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君染情》 涂鸭杂记念眉 呼,终于跨出人生的一大步了,念眉好不容易写出一本古代的小说,好想,好想,好好的大肆庆祝一番。 从以前就一直支持念眉的读者,一定知道我从不看古代小说,对不是自己生活时代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更不可能着手写古时候的人的故事……这会儿一定有人问了:既然如此,我手上拿的这本是什么? 哈,当然是“狂君染情”喽! 哎,其实这全是时势所逼,念眉老实招认吧,写了那么多本的现代故事,我已有点江郎才尽之感,因此拚了老命的请出一个古时候的男人和一个古时候的女人出来谈场恋爱,先垫垫背,让我有喘口气的空档。不过既然都跨出第一步了,念眉说什么也要再写一本,下一个女主角就是调皮好动的任银月了。如果说大家不嫌弃任红日的故事,也让多多支持她的妹妹好吗?附带一提,希望大家来信告诉念眉,对我的古代小说有何看法。 最近念眉因为手头有点紧,再加上打稿的速度变慢了,所以可能会将心思全摆在写稿上头,因此读者们的来信,以后念眉大概都会在序中回答问题、问候你们,请大家多多见谅喔! 一、是最普遍的问题,大家都很八卦,喜欢知道作者的长相,顺道会要求寄一张照片。念眉在此回答了,我讨厌拍照,因为不上相,但我可以告诉各位,念眉瘦身成功,所以漂亮了许多。 二、关于念眉的个人档案。问这个问题的一定是念眉的新读者,不过为了服务各位,我不吝惜再说一次。念眉出生于两个数字相同的那年,(不要猜55,因为我没那么老;更不能猜77,因为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写小说有点恐怖)生日是普天同庆,最多假日的十月,幸运的七号。天秤座,b型的女人。 三、写一本小说需要多久的时间。这真的问到念眉的痛处了,以前,不过是去年的暑假,念眉可以一个星期交稿,但今非昔比,也许是变懒散了吧,一个月能顺利生产出一本就该偷笑了,可现在念眉不断的用念力督励自己,希望能开始加油,为了稿费,啊,可爱的稿费! 四、如何写小说?屏东郁涵的问题,你说你曾试着写稿,但却不顺利。其实用不着为这种事而难过,念眉认为很多工作做久了自然就会上手,写稿也是一样,念眉建议你可以先拟大纲,将脑中的故事情节写了大概,如此才不会错失每一个好点子,这是念眉的作法,你试试看。 五、桃园的茶茶也问说常被退稿怎么办,努力好久的作品结果面临相同的命运,问念眉该如何排解? “排解”?念眉单纯是个写小说的作者,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排解,我认为你该找算命师,因为唯有他们方有一箩筐的排解之道。念眉只能告诉你,若你真的想吃这行饭,那么被退稿的痛苦一定要能忍,尤其是一个新人。当混久了以后会发现出版社退稿没什么,要你修稿才是一件史上最大的痛苦。这是念眉的经验谈。 六、这一、二个月收到的来信中,婷婷、台北的燕子、新庄的秋华、新竹的小玲、高雄的文文、思忆等,都问了为什么念眉的情色愈来愈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有两组四个字的成语可以形容:(1)是同流合污:(2)是情势所逼。你们满意吗? 文文说了,不管念眉写不写情色场面,你都会继续支持,奸窝心喔,念眉好高兴你这么鼓励我! 七、狐狸说书局买不到念眉的书,你也说了一句教念眉爽得睡不着觉的话——因为太多人买了。我也希望如此啦,今天下午念眉的小阿姨打电话来告诉我,她在桃园的书局都找不到我的书,她很为出版社的铺书担心,那时候大概稿子打得正顺手,所以很顺口的回答她:因为畅销啊!嗯,现在回想起来,念眉自己都觉得恶心。不过既然别人的书都有进货,照道理说也会有念眉的才对,但店员都说架上没有那就是没有了,小阿姨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八、很多读者都说要和念眉做朋友,哈哈,各位读者们,只要你们看我的小说,我们就是朋友。 好了,眼睛累了,因为电脑关机让它休息,所以念眉写得手好酸,到此为止吧,我要去睡觉了。 我们下次再见。 来信请寄:台中邮政18之82号信箱 楔子 一间称不上富丽堂皇,却也不至于寒酸的厢房里,弥漫著一股浓郁、苦涩又刺鼻的草药味,床上的女人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不断发出带痰的咳嗽声。 “王大姐,我在这里。”刘安妹急切的握住床上伸来孱弱的一只手,身子往前倾了去。 她替让病魔缠身的大姐拢了拢床被,又说:“是不是想见小红和银儿,我马上去叫她们来……” “咳……不,不要,我不要她们看到我这身狼狈的样子……” “王大姐,你说什么傻话,那个生病的女人是漂亮的?只要你的病赶快好起来,一恢复精神,生龙活虎的样子,你又是咱们寻芳院最高贵大方的嬷嬷了,谅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都抢不去你的风采!” “怕只怕我是好不了了。” 刘安妹皱起眉头,啐道:“呸呸呸,不要让我听到这种不吉利的话,如果小红在这里,她肯定也要恼你的丧气。” 她叹了口气,“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了解,它还能拖多久我再清楚不过,气数将尽,不是我一句不舍得,就可以耍赖不走。” 王嬷嬷自问她这一生不忮不求,若是这番作为可以换取一个愿望,她只盼老天爷再多给她一些时间,她才和她的女儿们相处短短两年的时间,感情才培养足够,她不要现在就离开她们。 可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命运,又岂是她能违背的? 可怜她那双天真可爱又懂事的女儿——小红和银儿了,两年前离开生母被卖到了寻芳院来,她不要无邪的她们遭到玷污,于是收了她们当女儿,甚至以为这种有女儿撒娇的感觉会温暖她不适的身躯,无奈…… 她想过,老天爷对她已经很仁慈了,或许她早在两年前犯病时就该离世,是小红和银儿的活泼与贴心,鼓励了她的求生意志,让她得以多享受了这段挣来的快乐。 而今,她该满足了。 “王大姐,你要撑著点呀,你走了,小红和银儿要怎么办?” 刘安妹担心她就真的这么两脚一伸、双眼一瞪,撒手而去,寻芳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拿主意的,她一走,里头的姑娘谁管?谁能做决策? “她们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宝贝啊!”一生中无法抛开的悬念,即使不是亲生,她和那对姊妹间却仿佛有著割不开、切不断的情感牵系著。 “那么就好好活下去吧!” 刘安妹就知道小红和银儿对王大姐的影响力。 两年前,寻芳院里突然多了一对漂亮的姊妹花,大的十四岁,小的不过是乳臭末乾的八岁小萝卜头。 据说她们的生母为了偿还丈夫的赌债,将她们卖给了王大姐,想想女孩被卖到妓院来还能有何种下场?大姐当然是要沦为妓女陪客了,而小妹则是先当丫鬟暖身,待生理发育健全,也必须步上其姐的后尘。 不过这只是她们母亲的计划,花钱买了她们的王大姐并不打算依著她自私的意思,她不顾旁人的反对,决定收养她们,并要寻芳院里的小厮、丫鬟称呼她们为大小姐与二小姐。 如此,没有婚嫁的王大姐有了自己的女儿疼爱,大家都发现因为这两个女娃儿,她脸上的笑容变多了,整个人也精神一些。 “安妹,答应我,我走后一定要为小红找个好夫家,她都及笄一年了,该是嫁人的年纪了。”王嬷嬷突地反握刘安妹的手,眼神充斥认真与恳求。 “王大姐……”听到她像在交代遗言,刘安妹这才发现她的脸色愈益失去血色。“我去叫大夫来……” “安妹,来不及了,就算是仙丹妙药都救不了我了……你就静心听我说完最后这段话,好吗?” 刘安妹又坐回板凳,旁徨得不知该如何是奸,只知道眼泪开始占据她肥肉纵横的脸。 看她终于静下来了,王嬷嬷才接著说:“小红比起任何名门千金更加有才华,我让她识字,她的才德更是在同年龄的女孩之上,我相信这么优秀的条件,她可以有一个美好的婚姻生活……安妹,她的幸福就靠你了,你会替她找到好夫家的,是不是?” 点了头,刘安妹承诺,两手胡乱的擦去眼泪。 “至于刚满十岁不久的银儿,如果有无后的夫妇想要收养,就答应吧!长年待在这个复杂的环境下生活,对她只有害处……咳……” “王大姐,你没事吧?”听到她又重咳连连,刘安妹连忙取来一条手绢给她,一只手在她的背后轻拍,为她顺气。半晌后,当咳嗽声渐歇,她没有预警的视线回调,赫然看见她手持的手绢上染了一块触目惊心的鲜血。 “天啊,王大姐,你吐血了,怎么办?我看我还是赶快去请大夫……” “安妹,别忙了,趁我还有最后一口气,让我把话完整交代吧!”王嬷嬷执意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怕等不到她再次回来。 她毫无血色的嘴唇想到什么似的咧开了一个笑容,脑海中是大女儿小红娉婷身影的袅娜生姿,小女儿银儿俏丽活泼的拉著她的手蹦跳的情景,她的眼睛慢慢地定焦。 “我走后,寻芳院就更名为……日月楼吧,大大小小的事情还请你多担待了。若是有苦处的姑娘被卖到这边来,尽量给人家方便,不要为难她们,把姑娘家当做是自己的女儿般看待,她们也是有自尊的。” “王大姐,我明白你对小红和银儿的感情,可是换这个名字不够耸动,能招来客人吗?且我们是开青楼,不是救济院……” 王嬷嬷吃力的抬起手,阻止她往下说,“安妹,你就成全我的心意吧,我这么做是希望小红和银儿日后经过日月楼时,能想起她们曾经有我这么一个大娘,想起我是多么的疼爱她们……至于客人多与否,生意是否兴隆,我认为只要能过得去就……够了……” 该交代的话说完,她戚觉有如肩上卸下重担般轻松,边咳血边笑,“安……妹,以后你就是日月楼的管事鸨母,拜托你了……” “王大姐,我求你别说了,我去请大夫来……”刘安妹慌乱的擦拭她嘴角不断涌出的血红,跟在她身边学来的镇静全派不上用场,她看见自己的眼泪滴在她的血上,冲淡了颜色,看见她的放心与自己的忧虑成为强烈对比。 然后她的双眼阖上,整张脸呈现安详,停在她鼻头处的手指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她失声大哭。 “王大姐……” 第一章 任红日一个人坐在客栈里,大方桌上除置放了一杯清茶外,别无其他。 “这位姑娘,若是你再不点菜,小店只有请你出去了。”店小二第三度来到任红日的桌前,口气一次比一次糟。 挑起优美的月牙眉,红日不愠不火的回答:“这位小哥,你没看见吗?我的茶杯上烙印著贵客栈的宝号,我虽没有点菜,但是我喝了茶,这杯茶也需要付银两的。” 店小二被堵嘴,脸色红了大半,但仍不服输的说:“可是你光喝一杯茶就坐了一上午,现在都到用午膳的时间了,是本店生意最好的时段……” “稍早前我就告诉过你,我在等人,一会儿我等的人到了,自然就会点菜。” “那么请问姑娘等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来?” 红日抬眼看著他,没有作答。他的疑惑正是她的问题,是呀,她等的卜老板什么时候才要来? 距他们相约的时间都过几个时辰了,卜老板仍不见人影,她的耐性几乎已被磨掉大半。 两天前他们约好地点、时间,准备讨论布庄规模缩减的事宜,卜老板向来是个守时的生意人,谁知今天竟会让她坐在这儿空等,让店小二接二连三的过来赶人…… 她是真的不饿,否则一定考虑叫个包子馒头来吃,毕竟这么让人赶来赶去,心情不舒服极了。 “如果姑娘执意待在小店等人,又只愿意花一壶茶的钱,那么别怪我们顾不得你的意思,倘若等一会儿有客人没位置坐,我们只能让他们搭你的桌子。”店小二完整的转述掌柜的话,说罢便回身去忙自己的事。 红日根本来不及说些抗议的话,只能瞪著他的背影。她明白生意人都想多挣些银子,她一个人霸占住整张桌子,只叫了壶茶,又不肯让人与自己同桌,这种情况下亏损的一方是这家客栈。 看来现在只有各退一步了。 “杨大哥,你听说了没有?花街好像新开了家妓院,叫什么醉心楼来着,昨儿个我听小李说,那里头的姑娘个个娇美动人,撒娇的工夫一流,保证逗得你全身酥麻呢!” “有这种事?这么说我不去看看不行喽,要不岂不枉费我『花街大少』的称号?哈……” 两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一派执挎子弟、不学无术的模样,摇摇摆摆的拽相走进了客栈,他们的这番对谈、旁若无人的狂妄笑声,引来了全店客人的侧目。 忙得团团转的店小二一看到又有生意进门,送上了客人点的菜,急著又跑过来招呼,“两位客倌要吃点什么?” “我说店小二,你的记性真差,忘了杨大少和我了吗?” “喔,原来是万少爷和杨大少,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小店?”店小二的嘴脸上堆满了阿谀奉承的笑容,他知道眼前的两个公子是得罪不得,他们的爹可都是当官的。 “当然是百合醉鸡的香气把我们给引来的,谁不晓得这道菜是你们来福客栈的招牌?”万少爷觑了他一眼。 一旁的杨大少则拧著眉,扫看了全室一眼,“不过看来是没有位置让我们两人好好坐著享用了,贵店的生意真是好得没话说。” 接收到有钱公子另蕴他意的暗示眼神,店小二连忙说道:“只要杨大少一句话,要什么座位都有,而且我还能弄上一个美女来陪你们用餐喔!” 了解他们两人的脾性,店小二骨碌碌的双眼转呀转的,溜到角落一桌定住,然后带著他们往任红日的桌子。 “姑娘,这两位公子要搭桌子。” 思绪被打扰,红日看著来人,视线迎上两双不怀好意、不正经的眼睛,她不加考虑的回拒,“下……” “我们刚才说好了,你不答应的话,小店只有赶你出去了。” 杨大少教红日的美颜撼动,对店小二的口吻微愠,“小哥,外头日正当中,热死人了,你怎么忍心让一个如此秀雅的美人姑娘去受酷暑的折磨呢?” “听到没有,我大哥说话了,这位姑娘就坐在这里陪我们兄弟俩。” 万少爷看得出来,杨大少对这位有著细瓷般完美无瑕雪嫩肌肤的姑娘家有浓厚的兴趣,于是极力制造机会。 红日丝毫不感激两个男人的体贴,相反的,她只想避他们远远的。“两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我对面的桌子只坐了一名男子,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请你们与他同桌?” 她有些不悦,因为这两个男人不将她的尊严放在眼里,当客栈是妓院,当她是青楼女子般看待。 杨大少闻言,朝兄弟使了个眼神。万少爷了然于心,回答了她,“敢问姑娘芳名,果真如此不欢迎我们吗?” “我在等朋友,请两位不要为难我。”红日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口气显得十分冷淡。 因为担心卜老板等会儿来找不到她的人,所以她不敢擅自离开,可是若他们继续纠缠,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是否许配给人了?”杨大少让她脱俗的气质给勾了魂,心底涌上一股冲动,直想登门提亲,将她变成自己的专属品。 见他们的问题愈入核心,探人隐私,红日站了起身,面色一凛,“你们的问题恕我无法回答,但这张桌子就让给你们吧!” 她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后便想离开,无奈一个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另一人则拉住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你们想干什么?”奋力想挣脱对方握住手腕的力道,但任凭她如何努力,仍徒劳无功。 “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大爷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居然还对我拿乔、装清高?看看你身边连个随从、丫鬟也没有,会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千金吗?我呸,开个价吧,多少银票能买你一次?”杨大少被惹火了,前一刻的斯文气度荡然无存。 “是呀,我大哥可是县太爷的公子,家财万贯,只要你开得出,他就给得起。”万少爷附和。 红日禁不住他们一言又一语的贬损,自由的那一只手气愤的扬高,各掴了他们一耳光。 “贱人,你向老天爷借了胆子不成,竟然敢打我?” 杨大少望了四周投注过来的看戏眼神,心里气不过,觉得自己一辈子没那么丢脸过,举高手也想回敬她一巴掌,但一道力气将他的手往后压制,痛得他眼泪从眼角淌下,哀叫出声。 “痛……” “你在干什么,你不知道他的身分吗?”万少爷看到杨大少的手被那名原本坐在对桌,不知何时已经兜到他们身后的男子给握住,慌张的出声警告。 县太爷可是看见杨大哥今天与自己一道出来,若是他的宝贝儿子出了什么岔子,他可要负责任的。 “我听到你说了,他是县太爷的儿子嘛!”男子不为所动,依然故我。 “既然知道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信不信我叫我爹派人抓你?”杨大少痛得五官全纠结在一起,嘴巴却仍不饶人的喊著。 “如果他敢的话。我这会儿是在替他教训儿子,照道理说他该感谢我的。”松开箝制,男子将他推到三步远的距离外。 “你竟敢这么放肆的说话?报上名来,我发誓一定找你算帐!”拚命揉著既疼又发热的手腕,杨大少咬牙切齿的进声说道。 如斯得罪他,明年的今天正是不知好歹的他的祭日。 不教他的气势给吓唬住,男子悠哉的笑著,“靠近东城门最大户人家即是我住的地方,欢迎赐教。” 没有思索太多,杨大少冒火的眼睛给他最后一瞥,“好,你等著,此仇不报非君子。” 当两个闹事者负气离开,原本吵杂的客栈安静了半晌,旋即又是沸腾的讨论声, 许多人都想到了男子的身分,惊讶声连连响起。 “你没事吧?” 齐昊旌低头审视惹出这番风波的始作俑者的表情,望进那对莹澈黠亮的大眼睛,他立刻明白她对方才那位好色公子哥儿的吸引力了。 “多谢公子相救。”红日发觉他正盯著自己瞧,粉嫩的香腮泛成了一片媚人的绯彩。 看著她的娇颜染满嫣霞,齐昊旌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他还是神情镇静的回应, “姑娘应该明白自己姿色不差吧?既然如此就不该独自一个人出门,你的行为无疑是引诱男人犯罪、对你觊觎,适才的事情我认为你也有不对之处。” 红日不敢置信眼前的男人居然出口指责起她的相貌,听他的口气似乎她被人不礼貌是她咎由自取!? 她后悔起自己太早向他道谢了,“公子,你解救我免于受到搔扰,我很厌激,但这不表示你就有资格夹枪带棍的骂人。如果说我这样是不合宜,那么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公子一表人才,还不是一个人出来招蜂引蝶?” 齐昊旌一张俊脸霎时黑了下来,他万万没料到会被这么反将一军,他顿了一会儿,然后放声大笑。 “姑娘的府上那里?改天齐某一定登门造访令尊与令堂,他们教导女儿的方式令人佩服,你的嘴皮子工夫了得,让我望尘莫及。”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挑衅他的威严,用这种口气同他说话,男人不敢,遑论是女人了,她是第一个,让他觉得新鲜有趣。 他的声音回旋在红日的上方,她不笨,自然听出了话中的嘲讽,瞬间心中陡生了怯意,因为她不会让他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你不屑知道的。”她幽幽的说。 “什么?”她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教齐昊旌有些措手不及,无法意会。 她那种迷惑、纯真的表情,实在美得出奇,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除非你也是不正经的男人,否则你永远找不到我的。对不起,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红日还是礼仪周到的对他施礼,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怎么了,总之这是她第一次讨厌自己生活的环境。 齐昊旌搓著坚毅的下巴,解读不出她话中的含意,那似乎太深奥了。 “少爷,吃饱了吗?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办妥了……” “福伯,你有没有看到刚才从客栈出来的那位姑娘往哪个方向走?”齐昊旌追出客栈大门,想要一个正确的答案,谁知伊人已不知踪影,反倒遇着府里的总管办完事情回到客栈找他。 “没有呀,我没注意到什么姑娘家,怎么了?”跟在少爷身边那么多年了,福伯还没见过主子像此刻的仓促样子,全失去了他平日的稳重。 “没什么。”迎上福伯询问的眼神,齐昊旌四两拨千金的扭转话题。 他也发现这件事情的荒唐,他何时会因为一个女人的话而费神去思考了,他的追根究底精神不该浪费在一个陌生女人人身上,一件与他不相干的事情上。 让他反常的,不过是她比平常的女人多了的那份神秘感罢了…… “刘嬷嬷,大小姐回来了。”丫鬟青儿人未到声先到,将消息带给在花厅心急如焚、不得安坐的刘安妹知道。 不一会儿,跟在青儿后头进门的就是任红日。 “嬷嬷。” “小红,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出门前也不让我知道你和卜老板约在哪儿碰面,害嬷嬷直担心你会出什么意外……”刘安妹直犯嘀咕。 “嬷嬷,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红日笑著转了一圈,证明自己安好如初。 站立一旁的青儿猛拉著她的水袖,嘟著嘴,“小姐,你以后出门谈生意,让青儿跟著好不好?青儿好怕你一个人会被欺负。” 她家小姐就是这个样子,独立自主的个性,常常不服输,有时候她真的很怕小姐会得罪人,尤其是她一介女人家,和男人交涉生意,她担心貌美如花的她会遭人吃豆腐。 “那么让青儿跟著,我就不会被欺负吗?”笑睨了她一眼,红日又说:“你和我一样都是女孩子家,外表看上去你又不比我强壮有力,有心想对我不利的人是不会将你放在眼底的。” “小红,嬷嬷觉得青儿说的话不无道理,也许她是帮不上什么忙,但庆哥是个人男人就不一样了,日后你出门就让他陪著吧,有个照应这样我才能放心。” 刘嬷嬷明白红日是个善解人意、乖巧的女孩儿,她贴心且懂事,报喜不报忧,所以在外头吃了什么闷亏,想必她总是往腹内吞,绝不会说出口让她挂心……这么体贴的女孩,窝心得教人心疼。 “刘嬷嬷,青儿小题大作了,其实什么危险也没有,你不用担虑,想想以前我不都一个人吗?什么事也没发生……” “今非昔日,嬷嬷发现我们家的小红出落得益发明亮动人,得好好防范那些不肖之徒了。”还是得以防万一,因为出了差池,她无颜向死去的王大姐交代。 “不来了,你笑我……”红日娇嗔道。 她喜欢这种感觉,或许她们和自己都没有血缘关系,但那份亲密却胜过她的亲生爹娘给她的。静心想想,她的记忆中属于爹娘的影像早已模糊了,而那个家…… 十四岁离开后不曾再回去,该是破旧不堪了吧? 大娘给了她与银儿重生的机会,日月楼上上下下更从没当她们是外人,几年来大家相处融洽,她是那么样的离不开他们,如此的喜欢大家,她不懂为何自己刚才在客栈里会对此萌生厌恶? “对了,你今天和卜老板谈的如何,他是否答应让我们退货?”