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爱爵爷》 楔子 以富丽堂皇、美仑美奂为诉求架构而起的帝王寝宫内,只见六名相貌不俗的男子,不分尊卑、权位,各自端着茶杯啜着茶。 轻松自若的表面下,暗藏着诡谲的气氛,波动的气流。 霍地── 「咳咳!」雕龙座椅上的男子,抬首瞄了眼视线内的五人,干咳了几声示意,当作是开场白。 分左右相对而坐,一边二人,一边三人,不约而同的搁下了杯盏,目光望向了声鸿。 男子似乎十分满意声音所收到的成效,一步一步的拾级而下,表情是再矫情不过地开口,「先皇留给朕这大片江山,领土拓及无止尽的彼岸,建立了一个武功盖世、绝世超群的......」 「皇上今天这么好的兴致,宣了臣等五人进宫一起分享骄傲?」哲别云残一见又是老招,淡然地打断将会接踵而来的滔滔不绝。 另 外四名男子对于这样的情况,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纷纷对今儿个第一个冲锋陷阵的好友投以赞赏的眼神。 「哲别云残,你真是愈来愈不将朕放在眼里了,朕的话都尚未说完,你就敢插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身着黄色龙袍的男子,气冲冲的指着哲别云残的鼻头大骂。 「臣不敢。」哲别云残离开座椅,安抚状的福了个身。 「不敢?不敢是这样子的吗?」皇上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胸口更是让一股发不出的怨气压着,双手剪背来回的踱步。 「皇上,您真的误会哲别了,他不是那个意思。」仇寘见眼前剑拔弩张一幕,倒也不紧张,嘴角噙着斯文的笑意。 皇上的技俩与手段,他们五人早就摸清了,若是他再不换点新花样,想必这种情况会常常上演。 「是啊,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哲别怎敢对您不敬?」生得一张俊美无俦、貌胜潘安的齐桓扬,也在一旁帮腔。 这番千篇一律的说词,只会在皇上「心怀不轨」之时出现,若是他们再不懂得防范,那岂不有辱五人的名声与称号? 「臣也是这么认为,皇上多虑了!」傅天擎端着没有表情的一张脸,跟着附和。 「皇上请息怒。」烈巽亦出了声。 「你们四个!」皇上倏地停下脚步,怒光四射,像是阅兵点名,一个接一个的指着帮忙同伴说话的四人。 「口口声声说不是那个意思,要我息怒,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孩,让你们哄着玩啊!你们根本是同个鼻孔出气,联合起来对付我,其实你们五个人都是同一个意思!」 多念了几本书,在同伴眼中定位为口若悬河的仇寘,一接收到投向他的四双眼神,不急不徐的开口,「皇上,冤枉啊,我们有五个人,光用一个鼻孔出气,可是会闷死人的啊!」 「仇寘!」皇上闻言,一步跨至他的面前。 「臣在。」仇寘不慌不忙的起身应道。 皇上气不过又是一张不畏不惧的面容,用力拉了他离位,自己坐了上去,「现在谁敢再和朕顶嘴,休怪朕不念君臣之情,大开杀戒!」 「是。」五人眼中充满笑意的对看了一眼,知晓这是他绝处逢生的最后一招,不便再与他争辩。 「现在朕要说了,你们的耳朵给我掏干净,听清楚了!」看到他们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皇上瞧了又觉得碍眼,觉得自己嬴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臣等遵旨。」 「由于先皇的努力,朕现在才得以享受庇荫,坐拥如今的太平盛世......」 「皇上,能否劳烦略过叙述性的废话,直接说重点?」烈巽实在没啥耐心再听一次已会默背的话,举手先表态。 一旁的四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几乎要为他的行为鼓掌叫好。 这叫什么,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皇上的视线游移在五人之间,对于他们的沆瀣一气的言行恨得牙痒痒,却只能悻悻然的死瞪着。 「皇上不妨直说今天要臣等五人进宫的真正意图。」傅天擎毫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询问。 「你给朕好好解释一下你的语气,好像朕是要去玩似的!」像被抓着了小辫子,皇上窘红了脸,换上不悦的表情。 「皇上自己承认了了吗?」齐桓扬那一对彷能看穿人心的眸子,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朕......」差点中了你的计!皇上不悦地白了齐桓扬一眼,迅速的镇定心神,「朕是昏君吗?会是那种贪玩的国君?」 深怕那五对洞悉世情、善于察言观色的眼睛同时焦注在自己身上,皇上站起身走动,欲分散、摇晃他们的注意力。 「朕若是昏君,怎懂得知人善任,别忘了,你们可是朕从芸芸众生中挑选出来的人才。要不是朕眼光独到,怎能让你们发挥各自的长处,将国家治理得如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所以是臣等误解了皇上的意思,其实皇上今儿个只是纯粹想找个聊天的对象而已?」哲别云残滚动着蓝色的眼珠,实情已昭然若揭。 「你──」分明是想将他堵入绝境,皇上在心底啐了声。 养了五个亦臣亦友的男人,结果一点也不懂得感恩图报,只会在非常时期扯他的后腿,偏偏他的心事又只有他们最了解,就算再怎么气,他也不会真的拿他们开刀。 而且他们说得是针针见血,差点害他他站不住脚;还有,他们也未逾越规矩太过分,是他自己恼羞成怒,再者,他仍得倚重他们的长才...... 怎么他这个皇上当得这么没有气魄啊!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朕,反正朕的决定是为国家社稷、黎民百姓的安宁与生命着想,绝非贪图个人的玩乐享受!」 「皇 上难道有什么计划吗?」仇寘的心中飞快的掠过一抹不安。 「为了体恤五位爱卿平日得服侍在朕的身边,容忍朕的脾气,再加上五个人几乎天天对看也厌烦了,所以朕决定让你们到外头好好去度个假!」为达目的,他还说起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度假?」五人声音或高或低的齐呼,皆不甚明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怀疑啊?我就是要你们好好的散个心!瞧瞧你们,一个野蛮成性,一个沉着冷静,一个暴躁易怒,另一个斯文的活脱像个冷面笑匠,最后一个.......」皇上的目光移转至烈巽身 上,带有一丝愧疚的重重叹了口气。 「算了,不说也罢!」 五个臣子种个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故意训练他们如此。不过,他也听闻这五个臣子在女人堆中是如何的所向披靡,多少待字闰中的千金巴不得能获得他们青睐,「驭情五爵爷」在京城的名号之响亮,简直不比他这个当皇帝的低。 「皇上,您不会是真要我们五人去度假吧!这么一来我们的职务谁来接?」不知怎么搞地,齐桓扬就是无法将这两个字想得太美好。 「朕是勤政爱民 的好君主,当然不会任由你们轻松了,度假之余你们当是得为朕做点事。朕会分别指派,往后的日子你们就在自个身负责的地方担任起保国卫民的责任,顺便调剂一下身心。」 「皇上?!」五个男人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保国卫民和调剂身心可以混在一起,这是什么荒唐的命令? 挥了挥手,皇上心意已决,不由分说的径下结论,「那就这么决定了。至于你们该到哪儿去,朕今晚会颁布圣旨至各位的府中。」 第一章 三年前。 这绝对是她生命中最悲惨的一天了!‘ 尉澄浅坐在年久失修的破庙里,两手环抱住弯曲立起的双膝,将头枕在其上,哭得淅沥哗啦,好不伤心。 「佛祖,澄浅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害死娘的意思,绝对没有......」尉澄浅抬首瞥见了破庙中仅存的一尊佛像,像是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连忙爬到布满灰尘的案桌前,对着佛身斑驳不堪的神像哭诉着。 「祢在天上一定也看到了對不對?澄淺是個很孝順的女兒,從來沒有害死娘的念頭......娘和澄淺相依為命的,她是我所有的依靠,我要她病好都來不及了,怎可能送她上黃泉路?」尉澄淺將心中的話一古腦地全吐了出來。 「嗚......澄淺已經很努力的哀求大夫了,我向他跪下、給他磕頭,他仍不為所動,就是不肯給娘看病......嗚......他說要錢,可是我真的身無分文了,前天給娘抓藥,錢全用光了......澄淺要娘活著,不要娘拋下我一個人,我沒有害死她,嗚......林大嬸、陳大娘她們都誤會我了......」 尉澄淺發洩似的落著淚,連有人靠近了仍不曾察覺。 一個男子抬起手,行進中的隊伍倏地停住。「聽到什麼聲音沒有?」那男子轉身問著身後的貼身侍衛。 「好像是姑娘的哭聲,從破廟裡傳出來的。」 「你先帶著大家回去休息,我進去看看。」 「這......」貼身侍衛深怕會是什麼陷阱,他家主子雖為朝廷做事,但順了哥情失嫂意,平日可得罪了不少人,他擔心會是仇家前來尋仇。 男子勾起嘴角笑了笑,那對銳利眸子卻少了和煦的溫度,「我也許不是身懷絕技,但也不至於只有三腳貓的功夫,應該不會有人動得了我才是。何況這兒已是我的家鄉了,鄉人有難,豈有不伸出援手之理?」 「還是讓屬下去吧......」 「你一定要我板著臉對你下令嗎?」男子有些不悅了。 「是,屬下這就帶大家回去。」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這個貼身侍衛這會兒是貼不主子的身了。 男子踏進了塵埃滿佈、蜘蛛網觸目可及的破廟裡,方才難過的啜泣聲,這會兒更加清晰了。 發現背對著自己的女人仍未察 覺他的到來,他清了清喉嚨,柔聲的出口道:「在下這麼康突的進來,是否冒犯了姑娘的隱私?」 尉澄淺背脊突然挺直。 有人來了? 「姑娘為什麼哭泣,是為了男人嗎?把他的名字告訴我,我可以幫妳教訓他。」男子試著想拉她遠離悲傷的困境,故意逗趣的說道。 大概也覺得身後的男子沒有惡意,尉澄淺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緩緩的轉過了身子。 當她的視線一往上對著了來人,就再也挪不開了。 他大概是她所見過最典雅的俊男,無疑是個權勢在握的男人,其氣勢不僅見於他質料極佳的衣袍── 他的下顎輪廓鮮明,有著挺直的鼻子,飽滿的額頭光亮無瑕,濃密的眉毛及如子夜般的銳利雙眼──那雙看著她的眼眸顯然對女性非常了解......散發著親密的光芒。 「姑娘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願不願意說出來,說不定在下能夠幫妳的忙。」男子在正面目睹傷心人兒的盧山真面目後微微愕愣,原來不是個女人,而是名女孩兒。 那張年輕細緻的粉臉上顯露出未脫的稚氣......還有矛盾的成熟?!若不是那對靈活生動的大眼睛鑲嵌在一張頗具古典美的臉孔上,他一定會錯認。 尉澄淺彷佛從八千里遠的關外被拉回了魂,倏地羞澀的垂下了頭。 她究竟著了什麼魔,竟不知羞的一直盯著他看,而她敢說他一定注意到了。 「我娘死了......」這句話似乎提醒了尉澄淺不少事。她幾乎無法原諒自己居然在這肅穆的時刻,竟因看到一個男人而傻了眼、失了魂。 「那妳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間破廟裡哭?」一高一低的對話方式顯然令男子有些不習慣,遂蹲踞在她的身旁。 傷心事就這麼又被他勾了起來,尉澄淺的眼淚再次撲簌簌地滾落,「街坊鄰居都責怪我的不是,說娘是我害死的,可是真的不是啊!是大夫不肯給她看病.......他說窮人沒有生病的權利,而娘的病需要錢來醫......」 也不管兩人僅是初次見面,她抓著男子的衣袖,拚命的尋求依靠,心中有種感 覺,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會像別人一樣誤解自己。 「別哭了。」男子大略明白了她難過的緣由,知曉她承受了怎樣的委屈,他塞了條白色方巾到她手裡,「試試看,據說它很有效,保證能擦乾的眼淚。」 不知怎地,她盈淚的眼眶竟是如此揪疼了他的心。 「娘走了,她留下我一個走了......她說過要親眼看著澄淺嫁個好夫婿,跟澄淺保證,有天我也可以替自己做件新嫁裳,而不是總在縫製別人的嫁衣......她說過澄淺要嫁人的那 ,她的病就會好的......她騙我,現在她死了,要辦喜事的人家怕招晦氣,也不敢找我做嫁衣了,我連幫娘斂葬的錢都沒有,也許王大嬸她們說對了,我真的是個不孝女......」 「那些鄰居沒人肯拿錢出來幫妳嗎?」男人憤怒的掄緊拳頭,孤苦無依的她遲早會被那些三姑六婆逼得尋短以求解脫。 他壓根于曉得,從不為任何人、事、物而左右自已淡然情緒的他,兒竟為了一個陌生女孩而產生了同情心,為她打抱不平...... 「他們都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 「好了,別哭了,他們不幫妳,我幫妳!」 男子心疼的替她拭去眼淚,卻驚見她的睫毛居然是如此不可思議地濃密,它們在她的臉頰上造成了流穗般的陰影,像是閃耀著珍珠光澤的彩蝶羽翼。 她本身那股純真且睿之美,使她猶如初春的花蕾般嬌柔而不造作。在那嬌柔的氣質之下,他也察覺到一股少有且令人讚嘆的堅毅性格。 也心房的一個小角落在此時悄悄淪陷了。 尉澄淺的腦子終於在此時恢復了正常的運轉,她急忙推開他,「那怎麼可以,我們根本不認識......」 「妳是本地人嗎?」 「嗯。」她不曉得他為何有此一問。 「既然都是在同塊土地上出生,這點小忙算什麼。」 「你人真好......我以後一定會報告你的!」尉澄淺咬著下唇,忍住悲傷不眼淚滾落下來。 「只要妳別再哭了,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男子十分清楚自己,他從來就不是什麼遊戲人間的放蕩男性,但她的眼淚卻燙著了他的心,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忍不住的想好好呵護。 怔忡的望著他的笑容,尉澄淺不禁納悶人究竟可以屏氣多久而仍能活下去。他真的長得好好看...... 瞧見她那嬌澀的羞樣,男子亦迷惑了。 她鼓舞了他蠢蠢欲動的心,放肆的手指終於一償宿願,貼放在她的下顎,「妳叫什麼名字?」 「尉澄淺......」他以慢動作挑起她的下巴,她敢發誓動作之慢她都可以謄一遍唐詩三百首了。 「有沒有人說過妳很漂亮?」 尉澄淺搖了搖頭,除了她母親,再也沒人說過她漂亮了。 「他們的眼睛都瞎了。妳......可有夫家?」男子嗤笑自己的咬舌,他同時和人說話結巴、緊張過了? 回應 他的又是一記晃腦。 男子凝入她的眼,慢條斯理的唸道:「蓬門未識綺羅香,擬託良媒亦自傷。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敢將十指誇鍼巧,不把雙眉鬥畫長。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他一唸完,尉澄淺又哭了,「這是唐朝秦韜玉的貧女,娘生前常常唸給我聽......」 他明白她的心事了,這首詩道出弓她娘生前常懊悔於沒將她生在富貴人家,而讓她跟著窮書生的父親受苦...... 他唸詩時的黑色眸子裡,像蘊藏著無盡的祕密及承諾,催眠了她,像是要令人溺斃其中;他唸詩時的嗓音有著獨特的魅力,性感而醉人...... 「怎麼又哭了?」男子微皺起雙眉,不喜歡看到她愁苦的表情。 「我好感動......」 「感動也可以笑啊,誰規定一定要哭的?」 失去依靠的尉澄淺,一下子尋覓到溫暖的港口,將所有男女有別的觀念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你的人好好,好好......」 她忘情的摟抱,教男子的自制神經一下子崩解,情難自己的朝她欺近,雙唇覆在她冰冷的額際,「告訴我,有男人這樣吻過妳嗎?」 「沒有...... 」尉澄淺感覺到他溫熱的唇,身子一顫,她知道自己應該表示抗議,但她的身體卻背叛了她的意願。 他的唇下移到她的眉心,「這兒呢,有人吻過嗎?」 「沒有......」 當他伸出舌頭舔舐尉澄淺的鼻尖時,腳底似乎踩了空似的。 「我想這兒我亦是第一個品嚐的,是不?」男子見她沒有反抗,一心只想領略她的甜美,教他的動作愈加的肆無忌憚…… 「尉家的女儿......尉澄浅,妳在哪儿?有人上门讨债啊,妳可不要避不出面......」 呼唤声由远而近,传入了双臂仍在尉澄浅身上游移的男子耳中,满腔的情欲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俯视着身下的人儿,他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事?! 他居然像一头野兽般,孟浪地逗弄着她的纯真。 他或许称不上柳下惠之辈,但何时竟沦为色鬼之流了? 他竟对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娃儿下手,利用人家对他的信任! 她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不是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啊! 迅速的穿回自己的裤子,他拍了仍双眼紧闭的尉澄浅的脸颊,「有人来了,妳快点将衣服给穿上。」 「什么......」 尚未从陌生的情欲中找回游离的心神,尉澄浅一脸茫然,眼神涣散。 「尉澄浅,妳到底在哪儿?」 呼唤声已近在耳边,男子只能尽快替她将衣服给披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拿这些钱将妳母亲给葬了,顺便把债务还清!」 没遇过这等的荒唐事,向来冷静自持的他登时也慌了主意,只能选择离开现场,以避免过多的臆测与流言。 但他显然错估了乡人接近的速度,一步出破庙,迎面而来的几名男男女女见着他莫不张口结吞。 「对不起,失陪了!」男子尴尬一笑,飞快的离去。 「奇怪,那个男人怎么好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好半晌,一名村民搔了搔头,拚命的思索。 「对啊,我也觉得他的名声很响亮,可是怎么就是想不起来?」 「等等,他不就是......啊──」边往破庙走去,村妇才想将那个令大家骄傲的名字宣之于口时,就让眼前所见给吓得尖叫出声。 而这一叫,将大伙的注意力全集中着凌乱、发丝沾上稻草与蜘蛛丝的女孩身上。 「澄浅,妳怎么会这么狼狈?」 「妳跑到这儿做什么?」 所有的疑问,都在大家的整理之下,得到了解答。 「莫非妳和......天啊,妳娘才刚死而已,尸骨仍未寒,妳就这么不知检点的和一个男人在破庙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妳怎么那么不要脸?」 听着大家的责骂与嘲讽,在那一刻,尉澄浅感觉到周遭的世界像是崩解了。 ************ 江南 嘉兴镇 「小姐,我求求妳走慢一点,好不好?」杏儿气喘吁吁的追赶着主子的脚步,上气不接下气的直抚着胸口。 「为了配合妳,我已经尽量放慢脚步了,妳怎么那么不争气啊?」尉澄浅没好气的端着一张横眉竖目的俏脸,别过头去等着丫鬟。 好不容易跑到了主子跟前,杏儿松懈的吐出了一口长气,「不是我不争气,是小姐太争气了。」 「不要以为拍我马屁,多说几句好话我会饶过妳,这个世界上哪有主子等奴婢的道理?」 「又不是人家的错,是妳那两只脚走路的速度真的无人能及嘛!」杏儿不满的咕哝着。 「妳说什么啊?要不要再说大声一点?澄浅白了她一眼 ,她哪不知道她在发啥牢骚。 杏儿急着撇清责任,头部以惊人的速度左右晃动,「我什么都没说......」 「那就好。」澄浅露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表情赞赏她,「走吧,我们继续逛市集!」 「小姐用错词了吧,妳这哪像是逛街,妳根本在赶路嘛!」所以当她听到主子邀她逛市集时,她的双腿就很自动的呈现状态,因为她老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下场了──小姐在前面走着,而她在后头拚命追赶,向来都是这样的。 「要不然妳倒告诉我,何谓逛街?」 「逛街是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啊!」 「妳又哪双眼睛看到我不是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了?」 「小姐是看了,也瞧了,但全都是走那看花,哪有人逛街是用眼睛逛的,好歹也凑过去摊贩前摸摸东西、问问价钱吧?」说到这杏儿可理直气壮了,因为她说的全是事实。 跟她家主子逛市集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事情,她说的可一点都不夸张,不但好吃的无福消受,好玩的连碰也没机会,径是走来又绕去的,无聊至极! 澄浅也有自己的一番解释,「我又没有要买,干嘛去摸人家的东西,去问卖多少钱,占人家做生意的时间?」 「反正妳所谓的逛街就是出来散心、透透气就对了!」知道辩不过她,杏儿举白旗投降。 为她拍了拍手,澄浅一脸笑意的搂着她的肩膀,完全没有主仆之分,「没错,杏儿,妳真是愈来愈聪明,愈来愈深得我心了!」 杏儿苦笑着,「小姐,妳难道就没有一天比较不忙,可以好好逛一逛的吗?」 她知道主子像赶场一样的速度,全是心系府上的工作使然,她怕自己会好逸恶劳而忽略了分内的职责,教太爷失望......可是,怎么可能嘛,太爷赞许她都来不及了,怎会对她不满? 「杏儿,妳若觉得服侍在我身边太乏味,明天就放妳一天假,妳来市集尽兴的绕绕吧!」 须臾间,澄浅明快的表情黯淡了一半,她知道自己的压力感染了随侍的丫鬟了。 