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的恋人》 楔子 台湾,地小人稠、四面环海的一个岛屿,近半百年来,在这片小小土地上,金氏王朝一直是个传奇。 金喾集团,一个经营领域涉足食衣住行娱乐六大方面、经营触角延伸至世界每个角落,以人为主体出发,企业理念与创业目标囊括了所有民生问题的跨国企业。 金喾集团的创始人——金百瑞,年轻时候白手起家,打造了这个传奇性的企业王国,尔后,凭藉着不躁进、不骄矜的态度逐渐地稳固江山,在儿子金朗夫进驻帮忙掌管时期,创下了第一波颠峰,更于六年前,金家三个孙子陆续加入经营团队后,步入金喾集团的全盛辉煌时代。 企业界都说,这是一个金色的时代。 而金喾集团真正教人感兴趣的,不仅止于此。 传言,金家男人天生风流多情,光是金百瑞就有三个太太,当然,不适用台湾法律的那两位,自然报不了户口;而金朗夫亦青出于蓝胜于蓝,一样拥有一位正室、两个偏房,个个貌美如花。 很多人一定十分纳闷,这些女人难道不争风吃醋吗?金家也许有钱,但她们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跟着一个不懂专情为何物的男人吗? 答案恐怕——是的! 金家男人就是有着那样无与伦比的魅力,教女人争先恐后只为求得他们注视一眼。 上一代如此,这一代更甚。 金朗夫共育有三男一女,三个人中之龙的儿子自小即是女人目光追逐的焦点,至于惟一的女儿呢,全家男人因长年当惯狩猎女性的角色,在深切明白男性的心理之下,金家的女儿被保护得滴水不穿,其周围向来男人止步。 传说,就是未经证实的流言,信或不信,唯有通晓内情的人心知肚明。 然而,大家却同时都在等着,流有金家血液的这一代,金家的男人是否会走上固定的感情模式?金家的女人又真否应验保守人士断言:将负责偿还金家男人留下的风流债,沦为男人的玩物? 也许,事实将要证明一切…… 第一章 九月的台北,太阳一早就很热情的散播着它的温度。 星期一,八点五十四分,南京东路一栋办公大楼前,一辆红艳的跑车在急速下踩住煞车。 车门打开,鞋跟喀喀落地,急促地踩在柏油路上,融入吵杂的车流声音中,听来别有一番规律的韵致。 “敖小姐,早啊!”办公大楼的管理员阿伯操着不怎么轮转的国语,精神饱满的和女郎道早安。 “李伯,今天又要麻烦你了。”女郎将车钥匙交给管理员后,弯下腰对着后视镜拨整一头大波浪的性感长发。 “没问题,等我儿子上完厕所回来,我立刻叫他帮敖小姐把车开入地下室,然后请人送钥匙到十二楼给你。” “谢啦,我打卡去了,改天请你们父子吃饭。”鞋跟轻叩大理石地板的足音从门口一路响进了大厅。 “敖小姐,今天还是那么早。” “没有一天看你迟到过耶。” “偶尔偷懒个一、两天嘛,哪个老板像你一样,和员工一起打卡上班却最后一个下班的?” 两名柜台小姐看到急忙中仍不失气质的女郎,一如过去的每一天,争先恐后地为她负责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 “我要以身作则啊!” 黛眉红唇、柳腰丰臀,一样是上班族穿的常规套装,在女子曼妙的体态衬托下,硬是散发出狐媚的气息;尤其是她眼底层间似笑非笑的弯勾,更是充满了极致的艳派女人味。 她是敖海虹,海门贸易的第二代接班人,二十九岁。 “今天又穿新衣服了?”柜台小姐甲羡慕的问。 “是啊!” “你身材保持得真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柜台小姐乙说起话来就有些酸了;她没有人家的忙,照理说应该有多余的时间运动保持身材,谁知她的体型却一天比一天拓宽。 “多谢夸奖,哪天下班后一起去pub玩吧!” 脚步声继续清脆、悦耳,调子不疾不徐却极有规律,就像钢琴上的节拍器,精准得令人咋舌,敖海虹走到电梯前按下了向上键,转身邀约两名柜台小姐一起去疯狂。 即使知道她们不会去,但国民礼仪与人际关系还是需要注意和维持,何况说些场面话一直是她擅长的本事,加上又不用花费多少时间,多说无害。 这栋商业大楼不若台湾某些帮头企业——例如金喾集团那般崭新现代化,不过这儿的人情味可是很浓厚的。 进入电梯,敖海虹最后一次审视自己——衣服ok、头发ok、彩妆也ok。 “嗯,一百分!”她不吝啬给自己最高的评价。 就算昨晚狂欢一整夜,睡眠明显不足,不过今天的她依然神采奕奕。 “唔……”站在角落,敖海虹突然戏谑地挑高柳眉。 透过电梯里的镜子,她接收到身后男士递来的赞赏爱慕眼神,缓缓地,她扬唇一笑,挑起了万种风情,当男人正欲开口说话, 的一声,她旋身对他道再见,走出电梯。 一切是如此的措手不及。 电梯门即将掩上的瞬间,她期待的回头,果然看到一张扼腕懊恼的表情——呵,她今天又迷倒一个男人了,她还是挺有行情的嘛! 嘴角漾开一抹有趣的笑意,提着包包,换上专业的神情,清清喉咙,一副领导者风范的踏进办公室。 “敖总,早。” “敖小姐,早安。” “大家早。”敖海虹满意地环视办公室一周,刚好九点,她的员工却已经勤快得像是彻夜忙碌的小蚂蚁了。 “小惠,昨天下午我交给你整理的报价单,你弄好了吗?”进入个人办公室前,她问道。 “好了,我等会儿立刻送去给你。” “麻烦你了!” 门板一关,那道织美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忙得天翻地覆的办公室突然间静止了—— 键盘声、电话铃响一律消音,所有职员不约而同停下手上工作,倒在椅背上异口同声地咻咻喘气。 “好累!”三姑说话了,这是她的心声,也是大家的心声。 “没办法,人家花那么多钱请我们,我们只好为公司尽忠效命了。”六婆虽然对每天五分钟的作战时间颇有微辞,可拿人手短,说话自然不能太过分。 敖海虹是个管理手腕令人折服的女强人,年纪轻轻却懂得利用人性良善的一面来激发每位员工的责任感,为了海门的出席率,她主张老板与员工同时间上班,此一行为,教所有迟到大王没脸赖床,公司的工作效率更因此提振不少。 “真怀疑敖总哪来这么多精力,对工作乐此不疲。” “难得她这么漂亮,又没有一般女人无理取闹的怪毛病,要是肯谈恋爱,将会造福多少男人啊!”一位男同事渴盼中带着惋惜。 他没见过这么有味道的美女,精明能干、率直睿智、娴雅绝伦……这兼具感性与理性的特质,在她身上展露无遗。 “你呀,工作努力做,其他的就少痴心妄想了!”三姑调侃,并戳了他的额头一记。 “敖小姐真的没有男朋友吗?”一名女夜校工读生纳闷的问道,“她各方面的条件都那么出色,怎可能没有男人追?”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有一好必有一坏,敖总虽然工作成就不凡,但感情上却是一片空白,像她那种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用的女人,是没有多余时间谈恋爱的。”六婆一副知之甚详的口吻。 “小惠,我要的东西呢?”蓦地,敖海虹探头出来询问,聚在一起讨论的男女立刻作鸟兽散,埋首装出忙碌的样子。 “啊,在这里!”小惠赶忙拿起一叠资料递过去,脸蛋上涂着心虚的红彩。 近看更觉得她是个美丽的女人,鼻梁挺直、丰唇微翘、柳眉墨浓,单看五官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但令人屏息的是,她的眉宇之间有着的那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 “我出去办点事情,大家好好工作喔,要聊八卦等中午休息时间,ok?”敖海虹高挑匀称的身段自办公室步了出来,这会儿那头狂野的波浪髻发已在脑后绾着典雅又不失利落的发髻。 “是……”刹那间,整间办公室的职员脸都红了,他们知道方才的八卦内容全入了她的耳。 离开办公室,站在电梯前等着电梯上楼,敖海虹终于忍俊不住的笑出声音。 在她的凝视之下,男人也会结结巴巴,其实她不凶悍啊,反而温柔得很,但谁遇上她,都会先心虚一下下,因为她能力强、干劲丰沛,对工作永远没有厌倦的一天,谁站在她面前,都会因为无法达到要求而沉痛得抬不起头。 她一点也不意外员工会如此形容她,对她的评价亦在意料之内,她不会生气,因为他们说的全是她。 她的思想从小就很叛逆,有非常强烈的个人主张,她讨厌欠缺自信、心灵空虚,甚至把全部的生命都围绕在男人身上的女人,所以她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女强人。 她不想当一个没有生命的纸娃娃,她要的是一个充实丰富的灵魂,既不愿被传统束缚,也不想为男人与小孩牺牲掉自己的理想,她绝不让自己变成一个生命中只有婚姻的透明女人。 不过,这不表示她将独善其身一辈子。 他们都猜错了。 她,敖海虹有男朋友,一个交往三年多的优秀男友,且她的男朋友是会令所有女人垂涎的优质男人。 他们目前同居在一起。 两人同时深深爱上一座社区的宁静、优美,白天可以眺望远处的低缓丘陵,夜晚则将大台北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简直如处仙境—— 天母一户住家公寓,四十余坪,格局方正,空间宽敞,白天采光相当良好,室内为楼中楼型式,二楼有两房双卫,楼下则规画成客厅、餐厅、厨房和休闲区,与二楼的私人空间做区隔。 此时,主卧室的大床上正卧躺着一男一女;男人翻着财经杂志,女人则若有所思的侧身望着他。 “你知道吗,今天公司的职员又替我埋怨老天爷的不公平了。”半晌后,女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怎么,他们还在讨论你有没有男朋友这件事吗?”金末世放下杂志。 他太了解她的个性了,只要她想说,非得将心里的话全说完不可,所以在那之前,他的耳根暂且失去清静的自由。 “大家都很笃定我没有。”敖海虹嗯起了红唇,扬扬下巴,女性自尊有些受损。 凭她的条件,实在不该给人这样的感觉,显得自己乱没行情似的。 “你可以大方将事实告诉他们。”金末世一如以往鼓励她公开两人的亲密关系。 他欣赏她的个性,勇敢且知进退,但有时却显得过分宽大,如果她也愿意对他们的约定宽容一点,他会很开心的。 “那怎么可以?”她激动地起身,像个小女孩跪坐,双眸点燃火苗,“这样我专业利落的形象,不就毁于一旦吗?” “海虹,一位女性领导者承认自己有男友,和她管理公司的能力根本是两码子事,不会有冲突点的。” 不晓得这是哪一国的论调,她坚信不移。 “谁说的?”穿着薄如蝉翼性感睡衣的敖海虹,眼角余光注意到自己因为适才的动作裸露出一半的酥胸,但在这急辩的当口,她无暇分心去管它。 “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不悦地戳戳他不着寸缕的胸膛,“如果我把自己男朋友的名号亮出来,你知道大家会怎么想吗?” “我明白你的忌讳。”金末世叹了口气,和她交往三年多,她向来用这个借口回堵他公开两人交往的要求。 “知道就好。”她哼了几声,“金喾集团旗下金豹运输的总经理是我的男朋友,创造金氏王朝的金百瑞的长孙金末世是我的男人……你那些了不起的家世背景,容易教外界联想到我成就全归功于你。” 一与他独处,她诉苦的话匣子就会自动自发地打开。 “你不是不在意外界的舆论吗?” “不在意……才怪!这种事我怎能假装听不见?”敖海虹哇啦哇啦叫了,稚气的举动让她看来完全不像一个将满二十九岁的成熟女子。“这与事实不符耶,硬生生折煞、蔑辱了我的努力!” “你不愿意承认有我这个男朋友,又气愤人家不晓得你有男朋友,你到底想怎样?”金末世颇无奈的问,动手帮她将睡衣的细肩带拉回原位。 “你……不高兴?”敖海虹扬眉,小心翼翼的问。 “我若真的不高兴,你坚决的态度会稍微更改吗?”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的回答。 金末世睨她一眼,重新取回杂志阅读。 “我就知道你生气了……”纤细的十根手指在他的胸膛火热地游移,“不要生气嘛!” 她俯下头,温热的唇瓣洒下一连串绵密细吻,他震颤了下。 “我妹妹要结婚了,你去不去?”他那未满二十的妹妹都要结婚了,而他这个大哥却仍说服不了女友结婚,唉,他真失败。 “和你一起吗?”正忙着借由取悦他表示歉意的敖海虹,不怎么感兴趣的搭腔。 前阵子就听说金百瑞为他们金家的宝贝千金觅得了良人,以一个从小就立志为人妻的女孩来说,未满二十即闪电嫁人,并不值得诧异。 “否则你想以哪家宾客为名出席?”他没好气。 “我不要,”她仰头看他,“以你的女友名义出席,会不会婚礼隔天立刻换你被逼婚?” 金末世的心里有个打算,希望能够将计就计、引君入瓮,“我已经三十了,早到了适婚年龄……” 机灵的敖海虹看出他眼底狡诈算计的光芒,“金末世,我就知道你不怀好心眼!” “海虹……”计谋遭拆穿,他看来很挫败。 “我还不到三十,不想那么早当黄脸婆。”她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让你当黄脸婆,依你独立自主的个性更不可能让自己变成黄脸婆。” “我不管,反正你别将脑筋动到我这儿来!我不想那么早结婚。” “海虹,你别乱来,事情还没讨论完……”微微后仰的脸眼睛半眯,熊熊的欲火燃烧着他的四肢神经。 这个女人懂得挑逗他身上的敏感带,她知道怎么做最能挑起他的情欲。 三年前,她将最纯洁的身子交给他,在他身下由生涩蜕变成今日的性感,所有的一切,他都视为一种福气,珍惜不已。 “你真的想将时间浪费在说话吗?”敖海虹唇角轻漾冶艳的弧度。 抓起她的身子,他让她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明天迟到别怪我!” “好累……”敖海虹自金末世的身上往床铺坠跌,望着他俊朗的侧脸,思绪突然回到三年前。 她忘不了第一眼看到他的震撼,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一见钟情,那么她对他便是了吧? 高傲的她鲜少特别注意哪个男人,他是她二十六年来的第一个例外,直至二十九岁的现下,能吸引她目光的男人还是只有他。 她仍清楚的记得,那天她随着父亲到高尔夫球场认识一些商界人物,虽然她对商场很有兴趣,可对于打小白球这样的运动,她直觉联想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选择舒活筋骨的方式。 这样一个想法却在看到金末世后有了改变。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直往他的方向偷觑,他合宜的举止、优雅的气质,无一不勾动她的心。 当时,她甚至在心中偷偷告诉自己,只要他主动过来搭讪,要她做什么都愿意…… 岂料,下一刻他真的朝她而来了,他主动提议教她打球,她的心跳如擂鼓,几乎濒临休克的边缘。 “末世,你还记得对我的第一眼印象吗?”