绕回正题,刘安妹关心起她这趟出门的主要任务。 红日蹙著一双墨黑的黛眉,换上一张神情复杂的脸庞,“他没有赴约。” “没有赴约!?怎么会这样,他是不是不肯让我们退货,所以故意避不出面?”刘安妹急了,这件事非同小可,攸关日月楼的生计呀! “嬷嬷,你别紧张,我想卜老板不是那种人,他应该有事情耽搁了。”红日的心情已经够沈重了,还要安慰无助的刘嬷嬷,精致的小脸上布满压力。 她急得抓著红日的手,“小红,要是布庄不退回一些卖不出去的布料,换些钱回来,这个月日月楼的生活会陷入拮据的。” “嬷嬷,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惹祸端了……” 红日当然明白严重性,日月楼的情况怎么样,她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清楚,管帐的人是她,所有的收入支出明细,她了若指掌,若是这笔钱没进来,而日月楼的生意仍萧条,那么大家真的都要饿肚子了。 可是一上午卜老板都未现身,他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强人所难了,现在的布料买卖那么难经营,谁会愿意屯积一堆不确定是否能销出去的布料在店铺里? “快别这么说,小红,你了解嬷嬷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不是你的错,世风日下,每个人都希望和有钱人家攀关系,我们市井小民是拚不过的。” “是呀,如果不是那个叫什么『旗门』的独霸了江南地区的布料生意,我相信我们的布庄会长长久久的经营下去。”青儿也为小姐抱不平。 大小姐的生意头脑可好得呢,若非卜老板一次口急说出“玉彩”布庄的负责人是个女人家,否则外界压根仍不晓得“玉彩”的风光是由一个女人所带起的。 本来这份美好可以保留至永远,只要“旗门”不来抢他们的饭吃。 然……现在大家都向“旗门”旗下的各个据点买布,老主顾一下子跑光了,说穿了,还不是相同的质料,那些老百姓太虚荣了,以为有钱人卖的布就会比较漂亮吗?才不呢,他们的服务态度一定没有小姐的亲切和善…… “可是……” 刘安妹制止红日说下去,“小红,你再责备自己,刘嬷嬷可要先羞愧而死。打从王大姐过世後,日月楼由我接手,我管理无方,让生意一落千文,要不是你当年执意另外发展布庄这个副业,藉由『玉彩』平稳的业绩来支撑日月楼的存活,我真的无法想像会沦落至何种地步?” 还说著,她已是泪潸潸了。 “嬷嬷……”抱著刘安妹,红日也哭了起来。 这几天四处奔波寻找买家所受的委屈,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 这么糟糕的情况不是她乐见的,可是已经被逼到如此绝境来,她也乱了方寸,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青儿看到她最敬爱的两个女人哭成一团,脸蛋也揪起来,扁扁嘴,“刘嬷嬷,小姐,你们谁也没错,怪只能怪对面的醉心楼来势汹汹,花招百出,一点道德也没有,抢走了花街各间青楼的生意!” 日月楼所在的这条花街是有名的烟花地,青楼聚集之处。原本不分大小的妓院都有其固定的酒客上门消费,可是自从前阵子醉心楼也加入这场战局后,搞出一些奇怪的噱头,几乎抢走了大家的生意,各店的老鸨无不喊苦…… “如果我有人家的一半创意点子,日月楼就不会走到这般惨淡了。”刘安妹叹了口气,还是将责任归咎至自己头上。 恍若醍醐灌顶,红日心生一个主意,“嬷嬷,我有个法子可以解决日月楼所面临的危机。” 布庄的生意势必无法挽回了,那么她只有对日月楼下心思了。 “真的吗?”刘嬷嬷和青儿不约而同的问道,口吻充满了兴奋与期待。 红日缓缓的点头,她们眼底燃起的希望教她更坚定自己的心意。“以前到店里的客人不是纷纷询问我是否会下海接客吗?请嬷嬷明天贴张告示在大门上,说我决定开始陪酒了,并订于一年后的今天拍卖初夜,我相信对我感兴趣的男人会回笼至日月楼消费的。” 刘安妹瞠目结舌的看著她,“不行,这么荒唐的主意我不会答应的!”她一口回绝。 “小姐,青儿也不赞成你这么牺牲自己。” “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的,这个生活圈我待得也够久了,届时自会有脱逃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会有这句话的存在,她相信一定有它的道理。 “小红,你想得太天真了,也许你在商场上八面玲珑,走到哪里都吃得开,但上妓院的男人脑子可不单纯,他们的淫欲思想会吓坏你,你无力招架应付的。”刘安妹一心想打消她异想天开的念头。 男人的邪恶不是纯真的她所能想像。 红日站起身踱步,没有看任何人,迳自说著:“我决定了,且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帮日月楼度过危机。” 自从懂事以来,她不曾如此充满决心地做一件事。日月楼是大娘毕生心血努力的结晶,也是她留给她们姐妹唯一的东西,这里装满了无数的回忆,她不能任它就在自己的手中败掉。 “除了这个烂点子,一定还有其他解决之道可想,不急,我们慢慢来,大家集思广益,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刘安妹就是不打算考虑她提出的计划的可行性,那太冒险了。 “我答应王大姊要好好照顾你们姐妹,你今年都二十了,我早该完成她死前的遗愿,帮你找个好夫家许配给人,我没做到已经够对不起她了,怎么还能眼睁睁的看你往火坑里跳?小红,你不要让刘嬷嬷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好不好?大家的生活费用、林林总总必须的支出,就由我来想办法……” “嬷嬷,我也是日月楼的一份子,既然我有能力出上一份力,你就不要再担心我了,我保证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日月楼的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她知道若是自己坐视不理,也不会有所谓的闲言闲语,但正也是这个因素,这种和乐融融的大家庭气氛,令她只想为大家做点事,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她看过伶倌陪客人的模样,她自认没什么难的,与她和男人谈生意时没两样,不过是将茶换成酒,脸上的笑容多点虚伪罢了,她相信自己做得来的。 “青儿,待会儿拿笔墨到我房里来,明天就将这项消息贴出去。” “小红,你……” 刘安妹实在拿她的固执没法子,只能祈求王大姐在天之灵能多多保佑日月楼,保佑她的一双女儿。 第二章 “姐姐,为什么银儿不能待在日月楼里?我想和你住一起。”任银月摇晃著姐姐的手,不依的撒娇。 “到陈员外家后,你还是可以常常回来看我呀!”红日看著已快与自己齐高的妹妹,眼睛里满是宠爱的情戚。 “那不一样,常常不等于天天。”银月小嘴噘得高高的,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了然她又要开始要脾气,红日耐著性子,“银儿,刚才出发前我们不都说好了吗?” “可是人家愈想愈不对嘛,这真的是大娘的意思吗,人家说死无对证,会不会是你和刘嬷嬷串通好要将我赶出日月楼?” “任银月,你不相信我就算了,你怎么可以连大娘和刘嬷嬷一道侮辱?”红日板起脸孔,这回她是真的生气了。 相同的十四岁年纪,当年的她正面临人生最痛苦的时分,体验亲生爹娘亲将她们卖到妓女院的残忍,因为有这段残酷的回忆,所以她比起同年龄的小孩来得早熟。 至于银月,那年她不过八岁,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她这个姊姊替她撑著,她的世界里没有忧虑。经过这几年,也许身边没有父母的陪伴,是教她独立了些,但总是备受大家呵护的她,如何也不及自己十四岁时的成熟懂事 见姐姐别过了身子,不想搭理自己,银月明白说错话了,于是她夸张的皱著眉头,哀求道:“我的好姐姐,你知道童言无忌的,你不会真的生我的气吧?” “你以为自己还是不懂事的小孩吗?银月,你十四岁了。” “是呀,我今年是十四岁了,如果姐姐认为这是懂事的年纪,为什么还要将我送给陈员外领养,我明明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红日真的败给了妹妹的伶牙俐齿,“那不一样,陈员外他们会好好疼你的。” “留在日月楼,刘嬷嬷和乐云大姐,还有其他的人也都会疼我。”银月继续挣扎著,希望姐姐能改变心意。 她尚未见过陈员外,自然不能评断他们的人好坏,可是她向来很不能适应一个新环境,且她已经多少年不曾唤过爹娘这两个字了,她担心到时候她会像个哑巴,什么也叫不出来,丢了姐姐的脸可不好。 “但是大娘认为日月楼的出入份子太复杂了,会影响你。其实早在几年前就该将你送离开,是姊姊舍不得与你分开,所以才留你至现在。可是如今日月楼、布庄发生这么多事情,大家都自身难保了,没有人能分心照顾你……” “我说了,我不用人家的照顾,而且若说日月楼的一切会带给我什么不好的影响,那么我早就变坏了,可是银儿没有呀,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乖巧。” “银儿,你到底要不要听话?我们这么做足为你以后好。”猜想可能还得和她的执拗争论一番,红日索性将她拉至屋檐下躲避酷热的太阳光度。 “那么姐姐告诉银儿,为什么我继续住在日月楼以后会找不到好丈夫,可是姐姐却没有这层顾忌?” “我……”红日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顿时哑口无言。 对于日月楼的未来她是愈来愈茫然了,即使心中有了盘算,然未免还是担心,因此她必须赶快将银月给送走,预防当日月楼无法重整旗鼓而倒下时,她得和自己一起吃苦…… 当然,还有另一个主要原因催促她的行动。她要下海接客了,她不要妹妹知道自己的狼狈。 至于她是否能找到一个好夫君这个问题,就目前而言,她没有想太多。或许该说她不敢想,在她决定对男人眉来眼去之后。 “所以我说不公平嘛,姐姐可以留下来,为什么我就不行?难道刘嬷嬷说的是真的!?”银月晶莹的瞳仁溜转了一圈,眼神霎时变得好兴奋,好像要爆开来。 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红日不明白妹妹的快乐来自何处,她纳闷的睇向她:“嬷嬷跟你说了些什么?” “刘嬷嬷是没有对我说什么啦,不过前几天我经过乐云姐姐的房间时,不小心听到嬷嬷正在和她讨论你的婚事。” 乐云姐姐是日月楼的红牌小姐,刘嬷嬷有事不是找姐姐商量,就是和见过世面的她讨论,但因这次谈的是姐姐的婚事,自然只有偷偷找乐云姐姐了。 “我的婚事?”红日惊愕,“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我想嬷嬷很清楚,事先让你知情一定招来抗议不依……” “没错,我不会嫁的!”红日斩钉截铁的回答,她们怎么可以背著她这么做,则此急迫将她逼出日月楼? “可是刘嬷嬷已经要乐云姐姐帮你物色对象了……” “我不管,我说不嫁就是不嫁,我不相信她们能奈我何?”红日突然像个闹事的小孩子,耍赖著。 这几年她为日月楼做了这么多事情,刘嬷嬷怎么忍心将她嫁出去? “姑娘应该早过婚嫁之龄了吧,再不嫁恐怕以后想找个好的对象就比较困难了喔!?” 齐昊旌大老远就看到这两个女孩,在人家店铺门口比手划脚似在吵架的模样,原本他是没有闲情逸致插手管人家的闲事,可是身长略高的女孩不经意的侧脸让他瞥见,他的双脚就这么不听使唤的朝她们走了过来,并阻止后头的家丁跟上。 “是你?”红日回神看到一张不陌生的脸庞,心底浮上一些莫名的情绪,他们怎么又碰面了? 他那狐狸般的眼睛看著她,紧盯在她身上,仿佛要穿透她的衣衫,他的眼中燃著幽默戚和揶揄,教人看了就是一把火升起。 银月来回打量了两个人,“姐姐,你认识他吗?莫非他就是刘嬷嬷要将你许配的男人!?” 姐姐也许平日很少和男人交际,但她看过她与人洽谈生意的模样,通常都是男人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窘态,尚不曾见识姐姐嫣红脸庞的一面。可是眼前男人不过一句话罢了,姐姐的倘脸却轰地艳红一片,这说明了什么? 嘿,她大概知道了喔! “银月,你少乱说话,我根本不认识他。”红日著实被妹妹的联想力给击败,她口无遮拦的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教她多难为情呀! 齐昊旌无须多问,大概已能从小女孩口中听出些端倪。注意到有二面之缘的女子脸上红潮未褪,他的玩兴也正浓,决定继续闹下去。 “我的好妹妹,你的确长了一双好眼睛,马上就瞧出我的身分了,我真的很喜欢你姐姐,想要登门提亲,可是令姊总是不肯让我知道府上何处,你能告诉我吗?” 他记得这个全身被神秘戚给笼罩的女子,上回临走前撂下话说他永远也找不到她,也无法知道她住在哪里。而今天老天爷颇为眷顾他,让她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且相信不用一刻钟後,他就能问出她的家。 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的,因为他是——齐昊旌。 “任银月!”红日情急之下大声警告,她怕妹妹不经大脑的就泄底。 她还是不想让这个男人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她不了解他,不能预测知道答案后的他会以何种表情来看待自己。 银儿状似没听到姐姐的高分贝,她润了润嘴唇,撇头思维了一会儿,也很机警的问道:“听你这么说,你不是嬷嬷选定,姊姊的相公人选之一喽?” “我不擅长说谎,确实不是。”齐昊旌觉得愈探知到神秘女子的一切,他的心愈觉兴奋异常。 “那你一定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家此刻面临一些危机,所以若是你想娶姊姊的话,必须有不少的聘金才成。公于家……有钱吗?”一副标准商人嘴脸的议价模样。 银月此时此刻认为她会被送给陈员外领养,是因为日月楼和姊姊苦心经营的布庄生意惨澹,为了少一个人吃饭,省下一些钱,所以她得走。但若是情况改观,她们又有钱了,是否她就可以不用离开这个大家庭了? 不是她自私的想以姐姐的终生大事来换取未来生活,她也是为她想过了,姐姐今年二十岁,早该结婚生子了,且这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意思而已,刘嬷嬷和乐云姐姐也一致认同。既然如此,眼前的男人条件如此优秀,她为何不替姐姐好好把握? “你父母为了解决困难要将你姐姐嫁出去,男人的钱愈多愈容易得到她?”齐昊旌问著妹妹,两只眼睛却不肯离开姊姊,她允许父母将她看成一项物品般叫价买卖? “任银月,你太多嘴了!”红日无法相信眼前的荒唐,她的纵容居然让银儿差点将自己给卖了,且买主还是一个陌生人!? “你走不走,你再不听话以后我可不理你了!” 红日狠话出口,银儿只能认命。她宁可到陈员外家多几个人疼爱自己,也不要失去一个与她最亲近的姊姊。 挡在姊妹花面前,齐昊旌的眸子里写满疑惑的眼神,“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若是姑娘不是个健忘的人,应该为我找到你而给予一份奖赏吧?” “公子如此厚脸皮?我们今天只能算是偶过,至于那天我的话前提是建立在,你必须找上我住的地方才算数。”红日将银儿拉至身后,担心她又冒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她瞧著他,真的不了解男人的脑袋在想什么,他们真是最令人好奇的生物,他们的思考程序全无逻辑。她和他是陌生人,他怎么能对她笑得如此好看,仿佛他们认识好久好久的时间了…… “好,我接招了,若是我找到你呢,你能下什么赌注?”齐昊旌的兴趣被挑起了。 虽明了这是个不利己的无聊赌约,但红日笃信他找不到自己,于是很大胆的说:“条件随便公子开。” 话落,没来由的,她的脊梁突地窜上一阵凉。 “少爷,听说这几天花街上的日月楼和醉心楼较量得厉害。”抬眼瞄了正在品茗的主子一眼,福伯低下头后才将话说出口。 “你知道我向来不涉足那种地方。”齐昊旌的回答倒也乾脆,摆明了不打算继续这个令他提下起劲的话题。 “但是少爷不觉得奇怪吗?前阵子才传闻日月楼生意不济要关门大吉而已,他们怎能一夕之间又挽回颓势?” 福伯跟在主子身边多年,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只要是齐天府家丁的事,都与他这个总管行关,闪此,无论如何他都要替受伤害的一方讨回公道,不顾少爷是否会反弹,这件事都不能因此惨遭腰斩、无功而返。 定睛看著他,齐昊旌的眉峰弓了起来,“福伯,我一定是个不够体恤家仆的主子,瞧我竟然不理会你一把年纪仍老当益壮、生龙活虎的精神,漠视你的需要……” “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知道他误会了,福伯连忙为自己辩解。 他和少爷一样,对烟花女子皆不能苟同,可是只要他一天是齐天府的人,让一群丫鬟、小厮尊称他为福总管,那么他便有责任照顾他们。 这会儿,他就是为一个家丁的反常来请主子主持公道。 “既然不是,那就不谈了,你知道我一向不将时间浪费在讨论青楼女子身上。”齐昊旌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然,福伯仍一脸为难,文风不动。 “我说福伯,你今儿个究竟吃错什么药了?”双手环抱著前胸,齐昊旌发现他的吞吐、扭捏不似平日。 持着惊惧的眼神迎向他,“少爷,府里的男丁都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上妓院找女人,阿明真的也不是故意的,他是一时糊涂了,才教那个叫『玉玲珑』的花魁给吸了魂魄……” 因为老板唾弃那些为了钱而陪侍男人的妓女,不耻她们低贱的行为,为了不让齐天府里的男人起玩心上青楼,教那些女人高段的交际手腕给勾引了去,荒废了工作,所以他曾义正辞严的警告过。 谁知还是有人不怕死,犯了他的戒条,如今担心被逐出齐天府,失去了这份好差事,于是只有找上他这个老好人来说奸话。 他也挺无奈,大家都认为他跟在少爷身边最多年,他这个总管的话少爷多少能听进,但他们都错了,即使从小看著小主子长大,他的个性他还是无法全然摸清。 有时候他尊敬自己如亲生父亲般,有时候却也会不顾颜面的当众指责起他的好说话、软心肝。唉…… 谁都知道旗门的管事者,做事没个准则的。 “谁上妓院找乐子了?”齐昊旌听福伯的口气,已经知道他又想当中间人为他掌管的家丁说好话了。 每回当那些小厮、丫鬟犯错,总免不了这一幕。 “少爷,你一定不会相信日月楼这回搞出的花样有多气人,他们居然找来一个清倌来招揽生意,且只要五十两银子就可以见她一面,与她喝酒谈天一个时辰。据说这个女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想听的她都能和你说上一段,且讲话声音宛若黄莺出谷,甜美极了,现在城里的男人为了这番风声,无一不对她趋之若骛。” 福伯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开始抨击起对方的不是,就是要主子先人为主的认为错的人不在府里的家丁,他必须保护阿明,没有人的胳臂是往外弯的。 “府里管采买的阿明也是她的裙下臣了?前几天不是才说他要和小时候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成亲了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因他的娶老婆本全砸在『玉玲珑』身上,现在女方父母要他上门提亲,他却空空如也了,拿什么去下聘……少爷,你要替阿明出口气,那个『玉玲珑』根本是在戏弄男人的感情!”福伯气得脸色潮红。 “人家说婊子无情,难不成你要她侍候一个男人时就得爱上他吗?我早已告诫过府里的男丁,这种女人碰不得,是阿明太笨,落得血本无归是咎由自取的。”齐昊旌一点也不同情他的遭遇。 惊慌的走到主子面前,“少爷,就算阿明错在起色心,可是你难道不想给玉玲珑一点教训吗?城里的男人像几乎都上了她的瘾,著了魔般,天天上日月楼报到,不出多久,我想全城的男人肯定都要得失心疯了。 大家这么著迷於她,和她明年拍卖初夜脱离不了关系。我打听过了,只有曾找过玉玲珑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喊价活动,而且日月楼都记录好了,这段期间内找她多少次,到时候就能获得多少次的叫价,我老了,不知道那些男人是争面子,还是真要她的身体,总之大家都拚命上日月楼,就是要当第一。” 齐昊旌不屑的冷嗤出声,“一个妓女罢了,需争得头破血流吗?若这只是妓院耍出来的一个噱头,恐怕玉玲珑早是破布一块,那些男人肯定要悔不当初花下的大钱。” “那阿明的事……”只要老板对玉玲珑的反应愈负面,那么报复就指日可待了。 “我会处理的。”看到一个家丁匆匆的迈入大厅,他草草的打发他。“你先下去忙吧。” “少爷。” “阿宗,我要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齐昊旌啜了口已冷却的茶,他的心情却充满期待的热血沸腾,准备承接属下回报的消息。 他是个君子,不是什么好色的莽汉,只想钻进女人裙子里,可是光望著那个女人的笑容,听著她的声音,他的厌觉有如阳光破云而出,令他全身暖洋洋的舒畅。 此时不过回忆,感觉也如此的栩栩如生,令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生病了? 是的,为了得到那个神秘女子承诺的奖赏,他私下找了家丁去调查她的身分,寻找她的去处,他绝不会再一次让她如同风一般的从他眼前溜掉了。 “属下无能,城里大至富商豪贾、名门望族、达官贵人之后,小至普通老百姓,我都问过了,就是找不到和少爷描述条件相符的一对姊妹花。” “难道她们就这么从城里消失了?”齐昊旌无法置信的喃喃自语。 “少爷,县太爷表示他会派人帮你留意的,还有,他要我转达歉意,为他儿子前些日子在客栈的得罪之处,请你多多包涵。”阿宗完整的将话带到。 大拇指压著太阳穴,其余的手指则敲著光滑的额头,“不用了,这件事情不劳烦别人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齐昊旌决定靠自己的力量找到那个女人,不让她再有藉口逃避该给他的酬赏。她如斯的吊足他的胃口,他会回报她的。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姐,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这些粗重的工作你以后不碰了吗?”青儿抢过任红日手中的扫帚,不懂她怎会如此喜欢做这些下人的工作? “不过是扫地而已,很轻松呀,何来的粗重之说?”红日抬手轻拭额角的汗珠,一脸的不以为然。 青儿双手合十朝她拜托、恳求,“小姐,你就行行好吧,要让刘嬷嬷知道我又让你帮忙扫地,肯定又要叨念我一番了。” “我会告诉她是我心甘情愿的,否则我起这么一大早,还真不晓得要干什么才奸?” “你可以睡晚一点嘛,像乐云小姐她们一样,总休息至接客时间才起床盥洗。” “我不习惯那样。