「不,杏儿没有觉得乏味,没有小姐的陪伴,杏儿一个人逛有什么意思,我还是等小姐忙完再逛好了。」怕小姐不开心,招来太爷的责罚,杏儿忙着澄清。 事实上,她从来不觉得陪侍在小姐身旁的日子很难熬,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羡慕她的工作,因为她侍奉的主子是最体贴下人的辛劳,也是最具幽默感的一个,更毫无架子可言,亲切的很。 「大将军回了,神策军大将军回来了!」 一阵兴奋的叫喊声,此起彼落的打破了两人间差点僵凝的气氛。 「大家让让,大将军的座轿来了!」 突然间,像是整个嘉兴镇的村民全涌至了市集里,人潮愈聚愈多。 「小姐,小心!」杏儿以自己的身体阻挡了人群的推挤,将主子护在身后。 「杏儿,这是怎么回事?」澄浅纳闷眼前人潮的拥济,庙会游街也没见如此热闹过。 「我也不晓得,好像是什么将军来了!」 「那是谁?」不过是个将军而已,需要这般招摇吗? 杏儿知道主仆俩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无法猜出来者何人,只好向身后的小贩询问:「这位大伯,你知道轿上的将军是谁吗?」 卖肉包的小贩狐疑的拿眼反看着她们,「妳们真的不知道吗?」 「大伯,我们若是知道,还需要问你吗?」澄浅不喜欢他打量人的目光,好像她们是惺惺作态似的。 「尉小姐,此人是我们嘉兴镇的骄傲。」小贩记起了仇太爷的交代,收起了无礼的注视,态度转为毕恭毕敬。 「而且他和妳的关系匪浅呢!」他意有所指的对她眨了眨眼。 这么说没错吧,他既没得罪、冒犯她,也达到了自己讥嘲的目的。 相信现在全镇上的人皆抱持着和他相同的心态,大家都等着看好戏,一出迟了三年方要上演的好戏。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曾和什么达官贵人打过交道?」她平日除了府里就是制窑厂,何时结识那些官人了? 澄浅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略侧着头思索时,赫然被眼前几张脸给吓得险些晖过去,她匆匆的对贬着眼睛直盯着自己瞧的几人扯了扯嘴角后,马上转回头,却又让对街放在她身上的暧昧目光看得摸不着头绪。 她拉了拉一旁的丫鬟,压低嗓子问道:「杏儿,为什么大家的眼神都那么诡异?」 一种不好的预感盘踞了她的心头。 「小姐,我也觉得很奇怪,大家的注意力好像都在我们......不,是妳身上。」 「怎么可以,我又......」 澄浅的声音还在喉咙里,一个带刀侍卫已走到她的面前,「这位姑娘,麻烦妳退后一点,大将军的座轿来了。」 他伸出手将她的身子往后推,没料到毫无准备,思绪恍惚的澄浅就这么被他给推倒在地。 「啊──」 「小姐!」看到主子就在自己的面前跌倒,杏儿惊叫出声。 原本就吵杂的市集 ,因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更是人声鼎沸了,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位官爷,尉小姐不用让吧,人家她和大将军可是多年的好朋友呢!」人群中有一个声音铿锵有力的扬起。 「是啊!」 「很特别的那种朋友喔!」 刹那间,村民全将仇太爷的嘱咐忘得一乾二净,附和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恕,发生什么事了?」轿内的男子见行进骤停,两侧百姓的吆喝声愈来愈响亮,微微拉开轿帘问道。 「回将军,侍卫不小心推倒了一名女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男子掀开帘子下了轿,打算自己亲自去道歉,他不可希望让村民误以为他是个恶霸。 当男子一进入围观群众的视线,鼓噪声更是响彻云霄了。 「小姐,妳要不要紧?」杏儿见搀着自己手臂的主子,一直爬不起身子,心急如焚。 「杏儿,我的脚好像扭到了!」脚踝稍微一拉扯,澄浅眉头不禁紧蹙。 她今天究竟走了什么楣运啊? 「小姐,那个什么大将军的,从轿子里走出来了,他还一直 朝咱们这儿走来!」杏儿霎时像块本头似的杵着,一动也不动。 「小姐,这怎么 可能,将军不是都很老吗?为什么这个将军会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好看?」忘了自己还有个受伤的主子,杏儿呆愣在原地,全身上下只剩嘴巴还能使用。 「姑娘,妳没事吧?」 低沈的男性嗓音令澄浅浑身一僵,猛然自失魂世界跌回现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天爷不会开她这种玩笑!可是一旦什么事情都搭上线,她发一垷自己竟可悲的无法抗拒命运的捉弄。 她终于明了为什么大家会以那样的眼神瞧她了,而她怎会如此后知后觉,竟到此时才意会出轿上男人的身份?! 男子走至她的面前,有礼的伸出援手,「姑娘,请原谅我部属的无心伤害。」 强迫自己抬起头来,澄浅看着自己整整恨了三年的男人。 他的肩似乎仍宽阔得不可思议,他的腿比她记忆中的还长,太阳的光线太强,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毌须目睹,她心中早已清楚地烙下他的面容。 她永远无法忘记,无论她有多么想要遗忘。 三年前她上他虚伪骗局的当,三年后,她绝不会还傻呼呼的接受他假惺惺的安慰与帮忙! 「不用你假好心!」她愤恨的拍掉他的手,「杏儿,扶我起来!」 见身旁的丫鬟许久未有动静,她生气的拧了她的大腿一把,「杏儿!」连她也着了他的魔! 杏儿吃痛的叫了声,「小姐,妳干嘛捏我?」 「扶我起来,我要回家了!」 「是!可是小姐妳......站得起来吗?」 「就算站不起来也得站起来!」澄浅使尽吃奶的力量,不畏剧疼的站起身,恶狠狠的瞪视面前的男人一记,然后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去。 「将军,你没事吧?」李恕不知道方才的小姑娘哪来的勇气,居然敢对堂堂的神策大将军出手。 「我没事。」仇寘无所谓的笑了笑,「不过那个女孩儿还真泼辣!」 他从没看过那样的眼睛,火腾腾却又冷冰冰的,两种情绪,在黑幽幽的瞳心里冲突、交错! 望着那抹背影,他不懂为何自己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出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恕望着主子,只觉得将军真是有闲情逸致,连这当口也能吟诗。 第二章 「小姐,妳怎么了?」 杏儿发现主子的脚像黏在大门口,两双眼睛直望着大街上,没有往内移动的意思,便出声提醒。 「杏儿,妳先进去。」澄浅头也回的交代。 「可是妳的脚......」 「我没事,妳先回房帮我备妥推拿药,我随后就来。」 「阿顺,你帮我照顾一下小姐,她的脚刚才在街上扭伤了!」杏儿叮嘱守门的家丁。 虽然不知道小姐在想什么,但奴仆向来只能依着的命令行事,她只能乖乖的照着她的话做。 「小姐,妳在等人吗?」看到小姐的目光不停的观察着大街上的,以为她知道了些什么,阿顺的心开始不安起来。 他可不敢单独面对小姐的火爆脾气...... 「我能等谁?」余怒未消,澄浅单脚支地,跳下了阶梯,「把门关起来!」 「关起来?」阿顺的声音有些过度的尖锐。 「你干嘛,好像是我要歌了你的头似的,不过要你关个门,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澄浅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寻常。 「不是的,只是......等会儿若是有人回来怎么办?」他小心翼翼的问,深怕露了馅让太爷骂得臭头。 「厨娘采买还没回来吗?」 「她回来一阵子了!」 「那就对了,这个时候还会有谁在外头?」 「这......」阿顺急得整个脸揪成一团。 天啊,谁来救救他啊!大小姐的咄咄逼人迟早会逼他说出事实,到时候他的无可奈何到了太爷的面前,肯定变成罪无可赦! 他是无辜的啊! 「就算真有人还没回来,等会儿喊一声,你帮他开个门不就成了,我的命令有这么难执行吗?」澄浅瞅着他闪烁不定的眼光,怀疑他有事情瞒着自己。 「还有,叫阿三去守着后门,千万别让「闲杂人等」有机会闯进来!」 「小姐,什么叫......闲杂人等?」阿顺清楚在仇府里,小姐关于闲杂人等的定义和大家绝对不一样。 所以他还是事先问清楚,以策安全。 「反正等会儿只要有人回来,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能进门,这样你懂了吗?」为了省事,澄浅干脆这么说。 而她的回答可为难了阿顺,只见他的五官皱成了个包子状,急得手足无措,「如果是少爷回来了,也不开门吗?」狗急跳墙,他只好低头,轻声问道。 太爷叮咛过府里上上下下的奴仆了,今天离府三年的少爷回家一事得先瞒着小姐,因为担心她情绪会过分激动,而他保证会找个适当的时间告诉她...... 不过从小姐此刻的反应看来,太爷一定也怕他宝贝孙女沈寂了三年的脾气会无法控制,所以至今仍未透露些许的消息给她知晓。 但这可苦了他们这些下人了! 「你们都知道了?」澄浅的声音里有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不要告诉我全府上下,单单只有我不知情?」 她本来就在纳闷,为何这阵子大伙都忙着打扫,且像刻意避着她似的,要杏儿去问也问 不出个所以然来,原来......原来他们是联合起来欺瞒她! 「不......杏身也不知道,太爷怕她成日和小姐在一起,会说溜了嘴,所以连她也敢说......」 「这是太爷的意思?」 阿顺点点头,惧伯的退了两步,火山爆发的威力他是亲眼见识过的,那流出来的热岩浆足以烫得他面目全非。 「太爷怕妳会生气......」 「瞒着我,我就不气吗?你们知不知道我的脸刚才在市集里全丢光了,就在我最厌憎的男人面前,就因为你们没有给我心理准备!」澄浅气得想动手勒死人。 那个男人,那个该死的男人,就算千刀万剐也泄不了她心头的恨意! 而他最该死的,莫过于他彻底忘了三年前曾犯下的过错,从他的眼睛里她看得出来,他根本忘了自己曾怎样的伤害她! 「小姐......」她正值气头上,阿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把门关上!」 「那少爷......」 「现在仇家是谁当家?」澄浅耐着性子问道。 阿顺瞄了她一眼,怯怯的回答:「是小姐......」 「这就对了,你不听我的话听谁的?」澄浅转过身子,「我说了就算,如果你敢不听,我就告诉太爷你欺负我!」 「是......小姐。」这声威胁一下,阿顺再也无二话了。 尽管他家少爷官拜神策军大将军,但在府里,太爷最大,而且他听过太爷骂少爷不孝孙,说过少爷许多不是,就是没对小姐下过一句重话...... 由此分析,识相的人都该听从她的指示。 * **************** 仇寘一回到家,面对的即是门户闭锁的大门。 「李恕,我要你差人送回来的家书,你忘了交代吗?」他以为是贴侍卫的疏忽,导致今日的乌龙事件。 「禀将军,属下全照你的吩咐去做了。」 「那爷爷怎么会没派人在门口迎接我?」仇寘似乎也想不透眼前的情况。他不相信难得回家,爷爷会以如此的方式为他接风洗尘。 「将军,要不要我进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李恕建议。 仇寘双眉并拢,「这是我的家,我是仇府的少爷,回家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事,当然得走正门,若要你先进去探视,和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窃贼有何差别?」 说罢,他动手敲了敲大门,「阿顺,开门!」 「少爷......」门后的阿顺可将少主子的声音全收进了耳里,无奈他是一点也帮不上忙。 「阿顺,你就在门后,为什么听到我回来了,还不开门?」仇寘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小姐说不能开。」他也是身不由己,少爷要是发起飙来,可不能拿他开刀啊! 仇寘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什么小姐?」 「少爷的妹妹。」 「我妹妹?我那死去的娘亲什么时候给我生了个妹妹,我怎么不晓得?」仇寘总是一派斯文的面容,就快要沈不住气了。 「小姐是太爷收的义孙女。」阿顺解释道。 「义孙女?!」他不过三年没回来,怎么有种人事全非的感觉?「她将我关在外头?」 「没错,小姐就是当年的尉姑娘。」阿顺以为这么说少爷自然就会明白,毕竟那件事可在嘉兴镇掀起了不少的风波。 「什么尉姑娘,你要再和我打哑谜了,赶快开门让我进去休息。」仇寘脸色愈渐阴沈,声调满布危险,温和的脾气己寻不着痕迹。 平日他也许不是个容易动怒之人,但他绝对不会在部属面前毫无威严! 「少爷,你该不会是忘了尉澄浅姑娘吧?」 「难道我得罪了她不成?」 「少爷确实得罪她了,就在三年前。」看来他真的是贵人多忘事,不过有个人可将这笔帐记得牢牢的。 仇寘试着控制住怒火,「阿顺,我已经三年没回来了!」 「三年前,少爷匆匆来去的那一次返乡,你是否曾在破庙里染指了一名女孩儿?那个女孩就是现在的小姐。」 「什么?」仇寘有些惊诧,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不过,经由他这么一提醒,很多事情顿时明朗了起来。 尉澄浅,这个名字似乎不若他所想象的那么陌生;而他更轻易的将那张已经遗忘了快三年的模糊脸蛋,与方才市堡中没给他好脸色女子划上等号,自然的重迭在一起。 不同的是流露出来的感觉,一个楚楚可怜,一个则是怒气冲冲...... 原来心中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是莫名,而她对自己的怨恨也是其来有自,他们并非初次见面! 原来爷爷收了她当义孙女,而这等大事,他居然没通知他! 「阿顺,小姐绝对不会想把我挡在屋子外头,开门!」他有股冲动,想立刻去找那个女孩说说话。 也许,是去解释一下自己三年前的行为,那和他平常的形象真的大相径庭;也许,他得去安抚一下她的怒气,他不难想象她为什么会有杀他而后快的怨恨表情,爷爷收她当义孙女一定是有理由的。 「小姐的指示非常明确,少爷,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能让你进门。」 「你当然可以,你只需要用手抓住门把,往后拉。」仇寘冷硬的迸声说道。 「少爷,你不要为难我,得罪小姐,太爷会砍人......」阿顺恳求少主子能体谅他的心情。 「太爷没力气砍人了,倒是我身后有一群侍卫,个个持刀,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的项上人头马上不保。」仇寘立即语出威胁。 「少爷饶命......」 「阿顺,用不着求他,也毋须和他废话,这种人渣交给我来处理!」 圆润的女音突然介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门外的所有人都听得见。 * ******************************* 「阿顺,将门打开。」 一声令下,仇府的大门开了,就像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似的,仇寘摇着头轻笑,不确定他家是自何年何月开始变天的。 女人掌权,他不排斥,因为这似乎挺有意思的。 门板开启,映入眼帘的即是一张咧开的嘴角,澄浅的怒火瞬间更是高涨,「你笑什么?」 他的笑让她觉得反感! 再也不上当了,再也不会被他的笑迷得醉陶陶了,他如果还想拐骗女人,最好换个新招,因为也的伎俩她全都看清、摸透了! 「难不成府里订了新规矩,不能笑?」仇寘睇着站在家丁身后的女人,嘴角还是挂着抑 不住的笑意。 她庄严的风范就像个女王。 三年前,他对她的评语应该是清新可人,而今,她给他的感觉已经不慬于此了──明亮照人,是她散发出来的气质......当然,还有很浓很重的火药味。 「你还回来做什么?官旅生活不是过得很惬意吗?」这固男人真不识好歹,他眼睛瞎了,看不出来她在生气吗?居然还一脸笑嘻嘻的,存心要气死她。 不过她不会中计的,称了敌人的心,马上就会如了他的意,最后惨败的一方可是她。 她不笨了! 「爷爷已经不认你这个不孝孙了,就算你现在官位更高了,那又如何?神策军大将军是吧,皇上身边最高的文官叫宰相,而武的宰相即是你吧?既然那么不得了,那么了不起,干嘛还回来?回去你的将军府好好享受,仇府不是尊贵的你住得习惯的!」 三年了,这三年来她对他的消息不闻不问,爷爷也尽量不让她有机会听闻,但这不表示她已经忘了他曾经带给自己的羞辱! 他就像所有男人一样不负责的离开,只做他高兴的事,而他生命中的女人只能独自留下,收拾那些难堪的残局。 当年若不是太爷收养她当义孙女,以他在镇上的身份地位,凭着大家对他的敬畏,为她隔绝所有的蜚短流长,她知道自己不会活到伐驮再见到他! 曾经,她以为太爷的及时伷袦手与再造之恩,会令她对他的恨意稍减一些,但一见面,所有的不堪竟如排山倒海翻滚而来,她无法不恨他! 「小姐......」被掠在一旁许久的李恕,额头知何时堆满了冷汗,紧张兮兮的看着如连珠炮般指骂将军不是的女子。 在他印象中,将军已经够咄咄逼人了,向来也只有他审问别人,何时见过别人扠着腰批评他的不是了,更遑论对方还是个女流之辈。 偷瞄了主子一眼,见他脸上仍端着笑,然,笑非笑,怒非怒,他家主子的表情是做不了准的啊! 「笑面虎」的称号绝非凭空得来。 「妳一定很期待着我回来。」仇寘的话在旁人的耳里听来或许突兀,但他自己可不这么认为。 她,和三年前迥然不同弓。美丽,但处处透着刺人的傲慢;傲慢里,又彷佛夹杂着不安与骚动。 那个温驯的女孩已不复记忆,取而代之的是不饶人的激烈言词,可想而知,是他赋予了她新的生命。 他很庆幸眼前是个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骂人词汇来损他的女人,若是她对他是无声的恨意,那真的不知该怎么解决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会期盼你回来,只要和你有关的,我什么都不敢预期。」 他们之间像存在着某种无法解释的联系,它像灼热的铁丝般紧紧缠住两人,而且在他氤氲的目光注视下愈来愈收紧,澄浅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倏地别过了头。 「如果不是有预期、有准备,这些责骂怎么会说得如此顺口?」 「你──」澄浅气得回首瞪着他,她竟让他占了上风! 他明明刚刚才从阿顺的口中得知她的身分,为什么这会儿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整理好了,且似乎还将她的心思抓得稳稳的! 「这几年妳没事吧,过得好不好?」知道大家都眨巴着眼睛看他们,都竖直了耳朵听他们的对话,仇寘明白有些话还是私底下解释比较适当。 「再好不过!」澄浅咬牙切齿的应道。 他那是什么口吻,没事吧,好不好,他当是好朋友叙旧吗? 「真的吗?」 「怎檥?你还嫌不够是不是,觉得我怎么没有怀孕,应该被讥讽、嘲笑得更厉害才过瘾?」 怀孕?!「妳说到哪里去了?」 澄浅一听到他的问话,一把火烧得更为炽烈了,「怎么,你以同样的手法亦成功玩弄了另一名无知的少女吗?不过请你听清楚,我叫尉澄浅,于三年前在南城门附近的破庙被你调戏,请你不要搞错对象了!」 她猛地越过阿顺,眼眸中燃着炽热的光高,当着他的面用力甩上大门。 下一刻,仇寘听到门拴上的声音。 他愣住了,无法置信她就这么把他关在外面。「澄浅,开门!」 他用力拍打着门板,方才她关门的力道,让他怀疑这白玉般的美丽佳人怎会有这样的力量。 「回你的将军府去吧!」 「阿顺,开门!」仇寘转而向守门的家命令。 「少爷......小姐......」阿顺两手扭绞着自己的衣摆,不知该听谁的。 「阿顺,他要再鸡猫子鬼叫,就放狗咬他!」澄浅无情的交代完,即一肚子火的慢步踱回自己的房间。 「哈......」陡的,一阵仰天长笑,愣傻了门内门外所有的男人。 「将军?」李恕担心的看着情绪前后转折剧烈的主子。 天知道他跟在将军身边这些年来,从没见过他像刚那么激狂的样子,而更陌生的是他笑得如此放肆的声音。 「李恕,各位弟兄,为大家介绝一下 ,刚才那位姑娘是我的义妹,改明儿个有机会,我会请她向各位自我介绝,让大家好好认识一番的。」仇寘眼角眉梢尽是笑,发自人心愉悦的笑意。 无畏他的权位与名声,敢如此挑衅他的脾性,她是第一人。 三年前,她的特别教他乱了方寸,没了自制力,完全让男性兽欲主宰了意识,像个青涩少年猴急的摘取她的纯真;三年后,她依旧特别,牵引出他埋藏多年的真正情绪。 身后的侍卫,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致纳闷着,将军真的有办法请他的义妹和他们和颜悦色的说几句话吗? 「好了,现在各位就进府休息吧!」语落,仇寘纵身翻墙而过,在阿顺的惊愕下,为等候已久的部属开了门。 「欢迎莅临寒舍。」 侍卫们继续纳闷,将军稍早不是说要光明正大的走正门吗?为什么最后竟会沦为他不屑为之的小偷行径,以旁门左道进了府? * ******************************* 仇寘走入偏厅,很快的找到可以解答他所有疑问的老人。 「爷爷。」 「怎么,战争结束了?」看到孙子进门,仇太爷挥手示意搥背的丫鬟退下。 「爷爷知道了?」仇寘听得出来此战争非彼战争,国家已经很久没发生动乱了。 仇太爷比了比耳朵,又指了指脑子,「我还不老,想得出来,而且我耳未失聪,浅丫头的声音连街尾都听得到。 「比真正的战争还累人。」仇寘想起方才的唇枪舌战,还有那张怒红的俏脸,嘴角又漾上了一抹微笑。 「爬墙进来的?」仇太爷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连他都治不了的孙子,终于遇到对手了。 「爷爷为什么没告诉我,你收了她当义孙女?」仇寘想起了最教他在意的一件事。 仇太爷敛起面容,「不说不气,愈说愈气!