捏揉他的耳垂,她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时候你为什么会过来跟我搭讪?” 她明白他不是一个轻浮邪佻的男子,那天那个主动搭讪的他,与他的个性不相符。 “我已经回答不下百次了。”金末世挪开她不安分的手,拉来丝被盖住下半身,瞥了她的裸露一眼,怕她着凉,一并披盖她的身体。 “真的是因为我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吗?”敖海虹一直觉得这个答案很笼统。 “当然,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具体形容出来。”维持一贯的回答,太过明了她好胜、好面子的个性,金末世只能努力隐瞒。 事实上,他的主动是她起的开端,但他知道她绝不会承认。 那天,她用着那身调合得恰到好处的矛盾气息蛊惑他,教他对她起了好奇;一副身躯怎能同时拥有矜持的天使与诱惑的魔鬼,他前去探索,却自此沉沦在她的女性魅力中。 他喜欢她如风般多变的性子,喜欢她一天比一天益加成熟自信,和她交往后,生活不再枯燥乏味,犹如找到了一个倾诉心事的红粉知己,他渴望和这名女子共组家庭,偏偏事业心旺盛的她每每回拒他的求婚。 略微侧身,对上她的眼:“我有预感,等雀儿的婚事办妥后,爷爷的目标就是我们三兄弟了。” 敖海虹皱皱鼻子,轻易便能听出他的意图,“我不会被你说服的!” “海虹,难道你一点也不想替我生小孩吗?”金末世希望两人能够光明正大的一起出席公开场合,虽然她总说不委屈,但他就是极度气愤大楼住户对他俩的指指点点。 “我的工作那么忙,哪来的空闲?”她试着对他动之以情,“你那么巴不得我们的甜蜜时光终结吗?” “你若不想搬回主屋和我的家人住一起,婚后我们还是继续住在这儿。”只要她答应结婚,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你最近究竟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那么急着结婚?如果照你说的,一切都不会改变,干嘛非要那张结婚证书不可?!”敖海虹真的纳闷极了。 “我都保证一切依旧了,你又为何不肯嫁?”金末世反问她。 他的女友不是见不得人,他多想带她回金园见家人,他们肯定对她赞不绝口,然而她却回避所有可能碰面的场合,教人以为他还是孤家寡人,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难保爷爷不会自作主张介绍对象给他。 “现在流行晚婚嘛,而且我们过得好好的,没必要去搞场婚礼累死自己,你说对不对?”她软下声线撒娇,啃咬着他结实的肩胛,“末世,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金末世轻叹,吻了吻她的额头,“那你何时才愿意嫁给我?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他一向抗拒不了她娇憨时的温柔嗓音,忍不住顺从她所有的要求。 “到时候再说 !”哀兵政策得逞,敖海虹轻点他的双唇,内心骄傲得意。 她就知道他会顺着自己。全世界她只对他一个人撒娇,而不吃这一套的他,唯独对她这个霸道女没辙。 “我要先睡了,晚安。”打了个呵欠,她将被子拉高一些,双眼闭起。 金末世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拨开掩住她容颜的发丝,只看见一张嫩白的素颜,清艳的脸庞枕在他胸侧,显出难得的毫无防备。 从以往便一直贪恋她形貌上的美丽,他从不否认这一点,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她睡眠中的神态,一种意绪徐徐的从颈项穿过胸口,直直透进心底,附和着那阵笃定的心跳声。 唉,他为什么偏偏对一个外表柔情似水,骨子里却如此执拗的女人动心。 他渴盼成家,想要给她一个更稳定确切的保证,孰料,她却对此一点也不在意。 第二章 这是一场政商名流齐聚的慈善拍卖酒会,仗着金末世了不得的身份背景,敖海虹弄来了想要的邀请卡。 因为金末世讨厌这类说着言不由衷客套话的场合,却因为身为金喾集团领导者之一,势必得出席,几次他想携她为伴打发冗长的时间,却碍于她坚持不曝光而作罢。 最后,她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 他带公司秘书当女伴出席,另外再想办法帮她混进来,如此一来,她不但可以和他有苦同当,还能顺道拉拢生意,一举两得。 虽然对于这样的安排他颇有微辞,不过经过她事后的安抚,他总能体谅她的用心良苦。 没办法,她若不用点心机,在社会上无权无势的海门贸易,如何能屹立不摇迄今? 海门几年来出色的表现,连她的父亲都佩服呢,自从将贸易公司交至她手上后,业务量年年攀升,原本没没无名的一家小公司,现在已经可以喊出名号了。 环顾出席的人士,敖海虹绽放笑容,体内的血液因期待而兴奋,“今晚有很多生面孔喔。” 她有把握今晚可以认识不少人,并说服几位大老板将进出口贸易交由海门负责。 “爹地,现在进来的那三个人当中,年轻的那个就是金末日吗?” 一个女音在敖海虹的耳畔响起,目光望了过去,看到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孩,言行举止泄露出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脾性。 “那个不是,他是金家的老大金末世,在他身旁的两位分别是他的爷爷和父亲。”国内第一大纺织公司的老板钟台亿,今儿个出席的另一个理由是为女儿的终身大事。 他和金太爷打算让金家老三与他的女儿凑成一对。 “他看起来很优啊,爹地为什么不介绍他给我?”钟欣凌怨道,“听说金末日很花心耶,我才不要和那种男人在一起呢!” “欣凌,末世和你的年纪相差太多了,金家太爷的意思是希望你能驯服金家老三。” “不,我只要金末世,他是我见过最棒的男人了!” 她大方的赞美,一点也不害躁,视线在入口处的男人身上流连,惹得敖海虹不是滋味。 回过身,她看到了迷倒骄纵女孩的男人了。 今晚的金末世一身西装革履,深靛色的颜色衬托出他深邃的黑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小牛皮鞋闪闪发亮,洋溢着一身都会名绅的潇洒。 那套西装里的衬衫领带是她为他选搭的,还是他们去意大利度假时在米兰买的,试穿的当口她就觉得他帅到极点,现在远远地领教他的魅力,更觉攫人呼吸。 若将天生贵族的头衔冠到金末世的身上,社交圈的人大概不会有相左的意见。 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服贴的褐色头发,温和深邃的双眼,俊朗迷人的丰采,展现出豪贵之家的教养,整体组合起来,与其说他英俊,不如以协调悦目的个人风格来形容。 “金爷爷、金伯伯、金大哥,你们好,我是欣凌。”钟欣凌主动过去打招呼。 “你们都来了,这是小女欣凌。”钟台忆卖力摆动两条肥短的腿,赶上女儿的脚步后,气喘吁吁的尴尬笑着。 “大家就甭客气了,来来来,别挤在这儿妨碍宾客进出,到里头聊吧。”够分量的金百瑞此话一出,几个人立刻往里面移动。 已退休的金百瑞其实不常在公开场合亮相,今天若不是看在主办单位是自己昔日好友的面子上,根本连步出金园都懒。 “金太爷,一阵子不见,你的气色还是那么好。”钟台亿边走边说。 “还好,前阵子因我宝贝孙女的婚事心烦过,接下来可能就得忙这三个男孙了,我家朗夫不管,可忙煞我了!”嘴上虽这样抱怨,但看得出来他是愈忙愈开心。 一行人行经敖海虹面前,金末世的眸光与她的在空中交会,她看出他隐忍的不耐烦,可是,她帮不了他。 远离宴会大厅,她跟在他们身后进入了拍卖场地。 “金大哥,你目前也在金爷爷的公司上班吗?”钟欣凌捱着金末世坐下,迫不及待问道。 都怪爹地,一迳强灌给她金末日的资料,关于金末世的一切,她的认识等于零。 “欣凌,听过金豹运输吗?末世就是现任的负责人。” 金朗夫担任起介绍的工作,怕沉默寡言、不擅交际的大儿子会将气氛弄僵,可说完后又觉得有点多余,末世从来不曾让他担心过。 “真的吗?”钟欣凌一派小女孩的崇拜,她听说过金豹运输,也知道它是金家的产业之一,但她不晓得负责人是金家老大。 话说陆地方面的金豹客运,司机严格挑选,不但要求品行,就连学历最低门槛都是大专毕业;至于空中方面的金豹航空,就更不用说了,是全台湾惟一服务品质最佳的航空公司,年年获得消费者评选第一名。 金末世点点头算是回答,不同体热摩擦着肌肤,产生不同的感觉,他蹙紧眉心,欲将手臂自她的环握中抽出,却忌讳爷爷与父亲的面子问题,而强自忍抑。 “看来欣凌似乎很中意末世。”金百瑞呵呵大笑,见孙子魅力不凡,所到之处皆是目光焦点很是得意。 “爷爷……”金末世头疼得很,这个女人明明是家中大老安排给老三的对象,为何现在她却缠着自己? “年轻人就是要多交朋友,我们家末世平日忙着工作,很少和女性打交道。”这就是金百瑞对金末世的印象,他总觉得这个长孙很神秘。 三年前,他突然说要搬出去住,除了三大节日或是重要的传唤外,他几乎不回金园了,就连他父母每年二月十四日结婚纪念日,全家人团聚吃饭的日子,他也一连缺席了三年。 没有人知道他在忙什么,问末年和末日两兄弟,两个男人总是对看一眼,然后一起摇头,有时候他都不禁要怀疑,他们三个人是不是联合起来隐瞒他。 只是这个可能性应该很低,以他广阔的眼线,没有道理会有他不晓得的秘密。 “金大哥平常休闲时喜欢做什么?”这样万中选一的男人,钟欣凌显得很满意,直巴着他问话。 “上健身房或是打打高尔夫。”收起情绪,金末世脸上扬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礼貌的回答。 “金大哥不看电影吗?” “很少。”因为敖海虹不爱人挤人的场所。 她近几年酷爱的休闲活动,即是以前最为排斥的高尔夫,只是学了这么久,打球的功力仍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想起她打球的姿势,金末世唇边不自觉漾着笑意。 “朗夫你真是好命,生了一个这么稳重的儿子。”钟台亿适时插了一句话进来,金末世简短的回答,让气氛有种岌岌可危的紧张感。 “爹地,你这么说不是在抱怨我这个女儿不好吗?”钟欣凌娇嗔,一双手挽得金末世更紧了。 坐在对角冷眼旁观这一幕的敖海虹,第一次兴起呼吸困难的痛苦,觉得喉间被人狠狠掐紧了。 以前也曾有女人在宴会当中向他示爱示好,那时她一样在现场,却没有这样的不适感,是因为情况不一样吗? 金末世不是会当场给人难堪的人,独自出席的时候,他可以以有女友为由委婉的拒绝女人;但现在不行,他的爷爷、父亲都在身旁,为了不背叛约定,他不会未经她同意即道出两人交往的事实,因此只好和钟欣凌闲话家常。 她努力如此安慰自己,然而他的表现真的令人生气,就算不能在长辈面前露出马脚,他也没必要一直挂着那抹温柔的笑容吧? 敖海虹第一次痛恨两人地下化的恋情,恨不得冲上前去掴两巴掌给伪装成无骨动物的钟欣凌。 这小妮子想配金末世,未免太生嫩了点。 他拥有与生俱来的优雅姿态,合宜的斯文谈吐,永远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从他的口中,永远听不到粗话,他永远只有从容与冷静——即使在他动怒的时候。 钟欣凌千万别一厢情愿的以为这就是爱了,金末世爱的不会是她,而是她敖海虹! 可是——他们贴近的躯体教人怒火中烧,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恶狠地瞪了金末世一记,敖海虹愤怒地起身走出拍卖场地。 金末世接收到她责怪的眼神了,他不曾看她那么生气过,急着前去解释,“爸、爷爷、钟伯父,对不起,我肚子有点饿,先出去拿点东西吃。” 说罢,不等他们回应,金末世稍嫌粗鲁的甩开握着他不放的双手,往宴会厅奔去。 “金大哥,等等我,我也去!”钟欣凌跟在他的身后追跑。 “朗夫,这是怎么回事?”金百瑞对金末世的举动感到茫惑。 那个仓皇的男人真的是末世吗? “我也不知道……”金朗夫望着陆续有人进来的门口,已经看不到儿子的身影了。 “你看过末世慌慌张张的样子吗?” 金朗夫又摇了头,他比谁都担心,大儿子究竟哪儿不对劲了? “陈先生,那就这么说定 !”宴会厅的一隅,敖海虹正因公司多了一件生意而粲笑盈盈。 每次谈妥一桩新合作案,她总会眉开眼笑地笑着,然而若看得仔细一点,就可以发觉她今天的笑意有些僵硬。 “没问题,我们公司从下个月开始,出口业务就交给你做了。”陈氏企业小开陈文龙很豪爽的承诺,美人当前,什么事情都好谈。 “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扯动唇角,敖海虹的眼角余光看见四十五度角的方向,金末世继续让钟欣凌缠着他,体内的怒火不降,反而更加灼热。 “择期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你说怎样?”陈文龙炯炯的双眼中蕴涵着某种暗示,瞧得敖海虹全身起了疙瘩。“今天啊,可是我等会儿另外有约,可能不太方便……”这只色狼,她会和他出去,就改名叫敖彩虹! “是和男朋友约好了吗?”他试探的问。 一个绝对女性化的美丽女人,顾盼之间,宛若一朵迎风招展的花朵,这样的她,足以令全世界的男人心痒难耐。 敖海虹顿了一下,“陈先生真是爱说笑,我哪来的男朋友啊!”故意将这句话说得大声,眼神再瞟过去,果然看到原本凛着一张脸的金末世,脸色更难看了。 “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怎可能没有男人疼宠呢?”说着,魔掌已经伸了过来,上下摩挲着她的手臂。 “陈先生不就是认为我没有男朋友,所以才将贵公司的业务交给我来做的吗?”存心气炸金末世,她对眼前的男人眨了眨眼睛,身子更是性感地向他趋近,手指卷弄领带,语带诱惑。 不行,她不能被陈文龙的轻佻邪肆给击倒,敖海虹暗忖道。 既然金末世如此介意他的存在,她更该好好陪陈文龙玩一玩,哈啦个几句,他都可以和钟欣凌说说笑笑了,她为何不能对其他男人抛媚眼? 何况这会儿她为的可是公事,好不容易拉拢了生意,没道理因为得罪陈文龙而又失去它,不过是让他吃几下豆腐,她撑得住的。 周旋了那么久,绝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敖小姐真是性情中人哪,不愧身为一家公司的负责人,你的气度果然了得。”陈文龙对她的爽直作风赞许不已。 “承蒙陈先生不嫌弃。” “叫我文龙吧,陈先生显得很生疏。” “那你也别喊我敖小姐了,海虹不是比较亲切吗?” 前一秒陈文龙还在笑着,下一刻却因前方走近的人儿而慌乱,“啊,我突然想起有事待办,先走一步了,改天再联络。” “要记得call我喔!”