个男人这样的怜爱,岂不是天赐的福气?他除了予以祝福,还能做些什么呢? 桑烈既已通过这些严格的试炼,应该是可以把茴薰托付给他的时候了。 “烈王爷,希望你此去临安一切顺利,并且和茴薰有情人终成眷属。”王廷俊大方地祝福他。 “王将军,”桑烈有些讶异,“我以为你对茴薰……” 王廷俊苦笑道:“我确实一直对她有意,打从在赵王府时,我就向她求过亲了,无奈她并不愿意,现在想想,或许她那时早已心有所属。”他以眼神向桑裂示意,那个幸运儿就是他。桑烈闻言更为吃惊。 当时在赵王府,他与茴薰仅有过一面之缘,她怎么可能会对他滋生情像?可是话说回来,她若对他无意,又怎会珍藏他的墨宝? 看来王廷俊所言不虚,只有他这个呆头鹅才会不懂这个道理,竟然会在大哥的挑拨下误会茴薰和王廷俊有不可告人的奸情!想到这里,他心中十分自责,自己多么鲁莽啊!原来茴薰和他一样,早就陷入情网了。 至此,桑烈对王廷俊与茴薰之间的友情再没有任何芥蒂,他只怪自己错怪了她,甚至对她做出那么恶劣的行径。 “我真对不起她!”桑烈一脸忏悔。 “去请求她的谅解吧。你接管江南的事情,我或许还能为你说项,至于其他,我恐怕……”王廷俊意有所指道。 桑烈当然听得出他说的是什么,微微羞红了脸。 他的意思是说,接管江南的事,他愿意替他求茴薰谅解,至于他酒后强占她的事,他可就爱莫能助了。 他当然晓得这罪行全得自己硬着头皮承担。 “我知道,我会去的。”桑烈点头道:“伤愈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上大都找赵王爷。”王廷俊答道。 “那好,我立刻命人安排。我已经向路知州夫人提亲,如果茴薰应允,我即刻带她回大都拜见我爹娘,到时我们大都见。” “嗯。”王廷俊颔首。 桑烈吩咐下人好好照料王廷俊之后,告辞出了房门,准备面对最棘手的问题。 第十章 听闻桑烈要出发前往临安,茴薰有些纳闷,殿下既已接任江南行中书令,这会儿桑烈又去临安做什么呢? “烈王爷。” 杏儿向进来的桑烈行礼。 茴薰抬头,见桑烈深深望着她,随即吩咐杏儿,“你先退下吧。” 杏儿领命告退离去。 “茴薰……” 桑烈欲言又止。 他有太多话要向茴薰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桑烈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一点都逃避不得,于是他决定打破沉默。“我来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一是我已接下江南行中书令的职务,即日就要前往上任;二是我已正式向路老爷及夫人提亲,要迎娶你为王妃。” 他的口气虽已尽量平静,但带给茴薰的冲击并没有因此减低。 他又接任江南行中书令?由他取代杀人魔王殿下,这不啻为百姓之福啊!茴薰感到欣慰。 而他向爹娘提亲要娶她为妻,做他的王妃……她既惊愕又惊喜。 “茴薰?” 她的沉默教桑烈忐忑不安,不知她对他的决定有什么想法? 他上前拉住她,“你同意吗?” 茴薰这才回过神来,“桑烈,我听说你手下的兵士进临安城时秋毫无犯,没有做出对大宋子民不利的事情来,请你一定要记住,千万别让殿下再来中原啊!” “那你是不反对我担任江南行中书令了是吗?”能得到她的谅解,真教他喜出望外。 “只要你做的事有利于汉人,我又怎么会反对呢?”茴薰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 桑烈点点头,“我会努力的,还有赵王爷,我们可以合力劝谏皇上。” “老师?”茴薰讶异。 “嗯,赵王爷在朝中经常为汉人请命。” 老师在朝中为汉人请命?看来老师的投降很有意义,当初他莫非是为此才向蒙古军投降的?真是用心良苦啊! “桑烈,当初你劝老师投降,就是为了这个缘故吗?” 