你还敢说我没通知你,我请总 管写了几封信去你的将军府,结果大将军你只回了一封,说你不要娶妻!」 「谁要你逼我,你明知道我对妻子没兴趣!」 「那也真奇怪,怎么你对女人的兴趣就不曾减少?」仇太爷啐了声。 「爷爷,我的年纪还不适合娶妻。而且你说的那些女人只认为我是个令人垂涎的大奖,她们喜欢的是我的钱,还有皇上给我的封号,我不认为你会想要她们其中一个当孙媳妇!」 仇寘有些无力,怎么爷爷老顽童的个性仍未改? 在他看来,性虽然短暂,但至少很诚实。游戏归游戏,冒险归冒险,爱情,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不娶妻是有正当理由的。 「三年前你二十四岁,说这些话我还勉强能接朋,现在你都二十七了,还跟人家扮年轻,你要不要脸啊?」他这个孙子老是违逆他的意思,他不知何时才能抱到仇家的第四代继承人。 举了双手喊停,仇寘知道这个话题一旦延续下去,肯定三天三夜吵不完,只会苦煞自己的脑神经。 「爷爷,我刚才是问你收尉澄浅当义孙女的事。」 「我也说了,我派人写信给你了!」仇太爷白了他一眼,径自啜着热茶。 「有吗?你的信不都是催婚信?」 仇太爷突然怒眉一耸,拿高龙杖,往他的膝盖用力敲去,「你这个不孝孙,原来我写去的信你连看都没看,要是哪天我猝死,你看你来不来得及回来送终!」 「爷爷,你太夸张了,那种事谁会用写信的,当然会连夜快马加鞭赶去通知我。」仇寘抚着痛处,这样的力气,他清楚爷爷会活得长命百岁的。 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加上他爷爷过人的毅力,以致他收了第一封逼婚信后,之后的来信全数丢至一旁,碰也不碰。 他怎知道其中会写些其它的事情? 「你还嬉皮笑脸的,你知不知道,你留下的这笔烂帐,花了我多少心神去善后?」当年若不是听到府里的奴仆嚼舌根,他还真不知道孙 子在外头惹出了这等胡涂事。 阿寘从小就毋须他费心,无论在哪一方面。对于女人,他并非来者不拒,更非那种不入流的登徒子,所以这样的流言传来,真的惊坏他了。 「若非街坊邻居许多人亲眼目睹,而浅丫头也不像那种招摇撞骗的女孩儿,我还真不敢相信你会做种这样的事!」 「我至今也很难相信我真的那么做了。」仇寘喃喃自语,翻开记忆,他更想弄懂自己当时的心态。 就因为着魔、失魂了? 「阿寘,不是我急着逼你结婚,而是你逼得浅丫头非嫁你不可,你在破庙里摧毁了她的纯洁,是不争、无法否认的事实,若你不娶她,她的生活将会被流言给淹没。」仇父爷叹了口气。 那丫头三年来虽佯装若无其事的过日子,但她的痛苦与羞辱全在阿寘回来的今天爆发了。 唉,发泄一下也好,老憋着他看了也难过。 「你要我娶的女人是她?」仇寘愣愣,「你的信里怎么没写?」 当年他被急召回京,之后便忙得焦头烂额处理皇上交代的事情,根本无暇分心想别的事......也许一个人独处时,心思常会怪异的不宁,但他怎知缘由竟是他对一个女孩的愧疚! 「我以为你自己心里有数。」祸是他闯下的,还要他这个祖父来提醒,成何体统? 「我写了信去,以为你会敢做敢当的回来负责,便信誓旦旦的向浅丫头保证你会娶她,结果等了三个月,将军府迟迟没有下文传来,最后她自己大概也知情了,不再抱任何的期待。自此就变成今日的模样,只要提起你,她就一整天不说话,也不吃饭,不是在和任何人闹脾气,倒像是在惩罚自己、折磨自己。为了怕让人说闲话,我只能收她当义孙女,希望藉此能多少弥补你对她的伤害。」 「爷爷,我......」此时此刻,仇寘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了。 「你离开了三年,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总要有人来告诉你。」仇太爷语重心长的望着他,「虽然这几年有我保护她,但身子不洁,她也知晓没男人肯要她了......」 「身子不洁?!爷爷,你在说什么啊?」 「你不会连自己当了澄浅第一个男人的事也忘了吧?」仇太爷闻言气愤填膺,他仇家怎会有如此没有道德观念的子孙? 犯了错,还嘴硬不肯承认! 「爷爷,到底是谁说我......要了她?」仇寘脑子全糊了,为什么澄浅和爷爷的话他全听不懂? 「浅丫头都衣衫不整的在破庙被发现,村民也看到你从破庙里形色匆忙的走出来,你还说 你没有对她不规矩吗?」 「我对她的动作是不规矩,但我还没......那个,村民就来了!」事情彷佛只要和尉澄浅扯上关系,仇寘的用字遣词很自然的变得小心翼,深怕被看作污秽、淫色的男人。 「可是浅丫头明明厨娘说你......」仇太爷的面色浮现不寻常的潮红,大白天的说这档子事,真的很难为情。 「她误会我弓,看来她娘在生前根本没把她教好,我对她做的事情根本不会让女人怀孕!」 他懂了,原来她说的怀孕就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他的手摸过一个女人就会怀孕,那么皇太后不是也得生几个他的小孩了吗? 不不不,他怎能拿圣洁的皇太后来开玩笑,不过,那个丫头也太天真了吧? 「你确定?」仇太爷怀疑的提问,希望他不是为了规避自己的错误,而找了个理由来辩护。 「爷爷,你宁可相信别人,也不信任自己的孙子?」 「澄浅不是外人,她是我的义孙女,是你的义妹!」 义妹?!仇寘目光蓦地幽远,他不喜欢这个称谓。 「总之,你耽误了浅丫头三年的青春,她都十九岁弓,仍未有夫家,看这混乱你要怎么解决?」 将责任全推卸至孙子身上,仇太爷只希望事情有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第三章 澄浅在小凉亭里忙着整理制厂的订单,不过她的宁静很快就被来人给坏。 「在忙啊?」 「你怎么进来的?」一回头,澄浅的惊讶全表现在她的语气里,「死阿顺,他竟敢不听我的话?」 仇寘走上了凉亭的石阶,开口为家丁澄清,「不关阿顺的事,他是个听话的奴仆,怎敢将妳的嘱咐当耳边风?」 他昨天就进门了,她不知道? 「他没帮你开门,你怎么能进来?」澄浅摆明了不相信他的鬼话。 「妳不会以为一道门就挡得住我吧?」仇寘朝她眨了眨眼,尔后才蓦然发觉这样的动作之于他,算是相当陌生的,不过他做来竟能如此的一气呵成,丝毫没有绑手绑脚的困扰。 轻佻不是本性,但没想到他也能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你到底还想怎样,你这只披着羊皮的大野狼!」澄浅愤恨的放下手中的名册,怒瞪着他。 他们一起闹出了丑闻,但他并没有因此受苦,一点也没有! 被排挤、臆测、责难的人是她──只有她一个人,她被残忍地抛弃、背叛,独自承受一切的委屈。 「这里是我家,难道我就不能回来吗?」 「将军府也是你家,你为什么不长久住在那里,永远也不要回来?」他知不知道他一回来,所有的事情又都乱了! 那些讪笑的目光好不容易都将成为过去,他一出现,又让那些好事者茶余饭后有了新话题! 「妳似乎很生气,小浅。」仇寘突然怀念起三年前那个柔顺的小女孩,他怀疑这番恶言相向不会有停息的一天。 若非皇上指派他回江南,他真不知自己得等到何时才有机会回来家乡,才能知晓当初的无心之过惹起了怎样的风波,如此戕害了一名少女的心。 「我不生气。」澄浅很快地回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打死也不承认自己的情绪已让他给看穿,她急着否认。 若让他知道她一直记恨着三年前的事,那不是显得她很小家子气吗? 可是受伤的一方是她,让人指指点点的也是她,她为什么必须原谅他?为什么还要理会他怎么想自己? 澄浅问自己为什么还要在乎那么多,他并没有对她许下任何承诺,而且一点也不关心她,她为何要一个人在心里分析谁对谁错? 错的人根本只有一个,就是他,仇寘! 「小浅,妳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仇府提供妳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仆人也全都听从妳的命令,妳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要那么叫我,好像你跟我很熟似的,我们是仇人,天知道我多想亲手杀弓!」如果再强将恨意压下,最早死的人一定是她。 「妳最好赶快适应我的存在,因为我将会在府里待上一阵子。」她真的很恨他,仇寘觉得罪恶的手指正紧掐住他自以为已消失的良心。 「你说什么?」不是预设中的答案,澄浅的声音突地拔尖。 「我这赵回来度假是皇上的旨意,所以很抱歉无法顺遂妳的心愿。」 那晚,皇上颁至他将军府的圣旨内容,很简单也很笑。大致内容是说为了防范外族乔装渗透,所以命他从基层的百姓中去关心注意。当然,他日胉这是美其弘,其实他正在为日后的行程作打算。 皇上想到风光明媚的江南游玩,谁不知晓? 「你是朝庭的要官,皇上会派你回乡度假?你少唬人了──」她不信地斜睨着他,「别以为我还是三年前的那个笨丫头,还会呆呆的让你给耍着玩!」 「为什么妳一直认为三年前的事全是我的错,难道妳一点责任也毋须负担吗?」仇寘定定地注视着她,不久便发现她的脸庞逐渐涨红了,在那一刻,他知道她并未对他的男心生气概免疫。 她还是三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会瘫软在他怀中颤抖的尉澄浅。 「如果妳真像自己所说的那么讨厌我,为什么三年前会愿意让我碰妳?」 澄浅闻言,羞怒的瞠大眼睛,「好,既然你都挑起污秽往事了,那我们就将事情摊开说清楚,然后大家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当你的仇大将军,我做仇府的尉小姐!」 澄浅是铁了心要和他划清界线,决定重提尘封已久的记忆,反正再难堪的都熬过了,不差这一回。 「妳说。」仇寘觉得她气呼呼的模样煞是可爱,芙蓉如面柳如眉,她出落得更动人了。 他会听听她想说清楚的是什么事,至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约定,他可未曾答应。 深呼吸了一下,澄浅给足了自己勇气后,背着他开口,「三年前,在我最脆弱时候,你出现了,我以为你是老天爷派来安慰我的神仙,所以我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你,孰知你不是,你竟是残忍逼我一夜长大,强迫我得忍受外人异样眼光、嘲讽言词的恶魔!我承认在我懵懂的十六岁,你那张俊脸彻底蛊惑了我,但现在我见多了比你好看的男人,免疫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仇寘的名字从村民的口中说出之,她所受的震撼有多大。 嘉兴镇的骄傲,她一直知道他的,因为他是她最崇拜的人物。他对事情独到的见解,他神策般的谋略为朝廷屡建奇功......她所知道的仇寘,就像幼梦般不真实。 怎知,外界传闻具有泱泱气度、翩翩风采,还有书生般儒雅气质的仇寘。与她所接触的男人根本连接不起来。若是她能早点知道那个自己渴望见上面的人物,竟与夺走自己童贞的恶魔是同一人,她情愿永远不要知道她的姓名。 他摧毁了她的纯真,毁了她年少的最后一个美梦,是他逼自己长大的,她恨他! 闻言,仇寘顿时有丝不悦,「妳在哪儿见过比我好看的男人了?」 爷爷不是说将她保护的很好吗?她怎有机会和别的男人来往? 像是炫耀般,一声哼息从澄浅的鼻孔发出,「爷爷将窑厂交给我打理,买卖陶瓷器的大老板家的公子,多的是眉清目秀、行为端正规矩的正人君子。 她的话大有指桑骂槐的意味。 「爷爷让妳出入那么高温的地方?」仇寘握住她的手腕,忘了他的力道会教女人吃不消。 「有什么不对?」拧着眉,澄浅就是不喊疼,她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示弱。 发觉她的眼睛拚命瞄着两人接触的地方,眉头愈锁愈紧,仇寘这才明白她的脾气有多硬。「妳就不会喊疼吗?」 叹了口气,他放开她,但两人的距离却没有拉远。 「谁说我疼来着?」 好笑地轻点了她的眉头,「妳的这儿说明了妳的痛楚。」 他突如的亲密动作教澄浅惊跳了起朲,「不要动手动脚的!」 她的感觉神经一定麻痹了,否则怎会连手指和嘴唇都分不出来,她刚才居然以为他又用嘴唇亲了自己的眉心...... 等等,她不会连三年前他亲吻自己的温柔触感都还记得吧? 开玩笑,那怎么丁,她恨了他三年,难道是恨假的吗? 她为自己的思绪找了个绝佳的解释。 仇寘看着她变化多端的脸部表情,好想与她分享,他要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在这之前,他恐怕得先嬴回她的信任。 「小浅,妳难道连一个解释也不肯听 我说,就判定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看了他一会儿,「好,我就给你机会,你说啊,你当年为什么抛下我独自面对村民鄙夷的目光,一个人离开?」 澄浅知道不管他怎么说,她都不会再相信他了。 他是个伪君子,他的那张脸才是真的会骗人,而这次她绝不上当了! 「那是有理由的......」仇寘话还来不及说完,马上被迫不及待的声音截断。 「给我一个。」 「也许我无法忍受自己所做的事。」这是事实,但并非是全部的事实。 当年,他的行为是如何与他的自制力背道而驰,他根本不知道,只是等他发现时,已铸下大错了。 当时,他一心以为自己及早离开现场,是对她最佳的保护,也可以免除一些闲言闲语,他真的没料到村人会来得如此迅速...... 「你无法忍受,我就必须忍受吗?你是男人无所谓,你是将军还有将军府可以躲;而我是个女人,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一个没爹没娘没了依靠的孤女,除了嘉兴镇,我还有地方去吗?你自私的为自己设想,我怎么办?你一声不负责,三年不回来,而我就活该得承受这一切?」一古脑儿的倾泄出积压多年的愤恨,粉拳开始跌落在他的胸膛上。 仇寘任由她捶打着,「若是打我能让妳好过些,妳就打吧!」 「你──」澄浅收回了手,一径瞪着他。 斗气也得有个势均力敌的对象,人家摆明了随她叫阵,自个儿如老僧入定般的不动不闻,这场架吵得起来才怪。 「气这么快就消了?」仇寘不信她会这么快答应与自己恢复邦交。 「除非你死,否则我永远不会消气!」 「如果每个女人只要在心中希望某个男人死就可以成真,那这世上必定只剩女性了。」 「这样不好吗?没了你们这些作恶多端,只会调戏良家妇女的男人,这个世界就太平了!」 「是吗?没了男人,妳认为还有谁能救救妳贫乏的性知识?」想起她的误解,仇寘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指正她一番。 说不定这样会让她对自己的恨意减少一些...... 他不怕树敌,但他真的不喜欢与她为敌的感觉。 喔!他有麻烦了!他原本单纯的道歉心态,是不是又掺杂了些许的情愫下去? 「你够了没有,用身体非礼嫌不足,现在还打算用言语来调戏我?」乌雅果真是黑的,怎么也漂不成白乙。 她质疑为何村民对他的赞赏未曾因为这件丑事而改变,为什么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仍那样的完美? 「小浅,昨天妳认为自己侥幸并未怀有我的小孩,但现在我得纠正妳一些观念,三年前破庙里的那一次,我是绝对无法让妳怀孕的。」 「你还想为自己下流的行为辩解?」澄浅的语调 里充满不屑,她没奢望他认错,但绝对没想过等到的却是他的否认。 「我不是在为自己辩解,只是妳怎能一口咬定我侵犯了妳?」 「王大婶、林大娘看到了,她们都能作证!」 「她们看到什么,妳衣衫不整?这样就足以代表我欺负妳了吗?」仇寘不知道那几个老太婆是怎么告诉她的,竟让她至今仍以为他是罪无可赦的强暴犯。 不过──她到现在仍未厘清那团误解,这是否说明了她的纯洁? 「你少为自己找理由了,你骗不过我的!爷爷要我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厨娘,厨娘说你的确跟我──」 「做爱了?」仇寘笑着回应,「好吧,那妳说说看,厨娘是怎么对妳说的?」 看着他的脸,澄浅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感觉自己正打从耳根子处,开始热了起来,「反正......你就是做了,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妳不说出个确切,我怎么承认?」她脸红的样子像极了三年前的娇羞,仇寘发觉已是陈年的往事,他却记忆犹新。 「厨娘问我你有没有用...... 东西放到我的......下面,就表示你......占有了我的身子......」 澄浅转身看着亭下的花草,这会儿不只脸有火在灼烧,她全身似乎都热了起来。 「她没告诉妳那样东西是什么吗?」仇寘与她只剩下半步之遥,站在她身后,呵息直达她的颈背。 澄浅左右扭动着头,抗拒他袭来的气息,她往前走了一步,刻意隔开他的靠近,无奈他像个鬼魅般亦步亦趋,她火大了。 「你到底想怎么,做了就做了,你就不能像个男子汉的干脆承认吗?她霍地旋身,没料到这个动作却让自己与跟上来的仇寘撞个正着,他的唇不偏不倚的贴在她的额头上。 那块三年前他第一个吻落下的地方! 「这回我没有趁人之危,是妳自己过来让我亲的。」仇寘顺势搂着她,双唇眷恋的游移在细滑的额首,动作再自然不过。 「你这个小人,放开我!」澄浅挣扎着,奋力想挣脱他的搂抱。 仇寘无视于她的反抗,附耳对她说道:「小浅,妳真的误会我了,那天我对妳做的那些举动叫爱抚,做爱是另一个动作......而我放进妳那儿的东西,也不会让妳怀孕,妳懂吗?」 禁不住细致耳垂的诱惑,他伸出不规矩的舌头,滑弄轻舔着,之后又不满足的转而吸吮、啃咬。 「那次在妳身体里的东西是我的手指,做爱放的是另一个粗粗、硬硬,更热的物体,它会让妳叫得更大声......」 「什么物体,厨娘说那样东西就长在男人的身上......」 「嘘,别急,听我说。」仇寘的手指堵住了她的话,「那天重点还来不及教妳,就有人打断......不过我保证,我会让妳知道那样东西长在男人的什么地方,又是何等模样,好不好?」 意会到他话中的含意,澄浅心一凛,用力往他的脚踩去,附力叿百八十度的旋转,「龌龊!狗改不了吃屎!我发誓绝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碰我的!」 挟着怒气,她顾不得扭伤的脚,愈走愈快。 低头看着被踏脏的鞋子,仇寘不觉得痛,她的动作教他知道她的脚伤痊愈得很快。 抬首望向已经消失的粉紫色,他缓缓扯开了一抹笑弧,「妳无法赢的,小浅,对我不能。」 ********************* 「卑鄙、无耻、下流、龌龊!卑鄙、无耻、下流、龌龊!」澄浅边咒骂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怒火难消的坐在椅子上顺着气。 杏儿见主子回来了,忙不迭的奉上茶水,「小姐,妳怎么了......为什么气呼呼的?」 不是生她的气吧?是她说想一个人安静地在凉亭整理订单,所以她才回房打扫...... 澄浅的高八度的声音打断了杏儿担忧的冥想,「还不是那个该杀千刀的男人!」 可恨的男人,可恨的笑容,她老觉得他拿一脸暧昧的表情在嘲弄她,尤其可恨的是,她竟轻易地受到挑拨! 对这个人不是只有憎恶,只有仇恨的吗?那么在面对他的时候,又哪儿来的颤栗和心悸? 有些庆幸主子气的不是自己,但杏儿还是不晓得府里有谁敢得罪她,「小姐说的是......」 「除了仇大将军,还会有谁?」 那......我真的爱莫能助了,杏儿在心里头叹道,「少爷......他怎么了?」 她听说过少爷与小姐的过节,不过每每不小心提起,总会惹得小姐暴跳如雷,是以她早已学会三缄其口,以求明哲保身了。 仇寘,这个人,关于他的话题在府里是个禁忌,只能偷偷的谈论,不能大肆宣扬。 「他......」澄淺才想大大批評仇寘的不是,話才到嘴邊,卻嘎然而止。 她望了丫鬟一眼,這種事怎麼好向杏兒發牢騷,「算了,不說了!」 「那小姐的氣?」 「還在!只要那個人與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一天,我的怒火就不會熄滅!」 「可是我聽少爺的貼身侍衛李統領說,少爺這回會在江南待上好一陣子...... 」 「這件事我剛才就知道了!」澄淺明知道杏兒是無辜的,自己不該遷怒於她,可是好的口氣就是緩和不下來。 「杏兒,就妳所矢,神策軍大將軍的官職很大嗎?」問得小聲,因為她也想知道正確的解答。 杏兒興致勃勃的回答,「聽說少爺在朝廷的地位好比是武的宰相那麼威風,他和其他四位將軍和皇上亦臣亦友,皇上極為賞識他們呢!」 雖說她是三年前才到仇府為婢,昨天是第一次見著少爺的真面目,但他的威風真的讓她與有榮焉。 三年來,她從其他下人那兒聽來一些少爺的風光史,還有何以小姐會那麼的怨恨他,不過她所知道的真的只稱得上是皮毛,因為她侍奉的主子正是當事人之一,太爺擔心她的快人快語會影響小姐的情緒,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億,所以有些事情也不敢給她知曉。 聞言,澄淺愣住了。不會吧,和她那時的胡說八道竟是相同的答案?! 陡地,她覺得自己手中持有的籌碼和他一比,簡直是寥少的可憐! 「難道皇上真的放他回來度假的嗎?」困惑還在,她還是覺得匪夷所思。「他到底回來做什麼,什麼時候才會走?」 聽見主子的疑問,杏兒很認真的建議,「小姐,還是我去請李統領來問問看,他應該比較知道......」 澄淺情急的抓住丫鬟的手,不讓她離開,「不用了!」她皺皺鼻子。一臉的鄙夷,「我不是非知道不可,反正他過他的日子,我過我的生活,誰也不干預誰!」 誰能保證那個李統領不是個多嘴角之人,若是他告訴了仇寘,搞不好那個殺千刀的會以為她很在乎他。 哼,門都沒有! 「小姐......」杏兒覺得她有些言行不一,可是又不能出聲質疑,只能立在原地看著她。 小姐變得好奇怪。 「妳幫我把茶拿去溫熱。」按住了太陽穴,澄淺發現她的頭竟因方才臉部的扯動而微微抽痛。 「小姐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見著她的動作,杏兒主動上前替她按摩著頭骨兩側。 「可能是在亭子裡吹了一下午的風,受了涼。」她好累,像是辛苦維持已久的世界即將分崩離析,彷彿就要自世界的邊緣墜落。 