敖海虹知道让陈氏小开飞也似逃走的女人,是他的前任情人,大概怕场面尴尬,所以选择逃避吧。 一段言不由衷、没有意义的谈话暂且结束了,敖海虹松了一口气的啜着酒,殊不知那段言谈听进金末世的耳里却成了打情骂俏。 “金大哥,你不是肚子饿吗,为什么没看你吃东西?”钟欣凌发觉他一直心不在焉,有些气恼。从刚才到现在,她渐渐察觉他的斯文温柔都是客气的敷衍。 她的长相令人反胃作呕吗,否则他的视线为何闪烁不定? “我突然又不饿了。”瞅着那抹已往小露台走去的纤影,金末世急着打发热络的钟欣凌。 一整晚,他的潇洒倜傥只是表象,他的心里其实绷着一根快断裂的弦。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友和其他男人相谈甚欢,他心里的妒火不断飘扬。 他知道她在报复,以前她也是为了生意而交际,却懂得和人保持适当的距离;但今天分明是故意,一切起因于他方才和钟欣凌的亲近。 可那是情非得已啊! 他们都是独立自主的成人,有着各自的事业要努力,自行调配个人的时间,互不干预,过去几年一直是这样。然而这些日子以来,他开始在乎她的交友情况、穿着打扮,活脱像个吃醋的丈夫。 想想心浮气躁的自己,实在无法将一个善妒的男人与沉稳内敛的他画上等号。 是因为家中当前的逼婚热潮给了他压力吗?他想娶、她不想嫁,造成了他患得患失的心态。 “欣凌,麻烦你转告长辈们一声,说我有事先离开了。”由不得她拒绝,他仓促的走人。 敖海虹性子火爆,而且说到做到,一冲动起来,常是不管事后是否会后悔,只求当下的快感与发泄。 她在冒险,拿着他的心脏负荷能力当筹码,决计要他不好受。 “海虹。”金末世很快便在露台找到了人。 敖海虹退了两步,冷睨着他,“先生,我们认识吗?”追来做什么,他不是有了新欢忘旧爱吗? 一与他交锋,稍缓的火气倏地重新扬了起来。 “这里没有人,不要再演戏了!”金末世急愤地上前,才抓住她的手腕,又让她挣脱开。 “不管有没有人,毕竟还是公众场合,我们说好不相识的。”她沉下脸。 他大可去和其他女人说说笑笑啊,反正她不在乎,敖海虹撇开脸不看他。 “你为什么和陈文龙扯上关系?”不想为此事争执,他质问她飞蛾扑火般的行径。 “我要承接陈氏企业的贸易业务。”不想和他说话,又怕不回答他会生气,权衡之下简化了说辞。 “你可以去找他父亲洽谈,明知道陈文龙是个花花公子,你还和他打交道!”语气中夹带着因关心而起的不谅解。 “只是谈生意罢了。”敖海虹洒脱的耸耸双肩,“反正又没什么损失。” “你是我的女朋友……” “你真的在意吗?”这句话教余怒末消的敖海虹突地走向前,直视着他,咄咄逼人,“既然知道他对我心怀不轨,你刚才怎么不过来替我解围?” 她喜欢喜怒形于色,但平时对外人总是修饰得很圆滑,她会让人知道她在生气,尺度又拿捏得刚好,不会让人下不了台;不过,面对情人,她向来懒得修饰,都是直接变喷火魔物比较快。 “只要你一句话,愿意将我们交往的事情曝光,我立刻当众宣告所有权。”不只她生气,他何尝不生气,金末世蓦地将她揽了过来,完美的身段契合地贴着他的身躯,“你要吗?!” 敖海红诧然怔愕了一会儿,“放开我!”她剧烈的扭动,“会被别人看到!” 今夜的她一改以往的消极被动,犹如禁伏了许久、终于被放出柙笼的野猫一样,激烈地反抗他! “不放!”金末世拼命压制着她,在她耳畔软声哄求。“海虹,你很清楚我心里有多介意,可是你又给了我一道禁令,你想要我怎么做?” 敖海虹狂恣反抗的力道猛地一收,他的声音内蕴难言的苦衷,听了教她内疚。“你和那个女的卿卿我我的样子惹到了我!” “我父亲和爷爷就在身旁,总不能给她坏脸色看吧?”见她激狂的态度松懈,他放胆搂着她,在她的发际、颊畔、唇上落下细吻。 小小的火苗经过敖海虹的热情回应逐渐引燃漫天大火,他们饥渴地吸纳彼此的气息,就在这一小方空间里。 “王夫人,你看到金家大公子了没?你不是想撮合他和令千金吗?” “是啊,我这就要跟金太爷说去,你不觉得他们俩各方面都很配吗?” 远处两人的谈话拉回了敖海虹的意识,吓得她连忙推开了双目亮着欲火的金末世。 “有人来了……” 两人剧烈喘气,他的呼息混着她的呼息,他的发乱了,狂野的外表反而比平日更俊朗,蛟龙似的健躯紧抵着她,让她感受男性肌肉的精实,以及清清楚楚的亢奋。 她低头一看——低襟的礼服胸口处松开大半,粉胸浮着一层娇红,她惊慌地手忙脚乱的整理衣着。 “你的行情好像愈来愈看涨了……原来今天的拍卖会顺道还是你的相亲宴。”斜睨他一眼,敖海虹语气酸涩的控诉。 这么多名门淑媛觊觎她的男人,她对他的关注是不是不能有片刻的懈怠? “钟欣凌不是我的对象,爷爷属意她和末日一对。”金末世细心地帮她顺顺头发,耐心的解释。 “我只看到三个人。”她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直至方才为止,她都未看到金末日的身影。 “金喾集团总共有五个人出席今晚的拍卖会。” 敖海虹挑眉,不懂他的意思。 “末日拖了他的小助理一起来了。” “人呢?”她环胸等待,如果他是骗人,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他的小助理到达会场后,发现今晚原来可以不携伴参加,自觉受骗,待在外头不肯进来。”天外飞来的这一笔,害他无辜受了一堆无妄之灾。 敖海虹盯着他,似在忖量可信度,但他正气凛然的回望她的眼神,教她无法不信他。 “不生气了?”一个细微的嘟嘴动作,金末世知晓她的火气熄灭了。 “回家再算帐!”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她的口气还是一样倔。“我出去了,你一分钟后再出来。” 为了避嫌,她探头观察室内的情形,确定没有人的目光注意这儿,她先一步走了出来。 金末世没有马上离开露台,仰头数着稀稀落落的星斗,顿生淡淡的惆怅。 对于这样的她,有点小骄纵、有点小火爆,他穷极一辈子恐怕都驯服不了,而他也不勉强她改变,她可以永达这样,但不能常常不按牌理出牌,他会紧张、会不安。 人,总因为习惯,所以害怕失去。 第三章 “敖小姐,你最近是不是常熬夜啊?”化妆品专柜小姐一副事态严重的口吻。 “怎么了?”女人爱美的敏感神经作祟,敖海虹一听她高八度的嗓音,立刻紧张的追问。 “你自己照镜子没注意到吗?你的黑眼圈很严重喔!”再下一帖猛药,包准她掏出钱包。 危言耸听这一招,用在女人身上最能收到立即的成效。 “是吗?”敖海虹顺手抚着肌肤,嗯,不若往常光滑细致。 这几天她的确忙了些,常将工作带回家,打破了一贯公私分明的原则。 “我帮你做一下肌肤检测,让你看一下底层肌肤的状况。” “要很久的时间吗?”看了看手表,六点多了,她和金末世约了七点半到一家新开幕的餐厅吃饭,位子都订好了,迟到不得。 “不用,几分钟就行了。” “也好。”敖海虹心想,她用这家保养品的忠实程度,简直可以媲美萧蔷、刘嘉玲和郑秀文了,美容师应该不会为了赚她的钱而缠着她推销才是。 “敖小姐,你的皮肤有点干燥喔,平常最好多喝点水。” “等等,这是什么?”突然,她指着显示在荧幕上交叉的小细线,惊恐问道。 “那是肌肤脉络,就和树叶的叶脉一样。” 才松了一口气,陡地—— “那这个呢?” 检测工作进行到眼睛四周,敖海虹又发现了几条可疑的纹路,且这几条纹路与肌肤脉络不同,令她忐忑又恐慌。 “这是鱼尾纹……” “鱼尾纹?!”音调霍地拔尖,惹来其他客人的侧目,美容师不住回着笑脸表示歉意。 “我什么时候开始长皱纹了?”拿来镜子,她震惊的检视荧幕里的事实,整个人险些因为无法承受而晕厥过去。 “敖小姐上次做检测的时候,没有这几条小细纹吗?”美容师找出她的资料卡,寻找登记的纪录。 “我大概半年前做过一次肌肤检测,但那时候你们小姐告诉我,我的肌肤状况很好。”敖海虹声音透露的惶恐,让美容师偷偷掩嘴窃笑。 从现在开始就是重点,她要布饵了。 “女人二十五岁以后,肌肤状况就会走下坡,长几条小细纹是很正常的,而且现在还看不出来啊,你只要往后勤劳保养,它们是不会浮现表层和你说哈 的。” 对了,不说她都忘了自己只差一步就年届三十了。 今天是她二十九岁生日,十二点的钟声一响,她将迈入三十岁大关,平常时候她不认为自己年纪大,从不承认自己的体力比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差,可一旦牵扯上无法掩饰的肌肤老化问题,她只能束手无策。 “你们有推出新产品吗?” 美容师满意地暗夹在心里,再怎么精明干练的女人,一遇到攸关面子美丑的问题,也要变得盲目,误信美容产品宛如神丹般厉害,一瓶就可以“药到病除”。 “有的,这瓶是平整皱纹的焕肤霜,效果很好唷,你可以试试看。”她努力推荐,滔滔不绝的用力洗脑,“至于白天呢,你的防晒工作也要做好,虽然已经秋天了,不过紫外线的威力还是很惊人。” “敖小姐,你来了啊!”上完洗手间又八卦一下才回来的另一位美容师,摆出职业的笑脸打招呼。 “今天你男朋友没有陪你来吗?”那美容师一副好失望的神情。 “没有。”见识过这群花痴垂涎金末世的样子后,她逛百货公司再也不拉他一起了。 “我都忘了你有男朋友了!”甲美容师好矫情的喊道,为下一段推销暖身。“敖小姐的男朋友还是先前那位高帅英挺的男士,对不对?” “喂,你怎么问这种问题,人家敖小姐和她男朋友交往已经好一阵子了。”乙美容师骂了不懂说话艺术的同事几句。 “敖小姐,你千万别生气喔,我只是以过来人的经验提醒你,既然你已经和男友长跑多年,更要好好把握住他,这年头好男人可是不多了。” 甲美容师暗地里向乙美容师使了个眼色,两人开始一搭一唱起来。 敖海虹了心对那几条小细纹耿耿于怀,没有看到她们的小动作。 “男人啊,年纪大叫成熟,愈老是愈有魅力和味道,女人则完全相反,青春一过就没人要了。” “我有同感,女人最好还是对自己好一点,男人真的是很容易变心的动物。”乙美容师仿若受创甚深的侃侃而谈。 “尤其这年头外面诱惑多,年轻女孩一个比一个火辣大胆,自制力不够的男人常常一勾就跑,枉费多年经营的感情……”甲美容师话才说到一半,敖海虹的耐心却已用罄了。 “除了这瓶外,有没有更有效预防老化的美容精华液,多贵都没关系,你们尽管拿出来。” 她不管她们是不是故意挑起她的不安,可她的自信真的松摇了,因为这几条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小细纹。 她追求极致完美,无论各方面,如此方能匹配独一无二的金末世。 东区一家装潢颇具现代感的复合式餐厅,以各地名厨为号召,开幕不到一星期,便吸引了不少老饕慕名前来。 金末世与敖海虹今晚就约在这儿庆祝生日。 此刻,距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十分钟了,女主角仍未到来。 金末世耐心等候,并没有打电话催赶,他认为是路上塞车了,否则以敖海虹这个时间观念那么重的经营者,是不可能迟到的。 三分钟后,敖海虹就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来,神色有些异常的奇诡,整体看来萎靡不振。 “怎么了,工作不顺利吗?”她很少这副模样,利落的清爽像是遗忘在某个地方了。 “不是。” “塞车心烦了?” 敖海虹这下子连开口说话都懒了,直接以摇头代替回答。 心情没来由的低落,自从离开百货公司,开车过来的途中,她一直郁郁寡欢。 以往生日这天,她和金末世白天照常工作,晚上则先在外头用餐,然后到事先预约租下的五星级饭店总统套房欢爱一整晚,隔天早上才回家换衣服,正常的出现在彼此的办公室上班。 可是,今天她对一切安排都提不起劲,没有纵情的心情、缺乏享乐的兴致,她厌恶着三十这个数字,它像千斤重的铁块,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直到刚刚才离开公司吗?”她不说,金末世只好想办法迂回地套出教她不快乐的原因。 “我五点准时下班。”敖海虹烦躁地看着菜单,一点食欲都没有的她随便指了东西就点,根本不管喜不喜欢。 “我来。”金末世示意服务生,替她点了最爱的牛小排,自己则选了龙虾套餐。 “你去哪里了?” “百货公司。” 那就是去买衣服了?但买完衣服她的心情应该会很好啊,为什么双眉锁着郁闷。 觉得他的问题有些紧迫盯人,敖海虹戒备地睨望他一眼,心绪惶然,“我要去洗手间!” 人一站起,发现自己对这家新餐厅的设计陌生,心念一急,竟往外奔去。 “海虹!”她的行径太古怪了,金末世匆匆结了帐,急忙追了出来,在她的跑车里找到掩脸不说话的人儿。 “海虹,究竟是怎么了?”他扳开她的双手,看到她气馁的表情。“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今天是你的生日呢!” “末世,我三十岁了!”敖海虹唐突冒出一句话,语调充斥着茫然无依,双手更是犹如溺水者攀住救命浮木一般,用力掐握他的手臂。 “有什么问题吗?”金末世可以感受到她的畏惧与排斥,却不知道什么原因。 “你不懂吗,我已经不年轻了!” 三秒后,金末世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她生气地甩开他给的依靠感。 “才对我嚷着她很年轻的女人,居然在短短两个月后,将自己归类为不年轻的族群,我能不诧异吗?” 自打嘴巴的难堪困住了她,“因为美容师跟我说了一些话……” “她说什么?” “没……什么。”敖海虹本想对他吐诉,临时却又决定不说了,还将他注视自己的眸子推开,不让他有机会细察她脸上的蛛丝马迹。 他没发现细纹最好,她不会说的,除非它们已经遮饰不了,否则她什么也不说。 “海虹,你不会让自己变成观念迂腐的一分子吧?你不是主张女人的魅力不该因为年龄而受限,其实该取决于自信的吗?” “可是……”美容师的那段话在她心头投射无法磨灭的阴影。 “这么犹豫不决、嗫嚅的个性不像你唷!”他若即若离亲吻她的唇瓣,低语:“在我心中,你的样子始终没有改变过。” 心情仍笼罩在低气压之下,敖海虹将抗拒的粉拳抵在两人的胸口问,“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几岁?” “二十三、四。”她何时对于年龄如此斤斤计较了? “真的?”纷乱郁结将近两小时的情绪,轻易获得了安抚,只因为情人一句甜言蜜语抵过千言万语。 敖海虹自己也感觉不可思议,清楚这些话有可能是安慰,但当他还愿意安抚自己,是否代表她实是庸人自扰? 金末世松开她的唇,低笑一声,更坚实的抵住她的柔软,热烈的吻移向她颈项跳动的脉搏,她因为这敏感的接触而颤动,胸口同时感觉到沉甸甸与轻飘飘。 “海虹,成熟自主的女人,二十九岁生日快乐。”当唇舌舔吮耳垂,他吐出了祝福。 意识渐渐抽离,敖海虹就要被他的温柔醺醉,“我的……生日礼物呢?” “我放在饭店里了。” “你送我什么东西?”