桑烈摇摇头,“我当时倒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不忍心见老师沦为阶下囚,甚至死于非命罢了。”他接着道:“直到现在我才懂得他的苦心,茴薰,就像我宁愿担当江南行中书令,也不要眼看着殿下残害百姓。” 茴薰抬眼望着他,他痛苦的神情中有着悲悯。 明知她可能不会谅解,他仍毅然决然接下江南行中书令的职务,只因为他实在不忍见蒙古殿下残酷杀戮。 而老师又何尝不是如此?尽管投降异族会受到万民唾骂,但他为了争取在朝中为汉人请命的机会,不得不承受这些。 这是何等伟大的情操!茴薰深受感动。 她的桑烈果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他虽是个蒙古王爷,甚至是占领临安的新统治者,但他心中有着怎样的悲悯情怀! 茴薰发现自己真的没有爱错人,这样的仁人君子,就算是异族王爷那又如何?一样值得赞美,值得她爱啊! “桑烈,我懂,老师真伟大,你也是。” 茴薰诚恳地道。 “茴薰,只要你不反对,我就安心了。”桑烈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来。 “嗯,我相信你会善待百姓的。”她点点头。 “那……提亲的事……” 说到提亲,茴薰有些害羞,低头回避他的注视。 “茴薰……” 桑烈急了,“我不是想用你爹娘来逼你,只是那是礼数该有的。那晚我……” 茴薰听他提起那晚,羞得躲开他逃到一旁。 桑烈追了过去。“茴薰,嫁给我,待我禀明父母,就正式迎娶你过门。” “桑烈……” 茴薰抬眼望他。 她心中早已不知承诺过多少次要嫁桑烈为妻了,可是真到两人婚事底定的这一刻,她却仿如做梦一般不敢相信。 如今的桑烈不再是占领他们国土的异族王爷,而是立誓护卫大宋子民的好官,她又怎么还能将他排拒于千里之外呢? “茴薰,你要原谅我,那一夜我是喝多了酒才……我发誓下回绝不再……” 桑烈立起誓来难免心虚,因为他早已违背了未经允许不侵犯她的誓言了。 “我知道,桑烈。”茴薰点头道。 她当然知道桑烈那晚喝醉了,又看到王将军对她做出亲密的动作,才会失去理智对她做出那些事来,她不怪他。 桑烈面露喜色,“真的?那你原谅我了?”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她低声道。 “你……”他不敢相信,“可是你哭了一整夜,教人看得好心疼啊!” “桑烈,如果我不肯,一定会誓死捍卫贞节的。” 他直盯着她瞧,“这么说,你愿意跟我……我还以为……” “这……教我怎么说嘛!”茴薰羞得脸颊泛上一层红晕。 她如何说得出愿意献身给他这样的话?谁教桑烈要立那可笑的誓? 桑烈愣了一下,“大哥说得对,我真傻!” 茴薰知道他已经明白她是心甘情愿,甚至愿意对他投怀送抱了,这教她羞怯不已,对自己方才费心解释的行径很难为情。 她下低头不敢再看他。 他将她的下颚轻轻托起。“茴薰,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 她虽然羞怯,但不忍让桑烈失望,于是微微点了点头。 桑烈喜不自胜,一把将她抱入怀里。“茴薰,我真是太开心了!我马上派人回大都禀告爹娘,等临安的事告一段落,我立刻回来迎娶你,嗯?” “可是桑烈,你爹娘会答应让你娶我吗?”茴薰忧心忡忡。 他呆了一下,随即对她提出保证。“你别担心,我早说过,无论爹娘如何阻拦,我要娶你的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茴薰抬眼望着他,他坚定的神情教她不再有丝毫疑虑,她静静依偎在他怀里,享受这迟来的幸福。 ☆☆☆ 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后,桑烈派人回大都向父母禀报他将与茴薰成亲,便动身前往临安上任。 