以前由于要忙布庄的事情,我已适应早起到店里忙杂务,现在布庄关了,这段时间反倒呈空白状态……”红日沉静了。 这些天她的心情似乎很容易起伏不定,时好时坏。她认为这和她的时间作息骤然变动有很大的关系。 以前她每天的生活就平均分给日月楼和玉彩,白天忙布庄的生意,晚上就处理日月楼的帐目,时间配置的恰到好处,忙完的时候正好就是上床休息的时间,如此的充实,让她根本无暇分心想太多杂事。 可是现在除了待在日月楼和上门的客人说说笑笑外,她的生活已无其他重心了……有时想来,她会感觉自己可悲。 但究竟她的哀愁是为何,她也形容不出心底的戚觉。刘嬷嬷常说她不像是这个朝代的女性,因为她的思想过于怪异,常常空灵得教人探触不及…… 而她是否真是这种女人,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觉得一片茫然,对于自己,也对周遭的一切。 “小姐,我真的很佩服你耶,你每天接那么多客人,不累吗?你该好好利用时间休息、养精蓄锐的。就算是不休息,这些时间你也可以用来学习打扮自己呀,瞧瞧你的样子,穿著比我还粗糙的布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是小姐,而你是丫鬟呢!刘嬷嬷不是几天前才找师傅来给你做衣服吗,怎么不见你穿?” 青儿实在看下下去了,劈里啪拉的发泄出她的心隋。 “那些衣衫的样式全依著男人的喜好而订做,不是我日常生活能接受的款式,你永远也等不到机会看我将它们穿上大街。” “小姐,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委屈?你不是卖身至日月楼来的,却也要……” “青儿,以后这些话不准你再说了,让刘嬷嬷听了又要觉得愧疚于我了。其实我没有你们想像中的委屈,那些酒客并不难对付,他们对我也相当礼貌,没有不轨的举动……” 举手投足只要多点妩媚温柔,声音放轻些,男人很容易满足的。几天下来,应付男人她已能驾轻就熟,他们不若乐云姊姊形容得恐怖。 吊高了双眼,青儿鼓起腮帮子,“小姐,青儿真不知道要怎么说你,你还信誓旦旦的对刘嬷嬷说你很懂男人,照我看来,你是什么都不了解。男人才不像你说的是这种头脑简单的动物,他们色欲薰心时可吓人了,现在他们对你彬彬有礼是因为还觉得新鲜,等到他们厌烦花钱上妓院只能和你谈天说话后,你就会明白他们的丑陋。男人都是披著羊皮的狼,他们都是衣冠禽兽。” 她的批评振振有词,听似吃过男人的亏、受过创伤,其实不然,她只是先将男人的差劲之处说在前头,以免她最尊敬的主子失了防范,遭到魔爪袭击。 “是吗?”红日的脑海霍地掠过一张充满个性线条的男性脸庞,那个承诺要找到她的男人也是衣冠楚楚的坏蛋吗? 她不是单纯,只是不希望将人性想得太邪恶。 不过事已至此,她势必得推翻自己的想法了,因为若不是人性隐藏着太多的贪婪与邪念,那么今天布庄就不会倒闭,她今天不致要下海陪男人饮酒作乐…… “张青儿,你跑到哪儿去了?” “好像是刘嬷嬷在叫我了,我得赶快去,免得她火气一来,我的额头又要遭劫了。小姐,改天青儿再说些我观察到的男人恶习给你知道,现在我要去忙了,而你就回房里稍作休息,等会儿我再去替你梳妆,记得喔,扫地的工作别来了,待会湘儿会做的。” 红日被她连珠炮的交代给逗笑了,“青儿,你真的愈来愈像刘嬷嬷了,你好唠叨喔!” “小姐,人家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你怎么可以拿我和人老珠黄的刘嬷嬷比?”青儿说罢自觉骄傲,跟在大小姐身边气质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水准了,瞧吧,她的成语造诣多高呀! “喔,敢这么说刘嬷嬷,你不要命了吗?当心我到她面前告你一状,让你的额头被她戳出个洞。”刘嬷嬷有个教人不敢随便领教的习惯,她总在家里佣人做错事时,戳他们的额头以示薄惩,可是有时候福态的她力道一来,可要让人痛上好几天呢! “小姐,你真的忍心?”青儿一张脸作戏般,苦得都快滴出胆汁来了。 红日朱唇含带著笑意,“你再不赶快去覆命,才真的要被她的一指神功给戳了。” 看著自己的宝贝丫鬟飞也似的跑开,她忍俊不住的噗哧娇笑出声。 抬头望了眼太阳所在之处,感受它散发出的热度,红日知道再过不久,花街又要开始热闹了。 拾起被丢放在地上的扫帚,她仍旧不听劝的继续未竟的打扫工作。 空荡的街上,一辆华丽的马车行经她的面前,然后在路的那头突然停下来,一个男人跳了出来。 “阿宗,你在这里等我,我有样东西掉落在方才的路上了,我回去捡……” “少爷,这种事情叫我去就行了。” 齐昊旌当然明白属下是好意,可是这会儿他只觉得他啰嗦,“那样东西是扬州临别时,承泽少爷送我的,说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我好好保存,并不得让第三者知道,所以只有我能接近它。” 搔了搔头发,阿宗想不起来承泽少爷在他们临走前曾拿了什么给他家少爷,但既然主子都这么说了,他怎能辩驳? 睇著阿宗,见他无言了,齐昊旌跨步往回走。 幸而他平日威严有方,否则如此可笑的谎话,说来连他自己都觉荒谬不可信了,又如何能说服部属? 边走著,他心里的烦躁陡渐升高。他的行为和个毛头小子没两样,居然为了一个神似的背影而编造出一个谎话,只为了确定那个身影是否正是心里的期待,太好笑了,让府里的仆人知情,他的脸要往何处摆? 那个女人又究竟有何等的魅力,竟然将他搞得神经兮兮?明明派人寻找她的下落,他又不准任何人嘴碎,乱传播消息……他做事向来只要直接,从不让矛盾心情进驻,但自遇见她后,他完全变了样。 “这位姑娘?” 背后传来甚为熟悉的声音,让红日用力的握住扫把,没有勇气回头印证声音的主人的身分。 天,不会吧,又教他们碰上了? 迟迟等不到女人回头,齐昊旌立刻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他举步立在她跟前, “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莫怪他找不到她,原来她在青楼当丫鬟。他设想过所有的可能性,就是排除了这个龙蛇杂处之地,他潜意识认为她的气质与这里不相符,甚至觉得依她的谈吐不该只是一介小小的女仆。 可是她身上的衣著布料不是说明了她的身分了吗?齐昊旌倏地别过了头,不再将视线定在她身上。他发现自己的欲望没有预警,突然像火似窜爬上来,因为他幻想著这个女人包裹在粗布下的玲珑身段,那教他兴奋得发疼。 “你在这里工作?”这个是非之地,她的清丽美貌不会引起一些醉翁之意下在酒的男人天天上门调侃、逗弄吗? “没错。”既让他在日月楼的门前遇上了,红日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会太好笑了吗?那个人工作不是为了挣钱来著?”她迳自扫著地。 齐昊旌一把夺过她的扫帚,丢至对面醉心楼的屋顶,他不满自己与她说话时,她心有旁骛。“你可以选择比较正常一点的工作地点。” “日月楼不好吗?我们又不干些杀人掠夺的坏事。” 红日心知肚明大部分的寻常百姓如何看待妓院里的姑娘,甚至于是服侍生活起居的丫鬟们,她们总被想成低贱的女人,可是有谁真正能体会她们的心情?绝大多数的青楼女子,皆是因迫不得已才被卖身至此,没有人天生喜欢男人的毛手毛脚。 “我发给你月俸五十两银子,是贵妓院红牌花魁——玉玲珑的基本价码,你到我府里工作。” “不,我喜欢待在日月楼。”红日嗅出了他口吻中对玉玲珑的不屑,为此,她更不可能和他有太多的交集。 “我有没有听错,你喜欢待在这种地方?”齐昊旌的眉间蹙起了一个凶结,嗓音中夹带著隐隐的雷声。 “我得待在这里。”这是事实。 “我可以为你赎身。” “对不起,这辈子我卖给了日月楼。” 贲张著两眼怒向她,齐昊旌气她的不领情,更气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一心认为日月楼的环境会污秽了她的气质,却忘了有的女人隐藏性的yin荡,或许她此时扮演的是一名下女,回头换个风貌便是能言善道的妓女了。 “奸,很好,你是个很讲人情义理的人,但我希望你更是坚守承诺的信用之人。没忘了你答应我的奖赏吧?” 红日下意识的退开身子,而他却像猎豹似的抢先她一步,将她定在他认可的范围内。 “你已经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了吗?没错,我就是要你。”齐昊旌的气息呼在她的嘴边,十足的挑逗意味。 红日惶然一哂,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时可能会有人经过的大街上,听到他说出如此煽情的话,感觉到他的靠近,令她心跳加速、血液奔腾。 “为了你提出的诱人承诺,这些日子我可是费尽干辛万苦找寻姑娘芳踪,如今让我找著了,当然也是你执行答应我自行开出的条件的时候了。这会儿集结天时、地利、人和,身处堕落的天堂门口,不管我们如何挑情,相信应该不会有闲言才是。” 齐昊旌著迷於她的美妙,却又恼火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攫住她下颚的掌力愈来愈大。 他的说词恍如掴了红日一巴掌,但她没有驳斥,也没有反抗他的力道,反而微笑。被当成妓女看待固然让她气火攻心,然此刻失控对她没有好处,她需要时间、需要思考。 拉开他的手,“公子又错了,你如何能断定小女子住在日月楼里?说不定我白天在这儿卖命,但并不住在这儿。我说过当你能找到我住的地方诺言才生效,所以现在……抱歉了,我得去忙了。” 红日十分的镇静,瞟给他一个冶艳的媚波,在他仍咀嚼她的话时,跑进了日月楼里,并将门闩给拉上。 靠著门板她努力的吸气、吐气,极力平缓自己的紧张。 该怎么办?她太自以为是了,认为他找不到自己,许下那个该死的承诺,现在他已经知道她和日月楼划不开关系,若是他执意要得到该有的奖赏,且还是他口中说的那个不道德行为,她如何是好? 老天爷,她烦心的事情已然够多了,为什么还要多出这么一件? 第三章 “两位大爷,欢迎光临日月楼,请问有没有熟悉的姑娘?” “这位嬷嬷,我们家少爷没有熟悉的姑娘,他是来找贵妓院的当家花魁——玉玲珑。” 阿宗看到少爷嫌恶妓院里的叫喝、娇笑声而挤眉皱眼,一副随时可能夺门而出的模样,连忙将此行的目的给说出口。他怕少爷真的受不了而起身离开,那时候真的没戏唱了。 自从跟在少爷身边发落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俨然成为另一个福伯,只是他管理的范围在齐天府外。很多人羡慕他的际遇,认为他或许会因受到重用而从此平步青 他们都错了,人家说有得便有失,他是从齐昊旌身上获取了富贵,可是却失去了最宝贵的自由。身边无时无刻有一双监督的眼睛在监看著,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那种痛苦。 齐昊旌要求属下行为要端正,不许胡来,所以连和府内的丫鬟打情骂倘也要遭责骂,更别说上妓院寻欢了。 今天得之不易有这个机会可以重新温习在女人怀抱中的感觉,说什么他也不肯白白浪费掉。 “大……爷,玉玲珑恐怕还要等几个时辰后才会有空耶……” “多久?”齐昊旌的声音和表情都很冷。 一个妓女,居然也敢对他端架子?他纡尊降贵的不惜污损自己名声,亲自上青楼找她,而她还要他等!? 刘安妹张嘴说话呐呐,心里默数,“目前还有六个男人在排队,加上她现在陪伴的这名酒客,应该还要……三个多时辰。” 通常第一次上门找玉玲珑的男人,只要听到要等上半天的时间,总是会摆出一张臭脸,而她怕的正是这个。 “我付你十倍的价钱,我现在就要见她。”一个眼神示意阿宗,从怀中取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闻言,刘安妹怔了好一会儿,回神过来后也只能陪笑,“大爷,你知道嬷嬷我爱钱,如果我是玉玲珑一定毫不考虑就选择你这个客人,可是客人得排队的规炬是玉玲珑自己本人规定的,她很坚持得这么做,嬷嬷我实在没办法擅自决定……” “这样好了,我替你安排其他的姑娘好不好?我们店里的乐云姑娘长相脱俗,弹得一手好琴,也能唱上一曲,这都是玉玲珑不能的喔!” 她阅人无数,一眼即看出眼前的男人气度不凡,非富则贵,她得罪不得,可是他的要求真的教她好生为难。 红日自接客以来,生意好得应接不暇,原本五十两银可以与她会上一个时辰的时间,也因客人过多而缩短为半个时辰,幸好这个有点过分坑人的决定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抗议,男人们只要能和她见上一面往往不惜一切。 但倘若现在她因害怕冒犯这个男人而给予特权,那么遵行了个把月的规则不都是狗屁一通? “玉玲珑不懂弹琴、也不会唱曲儿?”齐昊旌的怒火炙热。 单凭那张嘴让她蛊惑了那么多男人的心,他怀疑,男人们是瞎了眼睛,还是她果真如此厉害,抓准了这么多男人的心思? 阿明又搞什么,双眼眨也不眨一下,竟将毕生的积蓄一口气的丢给她? “大爷……”刘安妹听不出他话中隐伏的情绪。 “嬷嬷,我家少爷生气了,你还是快去请玉玲珑吧,你应该听说过与旗门的主事者——齐昊旌作对的后果吧?”阿宗大概明白自己已无福享受女人的投怀送抱,只得站回同一阵线,为兄弟讨回一个公道。 “旗门?”刘安妹连连退后好几步,惊愕不已。 齐昊旌就是他!? 关于旗门的传言是不绝于耳。听说旗门发迹于江南地区,旗下的产业扩及各方面,负责人甫满十五岁时,便拿著父母亲给的一百两银子出外闯荡,学习独立,没想到短短的三年后一百两银子呈千倍发展,他的名气自此散布开来。 她知道这个让人茶余饭後津津乐道的男人年纪尚轻,却不知他是一个如此集俊美与霸气于一身的领导者。几个月前他迁居到城里来,大家以为能和这么一个传奇人物较为接近,谁知他仍神秘得像团谜,摸不到也无法触及,那么样的高高在上。 本来日月楼的一些姑娘奉他为神只,因为他无论进攻各个行业总能发展得十分出色。直至他也在城里设立布庄,玉彩的客户被瓜分掉后,大家变得开始厌恶他的心狠手辣,不留一条后路给别人…… “我不喜欢拿自己的身分地位来压人,可是我得让你知道,今天不管怎样,我都要见到玉玲珑。”齐昊旌又是傲慢冰冷的语气,眼角一挑,勾勃起微愠的剑眉。 “齐少爷,你别动怒,我这就去请玉玲珑来……”他的威势教刘安妹一时间脑子像盛满浆糊,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让嘴巴抹了蜜似的,对他不停说好话。 “等等,日月楼里的丫鬟和女佣,你全部熟悉吧?”赶在嬷嬷转身之前,齐昊旌忙不迭的问道。 当下最重要的是为家丁受到欺骗的感情讨回一个公道,可是他却对那个仍不知姓氏的女人念念不忘。自从她踏进他的生命以来,短短的时间,已经把他弄得天翻地覆,一团混乱。一颗脑子动不动就满是她的身影…… 他的话没头没脑,硬将刘安妹给弄糊涂了。“她们卖来日月楼只做事,不陪客……” “少爷……”阿宗也呆若木鸡,妓院里要什么姑娘没有,少爷怎会有喜欢下女的癖好? “我说过要她们陪酒了吗?”齐昊旌给多嘴的属下一记白眼,视线才又回到刘嬷嬷身上。“有没有一对姊妹在日月楼当丫鬟?” 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要问起下人的事,但刘安妹还是认真想了想,“没有。” “没有?前些日子我才见她打扫门庭而已,你想对我说谎?”他的脸倏然蒙上一层薄冰。· 迎向他眼底的那抹冷光,她猛地一颤。“齐少爷说的应该是小仙吧。”打扫门庭的工作是那个女孩负责的。 可是小仙很乖巧,不可能也没机会与他结怨呀……他的笑给人毛骨悚然的惊栗感觉,她担忧他的意图。 原来她叫小仙。“她人呢?” “昨天……请假回家了,好像是她母亲卧病在床,她得回去帮忙照料,过些日子才会回来。”其实小仙明天就得上工了,她故意将时间拖得长些,好有空档做一番了解后得以随机应变。 “那,齐少爷,我现在就去请玉玲珑了。”刘安妹知道自己的不安只有小红能帮忙平抚。 遇事时小红向来镇静,此时的状况她会有办法解决的。 “小红,不好了……” 任红日的耳边才收进刘嬷嬷慌张的喳呼声,柳心居的门马上就让她给推开。 “嬷嬷,你没看到我有客人吗?”红日轻拢双眉,递给酒客一个抱歉的微笑。 玉玲珑是她为自己起的花名,因为她不要自己的姓名教这些男人呼来唤去。刘嬷嬷明白她的忌讳,很小心的下触犯,但这会儿声音却大得直入天际,令她有些不悦。 刘安妹拚命点头赔不是,“对不起,可是这件事迟不得……陈公子,我有重要的事情得现在和玉玲珑谈,你能不能稍等一会儿?” 她也不等对方回答,拉著红日的手就步出大门。 “刘嬷嬷,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需要这么急躁吗?陈公子的时间很宝贵……” “小红,我知道每个客人的时间都很宝贵,但现在等著你的那个男人,他的时间更是耽误不得。” “怎么?正在排队的那六个男人中又有皇亲国戚了吗?”红日冷言啐道。 男人就是缺乏耐性,尤其是从小就备受宠溺长大的男人,他们总是自视过人,认为全部的人、事、物都得依著他才行。她最讨厌接到这类客人。 “他没那么伟大,但势力也相去下远了。是旗门的主事者——齐昊旌点名找你。 红日的反应是很明显的愕然,“他找我?” “是呀,刚才他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真是把嬷嬷我搞得神经错乱。他很坚持一定要看到你,但说他和那些上青楼寻乐子的男人同样目的,又不太像,每当提起你的名字,他的怒焰就显而易察,若非嬷嬷知道你和他之间没有过节,我真的会为你担心,他生气起来奸吓人……” 刘安妹余悸犹存,紧抓著红日的手不放。 听愈多刘嬷嬷说的关于齐昊旌的霸道,红日心里愈难容他,“嬷嬷,还记得两天前擎天府的王爷想倚仗他的势力,插队见我那档子事吗?” “我当然记得了,那时候我的话抖得像在天空飘,心脏差点没被吓得跳出来,我多怕那个王爷一声令下砍了我的项上人头。” 因为红日的拒绝,那位王爷的脸色像坏掉的猪肝,黑了一片,她提心吊胆著会因此被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幸好王爷大人有大量,没有降罪下来,否则她十个人头也不够砍。 “我们日月楼不怕恶势力,所以我要嬷嬷以相同的方法对待齐昊旌,就算是当今皇帝来找我饮酒作乐,也必须照规矩来,和大家一起排队。” “小红,齐昊旌和那天的王爷不一样,他的眼神仿佛可以杀人似的……” 刘嬷嬷知道有规则可寻,很多事情才不致乱在一起,但有时候不知变通,反而会惹祸上身,如同目前她们遇到的情况一样。 红日坚持五十两银子是进柳心居的价码,这也是统一的价钱,无论多一分文或少一两,她都不收。另外,她更按照排队顺序来见客,不畏客人的财势或霸道…… 她的固执教她这个鸨母至今得罪了不知多少人,每天活在恐惧中,恐怕迟早会发疯。 现在,又要她去当坏人了,哎,她的命怎么会这么凄苦? “要他明天请早吧,接完这六个客人,该是我休息的时间了。” 红日明白自己的决定不是一种报复心理,她绝对没有将布庄关门的仇恨发泄在齐昊旌身上,她不过想让他知道,很多东西不是用钱、用势力就可以换得的。 人既然生而平等,那么别人花了时间等待,为什么他就能一句话免了排队时的无聊? “嬷嬷真后悔当初答应让你接客,看吧,这些人原本都可以不得罪的……”刘安妹叹著气,还是回花厅去传话了。 关上大门的日月楼,不再酒气冲天、人声鼎沸,座落在院内最清静角落的柳心居,跳动的烛火忽明忽暗。 “小姐,你净身的热水送来了。” “青儿,你先下去休息吧,待会儿我再差庆哥来撤走就行了。”红日小心的卸下掩面的白纱,坐在梳妆镜前用手顺著青丝。 “可是你今天看起来好像比较累,不需要青儿陪陪你吗?” 转头给她一抹安抚的笑容,“不碍事的,刚才多喝了些酒,这会儿大概是神智恍惚了吧。” 红日的表情空白,看不到轻松、失望或快乐。她今天会这么疲累,不是没有原因。几名酒客,仿佛同时间串通好似的,每个人都想摘下她遮面的白纱,大家都想看清楚她的真正相貌,没有人愿意等到她拍卖初夜当天…… 她是太天真了,男人的猴急不是她所能应付。 可是她还得撑下去,截至目前为止,她赚来的钱还不足够偿还积欠批货商家的款项,玉彩真的拖累了日月楼。 “小姐,看你这样青儿好难过,我好想帮你分担一些烦闷,为什么你这么不快乐……”青儿蹲在她的脚边,手指温柔的来回抚触她憔悴的脸庞。 “你以前滴酒不沾的,现在却成天被灌得醉醺醺的,这一切都是齐昊旌带给你的,青儿一定会为你出一口气,替你报仇!听说他今天也上日月楼点名要你,原来他也只是色欲的动物,还以为多清流呢!若不是那当口我手上有差事,青儿肯定为小姐教训他!” 她的体贴爱怜教红日好感动,泪珠在眼眶边缘打转,但她义愤填膺的神情却直惹出了她的笑。 “青儿,你知道吗,布庄没落不全是齐昊旌的错,我们小本经营没有他拥有庞大的资金可以开发出新花色,客人被拉走是应该的。大家都喜欢尝鲜。” “但那些老主顾如此喜新厌旧,大家一窝蜂的弃我们不顾,太没有感情了。” “好了,别说了,只要日月楼一天不倒,我就知足了。” 红日的胸口涨满了犹如窒息般的酸楚,这阵子每每想到自己心口不一的和酒客虚情假意谈天说笑,她的情绪总泛滥成灾,淹得她晕头转向。 xs8@page “小姐,明儿个我去隔壁村庄接银儿小姐回来陪你好不好?我想她一定很想你。”小姐嘴上不说,但青儿明白她对银儿小姐思念得紧。 夜里她常听见她的哭声,唤的全是银儿小姐的名字…… 其实大家都清楚小姐为什么要如此急切送走她的亲生妹妹,她不想要银儿小姐看到她让男人吃豆腐的样子,小姐对她的宝贝平常大家都看见了。她们姊妹情深,所以青儿总觉得更该让银儿小姐明了小姐对她的付出与保护,她担心银儿小姐会误会她的姊姊不疼她、爱她了。 “不、不要……银儿在陈员外家住得好好的,不要再将她带回日月楼了!” 既然银儿已经适应新的环境,那么无须再让她和日月楼有所牵扯。那孩子天性乐观,即使她的心里怨过她这个姊姊,但相信较懂事些后,她会明白她的苦衷。而她的沮丧与低落……她自己会试著找方法排解,她不要造成任何人的负担。 “青儿,我再不净身水就冷了,你下去休息吧!”将发钗置在桌上时,红日故意动作粗鲁,让碰击声掩饰过她的啜泣。 齐昊旌全身张狂著暴戾的怒气,他的双手交抱,站在一个隐密的位置,得以观看到屋内女人的一举一动。 大概是直觉吧,稍早前妓院的鸨母离开前去叫玉玲珑来与他会面时,他就猜测她不可能会出现,结果真不出他所料,她胆大的拒绝了他。 在属下面前出糗,她无疑给了他莫大的屈辱,于是他遣回阿宗,独自一个人留下来,在偌大的日月楼里摸索,寻找当家花魁的居处。 庆幸她的名声够响亮,在经过一栋比较起来较为清幽的楼阁时,他耳尖的听到一个男人向同侪炫耀他排到队得以进入柳心居与她会面…… 猛一抬头,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寻寻觅觅的女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一直站在这里,几个时辰过了,他顾不得两脚发麻,耐心等候她送走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听著她那婉转的娇柔嗓音有如珠玉走盘般悦耳动听,撩拨著男人易受鼓躁的心。 针对那些好色之徒,蒙著白纱的她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碰触他们最隐密的绮思,她的爱慕者对她所做的描述,无论有多么诗情画意,都仍不够贴切。 玉玲珑学富五车,言行举止有深度,的确不像是庸俗的妓女,他起先因她的气质而折服,就要忘却府里家丁在这里受到的怨气,一切却在她拿下覆盖大部分容颜的白纱後,心情骤变。 阿明没有夸大其辞,玉玲珑确实有著天仙般的脸孔,而他觉得自己险些也中了她邪恶的魔法。