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他闻起来有香皂的淡爽、皮革的雅致,和一种独一无二的气息,与他的心跳声一样,标记出金末世的存在感。 她迷恋这个男人。 他就像她的镇静剂,总能不费吹灰之力镇定她毛躁的情绪。 金末世随即又轻轻一笑,低头在微启的红唇间印下一吻。“秘密,那是一个惊喜。” 敖海虹不问了,决定将惊喜留给自己。“你先回家洗澡了?” “嗯。”细啄着她的脸蛋,他是真心喜欢这个有点倔傲的女人。 敖海虹推抵着他的亲吻,“不要亲了,你一身清爽,我看起来却很糟糕。” “没有的事,你无时无刻都是最佳状态,体态一流、脸色也一流,前提是得减少被人煽惑的机率,让自己维持良好的心情。” 她的身上有着馥郁的女人香,不是毒药,也不是香奈儿五号或十九号,自成一格的味道让他为之倾心不已。 敖海虹蓦地笑开了,心头涨满了温暖的感动,“金大少,你这么赞美我,是不是要我今晚在床上好好报答你?” 纤细的长指划过他线条分明的脸庞,游移在他的唇瓣上,当他张嘴含住她的手指吸吮,她嘤笑出声。 “你愿意吗?” “今天可是人家的生日呢,牺牲奉献的人不该是我才对喔!”眉一挑,她娇啧抱怨。 “那么请容许我将自己献给你吧,敖小姐。”金末世陪着她演戏,卑屈的祈求。 敖海虹嘻笑不止,笑声乍停,换了张鄙夷的神色,“你值钱吗?你的全身上下我都看遍摸透了,再也不新鲜了。” “我愿意更卖力地取悦你。” “让我下不了床吗?”甩掉细跟凉鞋,脚趾在他的胯下放肆,性感地感觉他的欲望。 她喜欢他难得一见的幽默感,这个狂浪的金末世、说出这些豪放之语的金末世,应该只有她知道吧。 他将金家大少爷、金豹航空负责人的角色扮演得太完美,教人无可挑剔,斯文有礼是大家对他惟一的评语。 仅有她知晓他狂放的一面,她为此感到无与伦比的骄傲和满足。 “如果你允许自己明天放假一天的话。”只要她高兴,他会全力配合。 “嗯,我会考虑的。” “你的车还是我的车?”事实上他就要等不及了,欲望一直压迫着他,喧吼着要找到宣泄的出口。 “还要换车吗?” “不换了,就你的车吧。”两人迅速换了位置,由金末世驾车,往饭店急驶而去。 他们有绝对的默契,在性爱这档子事上。 一进入总统套房,敖海虹故作镇定地踢掉金色高跟鞋,舒服的靠坐在床上。 金末世淡笑的走近床边,坐下来抬起她的脚踝,轻轻的握着、按摩着,听到她舒服的申吟时,挂在嘴角的笑纹加深了。 敖海虹低头看他,他的眼睫毛很长,几乎比女人还要卷翘浓密,衬着那一双仿佛会勾人心魄的瞳眸,特别具有吸引力。 这么迷人的男人……让她忍不住受诱惑。 “快,卖力取悦我吧。”拉他站起,推倒在床,她整个人扑了上去。 金末世笑了,性感低沉的音律落在敖海虹的耳际,慵懒的像头公狮。 夜,南揭开帘幕,属于晚上的清凉已让他们的热情逼退…… 秋末,秋阳难得不那么艳红似火。 星期日,敖海虹向来睡到日上三竿才舍得离开床铺,今天起了大早,就为了参加高中同学会。 不过一到举办同学会的饭店宴会厅后,她几乎立刻后悔,差点掉头回去。 放眼望去,满室追赶跑跳碰的小孩,穿梭在大人之间嬉闹,尖锐的叫声、笑声,威胁着要刺穿耳膜。 真的,若不是主办人黄雅莉跑过来认人,她早落荒而逃了。 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她不停的叹气,早知道同学会这么无聊,她就陪金末世去健身房游泳了。 “你是……敖海虹吗?” 敖海虹一直垂眼看地面,当视界多出一双脚,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先行扯出笑容而后抬头,“我是。” “天啊,你变好多喔!”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坐在她身旁的空位,直瞅着她瞧,眼神传达羡慕的讯息。 “有吗?”她的表情会不会太夸张了? “黄雅莉告诉我是你时,我还不敢相信呢。” “真的是我。”敖海虹不知道该说什么,硬挤出几个字。 “你还记得我吗?”女人热切地又问。 “林丽玲是吧?”说了几句话后,她已努力地把长相和名字连在一起了。 昨天,美好的星期六,金末世替她设想周到,为了不要她面临喊不出人的窘况,特地要她找出高中毕业纪念册,多少温习一下同窗的长相,他的说法是即使岁月催人老,但基本轮廓毕竟不会扭曲得太严重。 她在临时恶补下,硬是记下了一些年轻的轮廓,只是来到现场却发现不受用,因为大家都变了样子。 “你认得出来是我?!”女人惊讶地掩嘴,她的声音吓着了怀里的女儿,小女孩哇哇哭了起来。 敖海虹太阳穴隐隐抽痛,突然觉得这里是个地狱。 问这个问题不就希望别人认出她吗?她认出来了,却得忍受她们母女俩的噪音,早知道一开始就装傻算了。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同学会? 刚才的一个小时,每个过来打招呼的同学,一看到她的模样、知道她目前的景况,莫不大惊小怪鬼吼一阵,仿佛她的生活与观念真的很另类似的。 “我和高三毕业那年相较胖了十一公斤耶,今天来参加的同学只有你认出我来!”林丽玲好激动,后悔当初没有和她结拜为知心姐妹。 这一切都是金末世的功劳。“你也结婚生小孩了?”找不到话题,她问了一句废话。 “对啊,我嫁到南部去了,那位是我先生,我婆家在嘉义新港,是养猪大王。”骄傲的炫耀,指着一名略微发胖的男子。 幸好,金末世不住南部,家里也不养猪……她不是嫌弃同学嫁的不好,只是庆幸那个人不是她,换成她一定受不了与猪为伍的生活。 讲究生活品质的她,绝对无法向朋友炫耀这样的幸福。 “大家都变了好多,你有没有觉得?” “嗯。” “尤其是你,愈来愈漂亮了,不知情的人还要以为你是小我们几届的学妹哩!” “太夸张了吧!”这种恭维,她接受了,尤其在她迈入三十这个关卡以后,更是需要这类的赞美来增强信心。 “一点也不夸张,你看看女同学身材大多走样了,黄雅莉还说她整整胖了二十公斤呢!” “可能是产后身材恢复不易,你们以前都不胖啊!” “海虹,老实说,你是不是怕身材变形,所以迟迟不嫁人?我听黄雅莉说你有男朋友了,而且条件还不错,是间公司的小开吧?” 敖海虹点点头,刚才介绍男朋友的家世与经济状况,她语多保留,就是不希望引起过多不必要的猜测与追问。 “其实像你这样也挺好的,经济独立又保有个人自由,女人一旦生了小孩,就没自己的时间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那么早嫁?”敖海虹心直口快,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的问题太唐突,暗中吐了吐舌头。“因为结婚还是有它的好处啊,至少对于未来能感受到较多的保障;男女朋友之间的交往缺乏承诺,难免不踏实……你不觉得吗?” 敖海虹霎时怔愣,回不了话,像是被人拿了什么砸了头部一记,思绪恍惚起来。 林丽玲的这番分析,挑触了这阵子以来教她困惑不解的心结……她会觉得心灵空荡是因为缺乏安全感的缘故? 不知怎地,今天她拼命拿男同学及女同学的丈夫来和金末世相比,差不多的年纪,相较之下,她真的认为金末世的魅力凡人不能及,有一个这样的男友是无上的光荣。 只是,再看到女同学对老公体贴关怀及男同学对老婆窝心照顾的模样,还有夫妻俩交递的眼神,她竟感觉到某种程度的虚空。 金末世对她好得没话说,一样关心问候,可他们的相处看在别人眼里,一定和普通夫妻给人的感觉不同吧。 也许那是一种名分上的认知,男女朋友可以轻易换掉,丈夫妻子所代表的社会意义又更深一层了。 多奇怪的心境变化,方才还顾盼自雄的得意心情,瞬间消逝;她对自己及男友的外貌有着百分百的自信,但社会评价的幸福定义,与她追求的同居浪漫是否相距过大? 以往参加各型私下聚会活动,即便邀请卡上写着携伴参加,她还是习惯一人赴会;当初提出私生活自主的是她,想留有自己交友圈的人也是她,那时候她不想成天和金末世腻在一起,生怕增加可能的摩擦或是降低亲密感,只是现在看着大家携家带眷来出席同学会,她羡慕起了他们光明正大的关系。 “你不是和男朋友交往好几年了吗,为什么还不结婚,我们都三十了!”林丽玲语多感叹,岁月不饶人。 敖海虹思绪被拉了回来,回想适才因自我剖白而低郁的心情,扬唇讥嘲一笑。 她近来是怎么了,愈来愈多愁善感了,常常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让自己陷入低潮之中。 不过,这只是短时间的情绪转折而已吧,应该不会持续太久的。 “不赶快绑住他,你不怕他变心吗?” “他不会变心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眸光酝酿着怒火,铿锵的表示。 三年多来,金末世没有任何出轨的纪录,前些时候更是三天两头对她提起结婚的事,他对她一如往常,绝没有态度冷落的嫌疑。 “海虹,大家曾经同学一场,为了你好,我劝你凡事不要那么笃定,男人的心思比女人还难捉摸;你不会永远年轻,哪天脸上长了化妆、保养品遮掩不了的细纹、斑点,那时候男人更有离开你的理由。” “我的男朋友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敖海虹语气更激动了。 林丽玲很难相信这句话会是出自商场女强人之口,“你真是一厢情愿得天真,不会有那样的男人存在的,人都是会变的,每一个成长阶段都有不同的需求,不会永远满足于面对一张脸孔,这就是事实。海虹,你不趁着自己青春貌美的时候结婚,难不成要等到人老珠黄,让他来嫌弃你吗?” 敖海虹的神色顿时复杂起来,自信满满如她,一整天所见所闻下来,心情也要沉重了,“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为什么大家都在怂恿她得好好把握身边的对象,频频提醒她青春一去不回头、男人不爱黄脸婆等等的事实,要她赶紧嫁人? 她原本自由自在的心情,都因此而不对劲了。 第四章 翌日,十点半,敖海虹总算愿意起床了。 “为什么今天不想上班?”金末世终于可以发问,他已经等了她两个半钟头了。 八点,闹钟响起,她一反常态将它按掉,感到狐疑的他正欲起身准备盥洗,却让她给拉了回来,迷糊间听到她咕哝说了句—— “不要去,今天陪我跷班。”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敬业的敖海虹居然有了职业倦怠,这种情形打从她接手海门之后,未曾发生过。 他当然愿意陪她跷班,但必须先搞清楚为什么。 金豹运输可以一天没有他,事实上,他几度希望两人一同请假出国,但都让事业心重的她拒绝了。 “如果你想去就去,我不强迫你。”敖海虹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举动像是逃避事情的鸵鸟。 金末世知道她在生气,“海虹,转过来。”将她的身子扳正侧面向着自己。“你不去上班是不是和你去同学会有关?!” 昨晚她就怪怪的,一直盯着他没有说话。 力气不如人,敖海虹索性闭起眼睛不看他。 “你这样子真像闹别扭的可爱小女生。”金末世失笑,拢了拢她散在枕头上的波浪长发。 “你少在那边讽刺人!”敖海虹双眸霍地睁开,声音充满了火药味。 金末世愣了一愣,“怎么了?”随口说出的一句调侃,她竟反应那么大,令人匪夷所思。 看见他惊愕的模样,敖海虹懊恼自己控制不住的火气,用力咬住下唇。 她知道他是无心的,但那句话仿佛触碰了禁忌,一说她就要生气。 “不要理我……”将头缩躲进入丝被底下,她无颜见他。 这样喜怒无常的她,他一定讨厌了。 “海虹,把话说清楚,我没去上班就是为了你古怪的行为,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没事,你不要问我……”她说不出道歉的话,逼她也没有用。 懊悔之际,想起了他今年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一张卡片,一张求婚卡。 上头这样写着——海虹甜心: 今年的年假一起到欧洲去玩吧。 我不逼你结婚了,等你准备好嫁人的时候,别忘了我就在这里等你。 生日快乐! 爱你如昔的末世 生日那天像是试探的终点,她看到卡片后依然没有给他答覆,之后他没再向她求婚了。 她该高兴的,之前他将结婚两字挂在嘴边,教她心烦又内疚,总觉得自己似乎辜负了他的爱,可一旦他不说了,她却惶然难安起来。 “海虹……” 敖海虹猛地窜头出来,冷不防地扑进他怀里,“末世,你老实告诉我,你会不会变心去爱别人?!” 如此我见犹怜的脆弱,金末世看了不免揪心,她不会在他面前流露柔弱,总是刚强的态势,这样依赖他的样子,头一次见着。 “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了?”凝着表情,他严肃问道,家里不会背着他放出任何子乌虚有的消息吧? “你只管回答我。” “不会。” “即使我老了、丑了?” “即使你老了丑了,我的心意还是不变。”他宛如立誓般,字字句句清晰明白。 敖海虹僵硬的身子立时得到了松绑,信心开始缓慢回流。 她不结婚,其实有个很大的原因——他们两人的家世背景有着一段极大的差距。 小小的海门贸易,在庞大的金喾集团眼里定是微不足道吧,金家若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她肯定不合格。 何况现在的她,根本找不到任何足以成为家庭主妇的元素,最重要的一点,她心里明白自己不是那种甘于家庭主妇的角色,她喜欢追求刺激,职场上的生活方能带给她成就感。 她不甘心成为一件附属品,金末世太出色,和他站在一起,别人根本看不到她的能力,以后她将变成附带一提的妻子,她不喜欢被忽略的感觉。 金家孙长媳,背负的压力太大了。 “问完了?那轮到我了。”金末世不让她将话题带开,“昨天参加同学会回来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目光端详着她的手指,指骨纤细,白皙而柔腻,绵软的掌心犹如上好的蜂蜜蛋糕,他忽然拉到嘴边,在指尖轻咬一口。 “心情不好。”她一言以蔽之,不愿回想别人你侬我侬的甜蜜。 “很无趣?”他猜测。 岂止无趣而已,和林丽玲聊完之后,她根本是被大家孤立在一旁,高中时期的死党没有来,她怀着翻滚的心事冷眼看着他们的快乐。 “我还要再问你一件事,你一样得老实回答。”林丽玲的那些话一直盘旋在脑海,不要到一句承诺,她无法宽心。“我何时说过谎了?”金末世纳闷她眉心的惶恐,绝艳动人、神采飞扬的她,正常时候绝不允许自己露出这样失去镇定的神色,她认为那是一种信心不足的表现。 “你喜欢我哪一点?” “你又为什么和我在一起?”金末世收起撑在床上的手肘,将斜卧的姿势略微撑起,“也许我的理由和你相同,你要不要先说说看你的?”他诱引被动的她主动一次。 闻言,体内潜藏的扭捏个性教敖海虹躁红了脸,垂下眼睛不敢看他期待的眸子。 要她正经八百的对他说出评价很为难,他们之间习惯将爱挂在嘴边的人不是她,她没办法像他那样放得开。 