「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病?」 「也好,明天還有生意得。」 「那麼小姐先到床上躺著休息,我馬上去請大夫。」杏兒將主子送至床舖躺好,迅速而不拖滯的立刻跑出房間。 太爺若曉得寶貝孫女染了病,不痛罵她一頓才怪。 **************************** 「啊──」 心急如焚的杏兒,絲毫沒注意到前方有來人,一頭便撞了上去。 「妳不是小淺的丫鬟嗎?這麼慌慌張張的上哪兒去?」仇寘認出了撞著自己的奴婢。 「少爺?」一驚覺自己犯了錯,杏兒忙著揉額頭的手,很快的放了下來,退了幾步遠,認錯的低垂著頭。 「怎麼,我有這麼可怕嗎?」仇寘看著她與自己飛快保持距離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 究竟是他解讀錯誤,還是她的主子徹底教育了她,所以她當自己是隻大色狼,會對女人非禮,得隔段距離才能確保安全。 「不是的......」杏兒趕緊搖手又晃腦的,深怕少爺會為自己在郎道上奔跑一事而雷霆大怒。 「杏兒給少爺道歉,我不是故意撞上你的,因為小姐身體不太舒服,我急著給她請大夫,所以......請少爺原諒!」 「小淺生病了?」仇寘心急的一個舉步跨至她面前。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麼一晃眼就鬧不舒服了? 「是......的,小姐喊头疼......」杏儿觉得少爷和她靠得太近了,他威猛的身躯几近挡去了所有的光亮。 「她说是刚才吹了太久的风......」 仇寘一颗悬着的心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放了下来,脸色又回复到众人熟悉的温文儒雅与平静。 「不用请大夫了,叫李统领来见我。」 「可是小姐......的病怎么办?」杏儿的疑问最后变成了自言自语,当她抬头时,才发现乌云不见了,她的天空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太阳。 而遮去光亮的少爷不知何时已朝着小姐闰房的方向走去。 第四章 「臭仇寘、浑蛋仇寘,你为什么要囚来,你回来做什么?」澄浅一个人躺在床上,嘴巴念念有词不停的叨骂着,双手泄愤似的用力地扯着棉被边儿。 「你走,我不要你回来,我已经忘了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说着说着,她不平的音量渐收,终至成了哽咽的喉音。 「你害得我还不够惨吗?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他的满腔恨意足以对付他,且绰绰有余,以为自己够成熟了,孰知他只消稍稍靠近她,她所有的信誓旦旦全烟消云散,心不受控制的慌乱起来......她仍旧对他的笑容、面容,无力反抗! 可是理亏的人是他啊,为什么他从未有愧疚感,为何心烦的人总是她? 她已经好久没有头疼了,可是他一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的老毛病立刻又犯了。 她很明白绝非风大的关系,那是为了搪塞杏儿大惊小怪的追问,今儿个风根本不强,也不冷。她的头会疼,是因为自己的心再度不安宁了,而她只 要一心烦,就会开始胡思乱想,然后头颅像承受不住似的,从隐隐作疼到损人神经的剧痛。 澄浅不稳的吸口气,在身体的疲惫和心理压力的双重打击下,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崩溃了。 「咿呀!」 一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澄浅赶紧将头微偏向床的内边,身子侧了些,自动的将手伸至床沿,双眼阖起,佯装闭目养神。 「大夫,我又犯头疼了,不过这次我不要慢慢调养的药,你给我开一帖能马上让我活蹦乱跳的药方。」 知晓自己的病痛来源,澄浅不要大夫温吞的药汤,现在的她只需要一味能治疗她全身虚软的良药。 「我可不想让人借故赶我走!」说话的同时,她拳头握得死紧,连自己也发觉。 不只穷人没有生病的权利,现在的她更是没有! 她知道仇寘那家伙一定很不高兴她指挥着全府上上下下的仆,又得爷爷的宠,他肯定在等着机会赶她走,然后重新拿回他在仇府的地位......而这会儿她生了病,他一定会藉题发挥,说她偷懒...... 她浓厚的鼻音像一支细针徐缓却坚定的刺进了进房男子的心中,又痛又麻的,他望了眼背着身子的女人,抿着唇没有发言。 径自拿了把椅子坐在床侧,他一只手指一只手指的扳开她的拳头,认真的替她探着脉象,脸色渐渐罩上一层阴暗,「妳的头疼已经是宿疾了!」 「连大夫,你得了健忘症吲,我这病从三年前你发现后就没好过!」澄浅像在指责他的健忘,压根没发现这和事实相违背了......连大夫是个记忆力超好的人。 「妳就住在府里,为什么还会营养不良,为何会有贫血的毛病?」 一声声像是质问的话语,唤醒了澄浅混沌的意识,她蓦地回头,映入眼界的一张满布担忧的脸孔。」 「为什么是你,连大夫呢?」她的视线望向仇寘的身后,找不着她口中的大夫,又问:「我的丫鬟呢?杏儿,妳给我进来!」 真是反了,她要她去请大夫,她竟找他来,她是恨不得她这个主子早日归西吗? 「杏儿不在门外 ,外头只有我的贴身侍卫。」仇寘站起身,走过去开了门,只见端着食盘的李恕。 「将军,你吩咐的药和饭菜送来了。」 「饭菜留着,药拿回去吧,顺便到药铺去帮我抓几味调气血的药草。」 李恕将饭菜端至桌上放下,看了眼床上半卧的澄浅,再看着手中的药罐,「小姐......不是不舒服吗?」 他手中拿的可是皇上御赐的良药,专治退热、缓痛,一服见效,将军为啥不让她服用? 「她不是染上风寒,是气血不顺导致的头疼,你等会儿先到街上的药铺抓药,回来后立刻派人回京,到御医那儿拿较好的药引子。」 「是。」 李恕退下后,澄浅的脾气马上就发作了,「你在搞什么鬼?」 「我不搞鬼,我在治妳的病。」明明就很不舒服,为什么就不肯好好休息,难道只畏他在她身边,她就非要裹上利刺防卫不可? 「我不相信你,我要连大夫。」 「瞧瞧我在妳心中的形象有多差劲,妳为何就不能试着相信我一次?我从不曾说 过要赶妳走的话,若是方才进门的是连大夫,岂不要让他误会了?」她让他联想到顽固的猫,一天到晚尽挖着、刨着一些徒惹神伤的事情。 「你是没说,但你心里却这么想过;而我曾经笨的相信过尔一次,但那次的教训教我不能再信任你这个虚情假意的伪加子!」 「只要妳记住妳是爷爷的宝贝孙女,妳就应该知道没人敢欺负妳的!」为了让她继续安心住下,不受自己回府而影响,仇寘相信这是唯一安抚的方法。 瞬间,澄浅的心掠过一道失望,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容忍好继续待在仇府? 「请连大夫来,我还想活命,就算要死也不要冤枉的死在你手中!」她的口气突然一转,变成冷漠而疏离。 「只要有我在,府里上上下下的病痛全由我来看顾,外人赚不了仇府的钱。」 「我自己付钱总可以吧,我不要你这个半调子的蒙古大夫!」澄浅气不过,朝他吼了声。 他这么舍不得让她花到仇府的一丝一毫,即使她这些年为府里做了许多事? 心好痛,怎么样她也算是个外人吧? 本来就是,义孙女算什么,说穿了,什么也不是! 仇寘哪看不出她心思骤转在想些什么,这几次的相处下来,他清楚她每回一安静,就开始钻牛角尖;情形就如同他三年前独处时的心烦一样。 当时,他想办法让自己忙;而现在,转移她注意力的方法就是惹她生气。 事实上,他也喜欢看她充满活力的样子。 于是,他故意吊儿郎当的启口说道:「小浅,恐怕妳对我的了解仍不够深,妳不晓得仇大将军饱读诗书吗,连医书也涉猎了不少?妳不知道就连当今皇太后的一些小病痛,我都问诊过?」他将视线锁住她,迈步走回床边。 「我若是个半调子,那么连大夫怎么说?他看了妳三年的病,却对妳的病因说不出个所以然,倘若这样妳就相信他,那么比较来,妳是否该信任我多一些?」 「你──」澄浅教他的油嘴滑舌气得浑身颤抖,「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你究竟是怎么让外人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的?!你斯文的形象根本是装出来的!」 心一急,眼泪又给逼至眼眶打转。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她的模样让仇寘不由得吟起诗文赞叹,然后便看到她双眼中的怒火。 无视她的悻悻然,他的手指轻拭她半干的泪痕,轻柔说道:「妳刚才哭了,为谁?是我吗?」 又是那样的声音,自成一格的语调是任何人都无法学习的诱惑嗓音;又是这样的方式,以一首诗来骗取她的感情。 澄浅甩开他的手,「你少自以为是了,我何时泪痕湿了?」 「那妳脸上的这些痕渍是怎么回事?」她要否认,就任她否认吧,但他总有办法堵得她无言以对。 「这......这是水!我方才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喷湿了自个儿的脸,行不行,这个答案将军你满意否?」澄浅心思翻转地搜寻解释。 「不满意!」仇寘不接受的摇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喝水还岔着了气,有没有怎样啊?看妳呼吸顺畅,应该不打紧吧?」 「你──」 他看出来了! 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赌气、在说谎、在睁眼说瞎话,却仍顺她的意对话下去── 他这么做她一点也不感激,反而更恨他,他让她丢脸丢到巷尾去了! 「这根本不对,你怎么能来我的房里,你给我出去!」这当口,她无脸见他。 「我不认为屋里会有人反对我在这里。」仇寘无谓的一屁股坐上椅凳。 「就是我反对,你走!」 澄浅试着用脚想踢倒他坐着的凳子,让他跌个四脚朝天,无奈无缚鸡之力的力道怎么也无法帮她达成愿望。 「是吗?」仇寘不动分寸,凉凉的笑问。 「还用怀疑吗?」她抬起下颚,「我反对,我大大的反对!」 他在她的房间里显得多么悠闲自得啊,她知道他一定待过无数女子的闰房,而她可从未让男人到过她的房间。 「妳的反对无效。」 「请你离开,我要上床睡觉了。」按捺着脾气,澄浅发出最后警告。 仇寘恶作剧似的挑挑眉,「这个提议显然比我陪妳在桌前用餐,要好上许多......」 顿悟他的话中话,澄浅的脸颊染上一片嫣红,随之而来的是狂烧的怒火,「你这个下流胚子给我住口,去你的龌龊思想,我是要一个人在床上休息!」 「啧啧啧,妳怎么开口闭口都是下流龌龊这几个字眼呢?妳知不知道这些词对男人的杀伤力有多大?」 「我只知道它们配你是再适当不过的了!」澄浅咬着齿颊,死瞪着他。 「小浅,我记得三年前妳没有这么伶牙俐齿......」 「不要跟我提三年前的事!三年前那个迷恋你的尉澄浅早死了,现在活着的这个是恨不吃你的肉、啃你的骨、喝你的血的尉澄浅!」只想找个攻击武器,澄浅抓着了枕头就丢向他。 看穿了她的动作,仇寘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伸手抓个正着,「把枕头送我,妳一会儿怎么睡觉呢?」 「你......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皮有多厚?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戈不识相的人,堂堂一个大将军,何苦作贱自己让我赶?好歹我也是个尚未出嫁的姑娘家,你这样待在我的闰房里,人家又要怎么说我了?三年前害了我一次,三年后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饶了我?」 她这辈子从没见过如此寡廉鲜耻的人! 这么一长串的指责与批判,他听都听累了,怎么说话的人还不停的喷着热息? 「小浅,我认为妳对我仍怀有很深的感情。」 「不──」 「需要我测试一下我的理论吗?我认为妳还要我,而我──绝对要妳。」仇寘手支在床铺,上半身向前靠近她。 他的语气不像开玩笑,而他正经的神情更震住了澄浅,只是此刻她正忙着调匀自己紊乱的心绪,无暇分析。 「我要你离开,我要怎样才能表达得更清楚?」她忙着往床角缩,棉被抓在胸口,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像会看穿一切似的。 她觉得自己彷佛正站在悬崖的边缘,而她怕自己随时会屈服、堕落,进而陷入万劫不复! 「而我不想要离开,我要怎样才能表达得更清楚?」 「不要学我说话!」澄浅用力地吼叫着,脸蛋被忽上的火气轰得绯红。 仇寘听闻她的声音已然沙哑、干涩,便不再逼进,退回原先的姿势,「妳不是在等我补偿妳名誉的损失吗?」 「不用了,就算我倒霉!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不行。」仇寘的语气泄漏出薄愠的情绪。他不会让两人各走各的路。 澄浅愣了一下,「你还想怎样,我不陪你玩了!」 仇寘凝着她,眼神黝深难测,「我已经决定了,而我的决定,连皇上也更改不了。日后我会对妳体贴温柔,至于妳,随便妳高兴怎样回应我,只要别让日子太无聊、太无趣就好。」 澄浅戒备地瞪着他。 「我去叫妳的丫鬟进来服侍妳用餐,等会儿送来的汤药记得喝完。」 门扉一关上,他的话清晰的回旋在澄浅的脑海中。 只要别让日子太无聊、太无趣就好......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不过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玩具吗?兴致一来就逗逗她,否则就将她踢至一旁? 他凭什么左右她的生活、控制她的一切?澄浅的脸颊再度重温了眼泪灼热的温度...... *************** 「将军,我们该启程到皇上的别馆去了。」李恕看着发怔了一整个晚上的主子,考虑了半天,决定还是公事重要,遂打断了他的沈思。 「什么别馆?」 「将军忘了吗?这趟到江南,皇上将他位于嘉兴镇近郊的别馆借你暂住。」不会吧,对于公事总是心无旁骛的主子,这回竟破天荒的分了心? 「不去了。」仇寘目光定在纸上的十个字上。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澄浅为谁而哭,心里恨谁,他自是再明了不过。三年前他抛下她,不留一句话;三年后,他怎能尚未解释清楚又转身离开? 「将军?」李恕很讶异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记得皇上颁令下来时,将军还入宫去抗议了一下,因为他被分派到自己的家乡──江南。由于这次的行动是秘密的,连他这个统领都不是很清楚,更遑论老百姓了,而将军向来不喜让人有机会说闲话,说他公私不分,所以他打算回老家休息几天后,便到皇上为了避嫌而提供的别馆暂住。 可是这会儿...... 「有异议吗?」仇寘眼皮掀也未掀。 「皇上说别馆奴仆众多,他希望将军可以住得舒服......」 「我家同样也有奴仆可供使唤,而且这儿我曾住了二十多年,比起皇上的别馆更能适应!」 「将军不怕人言可畏吗?」 「人言有可怕,我想尉姑娘比我更清楚。她一个姑娘家都撑过来了,难道我还怕面对?」 「将军......是为了小姐而留下?」李恕斗胆的探问,肌肉却绷得死紧。 他依稀还记得三年前随侍回乡,经过城门附近的一间破庙一事,不过他知道的仅仅如此,主子和尉姑娘的过节是如何产生,他完全不明白。 不过从他们两人的对话内容,还有仇府下人的传言,在抽丝剥茧后,不难猜到将军对小姐做了什么事。 而他为人正派的主子会有如此逾越道德礼法的举止出现,他真的是苦思不解。 「你多言了!」仇寘冷冽的眼神倏地射来,李恕打从脚底升起寒颤。 「将军......」 「我只是想和我的祖父多聚聚,何况我还有一个新妹妹得培养感情,你忘了吗?」仇寘挥毫于纸上,再写下了三个字,囚困他全副心思的一个姓名。 「属下没忘......」看着那张由发怒至沈静,变化毌须一秒钟的脸庞,李恕这才想起自己正与笑面虎说着话。 他是个统领,在战场上指挥过成千上万的军队;平日他是部属钦佩的将领,然而面对眼前这位以莫测高深心绪掌握人心的上级,他只能只叹弗如。 「我妹妹喊我不孝孙呢!我再不好好孝顺爷爷,我想会有更多罪名编派至我的头上。」明白自己的情绪过,仇寘故作语调轻松,想忽视心底的愁绪。 「帮我转告皇上,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是。」李恕拱揖,「如果没其它的事,属下不打扰将军了。」 「等等。」仇寘叫住了他,思索片刻后说道:「想办法替我弄来这三年制窑厂的账册。 「那不是......」李恕听说过,现在仇府的经济支柱──制窑厂,是由尉澄浅在管理。 「由府里的总管负责,澄浅监督。」仇寘帮他将话说完。「所以才说要你想办法,你也看过她发脾气的样子。」 「属下明白。」 「小心一点,千万别让她发现了。」仇寘还是不放心的叮咛。 *************** 「爷爷,小浅来烦你了!」 「不烦,不烦 ,我巴不得妳天天来呢!」仇太爷宠溺的拍了拍澄浅白嫩的柔荑,呵呵的笑着。 「这些天窑里比较忙,所以没空过来看你,爷爷的身体还好吧?」澄浅眼尖的看到桌上摆着一个药盅,关心的问候。 仇太爷也注意到她眼神的依归,故意硬朗的仰头大笑,「浅丫头,别想太多,爷爷没事。」 「怎么身体不舒服还瞒着人家嘛?」澄浅嘟着红唇发牢骚。 「还是妳贴心,阿寘那小子,连来看我这个老头都懒!」仇太爷瞄了眼孙女,等着她的反应。 其实他大概也知道孙子这趟回来并非纯粹度假,但没听到他对澄浅有任何的补偿动作, 他都快急死了。 他本来就打算找个机会和她谈谈,现在好不容易她自己送上门来了,岂能一直避着重点不提? 澄浅怔了一下,但很短暂,「他需要被鞭打一顿,他怎么能不来给你请安?」 与老太爷站在同一阵线,她鞭挞着仇寘的不是,没有掺入私人的恩怨在里头。 她告诉自己,往事都过去了,她不要再沈缅,不要再愤怒,不要再伤心了,因为她不当他的玩具。 她的刻意回避,多少告诉了仇太爷她的心情,「我们的马房里有的是鞭子,随妳选一支,  如果妳想替爷爷出口气,我可以帮妳!」 「爷爷!」明白他在取笑自己,澄浅嗔道。 仇太爷叹了口气,心疼她所承受的世俗眼光,「浅丫头 ,在爷爷面前毌须压抑自己,妳的委屈爷爷都知道。」 「我没有压抑,我早就不在乎了!」澄浅垂着头,声音却倔强的很。 她心里清楚自己在情感上已筋疲力竭了,和仇寘的对峙令她千疮百孔。 「爷爷知道阿寘羞辱了妳,我骂过他的不是了,妳气他当然也是应该的,但这手心手都是肉,你们如此不和,让我看了好难过!」 「爷爷,对不起,可是我......」澄浅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这几天,她的心窝已被搅成了一摊烂泥,她也乱了。 就算她不惮于仇寘的声势,也不能不在乎他在仇府的另一个身分;就算她不想理会他,也不能不顾及仇太爷的为难。 「真是个该下地狱、千刀万剐的男人,我这就去叫他来跟好道歉!」仇太爷见事情没有些许的转圜余地,只能将烂帐推给八面玲珑的孙子自己来收拾。 「爷爷,你别动怒,也别忙了!」澄浅轻拍他的后背,低声说道:「他不会道歉的,因为他的自尊不容许,而且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何过错!」 「小浅,我们就别跟那种不入流的男人计较,反正妳的清白又没让他给玷污,只要爷爷将这个消息放出去,相信多的是求亲者来踏坏仇府的门坎!」 闻言,澄浅像置身在空气稀薄的高原,胸口被缚着石头,直喘不过气来。「不,爷爷,小浅不嫁!」 「小浅要长伴爷爷左右,不嫁人......」就算她的身子清白又如何,她的一颗心还有办法回复到十六岁时纯净吗? 母亲死去的那天,她和一个男人在庙宇那样神圣的地方,做了那些污秽的事,她如有脸去面对另一个生命的开始? 她的心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十六岁,就已经死了。 「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会想要独身一世呢?这真是罪过,也是男人的损失啊!」仇太爷径自说着,审量的目光却未曾松懈。「不过妳若是为了爷爷而不嫁人,爷爷怎对得起妳死去的爹娘,爷爷老了,时日也不多了,怎敢奢求妳的长伴?」 「爷爷,你别这么说,你会长命百岁的,你不能抛下小浅自己走,如果连你不要我了,我要怎么办?」像又回到三年前的孤苦无依,澄浅无助的泪流满面。 「傻丫头,妳忘了仇寘吗?他会照顾妳的。」仇太爷不敢面对她的眼泪,突然间觉得自己好残忍。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为了实现自己的期待,他欺骗了孙女的眼泪。 「我不要他的照顾,我只要爷爷!」她待在仇府是为了报恩,她不需要男人来照顾,她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 「小浅,男人不全然都像阿寘一样坏,颜传生不就是个好男人?要不李统领如何,跟在阿寘身边,我想他肯定连成亲时间也没有......」 「爷爷,我谁都不嫁!」 「妳该不会还在等阿寘吧?」像是试探,又像是挑拨离间,仇太爷的计划只有他自明了。「他像个冷面笑匠,外表唬人,心思阴沈,根本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妳......」 「爷爷,我没在等谁!」澄浅决绝的表示。 看进了她的灵魂深处,仇太爷倒觉得她的心不若语气那么的肯定。 第五章 「听说仇寘回来了?」颜传生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澄浅的脸,徐缓的吐出一句问话。 「颜大哥,我不想谈他。」澄浅背过身,原就沈窒的心情,这会儿更闷了。 「小浅,妳这样的态度,不是说明了妳还很在乎三年前的那件事?」其实,颜传生担心的并非她在意那件丑事,而是她牢牢记得仇寘这个人。 「你赶快回去吧,颜伯母不喜欢我们两人来往,以后你还是少来找我。」 颜传生是她以前的邻居,从小他们一起长大,两家的感情也不错,但自从三年前那作事渲染开来后,颜伯母对她的态度骤变,开始排斥她、不屑她,连说话也夹枪带棍的。 