当她取下那条白纱,他发现自己的两手死命的抡拳,她和丫鬟间的谈话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觉得自己被戏弄了,让一名妓女给要得团团转,她的身价当然不会点头答应委身至齐天府当一名让人使唤的丫鬟了,在日月楼她可是高高在上的红牌姑娘,不用弹琴、也不须学习唱曲儿,银两轻松入荷包…… 单单看著她,男人就会失神忘我,遑论荣誉感或其他的道德,大家争相走告她的与众特别是正常的,因为在她的面巾卸下之前,他承认,他的心些许被打动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是让怨与恨给充填了。 齐昊旌一脚踢开她的房门,步伐夹带怒火的绕过桌椅,往屏风后头移动。 “谁?”听见声音,红日慌乱的拉来亵衣挡住前胸,她警觉不是青儿开门进来,她向来会先问过她的意思…… “你今晚的最后一个客人。”她还处于惊惧状态下,齐昊旌已笔直的站在浴桶前。 红日羞赧的将身子往下滑了几寸,担心让他看见自己的身躯,“你怎么会在这里?” 挂在他嘴角那个冷森森的笑,教她不禁觉得木桶内的热水刹那间也都降温了。 “你认为我是那种容易让人打发掉的男人吗?我对自己发誓过,今晚一定要看到玉玲珑,就绝对遵守自己的承诺。你不怕得罪旗门无妨,但我要让你知道我齐昊旌不是任何女人可以玩弄的!” 扯掉她胸前的遮蔽物,他一把将她从水中拉起,让她完美无瑕的身体赤裸的呈现在面前。 “不要……”红日又惊又怒,她的芙颊迅速飘染上一层红霞,因他的视线嘲弄的溜过她的全身。 他是齐昊旌,真的? 可是为什么?他让怒火罩顶的样子令人不解,他的语气尖锐更教人匪夷所思,他生什么气?若说有资格生气的人,该是她呀! 玉彩的生意因他搬入城里而业绩下滑,损失的一方是她,她才是该愤怒的人呀! “不要!?你以为我还会听你的话,继续和你迂回下去?大爷我没那份雅兴了,再也不想和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齐昊旌大掌粗暴的扳回她的螓首。 这辈子他是忘不了当事实像一记闷雷,轰地一声,乍响在他脑际时的戚觉。他如斯一个天之骄子,居然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间,那种羞辱连他都耻笑自己。 “我……没有玩弄你,你先让我穿上衣衫,我会向你解释……”红日感觉他的气息吹在双颊边,看见他眼中男性的冷酷,开始觉得十分恐慌。 她害怕他会伤害自己。 齐昊旌抓住她的手腕把它们拉到她的头顶上,然后俯视她的胸脯,“如果我再信你的话一次,我真的是天底下第一号大傻子。玉玲珑,哼,你的交际能力确实是八面玲珑,这是你的本名吗?真可笑,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说,你叫什么?” 他怒吼,已经气得忘形了。 “我……你放开我!”阴森的目光自他的黑眸射出,红日发狂了,死命挣扎、狂扯,双脚乱踢,将他的衣袍溅湿了。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齐昊旌一迳按住她,直到她累得没力气再抵抗。 “你再大声咆哮也无所谓,让人看到你全身不着一物的与我在一起,到时候你还想打着清倌的谎言招摇撞骗,恐怕也没人肯上当了。” “我真的还是清白的!”红日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她的纯真。 “先告诉我你的名字,至于你的身子乾净与否,等一会儿我会亲自证实。”齐昊旌不在乎衣裤会尽湿,一使力抱她离开浴桶。 “你到底想怎么样?”红日的脚步不稳的颠踬了一下。 齐昊旌不曾遇见女人一再和他唱反调,将他的警告置若罔闻,当成耳边风。他逼近一步,身体亲昵地擦过她,强而有力的腿夹住她,宽阔的男性胸膛和坚定不栘的姿态笼罩著她。 “你大可对我使拖延战术,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最好能僵持至明日清晨,教全日月楼的人知道我一夜与你在一起。” 颤巍巍的吸口气,她略退了开,“任红日。” 他实在很擅长刺激她吐露心事,他知道她赔不起自己的清白。但,老天爷,为什么至今她还是不晓得她对他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为什么她必须如此尊严尽失的赤裸在他面前,遭他讪笑? 她奸想迅速消失,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钻进去。 “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现在就来印证你的清白是否属实!”活色生香的一幕,让齐昊旌的怒气顿时短少了奸几截。 望了眼架在一块高起的平台上的那张特大号的床,他拦腰抱起她,将她丢在其上。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抓起棉被,红日盖住自己。“我的清白不用你来证实……” “那你打算给谁?这么一张大床摆在房间里,而你就在这个空间里和男人调情,他们不会想入非非才有鬼,依我猜你根本是随时随地做好准备,要让男人占领你的身子!” 啪的一声,红日气不过他的毁谤,扬手打了他。“住口!” “我说错了吗?给我耳光你最好有个理直气壮的立场,想想你身处的地方,这里是妓院,男人只要花钱就可以和里头的姑娘来段rou体的欢愉,你是玉玲珑,别装圣洁了!” 齐昊旌从未打过女人,现在也不想破例,但这个女人欠教训,他用力的握住她的下颚,瞪著她。 红日闭了闭眼睛,抵抗那股刺人的伤痛和致命的屈辱。她真的没有立场为自己辩解,因为她住在日月楼里,她此刻的身分是城里最炙手可热的青楼女子——玉玲珑。 “我不否认你的话,或许以后男人只要花点银两便可拥有我的身体,但我还有选择客人的自由,你永远是我拒于门外的男人。” 她平板、冷漠的语气,又挑起了齐昊旌的火舌。“红日姑娘,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我齐某人可以不花一文钱,更不花时间排队,便可占有你。我说过,在我再一次遇见你之时,我对你开出的条件就是好好爱你……” “我不答应!”像受惊的小鸟,红日的眼神满是戒备。 “由不得你。你这阵子戏耍了多少男人的真情,让大家被你迷得分不清天南地北,你的一个目光足以诱惑男人到身败名裂,让男人为你赴汤蹈火,只求得到你的热情,他们根本不知道你要的只是他们荷包袋里的银两。我府里的一名男丁,因为你而丢了老婆本,今天我就是为他来讨回公道!” 齐昊旌拨开她柔软白皙的玉腿,用自己两只脚的膝盖制止她阖上,握住她不断捶打自己的手,嘴角带著佞笑睇向她。“睁大眼睛看著,我即将和你翻云覆雨,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他的话像冷箭,狠狠戳进红日的心房。她懂翻云覆雨,那是指男人占有的行为。 她不曾想过自己的第一次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给这样的一个男人,如此的不明不白。 她没有戏弄任何男人感情的意思,她只是尽起职责,很努力的和他们聊天,她并没有给予他们什么遐想的暗示,没有,真的没有! “求我?已经来不及了,我不会原谅你三番两次的当我是傻瓜般耍弄。” 齐昊旌不准自己瞧向她流泪的眼,他不能动摇,不能再被她的美所软化,屈服于她卓越的表演技巧之下。 他粗糙的手指毫不怜惜的磨蹭著她那温暖的褶瓣,大拇指更在突起的小丘上来回抚弄、拉扯。 红日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映出两团阴影,她的唇微张,“求你……” “求我什么?不要我再玩你,还是希望我给你更多?”他的嘴盖住她,坚决而肯定,舌尖拂过她的唇…… 顷刻间,红日拉开他在自己的身体里攻夺的手,缩至床角。她的呼吸喘急,双眸圆睁,眼神因方才的情爱而涣散、狂野。 她怎么了?她怎么会让他对自己上下其手,她起先不是反抗了吗?为什么最后会演变成这种局面?这个男人在惩罚她呀,他的每一句话都带刺,想让她遍体鳞伤,她该和他保持距离的,可她的贞操差点就让他得了去…… “你真是个双面女郎,刚才看你不是还挺陶醉的吗?”齐昊旌嗤声冷笑。他心中有一股胜利感,因她怅惘受伤的神情。 至于他半途被迫浇熄的欲火,他认为无所谓,反正他可以找到纡解的管道。 他提醒自己,他这趟出门,目的就是要给她一个教训,而其他的,他不在乎。 “够了,你为家丁的报仇够了吧,我已经受到你的羞辱了,你打击到我了。”红日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汨泪落下。 此时此际,再多的尊严也比不上她的清白来得重要,她必须保全自己仅剩、唯一的骄傲。 “还不够,今天只是替我的家丁讨回公道,你欠我的,我尚未讨索,我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我会是你的第一个男人。”齐昊旌在唇沿亮起一抹诡笑。 他的眸光像把剑似的,击得红日好狼狈。“不要让我看到你,你走……” “我会走,不过我还会再来的,索取我该得的东西。这次你别想再躲我,你逃不掉的。” 第四章 “少爷,我已经照你的意思到醉心楼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了,那个鸨母果然看到黄澄澄的黄金,问什么便答什么。”阿宗跑进议事厅,朝齐昊旌行了个礼后,开始报告他的调查。 “听说日月楼近一年来的生意一直走下坡,好像和没有买新姑娘有很大的关连。鸨母的说词认为日月楼的主事者将妓院当救济院在维系,是使其走上关门绝路的主因。”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齐昊旌冷了他一眼。“关于玉玲珑的事你知道多少?” “醉心楼的嬷嬷说她是为了保全日月楼才开始会客的,她好像是第二代的负责人。” 老板善用人性的弱点,阿宗跟著身边做生意多年,早就见识到他过人的冷静与随时保持清晰思考的头脑。可是这回他真的有点纳闷,任凭抓破脑袋也想不透,为什么主子如此急切想掌握一个妓女的身世? 何时见他为一个女人大费周章的展开调查,且一向主张事无不可对人言的磊落作风,为什么派给他的差事却不准张扬? 他真的认为不只纯粹想为阿明出口气,门主心里想著他们这些下人不知道的事情。 齐昊旌拧著眉,“日月楼的生意真有那么差吗?需要她卖弄风骚才能挽回?” 不出他所料,任红日的独特气质来自于她本非一名艳妓,可是她为何执著同流合污? 脑海只要一浮现她蒙著白纱与男人谈笑风生的姿态,齐昊旌即察觉自己的双手不自觉的抡紧。 阿明不曾见过她面貌,不过是那双盈水秋瞳,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美感,就将他带到回不来的幻想空间,没有完整看过她五官的他说她漂亮,其他的男人呢,是否也是同样的感觉,他们也深陷其中? 该死!该死的女人!齐昊旌咒骂著。 昨晚从日月楼离开回到府中已晚,当他好不容易躺在床上睡觉时,在梦中立刻出现著一对悲伤又苍白的眼睛,一双柔润却没有笑容的嘴唇…… 他知道自己不像那些男人被假象给勾了魂魄,但他的行为反应怎么会变得如此难以解释? “如果不是那间布庄营运困难,资金周转不过来,日月楼应该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什么布庄?” “鸨母说得不太清楚,因为这也是外面的传闻,她不太确定。有人说过日月楼在城内另外开了家布店,照顾生意的就是玉玲珑本人。” 阿宗看了主子一眼,意图从他的表情观察出一些他想看到的。不过除了一个抬眉动作,门主的镇定无人能及。但他认为不该只有这样。 玉玲珑不只是大家原以为好对付、没有大脑的妓女而已,那家布庄的口碑甚至不错呢!且敌对的青楼鸨母都赞誉有加的美貌,他心里有数玉玲珑肯定出色动人。 昨晚没能见到本人他很懊恼,可是少爷就不一定,他敢拍胸脯打包票,他走后,少爷绝对留在日月楼探听到了几点事实,否则任红日的名字怎么来的,没有男人知道玉玲珑的闺名…… “有这回事?”齐昊旌确实吃了一惊,但他将自己的情绪压抑的很好,没有表现出来。 “那么少爷知道布庄为什么会倒闭了吧?” “为什么?”他觉得阿宗的问题很莫名其妙。 阿宗因为主子这么反问更形诧异不已,少爷的推理能力跑到哪儿去了? “少爷,你怎么了?你不会忘记我们旗门的布庄生意也在城里发展了吧,因为我们的加入竞争,很多布商都纷纷关店转行了,玉玲珑管理的那家当然也不能幸免。” “所以她将所有的仇恨报复在阿明和我身上?”齐昊旌猛地大拍书案,脸色罩上一层乌云。 “少爷……”阿宗一脸不解,玉玲珑对少爷做了什么事?少爷不是不嫖妓吗,什么时候和她牵扯上仇恨了? “接下来呢,她是不是想要我齐天府的所有男丁都毁在她手上?” 任红日,他小看她了,他将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原本这一切都是有计划的! 但现在让他知道她的打算,他不会让她称心如意,不会掉入她的陷阱中,他绝不容许任何女人对他表现出驾御男性的特质本领! “宣布我的命令下去,府里的男人只要踏上日月楼找玉玲珑,一经抓到,绝不宽贷!” 任红日想让他毁了他的名誉,教他齐昊旌因惹上她这个花街女子而失去所有的朋友吗?不,不可能! “什么事?你知道我喜欢乾脆,你要报告什么尽管说,不要像个女人家扭扭捏捏。”还在气头上的昊吴旌,怒火有些外泄的发射到无辜的福伯身上。 “小的听说少爷昨晚上了日月楼?” “我找玉玲珑去了。”说起那个女人的花名,他的口气很咬牙切齿。 他的警戒心避暑去了吗?任红日当他是随便即会上钩的鱼儿,单凭她的饵下与否,她的自负如同给了他扎实的一巴掌,不是痛,而是羞愤! 从十五岁开始,他的足迹遍及各州郡、各个村落,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他怎么会让一个女人若即若离的神秘感给戏耍了?那仅是她的手段之一! “可是少爷让阿宗先回来了。”福伯唯唯诺诺的看著他。 他听守门的厮役说了,少爷昨晚子时才回府,且衣带湿了一片,身上更全是女人的香气。这教他心里直犯不安。 烦闷的扫了他一眼,“福伯,你想说什么?你是在追问我的行踪吗?” 福伯连忙垂下头,打了个揖,“小的不敢。只是老爷和夫人交代过阿福,要我时时刻刻提醒少爷已是娶妻年龄了。” “这和我上日月楼有何干系?” “少爷,若是你要讨媳妇,姑娘人选老爷和夫人一定会替你找到最合适的,他们不可能答应你娶个妓女为妻……” “谁说我要娶妓女了?”齐昊旌认为这是胡闹,谁在无的放矢? “回少爷的话,没有人这么说,是我自己这么觉得。” “你觉得!?福伯,是谁给你这种想法?我的想法是你真的老了,该告老还乡了。” 对长辈的尊重全抛到九霄云外,齐昊旌很生气。他一方面气福伯自以为是的遽下结论,一方面告诉自己毋须介意他人的看法,殊不知这全是自我欺骗之词。 “请少爷不要生气,阿福身上担著老爷的命令,违抗不得。” 福伯当然害怕主子一怒之下,真的依著话做,遣他回老家。他自认体力还行,想多服侍少爷几年,然老爷和夫人的叮咛犹在耳畔,他又怎能置之不理?每次老爷只要在少爷面前提起婚姻大事,少爷总以事业忙碌为由推拖,且动辄要拉他这身老骨头出来当垫背,附和他的说诃,他这张嘴巴说谎多次为主子隐瞒,若最后根本没那回事,老爷和夫人得知少爷的心是教妓院的狐狸精给收了,他才真的无颜见他们! 且一个妓女怎能登上大雅之堂,嫁入齐府?玉玲珑和少爷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不配,适合少爷的女孩子家当然是身世清白又有礼貌的黄花闺女了。 “福伯,你现在服侍的主子是我,你在意的该是我的感觉,何况我到日月楼找玉玲珑还不是你的意思,你不是很执意要我为阿明出气吗?” “可是少爷对玉玲珑……”主子对那名妓女花费的时间令他不得不起疑,阿宗今天起了一大早出门替少爷办事,他认为和玉玲珑脱离不了关系。 “我对她恨之入骨,我和她永远都不可能,这件事不许你再提!” “小姐,你起来了吗?” ”青儿吗,进来吧!”任红日从床上起身,穿上绣花鞋后,坐在铜镜前开始梳整头发。 “小姐,早。”青儿手里端著一盆清水,走到屏风后将它放定位,却发现小姐昨天穿的衣物全泡浸在木桶里,她急忙忙的跑出来想问明白,硬生生的撞上走过来要洗面的任红日。 “青儿,瞧你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钻,怎么了?”红日的朱唇抿成一条笑吟吟的弧线。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衣衫怎么全掉入水里了?” “我……”红日的心就像缺了一角般焦虑下安,睁著大眼迟疑的望向她的贴身丫鬟。 她以为昨夜的事只要她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太草率了,忘了青儿的机伶,只将地上的水给擦乾净,忘了因紧张拉扯而掉人浴桶的衣物,青儿的想像力天马行空,她怕她的猜测会正中自己想隐藏的秘密。“小姐,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庆哥说他敲门要来倒掉洗澡水你都没回应 “我太累了,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睡了吧……”此地无银三百两,红日截断她的话而澄清的言行显得很唐突,她自己或许也发觉到了,因此很快的管住舌头不再因冲动而说些不经大脑的解释。 “哈啾!”猛地,红日掩嘴打了个喷嚏。 “你受风寒了?”青儿很紧张的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还好没有严重发热。“是不是觉得头昏沉沉的,直想睡觉,有点想吐?” 顺著她的话,“我想是吧,你帮我向刘嬷嬷说去,就说我今儿个人不舒服,休息一天。” 其实红日明白自己的身体没有青儿说的那些症状,除了脑袋有点晕外,并无其他不适。但这当口似乎唯有这么说,才能逃过她的逼人咄咄,她不想将齐昊旌昨晚对她非礼的事给第三者知情。 “可是已经有人排队等著了,店里刚开门他就来了。”青儿没啥好气的吹吹额前头发,普天之下还有正直的男人吗?她不信。 “这么早?”这会儿红日的精神总算是全部回笼了。 “小姐,是你今天起晚了,我服侍你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如此舒服的睡眠饱满。” 红日闻言想出声否认,因为她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昨晚齐昊旌离去后,她浑身颤抖不住的为自己穿上睡袍,然后又动手将他对她的房间所造成的混乱整理好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因此她的上床时间很晚,躺在床上更是辗转难眠,思想全旋绕著他警告的狠话和……他对自己的身体所做的事情。 “那是因为我身体不舒服,全身无力不想离开床铺。”她找藉口,“青儿,要刘嬷嬷替我回绝掉那名等候的男人,告诉他玉玲珑今天身体不适,请他明天再来。” “小姐,那个男人不会接受你的拒绝了,刘嬷嬷更是拿他没办法。”冷哼了一声,青儿不服气的样子。 “为什么?”红日只觉得有一股冷流窜入背脊,却不懂它来自于何处,但很快的,她的疑惑有了答案。 “因为那个男人是我,齐昊旌。”一个阴晦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齐昊旌一个犀利的眼神,逐出了丫鬟,在任红日尚处惊诧中,迳自关上房门,阻挡了庭院漫洒如同暖金的阳光。 “我这个客人你接是不接?”他在她面前站定,口气狂妄,疑问句中却带著不容反驳的情绪。 黛眉轻垂,红日听见自己的心跳好大声,几乎压过一切,“我今天身体微恙,请齐公子明日再来,玉玲珑定当好好补偿你。” 她不想和他作对,昨晚交手后她便发现一个无法忽视的事实了。对於齐昊旌,她的心底存著一层莫名的惧怕。起先不明了他的身分,当面对他时,她的心跳会骤然加速,昨晚知道了,他骇人的威势令她心情至今仍未平复。 她认清了,这个男人她惹不起。 “你要怎么补偿我?”抬起她的下巴,齐昊旌可以看见她的反应正徘徊在说谎与否之间,“你真的生病了吗?怎么看不出病态?” 红日全身紧绷如弦,不敢回视他的注视,悄然之间点了头。他一定是在声东击西,想利用她的心虚来揭穿她的谎言。 “昨夜还好好的,今天一知道第一个排队的客人是我,马上就觉得身体不舒服了?”握住她下巴的动作仍维持著,这仿佛是他的专利了,只是这次他没有像前几次那么的暴力血腥。 “不是的,我真的著凉了,因为昨晚……”眼神一回调,看到他无比专注的等著自己的答案,红日顿住了。 “因为昨晚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不奸意思吗?无妨,我替你说。因为昨夜我让你赤裸了身子,所以害你受伤寒了,是吗?”齐昊旌凑向她的耳朵低语。 见她嫩若凝脂的细致粉脸倏地透出红晕,他凝视她乾净而完美的侧面,笑得好放肆,“怎么会呢?我明明记得那时候你身热如火,肌肤是,最里头的幽x更是……” 他的尾音拖曳得好长好长,并等著她的反应,他想看她生气发怒的样子, 鬓发如云、山翠的眉、黑潭深的双眸、空灵的气质……他承认她若天仙的别致美丽,但再也不会被她佯装出的温婉给欺蒙了,这个女人擅长作戏,她喜欢玩欲擒故纵的游戏,他就奉陪到底。 “齐少爷,如果你再说这些不入流的话,请你离开,玉玲珑不和这种男人往来。”拨开他的手,红日别过头,她的声音宛如深受痛苦。 他今天来日月楼的目的已经表现出来了,又是一次的羞辱,如此而已。 “好,你既然自认是位自视不凡的妓女,那么我就和你说些有深度的谈话,我们来聊聊贵妓院日后的去留好了。”齐昊旌并未被她的一语双关给激怒,他坐了下来,一身的自在安逸。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的声音似乎冻结住了,他的泰然令人毛骨悚然。 “没什么,在下只是有一问想请任姑娘回答,你相不相信我一句话能教日月楼关门大吉,所有的下人喝西北风过日子?” “你想怎样,日月楼又没有得罪你。” “但是日月楼里的玉玲珑犯著了我,我不会放过有关她的一切人、事、物!”她那子夜一般黑的、松散的长发绕著脸垂落双肩,齐昊旌的手指卷起一缁,态意把玩起来。 红日几乎紧张得窒息,“我是我,日月楼是日月楼,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主体,有事你冲著我来,不要对付日月楼!” 齐昊旌所领导的旗门拥有如何的势力她很清楚,他有几分能力说这句话她更明白,她知道只要他说出口,任何事他都能说到做到。日月楼一旦让他盯上,即处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此话当真?你真的如此勇敢?为了日月楼你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齐昊旌需要所有的筹码和优势来面对她,因此他选择以此来胁迫她屈服自己的报复计划。 任红日是因为保护日月楼而下海当妓女,这种伤风败俗的低贱事她都做得出来了,别说他即将打击她的惩治主意了。她是个聪明人,即使他不说,她大概也能明白他的打算吧! 这样最好,她最好明白他对她的恨意有多深刻! 咬著牙,心一横,红日点头了。 齐昊旌想给她的难堪,她告诉自己一定能熬过的。日月楼是大家的一切,她不会让它因为自己而就此消失,她会保住它的。