金末世瞅望着她,她的沉默虽在意料之中,但不讳言有点小失望,他多冀盼能坦白一些。 若要问他喜欢她什么,他会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有过类似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一开始,他只觉得跟她在一起感觉很舒服,很温暖,尤其是正式入主金豹的前一、两年,也是她接手家里公司的时候,他们两人常常半夜一起挑灯夜战。 他喜欢她一派从容的样子,慧黠的双眸似乎能看穿他,却从来不窥探,他也喜欢逗她,看她气呼呼地失去平常的冷静…… 也许她不如其他女人细心温柔,但强悍骄傲的她一样美丽,不是吗? 他交女朋友的目的,并非希望她是个家事高手或是听话的小女人,像她这发有着自我主见的女人,才能丰富他的生命。 “快起床整理一下,不上班也要吃饭吧!”转开话题,不让气氛陷入可能的凝窒,他尽量轻松愉快的说。 反正已经习惯她这种个性了,她觉得我爱你三个字用嘴巴说出来很俗气,所以她很少直接表达心意,除了激情时候忘情喊出…… “我想吃比萨。”敖海虹跟着他一起躲开了问题。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刻意回避,没有听到想听的回答,心情有些怅然若失。 他一向都会哄她到心情恢复的,为什么这次没有? 时钟的指针显示时间已经八点二十七分,早该出门的敖海虹还在房间未出来。 “海虹,你快迟到了。”金末世上楼打开房门,看到她仍坐在梳妆台前,瓶瓶罐罐摆在眼前。 “我知道,你别再来催我了,我都快急死了。”敖海虹头也不回,拿着腮红刷不停来回刷着椎骨部位。 “你在干嘛?” 敖海虹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丢了一串钥匙给他,“快,末世,你先下楼帮我将车子开出停车场,我再擦个口红就好了!” “妆可以去公司再化。” “不行,我怎能让员工看到我邋遢的一面?”照照镜子,审视两颊的腮红是否够均匀。 “是谁说你不化妆看起来很邋遢的?”这回的罪魁祸首又不知道是谁了。 这阵子总是有人灌输她一些奇怪的观念,而她更是反常,竟跟着人云亦云,我行我素的个人主张都不见了。 他反倒认为彩妆只会遮掩了她肌肤细致的光泽。 “我快三十了,不化妆能看吗?” 金末世蹙眉,“最近你老爱强调自己的年纪。”他走进卧室,在她身后站定。 她向来分秒必争,简直可以用焚膏继晷来形容了,可是他发现近半个月来,她投注更多的心力在打扮上头,几乎到达走火入魔的程度。 敖海虹翩然回首,嘟起水浅红唇,“末世,你看,这色的唇膏好不好看?我昨天新买的唷。” 不知是否故意,她又带开话题了。 “你前几天不是才买几袋新的化妆品回来吗?”瞄了一眼化妆品收纳柜,他发现窄小的空间已快容纳不下了。 “新产品推出,专柜小姐拜托我试用看看嘛。”对于一星期内砸了数万元采买美容化妆品一事,她似乎不以为意。 金末世拿她没辙,想办法扭回此趟上楼的任务,“赶快出门吧,再拖真的会来不及。”对她的飞车技术不敢领教,他只好催促她及早出门,免得自己担心受怕。 “你不开车送我去吗?”柔媚的眸光勾睨着他。 “我今天得和工程组人员召开早餐会报,可能没办法。”为了她的生命安全衡量,他其实该亲自送她去,但最近航空公司太多事情得由他出面处理,他真的分身乏术。 “也对,公事比我重要。”他的拒绝教敖海虹心生不悦,表情一下子冷了几分。 她生气了,任谁都看得出来。“海虹,改天好不好?” 今天真的没办法,事情有先来后到,公司方面是他贴出的会议公告,不能临时取消或延后。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骨子里的傲气教她不接受他的求和,拎起包包负气出门。 上个星期因为车子进保养厂,她麻烦他送自己上班,结果被工读生小惠看到了,一个传一个,最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既英挺又帅气的宾士级男友。 因为小惠的亲眼证实,加大了可信度,大家益加羡慕她男朋友成熟稳重的外貌与气质。 当曝光的消息连同他们的祝福一同传入她耳里,她竟没有生气,反而因为大家的赞美而虚荣不已。 赞美妒羡的话听多了,她渐渐不排斥公开关系了,让大家知道三十岁的她有个旗鼓相当的男友,更引人嫉妒,不是吗? 可在这时候金末世却不能了解她的想法,今人气愤又恼火。 哼,不送就不送,谁希罕,大不了自己开车! 十二月,台北市街道商家处处可见耶诞节应景饰物;这是一个快乐的月份,空气中仿佛弥漫着兴奋的味道,每个人的脸色亦洋溢着期待的色彩。 车子来到中正国际机场,来往旅客大厅的人潮,似乎也因为这个热闹的季节多了些。 “大哥,人家来接机,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金雀儿跟在金末世的身边,为他的表情嘟高了嘴。 “你要我怎么感动?你若出事,我怎么跟爷爷他们交代?”金末世只觉得头大,听到小妹自告奋勇要来接机的当下,他立刻明白她心里打着怎样的如意算盘。 在她休学手续尚未办妥之前,不想到学校上课的她,听说用罄各种理由,将所有事不关己的事情全揽上身,只为逃避学生的责任。 “你不会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来吧?”金雀儿撇撇嘴,似是不能苟同,“范范也来了,看到你出来他就先去开车了,他说不放心我,你也觉得他很夸张对不对?不过接个机嘛,又不是多困难的事情,我怎可能不会!” 数落完丈夫的不是,她蹦踹跳跳地上前去勾住金末世的手臂,乍看之下,一百五十多公分的金雀儿和一百八十几的金末世站在一起,十足小鸟依人的模样,在人来人往的旅客大厅,不成焦点都难。 “雀儿,大哥拜托你别跑也别跳,你现在有孕在身,很危险的。”金末世轻斥。 小妮子的想法太天真了,她逃避上课来接机,本是一件简单的事,却因为她目前怀孕两个多月,大家担心顾忌她的安全,必须撇下平日的工作来陪她。而他明明急着找人,却得配合她的身体情况放缓脚步,果真劳民又伤财。 “大哥,你在找人吗?还有其他朋友要来接你吗?”金雀儿注意到他引颈张望的动作。 “她可能没来吧。”金末世难掩失望。 敖海虹昨晚打国际电话到金豹航空新加坡的分处,告诉助理她今天会来接机,他满心期待一出关便能看见她,以为两人的关系能在今天破冰,孰料却遍寻不着她的身影。 他们减少交谈将近半个多月了,导火线应该是他连着几次委婉拒绝她提出接送上下班的要求。 这些日子以来,从一些举止看来,他知道她有心造成冷战的局面,可是这阵子航空公司拓展业务,增加了东南亚几条航线,他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好好跟她坐下来详谈,一直以为她能谅解的,岂知她居然搬出主卧室不与他同房。 他最明了她的脾气,在她闹别扭的初时,正是火气旺盛之时,为了避免两人正面冲突,他让事情悬挨至今,好不容易公事忙完了,终于可以来解决问题了。 “嘿,大哥那位朋友不会恰好是母的吧,你看起来很介意喔!”金雀儿坏坏地笑着。 “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饭可以多吃,不确定的事情不要乱猜!”清楚她和爷爷的交情,金末世守口如瓶,一丁点儿都不敢泄露,生怕被盯上。 “怎么和范范常常训诫我的话一样!”她嘟嚷着,皱眉又瘪嘴。 “你再不多吃点,当心肚子里的宝宝长不大。”他宠溺地搔搔她的发,几个月后就要为人母的她,孩子气未脱。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说说笑笑,混在人群中的敖海虹从头看到尾,浑身聚满了火气。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来这儿自取其辱,有的是女人来接机,她那么鸡婆干嘛? 错的人是他,她已经拉下脸来接机了,他却送她这一幕——一个年轻有活力的怀孕小妈妈亲昵地贴着他——他想对她说什么? 想要分手就直接表明,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她有股冲动想冲过去拆穿他的假面具,她真想看看两个女人同时站在他面前,他会如何辩解安抚…… 理智及时压制了她。 还是不要吧,若他选择的是年轻女孩,那她情何以堪? 金末世回到天母已经五点了,等了一个钟头,敖海虹仍未回来,他拨了电话到公司找人,她的秘书竟告诉他她下午没进公司。 没进公司,去了哪里? 金末世立刻拨了她的手机—— “海虹,你在哪里?” “你管我在哪里,不关你的事。”敖海虹冷漠的声音送了过来。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和陈文龙在一起,我们正在吃饭,你还是别来当电灯泡吧。”她不领情,甚至有些绝情。 “给我地址。”听到陈文龙的名字,金末世整个人如坐针毡。 “不需要。”敖海虹心乱如麻,现在根本不想看到他。 假装没听见她又冲又臭的口气,他质问道:“你食言了,说好要去接机的。” “都有一个小妈妈去接你了,我去不是很多余吗?” 金末世一头雾水,“什么小妈妈,你说清楚。”他不接受任何莫须有的罪名。 “你瞒着我出轨,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不是吗,我看到你和她很亲密的勾挽着手臂……” “那是我妹妹雀儿。”哭笑不得的说出事实,他明白了她为什么事而怒气冲冲了。 电话那头蓦然沉静下来,敖海虹默不作声,教人摸不清她的情绪。 “海虹?” “我有朋友在旁边,不和你说了。”她自嘲地讥笑一声,结束通话。 正欲将手机扔回包包里,动作又霍地停住,视线直盯着金色话机瞧,有种心电感应,她知道他还会打来。 果不其然,手机下一瞬在手心振动。 “海虹,我要和你说话,别和他吃饭了,我去接你回来。”金末世几乎是求情的语气。 他是在乎她的,敖海虹告诉了他饭店的名字。 金末世很快便抵达饭店,敖海虹已经等在门口。 “陈文龙呢?”见她没有上车的意思,金末世只好将车交给泊车小弟开走。 好久没能仔细看她,他发现她还是一样美丽,全身充满了娇艳的女人味,且漂亮的不只是她的脸蛋,他的眼光顺势往下溜,她抢眼的身段在毛料短裙与高领毛衣的衬托之下,显得格外玲珑有致,也格外好看。 她的衣着不知何时开始走向年轻化。 “没有陈文龙,只有我一个人。”敖海虹双手环胸靠在圆柱前,摆出高傲的姿态,“你不是不在乎我吗,干嘛那么快赶来?” 刚才告诉他和陈文龙在一起,只是情急之下说出来的气话,没想到竟成了成功的试探,他心急如焚地赶来英雄救美。 事实上她根本没约陈文龙,要到合约以后,她没再和他联络了。 内心窃喜他的行为,但她不会表现出来。 “你又胡思乱想了,我怎可能不在乎你?”金末世对她近来情绪化的行径无所适从。 “这样冷落一个人的喜怒叫在意吗?”她可不是三岁小孩,随便哄骗一番就原谅他。 金末世叹了口气,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别在这儿吵,我们进去饭店。”他拉她到柜台租了一个房间。 “放开我,手好痛。”一上楼,关上了房门,敖海虹立刻反抗他。 “我不放。”金末世一迳拉着她至床前,他坐了下来,将她锁在双腿之间。 “话没说清楚之前,我不会放开你。”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好像我是歇斯底里的女人!”敖海虹不服,用力捶着他的肩膀。 “你以前不是,但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金末世干脆攫住她挥舞的两条手臂,将她扭至大腿坐下。 让她这样一再误解,好脾气的他也要厌倦如此三番两次做保证的行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怎样都不肯接送我上下班,而且最近怪怪的。”既然他问了,她就说明白,省得他还认为是她污蔑了他。 可,为什么会这样,一坐在他身上,她竟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不是我不肯接送,我是真的工作忙……” “那不是借口。” “你真的为了这件事生气至今?”金末世很难置信曾经豪气爽朗的女人,竟会变得如此小家子气。 “我没有生气。”那是什么口气,好像她为这种事情生气很幼稚。“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他知不知道她会变得这么奇怪都是因为他! 她被大家的好心劝告与提醒,弄得心神不宁,才会不时对他的行径疑神疑鬼。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一直在死胡同里打转,即使意识这么清晰,却怎么都绕不出来。 “不要无理取闹,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认识这么久,金末世第一次对她说重话。 现下的她,不是海门贸易成熟独立的女强人敖海虹,也不是凡事冷静自信的魅力女人敖海虹,她的样子和一个胡乱闹脾气的小女孩无异。 “毫无理由、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生气不理我……”将脸藏在她的胸壑中,金末世声音含糊地抱怨出连日来的感觉,带着一丝饶命的请求。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三天两头为了小事得平抚她的情绪,常常她的心情平静了,而他仍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她的情绪起伏愈来愈没有准则可循了。 敖海虹以为他想结束,心口冷不防地一揪,四肢僵冷,“那么,你不必勉强自己跟我交往。”抱着壮烈成仁的决心,她如斯说道。 “我没有那个意思……”她又来了!金末世双手环紧她的纤腰,将她搂得更密实。 “其实你已经觉得厌烦,不愿跟我在一起了!”不知怎地,她的胸口沉重,呼吸不顺畅,“因为我很任性!” “任性可以忍耐,可是无缘无故不理我,实在很难忍受。”将她推倒卧床,他撑在她的上头,“海虹,我们都是成年人,心里有什么疙瘩摊开来说好不好,你以前总是直来直往,为何现在总要让我猜?” 敖海虹看了他好一会儿,话已冲上喉问,却没有勇气说出,只好咽回去。 那只是自己的心理障碍——她不信任他的忠诚、怀疑自己的魅力,她若无法克服,谁也没办法帮她。 难道女人年到三十就会变成这副模样,她觉得自己就像步入更年期的妇女一样,连情绪都控制不好。 “你向来不是不要我送你吗,为何现在变得那么坚持?” 别开脸,她不回答,他的疑问更显出自己不可理喻,会令她更气恼自己。 “明天开始我就可以送你上下班了。”忙碌已告一段落,接送她上下班不再是难事。 这是他求之不得的请托,将两人的关系公开一直是他的梦想。 “我不喜欢勉强人。”她闷声说。 “虽然我不晓得你为什么态度骤变,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这绝对是我心甘情愿。”他信誓旦旦地表态。 第五章 金末世大学时代的一个死党,选在农历年前结束单身生活,今晚三五好友齐聚一堂,举办一个名为终结单身的派对。 派对就在金末世位于天母的公寓中举行。 “末世,如果这里是你们金家的豪华别墅就好了,凡事都有佣人!用不着自己动手。”新郎倌黄至华脸上染着微薄的酒意,喃喃地发牢骚。 “你还真够懒,怎样,洞房花烛夜需要我们几个兄弟出力帮忙吗?”李冠希拿他的人生大事揶揄了几句。 “开什么玩笑,妻子哪能share!”黄至华怒瞪一眼,酒醒了大半。 “如果这里是金园,我爷爷百分之百不会允许这种派对在家里举办,他认为结婚是件快乐的事。”金末世挂着淡笑,不疾不徐的说出不争的事实。 “兄弟们,知足常乐!”整副身躯几乎倒挂在单人沙发的张东宇,喊出了一句。“大家要知道,今天若不是女主人不在,我们连这个场地也没有,所以让我们为女主人不在干一杯吧!” 三个男人吆喝一声,干杯一仰而尽。 “末世,你不喝吗?”张东宇发现金末世净是笑着,滴酒不沾。 “他怎么能喝,明天早上他的美艳女友自香港出差回来,他还得去接机呢!”李冠希似乎为了调侃朋友而生,拍了金末世的肩头一记。 “末世,不是我在说你,就算是101忠狗都没你来得忠实。” “就是啊,人家婚后的丈夫都会偷腥了,你们连订婚都还没,干嘛那么忠诚?” “你家的敖海虹真的管你那么严?不会吧,我也常看她和男人吃饭啊!”黄至华是一间跨国公司的业务经理,和客户的饭局经常可以巧遇敖海虹。 “那仅是公事上的应酬。”金末世立刻为女友辩护。 “可是你连公事上的应酬都交给了底下的经理,她是不是也该避嫌一下?男女交往应该要公平吧。” “我相信她。”八面玲珑的敖海虹,有着高超的交际手腕,但她向来谨守分寸。 三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会心一笑,不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们早就领教过金末世对女友忠诚坦白的执着感情,实在想不透有本事花心的男人,怎会白白糟蹋了一身好条件——虽然说敖海虹各方面都是无懈可击的完美情人。 “不过还真难得,你女朋友终于肯露面了,这一面可让我们足足等了三年。”张东宇颇佩服敖海虹的原则,因为她的坚持不曝光,金末世只能偷偷让他们知道她的名字和长相,三年来,即使在街上偶遇,都不能前去认人。 幸好这件事情在半个月前有了进展,他们每个月的死党聚会,敖海虹跟来了。根据男主角的说法,他们解读成她总算开窍了。 李冠希认同的点点头,“也许我们还是头一组看过敖海虹庐山真面目的人马呢!末世,你们的事,家中大老应该还不知情吧?” “我和海虹尽量避人耳目。”老二和老三只知道他有个交往多年的女友,并未见过她本人。 “话说回来,敖海虹到底何时才肯嫁你呀?” 金末世每每面对朋友的这个问题,只能苦笑,他若说得出一个确切的日期,心就不会那么茫疑了。“也许当金家孙长媳的压力真的太大,我得等她调适好心情。” 他希望敖海虹在最好的状态下嫁给他,也希望嫁入金家之后,她的心情一样开朗、没有压力,所以在她做好心理准备之前,他都不会再强迫她。 “好了好了,在你美梦成真之前,让我们先哀悼一下即将为人夫为人父的黄至华先生吧!” “末世,我就要结婚了,好歹陪我喝一杯吧?”黄至华说话了,新郎倌最大,金末世当然只能奉陪。 当他干了盛满好一会儿的那杯酒,三个男人别具深意的笑了。 金末世平日太规矩了,总是一副无可挑剔的形象,身为好友,他们敬佩他对这段恋情的持久与念旧,为了帮他继续向未来的路途努力前进打气,他们决定送他一份他想都没想过的劲爆礼物。 之后,几个男人继续笑闹,金末世和他们一起疯,只是没再喝酒,然而他的意识却逐渐恍惚起来了。 金末世一趴在沙发上不省人事,三个大男人顿时傻眼—— “倒了?”李冠希摇晃他,他却似一点感觉也没有。 “怎么不见药效发作?”张东宇才觉纳闷,金末世灌下那杯酒后,他一直偷偷观察他的反应,不但没有发热的迹象,更没有放浪的前兆。 “别说那么多了,十点多了,人就快来了,我们快将他扛至床上去吧。”喝最多的黄至华,反倒说出最清醒的话。 “对,然后我们也该走了!” 七手八脚地将人高马大的金末世送上二楼的房间,三个男人留下一室的狼藉与一个意识不清的男人离去。 趁着敖海虹不在,他们合送了他一段难得的放纵享受。 一袭咖啡色的潇洒裤装,颈上围着条毛绒绒的白色羽毛围巾,有点俏皮、又不失秀丽的敖海虹,提着简便的手提行李,回到了家中。 映入眼帘的凌乱,令她惊愕的杵在原地,脑子半晌无法思考。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过出去两天,家里怎会变得那么乱?遭小偷不成? 敖海虹心知肚明这个可能性不高,这栋大楼保全周密得没话说,这种情形最有可能是金末世邀了那些狐群狗党到家里同欢。 只是也不该这样啊,以金末世的个性,应该会收拾善后才是。他整理收纳的能力向来比她还要强。 “末世……金末世!”拾级而上,敖海虹同时喊道。 如果真如她的猜测,那么他就太过分了! 在机场等不到他来接机,原本以为是他工作太累,无法那么早起……她努力搜索着理由原谅他,但他若是因为一夜狂欢而累瘫,她绝对生气到底。 此时,房间的大床上,躺着一对赤裸的男女,地毯上衣物随意扔置。 “喂,起床了,好像有人来了!”女人首先被叫喊声惊醒,摇着身旁仍在睡梦中的男人——“醒醒呀!” 爬上二楼的敖海虹,隐约之际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原先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但当声音随着她愈靠近房间而愈清晰时——她的心猛地束紧,紊乱的思绪催促她提脚奔向前。 “金末世!”眼前的场面让敖海虹放声尖叫。 她这么一叫,金末世终于昏昏沉沉的转醒,发现自己的赤裸,还有床尾怒气蒸腾的人儿,他霍地弹起。 “海虹……”金末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 听到身旁的声响与急促的呼吸声,他视线调了过去,整个人如遭电击。 “你背叛我。”敖海虹一口咬定他出轨的事实,亲眼目击的震撼,教她承受不了,全身频频颤抖,双腿支撑不住的发软。 眸光一转,望向一旁的女人,皮肤略微黝黑、身材削瘦,此刻正气急败坏地与衣服的钮扣奋战…… 刹那间,她感觉某种凄凉罩住自己,一种不可能的冷静竟在此时进驻她的心,她立刻转身下楼。 她不要留在这个yinhui的地方,这种充斥其他女人气味的地方不属于她了,因为她不屑要! 敖海虹坐在客厅沙发等待,她看到女人匆匆忙忙提着包包走人了,那副不若方才紧张的嚣狂模样,仿佛在炫耀她的胜利。 她走后一分钟,金末世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怕她已私下定了他的罪。 “这……是怎么回事?”他很茫然,但因事情对他不利,心情因此烦躁抑郁。 “这句话该由我问你。”敖海虹努力保持平和的表情,压下内心狂风暴雨般的怒涛。 她是走在时代尖端的女性,无论各方面,她的心灵该是成熟得足以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 男女交往总会面临许多抉择与问题,结束也是其中的一道习题,好的结果是步入礼堂,坏的结果则是分道扬镳,她很清楚也很明白,但当抉择时候来得如此仓促,她竟起了落泪的冲动。 “我不认识那个女人,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我们房里……”现下,金末世只求她别凭表面一切判定罪名、只求她相信他的话。 该死的,那个女人究竟怎么进来的,又为什么上了他的床……他居然一点记忆也没有! 用力耙着头发,强烈的沮丧困顿他的心情。 “你连你们做过什么事情都记不得了?”真是讽刺,他忘了和那女人发生的事,不会也忘了他们之间的吧? “海虹,你要相信我……”从小到大,他不曾害怕失去哪样东西,然而此时此刻,她那疏离淡漠的态度教他忐忑。 他敢说,商场上那个冷静稳重的金末世没怕过什么,但现在他却怕极了偏激的她会做出玉石俱焚的决定。 “酒后乱性。”睨着桌面散乱的酒瓶与玻璃杯,她心酸的断语。 金末世忙不迭澄清,“我昨晚只喝一杯,而且你该知道我们金家人的酒量。”关于这点,他记得牢牢的,她不能抹黑他。 黄至华他们起哄逼他喝了一杯酒,之后他没再饮下任何一滴含有酒精的饮料,更遑论是高酒精浓度的酒。 “我不知道,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你们死党聚会饮酒作乐我不介意,但你们不该还找女人同欢。” “没有女人,你可以打电话向黄至华他们求证。” 她笑得凄恻,同时又要佯装坚强,“你应该清楚我的个性,我能容忍另一半rou体出轨,但前提必须在我不晓得的情况下。可你们这样赤裸裸地躺在床上等我发现是什么意思?向我炫耀吗?当你和外面的女人做过以后,你要我如何忍受你再碰我?” “海虹,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敖海虹发现自己压根冷静不了,发生这种事情,她若能冷静才是说谎骗人,“我再放纵也不会和你以外的男人上床,你知道我有洁癖,如果你的心里只有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近日来的种种情绪压力,于此一次爆发。 “我们分手吧!”敖海虹心碎地道出决心。 金末世倒抽了口气,没想到她会将分手的话如此轻易的吐出。“我不答应。”他不放弃这段感情。 “我们没有任何婚约约束,男未娶女未嫁,大家都是自由身,既然不合适就趁早分手,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她洒脱的笑道。 “我不认为我们不合适,你不该因为这件事就否定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们之间已经被你玩完了!”他坚持不认错,让敖海虹激狂地大吼,“当你和那个女的在一起的那一刻,我们就结束了!你凭什么拥有我,你是个有出轨纪录的男人!” 他罔顾他们的约定,让她承受这样无情的伤害而不在乎。 这次的事件其实只是催化剂,近来发生的一些事,让她的心时时刻刻紧绷得几乎濒临崩溃;提心吊胆着他随时会说出分手的日子,她更是过怕了。 误会他与金雀儿的关系、嫉妒他与钟欣凌太亲密……以前的她不是那么小气,她发现连她都受不了这样猜疑的自己,与其羁绊着难受,不如分开。 然后,骄傲如她要维持最美的自尊,当个提出分手的胜利者。 她可以去寻找另一段没有束缚、可以带给她开心的新恋情……他都偷欢了,她又何须为了他拒绝其他男子的求爱? “我不答应分手,我们彼此先冷静一段时间再说。”这是金末世能接受的说法,即便他真的做错了事,他还是要求得她的原谅,两人重新在一起。 抬眼望着他,敖海虹瞬时进入了一片波澜不兴、没有情绪的眸海。 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痛苦?难道是她误会他了吗?!是她没有给予他足够的信任? 不,行为不检的男人不值得被原谅。 “我晚上再回来收拾东西,我会搬出去住。”不给他说话的余地,她转身离开。 金末世颓然地回到房间,看到凌乱的床铺,立刻拿起话筒,打了电话至公司给他的私人秘书—— “绮月,帮我订一套新的床单,只要蚕丝材质;另外,顺便请人来将我公寓的家具全部换上一模一样的新品。” 海虹当然要生气,因为他和那个不知名的女人躺在他们的大床上,那套床单还是她最钟爱的款式…… 为了证明他的心里只有她没有别人,他会将那个女人碰过的东西一律换掉,希望能藉此挽回她离去的决心。 和金末世分手后,敖海虹立刻试着与其他男人交往,只为了证明自己的心并没有被他羁绊住、证明她爱他不如自己想象的多、证明她并未输了这一场战役……可是,为什么在她眼里其他的男人都是一样差劲? “海虹,你还喜欢这家餐厅的菜色吗?!”易士良体贴问道,笑意徐徐。 “不错。”淡扯一下嘴角,她根本提不起说话的兴致,意见少得可怜。 “等会儿你想去哪里?要不要一起去看夜景?” 敖海头摇头,“不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得回家睡美容觉。”她技巧的拒绝了两人独处的邀约。 其实易士良是个不错的男人,家世和个性都很好,对她亦十分温柔讨好,但不知怎地,就是缺少了一份教她冲动的感觉。 一个月来,和不下十个男人约会吃饭,她总在第一天吃完饭或是第二次见面后即给予拒绝,易士良算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他们每天一起用晚餐,已经一星期了。 但就在今天,厌倦感到达警戒线。 “你真爱开玩笑,你长得那么漂亮,根本不需要靠睡美容觉来保养肌肤。”易士良认为她太谦虚了。 “你错了,我当然需要,否则如何维持这副模样?”她已经三十了,熬夜是美容的大敌,她得尽量避免。 话毕,两人突然陷入沉寂,仿佛再也没有话题可聊。 敖海虹讥讽的哼嘲,为什么这些外貌足以构上及格边缘的男人,个性却不及金末世的一半丰富?他们两人在一起,即便不说话都不会有尴尬的窘境。 因为彼此够熟稔?抑或是心里有着既定的默契?她没有答案。 她只觉得心灵还是空虚,这个月几乎每天有人陪伴她吃饭,但那些言不及义的说话内容不是她所要的,讨好奉承的赞美她亦不喜欢…… 她突然变成一个喜欢挑剔的女人,她挑剔那些男人身上所有比不上金末世的地方,然后嫌恶地和他们说拜拜。 怎么搞的!她懊恼的自我厌恶,他都背叛她了,她何苦还对他念念不忘?她还看不清吗,他做了一件不能原谅的事! 易士良见气氛不对,匆匆清清喉咙开口:“呃……海虹,我知道有很多人在追求你,但是你不觉得只有我才是可以呵护你、与你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吗?我会以所有的生命、财产来满足你的一切。” 说至感情澎湃处,他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她的手。 “是吗?”敖海虹淡然的抽回手,就是会这样才糟糕。“要钱,我家多得是。” 用钱收买也要看对象,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趴伏在金钱底下的。 “你……” “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就这样,她又拒绝了一个男人的求爱。 她不懂这样一段近似求婚的告白,该是最能感动她现下孤寂无助的心,为什么她要拒绝? 除了积极寻找男伴,这阵子敖海虹更热衷于参加各型的宴会活动。 白天,她专注于事业,用忙碌来淡化金末世的一切;夜晚,她则以迷人的风采出席各种交际场合,将自己尽量暴露于镁光灯下。 她放任自己悠游于社交圈,以比往日更成熟、妩媚的倩影,掳获所有男士的心,她要让自己的冷艳传入金末世的耳中。 金末世听到了关于她的风光事迹,也亲眼看到了她的完美体态。 今晚的敖海虹,换上一袭淡银紫色的拽地礼服,v字型的露背设计,让她优美的背脊线条展露无遗。 自从开舞后,他便安处在宴会的一角,看着这幅颓废繁华。 他变得无法探测她的心思,不知道她为什么变成这样,像只花蝴蝶般地飞舞周旋在男人堆中。 两个多月了,他从报章杂志或是一些八卦流言,知道她飞向每个男人怀抱,唯独拒绝他的关怀、不听他的解释。 她是有心避着他的,因为她连手机号码都换了,办公室秘书更是替她将电话过滤得滴水不穿。 “听说你昨晚和海门贸易那婆娘出去吃饭了?”b男撞撞a男的肩,在金末世两步远的距离外,低声暧昧问道。 “看你一脸嫉妒的。”b男羡慕的语气教a男升起优越的骄傲。 “怎样,瞧她平时已经一副风骚样了,在床上应该更带劲吧?” “你说呢?”眨眨眼睛,a男回答的口吻足以引人遐思。 “哎,有福同享,想办法让我也和她快活一下吧。”b男涎着脸,拜托凑合。 “她就在那边,你不会自己过去搭讪吗?” 两个男人走远了,金末世的双脚却像被钉死在地面,动弹不得。 方才他恨不得过去挥几个拳头送他们,为他们粗俗的用辞及对敖海虹毁夸的讥嘲,但不只身体动不了,连神智都是混沌的。 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言论?海虹近来的放纵,他是知情,可她真的会是那样随便的女人吗? 海虹真的堕落了?向来洁身自爱的她,怎可能容许一个没有品行的人上她的床,然后任由他散播他们的性爱? 敖海虹美丽的脸庞漾着笑容,和ab两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因为她知道金末世正看着她。 “敖小姐,可以和你谈谈吗?!”走至他们面前,金末世表情陌生而客套。 “金大少……”两个男人认出金末世,发觉他的样子隐隐透着尖锐,顿时起了敬畏。 “敖小姐,那我们等会儿再谈。” 两人一走,金末世立刻将敖海虹拉至角落。 “金少爷,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样的行为为我带来困扰了,说不定别人会以为我们之间有暧昧。”敖海虹看着他,好不生疏的语气。 “你和那个蓄长发的男人上床了?”金末世直接切入问题。 敖海虹怔愣一下,约略知晓他听到消息了。扬高下颚,狐媚的眸子锁着他,“大家男婚女嫁互不相干,我高兴和谁上床是我的自由。” “你不是那种女人。” “我以前也不晓得你会出轨,所以说每个人都是会变的。”她讥斥道。 金末世庆幸她主动提起话题,让他得以顺势解释那晚的情形,“那个女人是黄至华他们设计的,他们说我太正经八百,认为我只有你一个女人太可怜,所以送了个礼物给我。” 只是他一直想不透,为什么被下了兴奋剂的他,会昏沉睡了一整夜。 “你是这样告诉他们的?说你很可怜?”他的解释教人听了更恼火。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来没那么说过,是他们擅自解读,误会了。”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不觉得我们分手后,彼此都更快乐了吗?”她摊摊手,佯装不在意。 照她的说辞,是承认了那些放浪、不拘小节的行径?不可否认,他的心直往下沉,黯然神伤。 “你真的更快乐了?”金末世盯着她,“海虹,近来好不好?”他这么爱她,如何能成全她的潇洒? 看到他求和的柔软姿态,心高气傲的敖海虹,胸口有一瞬的抽痛;不知为什么眼底酸酸的,痛痛麻麻如针扎,她低下头,让眼睛好过些。 这是认识他后,第一个孤单的情人节;今晚的月色,凄清得惹人欲泣,她原先不想出来玩了,不想和别人度过这个特别的日子,但心里又有种预感,今晚的酒会他会出席,所以她来了,结果真的让她看到他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说好春节一起同游欧洲,那个他对她生日的承诺,因为分离,已过了履行期限。 “不可以重新开始吗?” 黄至华三人因为他与敖海虹分手一事而内疚,认为他们是造成感情裂缝的凶手,不住道歉玩笑开大了……他的心里确实有点怨,但不全怪他们,他与敖海虹之间仿佛一直存在着一些问题,这次的事件只是一条惊爆的引线。 “你……”敖海虹一抬眼,看到了朝着他们方向走来的女人,她还记得正是那晚陪了金末世一夜的那个女人。 “你有朋友来了。”她冷凝嗓音,悻悻然的说。 “金少爷,是我,你还记得吗?”茱娜那晚之后,自杂志上看到金豹航空的报导,那张清晰的照片告诉她,原来那晚睡在她身侧的男人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于是,她透过各个管道探听金末世可能出席的场合,在今晚混了进来。 她不确定那天兴师问罪的女人是谁,但照着他们那天剑拔弩张的情势看来,她飞上枝头是指日可待。 “你怎么会在这里?”金末世眉头皱得死紧,一朝被蛇咬,他对这个女人极度感冒。 “那天之后,我怀孕了。”先下手为强,茱娜以气势压盖他的冷漠。 青天霹雳,敖海虹脑中嗡嗡作响。 金末世注意到敖海虹一闪而逝的脆弱,对造谣的女人无情的质问:“你确定我们真的有发生关系?” 他坚信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睡梦中还能和她做爱。 茱娜没料到他会如此反问,蓦地大惊,“你想不认帐?” “好,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带他去做dna化验,我敢说孩子绝对不是我的!”金末世一脸的自信。 他笃定的表情教茱娜自乱阵脚,慌不择言的说:“dna化验只能证明孩子不是你的,却不能化验出你有没有占有过我!” 金末世听出她的语病,扬起眉毛讥诮地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孩子不是我的了?” “你——” “海虹,你听到了,她想设计我,她的动机不良,就算我没有背叛你,只要她直咬着我不放,是不是我永远都有错?” 敖海虹一笑置之,笑中有苦。 她发现他们努力将一切修饰得如同往常,对于那一夜的脱轨,她仿佛和他一样急欲摆脱,掩藏得就如不曾发生,但真的能当作不曾发生就好了。 骄傲又好强的她,明明思念他思念得很深刻、很痛苦;明明以前的种种就像一部电影,时时在她脑海中播放最精彩的情节,尽管如此,自尊心强烈的她,也不容许出卖自己的感情! “金少爷对我解释这些好像不太恰当,毕竟我不是你的女朋友。”说罢,她看到他受伤的敛眉,依然头也不回的离去。 “该死!”金末世想嘶吼想怒骂,但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有苦无处诉,挫败的垮下双肩。 第六章 瞥了眼床头柜的闹钟,抹着荧彩的指针,在黑暗中亮着绿光,明白的指在一点钟的位置。 敖海虹翻了个身,伸手按亮了夜灯,屈膝坐了起来,双手拉着棉被,下颚靠抵膝上。 凌晨一点了,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早知道就不该租下这么大间的公寓,宽阔的主卧室在这个孤寂的夜里显得好空旷,晕黄的灯光衬着萧瑟的气氛,硬是挑惹出她的多愁。 忙了一整天,身体好累,精神也不佳,但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热闹过后的孤独就像繁华过后的落寞一样,最是难处。 宴会的情景,在她脑海中不停地播放,她反复想着金末世的悲、念着他的苦,那个女人的自曝底牌,让她多少相信他的无辜,但在那当下,她真的没有宽大的心胸马上尽释前嫌。 心里的疙瘩不会那么快抹除的,更遑论她心里的矛盾仍未理清,她无法卸下所有的防备面对他。 是不是人在心底埋藏的痛苦愈深,表面上笑得就愈快乐?不然为何她刚刚可以笑得那么灿烂? 所有的回忆涌上心头,想着他谦虚负责的处事态度、体贴温柔的关怀举动,再想到他现在的无助,她的心都快碎了。 或许他们真的不适合也说不定,这样好胜善妒的她,一遇上事情就宛如幼稚的孩童,闹起别扭不理人……她根本配不上他的卓尔不凡与合宜的气度。 她可以在每个男人身上寻找符合他的特质,将她对他的冀望投射到别人身上去……但,他们都不可能会是他,外表扮成了八分,却永远学不来金末世纤细的心思。 这个世界唯有他懂她。 然而他若还懂她,为什么不明白她现在要的是什么? 她怕极了对未来的不确定,不想要缠人的寂寞…… 只是,再长的马拉松赛跑也有终点,再优美的旋律也有画下休止符的时候……他们之间真的要画下句点了…… 不能再想了,现在她不能继续回忆那些两人曾有过的甜蜜时光,事实上,这一刻,她宁愿她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这样,她就不会深刻的感觉到被遗弃的悲哀了。 “海虹,隔壁吕妈妈那天跟我说要介绍对象给你,你看看何时有空。”敖海虹一回新庄的家,敖母即兴匆匆地拉着她谈相亲的事。 “妈,你不会已经答应人家了吧?”瞧母亲热烈的模样,她有不好的预感。 “孩子的妈,你不会那么糊涂吧,海虹都有男朋友了!”敖父坐在一旁喝茶,适时插了一句话进来。 老婆保密工夫做得真好,他也是直至此刻才知晓有这件事。 经他这么一提,敖母自觉立场站不在脚,脸上闪过羞愤的颜色,“我怎会记得那么多!我一听对方的条件是留美博士,现在又是驻美公司的高阶主管,急着替咱们家海虹把握下来,突然间就……就忘了她有对象了。” “不过海虹,这也不全是你妈的错,她确实天天念着你的婚姻大事,比谁都紧张。”敖父说句公道话。 “就是啊,都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你可是女孩子家耶!女人太晚婚,人家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反正他们是在我的背后评判,只要我没听到,管别人怎么说。”细微的刺痛在敖海虹的心上作祟,从她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论在哪个人的面前,她给人的感觉向来是坚强的。 她从不隐瞒自己有男朋友,二十七岁那年,她第一次被逼婚,他们就知道她有男朋友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这种话?难道你没有羞耻心吗?”敖母差点吐血。 “妈,现在很多女人年过三十才结婚,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别人高兴怎样那是人家的事,但你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能在今年年底办了婚事。”所有亲戚朋友和较有往来的邻居,全知道他们的独生女尚未嫁人,这实在不是多光彩的事。 “海虹,你妈说得也有道理,别人不嫁可能是因为没有对象,可你不同,你和你男朋友都交往那么多年了,难道没有结婚的打算吗?”敖父又跳出来打圆场。这一对母女,脾气一样拗。 不可能结婚了,他们分手了……敖海虹悲哀的想。 “依我看,这个男的一点诚意也没有,你都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他居然不曾登门拜访我们两个老的。”敖母对未曾谋面的女儿的男朋友,实在很难有好印象。 “如果他一点娶你的意思也没有,就让吕妈妈替你介绍好对象,我女儿的条件又不差,要什么男人没有!”什么都不晓得的她煞有其事地义愤填膺,觉得女儿被玩弄了感情。 闻言,敖海虹哀伤的情绪更是一阵翻涌,眼眶逐渐发热。 终究还有父母亲啊,他们还是站在女儿这边的,也许她早该回来,回来享受家庭的温暖,当作是孤独时候的凭藉。 不,她不能哭,他们已经为她的终生幸福担心多年了,她不能在自己已经跨进三十岁的现下告诉他们,她和男友分手了…… 吸了口气,只见她绽出幸福的笑脸,“爸妈!你们就别担心了,其实我男朋友已经跟我求婚了,还送了我一只钻戒呢,改天我就带他回来见你们。” 她在自欺欺人,但她会努力想办法圆谎的。 只要金末世不来拆穿,她会一直维持的假象幸福,直至她忘了他,寻觅到另一个新对象。 四年了,她没让他们知道她和谁在交往,金末世的身份可能会教他们惊讶得昏过去吧。 然而,她苦涩的想,那已是过去式了。 “既然有对象,交际应酬时行为就要收敛一点,那种照片被刊在报章杂志上不太好看,爸明白你是为了公司打拼,可自己的幸福也要顾着,千万别让男方生气了。” 敖海虹窘赧,她愧对父亲的期望,她的那些放纵行径,其实只想让金末世知道,没有他,她一样可以活得快乐。 可是,快乐好像和她渐行渐远了……孤单却离她愈来愈近…… 金末世在想,是不是今天他若没到客运总站视察,就听不到这件大事了,那么,他是否会就此抱撼终生…… “站长,听说你今天要去扮演人家的未婚夫啊!” “你也听到了?消息传得还真快!”说话的是金豹客运台北总站的站长,负责管控台北站的员工素质与处理旅客抱怨。 “真的是海门贸易的那位美人儿?”驻站维修的师傅好不羡慕。 “我也不晓得那个女强人为什么会挑中我,不过我还真幸运,不是吗?”这样的际遇可不是每个人都有。 “听说她只和企业小开交往耶。” “所以我才说她会看上我令人诧异。”那天敖海虹到客运站询问租车的价钱,他负责接待,翌日,他就接到她拜托帮忙的电话了。 “她真的没有男朋友吗?”维修师傅对貌美如花的敖海虹过目不忘,认为她是一位才德兼备的女子。 “如果有,她干嘛情商我帮忙?我听她说了大概,好像是她的父母最近在逼婚,因为他们不知道她和男朋友分手的事,所以才要找人演戏。” “是这样啊!” “反正我只要人到就好,她说求婚钻戒她会自己准备,我六点准时到她家门口和她对辞。” “郑站长,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什么不良企图?”维修师傅笑瞅着他,眼里闪着揣测的神思。 “你觉得我想娶她会是一个不良企图吗?”三十四岁仍打光棍的郑站长,对于这次的委托,其实另有一番期待。 “你想娶敖海虹?”太令人震惊了。 “男未婚女未嫁嘛,何况我如果娶到一个这么能干的女人,不就可以少奋斗三、五年?” “站长真爱开玩笑,三、五年太含蓄了,起码也能不工作十年吧!”维修师傅打趣说道。