她明白她是怕自己的儿子和她走得太近,也会招惹上不好的名声......她的心情,她真的懂,也不怪她。 「小浅,妳还不懂吗?仇寘不会娶妳的,只有我,这个世上只有我还要妳!」颜传生激动的低吼。 他知道小浅曾经有多期待仇寘回来娶她,然而等待落空,她只能用怨恨来填补。因此他一直认为小浅对他的感情早已是过往云烟,他用不着担忧害怕,但现在她的神情却说明了不是那么一回事。 「颜大哥,若是你还要说这些事,那么就请回吧,我不想听。」澄浅下了逐客令。他帮她捱过那段痛苦的时光,但他的帮助并不大,没有人能够安慰得了她的心碎。 「也请你记住,我尉澄浅不是得靠男人才活得下去!」 她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她对仇寘的感情,她才是当事人,这样的心倩自己最懂,他们知道些什么? 「妳明知道我一直在等妳,人家都说仇寘城府很深,这是当官久了的通病,现在他回来了,说不定会赶妳走......小浅,只要妳点头,我可以马上回去说服我娘让我娶妳。」 「怎么颜公子是仇某肚子里的蛔虫,这么清楚我心里在想什么?」仇寘走入花园,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及妒火,声调轻柔的问道,像夏日午后带有威胁性的闷雷。 「你是......仇寘?!」颜传生从没见过那么震慑人心的眼神,他的逼近教他不得退了一步。 「没错,就是你口中形容城府很深的那个仇寘。」迸出怒光的一对眼睛,冷硬的像遐下来的黑矿石。 「你偷听我和小浅的谈话?」颜传生挺直腰杆子,强迫自己不能被他的气势给吓住,但身骨却像深陷流沙之中,一直颓软下来。 「适巧经过听到,冠上『偷』这个字,恰当吗?」仇寘冷眼扫颜传生,「背后议论人家的是非,究竟谁才是真正有城府之人?」 「我......」像拿了石头砸自己脚般的难堪,颜传生自知理亏的无言以对。 「颜大哥,你先回去吧,我有话和仇将军说。」澄浅发了声,她可以感觉到仇寘的怒气已经筑起,如同她的。 发现那个男人的目光仍如刀似剑的在自己的身上切割,颜传生就算还有话想跟澄浅说,也畐得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那我改天再来找妳。」不敢再稍作停留,他飞也似的匆促跑离。 ***************** 「你是主动来跟我解释的吗?」抬首正视仇寘,澄浅一股憎恨的血潮直往脑门冲,气势汹汹的质问着。 「我欠妳午么解释?倒是妳不觉得该向我解释一下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他可以自由进出仇府的大门?」仇寘不喜欢她和自己以外的男人有所牵扯,他不喜欢看到她和其它异xin交谈。 她太单纯了,完全不懂人性的险恶。 她曾经对陌生的他交出真心,由此可知她毫无任何的防人之心,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怕旧事重演,而这回他不敢保证她仍会完整如初! 「颜大哥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不可以自由来去?」 「妳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又怎么,就不能带朋友回来吗?」澄浅抡起拳头像握了把刀似的,一脸寒霜的回问他。 「妳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人说闲话?」他是为她好,她看不出来吗? 「哈!」澄浅冷笑了声,「仇将军,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该不会忘了我的流言是因你而起的吧?我都已经这么不堪了,不差这一件来锦上添花!」 「妳──」 仇寘真不知该拿她的偏激怎么办才好,他知道他不会再让别人有机会说她的是非,但她可不可以将她的芒刺收敛一些,不要老是和他针锋相对? 「仇将军要到答案了,那么可否回答我的问题了?」澄浅狠狠的瞪着他,「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竟然查窑厂的账册?!你怕我会污了你们仇家的钱吗?」想 到他的举动,她的胸臆像盛满了酸液,腐蚀了所有的知觉。 「请你大可放心,我虽和仇家子孙不同姓,但我对仇太爷的感情比你还深厚,请你不要千方百计的排挤我!」 那颗长久被痛苦填得满满的心,突然间迸裂,情绪高昂的像硫磺,滚啸而出。 她好难过。 为何自己真心的付出会落得如此的下场,他不领情就算了,何苦还要变相的怀疑她? 「我什么时候让妳有这种误解了,我为什么要排挤妳?」看她整个人彷佛散发着熠熠的亮光,被怒火烧腾出耀眼的神采,水汪汪的双眸盈满愠意,两颊也因为适才的喊话而明媚嫣红。 「我要李恕去找来账册,只是想明白妳的能力,想领教一下妳是如何让同业的男人对妳赞誉有加,根本没有查帐的意味!」 这个李恕,他叮嘱要行事保密,没想到他仍差劲到让她察觉。 澄浅愕愣,却掩饰的很好,「不劳仇将军关心,反正你就认真的在皇上面前当你的大红人吧,就算三、五年不回来,仇家的制窑厂仍会经营的有声有色!」 「不要喊我仇将军!」她刻意划清界线的称谓,令仇寘双眉斜飞。 「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大哥?」 「我们不同父也不同母,这声大哥我担当不起!」 「那你到底想怎样?」澄浅厌恶这种摸不透、看不清的感觉,他既不关心她,也不在乎她,为何还要干涉她那么多事? 「我已经改变了,不再是三年前的青涩女孩。我现在是个成熟世故的女子,对你想要唤起的那种感觉,我了解的很!」 他如果想找一个玩弄的对象,就不要找她,因为她玩不起这样的游戏。她很介意,也很在乎世俗的眼光。 「不要提醒我妳有多么世故!」方才那名男子对她示好,他听见了,而那令他怒火中烧。 她可知道随着她有如一株娇艳、含苞的花蕊一日一日的绽放开来,他就愈担心他曾温柔呵怜的玫瑰会被别人采走。 他是第一个发现她美丽的男人,谁也不能抢走她! 「那么就请你记住,我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会傻傻上当的女孩了!」 ********************* 李恕的房门被用力踢开,进来的一脸怒气腾腾的仇寘。 「李恕,你给我滚出来!」接着,房内的桌椅、茶碗也接连的遭殃,倒的倒、破的破,才一会儿便一室的狼藉。 「将军......你找我?」 正在屏风后头洗澡的李恕,一听到火怒的吼叫,心拎得半天高,拿了件卜服披着急忙的跑出来,而当双眼直接目睹屋内的惨况,胸口的那颗心简直是跃上了喉头,颤悸不已。 他的主子......又怎么了?为什么回乡享受天伦之乐后,脾气会变得如此阴晴不定? 「你给我说清楚,是谁借了你熊心豹子胆,让你如此居心不良、居心叵测、心怀不轨?」仇寘揪着他的衣领,狂暴的眼神在他脸上雕着花。 「属下......不明白将军所指为何?」李恕胆颤心惊的回视着自己的主子,只想知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了? 神策军大将军怎会一夕之间转了性子,变得如此野蛮?他不是以温文见长,专攻别人的弱点以达目标;不是天塌下来亦一副不愠不火,不急不徐的镇定;他不是对那四位好友,自诩是儒雅书生,没脾气的斯文人;他不是以笑看待天下事的吗? 怎么那个仇寘不见了? 这会儿哪还是个笑面虎,这只虎连笑都不见了,根本就是深山中的猛虎,杀人不眨眼! 「你还和我演戏,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操纵在我手里?」仇寘咬牙切齿的迸出吼声。 谁能猜得到他置如心腹的部属,竟反过来咬了他一口! 「李恕真的不明白将军话中所指,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何德何能,让将军一堆成语来形容他,但他着实不晓得那些用来说人有心机的词句,怎么会放到他身上? 当了他这么年的部属,李恕下意识的举起手,扳着手指头数着:一、二、三...... 「你扳手指头作啥,算算看还有几天要娶妻是不?」仇寘愤怒于他的不识好歹,揪着衣领的力道转而擒向他的脖子。 「我待你不薄,就像个朋友,而你取然这么回报我?」 「娶妻?!」李怒耳朵只听着了这个重点。 将军有没有说错,他什么时候和这两个字成为朋友了,怎么没人通知他?他向来孤家寡人一个,与风花雪月无缘的男人,什么时候有女人肯嫁他了? 仇寘不容他发呆,怒骂又劈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和太爷走那么近了,又怎么向他推销自己,对他洗脑,让他以为你真的很了不起?」 方才得知的消息像涨潮般,攻占他的思绪,气得他手掌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李恕咬牙承受,仍不忘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我从未单独和太爷说过话......」 气头上的仇寘哪听得进他的话,连连的怒声盘问着李恕:「你自认自己有资格当我的妹婿?」 「妹婿?!将军何时有个妹妹了?」 「还装傻,澄浅就是我妹妹!你要太爷将她许配给你,你敢说没这回事吗?」 「将军,你真的误会属下了,我从没有那样的念头,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 当下,李恕乍然瞧出了端倪,原来将军所有的自制力是在遇到某个人后才会自动消失的,他早该察觉到了。 为什么他会忘了仇太爷给尉姑娘身分是有原因的。 在他心中可未曾认为尉姑娘是将军的妹妹。因为将军打从一开始就没当她是妹妹,没有兄长会以如此轻佻的态度对待妹妹,而且他给她的关心也像是调戏...... 「你没说谎?」仇寘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束缚的力道稍为减轻。 「李恕不敢说谎。」 「没有最好,要再让我知道你对澄浅有任何的非份之想,我会亲手宰了你!」看来这件事是爷爷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什么颜传生、李恕,他意图给澄浅安排的夫家人选,他都打了不及格的分数! 「还有事?」发现属下看着自己的目光有异,仇寘不知怎地,突生不自在感。 「不,属下只是觉得将军真的是一位好兄长,为了小姐的婚事如此费心。」好吧,李恕承认,他是有点想报仇,看看将军尴尬的样子,刚才他真的被掐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仇寘不自然的扯了扯唇角,「李恕,并非你配不上澄浅,以一个统领的身分,你是足够了!但何时上战场不一定,我是不希望澄浅守寡,所以才反对你们在一起。」 觉得心绪像纠缠的丝线,他仍无法为自己刚的怒气下个解释,不过可以知道的是,他不要澄浅嫁人! 「将军所言甚是。」李恕翻了翻白眼,理由还真牵强哪! ****************** 「太爷,谷大人带着他的公子上门求亲!」阿顺跑进大厅禀报。 「是吗?这可是今天第三位啦!」仇太爷端着茶杯,透过杯缘看向斜前方坐着的孙子,不着痕迹的笑道。 「爷爷,什么第三位?」仇寘嗅出气氛的诡异,蹙着眉看了家丁一眼,视线最后回到祖父身上。 仇太爷一脸的惊讶,回道:「你不知道吗?咱们家澄浅果真是个万人迷,不过才澄清了她 的清白,宣布为她找门亲事,求亲者马上多如过江之鲫,我都快应付不了啦!」 「爷爷,你怎么还继续为她找夫家,我不是说事情到此为止吗?」仇寘眼神尚热,表情沈郁骇人。 「你说停止就停止吗?浅丫头难道一辈子不嫁人?」仇太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岂会没种的让他的眼神吓退。 「之前你批评颜传生没担当,说李恕不能给她幸福,我都没话说,这会儿来的谷公子可是相貌堂堂,成熟又稳重......」 「为什么澄浅就非嫁人不可?」仇寘打断了他的滔滔长论。他以为再也没有人会来争夺她了,没想到虎视眈眈的人已排成一长龙。 他太小觑她的女性魅力了! 「浅丫头以前是因为有流言缠身,所以才没人敢要,现在事情终于豁然开朗了,她也不小了,还不赶快找个夫家,难道你要养她一辈子?」仇太爷挖了个洞,准备等他那聪明一世,胡涂一时的孙子自己跳进来。 「有何不可?」 「不,我不答应,虽说我和浅丫头的父母不熟不识的,但我不会让她后半辈子孤孤单单,我得找个男人照顾她!」 「我会照顾她!」仇寘的怒气已达临界点,愈吼愈大声。 只见一旁的奴仆,一个个噤若寒蝉,大家都憋着连气也不敢喘一下。 「怎么个照顾法?和她同年龄的女人有丈夫疼爱,而她难道就得一辈子跟着曾经非礼自己的男人,继续让流言伤害?外人会怎么想,认为她是你仇大将军身边一个没名没份的侍妾?」 「如果非要我给她个名份,流言才能彻底断得干净,好,我娶她!」 逼出了承诺,仇太爷心里笑得煞是得意,「你可别意气用事,说我误了你一生。娶个自己对她没啥感情的女人,是不会幸福......」 「谁说我对澄浅没感情?」仇寘不以为然的反驳,「我若对她没感觉,三年前为何会情不自禁的对她做出那些事?」 他从不否认自己对她的喜爱,只是他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年纪就成亲,不过要他娶澄浅,他却一点也不排斥。 「是我害她变成今日的样子,当然得由我负责。」 他喜欢她比四季变化还要鲜明的表情与动作,尤其是那张俏脸飞红起来的当儿,更让他生念动荡。 「你如果能这 么想那是再好不过,毕竟浅丫头这么好的女孩儿,我还真不想送给别人家当媳妇!」仇太爷愈来愈佩服自己了,他真是老谋深算啊,不过使了点小计,就有人沈不住气了。 姜还是老的辣的啊! 他没见过阿寘对政事以外的任何人事物感兴趣过,没想到这回一蒙就被他给蒙对了;至于澄浅,一思一念都逃不过他的双眼,女人啊,就是死心眼。 「阿顺,将那个什么谷大人和他的儿子都赶回去,说小姐不嫁人了!」仇寘冷然的对着家丁下令。 「是。」 *********************** 「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托着下颚支在桌上,澄浅愁眉不展,看也不看跑进房的丫鬟。「杏儿,我现在没心情听妳说话。」 「小姐,妳听完我的好消息后,心情自然就会变好了。」 「别烦我!」澄浅换了只手托腮,整副身躯几乎要瘫在桌子上了。 杏儿不放弃的坐的她的面前,「小姐,妳不用再为成亲的事情担忧了。」 「妳没见太爷有多坚持吗?」澄浅不懂爷爷为什么非要她嫁人不可,他之前甚至未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可是少爷比他更坚持。」 「什么意思?」事情一扯到仇寘,澄浅立刻坐直了身子。 「少爷将那些求亲者全赶走了!」 「真的?」 「嗯,我亲耳听见的。」杏儿用力的点头,表示自己不是为了安慰她而打诳语。 澄浅的脸色陡地一垮,「他干嘛没事对我那么好?」 澄浅不相信仇寘没有企图,他不知道又在使什么坏心眼了! 「因为......」杏儿一脸神秘兮兮,「小姐,少爷要娶妳,他向太爷说了,而太爷也答应了!」 「妳说什么?」澄浅霍地站起身,碰的一声,椅子向后倒地。 「小姐?」杏儿愕视着她的反应。 「谁要嫁他了!」撇下丫鬟,澄浅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 冲至大厅,澄浅不管在有多少奴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着仇寘破口大骂。 「你干嘛那么鸡婆,眼红是不是?我已经被你害得乏人问津三年了,好不容易有人门提亲,你却把他们赶跑,你究竟安什么心眼?」 「啊,可怜我纯洁的动机,怎会被利箭刺得如此伤痕累累?我除了好心眼,难不成还会误妳?」那慢条斯理的低沈调子从仇寘的口中飘出。 他才正想起她,想着三年前她的笑与羞,三年后的怒与嗔,没想到她就来了。 她的嗓音清脆有力,但满是讽刺味儿,果真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唇枪舌剑的伤人。 「正是,经你这么蓄意破坏后,要是没人肯娶我了,谁负责?」澄浅心中下一把火正旺着,眼光像针织,在他的颜面穿梭往返。 「我负责。」 「谁要你负责,我想嫁的是别人!」每回和他交手,她就像烧得火红的炭渣子,暴跳如电。 「浅丫头,妳真的打算嫁人吗?」仇太爷在一旁闷笑着,「怎么妳前些日子不是这么告诉我的?妳不是才喊着不嫁人吗?」 「爷爷,与其嫁给他,我宁可嫁给别人!」澄浅负气的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不嫁人,可是为了不让他称心如意,她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们年轻人的事就自己讨论吧,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仇太爷拿眼示意了大厅内的奴仆们,故意留给两人独处的机会。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仇寘发现了! 几乎是马上,他知晓自己被设计了,只是他居然没有一丁点儿的怒气,爷爷老奸巨滑的计划,颇得他的心。 想必他是早自己一步厘清了他的矛盾吧! 他愿意相信澄浅的心中还有自己,而他也恋上了和她斗嘴的趣味,他舍不得让两人的关系划下句点。既然如此,何不让感情更进一步,他会得到她的,更要她坦承自己的心意。 从来不曾对一名女子如此在乎,当然,他势在必得,绝不会让她从自己身边跑掉。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可理喻?」顾忌的老人家一走,澄浅又气呼呼了。 「因为我不喜欢妳成为流言及闲话的目标。」那双眸子像黑水晶,三年前水秀,三年后迸火,仇寘发誓他会找回水似的凝眸。 「只要你不要阻挡我嫁人,那些人自然无话可说了!」 这是保护还是独占,她不知道,只知道突然之间,她的生命只剩下一个很小很小的愿望。 或者说是很大很大的奢望。 她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真正理由。 三年来含混不清的一股情绪,又在心的极深处痉挛起来,令她怔忡着。 「妳以为那些男人真心想娶妳为妻吗?若不是看在妳有个封为神策大将军的兄长,他们哪会那么热烈的拜访?」仇寘怎会不清楚那些求亲者心里所拨的如意算盘,他不相信他们心 里真的对她曾染上的恶名毫无芥蒂! 「是啊,你了不起,我就必须倚仗你的名声才嫁得出去!」他的一记当头棒喝,再次粉碎了澄浅的期待,她的眼神再度激出火光。 「妳知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点出事实,妳何必动怒,这样对妳的头痛没帮助!」仇寘的五官镀上一抹严峻,她动不动就发脾气,太不懂得爱惜自己了! 有一刻,澄浅真的好想放开所有的想法,就这么相信他是真心对自己好......「我的死活你真的关心吗?仇大将军,仇大哥,我情愿你在三年前多为我的名声想想!」 她没办法,只能任由清晰的视线愈变愈迷蒙。 假装没看见她的难过,仇寘说道:「小浅,下定决心妳想要什么,如果妳仍然要我,现在妳有机会了!」 「你一直这么自负吗?认为我会像三年前一样,因为一个眼神、一个笑容,甚至是一首吟入我心坎的诗而像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地扑向你吗?」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可恶,她只知道她的脑波再度被他激起强烈的振幅,一些已经干涸的情绪──苦的、涩的、痛的、怒的,沁出了记忆,化入了血脉,又在她周身循环奔荡。 「妳别无选择,因为我不是在寻求妳的允许或赞同,找只是在陈述我的意图。」仇寘突地将她拎入怀里,双唇像嵌上烙印似的,吸附住她的娇红。 「唔!」澄浅一惊,明白他的意图,她紧紧闭住嘴唇,不让他得逞。 哪知他的手掌突然包握住她胸前的浑圆,吓得她倒抽口气,他的舌顺势侵入她口中。 「放......开我......」她的手死命的抵挡在他前胸,而她的挣扎花不了多少的力气,因为仇寘很快就放开了她。 「这个吻或许不缠绵,但却是我对妳的宣誓,小浅,妳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永远不会是!」闻言,澄浅当着他的面用力的抹着唇,羞愤的转过身。 宣誓,另一段流言的宣誓吗?她不要! 「李恕,进来。」仇寘对着门外唤道。 「将军。」 「写封信给我其它四位兄弟,说我准备要成亲了,他们得随时有空参加。」她的身上有他的印记,空气中飘浮着他的誓言,这场婚礼一定会举行,因为他仇寘言出必行。 「要禀告皇上吗?」李恕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们两人就像天生一对,一柔一刚,只有将军包涵得了那么凌厉的女人,换了别人可未必。 「不用了。」仇寘眉头聚拢,立刻回答。 他还未将那头母狮子驯服前,还是别皇上来看笑话。 他太清楚皇上的性子了,他一定会找机会报平日之仇,赏他一记又一记的哂笑...... 第六章 「卑鄙、无耻、下流、龌龊!卑鄙、无耻、下流、龌龊!」嘴边衔着一连串咒骂,澄浅像一阵热风的扫回了房间。 「小姐,妳不是去大厅吗?」听到那熟悉的咬牙切齿声,杏儿已有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能惹得小姐这么生气,会挨她如此怒骂的只有一个人。 「去了,也被气回来了!」 「结果呢?」深怕被暴风半径给扫到,她问得如履薄冰。 「妳说会怎样?」澄浅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真不知道谁才是妳的主子,妳又偏向哪一方,为什么我总觉得妳好像很高兴我嫁给仇寘?」 说什么府里的奴仆全供她使唤,是啊,是没错,但他们每个人的心都教他给收去! 「小姐不高兴吗?妳以前不是......」