茴薰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但她明白,这回和桑烈的分离,是为了美好的明天。 这天,杏儿领了路知州及夫人上楼来探望她。 “爹,娘。”她连忙起身相迎。 路夫人在椅子上坐下,拉起她的手。“薰儿,你知道烈王爷已向我和你爹提亲了吧?” 她点点头,“女儿知道。” “那你的意思……”路知州问道。 “不知爹娘的意思……” “只要他是真心对你,我们没有意见。”两老异口同声道。 “这还请老爷、夫人放心。”杏儿在一旁道:“烈王爷对茴薰姑娘真是好得没话说。” “薰儿……”夫妻俩同时以眼神询问茴薰。 她微点了下头,表示杏儿所言不虚。 两老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薰儿,你能嫁给烈王爷,我们也好了了一桩心事。” 这时,下人来报,“茴薰姑娘,大都来了人,现在正在在大厅。” 大都来的人?会是谁呢?茴薰心里忐忑不安。 桑烈说派了人前往大都去禀报他爹娘,莫非是有回音?可是为何不直接前往临安桑烈那儿,却来到襄阳? 茴薰一边走下楼,一边这么在心里想着。 到了厅里,杏儿一见来人,随即行礼。“奴婢见过金先生。” 茴薰见来人一身蒙古贵族打扮,年约五十,眼神锐利教人震慑,不知这位金先生是何许人物? “你应当就是茴薰姑娘吧?”金先生劈头就问。 “茴薰姑娘,这位是金先生,大都王府的军师。”杏儿赶紧介绍。 “茴薰见过金先生。” 茴薰赶忙行礼。 金先生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茴薰一番,表情木然,教人看不出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你和烈王爷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今天来是奉老王爷之命。”金先生开门见山道。 听闻他已知晓她和桑烈的事,又是奉未来公公之命而来,不免教她心里七上八下。 不知道他带来的是好消息抑或是坏消息?究竟老王爷对他俩的婚事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想,王妃是人人称羡的头衔,你应该不会肯轻易放弃吧?”金先生眯眼看她。 茴薰闻言如遭晴天霹雳。 放弃桑王妃的头衔?他的意思是要她别嫁给桑烈?难道老王爷和王妃不应允这桩婚事? 唉!该来的总是会来,蒙古王室不娶汉女,这是她早已知道的事啊!为何还要痴心妄想呢? 一旁的杏儿察觉她的异样,赶紧上前搀扶。 “不过,你也别难过,不做王妃,一样可以做一品夫人。”金先生递给杏儿一份名帖。“我们王妃已经为你物色了其他人选,都是功在朝廷的将相王侯,相信不会让你失望才对。这是名帖,你可以看看。” 茴薰看也不看一眼,缓缓流下眼泪。 他们的意思是要她另嫁他人,只要不做桑烈的妻子就行?这是多大的侮辱啊!莫非他们认为她想嫁给桑烈只是为了王妃的头衔吗? “金先生请收回名帖吧,除了烈王爷,我不会嫁给任何人,哪怕是什么王孙公子。”她仰首看着他。 “哼!”金先生冷笑道:“你若执意不肯另嫁,烈王爷一样不能娶你。” “无论烈王爷娶不娶我,我这一生只有他一人。”她毅然地说。 “看来你是预备赖定他啰?也行。”金先生点点头,“你若执意跟着烈王爷,唯有屈居侍妾,要做王妃万不可能。” 众人闻言不免震惊,老王爷竟是要茴薰做桑烈的侍妾? “这未免欺人太甚!”路知州气愤地一挥手,“我的女儿不容人糟蹋!薰儿,走,爹这就带你离开这里。”说着,他牵起茴薰的手。 “不,爹。”她摇头拒绝,“我愿意为妾,只要能跟桑烈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 在场的人都为她的话所震慑。茴薰竟然甘愿屈居侍妾? 金先生笑了,“好,既然你肯,那就最好了。”