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齐昊旌语带讥谪,朗声纵笑。 “你想怎样对我?”红日深呼吸,努力凝聚近乎筋疲力竭的精神,可是她实在好累,这段谈话令她觉得自己无力、无助且无用。 “哼,很想知道自己未知的命运吗?是不是很茫然?很简单,我要你,你的身体还有女人最重要的名节,我要你当一个永远无法从良的妓女!当老百姓们都知道你是我齐昊旌不要的女人后,我不相信还有那个男人肯要你这个破铜烂铁!”他的胸膛上下抽动,情绪汹涌。 汪著水珠的一双杏眼直直地望进他眸中的狂暴,红日恍若看到未来世界的惨暗。 睥睨著她,齐昊旌从袍中取出五十两银子丢在桌上,“这是见玉玲珑的银两,现在我要你好好陪侍我,用你平日对待那些酒客的样子。” 挺直腰杆,红日将银子推回他面前,“我今天休息,你明天再来……” 她说了今天不会客,一定遵守原则。转过身去,却感觉到他扫住自己的手腕,用力一拉,她失去平衡,跌坐在他腿上。 “你想和我作对?是不是希望日月楼赶快倒闭?”齐昊旌严酷的声音在她耳际无情的响起。 “你……”仅存一线生机的警告,果然奏效,她反击不成。 “喊你的丫鬟送酒菜来。” “你拉著我我怎么唤她来?”他的力道不是她奋力就挣脱得开。 齐昊旌咧开一抹残虐的邪笑,“我倒觉得这个姿势挺不错的,你必须学著适应它,别忘了,你是个妓女,用得著在意旁人的目光与想法吗?而且我相信你那个和主子站在同一阵线上,同样排斥我的婢女就在门外守著,深怕她家小姐会被我欺负呢!你只消一出声,她马上就冲进来保护你,要不要试试看,我可以替你喊……”“不要……我自己来。”深怕青儿看到这一幕,红日柔声喊著:“青儿,你在外面吗?” 果然让齐昊旌料中,“小姐,我在,你有没有怎样?”青儿担忧的声音穿透进来。 “青儿,我没事,你去吩咐厨房替我准备几道酒菜,我要招待客人……对了,搁在门口就行了,我等会儿会自己开门拿……然后你也可以去忙了,不用再守在门口。 “可是……”青儿还是有所顾忌。齐昊旌方才赶她出门时的冷然,她怕他会对小姐不利。 “青儿。”红日阻止她的想法继续蔓延,她知道青儿想愈多,就愈走不开。 “小姐,青儿听你的话,但如果他伤害了你,你就放声大叫,我会找庆哥来救你的。现在我去备酒菜了。” “你的侍女真尽忠职守,在她眼中我是匹大野狼或是只残暴的老虎吧?她根本不晓得她的主子是只狡猾的狐狸,没人敌得过她精明的头脑!”齐昊旌嘲弄的说。 “可以放我下来了吧,我不习惯穿著这身素装接待客人,这样对你不礼貌。”过度的紧张使得红日腹部疼痛,血行迅速,耳朵嗡嗡作响。 仅著睡袍,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完全袒身露体在他面前,那令她无法自在的面对他。她已经输去太多了,不能连自信的面对他如此简单的一点也不能达到。 “和我在一起时,你身上的衣物愈多,才是对我不礼貌……”将她身子扳正,面对著自己,形成一个暧昧的姿势,齐昊旌微笑地望入她的眼神,那个笑容无害,教人不能明白他的意图。 他眯起眼睛,一手将睡袍拨下她的肩膀,解掉亵衣的细带子,露出她一边光裸的ru房,他的手指立刻在她的胸部画圈,愈来愈接近她的蓓蕾时,红日的呼吸岔了。 “不要……”她气急败坏的用粉拳捶打他的脸和脖子,击中他的喉结,害他连连咳嗽。 攫住她使坏的一双手,齐昊旌的眼神发射怒火,“又是不要?你搞清楚自己此刻的身分,你只是为我齐昊旌暖床的女人罢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他站了起来,像抓老鼠似的摇晃她,令她头昏脑胀。“到床上去等我!”打开房门,他将酒菜端进来,拿了酒和一个酒杯,按住她在床沿安分的坐著。 倒了一杯酒,他把杯子递给她,“用你的嘴巴喂我喝酒。” 红日一怔,“我……不会。”红日想将杯子还给他,可是他拒绝接受。 “将酒先含著,然后送进我的口中。”齐昊旌强喂她喝了一口,她受突来的动作惊吓,岔了气,不停的咳,泪水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于是哽咽。 “我真……的不会。” “妓女必备的拉客工夫你居然不会?你真以为可以当个卖笑不卖身的妓女一辈子?” 经不起他的冷嘲热讽,红日再度拿起酒,“我学……” 脸颊湿了,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让眼泪给流下来,她不是那么的坚强,可以禁得住他一再的打击。她的尊严早在他的践踏下荡然无存。 齐昊旌嗤之以鼻的笑著,看著她笨拙的迎了过来,在她唇覆上自己的同时,将她的嘴整个含住,然后感觉到酒液自她的口中流了过来。 闭眼一番品尝后,“你看,很简单,不是吗?”睁开眼睛看到她正想擦拭嘴角,他拉开她的手,低头伸出舌尖帮她舐去唇际的残留…… “明天搬到齐天府来。”这样一个集所有女性特点于一身的女人,他会好好要她的,但不是在这里,他要在他的地盘,没有人会打扰的地方,教她识男女情爱。 “为什么?” 她什么事都要问为什么,齐昊旌为之气结,“这是命令,你只能服从。” “非要这样不可吗?你来日月楼找我,我不收分文……”同是出卖rou体,红日希望能在一个合宜的地点,如斯才对自己交代得过去。 “休想我和那些男人一起排该死的队,只为等你一个眼神!搬或不搬决定权在你,但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七天后我没见到你的人在齐天府出现,我会教日月楼当日宣布解散!” 欺身向她,嗅到浓烈的情爱气味,齐昊旌喉咙一紧。“希望你有个聪明的决定。” 他前脚刚走,心底更深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红日翻身趴著床铺上痛哭起来。 齐昊旌说到做到,他没有花一个子儿,她的一切就成为他的了…… 第五章 “旌,你不知道我来了吗,怎么让我等那么久?”杜夫人坐在大厅,一看到齐昊诞踏进门槛,忙不迭的迎了过去。 对她的示好视若无睹,齐昊旌坐了下来。 “怎么不理人家嘛?”红艳的唇抿著,她撒娇。 瞥了她一眼,“你知道我和福伯谈事情时不喜欢受打扰,你还一直差家丁去催我!”齐昊旌的语气里满含责怪。 那些仆役也讨打,不知道谁才是付月俸给他们的主子,居然全听她的指挥,一个个轮流打断他与福伯商讨事情。也许她身分特别,除却女佣人外,是唯一得以自由出入齐天府的女人,但这不表示她拥有特权,犯了教他动怒的错误后,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发嗲。 “我下次不敢了啦,可是人家真的很想你,你好些日子没来找我了。” 清楚他的脾气,杜夫人先低头赔不是,而后立刻跟著说些嗯心肉麻的话,这招在她每次惹他生气时屡试不爽,很管用。 “最近工作比较忙。”齐昊旌略微推开她缠上自己的柔软身躯,喝了口茶。 “旌,你是不是不舒服,为什么今天对我这么冷淡?”杜夫人也察觉他的不对劲之处,再次巴上了他的手臂。 “我说了,工作忙。宜家,这里是大厅,随时会有仆人走过,你放端庄一点。” 人称杜夫人,闺名宜家,却不是宜室宜家的女人典型,她个性yin荡,人不如名。 三年前丈夫去世后,守了寡就一直跟著他,但她在外面和一些男人搞七捻三的淫妇实录,他可是一清二楚,只是从来不提。 她是他解放需要的女人,仅是这样,所以对于她的丰功伟绩,他一概不过问, 只要她在床上能够将自己服侍得舒舒服服的,他就不会不要她。因为在此淳朴的民风下,好人家的姑娘不可能不计名分的跟著他。他不喜欢上妓院发泄,因此没有家累的寡妇和他是一拍即合。 “你说什么?”觉得他的最后一句话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般,很不实在的感觉,杜夫人瞠目,难以置信。 以前他神态自若的搂著她在一群下人面前经过,不怕他们的指点,为什么现在小心翼翼起来了?他是门主耶,不高兴就将其遣退,还怕他们说背后话不成? “别喳喳呼呼的!”齐昊旌不客气的给她一记白眼,陡地,他发现自己厌烦她了,突如其来的戚觉。 “旌……”第一次被他吼,杜夫人著实吓了一跳。 外界的人都以为继承有钱丈夫遗产的她,和齐昊旌在一起不图什么,因为她的钱已足够她过好几辈子了,但他们都错了。或许她外表光鲜亮丽,天天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不是赏花就是听戏,生活惬意至极,但她空虚的心灵还是需要一个男人来陪伴,不只是rou体欢愉,还有长久的未来。 齐昊旌的成熟稳重,是她欣赏的标准,她想要成为他的妻子,即使几年来他的 态度始终保持著距离,她仍不死心。 “没其他的事情你先回去吧,有空我会去找你。”心浮气躁,齐昊旌也因自己的大嗓门而岔了思考。 全身漫著一股香气,杜夫人来到他身後为他按摩、舒展筋骨,“看来你真的累坏了,阿福是在干什麽,他不懂得帮主子分担一些吗?” “叫福伯!”他指正她的称呼词,肩胛上的肌肉因她力度刚好的施压而松懈下来…… 跃动的思绪霍地出现一张带愁的脸庞,那是任红日。似乎她面对自己时只有这张脸,同一个表情,她永远也不可能像宜家这麽温柔体贴主动吗? “不就是个下人,那麽礼貌干什麽,他又不会给你银票赚!”她啐道。 回头瞪了她一眼,“但是我尊重他,他会为我更尽心做事,效忠於我,这就是他回报给我的。宜家,若是你一直学不会敬老尊贤的礼仪,以後别上齐天府了!” “你……” “好了,我派阿宗送你回去。” “旌,你没上日月楼找过那名叫王玲珑的妓女吧?”忽然想起这个问题,杜夫人看著他问。 如今整个益州城里的男人,全著了那个女人的魔,听说只要与她会上一面的男人,全像被施了巫术一样,忘了自己。她担心不喜上那种声色场所的齐昊旌的兴趣也被挑起,走了一趟,心被她给掏空,那麽自己的努力不就成了一堆泡沫? “问这些干什麽?”齐昊旌镇定的看著她,心跳却乱了。 她说中了。但他不会回答她,他不想看到她在府里撒泼。 “只要你不是因为那个贱货冷淡我就好了,旌,你要知道,婊子无情,你千万不要像那些男人的傻。”瞧不出任何异样,杜夫人宽心多了。 “这种事不用你来提醒我!”齐昊旌冷冷的开口,心情因她这句话而烦杂。 连日几天来的门可罗雀,教日月楼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个个愁眉不展。 “第六天了,一个客人也没有,谁能告诉我这是什麽情形?”刘安妹哀声叹气的直拍著她饱满的额头。 “嬷嬷,对面醉心楼的当家花魁调降价码,是我们日月楼玉玲珑的一半价钱,不光可以看到真面目,还可以吃到,男人当然转移阵地了。”庆哥站在男人的立场说出普遍男人的心声。 青儿来回踱步,焦急的心情不输大家,“可是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他们原本的生意又不是说多寥落,为什麽要这麽做,他们应该明白行情一毁害,以後生意就更难经营了。” “哎,再这麽下去,日月楼真的非关门不可。”刘安妹已经没有心思想太多了,她只知道剩下来的银子捱不过几天了。 “刘嬷嬷,这全是齐昊旌从中搞鬼。”第六天了,任红日无法等到第七天,然後眼睁睁的看著日月楼毁在自己手里。 “齐昊旌,为什麽?” 红日将他对玉玲珑的恨意说了出来,当然,该省略的,她一个字也没有多提。“他要我这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搬到他府里去,用意是要我受到流言的折磨。” 她说得够婉转了,因为她不要大家担心。这些天她考虑得够透彻了,她决定搬到齐天府去。 他的报复计划都将针对她一人。 “看不出来齐昊旌会是这种没有器量的男人,大不了玉玲珑不再接客了事,他为何非得要这麽欺负人?”刘安妹第一个举双手反对小红答应他的条件。 “就是嘛,他怎麽可以仗势欺人!”青儿也不满。 原来他那天就是和小姐说了这些,难怪小姐这些天的心情很阴霾,看不到她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嬷嬷,我们只能答应。”红日幽深的眼神望向刘嬷嬷。 她眼底的伤痛揪扯著刘安妹的心,“不行,嬷嬷不能再害你一次。小红,要不是嬷嬷当初答应让你化名玉玲珑会客,牵起这些是非,你不会受这麽多委屈,我已经後悔一次了,绝不能有第二次。” “但是我不能让日月楼倒下,这是大娘的心血,大家都住在这里,不能因为我一句不去,害得大家无家可归……嬷嬷,你没有错,不要责备自己,而我……真的不想当自私的罪人,你就成全我吧!” “小红,你何苦要这麽牺牲自己,我相信大家一条心,你不去没有人会埋怨你的。傻孩子,你要搞清楚,这一去要回头就难了,齐昊旌会以何种手段诋毁你的名声?” “我还能有好名声吗,嬷嬷?我是名妓女!名声既然一样坏了,去不去同样的下场,我当然要选择一条对大家都有利的路走。这是我的决定,你们别左右我了。”她的决定迅速而不迟疑,连声音都从温柔变得冷静而乾脆。 红日来回看了关爱她的人,这一次她没有哭。 她明白,她的痛苦才刚要开始。若是她连离别的痛都不能忍,那麽以後的日子怎麽度过? 红墙竹瓦、画栋雕梁、迥廊飞旋,这是任红日对齐天府的第一眼印象。 倚立在逍遥阁内的窗台旁,外面一座浅水环绕,绿波碧水上浮有荷叶片片,幽幽地释放芬芳清香,里头则是轻纱罗帐,一派富贵人家的景象。红日不曾奢望自己有一天能享受到有钱的感觉,但此时此刻她却切身的感受到身边的豪华奢侈…… “我就知道你会来。”眼中闪著兴奋和挑战,齐昊旌不知何时已走进房间里。 红日面对他,冷淡的耸耸肩,“今天是第七天了。” 她明白自己需要重拾生活的重心和方向,既然这是她唯一可行的一条路,那麽路途上即使有再多的坎坷与难堪,她都要撑下去,且不让杂务影响自己的心情。 “你等到第七天才出现,是不是想试探我会不会真断了日月楼的後路?”齐昊旌皱著眉换上另一副表情,她的淡漠令他的怒火熊熊攻心。 “我知道你会,没有必要冒险。”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福伯说你来了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我不饿。”红日的回答愈来愈简短,伫足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的打算。 看了她一眼,齐昊旌打开茶壶的盖子,发现水位在最高的顶点,愤然抓过她,“你以为不吃不喝就可以羽化成仙,躲过我对你的折磨吗?不可能,你做尽坏事,死了也是下地狱!” “我不想出去吃饭。”清冷的眸子倏地暗沉,红日没有挣扎,任由他的力量在自己的手腕烙下一处红热。 “不想?你又为什麽得出去吃,吩咐福伯一声他就会遣使下人送来你房里……等等,是谁要你到膳房和那些仆人一起用餐的?”齐昊旌意念一转,明白她话中可能的意思後,勃然大怒。 谁那麽大胆,敢擅自下此命令? 她的柔弱无争,让他的心中升起的是自遇见她以来的疼惜,还有更深的……他猛然否认,因为他几乎沉沦。他不能对这个女人有任何的关爱,只能给她应得的教训,以免她再度编织魔咒之网俘虏其他男人,他会将她轻易抛到脑後的。 红日拚命摇头晃脑,“没有人,是我自己……” “该死,你在想什麽,说出来,不要让我猜!”他已经厌恶玩这种你说我猜的游戏了。 “我……怕闲言闲语……”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最怕的就是彼此起摩擦。齐天府的仆人们心里认定她是个低贱又恶毒的女人,恨不得打她几巴掌为伙伴报仇,她不敢和他们太过接近,她不想引起风波。 “什麽叫闲言闲语?”望进她的内心深处,齐昊旌终於明白是什麽事情教她欲言又止。 “你是担心遇见阿明吧?” “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变成那样……” “别说你一开始就没有预期自己对男人的魅力,因为我不相信。阿明像得了幻想症,整天以为自己到日月楼和你谈情说爱,他的情形不适合留在府里工作,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乡下养病,是你害我失去一个优秀的左右手。”她想若无其事的撇清责任?他不会允许的。 红日看见齐昊旌睁大的瞳仁,他看起来像个狂热份子,她几乎确信无论自己如何辩驳,他也不会有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一天。 阿明和他同为男人,又是他的家丁,他当然信他。 咬著下唇,她鼓足勇气说:“你的复仇什麽时候才要开始,反正我早晚都是你的人,为什麽不早一点要了我?我是今齐天府上下排挤的女人,大家都讨厌我,留我在这里愈久只是让你更火大,你可以选择速战速决……” 齐昊旌指尖抚过她平滑的脸颊,“我决定怎麽做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著。最重要的一点,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和我睡一次,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吧?男人和女人间的事情不是那麽简单,更别说我不是爱你,而是恨你,不好好玩弄你就放你走,不是太便宜你了吗?且受到这麽轻微责罚的你,又不会良心不安吗?你要知道,我做什麽事都以你为出发点……” 他的话令红日寒毛直竖,“你要怎麽对我?” 她感觉他的手一直抚摸她的背,她像竹竿似地挺得直直的,什麽也不敢多想。 “这个问题真问对了!你想知道我要怎麽对付你吗?我会让你生体会一下什么叫痛不欲生。” “杀了我。” “是吗?你认为我还会被你骗了?一刀砍死你,你什麽痛苦也尝不到,不是太可惜了吗?” 齐昊旌啧啧出声,蓦然间却停话。他察觉到自己像老太婆似的唠唠叨叨,而她静默不多言像只死老鼠。 “如果我没会错意,那麽方才你是在给予暗示,是我让你心浮气躁,迫不及待的想献身?”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成天活在紧张之中。” “那不就对了,你的紧张是因为你对我的身体又爱又怕……唉,我也很想帮你,可是偏偏我今天很累,不过若是你能成功的挑逗我,勾起我的欲望,我就成全你献身的念头。” 红日住口不语,目光飞向他,知道他引诱自己作了不智的告白,而她几乎泄漏太多。可是她居然没有很後悔,她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快刀斩乱麻的好主意。 她再也不想因为自己对性事的无知反应而遭到讪笑,一心认为只要他真正拥有她了,那麽她就知道怎样的回应是应该的…… 和他发生关系,这是她目前面临的最大一个瓶颈,冲破这道关卡,日後多大的谩骂耻辱也都能一笑置之了吧? 她……接受他的提议。 她可以的,乐云姊姊在她今天离开前,偷塞了本附图画的书给她,说看了它後可以让她少吃点苦。稍早前她整理时翻过了,她……懂女人怎麽做才会教男人快乐,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图面依稀还在脑子里。 终於弄懂了乐云姊姊的意思,她设想周到且深远。 齐昊旌看著她变化多端的神色,看著她莲步缓缓的关上了门,然後坐在床上,这才抬头对著他的视线,绽放出一朵笑靥。 那个笑容好美,使他立即心思大乱得大口咽口水,差点噎住。 “你在干什麽?”他的声音粗嘎。 “诱惑你。”又是一朵甜笑。 红日开始动手解开自己的衣裙,她的手没有想像中颤抖得厉害,但却得努力调匀不规则的呼吸。 齐昊旌双手在青袍上擦了一下,她的粉红罗衣已经卸下,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可以感觉到她胸前弧度的肚兜,他憎恶的发现自己对她不象他前一刻口中的冷漠。天杀的,他好疼,而他甚至还没完全看见她,连碰都没碰一下。 他拉紧腰带,仍於事无补。 他勃起的男性象徵,像想找个出口般,蹭著底裤的布料,摩擦泛痛。一种刺耳、低沉、丑恶的声音自他齿间跳出。 “该死!”一个箭步,他向前拉住她的手,覆住自己的悸动。 “不……”似乎会跳动的感觉吓坏了红日,她退避的想缩回,他却直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松开。 她偷偷的瞄向他,看见他的下颚高抬,双唇微分,眼睛半睁半闭,嘴巴不停的喘息出声,手也不歇著的除去衣服…… 第六章 花园里,一个下女忙著为百花浇水,另一个则打扫著树木的落叶,两个人做著千篇一律的工作,却挺乐在其中的。 “小翠,昨晚杜夫人到少爷住的逍遥阁了吗?”浇花的小芸先打破寂寥。 “哪有?杜夫人前几天来过後就不曾踏进齐天府了,我还听阿宗说,少爷好久没去找她了。”嚼人耳根,小翠的声音压得可低了,深怕被第三人听见。 “可是我昨天明明听见从逍遥阁里传出男女交欢的喘息声……”说起敏感话题,小芸很难为情。 将扫帚放在墙角,小翠一副要高谈阔论的样子,“小芸,你昨天傍晚就收假回府了,怎麽消息还这麽不灵通,你什麽都没听说吗?” 小芸不解的摇头。“我休假的这几天府里发生什麽事吗?” 因为表现优异,所以少爷特准她放假几天休息,哪知回来後就面对小翠一脸的神秘兮兮。 “最大件的事情应该属昨天发生的吧,日月楼那个妓女搬进府里了。”她危言耸听似的哼气。 “那个害阿明被赶回乡的玉玲珑?”小芸讶然。 小翠不屑的职眼,“除了那个贱女人,还有谁会有那种能力将男人整得惨呼呼?” “是谁带她回来的?”怎麽可能,少爷不撵她出去才怪。 没好气的看著她,“少爷准的。更夸张的是少爷竟然还将府里最大、最舒适的逍遥阁让给她住,三天前就找来材料行将床缦全部更换为女性化的式样,里头的家私也一并换掉!” 小翠真的不明白主子心里在想什麽,为什麽要对那个女人那麽好? “怎麽会这样,是不是少爷也被她给骗了?”一直以来,少爷都是小芸崇拜的偶像,他刚正不私更不迷醉女色,她告诉自己,以後她的相公一定要同少爷一样才行,而现在…… “我承认啦,玉玲珑真的长得很漂亮,即使我和她一样都是女人,但她真的有一股说不出、形容不上来的魅力,足以将所有人的目光一举收纳。可是你觉得少爷会中了她的诡计吗?” 顾不得她的话,小芸想著她昨晚听到的暖昧声息,“这麽说来,少爷昨晚在逍遥阁和她……” “一男一女关在房间里面当然只有做那件事了,别忘了,玉玲珑是妓女……小芸,你觉得她和杜夫人的叫声有没有不一样?”小翠很感兴趣的问道。 “你们说够了没有,这样道人长短不怕以後下地狱被阎罗王割掉舌头吗?” “青儿……” 红日伸手想拉住自己的丫鬟,无奈气头上的青儿,力气比男人还大,再也听不下去她们的批评,冲到她们面前。 “你们是谁,竟敢擅闯齐天府?小翠,你快去叫守门的大哥将她们赶出去,顺便搜她们的身,看是不是偷拿了什麽东西。”小芸指著青儿的鼻头大叫。 小翠戳著她的肩膀,“小芸,後面的那个女人就是玉玲珑。” 惊觉她们的视线全放在小姐身上,青儿连忙挪动身体,挡在她面前,一副护主心切,“你们想欺负我家小姐,必须先过我这一关。” “青儿,没人说要欺负我。”用力将她拉至身旁,红日朝两个丫鬟欠了身,点头赔不是。 “小姐,你骗我,说什麽齐天府的下人对你都很客气,要我们不要担心,眼前这种状况,你要我乍心麽回去向刘嬷嬷撒谎?” 她为刘嬷嬷带口信来给小姐,因为小姐昨天不管她如何哀求,就是不让她跟著过来齐天府照顾她,刚才她又求过了一次,小姐心很狠,还是要她赶快回去覆命,这会儿她就是要送自己到大门口,没想到经过花园时,会听到这两个没口德的女人不礼貌的谩骂。 若不是小姐一直挡著,她一开始就想冲出来打人了,她没小姐的好脾气,忍气吞声想息事宁人。 “青儿,别闹事。”红日警告。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别人对她的谈论,谁知她们的话依然像一把刀切割著她的心般伤人。