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笨,现在我变聪明了!」 「杏儿不懂......」 澄浅冷嘲了声,「妳当然不懂!」 方才离去前听到的对话,教她的心闷闷、慌慌的,有种不相再喘气的感觉。 「他根本不是心甘情愿要娶我,依我看他只是可怜我,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同情!」 「可是我觉得少爷对小姐真的很好,听说妳每天喝的补血汤是他从御药房取来的......」 「那是因为他怕我死在他家,让别人怀疑他将我虐待至死,落得一个洗刷不掉的罪名!」若不是不好劳动爷爷天天到房里监督她吃药,她才不接受他的施舍! 「他根本就是人前一个样人后又是另一个样,在爷爷面前将话说得好听,在别人面前满口道德仁义,其实还不是饱暖思淫欲的烂男人,又想用新招术来玩弄我!」气一提上来,就再也放不下,澄浅粉拳拚命捶打着桌面。 「妳知道他刚才怎么和李恕说?他居然不让他向皇上报告要娶妻的事,他也明白有圣上作主,后悔不得吧,根本将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好了,只等着我入瓮而已!」 「小姐,或许少爷另有他意......」 「妳还替他说话?」澄浅眼睛瞇得细长,「妳不会也被他那张脸给诱拐了吧?」 「杏儿不敢......只是小姐为什么不相信少爷有可能是认真的呢?」 杏儿是不懂情呀爱的,只是她看得出来小姐分明是死鸭子嘴硬,口口声声说不嫁,结果却又因为少爷不将消息传回京恳请皇上祝福而生气,她真的很矛盾耶! 「他如果认真,就不会有被取笑三年的尉澄浅!」 「可是人家谷大人原本也想将掌上明珠介绍给少爷......」 澄浅的全身霎时灌满怒气,「那个谷大人也未免太会攀权附贵了吧,儿子娶我、女儿嫁他,这样就能和将军府建立更密切的关系吗?」 「小姐,我话还没说完,少爷没有答应,他为了妳拒绝了!」说她不在乎,杏儿才不信呢! 瞧,偷鸡不着蚀把米的谷大人被骂得整颗头都臭了! 「杏儿,妳......怎么知道他是因为我才拒绝的?」心底的一个角落,照进了一寸的光亮。 「我看出来的。」 「妳看出来的?!」咻的一声,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熄了燃起光亮的烛火,澄浅的心又回到黑漆漆一片。 她居然因为丫鬟的一包话而冒险带着自己的一颗心上悬崖,差点因此跌个粉身碎骨! 就因为仇寘的一个举动而产生期待,太不该了! 「小姐?」杏儿听出主子口气又变了。 「以后不要再跟我提起他,他娶不娶谁的掌上明珠都不关我的事!」 ***************** 「将军,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 「尉姑娘那边......」 「这次你若让她事先发觉,我就摘了你的官职!」仇寘一副绝不宽贷的威言警告。 「可是将军不怕......尉姑娘事后恨你?」李恕盯着手中的药包瞧,突然觉得轻如羽翼的东西,竟变得有如千斤重石块般,压得他的手举不起来。 「要不请李统领为在下想个比这更好的方法?」仇寘恨不得立刻结束这个话题,而他却啰嗦的担忧这、顾忌那的,让他愈来愈觉得自己真像个小人! 想他为官多年,在部属的面前形象良好,虽不致严正不阿、不茍言笑,但也未曾流于放荡不羁、轻浮淫色之类,今天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而联合了贴身侍卫一起来干坏事,若让外人知情,焉不落个淫贼之名? 「这......」李恕只能摇头,他要想得出好办法 ,早提供出来了,何苦来当个教自己良心不安的共犯。 「反正事后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说什么?」仇寘都快要鄙视自己了。 他何时也必须凭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得到一个女人了? 没错,这会儿他要做的坏事就是给澄浅下春药,让她春情大发、春心荡样,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和他在床上销魂一段。 其实这怎能怪他,因为澄浅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自从知道自己尚是清白身后,和他距离拉更壤了,而且坚持不嫁就是不嫁,让他等得心慌意乱,不得已只有出此下策,先下手为强。 她是他的。 尉澄浅,彷佛一朵躲在黑夜最角落的玫瑰,总是羞涩的含着苞,一日却忽然苏醒了,迎着晨曦绽出最迷人的笑颜。 是他亲手推动了她的绽放,其它的男人会注意她,会赞赏她皆是因为三年前的他,他的犯错造就了今日的局面,让她成为夜空中唯一发亮的星星,他不会让别人抢走她! 「要她乖乖就范只剩这个办法了,最烂也是最好的一个。」仇寘喃喃的说服着自己。 她怎能如此固执,不给他任何机会证明自己是心存悔意的想要补偿,难道真要恨他一辈子吗? 他是要她的一辈子,但绝不是她的恨! 「将军,请容属下再问一句,你......是认真的吗?」李恕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虽然他是自己的上级,他得服从,但这个命令,他怎能盲从? 「倘若将军只是想玩玩,尉姑娘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因为再也没有男人会上门提亲了!」 只怕自己臆断错误,帮着一匹狼做事,他不放心的想要询问清楚。 「李恕,你的叮咛是多余的,我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很清楚。」仇寘态度一改,转而严肃。 什么是爱,他以前或许不知道,但这些日子,却慢慢能体会那种感觉了。 原来心是会因一个女人的笑,一个女人的激而改变跳跃的速度;原来情绪是会因一个女人的喜怒而起伏...... 原来这就是爱,他从来没有机会熟悉的玩意儿。 以前身边的那些女人太温顺、太服从,缺乏如澄浅活跃灵动的光采。三年前或许第一次见面,她的惹人怜爱即掳获了他的心,否则他怎会为她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这一笔让人非议的荒唐事? 原来他对她的动机打从相识之初就没善良过,他是想和她纠缠一辈子啊! 「照着我的吩咐,将药包拿给厨娘,说是强身健骨的药粉,因为澄浅怕苦,所以要她掺在甜味的糕点里,比较好入口。」 明白将军的坚持,李恕只能领命照办。 「还有,别忘了说是太爷给的,报上我的名,她恐怕会丢给门外的乞丐或野狗吃。」 「属下明白。」 *************** 是夜,月儿明媚,微风徐徐。 「杏儿,妳在哪儿,我好热......」吃完点心,宽衣上床休息的澄浅,不一会儿就踢掉了身上所对的棉被,嘴巴不停的喊着热。 「杏儿,妳快来......」 廊间,正走来收拾食盘的杏儿,一听到主子的叫唤,连忙加快脚步,却在房前让一只手给抓住。 「少爷?!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嗯,我是让妳主子的声音给吵醒的。」仇寘半瞇着眼,装出一脸惺忪相。 「可是少爷的房间不是在回廊的另一头吗?」杏儿有些发闷,小姐真有叫得那么大声? 「因为刚才小浅突尖叫了声,所以我就起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仇寘回答得文不对题,显然已有些恼羞成怒,怎么现在的仆人这么喜欢追根究底? 「啊!」说起主子,杏儿这才想到正事,转身就要进去,伸来的大掌又拉回了她。 「妳回房休息吧!」 「可是小姐好像不舒服......」 「所以我才说由我来照顾她。」 「但......小姐和少爷冰火不容......」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所在。若是她私自放行,明天可能就得回家吃自己了。 「杏儿,我知道妳的顾忌,但小浅生病了,现在浑身发热,像从骨子里发散至四肢百骸的难受,妳不是大夫,进去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少爷怎会这么清楚小姐的症状?」 这疑问可把仇寘给问僵了,「我听声音即能知晓!」 把自己说得像个神医似的,天知道他等会儿将要做一件会令众人唾弃他的事。 「那......需不需要杏儿帮忙?」 「不用了,妳就快下去休息吧,别误了我看病,否则出了差错妳可担当不起。」仇寘语出威胁,只为快点打发她走。 「是。」相信少爷不会害了小姐,杏儿放心的回房了。 ****************** 「怎么是你,我不是喊杏儿吗?」 心绪烦躁的勒着胸前的衣裳,澄浅知道自己现在浑身发着汗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她不想以这番样貌面对她的死对头。 「她降不了妳身上的温度,我才可以。」仇寘自床边取下了一条手绢儿,踱向了她。 「为什么?」澄浅几乎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瞧见了一抹若有似无的邪笑,颤巍巍的退向床角,「你要做什么?」 今晚的他看起来...... 很怪异! 「因为妳现在需要的是我,不是她。」仇寘脱了鞋,在她惊愕的视线下,上了床榻,「还有,我现在正要帮妳擦汗。」 澄浅还来不及反抗,他已撩起她的黑发,拂拭她的颈后,如拭一件薄瓷玉器,生怕打碎似的灵巧仔细。 「等等,你究竟在干什么?」像拍苍蝇似的出手,她推拒着他,腮帮子像要冒火般,心头则钻入了小鹿,胡冲乱撞。 她觉得他的靠近吸走了她原本的,摩擦了她的皮肤,让她愈来愈热。 那股奇异的感觉让她全身盈盈发胀,状似微醺。 「我们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rou体吸引力,如果妳任它顺其自然,它可以是个很好的开始。」仇寘想用一种自然的方式,让今晚势必会发生的事情自然发生,而不须将自己卑鄙的作为告诉她。 他可不想忙着取悦她的同时,还得应付她的咆哮。 「我不是妓院里那些『顺其自然』的妓女!」背枕着墙,有了支柱,澄浅不信这次还踢不倒他,「我热死了,你给我滚出,不要再靠近我了!」 「小浅,妳当然不是妓女,妳表现得比较像个害怕、无知的小处女!」仇寘用激将法,强迫她中计。 果不其然,这招奏效。 「就算 我还是个处子,那又如何,我就一定会害怕、无知?」澄浅抬手触着自己的额,觉得自己好像得了热病,而且身体还莫名其妙的痒了起来。 「没错,你不但惶惧我的接近,对性爱的事更是孤陋寡闻!」 「那是因为我守身如玉,不像你已是身经百战!」恍惚间,澄浅像要将他看得更清楚,往前挪了臀。 「喔,是吗?」仇寘看到她的动作,明白的笑了。 澄浅故意侧耳,装作没听见他的声音,「你说什么,靠近一点说话,我听不清楚。」 当仇寘以膝为足,朝她移讧个身,她的手已自动欺上来,在他的胸膛上揉抚着,但不一会儿,她像突然恢复意识,又缩了回去。 「天啊,我在做什么?」澄浅惊愕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像其上沾满了血腥。「你又干嘛坐这么近,你......」 「我对妳下了春药,就在妳今晚吃的糕点里。」 叹了口气,仇寘还是老实招供,否则再这么拖下去,被下药的她尚未春意勃,他就先欲求不满而死! 「你说什么?」澄浅让轰得激动不已,想动手打他,双手却一巴上他的身躯,就如血蛭附着皮肤,再也分不开。 「因为妳太执拗、太棘手,所以我只好先想办法占有妳的身子,逼妳非嫁我不可!」 「你怎么会这么无耻,快拿解药给我!」不知是用力吼叫的关系还是怎么着,澄浅开始觉得口干舌燥。 「春药的解药是男人,而我就是妳的解药,只有我能为妳降温。」仇寘看着她浑身红热,微汗的样子,觉得狼狈的她别有一番韵味。 「骗人,你去拿水来,澄得我一身湿凉,我不信我还会这么热!」 「小浅,我们睡在一起不是什么坏事。」三年前的不告而别怎会酿成如此深刻的怨恨? 「但对我是一种伤害!」澄浅哑着声音问道:「你为何非娶我不可?」 「因为我想娶妳,而妳得嫁给我!」 澄浅讥嘲的回道:「真好的一个理由。」她努力想将自己扳离他的身躯,无奈身子却愈来愈乏力。 「既然你非得用这种小人手段逼我就范,为何不干脆迷昏我算了,任由你予取予求,不吵不闹的女人不是比较省事?」 她的感觉似乎愈来愈强烈,身体里一种虚、渴望被填满的感觉正侵蚀着他,原来那是需要一个男人的感觉! 「因为我要妳看着我呵护妳,看着我们结合的所有过程,或许可以藉由这件事让妳重新爱上我。」他的双手往下捧起了她的俏臀,放至自己伸直的大腿上,让两人以一种亲密的姿态面对着。 「你不要脸!」被迫看着他的五官,那对眼神所散发出来的柔情,澄浅发现自己不但身子软了,连原本的决心都快瓦解了。 是因为药的关系,所以她头昏眼花,抑是其它? 他抱她的方式像是要除去她的伪装,逼她现出原形。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他的性感免疫,但是她却错得离谱,先前吃下的那些糕点更麻木了她的神智,使她一直尽力想压抑的那些情感全浮上了表面。 「你为什么回来?」明白今晚自己将无任何的反抗能力,她是认了,只想再问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她真正想听的答案。 「过去我没发现我们有多合适,但现在我回来了,它变得非常明显。」仇寘在她的脸上重温第一次的浪漫,轻轻的落下细吻,像是道歉,更表示承诺。 男人的心是需要刺激方会明朗。 「我们不合适,一点也不。」澄浅是失望弓弓,同个问题她问了多次,他却残忍的一次又一次打击她。 「要我证明妳错了?」 「今晚你不就是来证明你的魅力吗?」 「不,我是来引诱妳和我拜堂成亲。」仇寘卸去她的衣裳,顺利的没有遭遇任何的抗拒。 三年前,他亵渎了她的纯真,因为她的懵懂,所以没有抗议;三年后,他即将摘取她的童贞,因为他对她下了药,所以她无法抗议。 怎么,一个斯文的男人只剩下兽性? 「为什么老天爷不给你报应?」澄浅知道,只要他有一点愧疚感,她会原谅他,不计前嫌的原谅他,不再恨他。 因为──她爱他! 她以为恨他,不料却是怕他,她之所以怕他,竟是因为爱他! 第一眼便是一切,第一天便是永远,原来啊...... 「妳怎么知道老天爷没给我报应?」他的罪恶感与悔恨,早就深的足够他承受一辈子了! 老天爷给他的报应,就是让他得时时刻刻在意一个女人的情绪,关心一个女人的病痛,一颗心全因一个女人给悬在半空,而对方却总是曲解他的心意,这若不叫报应,他真的不知该称之为什么了! 「算了,不说了,先给我一杯水喝,我们再开始吧!」死心了,她不想再做无谓的争执。「还有,这件事只有我俩知道,不许你对别人提起!」 「等我们完事以后,我再告诉妳我的回答。」仇寘为自己留了条后路,深怕被她给堵得无路可走。 离床为她倒了杯水,喂她喝了几口后,他将剩余的水沾湿手绢,替她拭起了身子,贪婪地看着她暴露在眼前的每一吋娇躯。 「这样根本无法让妳身上的热度降温,唯有这样......」双唇取代了手绢扮演的角色,他在她丰挺的双峰上玩起逗弄游戏…… 就这样,诡异空间里弥漫着欲望的气味,没有人出得去,也没有人闯得进来,就这样,愈碰撞愈窄小,只容得下两具互相探索彼此的男女,天与地,黑与白,爱与恨,光源与黑暗,全都慢慢侵吞,融合为一。 这是天堂,也是地狱。 第七章 「萧老板,下个月的月初和月底,你有船到海外吗?」茶楼里,澄浅正与船家商议着出货的事宜。 她镇定着心神,努力不让对面拚命打量自己的女人所影响。 她不喜欢女人看自己的眼神,更不知道她与萧老板是何关系,不过若非为了顾全礼貌,她真的很想破口大骂。 「有,不过价钱要比平日多个三成。」萧老板对眼前的美人儿一笑,笑里别具深意。 「三成?!」澄浅不由地咋舌,「怎么会这么贵?」 「那是当然了,运 到海外可不比短程的航线,尉姑娘没做过海外生意,自是不明白。 「萧老板,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你能否降个价?」若是运费这么这么高,那么这批出货的陶瓷器便不能为制窑厂带来太多利润。 「尉姑娘,我已经算妳很便宜了!」萧老板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澄浅望着他,可以看出他的坚持,而这令她所有的雄心壮志几乎应声破裂。 这是仇寘回府后窑厂最大椿的生意,她本想藉此让他见识一下自己谈生意的高超手腕,让他明白她是怎么为仇府赚钱的...... 然,她就这样壮志未酬身先死,被萧老板的一句话给逼入绝境。 「我底下也有一大堆佣仆要养,尉姑娘多少也让我赚一点吧?」萧老板朝身边的中年妇女暗示的瞟了一眼,视线才又回到已陷入郁闷状态的澄浅身上。 「这位是尉姑娘是吧?」静坐在一旁,终于发声的女人,一开口就冲着澄浅而来。 「萧老板,这位是......」澄浅向船老板询问。 「妳就喊我张大娘吧。」张大娘径自介绍着自己,「我今天是和萧老板来跟妳提亲的。」 「向我提亲?」澄浅有听没有懂,「这是怎么回事?」 被授予伋言样的张媒婆仍是一脸的职业笑容,「前阵子听说仇太爷有意要为妳找门亲事,不是吗?」 「那件事已经结束了,我不嫁人!」知道他们的真正意图,澄浅语气开始不悦了。 「尉姑娘拒绝的原因是上门提亲的那些男人皆另有所图是吧?因为他们都想和仇将军攀关系,所以才委屈娶妳...不过人家萧老板可不一样,他可是真心诚意想要娶妳,不是因为仇将军的名位!」张媒婆尽职的说着委托人的好话。 这样当着姑娘家面前提可是头一遭呢。据闻仇将军总有办法挑剔求亲者的缺点,萧老板怕自己在年龄这一关就被刷了下来,是以请她帮忙私底下说亲事。 「他有夫人了,你们有没有搞错?」澄浅脸上一阵阴霾。 他们就清高到哪儿去,别人图名,而他则要她仍完整无瑕的身子,说穿了,全是一丘之貉! 不过言会儿,她只要走到大街上说一声,三年前没有发生的事,就在前天晚上发生了,是不是所有的男人又会开始纷纷走避。 谁会要她这双仇寘穿过的破鞋! 「当妾也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而且妳若能和萧老板成为一家人,以后船资不是更好谈吗?这样也算是为仇府那个第二个娘家做点事吧?」 张媒婆不懂这女孩儿心里在想什么,怎会有人宁愿待在给自己招来流言的男人身边,也不肯赶快找个好人家嫁了。 「澄浅,现在江南就只有萧家的船走海外运输,妳应该知道吧?」萧老板也插了话进来,势在必得的已喊起她的闺名。 「你──」澄浅愤怒的正想回话,身后一个声音帮上了她的忙。 「我想凭我神策军大将军向地方官说上一句话,又或请皇上作个主,让你的船家无法经营,萧老板说成不成?」 「仇将军?」仇寘冷峻的容一落入萧老板和张媒婆的脸,两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身。 「萧老板连我的未婚妻也敢觊觎,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仇寘扬起唇,口出令人心颤的威胁。 「仇寘,你来干什么?」呆愣的澄浅,好不容易抓回了灵魂,气怒的疑他的现身。 仇寘一手压在她的纤肩上,以不容置驳的口吻说道:「坐下,让我来解决。」 「仇将军,你......大概误会了,我只是和尉......小姐在谈生意,怎敢有非分之想......」萧老板一见苗头不对,改弦易辙的换了套说词。 难道坊间的传言是真的?仇寘不让尉澄浅嫁人真的是因为他要留着她当侍妾?可是未婚妻这三个字又该怎么说? 「是吗?」 萧老板被他似要噬人的眼神瞧得十指频频颤栗,「是啊,我......我正打算打个折扣给她呢!」 「打折倒是不必,仇家不是没钱,不过你若是坚持,就当仇某恭敬不如从命了。」仇寘堵得他没有回绝的机会。 拗了他一些钱,算是调戏澄浅的代价,已经轻饶他了! ****************** 萧老板与张媒婆各自抱头离开后,澄浅的情绪立即引爆。 「你来干什么?」 「我好心替妳解危,妳 不感激我不打紧,怎还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 「谁要你帮忙,我明明可以自己处理!」看到他,澄浅所有隐忍的脾气如一颗大石,从山顶霍然滚落,愈滚愈急,愈滚愈猛! 「怎么处理?任由那个男人在言语上轻薄妳吗?」如果她的生意都是在忍受男人的非礼下达成的,那么以后他不会再让她管理窑厂的事了! 「这种事我已经游刃有余了!」澄浅气得仰头喝茶,以为可以藉此平缓一下高升的火气,没想到茶水的温度更助长了她的愤怒。 「我不需要你用仇将军的名号来威胁别人和我合作,我一个人可以搞定的事情,你干嘛插手!」 「妳以为我能坐视自己的未婚妻让别人用淫欲的目光打量吗?」仇寘剽悍地驱赶她淌现出来的拒绝。 游刃有余,她将自己形容得挺厉害的嘛,但他可一点也不高兴。 这件事,她只能听他的,他容不下她有任何意见与驳斥! 刚才的事告诉他,不赶快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室,是挥不走那些缠人的苍蝇。 提起了这两天教澄浅气得茶不思饭不想的话题,她端起一副排斥他的模样,「我不和说话不算话的男人打交道!」 「我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你说不会将那......件事宣扬出去的!」关于那一夜,澄浅知道吃了春药的自己,肯定就像个荡妇......而为此,她一有空就诅咒他、唾弃他、鄙视他! 现 在整座府邮,不知怎么搞的,大家像是得到某个人的应允,也不向她这个当事人之一求证,竟纷纷大传特传她与仇寘已行夫妻之实,拜堂之日指日可待...... 虽然没人拿不屑、鄙夷的眼光瞧她,但些女丫鬟向她问礼时的暧昧模样,真切的在摧残着她的神经,让她直想将仇寘大剁二百零八块,再压成碎肉喂狗! 「哪件事?」仇寘明知故问,眸光饱满戏谑之色。 前夜她就像个成熟的杮子掉入他的怀中,就在她的床上,他满足了她的需要,也成全了自己饥渴的欲望。 她让他明了,自己爱上的原来不只是她清纯的一面,还有她潜藏的狂野。 「少在我面前装蒜!」嗅吸到他身上独特的气味,澄浅心一乱,忙着屏息。 「喔,妳是说前晚的欢爱啊!妳一说,我彷佛又想起妳是如何在我身下申吟,如何渴望我的『东西』,妳的肌肤好似还散发着我们欢爱的红晕,绯色一片,啧,真美哪......」 