他接着吩咐众人道:“所有人听着,即日整装,将茴薰姑娘等人送往大都。” “薰儿……”两老心疼地唤着女儿。 茴薰勉强露出笑容,“爹娘请放心,只要桑烈对我好,我不在说什么王妃头衔,即使是做桑烈的奴婢,我也心甘情愿。” 她深知自己这一生已经离不开桑烈,无论是以怎样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她都可以承受,只要桑烈始终爱她,有没有名分地位又有什么要紧呢? 两老眼看女儿对桑烈用情已深,也不忍心多加阻挠,只能任由她了。 ☆☆☆ 在金先生的安排之下,茴薰一行人很快便抵达大都的桑王府。 茴薰被安置在一个偌大的房间里,这儿的摆设比起襄阳的王府还要豪华。 路知州夫妇也被安置在王府里,那屋子的气派比起茴薰的住处毫不逊色。 虽然只能做桑烈的侍妾,茴薰还是很庆幸一家子能住在一块。 “茴薰姑娘,老王爷、王妃让我问你还需要些什么东西?”杏儿进屋来问道。 没想到老王爷对人如此体贴,竟然还关心她需用的东西? “你去回王爷、王妃,我什么也不缺,感谢他们的关心。”茴薰一边看着婢女把那幅“蒹葭”挂起来,一面回道。 她抬眼看着这幅两人定情的信物,只觉得世事难料,她终究进了桑王府的门了,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进来。 “其他的字帖书画呢?不是都从襄阳带回来了吗?”她想起桑烈的那些珍藏。 杏儿回道:“都置放在烈王爷的书房里。” 在桑烈的书房里?那么她一个小小的侍妾可以随意去看吗?茴薰不免怅然。看来她与桑烈的身份悬殊,永远只能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 没关系,只要桑烈一回大都,定会允许她去书房临帖,就像在襄阳时一样。 他的书房里一定有更多墨宝,而且他说过大都宫廷府库里还有徽宗的真迹,这下她终于可以亲眼目睹了。 正沉思之际,下人来报,烈王爷已经回府。 茴薰喜出望外,没想到桑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知她想他想得好苦! 她正想着,桑烈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外。 “烈王爷。”杏儿朝他行礼。 “茴薰!”桑烈一见到她,立即上前拥抱,“让你受委屈了,我一听到消息便即刻从临安快马加鞭赶回来。” 茴薰闻言眼眶已湿,但仍然摇头,“桑烈,我不怕委屈,老王爷肯让我进门,我已经很感激了。” “不行,我绝不让你为妾,我一定要你当我王妃才行。” “也许老王爷、王妃有他们的考量,你又何必呢?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就很高兴了,我们一样可以像在襄阳时那样快乐过日子埃”茴薰劝道。 “不,你不明白,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你做我的侍妾,那爹娘一定会要我娶别的女人做王妃,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是吗?若桑烈真被迫娶了她人,那她岂不是得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这教她情何以堪! 她可以不在意名位、身份,却不能忍受和别人分享桑烈。 可是,她又有什么能耐阻止这残酷的现实呢? 茴薰十分伤心,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来,和我一起去见爹娘,我要亲口对他们说,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娶别人,要就让你做我的王妃,要不我就一辈子不娶,只守着你。”