她只是凡人,不是超脱世俗的圣人,她还是有感觉的。 “小姐,你不要怕她们,我决定不回去日月楼了,我要在这里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对你不尊敬,谁敢欺负你,我就和谁决一生死!” 小翠高傲的睨了前的主仆一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最好知道你现在站在谁的地盘上,我家少爷让一个妓女住在府里,已经够丢我们的脸了,怎麽可能还答应多一个小妓女住下来,你少不要验了。” “住口,你们主子才是不要脸的人,夺去我家小姐的贞操,用日月楼来逼她就范,他是最过分的男人!你们什麽都不知道,其实最可怜的是我家小姐……”青儿不是说不过她们,她只是情绪一来,眼眶一热,就哭了。 “小姐……”原来她家小姐的贞操昨晚就被齐昊旌夺走了,呜呜…… “青儿……”红日搂著她,受不了气氛的驱使,情绪泄洪,一起哭了起来。 知道还是有人站在自己身边,她好高兴…… “小翠……”小芸被眼前的混乱给吓呆了。 拿走扫把,小翠带头,“我们走,别理这两个疯子。” “少爷,昨儿个任姑娘哭了。”福伯跟在齐昊旌的後头进了大厅,一刻也不浪费的立刻报告主子不在家,府里发生的事情。 齐昊旌疾行的脚程突然停住,旋身,“怎麽了?”他天杀的尽力装出不在乎的神情。 昨天他和她温存之後,稍阖眼休息片刻,东方的天空甫泛起紫光,天将亮之际,他便离开她的温暖,因为他必须出城去办事。 他也想多看她,好好看个够,她的秀发浓密得披在枕头上,又亮又美;她的睫毛好长好密,盖在脸颊上;睡梦中的她看起来好年轻、好纯真,令他的欲望忍不住又昂扬而起,极其渴望摇她起身爱她一次…… 但理智究竟还是出头战胜了欲望,他没有那麽做,仅是轻留一吻在她的唇上。 “两个丫鬟拿她是妓女为话题,说话伤了她。”小翠和小芸这两个丫头真的欠修理,像没人管教的下人,无礼透了。 “你知道了没有替她出气吗?”齐昊旌暴风雨般阴沉的表情压著下来。 “少爷,我……”福伯一脸的难言。 当时他躲在树後将经过看得一清二楚,他也觉得两个丫鬟可恶至极,他也想走过去赏她们一人一巴掌,要她们向任姑娘道歉,却碍於她踏进府里的那一刻,他曾经因为她是妓女的身分,还有阿明那档子事而给予先入为主的坏印象,对她尖酸刻薄了一番,他的老脸拉不下来,所以最後终究没有挺身而出…… 事後想起,他真的後悔,因为任姑娘的眼泪刺痛了他几乎乾涸多年的心。 她不过来齐天府三天的时间,可是她的懂事明理又识大体,教人又敬又佩。还记得第一天他话中带刺的损了她,她却仍笑脸迎人的对他施礼,也许吧,他的心也许在那时候已经被她给收买去了。 他相信她是有苦衷的,她不是大家所想像、认为的那种女人。 从少爷对她的感情即可窥知一二。他人是老了,但眼睛可没瞎掉,心更不盲,他看出少爷对任姑娘动了真情。 自小他就看著少爷长大,他的性情他比任何人都来得明白。他或许是个对家仆很照顾的好老板,但这样为一个小厮付出,不惜破坏名声,他认为没那个必要,再说他执拗让出逍遥阁给任姑娘住一事,都教他猜出了想法、心意。 少爷如此为一个女人,他相信那个女人一定有其值得爱的地方。可是既然主子尚不坦白,他也没权利过问。 “叫那两个犯错的丫鬟过来!”低峭的嗓音合著肃杀之气。 齐天府的另一隅,僻静的逍遥阁,一个急嚷嚷的声音由远而近,传进了正在习字的任红日耳朵。 “小姐,青儿带你去看热闹好不好?”青儿抢过小姐手中的毛笔,拉著她一脸喜孜孜。 叹了口气,红日瞅著她,“青儿,这儿不是日月楼,你也未经齐昊旌的许可便住进来,若是再惹人家生气,我可保不了你。” 昨天,拗不过青儿的苦苦恳求,她自作主张的留了她在自己身边,她知道自己需要一个伴,那是一种安全感。 “小姐,那个齐昊旌回来了。” “是吗?”红日调整自己突地急促的气息和紊乱的心,精致灿美的脸庞泛著冷冷的气息。 一声不响的离开一天多的光景,他回来了? “是呀,而且这次他可管用了,听说他一回来马上就在大厅审问那两个欺负你的丫鬓,我还听说啊,她们最严重会被赶出齐天府,失去这份差事呢,小姐,你说高不高兴,齐昊旌终於还是有公正的一面……” “青儿,走。”红日握住她的手就往门外跑。 “去那儿啊……” “大厅,我不能让他遣退小翠和小芸!” “老实招来,你们是怎麽给任姑娘耻辱的?”齐昊旌一副像县太爷一样的正义凛然,但心里却存著私心,他已经判定错误的一方是府里的丫鬟。 “少爷……” “她是我的客人,你们竟敢犯她,是不是不想活了?”他知道任红日对所有的不平独自黔默默承受的个性,她不喜欢和人起争执,唯一一个例外,是他。 xs8@page 不过现在她也百般依顺著自己了,这本是他的要求,没想到自己却讨厌她没有生命气息的样子。 离开她一天,他得以一个人安静思考,在外投宿的昨晚,他明白了一件一直困扰著他的事,而这件事要等一会儿他上逍遥阁见到她的第一眼才得以证实。 “我看你们对我是了无尊重了,既然这样,留在齐天府何用,马上收拾包袱离开!”齐昊旌的下颚和眉毛形成充满决心的线条。 “你不能赶走她们。”在门外顺了一口气,红日赶上了。 “任姑娘,求你替我们向少爷说情,请他不要赶我们走,我和小芸冒犯你的地方,我们向你瞌头……”小翠和小芸两个人的泪掉个不停,连袂抓著她的裙摆哀求。 “齐……公子,我……”红日发现自己方才的气势磅礴,在看见他之後消逝无踪。 注意到她额上渗出的汗水,齐昊旌离开椅子,走向前以自己的衣袖擦去了它,“你急冲冲的跑来做什麽,为这两个该死的丫头说话吗?” 一双明瞳像是柔波般闪耀著晶莹的水彩,他的眼眸打量著她,好像在将她的每个表情、反应背起来并编目。 从她冲进来、见到她的那一刻,齐昊旌确定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她把他井井有条的生活弄得天翻地覆,他却享受其中的原因找到了,那是因为他爱上了她。 他如此想将她绑在身边的理由,原来不是想报复,那份仇恨早已被对她的爱意给掩盖过去了。 他喜欢她的不矫揉造作,喜欢她的个性独树一帜,当然,她更是他生命中注定好的女人,因为她的身体对他有绝佳的影响力…… 他从未为一个女人做那麽多事,这不是爱,是什麽? 这麽一位燃烧他的想像,挑战他意志的女人,他想知道跟如此狂野、捉摸不定的女人一起生活,将会是何种情形? “齐公子……”大厅内在场的人全为他的这个动作而愕然,包括红日在内,他锁住她的眼睛,她闪避不及,迅速的移开视线,一张脸直红到发根。 “她们没有做错事或说错话,请齐公子不要降罪於她们。” “她们说你是……妓女,你当真不生气?”齐昊旌的眸中有著柔情似水的情意在流动。 一抹酸楚哽上咽喉,“她们说的是实话,你不也是因为我是妓女而带我回来报复的吗?” 红日的脸变得很苍白,内心发冷,但还算冷静。 “你……我不准你这麽说自己!”他的手指温暖而坚定,既有力又不容反抗地扣住她的手腕。 他变了,她看不出来吗? “姓齐的,我还以为你是什麽好汉,要为我们家小姐出气,没想到你毕竟和她们是同一国的,只会伤害我们家小姐!” 青儿在门外一见情况不对,慌张的跑进来,用力扳开齐昊旌对小姐的控制。 “你怎麽会在这里?”齐昊旌知道她是任红日的贴身丫餮,但他记得她没有带她来。 不悦的横他一眼,“我不在这里行吗?只要我家小姐在齐天府的一天,我就要陪在她身旁,因为我要保护她不让你们这群坏蛋欺负。” “你刚才没听到吗?我要为她出气,是她自己不领情的。”这会儿他气得全身颤抖到脚趾头,只想把她掐死。 她这麽不相信他,以为他会纵容属下欺凌她,需要带自己信任的丫鬟来陪著? “那是我们家小姐好脾气,她总是逆来顺受,不像你们齐天府的人只会仗势欺人,主子是,下人更是,全是一丘之貉!”青儿气得口不择言。 红日深吸一口气,努力推开萦绕不去的感觉,齐昊旌留在她手臂的碰触,还有那令她膝盖发软的慑人目光。 “青儿,休得无礼,要记得我们现在形同寄人篱下,气焰不得太盛。”她的声音细若游丝。 刚才她不清楚他为什麽要为自己而责怪手下,那不像他;她不知道他的温柔是真的还是假象,但现在她认为他想藉由遣走这两名丫鬟来让全府的仆人更讨厌她,教她生活在痛苦之中。 齐昊旌的五脏六腑都绷紧了,他使尽全力才不致扑上她,他双手握拳,收在身体的两侧,没有伸出去。 他气疯了,眼神冷得足以使热汤凝固,“好啊,既然你是这种心态住在齐天府,那麽我也不能让你白吃白住,明天就到我的药材行去做事!” “少爷……”福伯第一个抗议。 任姑娘的脸白得像腊,他清楚她的控制力已经脆弱得像根丝线。少爷分明很爱她,为什麽不懂得对她多宽容一点,她还没发觉他的心意,怎麽可能将他先前说过的残酷话语给忘怀? “记得,带著你这个忠心耿耿,只会指著我破口大骂、说我不是的丫鬟一起去!” 红日没有挣扎,很冷静地听他叫嚣。 以为她会说些什麽,或出声求他,但齐昊旌等了半晌,没有听见她的回应,咒骂一声,带著满腔的怒火离去。 “福伯,你来啦!”红日绽放出如花般的柔媚笑靥,满含笑意的明眸眯成了两弯弦月。 “任姑娘,厨娘要我带鸡汤来给你。” “不是说好叫我红日的吗?”红日看向福总管,语调中带有一丝埋怨。 福伯搔著後颈,笑容中除了尴尬还有不敢越矩的情理,“这样真的好吗?” “为什麽不好,除非你心里还是一直当我是日月楼的玉玲珑……”她的清亮顿时黯然失色。 他急著撒手否认,“绝对没有那回事,你知道现在府里所有的人都将你当成一份子了,之前的无礼只是误会,请你不要挂在心上,要不我会很难为情的……” 握住福伯的手,红日的心里充满感激,“福伯,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如果不是你一直在大家面前替我说好话,我想……” “不能哭喔,福伯我最不懂得安慰女人了。来,快趁热将鸡汤给喝了,否则我回去对厨娘不好交代。” “帮我谢谢厨娘,请她以後不要麻烦了。”其实红日心里怕的是,若让齐昊旌知晓她对自己特别礼遇,恐怕又要引起事端了。 “她一定不会答应的。”福伯马上就代厨娘回答,“前几天她的儿子讨媳妇,你亲手写了几幅字画当做贺礼,让厨娘和他儿子好不风光呢,她不好好报答你怎麽成?” 大家对红日尊敬有加不是没有理由的。上回她不计前嫌的为两个丫鬟说好话,让她们得以继续留在府内服务,自己却因得罪少爷而被派来药材行工作,而她不但没有因此而怪起任何人,甚至还在空暇时教大夥儿识字、习画,现在大家都喜欢她,因为她怎麽看都没有青楼女子的俗艳、势利。 可是他却也为她担心,大家有麻烦时已经习惯找她,她一介弱女子怎堪承受得起这些压力,他怕她忙不过来,身体负荷不了…… “我能力所及的事情,不谈什麽感谢与否。”红日发现自己开始耍起心机了,为了日後在齐天府的生活不受排挤,她必须想法子教大家不至於再那麽讨厌她…… “好,不说这个,那我们来谈你在药材行的工作好了。昨天我不是要包大夫将管帐交给你负责吗?他怎麽还让你干包药、为新药材上架这些粗活儿?” “福伯,你不要担心我,倒是你,天天跑来这里,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怎麽办?”若是为了她,又害一个老好人挨骂,这项罪名她可承担不起。 他的好意她只能心领,但她不可能去接触有关款项的工作,齐昊旌不信任她,要是帐目出了问题,她又有把柄在他手上了。 她最不想要的,就是这麽一直和他斗气下去。 心疼她处处为人设想,却忽略了自己,福伯很想看到快乐的她,“如果说是少爷赶我来的,你相信吗?” 如他预料,红日摇头了。 “红日,你认为福伯可能对你说谎吗?” 因为她到药材行来工作,所以他的工作内容又多了一项,就是到这儿来看看她好不好,会不会太累了。少爷虽然口头上没如此交代,不过每天固定的时间一到,只要他还在家,少爷就会以他自认为的不著痕迹之势询问:“你今天不到药材行去走走吗?” 有时候他会很想大笑,却只能憋住。少爷明明很关心、在意她,偏又死要面子,他根本不知道他这个总管,原来还必须到药材行去走走,看来他是“荒废”这个工作多年了。 “福伯,我不想说这个,我明白你心里在想什麽,但它们没有意义,事实也不如你所想像的。” 红日知道府里的下人都教那天大厅里,齐昊旌对她体贴入微的动作给蒙蔽了,他们有志一同的认为主子爱上了她,其实不然,那只是他的报复手法之一罢了。 他曾经的冷言相讥犹如一把利刃,如今还刺在她的心口上,教她疼得难受。他坚毅的下巴以及谨慎机警的神情,说明他的世面见多了,不可能原谅她。 他只会当自己是仇人,而她呢?原以为就是他泄恨对象如此而已,但他们燕好的那一幕在她心中像水晶般清晰,所有关於他与自己的相遇经过、谈话内容,她一丝一毫未忘……红日打了个哆嗦。 齐昊旌指控她逼疯他,事实上,疯的人是她,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能控制自己,因为……她爱上了他。 他的狂暴、温柔、与残忍,她为什麽总是挥之不去,原来她爱他。天哪,这就是教她心情沉滞的原因吗? “老板,抓药。” 一个声音拉回了红日多情的思绪,“福伯,我要忙了,今天的鸡汤就让你补身子吧。” 她起身,彷佛刚才自己什麽也没承认,若无其事的忙工作去了。 第七章 “小红,你别忙了,那些药材我待会儿再补缺,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要爬那麽高。”包大夫抬首,脸色焦灼,深怕她会跌下来。 “不碍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小心一点。对了,青儿呢,怎麽没看到她的人影?”包大夫问道。 “卖包子的王大婶染上的风寒还没痊愈,我要青儿为她送药去。” 包大夫笑呵呵,钦佩不已,“我看这间药材行有了你以後,我这个大夫全派不上用场了,短短的一个月,你就将我的本事学光了。” 本来他抱著药箱子到处奔波替人诊病,後来听说旗门打算在城里开间药铺,需要一个顾店的大夫,他便毛遂自荐,庆幸齐少爷的知遇,给了他这份差事。现在他只跑齐天府,为生病的仆役诊断,城内的老百姓若有不舒服,想找他看病,都必须亲自登门抓药。 这是齐少爷的主意。其实说穿了,这间药材行的存在只是给齐天府下人方便,他并不想靠它来赚钱。不过红日却将它发扬光大了,她边问边学,孜孜不倦的从他身上获得不少草药的用途,也懂得诊断脉象,只要听闻谁家有人不舒服,她比任何人都紧张,急冲冲的冲第一个,一些平民老百姓对她的急公好义赞不绝口,现在大家有需要都往他们的药铺跑,生意一下子好得不得了。 “包大夫,你太客气了,红日怎麽能和你相提并论呢?就拿……催经的药方来说好了,我仍不懂呢!” “催经?哎,这只是好听一点的说词,其实就是堕胎,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不鼓励妇女这麽做,这种行为毕竟有违天理,当大夫那麽多年了,我只配过一次药材,你要这味药方作啥?”包大夫满心狐疑,她怎会突然提起? 红日不敢看著他的眼睛,忙著手边的工作,“前些日子府里新来一名女仆,她是让嗜赌的丈夫给卖了,可是来到齐天府後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了,她没能力抚养肚子里的小孩,所以找我帮忙……” “有这回事啊。”包大夫不疑有他,“那我得到齐天府去一趟了。” “为什麽?”红日一急,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你忘了吗?处方得视体格和身体状况下分量啊!” “包大夫,你可以省了这段路程,因为她的身材和我差不多。”她又急著解释。 取来一张草纸,“那我现在就替她抓药,好让你带回去给她煎来喝。”包大夫开始动作。 红日的心情稍微松缓,放心的继续补充药柜。 “任红日,你在干什麽?”齐昊旌到药铺路途上,一直告诉自己见著她得漠然的提醒警告,在看到她爬得半天高时,全忘光了。 “齐少爷……”包大夫看到来人惊诧不已,自铺子开张後,这是大老板第二次光临药材行。 攫住红日的腰,齐昊旌抱她下来,“你给我下来,谁让你爬那麽高的?” 精锐的黑眸喷出暴戾的怒焰来,他的视线扫过两人。 “是你要我来药材店工作的,怎麽这会儿又有话责怪我了?”红日自认自己这次没有错,他不能高兴与否都拿她开刀。 他责难的眼神停在包大夫身上,“我不是要你将管帐那份轻松的差事给她做吗,你自己留下简单的,辛苦的却让她负责?” “你不要误会包大夫,是我自己不想管钱的。”要她管帐是他的意思,不是福伯吗? 他是真的不希望她太累,还是这又只是他报复自己的一种方法,他的心态就是她害怕会发生的那种情形? “你刚才在做什麽?”她一说出心里话,齐昊旌已能明白她的顾忌,他也不逼她。 他转换话题的速度将红日给搞糊涂了,她盯著手上的药袋,将新到的药材上柜。 “以後这项工作交给包大夫,你什麽都抢著做,我请他来当监督吗?”齐昊旌睨了呆愣在一旁的包大夫一眼,拿过她的药袋,爬上椅子替她完成未竟的工作。 包大夫的嘴巴是愈张愈大,齐大少爷怎麽了?他们齐天府内的仆人见过他这副温柔的模样吗? 福怕只说任红日的身分特别,他不知道原来她是齐少爷心怡的女人,值得称许的是,她一点架子也没有…… 包大夫询问的眼神打量著自己,红日手足无措,拿来已装好放在一旁的药包,“我先回去了。” “等等……”齐昊旌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时她已不见踪影。 “齐少爷,红日姑娘急著替那名怀孕的女仆送堕胎药回去。”包大夫帮她的行为解释。 “堕胎?”这两个字叫齐昊旌很不舒服,既然有了身孕为什麽不生下来,齐天府难道无法供一个婴儿吃穿吗? “是呀,听说福伯新买的那个女仆怀孕了……” “说谎!”齐昊旌推开包大夫,追著红日的脚步。 府里的仆人已经足够了,福伯怎麽可能还买下人进来?任红日那个女人为谁而说谎? 逍遥阁 齐昊旌挡在任红日的面前,不让她进门,他大口呼吸,平顺急促的气息,“你为什麽跑?” “你又为什麽追我?”红日气喘嘘嘘的反问,一只手搁在胸口按住就要跳出来的心脏。 “因为你跑。” “你追我就跑。”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不要和我要嘴皮子,拿来!”齐昊旌的语气斩钉截铁。 红日的视线故意调往一边,“什麽……”她想装不懂他的意思,可是言词闪烁,泄漏了她的秘密。 “你背後的堕胎药。”他不耐烦的催促。 “这是别人要的,不能给你。”愈来愈接近事实的对话令红日不安,她可以看见他的眼神变得严峻而清澈。 “谁要的?”齐昊旌的怒气极其明显,锐利如刀的语气要她给答案。 “那个……”红日知道隐瞒是全世界最正确的抉择,尤其是在他情绪不稳定之时,他可能会有的凶狠她能猜测到,可是她却在这个时候语塞,找不到说词。 他的那种眼神几乎令她瓦解。 “为什麽我不知道府里新来一名怀孕的女仆?”他略向前倾相心直视她的眼,但她的目光不敢看著他,投向他处。 “我……” “你怀孕了?” “我没有!”红日极力否认,她叛逆的抬起下巴,他的问话让她的血液倏地变冷。 她执意不愿承认已怀了他的孩子,教齐昊旌心底有说不出的酸苦,他大动肝火,动作迅速的将手绕到她身後夺得那包药,在她的惊愕下将草药散落一地,然後用脚践踏,警告的话语从他的嘴巴说出: “你好大的胆子,想一声不响,不经我同意就阻止我的骨肉来到这人世间?你最好不要再有这种念头,否则我会要你好看!” “我已经说了,我没有怀孕!”红日置之不理他足以震破她脆弱耳膜的声音。 “你不老实没关系,你到底有没有怀孕,我找包大夫来把脉便可知道。”她像根棍子似的杵著,像骡子一样的顽固,他照样有办法治她。 这句绝对性的话的确威胁到红日了,她用尖锐的嗓门叫道:“你到底想怎样?” “你得将小孩平安的生下来。” “不可能。这辈子我不会嫁人,当然不可能为任何男人传宗接代生育小孩。我们没名没分,这个小孩留不得。”红日的声音有著明显的倦意和痛彻心肺的悲哀。 她的肚子里有最心爱男人的骨肉,却不能将他生下来,她心里的苦痛有谁能知道? “好,我娶你。”她在啜泣,肩膀抽动,双臂环住自己,彷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他恨她这样的伤痛。 他必须拥有她,而且毫无任何耽搁。他曾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如此忘我的拜倒在任何一个女人脚前,认为那是一种屈辱,而今,婚姻对他而言却相当令人期待。 将她拉入怀里安慰,他轻轻抚摸她的背,喃喃的安慰她,如此的自然无比,吸入她那淡淡幽香更是最怡人的事。 他很感激这个孩子的到来,因为这让他有足够的勇气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 在他的怀抱里,红日享受著从未忘却的体温,她仰起头,想抚摸他颈部凸起的肌腱,手略抬,却推开了他。 “我不会嫁给你。”勉强用文明礼仪来掩饰他对自己的邪恶企图,好过分。 齐昊旌拎著两道英气的眉轻扬而起,“你说什麽?” “你的报复何时才会终止,什麽时候才肯放了我……”红日睁大漾著泪水的眼睛看著他。 他的好只为报复,她都懂,可是她却心甘情愿愈陷愈深,她已开始担心最後自己要如何抽身。 “你以为我娶你是因为要报复你?”她的指控像丧钟般在他耳里隆隆作响,他的心彷佛被撕裂,同时也想扭断她细嫩的脖子。 他如此对她,她还是认为他的所有举止行为只为报仇? “娶一个讨厌的女人,你是报复了我,但也为自己带来了痛苦,何必呢?” 粗暴的含住她的小嘴,齐昊旌不能原谅她说这样的话,“冥顽不灵的女人,我爱你,嫁给我,我会让你知道自己如何违拗自订的报复计划爱上了你。” 多情的眼波流转在眉目之间,“它本不应该发生,可是既然我爱上了你,什麽都管不著了。七天後的婚礼,你非嫁我不可。” 齐昊旌信誓旦旦,果断而冷静。而红日掉入很深很深的五里雾中,茫无头绪。 “小姐,你真的要嫁给齐昊旌了?”青儿为红日梳头时,憋不住好奇心,还是找她证实齐天府内传得满天飞的流言。 “他说他要娶我。”红日说的很平淡,恍若这件事情与她无关。 “你答应了?” “没有。” 青儿苦思不解,“那为什麽昨天开始大家都忙了起来,扫地的忙,采买的也忙.大厅更是开始贴上大喜的红字,齐昊旌要娶谁家的姑娘?” 小姐和她也沾了喜气,因此连续两天没到药铺去上工了,得以好好休息。 “他要娶我。”她解答疑惑。 “小姐,你不要和青儿开玩笑了,你不是说你没答应吗?” “青儿,齐昊旌是什麽个性的人,我一句不从他会听进去吗?” “这麽说你真的要嫁给他了?”青儿发出高频的尖叫声。 红日回过头来很认真的看著一向和自己最亲近的丫鬟,“青儿,他说他爱我。” “小姐,你该不会信了他的鬼话吧?”主子出神的冷静教她心中警钤大作。 她的反常似乎是从前天开始的吧,那天她送药至王大婶家回到药铺时,包大夫便告诉她一些令人啧啧称奇的发现,当时她只是回以不屑的撇嘴,可是她记得回到逍遥阁看到的小姐,已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难道那天发生了什麽小姐隐瞒著她的事情? “青儿,你说他爱我吗?”红日没有意识的问道。 齐昊旌的剖白,几乎打动了她的心。从他的字里行间她知道他对自己已经没有仇恨与疙瘩了,他那麽直接的表明他的爱意,今她好感动。 她一直希望他让出逍遥阁给她住,为她受欺侮而挺身而出的行为是出於他爱自己,而现在答案揭晓,真的就是这样,她发现自己高兴得难以自持。 原来他爱自己如同她爱他一样深,可是他为她做了这麽多事,如此体贴自己,她却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好不该! “小姐,你到底是怎麽了?你让齐昊旌给洗脑了是不是?好啦,就算他最近真的对你很好,会吩咐厨子准备补品给你吃,会对你嘘寒问暖,但他还是拿你当妓女看待,他的话你怎么能信?” 青儿想一掌打醒她。小姐总是很理智的,齐昊旌这次究竟是使了什麽坏招术,居然教小姐变得如此死心塌地…… “他真的爱我。” “小姐!”她气急败坏,瞬间陡地惊惧的拉紧她的手,“小姐,你爱上齐昊旌了?” 红日迎上她的眼神,无言以对,因为这是早已成立的事实。