仇寘顺势帮忙自己不安于室的手一探她小脸上的细柔。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些yinhui的字眼,还有,拿开你的脏手!」澄浅不理会心头涌起的骚动感,仍很骄傲自己在胡思乱想中还能保持冷静,明白只要她不让自己看他的眼晴,就很安全了。 「唉呀呀,小浅,妳真的又误会我了,我可从未跟妳保证过不说喔!何况这种事情怎么保证呢?春药是我要李恕去买的,而妳是第一次,隔天帮妳整理床铺的丫鬟会看到落红,就算我不,这两个人的嘴不牢靠,消息就这么流出去,妳怎能怪我!」 「杏儿答应过我不会说的!」澄浅臊涩至极,又羞又怒的,脸红得像关公! 他什么也没告诉她,隔天一早放她一个人狼狈的躺在床上,单独面对丫鬟的尖叫声。 天知道她是花了多久的时间去安抚杏儿的震惊,又是怎么尴尬的让她扶着浑身酸痛的自己,下床洗去双腿间干涸的血渍。 她真的忘了她是怎么回答杏儿一连串的问题了,为什么会流血,会不会很痛......她问了很多,唯独没问那个男人是谁,令她更是羞惭的想一头撞死算了,因为她明了杏儿知道了,且很确定就是那个男人! 「那就是李恕喽!」仇寘毫无愧色,声音简直是理直气壮。 当然就是李恕做的好事,而且正是出于他的授意。 他要他先去跟们有意无意的放话,之后自然就会有人帮他完成任务。男仆是引,女婢则是风势,他们会将话题炒得火热。男人和女人一样,对于他人的是非,聊得总是比较开心、尽兴。 而这次他们要怎么形容澄浅都无妨,他就是要有流言,要她最后成为他的妻。 「真是物以类聚,坏男人总要绑在一块儿!」澄浅气愤地磨着牙,「我很纳闷,皇怎会重用你们这种男人!」 多的是女人心甘情愿的赖在他身边,为什么他就是如此千方百计想得到自己? 是为征服?还是...... 若是她表现得像三年前一样温驯,是否他又将觉得无趣而掉头走人? 爱为何就不能分割,为何无法平均,她能否将自己对他的盈盈爱意,舍了一半出来,当是他对自己的喜欢? 爱一个人三年了,她能再等另一个三年吗?等了,会不会三十年后,她仍是孑然一身? 她已经好累好累了,无法再用坚强的形象,以及粗硬的脾气来伪装自己了! 但事情似乎又回到了源头,风雨又起,再度掀起这阵浪潮后的果将会是如何? 「我会这么做也是妳逼我的,既然文明的作风无法吸引妳的兴趣,我只能诉诸野蛮的方式。」他绝对不会为此道歉,或是表现得很抱歉的样子,而她最好也别冀望他会这么做。 「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会嫁给你!」 她眼中的挑衅和话语就像火花般,轻易地使干燥的火种燃烧起来,「我们又恢复敌对状态了。」 仇寘厌倦了她总是在一片静默之后,随即涌现的疏离。 「我无法和你敌对,我没有筹码!」澄浅说得婉转,眼波却含有控诉。 「是吗?妳早就等不及宣战了!」没有筹码吗?她手中握的那个是什么,那可是他的心啊! 仇寘被她的顽固给气炸了,「到底要我怎么说、怎么保证,妳才能突破心房放心的嫁给我,妳明明是爱我的!」 灵动的女人难道就如此难缠又难伺候吗?他何曾如此低声下气了? 「那是以前!」澄浅也回吼,不管茶楼内投射过来的目光。 他怎么能对她如此凶蛮,她给了他她的全部,是他不要,是他践踏了她的尊严,怎能声声埋怨她的远离? 她不想嫁他吗?她想,她该死的想,但她怕啊! 「妳就不能忘掉那段过去吗?」 「对不起,我忘不掉,我永远都忘不掉......」澄浅忧伤的摇着头,泪珠接连的掉落,「我忘不了梦里娘责难的眼神,忘不了全嘉兴镇乡亲的耻笑,你不是我,你当然可以逍遥,说得轻松......」 「就只会说我的不是,妳怎么不想想妳当时就没错吗?眨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闪着无辜的神采,是妳引诱我犯罪的!」,气火攻心,仇寘的话就这么口无遮拦的逸出。 话落,两人都震愕住了。 「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沦为让人指点,招来那些蜚短流长,都是我的咎由自己!」这才是他的真心话吧,他本来就不是真心想负责。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该死的话,再看到她凄绝的面容,仇寘的心扭转成团,「小浅,妳听我说......」 「仇将军,你真的不必为了证明自己并非花心大少、不负责任的男人而勉强娶我。凭你的身份,一个眼神丢过去,还有哪个人敢碎嘴?不用再为了那件事想补偿我而施舍你的怜爱,我是个很容易当真的女人......把你的吻保留给别的女人吧,不要再来纠缠我,那么我会很感激你的! 再三的曲解,气得仇寘只想刺穿她的保衣,要她仔细看清楚他现在的样子,和三年前不同的样子。「也许我会,如果妳继续拒绝我的话。」 三年前,她像一朵乍然得到雨露润泽而绽开的花朵,迸放出一种任何男人都压抑不住的蓬勃热情,一切出乎自然──那人的嘤咛、颤抖、蠕动,她把自己送给他...... 也许他趁人之危,但她真的没错? 澄浅整个人都冻住了,最后她有些僵地耸了耸肩,「当然,将军可以随兴去找谁,或是吻谁......」 ************* 气氛僵凝着。 房间的半空彷佛形成了一个个的雷雨雹,一场无形的暴风雨正在下着。 李恕被无形的狂风吹猛打哆嗦,看着这些天鲜少开口的主子,他明知道捋虎鬂的后果,但还是冒险将喉咙里的声音送了出来。 「将军,皇上耳闻江南第一美人花魁──怡君姑娘的芳名,所以重金买下了她的初夜,要送给将军,慰劳你的辛劳。」 「皇上是嫌我麻烦还不够多吗?」仇寘张扬着不耐,一点兴趣也没有的回绝。 「可是怡君姑娘人已经在门外等着了......」李恕当然知晓他为何事而心烦,可是将军的上级是更大的天皇主子,他更不敢不得罪。 「不要勉强人家,送她回去,随便找个理由搪塞皇上。」仇寘吐出了胸口郁塞的气,光一个女人,他已经摆不平了,最好不要再来第二个凑热闹的! 「怡君姑娘是卖笑不卖身的,她全是因为欣赏将军才答应的。」 「这是怎么了,我喜欢的,躲我远远我,我见都没见过的,却直黏过来?」他谁都不要,独独心动于尉澄浅! 女人注意他、爱慕他,那是常态,虽然尚不至于以此沾沾自喜,却也不能虚伪的说他不喜欢,但澄浅的爱与些女人是不同的,现在虽有她的爱才能让他感到快乐! 也许她的性子别扭,人又倔气又执拗,还带着偏激的思想,但,他还是要她,而且只要她! 李恕为难的说道:「皇上坚持将军一定得收下他的心意,否则即是拂逆圣恩,处以......满门抄斩! 「他还真会威胁人!」如果不是皇上仍不晓得他在这儿发生的事,他真会认为他是故意的。 在这个一触即发的时刻,派个女人来慰劳他,也不知他是何居心? 「将军?」李恕还在等待他的决定。 「一定得有人接受皇上的赏赐是吧?」仇寘眸光一闪,「李恕,那个花魁美人我就转送给你吧!」 「将军,我不是你,怡君姑娘也明白我只是个统领......」这份礼太重了,他承受不起。 「只?」仇寘攒着眉头,似乎不能体谅他在这当口不愿分忧解劳,「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这么看轻自己了?」 「将军,属下自从让你质问凭什么娶尉姑娘的那一天起,就认清了自己有几两重了!」李恕这辈子是不会忘记自己因为一个女人,所以身分地位自动矮化了三截的委屈。 「你──」仇寘本想斥责他提醒了自己的尴尬,心底却突然晃过一道光束,他有了一个好主意。 「如果皇上坚持,那就留下她吧!」 怔愣一晌,李恕变得有些无所适从了,他狐疑的看着将军的转变。 「还有问题吗?」 算了,还是保命要紧,「将军打算将怡君姑娘安置在哪个房间?」 「不是皇上送我的女人吗?当然是睡在我的房间!」仇寘此刻的心情是这些日子以来从未有过的愉快与轻松。 「可是尉姑娘......」 「关尉姑娘什么事?」 彷佛听到不应该的轻快语调,李恕倏地抬头,惊见将军算计的眼神,他顿时明白了。 他原本想问将军难道不在意尉姑娘的想法吗?这会儿是不用了,因为将军就是在意她的想法方才打算留下怡君姑娘。 「李恕,看来我的心思你现在是愈来愈懂得捉摸了!」仇寘一点也不介意在部属面前心绪太过于透明。 「属下祝福将军马到成功。」 于是,两人带点心照不宣的意味,对看笑着。 第八章 正是傍晚,天边的夕阳如热杮般艳红,大剌剌的泼洒在天幕上。 「将军,你不是要怡君陪你到花园赏花吗?怎么你的眼睛直盯着回廊瞧?」向来自信满满的怡君不相信会有男人在她的陪伴下仍心有旁骛,嘟着双唇抱怨着。 她可是江南文人雅士赞为谈笑风生、长袖善舞的花魁,怎堪男人的冷落。 「大男人赏什么花,我是陪妳来的,你们女人不都爱看这些东西吗?」仇寘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腔。 「真的吗?」怡君不疑有他,笑得娇媚。「将军,我喂你吃水果吧,听说这葡萄甜呢!」 才说着,便剥了板,送至他嘴边。 仇寘皱着眉推开,「等等,等一会儿再吃。」 花魁确实不是当假的,懂得掌握男人的心思,不过他跟一般的男人不一样,不吃她这一套。 「将军......」怡君看到他嫌恶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哪儿冒犯了他,他前一刻的温柔呢? 难不成是虚幻? 「等一下依我的指示行事,懂吗?」 「指示?什么指示?」怡君一头雾水,这个笑面虎将军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她都不明白啊? 计算着时间,心里默数着步伐,在最适当的时候,仇寘再度开了口,「现在喂我吃水果吧!」 「呃?」一道命令下来,怡君因措手不及而错愕。 大掌一揽,仇寘不耐她的发怔,将她纳入怀中,「快喂我吃水果,我要看到妳最温柔、可人的一面。」 「将军,怡君不懂......」 「妳不用懂,妳再不拿出妳的看家本领,我就告诉皇上妳服侍不周,要他摘了妳的脑袋!」 「不......」怡君吓得让手中的葡萄掉落于地。 眼角瞄到了转角处逐渐靠近的藕紫色衣裙,仇寘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等妳的脑子恢复运转后,最好连狐媚的工夫也一并找回朲,否则妳看我怎么对付妳!」 他性感的贴近她的耳壳说话,一脸甜蜜的表情,但吐出的却不是温润软语,而是骇人的威胁。 习惯东张西望的杏儿率先看到了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几乎是反射动作,她马上拉住了垂着头走在前方的主子,跑到她的面前堵着,努力想用矮小又瘦弱的身材挡住她的视线。 「小姐,我们一会儿再回房......」 「杏儿,妳怎么了?」澄浅发现丫鬟的脸色很难看。 「我没事,但咱们先到大厅去,好不好?」杏儿急得跳脚,心里直期盼少爷能赶快带着怀的女人离开。 「为什么要到大厅?」 「要不然我们去找太爷......」 「杏儿,妳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刚刚才从爷爷那儿离开!」澄浅不懂她为何一脸的紧张。 「那我们去市集逛逛,小姐好久没出门了,现在窑厂的工作有少爷在打理,小姐终于能好好放松......」杏儿惊觉自己说错话时已经来不及了,她眼睁睁的看着主子的双眸霎时失去光采,犹如一滩死水。 「小姐......」 「杏儿,我想回房,我没心情......」澄浅微使力推开了她,就这么毫无遮掩,她看到了贴心的丫鬟煞费苦心的掩饰,呼吸霎时乱了频率。 「将军,你说怡君剥的水果好不好吃?」 说是训练有素也好,或是威胁奏效也罢,江南第一花魁这会儿恢复了该有的媚功。 「从妳的手中剥出来的水果,当然好吃了,来,我也喂妳吃一个。」仇寘佯装视若无睹正前方不远处的两道人形,径自和怀里的女人恣意调情。 「嗯,将军剥的葡萄好甜喔!谢谢将军。」 「就这样,妳知道我等的不是这种道谢方式!」仇寘轻佻的邪笑,注视她的目光十足狂放。 怡君得到了首肯,迫不及待的将脚缠上他的大腿,「将军想要什么方式,怡君都奉陪!」 媚眼一勾,风情万种。 听说南国佳丽无一不妒羡她有幸能和仇大将军缱绻,而她更是以此为傲,不但赢了银子,也有面子。 「先给我一个吻吧,剩下的我们晚上再讨论。」仇寘朝她暧昧的眨眨眼。 怡君乐意万分,红唇黏上了他男性的两抹弧度,滑溜的舌意图钻入他的口中,却被阻挡在外。 「将军......」 仇寘推离了她,「我的怡君小亲亲,有人来了,我们恐怕无法继续了!」 按捺住伸手抹唇的冲动,他差点忘了妓院里皆是打蛇随棍上,最会给自己制造机会的女人!他不过要她轻点一下额头,或是脸颊,做做样子即可,没想到她自作主张贴上了他的唇! 丝毫未因放浪行为让人瞧见而羞窘,怡君坐回了自己的石凳,觑着前方杵着不动的两块木头,「妳们两个真大胆,居然敢偷看我和将军缠绵!信不信我要将军宰了妳们?」 「怡君,那是我妹好和她的丫鬟。」仇寘胸口鼓胀着一口气,拚命的压抑。是谁给这个妓女说话的权利,是谁允许她骂人了! 「大哥,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澄浅眼帘低掩,幽幽的道歉。 他的介绍词将她的心冰冻在最冷最冷的角落,再也温暖不起来了。 她想走,她想逃,但她的双腿却在这个时候不听使唤,她想不看不听,但她的双手无法同时遮住她的眼、她的耳! 她不敢相信,他真的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吻了别的女人的唇...... 「小浅......」知道自己成功的打击了她,仇寘匆匆的迎了过去。 「杏儿,我好累,扶我回房......」 澄浅疏美的睫毛开始颤瑟,彷佛新的泪水又要溢出来,不过她没有哭,她颤瑟是由于心惊──她的人生再也回不到完整。 她狂乱的发现自己又陷溺了,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自己的踌躇。 不是说好要忘了他吗?不是说好不见就忘得了吗?为什么仅是一眼,她的心就这么飞到他的身上去? 她可以试着弄清楚为什么自己光是看着他就感到一阵喜悦,想清楚自己怎么会跟他讲话就感到平静,她可以试着弄清楚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渴望他用微笑照亮她、用言辞追求她...... 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忘掉他,即使只有一天,就这么一天,让她过着一天没有他羁绊的日子,让她知道那样的生活是否会快乐些? 「我不准!」仇寘狂傲的吼着,吓坏了正将手扶上主子手臂的杏儿。 「大哥还是和......这位姑娘继续吧,我的头又疼了,请让我回房休息。」澄浅音量固定在一定的频率,视线只抬到他的下巴──谦逊、空洞,并让人发狂。 「为什么头还会疼,那些药怎么可能没起作用?杏儿,妳有没有准时让小姐服药?」 那是一对昨夜哭过的眼睛,仇寘知道,他看出来了。 她的眼皮微肿,还泛着红丝,衬得眸子更是艳冽,亮晶晶的像露珠,眨呀眨的,又泛上一层蒙蒙雨霏。 他就在她身边,他是她的,为什么她就要如此倔强? 看着那翘美的鼻尖因极端的难过而微微泛红,她可知他有多心疼? 「少爷......我有......」 「大哥,你别怪杏儿,不关她的事。」 「该恐的,别再叫我大哥!」仇寘怒张着眸子,紧拉着她的手腕不放。 「大哥不是跟这位姑娘如此介绍我的吗?」她的躯体或许已经松弛下来,心情却仍旧像根弦,扭得紧紧的,还在哆嗦、悚动,不能释怀。 他是个世故的男人,听说他一向 和最美丽的女人在一起,现在她见识过了,也明白就算她勉强和他生活在一起,每天目睹他的风流韵事只会毁了她自己。 「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在吃醋?」仇寘的视线凝定住她,她的沉默寡言就像她先前的桀骜不驯一样的顽强。 怡君是自动送上门的一颗棋子,是他用来刺激出澄浅对自己心意的一颗棋子,可他错估了她的固执,她莫名的固执! 「我没有吃醋......」 「小浅,妳真的就这么慷慨,允许我随所欲地过我的私生活?」仇寘喉间低低的滚出了一阵半带嘲弄的笑声,挟带着只有他知晓苦楚。 早知道要一个女人如此麻烦,三年前,他何苦招惹尘埃? 「其它的女人可能没这么开通。」她不能以任何的身分自居,以免最后捽得更重...... 「其它的妻子不会拒绝做丈夫的权利。」 「我不是你的妻子!」澄浅压下体内那种虚弱无力的反应,以同样有力的眼神迎视他 ,不要再逼她了,不要...... 「妳是我的未婚妻,很快就会是我仇寘的妻子!」仇寘轻执着她的下颚,「妳是在乎的,否则为什么要因我带女人回来而不开心?」 在他面前,没有女人能够僵持着不投降,她再执拗,终究要融化在他手里。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妳远在天边的等待,明明近在眼前,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澄浅兀自心痛。 这个沉着有力的声音,是她的,她要他只为她一个人吟诗,性感的在她耳边低吟......可是谁来告诉她,这一切能维持多久? 因为没有答案,所以她不敢期待。 * *************** 「杏儿,妳知道对不对?」 「我不知道......」杏儿怕主子生气,忙着摇头回答。 「告诉我,和......少爷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小姐,妳就别问了,我们别理少爷,好不好?」杏儿知道小姐现在只剩一架躯骨,灵魂早空了。 「我要知道!」澄浅几天来唯一如此坚持的一件事。 她可以乖乖喝药,可以不上制窑厂,但她要知道取代自己的那个女人是谁,仇寘和她有说有笑,喂她吃水果......这一切正血淋淋的刨剐着她的心。 「好,我说,妳别激动。听说她是皇上赐给少爷的一个花魁,很有名气的,男人几乎都知道她......」 「是吗,他们处得很愉快......」澄浅的笑里有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凄凉,好像她这一生再也快乐不起来似的。 「小姐?」 「杏儿,妳觉得这个家我还能待下去吗?」 「小姐为......什么这么问?」杏儿的心头跃上不祥的预感。「妳是太爷的义孙女,为什么不能待在这个家?」 「我待仇府是为了报恩,报答爷爷当年的恩惠,所以我分担了爷爷的辛劳,替他看顾着制窑厂......但现在我平日忙碌的工作没了,留下来一点贡献也没有,仇府是多浪费我这一口饭......」 经过茶楼的争执之后,总管便转告仇寘的意思,要她别再到窑厂去了,她的工作由他由他负责......她的尊严,他硬生生的剥除了! 她是外姓人,却不事生产的待在仇府,每天过着让人侍奉的日子,她无法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怎么会?小姐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太爷他不会这么想的!小姐,妳不要说这些话来吓杏儿,妳不要被少爷影响嘛,妳就当他没回来,我们继续像以前那样过日子,好不好?」 杏儿急了,小姐不曾这么说过话的,都少爷害的,她以为他爱小姐,谁知他竟带了个女人回来,害得她的主子开始胡思乱想。 「杏儿,已经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以前看不见他,她可以不承认自己喜欢他,现在心意被自己逼了出来,还能收回吗? 她就像一朵浮萍,而他是漩涡,她早已陷落了。 ************** 「小浅,娘答应我要向仇太爷提亲了,我会带妳离开这个地方的!」颜传生难掩兴奋,对着脸上仍旧平静无波的女人宣布。 「颜大哥,仇寘不会答应的。」澄浅知道他不会允许,因为他的占有欲,也许在他厌倦前,他要的东西谁也不能取走。 「为什么要管他答不答应?仇太爷还在容不得他作主,而且仇太爷最清楚我和妳家的关系,他会允许妳嫁给我的!」 小时候,她的天真活泼一直是个问题,现在不断绽放成长的美丽又形成另一个麻烦,颜传生怕仇寘也发现了,所以想尽早霸占着她不放。 「你不会想娶我的,你没听到这阵子的新流言吗?」 「妳是说仇寘侵犯了妳的事?」颜传生翻了翻白眼,「唬得了人一次,第二次还有谁信啊?」 「这次是真的。」澄浅再肯定不过的说。「那晚,就在我的房间......是我心甘情愿......」 颜传生无法置信的吼叫出声,「妳骗我!」那个拥有纯洁心灵的女孩怎可能堕落,「妳不可能心甘情愿......」 「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不会带着不洁的身子嫁给你......」因为她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了...... 「小浅!」颜传生抓着她,气愤她居然这么辜负自己。 没来由地,澄浅忽然间觉得呼吸困难,背脊好像被两道锐利的视芒给穿透,冷冽地直捣她的心窝。 颜传生似乎也察觉到,两个人同时转过身── 两道熟悉的眼神赫然飞来,像黑暗中的雷光一样。 「放开她!」仇寘低峭森寒的嗓子汇集着愤怒。 「我......这次不会再被你的气势骇倒,我要和你说清楚,小浅是我的!」颜传生表现出男子气概,想让身旁的女人知道他是有能力保护她的。 「这句话等你有资格和我竞争时再说!」仇寘抓着澄浅的手,拖着她往他的房间走去。 * ************** 「说,为什么又背着我和那个男人私会?」将她压在床缘坐下,仇寘站在她面前质问着她的不该。 「嘘,不要生气......」头就枕在他的腹部,澄浅双手环着他的腰,轻轻的说。「告诉我你是在吃醋。」 她异常的反应教仇寘的怒气登时一消,「小浅,妳怎么了,头又疼了吗?」 他试着想抬起她的头,但澄浅坚持贴着他的温暖,不愿挪动,「我没事,我只是想听你的回答......」 想起她的不是,仇寘忘了她的不对劲,怒气作主,开始发飙,「我是!我怎么能不吃醋,上午赶颜传生,下午斥责李恕,隔个几天又来一个谷公子,为什么我时时刻刻都在喝退那些不识相的男人?」 「告诉我你是真的不要我和他们在一起。」澄浅以脸颊摩蹭着他,心里的不舍愈渐愈浓。 「我是!」 「告诉我你是真的关心我。」 「我是,难道关心能分真假吗?」仇寘顺抚着她的黑发,享受着她久违的宁静依顺,但一颗心却诡异的扯紧。 「再告诉我你为什么回来?」没有人看见她的心已跃至喉咙。「我只想听实话......」 「小浅,这个问题妳问过了。」