桑烈拉着她就要走出房门。 茴薰为他话感动,虽然明知老王爷和王妃不可能同意,她也不忍心拒绝桑烈前去提出请求。 她默默跟着他,一起去见未来的公婆。 两人来到厅里,只见堂上坐着一对尊贵的长者,一看他们走进来,便直盯着她看。 茴薰知道自己不是讨公婆欢心的媳妇,只能低下头,不发一语。 “爹,娘,我一定要娶茴薰为妃,你们若不答应,我便终生不娶。”桑烈直截了当表达来意。 王妃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茴薰瞧,老王爷却突然大笑起来。 两人被老王爷这突来的举动吓得愣了好一会儿。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烈儿。”老王爷这才开口,“你和茴薰姑娘的事,我从你大哥那儿听到不少,我知道你对她很痴情。” 大哥还能为茴薰说什么好话?他可不敢想,只知道不管如何,他的决心绝不会动遥 “爹,大哥不明白,我对茴薰是认真的,她对我也一样。” “你大哥或许不明白,但是烈儿,娘可明白。”一旁的王妃终于开口,“娘知道你若决定娶她,任谁也无法阻挡。” “娘,那您……”桑烈不解。 “娘不怀疑你对她的情感,但她对你如何,我和你爹得先弄个明白才行。” 听闻此言,茴薰抬头急切地想表示自己的心意,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桑烈正想代她开口,却被老王爷阻止了。 “不用多说,我们都明白。” 他们正怀疑两老是真明白还是敷衍他们,只见金先生自厅后走了出来。 “烈王爷.我已经试过茴薰姑娘的真情了,也已经将结果禀报老王爷和王妃。” 两人均听得一头雾水。 金先生在老王爷的授意下,将那日前往襄阳的始末全盘说出。 “我是奉老王爷之命去试探茴薰姑娘的,若茴薰姑娘贪恋的是王妃的身份,那么老王爷无论如何也不会应允这门亲事,但茴薰姑娘听到只能为妾室,依然愿意应接受,可见她对烈王将你深情不悔啊!” 茴薰听到金先生这番话,心里悸动,泪水又盈眶。 没想到这是一场试炼!她被瞒得好苦啊! 原来老王爷和王妃早已接受了她这个媳妇,难怪她和爹娘所住的屋于都如此豪华。 “那么,如今爹娘是答应让茴薰做我的王妃了?”桑烈自行下结论。 老王爷和王妃都笑了。 “不答应成吗、我们了解你的脾气,不许你娶,你也不会善罢甘休啊!” 王妃也道:“原来茴薰姑娘如此秀外慧中,这王妃也当之无愧了。” “谢谢爹娘。”桑烈拉了茴薰即刻下拜,“快拜见公婆。” “茴薰拜见公公婆婆。”她连忙道。“起来吧!看看还需要准备些什么,皇上不久就要下旨完婚了呢!”老王爷提醒道。 “皇上?”桑烈诧异道:“我以为皇上不允许王族娶汉女,怎会……” “本来是不许的,但你功在朝廷,皇上特准,还不尽快进宫叩谢皇恩?”老王爷笑着说。 桑烈大喜,对茴薰笑道:“茴薰,真是太好了!” 泪水从脸颊流下,她咧开了嘴对他回以欣慰的笑。 ☆☆☆ 第二天,桑烈即带茴薰进宫。他在殿上叩谢皇上的成全,茴薰则留在偏殿等候。 退朝后,他来到偏殿,身旁多了两个人。 “茴薰,来见过赵王爷。” 茴薰见到昔日的恩师,激动得几乎掉下泪来。“老师,襄阳一别,你身子可安好?” 赵王爷风采依旧,只是脸上多了些许风霜。“茴薰啊!真高兴还能在此遇见你。” “茴薰姑娘,祝福你和烈王爷白头偕老。”旁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是王廷俊,他的腿伤已痊愈,又是一身侍卫装扮,不过是从汉人服饰换成了蒙古服饰。 “王将军已经决定继续追随赵王爷。”桑烈向茴薰解释道。 茴薰笑着点头,原来王将军又回到赵王爷身边,那真是太好了。 “我很钦佩王爷的义行,愿意一辈子追随效力,如果能为王爷多做一点事,也算是替大宋子民尽一份心意。” “嗯!”茴薰知道赵王爷自投降以来,无时不为汉人喉舌,是他的精神感动了王将军,才使得王将军重回他身边。 “唉!亡国之臣何敢言义?”赵王爷叹道。“只是不忍生灵涂炭,略尽棉薄之力罢了。” “王爷请别挂怀。”桑烈忙安慰道:“皇上一向热爱中原文化,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必定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但愿如此,那便是苍生之福,也不枉我违背心意出仕了。”赵王爷颔首。 桑烈突然提议。“难得大家都在,我想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烈王爷想去……” “是宫廷府库。”皇上承诺让他可随时进入观赏书画,也可以带人进去,因此他想带他们过去看看。 赵王爷和茴薰的眼睛同时发亮。 宫廷府库?那不是收藏图书字画的所在吗?简直就是宝山啊! 于是一行人在桑烈的带领之下,来到宫廷的府库。 里头收藏的文物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给。 面对这些失散已久的故国宝物,赵王爷激动莫名。 茴薰也在桑烈的介绍之下一一浏览,频频赞叹,尤其对徽宗的墨宝更是爱不释手。 “赵王爷。”桑烈突然唤道。 沉浸在书画之中的赵王爷并未听见,桑烈只得再喊一次。“赵王爷,明日上朝,我立即向皇上请求,将这府库归你所管,我想皇上应该不会不许才是,你说可好?” 赵王爷闻言有不自胜,竟然口吃起来。“这……烈王爷,能这样就太好了。” “嗯。”桑烈转头看向茴薰,“今后你若想观览字帖,只需跟老师说一声就成了。” 茴薰欣喜的点头。 没想到她果真能亲眼目睹这些珍贵字帖,感谢上苍给她这样的好机缘,当然,更感谢上苍给了她这样的好夫婿! 尾声 由于江南政务繁忙,桑烈并不能在大都久待,因此在皇上下旨完婚之后,两人就拜别老王爷与王妃,带着路知州和夫人回临安。 茴薰从马车里向外望,只见城里人们安居乐业,歌舞升平甚至与过去无异,心中感到无比欣慰。 回到临安的府邸,桑烈将岳父岳母安置好后,领着茴薰来到两人的房里。 “茴薰,这就是我们的家了。”他一边将“蒹葭”那幅字挂在墙上,一边对她说。 她兀自望着那幅字出神,直到桑烈一把拥住她。 “看什么?我的字不好?那改天挂你的字,好吗?” 她被他的话逗笑了,“怎么不好,这幅字在我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 “嗯,是这幅字让我们相知相恋。”桑烈笑着道:“不过我好久没动笔了,恐怕退步不少,没办法,公事忙得我喘不过气来。” 茴薰深情地望着他,“桑烈,我知道你的用心,我相信江南的百姓也会知道的。” 他也低头看着她,“我不敢居功,战火方歇,本就不该再让百姓受苦。” “桑烈,你真好。”茴薰紧紧抱住他。 她的夫君是何等的心存仁德啊!她真该以他为荣。 “桑烈,之前我不该误解你,你从不曾违背对我的诺言。”她十分自责,都怪她当初极力阻止他就任江南行中书令,才会引起许多波折。 桑烈想着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是啊!我不曾违背诺言,茴薰,是你亲口答应要将自己给我的,没错吧?” 他旧事重提让她羞窘,只能将头深埋在他怀中不敢作声。 “好啦,别害臊,嗯?”桑烈忽然一把将她抱起来。 “碍…”茴薰虽略感震惊,但并未拒绝,只是环抱着他的颈子,任由他将她抱到床上去。 接着,桑烈将身躯压在她身上,“我应该不需要再征得王妃娘娘的同意了吧?茴薰,请别再考验我的定力,我现在就想要对你为所欲为了。” 茴薰的脸更红了。 她虽然羞于言语,但决定以行动来表示,将他紧紧拥祝 现在两人已是夫妻,她终于可以放心将自己完全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