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爱上他了,才会变得这麽反常。小姐,你千万不要糊涂误事呀,他摆明就是要找你寻仇,你怎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喔,怎麽办,王嬷嬷地下有知也会怪我的,早知道我们就不赞成你为日月楼而牺牲自己成全他的计划,这样你就没有机会爱上他了……”青儿心绪大乱。 “小姐,或许我们找刘嬷嬷商量一下,将日月楼给结束掉,那些卖身的伶倌欠下的银两我们也不和她们计较了,我们搬到外地去,重新开始,好不好?齐昊旌没有日月楼当威胁品,你再也毋须当他的傀儡了。” 红日明白她为自己好,忙著替她找退路,可是如今的情形她已没有选择馀地了,“青儿,我的肚子里有他的骨肉,我走不开……” 青儿因突来的消息而怔仲,“小姐,你有身孕了……” 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需要进补吗?为什麽齐天府的厨娘知道,她却不晓得,小姐有没有当自已是她的丫鬟? “青儿,我是真的爱齐昊旌,你就相信他也是爱我的,就这麽一次,好不好?” 那天她会拒绝齐昊旌,是因她不想步上爹娘的後尘,她的记忆中他们相处的生活只有吵闹,因为爹不爱娘,娘是因煤妁之言嫁给了爹。她认为只要齐昊旌是真心爱她,那麽她就能抛空先前的误会仇恨、他在她身上累积的伤痕,她觉得有爱的婚姻就会有幸福。 “小姐,女人的机会也只有这麽一次,你真的愿意冒险?” 青儿发现她已在小姐的眼中看到幸福的火花,在一切还不明朗之际,她已深陷了,说什麽都是白费唇舌了。 “听说你要娶妻了,不是我来,你该不会想瞒著我吧?”慕承泽与齐昊旌坐在逍遥阁前的凉亭里,好不悠闲自在的品茗赏景。 “没那回事,我本来想派家丁送封帖子给你,告知这个好消息,哪知你自己跑来了,倒省了麻烦。”齐昊旌开玩笑的语调,透过杯缘睨了他一眼。 “怎麽之前一点预兆也没有,刚才我抵达齐天府,马上听闻福伯说起这件大事,真是轰得我差点不能思考。” “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爱上她的,不过我是很认真的想娶她进门。”他对红日的感情全表现在这句话当中了。 慕承泽好笑的看著好友,“我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你的真诚。那个寡妇的耐心等候还是有代价的,你最後终究还是选择了她。” “什麽寡妇?” “喔,我该改口了吗?以後不能叫她杜夫人了,要喊她为齐夫人或者是齐少奶奶了?” 齐昊旌没有回答他,“看来在扬州的你没听到传言,倒好,我不希望让太多人知道红日的出身,你只要明白从今以後她是我齐某人的妻室即可。” “红日?”怎麽杜夫人名字换了吗?印象中她的名字不是这麽叫的。慕承泽的心中犯著嘀咕。 “我娶的女人不是杜夫人。”齐昊旌为他解开谜底。 “是吗?”慕承泽的眉毛挑得好高好高,他觉得齐昊旌变得很神秘,只是他的回答又似乎有脉络可寻。 “原来你就是新结识了一名女子,才会见色志友,好一阵子没到扬州与我把酒问青天了!” 掐指一算,阿昊真的好长时间没到他家走动了。想想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一块在书院念书,一同出外打拚,如今各自事业有成,虽然不住同一个城里,却总是保持联络,可是这次他“失踪”的时间是有点久…… 他很想见见教阿昊忽略自己的那名女子的庐山真面目,方才听他的介绍、说词,他的兴趣愈见浓厚,好友似乎对她保护到家。 “红日的美色确实会教我忘了你这个朋友的存在,这点我能承认。”齐昊旌顺著他的话,继续闹著。 今早用早膳时,坐在大厅的他,一看见她跨过门槛走进来,那浅水蜜桃色的衣裳映得她肌肤发亮,秀发更有光泽,简而言之,单单看著她,他的肌肉就开始绷紧、兴奋。 他看著她吃,看著她吞咽,看著她唇边不小心流下的汁液,都令人动心。 “小弟什麽时候能会见大嫂?”他陶醉的幸福模样,教慕承泽忍不住调侃。 他捉狭的笑容,让齐昊旌觉得有些难为情,像少男作白日梦被逮到,“等会儿午膳时你就可以看到她了。” “她会过府来?” “不,她现在就住在齐天府的逍遥阁里。” “喔……”慕承泽的声音拉得像老太婆的里脚布般长,视线瞟往前方的逍遥阁,左右张望,想从打开的窗子瞧见伊人的身影。 齐昊旌浇他冷水,“这个时候她通常不在房间里,不过我的书房可热闹了,一些忙完事的仆人会围著她要学识字。” “瞧你说得骄傲的,原来大嫂的来头不简单,是个秀外慧中、有才德的女子。”他相信阿昊真的爱上那个叫红日的姑娘,因为谈起她,他眉飞色舞、乐不可支。 “红日确实是。” 慕承泽已经快受不了他的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对了,怎麽来这麽久了还没见到世伯和伯母?福伯说你这次的婚礼是在齐天府举办,不回扬州的老家了,离大喜的日子剩不到几天,他们还没过来帮忙吗?” “几年前他们两老就直催著要你讨媳妇,如今你就要达成他们的心愿了,娶的妻子又是这麽的贤德,他们应该比谁都高兴吧?”他还是不太能相信好友就要结婚了。 “我没通知他们。”齐昊旌淡然的答腔。 “你说什麽?你没告诉世伯你要娶妻了?”慕承泽很吃惊。“怎麽成,婚礼上需要主婚人……” “我已经找到够资格的人选了,就由福伯来担任。”他会有此决定,也是不得已的。 “阿昊,你在搞什麽,你明知道你父母盼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你居然狠心不让他们参加?” “承泽,我爹娘势利的个性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他们不可能接受红日出身青楼!”齐昊旌终究还是让他知道自己想为红日隐藏的秘密。 自从决定娶她後,他就成天活在烦恼之中,因为他太了解爹娘明白红日的出身後会给予怎样的嘲讽,他们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可是他娶她的心意已决,又岂是他们不赞成就能反对的? 他要娶红日,又想得到父母的祝福,因此困在矛盾的情结之中。 “什麽?”慕承泽的声音不自觉的拔尖,原来这才是最大的消息。 “但和我在一起之前,她都是清白的,她不像坊间的妓女……” “阿昊,我懂你看人的眼光,可是为了娶一个媳妇,顶上不孝的罪名,值得吗?” “红日值得我这麽做,且也该是我爹娘观念彻底翻新的时候了。” 第八章 金黄色的光芒跳跃似地洒於层层间隙的树叶中,热力早已蒸散了附著其上的露珠。 日正当中,齐天府的大厅内仆从如云,穿梭来往,忙著为少爷与几天後的齐家少奶奶送上最美味的菜肴。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红日放下碗筷,有些不安的看著专心品尝厨子手艺的齐昊旌。 “什麽事情吃饱饭後再说。”齐昊旌的声音不算专制霸道,却透露著强硬。 “我吃不下了。” “不行,今天不管怎样你都要吃下两碗饭,瞧你瘦不长肉,怎麽将我的小孩喂饱呢?”说完他已擦了一块鸡肉至她的碗里。 “可是我……”红日不敢冒犯他,说话欲语还休。 齐昊旌叹气出声,“你还是怕我,想必先前我的残暴一定吓坏你了。我让你一个人冷静想了两天了,你仍不相信我是爱你的。” 他给她两天的时间来对他的付出认真回忆与思考,他要她明白自她进入齐天府後,他的生命中已确定有了她这个女人的存在。 可是看来伤害太深,如今想挽回已回天乏术、後悔莫及。面对他,她心中是激不出任何的信任了吗? “不,我相信……”红日著急万分的招认自己的心意。 “真的?”齐昊旌像个和母亲上街讨到糖葫芦吃的小孩,兴奋的情绪溢於言表。 娇憨的迥避他的眼神,蜷首难为情的点了点,“我相信,因为我终於看清楚你对我所有的好。我知道你派我到药铺工作是因为我在下人面前给你难堪,没有给你台阶下,我还知道你为了不要我太累,天天要福伯去探视我的状况,甚至要厨子为我炖补汤……我现在都知道了。” 绕了一大圈,明白他也是爱自己的,红日对自己之前辛苦的压抑爱意,陷於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折磨中,不禁失笑。 挪了臀,齐昊旌在她身边坐下,执起她的手,“既然相信我了,为什麽还要这麽怕我?” “我怕你会生气……”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不久,他的爱怜放纵、柔情相待,恍有千方面孔,她掌握不及,不能摸清什麽时候的他会有什麽样子的性情…… “红儿,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痛恨自己曾经那麽样的伤害你,让你对我心存畏惧,我好怀念、好怀念相识之初那个富有朝气、会同我拌嘴的你……” 齐昊旌懊悔的侧过头,红日似乎看到一点晶亮在他眼角闪动。 “旌……”她心受悸动。“对不起,我只是很想请刘嬷嬷来参加我的婚礼,可是又怕你会拒绝,因为你讨厌日月楼……” “傻瓜,这是你和我的好事,我怎能忍心不准他们给你祝福呢?” 他甚至想昭告世上的所有人儿,她任红日以後是他的女人,他不允许任何人给她委屈受。 “真的?” “瞧你,又怀疑我的真心了。”齐昊旌份可怜的吸气,他已能感觉到她不再那麽排斥自己了,这点发现让他很高兴。 至於那句证明真爱的话,他会耐心等到她愿意启口的那天。 “不,不是的……”蓦然,红日看见他的嘴角欺上一抹恶作剧的诡笑,她一改态度,“福伯,你来了,快点,你家少爷好像快哭了……” 听到她的叫唤,齐昊旌忙乱的坐直身子,他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怎可以在福伯面前了无气势? 他迅速的抬起头来,遍寻不著她口中叫道的人,然後他看到她强憋笑意使得肩膀一阵抽动。 “好啊,你耍我?看我怎麽处罚你,来,我开你吃饭。”齐昊旌很快的扒进一口饭入嘴里,作势欲往她口中送。 他的动作教红日的脸颊泛起一片红,她想起了那晚的挑情,“不……” “我不管,你一定要吃了它……” “天气太热了,我没有胃口。”她拚命找理由,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随时会有仆人进来的大厅,她才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和他玩。 “我含过的东西,保证比较好下肚……”他跟进,朝她扑来。 见苗头不对,红日痛喊一声,“啊,我的肚子好痛……” 齐昊旌心头一惊,没了开玩笑的心情,“怎麽了,要不要紧?我要小厮去找包大夫来!” “不、不用了,不碍事的,我只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找来包大夫,不就拆穿她的计谋了吗? “真的吗?”注意到她眼神飘忽不定,齐昊旌自然也察觉到她的小计谋了,“也对,你现在可也算半仙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怎样,应该自己最清楚。既然天气热会让你没有食欲,那麽娘子是否可以告诉相公,厨子要烧什麽样的菜方好下口,我一定会交代他们的,今天用晚膳时我再来喂你。” 他对她露齿一笑,笑中隐含的意思可多著呢! “啊?” 他的回答教人始料未及,红日还想不到应变之道,外头的喧呼声引起了齐昊旌的关注。 “你们是没人管教是不是,居然敢挡著我,我才几天没来齐天府,你们个个把我忘了不成?”杜夫人的声音好不刺耳的叫嚷著。 “杜夫人,你不能进去……”福伯尽忠的阻挡著她的去路。 “我为什麽不能进去,你信不信你再不让开,我等会儿要阿旌赶你走!” “少爷不可能赶福伯走的。”几名丫鬟开口为总管说话。 “是啊,而且我们家少爷现在也没空理你。”小厮也想赶走杜夫人。 他们早就看不惯她每回来府里趾高气扬的神气样了,完全不将他们当人看待,大呼叫喝的,和红日姑娘相差十万八千里远,她根本什麽也比不上他们家未来的少奶奶。 捧住心口,杜夫人气得牙痒痒的,“你们……好,大家走著瞧,我现在到你们少爷面前告上一状,等一会儿你们不弯身哈腰的向我赔不是才怪!” 用力推开年迈的福伯,她骄傲的抬头挺胸往大厅走。 “怎麽了?”齐昊旌聚精会神的聆听外头的动静,教红日也感染气氛,紧张起来了。 “有人到府里闹事,你安心吃饭吧,没事的。”齐昊旌安抚她。 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他不讶异她会找上门。 “旌,人家不管啦,你一定要为我出气啦,你知不知道你家的那些下人和阿福刚才居然挡著不让我进来找你耶!”一看到齐昊旌,杜夫人马上就巴了上去,手掌在他身上抚来摸去。 拨开她像黏胶似的手,齐昊旌凛然正色道:“我府里的仆人愈来愈懂我的心思了,我尚没交代,他们就知道你是不受我欢迎的客人,明了不能让你闯进来,不过看来他们还是不够狠心,终究敌不过你的滑溜。” “你……”杜夫人气得跳脚。 “没事的话请你走吧,我忙著和我将过门的妻子用膳。”他不留情面的下起逐客令。 “原来你真的要娶媳妇了,就是她吧,她就是日月楼的玉玲珑?”杜夫人瞧不起的眼神睨了眼呆坐在旁未发一语的女人。 大家都知道的婊子,还佯装冰清玉洁清纯的模样,呸,真够不要脸! “她不是玉玲珑,她叫任红日!”齐昊旌扬起下巴,极具侵略性,全然备战状态。 她是个怎样强势、不服输的女人,他很清楚。她能用言语如何残害一个女人,他也能猜到,不过只要有他在,红日不可能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玉玲珑就是任红日,你当我是傻瓜不知道吗?齐昊旌,你太过分了,我才离开城里一阵子,你就如此背叛我!” “在下敢问杜夫人,我和你之间可有任何海誓山盟?我可记得自己没给过你什麽承诺。” “那她呢,她只是个娼妓,你不是最不屑这种女人吗?你现在居然要娶她为妻,你教我的心里怎麽能平衡?” 齐昊旌的双眼里满布警告,他使劲拽高她的手,“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再说一声红儿是妓女,我就割掉你的舌头。还有,我下什麽决定都是我自己的事,不必理会别人的想法!” “你心真狠,凡事有个先来後到,你先认识我,娶的人也该是我……旌,让我当正房,我不介意你再纳她做妾室……” “但是我在意。这辈子我齐昊旌只会有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任红日。杜夫人,如果你还要面子,走吧,别留下来丢自己的脸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他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齐昊旌,你……”杜夫人大发雷霆,她气愤的将脚步移往那个以柔弱博得他人喜爱的女人,一个掌风以措手不及的速度朝她脸上掴去。 “啊……”巴掌声加上瓷碗落地还有红日低声哀痛的声音一阵乱象的响起。 “红儿!” 齐昊旌意识到杜夫人的动作时已然来不及,他眼睁睁的看著没有预警的红日受不住她的力道而摔至地上。 “我没事……”红日咬牙忍住痛楚的要他放心。 “天啊,你流血了……”审慎检查她有无受伤时,齐昊旌发现她的手臂上插人了一块小碎片。 “没关系,我不痛……” “还想骗我,你都冒冷汗了。”她的脸颊上清楚的五爪印和手臂上的伤口,刺穿了他的心。 “少恶心了,那点伤死不了人的!”杜夫人在一旁幸灾乐祸冷声说道。 恶狠狠的眼神似要杀死人的瞪著她,齐昊旌小心翼翼的抱著红日到太师椅上歇著,愤然的来到她面前回敬一巴掌,“给我滚,以後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这个贱人!” 杜夫人抚住热辣辣的脸颊,“好,既然你已不念旧,别怪我心如蛇蝎,我诅咒你们得不到幸福,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我杜夫人得不到的男人,其他的女人也别想得到!” “包大夫呢?”齐昊旌大声怒喝,失了耐性,一只脚用力踢著房门。 “回禀少爷,药铺找不到他的人影,他的药箱子也不在,我想他可能出去看诊了吧!”阿宗察言观色,说话显得很小心,深怕遭到怒火波及。 “看诊?他什麽时候兼起差了,我的月俸给得不够优渥吗?” 他听福伯说过红儿在药铺帮忙时也会为人出诊,那时候他只是笑著回应,认为那未尝不是件好事,让城里的百姓看清楚她的个性并不像一般的青楼女子,明白她的高贵脱俗,对她有利而无害,所以并没有插手去管。 哪知现在包大夫居然仍承袭她的作法继续下去,没有过问他的意见,简直是目中无人! “那……是我的主意……”躺在床上的红日先招了。“城内的大夫没几个,你该让包大夫出去帮忙的。” “红儿,你就是这麽悲天悯人,瞧,这会儿好心有好报吗?你让他去看别人的病,结果却耽误到自己就医的时间!”齐昊旌实在不知道要怎麽说她才好。 “齐少爷,我家小姐都伤得这麽严重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骂她了?她会有此点子还不是为了你……” “青儿!”红日不许自己的丫鬟多嘴。 “小姐,青儿一定要说,让他明白自己该对你感到愧疚!”青儿看了他一眼,“齐少爷,你一定不知道你来到我们益州城後,对城内的老百姓造成多大的影响。你垄断了绸缎、布料的生意,又将医术最好的包大夫据为门下所有,大家对你是敢怒不敢言,我家小姐为了挽回你的声誉,特地打著你的名号在外头做好事,你要知道我们主仆俩已经穷途末路了,可是小姐竟然还将离开日月楼前嬷嬷塞给她的一些银两布施给贫困人家,而且还顶著大太阳到处替人看病,这些全为了你耶,你还拿这种口吻和她大小声,太过分了!” 望著床铺上的人儿,齐昊旌的确此刻才知晓她对自己的用心与用情。 “福伯,我的雪花哪放到哪里去了?” “少爷……”福伯的两只眼睛睁得有如铜钤般大。少爷要为红日上雪花膏? “我要你去拿来,你们都下去吧!”齐昊旌很坚决。 “不行,我要待在这里侍奉小姐!”青儿执意不去。 “你家小姐几天後就是我的娘子了,我会欺负、吞了她吗?”他咬紧牙根说道。 看在红日的面子上,他一再对这个丫鬟忍气吞声,可是她却再三爬到他头上来无礼撒泼,几天後他成了她的姑爷,看他怎麽对付她! “青儿,你愈来愈不听话了,明儿个我要刘嬷嬷带你回去,换另一个婢女来陪我。”红日对她使出绝招,万试万灵的威胁伎俩。 “好嘛,人家出去就是了。”人家说夫唱妇随,青儿知道她家小姐的心已经跟著他跑了。 “红儿,再忍耐一会儿,等一下福伯将雪花膏拿来敷上,明天你的脸颊就不肿了,伤口也马上愈合了。” 红日笑觑著他,“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那有这种仙丹妙药?你就别唬我了,我也不是伤得很厉害,一会儿找到包大夫,让他替我上了药,过几天就好了。” 齐昊旌极其温柔的替她换上冷敷的布巾,“那怎麽可以?过几天你就要当我的新嫁娘了,我要你漂漂亮亮的嫁给我。刚才从青儿的口中我得知了你为我所做的付出,这和我对你的感情也许可以扯平,但为了要你永远欠我一笔,离不开我身边,所以我要你记住这雪花膏的来处。” “它用雪山的冰莲制成,是当今圣上御赐给我的,又或许该说他强迫要我收下,可是我不想欠他人情,因为日後势必得加倍偿还,所以一直没用过它。直至两年前我和承泽上山打猎时,让野熊给咬伤了,当时伤口过大,没有大夫敢医,福伯趁我昏迷时没能反对,在我的伤口上抹上一层雪花膏,结果隔天我就苏醒过来了。” “那伤口呢?”就这麽听他述说,红日觉得有种触目惊心的恐怖感觉。但仔细想想,她好像没在他身上见过那麽大的疤痕。 拉起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抚上自己的右胸膛,“在这里,我是很想让你看,可是它什麽痕迹也没有留下,真令人感到懊恼!” 一张俏脸霎时嫣红,“如果你不想亏欠皇上,那就别用了吧!” “都用过那麽一次了,还可以退货吗?而且我说了,我要你永远欠我这一笔,无论皇上日後会对我要求什麽,我都不管了,只要你完整如初,这是我对你爱的证明。” “那我要怎麽证明我也……爱你?”红日娇嫩的脸蛋红通通的。 齐昊旌心花怒放,她终於表示了。 “只要听你说那三个字,我就心满意足了。” “旌,你会不会像对待杜夫人那样对我,在你喜欢上另一个女人的时候……”稍早的一幕,教红日同情杜夫人的遭遇,也害怕自己会走上和她相同的路。 “你没听见我怎麽对她说的吗?我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你。”担心她又不相信自己了,齐昊旌焦急的往床沿一坐。 红日却因此而叫了出声,“啊……” “怎麽了,我撞著你的伤口了?”他飞快的跳了起来,只见她臀部轻抬,这时他才看见她的衣裙染上了血渍。 “你那儿也受伤了?刚才怎麽不说呢?”他开始动手替她除去衣物。 “刚才大家全在房间里,我怎麽好意思说我的臀部也割伤了,你要我光著屁股见人吗?”她没好气的瞟他一眼,又因疼痛皱著眉头。她忍好久了。 “我当然不准了,可是你可以偷偷对我说嘛,我会立刻赶走他们的,干嘛自己活受罪呢?”齐昊旌让她趴卧著,就要脱下她的亵裤时,红日又大叫。 “房门没关上!” “喔!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关上房门後,齐昊旌又回到她身边,看著她雪白的臀部留下一道血痕,手指关节咯咯作响。“我发誓一定好好教训那个贱女人一顿!” “算了啦,我没事,她已经挨了你一巴掌,够了……喂,你做什麽?”感觉到臀部伤口周围有温热的物体来回扫过,红日惊叫。 “我在帮你消毒。”粗嘎的声调里透著浓得化不开的情欲。 齐昊旌手持著丝绸沾水轻拭起血迹,他的双唇与舌又温柔的舔过,给予她抚慰…… 第九章 齐天府的议事厅内,阴郁的气息沉窒著。 “这是什麽时候发生的事?”齐昊旌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视线越过阿宗,丢在外头的某一处。 “我也不清楚,今天我出去街市走看时,才知道几家较具规模的布行都有和我们同样的花色布料。” “你有没有问清楚他们布料向谁批货的?” “我问了,可是大家都不肯说。少爷,怎麽会这样,这几套花色不是你以高价向塞外那个商人买的吗?为什麽别人也会有?” 齐昊旌没有将他的问题听进去,“他们一尺卖多少钱?” “足足便宜我们一两银。少爷,这批新布在我们的布庄根本乏人问津。”阿宗据实以告。 这是当然的,相同的东西花少钱就可以买到,谁愿意当凯子浪费金钱?齐昊旌心里明自这个道理。 这几款花色是塞外合作密切的那个商人新研发出来的,十天前才带著样本到府里找他谈过,商人认为这些花色适合中原的妇女,猜测会引起争相抢购,蔚为风潮,当时他心有同感,问过红日的意见她也喜欢,於是他买下了配色技术,要布行著手开始制作,谁知道推出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而已,马上出现这个大问题。 到底是谁吃里扒外,背叛了他? 又是谁愿意赔钱做生意来与他作对? 见主子默不作声,阿宗清清喉咙,“少爷,我听说是街角的卜老板最早推出的,而他前天才到府里来找少奶奶……” “你想说什麽?”齐昊旌皆目欲裂的瞪视著他。“你想挑拨我和你们少奶奶的感情吗?” 红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他们新婚的这些日子来,相处得这麽愉快,他们心中又早已没有心结了,且她打哪儿弄来那些本钱做这些事? “阿宗不敢,请少爷息怒。”阿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紧张得快跳出来了。 “那你就给我住口,少奶奶对你们这群下人那麽好,如果她知道你这麽怀疑她,她肯定心痛死了!” “可是少爷,有一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也是有关少奶奶的,但是我亲眼看到的。” “如果你有证据,就说吧,我洗耳恭听。”齐昊旌有些心不在焉,他思绪却困扰於那个卜老板到府里找红日做什麽? 阿宗觑视著主子的反应,才缓口说道:“刚才我也经过花街了,结果居然看到日月楼已经拆除了,成了一片废墟,我好奇的问了醉心楼的鸨母,她说日月楼里的姑娘全回家里了,她们欠的钱都不用继续卖身偿还了,而佣仆则投靠各行各业帮忙,连管事的刘嬷嬷也不知去向。” “有这回事?”齐昊旌觉得这件事比布料配色方法遭剽窃还严重。 前些日子日月楼上上下下的成员才到齐天府来吃过喜宴,因为没有他的从中作梗,他们的生意已恢复往常,能和醉心楼较量了,照道理说应该会继续经营下去才对,怎麽会不吭一声就结束掉呢? 而如此重大的事情红日不知道吗?若是她知道了,他们同枕而眠,他是她最亲近的丈夫,她怎会没告诉他? “少爷,我还听说一刖天。老板找过日月楼的刘嬷嬷,而那天卜老板也到府里来过……” “阿宗,你拚命绕圈子就是要我相信这些事情全和你们少奶奶脱离不了关系是吗?”齐昊旌怒火炽盛,动手揪著他的衣襟。 “要不然少爷告诉小的,为什麽以前不曾发生这种事?”阿宗大胆的接著说完他的话。 “你……”齐昊旌哑然,他的指证历历全对红日不利,他要如何为她洗脱罪嫌? “你下去吧,这些事情我自会调查。” 齐昊旌怒不可遏的抓起红日正在记帐握笔的手,掉落的墨毛笔扫了她衣裙一点一点的黑。 “你给我起来。” “你在干什麽啦,瞧你,昨儿个才送我的衣裳被你的粗手粗脚给弄脏了。”红日嗔目睇了他一眼。 他啐了声,“我真後悔自己用上等的衣料请人做了这件衣服给你,你根本不值得!” “你说什麽?”她听出来他话中的不屑,但是她纳闷,她哪儿做错了? “你还要问我说什麽吗?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她还想和他装疯卖傻? “我做了什麽事情让你这麽生气?” “你说,日月楼的那些人到哪儿去了?”她如果还想编派谎言,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一一揭穿她。 红日撇撇嘴,不满他这麽快就忘了自己的嘱咐,“还不是你的意思,你不准我的名字成了日月楼的店名,直要刘嬷嬷再想个名字,可是这是我死去大娘的意思,她实在不敢擅自做决定,於是问过了我的意见,我们决定将日月楼给关了,还给那些卖身的姑娘自由,大娘本来就不希望靠开妓院赚钱,那麽我想自己这麽做她应该不会怪罪我们才对。” 一切似乎都符合青儿当初的设想。她是为了守著日月楼而和齐昊旌纠缠不清,谁能想到如今她嫁给了他,而那间成为两人胁迫坚守的日月楼,居然落得这个下场,有时想来,她不知老天爷这样的安排,不知是否在作弄人? “好,这件事情我信你,那卜老板到府里找你做什麽?”她的述说确有其事,那的确是他的主意,齐昊旌承认,但这不表示她就没有出卖他了。 “卜老板?”他怎麽也知道卜老板? “没错,就是那个也开布庄的卜老板,我警告你,别想说谎,我可以你的眼中看到虚实!” 被他的口气激得有些恼火,红日心情也沸腾了起来,“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干嘛一直用审问犯人的口吻同我说话,人家卜老板只是上府来和我谈玉彩过户到他名下的事宜,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你想听什麽?” “仅是这样?你相公的事业中也卖布,为什麽你的布庄要结束营业,情愿卖给外人,而不肯让给我?” “因为……” “因为什麽?你说呀,我在听!”齐昊旌禁锢著她在桌椅间,一脸的嘲讽,他笑自己,他居然教最亲近的人给叛离了。 “你凶什麽啦,说就说嘛!因为我们是夫妻,夫妻本同体,布庄卖给你我怎麽好意思向你收钱,日月楼的成员解散需要一笔费用供他们初始基本的生活,而这笔钱卜老板能给我,而且我两个月前就和他谈了大概了……” “既然夫妻本同体,为什麽你有困难不向我开口,而找外人帮忙?” “我不想太依赖你,有些事情我想自己解决。”就算为人妻了,她还是想保有一些独立自主。日月楼是大娘留给她的遗物,她必须担负起所有的责任,发落所有人的去处。 “因此你自力救济的方法就是将我买来的布料配色技术以廉价卖给外人?”齐昊旌终於切入主题的。 红日愕视著他,“我没有!布庄怎麽了吗?” “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会关心吗?你这个心肠狠毒的女人,根本不会顾及後果的严重性。”那些屯积的布料,若是没有削价售出,肯定要放著让蚁虫蛀了。 他已经几年没尝过失败了…… “我说我没有,你没听见吗?” “还狡辩,卜老板都承认了,是你叫他过府谈这件买卖的;而且这件事情除了布庄的人就只有我和你知道。” 适巧昨天塞外的商人来府里一叙,他确认过了,那套技术他既已卖给了旗门,就不会再另卖他人,所以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出卖你的人就是我?” “难不成会是那些员工吗?他们个个可都跟了我好几年了。” “是呀,那就是我了,因为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最短了。”红日自嘲。 她心寒,他是这麽不信任她吗?那麽他口口声声说的爱在这个时刻跑到哪儿去了? 卜老板为什麽要这麽害她? “你承不承认?”齐昊旌再问一声。 “你不是罪证确凿了吗,我再否认你信吗?”红日问的无力。 “你真的背叛我了?哈,我怀疑,你打一开始就是心存计谋,为的就是今天!”他放声狂笑。 他无情的说词令红日失神,双眼没了焦距,“你说爱我是真的吗?我想问你,你从我眼中看到虚抑或实?” 他不分黑白,不讲虚实,就如此误会她,定她罪了,他们的爱怎会如此脆弱的禁不起任何打击,别人对她的落井下石,他怎能轻易的相信? “爱?狗屁一通,不切实际的东西,它能证明什麽,全是骗人的!你滚,给我滚……”齐昊旌陡地拿起桌上的帐本,摇著她的肩,“你说,这些帐项你有没有移花接木,你有没有做假帐……” “放手,你放手!”挣脱他的摇撼,红日踉跄的跑离他的视线。 “小姐,厨娘要你将这碗安胎药给喝了。”青儿忧心仲仲的看著小姐的憔悴,心疼得发痛。 红日背对著她,两颊的泪痕是不停的一再添上。 “小姐,你不要不和青儿说话……”她贴著小姐的後背,迳自哭了起来。 “青儿,你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红日哽咽,带著浓厚鼻音说道。 “小姐,你再一个人关在房里,迟早会闷坏,我扶你出去走走,好不好?你不让福伯、小翠他们进逍遥阁,大家都好想你。” 颤抖的吸口气,“他们有没有听到……什麽?” “如果小姐是想问他们知不知道齐昊旌为什麽生你的气、不理你,青儿可以告诉你,府里上下都知道了。姓齐的很过分,他甚至喧嚣著他顶著不孝的罪名娶你,而你却做出这种对不起他的事情,他说……他後悔娶了你。” 红日听至此,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哭了出声。 “但是大家都站在小姐这一边,没有人相信姑爷的话,你不要担心。” “青儿……”她的安慰起不了任何效用,红日只觉得自己的心沉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再也回不来了。 “小姐,你不要再哭了,你会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坏的,那个姓齐的巴不得看到你最颓丧的一面,你千万不要顺了他的心意,振作起来呀!” 青儿为小姐不值,她如此掏心挖肺的对待他,他怎麽可以听从别人的片面之词,就否定了小姐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难道不知道天底下已经找不到像她家小姐那麽爱他、对他忠心的女人了? “青儿,你会不会笑我,事情全让你给说中了,他或许真的……没有爱过我。” 可是,为什麽?为什麽他在拜堂时不惜拂逆双亲的意思,气走两老,执意非与她完婚不可? 她和齐昊旌的婚姻没有得到祝福,所以造成今日不能挽救的结局是应该的吗? “小姐,你不要想太多了,齐昊旌不爱你没关系,但是老爷和夫人终於肯承认你了,这安胎药就是他们差人送来的。”谁对小姐好,青儿的心就偏向那方。 “真的?”红日回过头来,她的双眼终於有点光彩了。 但,这会不会太讽刺了?难道她这个媳妇无法两全吗?得到丈夫的喜爱就得不到公婆的祝福,好不容易等到公婆肯定她时,丈夫却已走远…… “我也觉得他们的转变太大了,不过只要他们是相信小姐的,我想他们一定会替你调查清楚,还你清白。现在喝了它吧!” 一个苦涩的笑容含在唇际,红日不敢冀望太高,但不要青儿总为自己而担心,她接过药碗喝光它。 犹存口中的药味,太苦了,令红日不由得和先前喝过的安胎药汁作比较,然後她双眼紧张的大睁,抓住青儿的手腕,“这不是安胎药!” “小姐……”青儿教她的突兀吓了一跳。 “青儿,帮我请包大夫来,快!” “你们为什麽要这麽做,你们好狠心呀!”齐昊旌一踏人家门,积压的怨气就这麽朝父母发泄出来。 齐老爷为儿子愈来愈无礼的态度气得四肢颤抖,与他怒目相向,“我们两老已经和你断绝关系了,你还回来做什麽?” “婚礼那天,你们在众宾客面前给红日屈辱受我不追究,但你们为什麽连她腹中的小孩也要逼死?” 他不知道是谁通知了他的双亲,不过那天他们赶上了拜堂仪式却是事实,他们恶劣的大骂批评红日一顿还令人记忆犹新,他们对媳妇的排斥很有可能导致他们做出这种有违天理的事。 “那个贱种死了?那不是很好吗?听说她串通外人背叛了你,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你和她之间也没什麽好留恋的,就这麽休了她刚好。” 齐夫人也为那个不受承认的女人抢了她与老爷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而记恨在心,她嘴巴不饶人的说著,视线却瞄向老爷的反应。 “我不会休了她的。”齐昊旌起誓般的口吻很肯定的说。 齐老爷喝斥,“人家说婊子无情,现在你已经领教过了,你还留她在身边干什麽,再等另一次的背叛吗?” “你们别管我怎麽做,我只是回来问你们,为什麽要扼杀掉一个小生命,就算你们不承认红日,但至少孩子是无辜的,他是我的孩子,你们的孙子呀!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一包假献好意的堕胎药就害死了一个来不及出世的小孩?” 当他到慕承泽家关闭自己几天的日子後,回到府里马上听福伯说她小产了,恍若晴天霹雳的消息,狠狠的将他击垮,教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想去看看受了委屈、虚弱的她,可是她背叛的事实还系在他心头,他尚未忘怀,疙瘩仍在,无法放低身段。也许事实好像真的已经水落石出了,因为卜老板出面证实了,可他总觉得事有蹊跷,他还是不愿相信她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 齐老爷从未见过儿子这麽痛苦的表情,他的心也被打动了,“药草不是我们送的。” “可是厨娘说那个男人指名是你们派他送去的。” “你相信自己的亲生爹娘还是别人?”齐夫人有丝动怒的问道。 齐昊旌的脑子被这句话给点醒。没错,他该相信与自己最亲近的人。 最近红日心碎的一再求去,被他生气的驳回,他认为她是畏罪想逃。但每每她入睡後,他又捱不住思念的偷偷到她床旁看著她,那张日渐消瘦的脸庞上总镶满了乾掉的泪痕,她的眼泪似乎在诉说自己的无辜…… 豁然开朗,他冲了出去。 “老爷,阿昊怎麽了?”齐夫人担心。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唉,可怜呀!”齐老爷唐突的叹口气。 “你是不是心疼那个无缘疼爱的孙子?” 其实他们後来也没有那麽讨厌、看不起媳妇的出身了。因为自他们两老大闹婚礼後,每天总会有一封来自益州的信,那是红日写来的。为了祈望他们的认同,她很有耐心的天天写信问候,直至半个月前突然断了。 他们派人偷偷打听过了,才知道媳妇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不过说实在的,他们两个人竟然都不太相信她会是这样的女人。 齐老爷霍地白了齐夫人一眼,“都是你啦,为了面子不承认想抱孙子,这会儿好了,孙子没了,你可高兴了吧?” “哟,现在错都怪到我头上来了,如果你不要面子,为什麽刚才阿昊还在这里的时候,你要说那麽多厌恶红日的话?”齐夫人也有话说。 他们都看得出来无论他们如何说尽媳妇的坏话,儿子对她的心意也不会更移,这点正好教他们能好好的保全自己的面子。 “要不然你倒说说看这下子要怎麽办,我们一直没有表态,红日一定会以为我们还不接受她,所以用药害死了她的胎儿,接连那麽多伤害,齐天府她肯定待不下去了。” 齐夫人心生一计,“我叫丫鬟去整理一些衣物,我们到益州去帮阿昊留下红日。” “有我们两老出面,她多少会给我们一点面子吧。” “又是面子?”她斜睨著他。 第十章 三个月後 “刘大婶,外头有一个老伯找你。”一个新来的女工朝休息室喊话。 “好,来了……怎么是你?你走,小店不欢迎你。”管事的刘大婶一看到伫候在一堆布料前的人,立刻不客气的赶人。 “刘嬷嬷,真的是你,果然让我家少爷给猜对了,‘七彩’布庄真的是少奶奶开的!”福伯兴奋的直拍手,动作虽然滑稽,但他的喜悦心情没有人能知道。 三个月了,今天是他这三个月以来最轻松的一天。 “谁是贵府的少奶奶,我吗?这间布庄的负责人可是我!” 刘嬷嬷神态高做,经历这些事情以来,她知道卑躬屈膝只会让人瞧不起,吃尽苦头而已。人一定要强势,才不致教人给欺压。 抓来方才那位通报的女工,“美丽,你是新来的,所以不知者无罪,但刘大婶现在告诉你,以後齐天府的人一踏进咱们布庄,马上拿扫帚轰他们出去。如果你不懂得分辨是不是齐天府的人,我教你,只要看来人一脸的狗眼看人低,只会误会、侮辱人,那麽便是了。” “刘大婶,我不会……”这可为难美丽了,她的眼睛没那麽厉害,能一眼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刘嬷嬷,你这是何必呢?”福伯的笑容愈来愈僵,看来她比想像中更不欢迎自己。 今天他是奉了少爷的指示,到七彩来一探究竟。因为才短短二、三个月的时间,这间新开的布庄在城内即富有盛名。听说他们专替城内怀孕的妇女做衣服,而布料的配色新颖、特别,最重要的是平价供应,所以生意好得没话说。 “我怎麽了,我们七彩不欢迎同业不行吗?” 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挤著忙著缝衣的女工,进进出出的则是赶著送衣、送布至顾客家的小厮。他们大部分全是之前日月楼的仆役,因为红日的集合,所以大家又聚在一起为生活而努力了。 没错,七彩是执著布料买卖的红日另一次心血的结晶,不过这次她不假他人之手,自己买染料配色,甚至泼洒出一些新奇的图案,教人爱不释手,往往大排长龙订做衣服的人挤得七彩水泄不通。 不过,红日从不出面,她一个人住在城门附近的一间山庙後头的小屋,生活就像离群索居一样,她总告诉她,她过得很快乐,但看著她承受痛苦、委屈的她,当然明白她的苦衷。 她想这麽逃避下去,但这怎会是解决之道呢?只要她心中一天还有齐昊旌的存在,不忘记齐昊旌带给她的伤害,那麽那些痛苦就不可能离她远去。 “刘嬷嬷,我知道这家布庄一定是少奶奶努力的成果,因为我相信只有少奶奶有这样的生意头脑。” “那又怎样,我不会让你见小红的。”这是她对红日的承诺。让她和齐天府彻底断了关系,对她而言最好,她认为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但是我们齐天府全体下人都很想她,请刘嬷嬷成全。”福怕不顾尊严,对她跪了下来,“我家少爷对自己伤害少奶奶的言行已经思过够久了,少奶奶离开府里多久,他就丧志多久,请刘嬷嬷念在我这个下人自私的护主心切,再给我家少爷一次机会好吗?” “刘嬷嬷,难道你和小姐真的都不想我吗?”跟在福伯的後头,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孩声音。 她也跪在刘嬷嬷的面前,“嬷嬷,让小姐回来吧,青儿好想她。” 青儿偷听到齐昊旌与福伯的谈话,知道小姐可能在七彩里,所以偷偷跟著福伯来,没想到会让她见到那麽多亲切的脸孔。 那天齐昊旌回扬州去,整整两天未进食的小姐突然胃口大开,遣她去厨房端饭菜,她高兴得不得了,谁知再回到小姐的房间时,她已不在了,只留下一封明志的血书。 她知道小姐没带她走是为了要表示自己的清白,可是却苦了她,她好想好想她…… “青儿……”小红若看到青儿,肯定也要哭了,她常为了自已狠心将丫鬟留在齐天府而难过。 “嬷嬷,齐昊旌已经调查清楚是谁嫁祸给小姐了,而且那些人他也都给予报复、惩罚了,他真的很有心想找小姐回来……” 因为思念甚切,齐昊旌甚至请人为小姐画了张像,天天看著画像发呆,有时还滴出男儿泪,她看了都於心不忍。 “如果齐昊旌是真心想挽回,那再好不过了。”刘嬷嬷决定成就一桩好姻缘。 红日将一疋褶褶动人的布料搭在手臂上,布料贴在她肌肤上感觉沁人心脾,她陶醉的闭起眼睛。 好半晌後她再度睁开眼睛,看到熟识的脸庞,“阿宗?” 阿宗两只脚赔罪似的跪了下来,“少奶奶,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 “怎麽了,起来再说……”红日摸不著头绪,直要拉他起身,但他稳如泰山,动也不动。 “少奶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受了杜夫人的魅惑,所以才会听她的指使在少爷面前搬弄是非……” “任姑娘,求你要齐少爷放我一条生路……”阿宗的话末说完,另一个男人跪爬靠近。 “卜老板?”她真的是一头雾水。 平日这个地方只有刘嬷嬷和乐云姊姊会来探望她而已,已经没有别人知道她住在这个隐密的小屋了,为什麽今儿个阿宗和卜老板会突然出现,而且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一身狼狈的卜老板拚命的对红日瞌头,“任姑娘,我已经被齐少爷逼得走投无路了,我的布庄生意一蹶不振,妻离子散,我求你,帮我向他说好话,赏我一口饭吃,我知错了……” “少奶奶,我已经被赶出齐天府了,可是少爷还不肯放过我,不管我到那户人家找差事,他都叫福伯去破坏,我已经饿了几天肚子了。”阿宗哭哭啼啼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杜夫人因为不高兴你抢了她在齐天府的位置,所以用她的身体来迷惑我,我是一时想不清,才会著了她的魔。府里发生的事情都是她的计划,她要我将布料的配色技术带出来给她,还买通卜老板一起说谎,将事情推到你头上,然後还假借老爷和夫人之名,送了一帖假的安胎药,害你流产……” “你们好狠……”红日一阵晕眩,靠在门墙上。“我的孩子是无辜的,你还我……” 失了镇静,她捶打著阿宗,纤细的身子抖得如秋风落叶。 “红儿……”怕她会误伤自己,一直躲在旁边的齐昊旌,连忙跑了出来抱著她。 “不要……”起先一阵排拒,看清来人後,红日安心的让他搂著,靠著他的胸膛放声发泄。“旌,我们的孩子……” “红儿,原谅我,我不分青红皂白的误会了你。杜夫人因为发疯了,否则我一定也带她来向你道歉!” “你好过分,我那麽爱你,你为什麽不相信我?”红日听到他的告罪,负气的推开他。 齐昊旌看著她的眼眶盈满泪水,显得那样楚楚动人,他痛恨自已竟然让她等了三个月。 不知是她走了的消息教他心情跌入沉闷,无心思考,还是这群残酷的恶人太会隐瞒,他居然直至几天前才发现异状。 “红儿,如果你真的爱我,应该懂我的心情。我用我的生命去爱你,所以听到你做出这样的事,我的心一下子碎成千万片,根本无法想太多……现在我带著我的诚意来道歉,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他一个击掌,福伯带头走了出来,而後面是迫不及待冲向前和红日抱在一起的青儿。 “小姐!” “青儿,我好想你……” “小姐,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姑爷也受了不少苦,请小姐原谅他吧,和我们一起回齐天府,那里有很多人在等你。”青儿身负所有人的托付,马上展开说服攻势。 “青儿?”红日有些傻了,何时青儿也会为齐昊旌说好话了? “小姐,你看看我的身後还有谁?”青儿示意她。 视线望过去,这会儿她才真呆了,“爹、娘、刘嬷嬷,你们……” “还有姑爷身上穿的衣服。”青儿又忙著提醒。 红日看到齐昊旌穿著喜气洋洋的新郎服,从刘嬷嬷手上接过凤冠霞帔,朝自己走了过来,她惊吓过度的发不出声音。 “红儿,我很诚心的请你再嫁给我一次。上回的婚礼让你受委屈了,今天我请到了爹娘来当主婚人,我要你成为我们齐家名媒正娶的媳妇。”齐昊旌没有一丝开玩笑的表情,很正经的看著她。 “小红,答应吧,齐少爷确实对你很有心。瞧,他请来了这尊神明可是月老,掌管世间的男女情爱,由他来当你们的见证人,再适当不过了。”刘嬷嬷看著一个男丁胸前的神明,尊敬的说。 红日真的被齐昊旌摆出的阵势给打动了,想必他为了今天一定绞尽脑汁,说动了刘嬷嬷和大家与他同一阵线,因为他担心她不原谅他。殊不知只要他的人出现在她面一刖,真心诚意的对她道歉、解释一番,她就会心甘情愿跟他走了。 但既然难得看他如此的低声下气,她要先假装呕气,吊足他的胃口,拖到最後再原谅他。 於是,她什麽表示也没有。 齐夫人见状,第一个著急的跑到她面前,“红儿,你真的不原谅阿昊吗?还是你不原谅我们两老,那我们两老向你跪著赔不是……” 才说著,她便拉来老爷要向她跪下,红日承担不起的连忙拉他们起来,“爹、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答应阿昊吧,我们等著抱孙子呢!” “我……”红日扫了在场的人一眼,发觉大家都笑眯眯的看著她,娇羞的跑进屋内。 “阿昊,你还发什麽呆,还不赶快拿衣服进去给红儿换了,误了良时可不好。”齐老爷点了呆愣的儿子一下。 进了屋内,齐昊旌将门给关上,笑看著背对著自己的老婆,他缓步凑近,把嘴熨贴在她的颈项…… 红日的手从槌打慢慢转换成攀附,她的舌可以在唇上舔到他的滋味,胸部肿胀疼痛,只觉得全身充满了生命力。 “嗯……” “阿昊,红儿,你们好了没?”齐老爷的声音当头浇熄了两人的情欲。 喘著气息推开齐昊旌,红日抚顺著自己的衣物,不好意思抬头看他,嘴巴说不要,却直回应著她,她是怎麽搞的? “我爹真是煞风景!”齐昊旌欲望未纾,有些光火。 “我倒觉得他老人家喊得挺对时机的。”红日存心和他作对。 “看著吧,为了抱孙子,他们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红日确信这句话的可能,所以她不语,只要能教老人家高兴,她什麽事情都愿意做,不过她不会让他知道,好长了他的威风。 “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齐昊旌耸耸肩,“无妨,反正晚上脱了它们是我的工作,到时候就看的到了!” 对著他回身关门的脸,红日瞪了无数的白眼,心窝却是甜丝丝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