不安紧压着仇寘的胸口,他觉得今天的她真的好反常,那个小刺猬呢?那个避他如蛇蝎的女人呢?怎么突然间全不见了? 「请你再回答我一次,求你。」 捱不过她的恳求,仇寘再次说道。 「我上次说得还不够明白吗?这趟回乡完全是皇上为了自己不久后的微服出游,所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他担心皇太后会说他毫无一国之君的样子,耽溺于玩乐,所以便事先找了几个大臣到五个地区驻守,方便他未来的日子以视察的名义达到出游的目的,我被派回江南度假、调剂身心,其实为的是等皇上的到来。」 澄浅的心口倏然被涌上的酸楚给吞没,「原来如此,这次我真的明白了,我想我不会再问了。」 澄浅觉得她的心像块豆腐落了地,摔得稀烂。 答案就只有这一个,多听一次只是让自己多伤一次心罢了,她为何要如此一再的虐待自己? 她不过是个用来调剂身心的女人,占有性的嫉妒、短暂的关心是她应得的,不是吗? 就这样吧,确定了,才能真正舍下...... 「小浅,妳在想什么,怎么今天这么没有生气?」把了她的脉,仇寘知道她的气血比以前调匀了许多,然,却多了个闷郁的症状。 澄浅只是摇头,「其实我真的是爱你的......你全都说对了,因为在乎你所以我吃醋了......」 「为什么现在才肯承认,为什么突然承认?」明明等待她的坦承心意,可此时此刻,仇寘觉自己的喜悦不如预期来得强烈。 「因为我想开了,觉得再怎么样也得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你......」 「不是这样的,妳好奇怪......」仇寘终于抬起了她的头,仔细端详着她。「妳究竟是怎么了?」 他后悔了,他不要找回三年前个柔顺的她,他只要随时都是生气勃勃的尉澄浅。 「我真的没事......」澄浅回望着他,早忘了她曾经发誓要恨这个男人一辈子。「人家是因为......想要你......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 她要记得他的温柔,不想再和他吵了。 「妳现在是在诱惑我?」仇寘有些惊讶,颧骨附近有束肌肉在抽搐。 第九章 「我要你......不是在心智涣失的时候.」说的赧涩,澄浅不敢看他的表情。 而她的此番媚态,落入仇寘的眼中,无疑是一大邀请与挑逗,「妳不是在作弄我吧?」 「你喜欢怎样的女人,我都可以达到你的标准......」 「小浅,不要为了那个花魁的事而耿耿于怀了,傻女孩,现在我只要妳一个人!」 现在而已吗?那......以后呢? 心还是空空的,澄浅挥走郁闷,甜笑着一长俏脸,带着她所会的媚惑勾视着他,「那么,表现给我看,让我相信!」 仇寘手指流转于她的檀口,疼宠的说:「这好像是自我回府后,妳对我绽放的第一个笑容,好美。」 「你喜欢看我笑吗?」澄浅不管这句赞美的时效有多长,至少它让此刻的她快乐。 「我还喜欢妳的爱、恨、嗔、痴,所有的所有,我都喜欢。」 「那么今晚我再多笑几个给你看,你也要牢牢记得我所有的所有喔!」 「我只怕妳等一会儿光忙着叫,就忘了要对我笑了。」…… * ********* 仇府大厅里,奴仆们个个立正站好,大家屏气凝神的不敢妄动,深怕突来的横祸就这么砸中自己。 「看看你在搞什么,你是怎么把浅丫头给赶跑的?」仇太爷怒得满脸通红,一手持着龙头杖敲着地,一手握着一封感谢暨辞别信挥舞着,拚命指责孙子的不是。 「爷爷,我已经够烦了......」 「你烦我就不烦吗?」仇太爷几乎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浅丫头就这么不告而别,身上什么也没带,你说她一个姑娘家能去哪儿,又会遇上什么危险?」 他不要澄浅向他道谢这三年的照顾之恩,他比较想要她当自己的孙媳妇,生几个曾孙给他抱抱! 「爷爷,你再不让我出去找她,本来不会碰到的危险也要碰到了!」仇寘心急如焚,只想赶快将那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人给找回来,届时爷爷要怎么骂,都由他了。 他真的拿她没辄了。 以为昨晚她的主动献身,她的热情如火都是因为她相信他了,没想到她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分散、左右了他正常的思考能力,任由她在激情中与自己道再见! 「甭了,你那些侍卫去就够了,看到你浅丫头躲藏都来不及了,怎愿意跟你回来!」他想信浅丫头跑不远的,现在更重要的是得教教他的蠢孙,如何说服澄浅重新信任他。 「我要去帮忙,侍卫根本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仇大将军,那么借问一下,你就晓得她会上哪儿去吗?」仇太爷气得像屁股有把火在烧,坐不住的站了起来。 「三年来你不闻不问,小浅的嗜好妳知道多少?就知道她等了你三年,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他以为自己助推的这一把,孙子会聪明的将事情搞定,想不到终究还是得靠他这个老人家出马。 怎么碰上女人,他就笨得像头猪?不,这么说还污辱了猪! 「想我把你爹生得这么聪明,怎么他会生出你这个头脑只装豆腐的笨儿子?!」 「爷爷,我都已经说要娶她了,她要什么承诺我都愿意给,我怎么知道她还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急都急死了!」 「欲速则不达,你没听说过吗?追求女人千万不能急躁,一定要用爱心、诚心、耐心,三管齐下,循序渐进,如此假以时日,必能奏效。」像在开堂授课,仇太爷气定神闲的缓口说道。 闻言,仇寘不禁反躬自省,他缺了哪一样? 爱心,他有;诚心,他有;耐心,他也有......呃,或许这部分是有些不足。 可是缺乏耐心是他的错吗? 「我再温吞吞的,她什么时才会答应嫁给我,说不定你早将她许配给别人了!」 责怪他逼走了小浅,也不想想是谁让他如此迫不及待的。 「我她许配给别人,她就会嫁吗?她的心早就是你的囊中物了!」 「但她就是坚持不嫁给,任我怎么说她还是不相信我......」 「杏儿,妳说,妳成天和小姐在一起,她的心情妳最懂了,妳告诉少爷,浅丫头有什么顾忌,她都为了什么事生气?」仇太爷瞥了眼站在一旁又开始抽抽噎噎的丫鬟,他相信小浅的心情她看的最明白。 「太爷,我......」杏儿激爬了满脸,终于明白小姐那晚会说那些话是有原因的,她早已经计划好要离开了...... 「说吧,一条一条宣读他的罪状,现在他是个罪人,不是个将军,妳不用怕。」 「因为少爷不让小姐到窑厂工作,小姐怕自己没有为仇府出一份力,还让丫鬟侍奉着,她觉得留下来是吃闲饭......」 「是谁给她这种观念的,我是不希望她抛头露脸让男人吃豆腐!」仇寘连忙解释自己的理由,她为什么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她就要是他的妻子了,他养她是应该的、天经地义的事,她顾忌什么?」 「占口!」仇太爷喝斥了声,「听杏儿说完,才轮到你说话。」 「小姐也曾经为少爷不让皇上知道你打算要娶她的事情而发脾气,她认为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少爷,小姐真的很爱你,杏儿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带女人回府气她,她本来都很照常喝药的,但那天开始又不吃不喝了......」 「听到没有,浅丫头是在等一个更有力的保证,而不是你口头说说的嫁娶而已!」仇太爷叹了口气,「想想自己曾经给她什么样的伤害,你抛下过她,现在她担心你又是一时兴起逗着她玩玩,她怕你又像三年前那样的离开......她的心情这么明显,怎么你就看不出来?」 「我以为......」 「我不要你以为,我要你做给她看,让她清楚的感觉你是真的爱她,你可以给她一个一般人无法轻易得到的有力保证......阿寘,让爷爷再相信你一次!」 「爷爷,我会带她回来的。」仇寘明明自己该怎么做了。 原来,她向他暗示过所有的委屈了,可是他阐明的这些爱意,怎么她就蒙起眼睛,不肯看清楚? ************** 「我说卖肉郎,你看到公告没有?」菜贩收拾好两只大菜篮,准备收摊回家前,又绕到对面的摊前闲磕牙。 「什么公告?」卖肉郎也开始冲洗着切台,忙中问话。 「就是皇上下的圣谕,贴在那儿。」菜贩手一扬,指向了一团人围观的一面石墙。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字,去凑什么热闹啊?」卖肉郎啐了声。 「我也不识字啊!不过刚才听人说了那公告上的内容了。」 「写些什么?」卖肉郎还是挺好奇的。 「我们嘉兴镇的骄傲要娶妻了!」 「你是说神策军大将军?」 「对,就是仇太爷的孙子!」菜贩嘻嘻的笑着,和他乍听时的反应一样,都是惊诧不已。 卖肉郎质疑的问道:「你有没有听错,仇将军虽不是什么风流种,不过怎会突然想要成亲?」 「皇上的圣谕都下来了,怎可能作假?」 「真的吗?这可是莫大的恩宠啊!我想也只有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方能享有这样的劳幸吧?不过到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好福气让仇将军给看上了?」 菜贩搔了搔头,「这我就没听清楚了。」 「想必不会是仇太爷收的那个义孙女......叫什么来着?」 「尉澄浅。」 「没错,仇将军只是和她玩玩,像她那样的女人,纳来做妾还可以,当妻子无疑是丢自己的脸。」 「也对。」菜贩附议的点头。 他们的这席对话,纳进了打从这儿经过的一个少年郎耳里,只见他身子踉跄了一下,脑子霎时一片空白。 仇寘要娶妻了?还请了皇上主婚? 「怎么这么快?」忘了自己此刻是男儿身的装束,澄浅双手掩着脸,任由难过蔓延心房,放肆的哭了起来。 她才离开几天而已,他就要成亲了,娶别的女人为妻? 他真的不要她了...... 一直知道他对自己不是真心的,可是她不晓得他对调剂身心的玩物,兴致会如此短暂? 她离开的当天,李恕带着一群侍卫到大街找了她半天,而后,再也没有人关心她去留与死活了,她看不到任何一个熟悉的脸孔,在街上仓皇失措的寻觅她的身影...... 她该怎么办?澄浅仰起头,无语问苍天。 他的妻子会是谁?她好羡幕,他不肯给她的承诺与保证,却如此大方的让另一个女人拥有...... 怎么办?他要成亲了,而她还是很在乎他,她不只难过,她好想死......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啊!有扒手......我的钱袋被扒走了!」则有公告的石墙前突然一阵骚动。 「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钱袋被扒走了,快,抓扒手啊!」 整条大街登时叫声、喊声充斥,有人跑着,有人在后追赶着。原本就不平静的市集里,突然间又跑来了一个个官兵,让场面更混乱了。 「官爷,帮帮忙啊,我的钱袋被扒走了!」遭扒手洗劫的男人抓着侍卫不放。 「找县太爷帮忙去,耽误了我找人,你的项上人头可是会不保!」带刀侍卫眼尖的注意到动乱的市集中,唯一没有动作的一个身影,瞥了眼手中的画像,马上移动驱近。 「请问是尉澄浅姑娘吗?」 猛一回神,澄浅以为是仇寘派人来找她了,但看到那张陌生的脸孔,那身不一样的衣着,她的期待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 「扒手!大家快帮我抓扒手啊!」 乍响的高呼,让她的心一凛。 「不,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扒手!」她慌张的就要掉头逃走,无奈身后的男人动作更是迅速,马上挡在她面前。 「将军夫人,属下是奉将军之命来找妳回去的。」带刀侍卫只敢用自己的身躯阻挡,丝毫不敢拿手动她分毫。 「什么将军夫人,你找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 「将军夫人不认识属下是应该的,属下是皇上的御前带刀侍卫,特奉皇上的旨意,前来帮忙神策军大将军寻回他的爱妻──尉澄浅姑娘。属下应该没认错人吧,将军夫人和将军亲笔所绘的画像一模一样。」 看着他摊开的画像,澄浅像照镜子般,果然看到了自己。 她无法置信的摀着唇,「等等,你刚......叫我什么?」 「将军夫人。」 「我......」怎么会这样,仇寘不是要娶别人当妻子了吗?「你真的没有认错人吗?」 澄浅的泪又滑落了,不要在这个时刻玩弄她的感情,她已经当真了。 「将军夫人,将军就在轿子上等着妳,妳可以上轿亲自问他......不过能否请将军夫人不要哭了,属下怕将军降罪下来!」 带刀侍卫是知道皇上重宠的五位将军的,他们各个的脾气无人敢领教。 第十章 澄浅一上轿,立刻让仇寘给拎至怀里紧紧拥着,「妳怎么穿成这副德性?我实在会被妳气死......」 「嘘,不要生气......」澄浅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渐趋平缓的心跳,突然觉得好满足、好快乐。「告诉我,为什么来找我?」 从他的表情,她看到了他的担忧,还有真心的爱怜...... 这样就够了,真的,够让她弄清楚他的心情了。 「别又来了!」听到她的问题,仇寘仰头吐气,吊高了双眼。「我现在正在生气,撒娇没用!」 「妳就这样一个人跑出去,打算不爱我了?」 若不是爷爷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实在没把握还得和她周旋多久,才能得到她完整的信任与爱意。 「我没有不爱你...」 「妳怎么不干脆向我坦白妳想要什么承诺、怎样的保证,我对妳做了这么多,妳全盘否认,不是很浪费我的时间吗?」仇寘觉得这一切真像一出闹剧,他自以为满腔柔情、暖暖爱意,没想到到在她眼中全比不上皇上的一道圣谕! 「早知道皇上的几句话这么管用,我何须这么费劲?」 发觉他有气无力的语气,澄浅以为他生气了,想逃离他的胸膛,但头枕靠着的手臂,却不让她挪动分毫,她只能开口解释:「你知道那不一样,我是因为......」 「因为怕我又弃下妳于不顾,让妳独自一个人面对所有的状况?」 澄浅点了头,也摇了头。 这般不确定,教仇寘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 「还因为我爱你,好爱好爱......你如果离开了,我又要孤单了......我再也不要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这样的告白,教仇寘心一揪,将她搂得更紧,「我的心都在妳身上了,妳说我怎么走得开?」 胸口的甜蜜已然满溢,驱赶出所有的不安,澄浅仍有些无法置信她真的拥有他了!「告诉我,为什么这些日子都不找我?」 「妳认为我真的放心让妳一个人在外头吗?」仇寘轻捏着她的俏鼻,「我派了李恕跟踪妳,向我报告妳的状况。我知道一旦自己去找妳,妳肯定不领情的,因为妳还不信任我对妳的感情!」 「那我欠客栈的住宿费......」 「我要他付了!」 樱唇抿成一抹月弯型,澄浅在他的手臂上写下「我爱你」,「刚才那位侍卫说皇上......」 陡地,仇寘的欣喜消逝,变得有些讪讪然,「没办法,妳不要我的爱,只期待皇上的主婚,我当然得花些时间让人快马加鞭回京禀皇上,邀请他下江南一趟了。」 「只是皇上的主婚比我的爱更吸引人,更代表长久!」 「寘,对不起......可是你总要给我时间相信你的改变,你的求婚来得这么突然,我真的只能怀疑......」澄浅只能道歉,三年前的丑闻教她一直心存芥蒂,导致她下意识地排斥着他今日所有的付出。 「所以只能怪我有一个坏纪录留在妳心中,怎么也洗刷不掉。」仇寘孩子气的抱怨。 「不会的,我一会儿就把它刷掉,彻底忘了那件事!」 「还要一会儿?!如果妳是真心信任我、爱我,应该是现在、马上就忘掉!」 澄浅突地抬头凑上红唇,堵住了他的嘴,「嘘,不要生气......我忘了,全忘了!」 吮咬着她的唇,仇寘的手开始不安分的抚摩着她浑圆的胸脯,「妳就打算用这一招来吃定我吗?」 「嗯......我有办法吃定......笑面虎将军吗?」澄浅申吟着,将头歇在他的肩窝处,方便让他的吻烙印在自己的颈项。 「妳已经吃定我了,为了妳我肯定要成为同袍之间的笑柄了。」想到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仇寘心有不甘啊! 可是,谁要他的女人偏要如此才愿意点头嫁他,他真的有苦难言哪! 这趟回乡,那些原本崇拜他的将领、士兵,全要对他刮目相看了,认为他的雄才大略、雄据一方,都可以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写。 他的将军威势全在这个毁女人手中了。 「为什么?」只管自己的幸福,其余的事情澄浅可以完全不在乎。 仇寘看着她的天真笑靥,不愁不烦的样子,突然有些气恼她勾引自己失心爱上她,更是随随便便就能挑起他的性欲,故意硬声道:「我讨厌妳这身男人装扮,等会儿马上换掉它们!」 「好。」她答得倒也干脆,「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回来?」没察觉他突来的怒气,澄浅仍笑着发问。 无奈的叹口气,她娇美的笑容熄灭了仇寘自顾自所生的闷气,「妳的脑子就不能转转吗?我回来当然是因为皇上的命令了......」 看到她马上颓丧的一张脸,他忙不迭的接口:「但我不会再离开妳了,因为我爱妳!」 「寘......」听到渴望已久的答案,澄浅用力抱着他,眼泪流泛满眶。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编织好绵密的情网,不管她跑到哪里去,终归要被黏附其上...... 别哭了,要不轿外的侍卫们可要以为我欺负妳了!」 拉开侧廉看了外头,澄浅这才发现路线不对,「我们现在上哪儿去,不是要回仇府吗?」 「我们得先到皇上别馆去。」 「去那儿做什么?」澄浅不解。 「让皇上取笑!」仇寘已经感觉得到恶梦来临了。 ************** 「哈哈哈......」 大厅里,爽快的笑声遍传了整座别馆,守在门外的李恕几乎可以想象将军的表情有多难看。 「皇上请保龙体,要是笑岔了气可不好了。」仇寘咬牙切齿的迸声劝道。 「唷,朕说冷面笑匠,我朝的笑面虎将军哪,你自诩不外露的脾气、温文儒雅的气度呢?怎么全不见啦!你不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吗?怎么这会儿轻易的就让朕给激怒了?」 「臣没有生气,我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仇寘皮笑肉不笑的撇撇唇片。 「对,虚伪的笑容!」皇上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胛,「什么时候你这个将军也当得这么没尊严了,居然向朕低头恳求帮忙拟一道圣谕,你可知朕当时有多惊讶?」 皇上笑得不亦乐乎,真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啊。 没想到他苦思不得良策对付的大臣,最终竟是栽在女人的手里,而他仰仗了那位可爱俏佳人方报了昔日累积的闷气。 真是太畅快了! 「臣只晓得皇上当时肯定遣退了身边所有人,放声大笑,然后开始计划下乡的时候要怎么报复我平日的无礼。」仇寘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心里准备做得很足够,可没想到许久未见,皇上的唇舌工夫竟增长了许多! 「你......」心思又让他摸得一清二楚,彷佛他当时就掩身在附近某一处似的,皇上顿觉有些难堪,不过他拚命告诉自己,现在他才是握有胜券的一方,绝不可能再败倒在利落的言词下了。 「仇寘,你就别再绷着一张脸了,朕其实很感激你呢!朕本来还在想究竟何时才有机会出宫来逛逛,想到你一声声救火的哀求,硬是将朕给催来,想想真可谓知朕者莫若仇爱卿了!」 皇上和他勾肩搭背的,脸上的讽笑却愈发得意。 「要是知道女人是你的致命伤,能让你乖乖就擒,朕应该早点施个美人计对付你。」 「回皇上,并非每个女人我都喜欢...... 」 拖到今天才来赴他的宣召,皇上哪会不晓得怎么回事。「是,现在你的心中只有澄浅一个女人......想不到一介女子会成为朕这趟江南逍遥游的关键人物!」 至今,他仍直呼不可思议。 「所以皇上愿意承认你果真是出宫来游玩的,并非关心百姓疾苦喽?」他直捣黄龙的消遣方式,让皇上就要招架不了,只好想着回击的办法。 「仇寘!」皇上瞪着他,怎么也料不到乐极会生悲,竟让他有机会反将自己一军。 「臣在。」仇寘恭敬的回应,皇上又恼羞成怒了? 皇上瞪着他的表情,兀自纳闷着,他不是赢定了吗?为什么看到仇寘仍不惶不恐的面色,他会感觉胜利正一步步离自己远去? 「算了,朕不计较你言语的顶撞,不过你得陪朕上妓院逛逛当做补偿,朕从未到过那种场所,听说挺有趣的,是不?」 「请皇上体谅,臣正值新婚燕尔期间,实在不该独放结发妻子在家中发闷,恕臣无法作陪!」 「你敢拂逆朕的意思?」皇上不相信他有了女人,就不理会他这个一国之君了。「你难道不怕朕赐你一个满门抄斩?」 他到江南来就是想尝鲜,过过平凡老百姓上妓院,让妓女服侍的快感,谁知他居然拒绝了他?! 仇寘只是一愣,旋即镇定的说:「皇上舍不得杀了微臣的。」 「你这么有把握、这么自负?」 「臣不是自负,而是看清事实。现在五位令皇上头痛的将军中,臣是唯一有弱点在皇上手中的,一旦我死了,日后皇上的生活还有趣味可言吗?是以,臣认为皇上不会砍了我的脑袋。」仇寘一字一句说出,态度不卑不亢,不急不缓。 「走走走,看了你我就心烦,回去陪你的娇妻吧!」皇上心烦的挥挥手。 他又输了,真的,他怎么会又输了? 可是他真的输了,现在连满门抄斩也威胁不了他了! 等等,若是不斩他,单独针对另一个人呢? 「皇上?」仇寘不安的看着他忽然乍喜的表情。 「仇寘,朕知道你的弱点了,劝你以后好好奉承朕,免得朕拿尊夫人开刀,让你成为鳏夫!」皇上得意洋洋的宣布。 登时,仇寘终于尝到兵败如山倒的苦涩滋味,想起那个不晓得丈夫正在外头打着口舌之战的娇妻,他只能连声叹了口气。 惹上尉澄浅,他早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