“不过敖海虹只是请你演一场戏,不是吗?” “我的表现若让她的父母满意,你认为结婚还会是难事吗?”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的同时,金末世自虚掩的门后走了进来。 “郑站长,这个月多出来的这些旅客抱怨卡,麻烦你给我一个解释,请你加班写一篇报告书给我。” “金先生,可是我今天晚上……”郑站长尚未自老板临时出现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下一秒又让这个噩耗击中。 “我刚才听到了,反正女方只是请你去演戏,你并非她的真命天子,不是吗?那么应该谁去都无所谓吧。” “可是突然间我找不到人……”他努力寻找理由,不想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你只管打电话给她,说已经帮她找到另一个更合适的人选,那个人会准时在她老家楼下等她。”金末世凛着脸,似乎连五官都是绷紧的状态,得到的这个事实,教他不敢置信。 “是……”郑站长如陷五里雾中,为什么顶头上司一介入这件事,他就觉得一切变得好诡异? 晚上六点,敖海虹坐在新庄老家的公寓大楼交谊厅等人。 不一会儿,顶替郑站长的男人来了。 只是,当视线看清楚那个朝着自己走来的男人时,她的呼吸霍地梗住,心跳也暂停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必须抚着胸口镇定情绪后方能说话。 “我的女朋友要介绍男朋友给父母亲认识,我不出席行吗?”金末世的表情有如乌云罩顶,沉郁而危险。 心脏倏地一抽,他的话听来像是指控她背叛了两人间的誓言……但她没有。“你……想怎样?” “我不将属于自己的权利与义务让给其他男人。”他言简意赅的表示。刻在脸上的僵硬与气恼,谁都看得出来。“我们早就没关系了……”敖海虹一再复述这一点,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服自己。 他的前来让她暗喜,但,不该是这样的,诚如自己所说的,他们已经没关系了,既然没关系,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该牵动她才对。 她再三提醒他这句话,是不是冀望能从他口中再听到任何反对的声浪?也许……她真的有那么重的心机。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乍听她找了郑站长扮演男朋友,他心急如焚,有着说不出的嫉妒,怀疑两人是否已形同陌路。 这么大的事情,她宁愿请外人帮忙,却不找他这个曾是枕边人的男朋友商量…… “金末世,你不要太过分了!”心底复杂的情绪,让她失去自制,恼羞成怒地大喊。 她不安地扭绞双手,金末世眼尖的看到了她指间戴着的小钻戒,一股心疼的不舍加上愤怒的责怪同时在他心头交织。 “你还一个人去买戒指?” 气息更是岔窒,“不用你管!”那个站长连这个都告诉他了?敖海虹只觉得羞愤欲死。 “换上这个。”他拿出一只闪亮耀眼的钻戒给她,“我们金家对待媳妇绝不寒酸。如果你早一点通知我这件事,我会陪你去挑你喜欢的款式。”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用力拉住她的手,她只能看着他脱下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换上他带来的那一只。 “我才想问你在做什么。”金末世责备的看着她,“伯父伯母逼你结婚,你就随便找个男人滥竽充数吗?” 凭什么他努力了四年,仍是无法陪她回家见双亲,而一个顶替他的冒牌货,却能轻易陪她返回家门? 敖海虹低头不语,好胜的她决计不会脆弱地向他求助,提出分手的人是她,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她没有脸再对他开口。 “你什么时候认识我公司的员工了?” “我交游广阔,不行吗?”她撒谎,因为她不承认自己是为了想见他,所以才到总站碰运气。 听说最近金豹客运在改变营运方针,开始考虑承包公司团体员工旅游的交通业务,她以询问为由,亲自出马洽谈公司一年一度的员工旅游。 结果,她当然是扑了空,不过却也找到了各方面条件不错的郑站长,好让他们相信她真的有男友,教他们别再操心。 “行,你最行!”她毫不在乎的态度,让金末世对她的包容溃堤,拽起她的手往电梯走去。 就这样将他们的感情置之一旁,她真能这么狠心? “你等等,我们得先将话套好……”敖海虹可以察觉到他的怒气,却抗拒不了他的力道,只能被他拖着走。 “还要套什么话,在一起四年了,你还怕我会回答不出来吗?” 一听到金末世的自我介绍,饶是退休许久的敖父与管家的敖母,对金字这个姓氏可是敏感得很;证实他即是金喾集团日后的继承人之一,两老更是如履薄冰,不敢稍有怠慢。 “海虹,怎么跟金先生交往都没让爸妈知道?”敖父埋怨女儿的口风竟是如此紧,四年了,在他们面前的表现却毫无破绽。 敖母也觉得女儿让他们丢脸了,“这样突然带人家来家里,妈什么都没准备……” 敖海虹就是害怕这样的压力;父母对金家人已经有那么多的畏忌了,社会的舆论更是一道强大的阻力。 “伯父伯母,你们这么说就太见外了,现在才来拜访是晚辈的错,实在是因为我的工作太忙了,绝对不关海虹的事。”金末世执意握住身旁女人的手,她的柔软与温度,他已好久没有感觉。 终于见到她的父母,不知怎地,心上层层堆叠的大石,仿佛踢掉了一个。 “我们家海虹平日多亏金先生照顾了。” “她总是工作优先,如果有怠忽的地方,还请你多多体谅。”敖父明白男人有多需要女人温情的嘘寒问暖,而他事业心强的女儿,没有这方面纤细的心思。 “男女交往本来就是互相帮助包容,伯父伯母千万别把我想得那么好。” 敖海虹看着金末世应对得宜的谈吐,益发觉得他优秀沉稳。 “很冒昧请问一点,不知道金先生喜欢我们海虹哪一点?”敖母直至这一刻,仍是不可思议的语调。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金末世望着身旁的女人,手劲微微加大,希望她将他的这段话听进心坎里,“我们在一起四年了,四年来我通晓她的性情,但我一直没有离开她,我就是喜欢这样真诚不矫饰的女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只有一句话……我的心意绝对没有改变过。” 敖海虹知道,最后的那句话是特别说给她听的,他还在解释出轨的那件事,但他不晓得,现下盈满她心房的,已不是他的背叛,而是缠绕着她、跳脱不开的心结。 现在的她畏惧寂寞,可是要她要求更往前的关系,她却踌躇不前,她爱他,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不敢恣意靠近,她太情绪化、太任性,一旦两人分开,他或许比较不辛苦。 他可以换个心灵成熟的女朋友,不用这样哄护她…… 缓慢而尝试性地,敖海虹自他的大掌中抽出手来,怅然且悲凉的发现,自己其实也懂得为人设想嘛,她并不是大家想的那么任性…… 想起今天去珠宝店挑钻戒的那一幕,看着琳琅满目的款式,身边却没有人可以询问意见……当女店员欢羡她的幸福时,她鼻头发酸,觉得好讽刺。 这种伪装的喜悦,像是开汽水时窜冒而出的气泡一样,很快就消失于无形。 “金先生有结婚的计划吗?”姜还是老的辣,拐三绕四之后,敖母直切问题的核心。 “我和海虹提起过,但我最近工作有点忙……” 金末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敖母已迫不及待的补充,“当然不是马上结婚,这种事情得看好日子才行。” 之后,敖母留了金末世吃晚饭,三人聊得十分融洽,而敖海虹则默默吃着饭菜,只有在需要回答时才开口。 “你刚才为什么都不说话?”告别敖家夫妇下了楼,金末世立刻拉着敖海虹问道。 “谢谢你的帮忙,改天请你吃饭。”她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他的演技出神入化,连她都要以为他是真心的。 “就这样?我们不谈谈结婚的事吗?” “不会有婚礼,之后我会想办法向我父母延期承诺,直到我找到新的对象。”她不会强迫他的,她不要一个不情愿的婚姻,而他,应该更不希望妻子是个不定时炸弹吧? “新的对象?!”不顾现在两人还在一楼大厅,金末世已抓着她大叫,心是焦惶难耐的。“我对你父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她又将他摆至哪个位置去了? “我听见了。”敖海虹淡淡的说。“那是因为我妈提起了,你拒绝不了……你就是不懂得拒绝别人。” 等我手边的事情忙完,定要家中长辈来提亲——她认为这只是他礼貌性的推托之辞。 从前挂在嘴边的求婚辞如今绝口不提,他的态度变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应该也变质了吧? “你认为我承诺娶你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海虹,婚姻不是儿戏,我的态度不会那样轻率。”金末世愁涩无奈的掀动嘴皮,对于如此顽固的她,他已经一筹莫展了。 近来因工作压力造成的疲累,加上心里对她的思念,金末世发现体内升起从未有过的倦意。 第七章 “海虹,真的不请我上去坐吗?”敖海虹新任的男伴王志洋,在社交圈亦是个有名的猎艳高手。 靠着一个又一个的玩乐高手,她每晚到处狂欢,足迹几乎踏遍台北市的各个酒吧,努力排遣寂寞,可是寂寞一样如影随形地跟着她,让她不曾尽兴。 “我有室友,可能不太方便。”她以这个理由婉拒了不少男人。 王志洋并非泛泛之辈,当然也有他的办法,“那我们去宾馆?”说着,脸已朝她靠近,欲一亲芳泽。 “你不觉得太快了吗?”双手抵住他的胸,不让他越雷池一步。 “海虹,你不会那么保守吧?”王志洋不敢置信的斜睨看她,“亏你还是个女强人,我一直以为像你这种观念新颖的女人,对于这种事应该也很开放才是。” “王先生,你觉不觉得女人其实是一种很可悲的动物?我们必须活在男人既定的观念之下,怎么做似乎都不对。”她生平最恨像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沙文猪,将自己捧得高高的,然后践踏女人的自尊。 “当女人不轻易表露情绪时,你们男人会说她是个女强人,一点女人味也没有;若是女人充分展露女性温柔的本能,你们男人又说这女人一点魄力也没有,缺乏大将之风,不适合做高阶主管!” 她说着,学起男人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脸,道出大部分上班女郎的心声,“你们根本没有准则可言,只要女人随你们男人善变的情绪来做调适,至于升迁管道,就像一面玻璃墙,看似有机会,说穿了,真正的主宰权还是在你们男人身上。” 她的这一段话让王志洋愣了半晌,继而为她魄力十足的气势干笑几声,“你真像朵带刺的玫瑰,想摘取你的男人,肯定被刺得满手是血。” “男人不来招惹,又怎会受到刺伤?” “可是花香诱人,难道不希望有人来汲取她的香味?”明明摆明了要人来上她,还扮什么圣女?王志洋在心中冷嗤。 愈高傲的男人,愈具有挑战的本性,愈驯服不了的女人,他们愈想要。 “花儿散播香味是等待懂得取蜜的蜂儿,可不是想招惹那些无聊的苍蝇。”敖海虹意有所指。 听出她的话中话,王志洋被惹怒了,双目跳跃着与方才判若两人的威胁,自驾驶座锁死了车门。 敖海虹听到车门被锁上,再看见他愤怒的眼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又肇事了。 “我现在就让你尝尝无聊苍蝇的厉害,绝对比取蜜的蜜蜂更能带给你快感!”他整副身躯贴了过来,反手制住她的双手贴着车窗,湿吻舔过她的脸庞。 敖海虹全身倏地起了颤栗,激烈地推抗,摇晃着头颅闪躲他的吻,“唔……放开我……” 不行,她不能这样让他得逞,她的身子不给其他男人,绝不! 猛力地扭挪身子,她将未受束缚的双腿抬起,不断朝他踢去: “他妈的,你这个贱人……” 王志洋禁不起她的踢踏,双手遮挡她的攻势,后脑勺撞上了车窗,发出不小的声响,敖海虹趁此时用力拍撞车门。 “救命——救命啊!” 车内的异状终于教正好行经车旁的男人听见,看见坐在车里女人的相貌,浑身血液一冷,“海虹!” 问到了敖海虹新住处的地址,金末世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末世,救我!”看到车外的男人,敖海虹的情绪在一紧一松之间折腾,流下胆怯软弱的泪水。 “海虹,开门,你快开门啊!”金末世拉拉车把又捶打车窗,急着将心爱女人自车内救出。 “该死!怎么会是金家老大?”此时的王志洋也看清了车外男人的长相,金末世惊慌的表情让他不能不猜测他与敖海虹关系匪浅,而再怎么愚笨的人都不会去和金家的男人抢女人,那无疑是以卵击石,毫无保身的机会。 王志洋不敢挑衅他的忍耐极限,立刻开了车门。 敖海虹马上跌进金末世迫不及待伸来的手臂中,王志洋便趁着此时驾车逃逸。 “为什么你净挑这种动不动就起色心的男人,你的目的是为了气我吗?!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会死心,你的这些举止只是作践自己而已!” 送她上楼,看见她一身凌乱,金末世凛着脸,抿成一直线的嘴角彻底表现愠怒。 看得出来她方才激烈反抗,因为脸上布满闪躲而沾上的口红印,但那副狂乱的模样倒像被恣情爱过的痕迹。 敖海虹闻言一震,如扇的睫羽遮盖了伤痛。 他说对了,只是她也不懂为什么自己总选择最差劲的方式,来加速沉沦与灭亡。 是否打从她认识金末世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扭曲成荒腔走板的旋律,回不来了? 像是在对壮烈的自焚行为作出最后的认知,她在心中震撼地告诉自己,她的身心已彻底被他俘虏了,自此刻起,她无法再到追逐喜乐的爱情游戏里呼风唤雨。 “你今天和谁出去?” “我……” “说出他的名字!”金末世的手横过茶几,强势地支起她的下巴,以噬人神魄的眸子逼问她的答案。 以肢体暴力解决问题是莽夫的作法,全无一丝经济效益,他每周花七个小时到健身房健身、游泳,只是为了锻链身体,不是用来打架的。 那种人渣会有更适合他的下场。 “你……真的在乎他对我做的那些举动吗?”敖海虹望进他的眸心,怯弱的声音余悸犹存。 幸好他来了……幸好…… 她仍是质疑他的心意……金末世缓缓勾出一抹笑容,半带嘲弄,半带心酸。 他该在意,还是选择忽略,该死的她让他完全混乱了。 她究竟要不要他的在意?为什么她的行为和她说出来的话总是相悖? 为什么她就是不懂他的心? “敖海虹,你想要我怎么做?能不能请你说清楚,除了那件无法弥补的事件,你还不满我哪一点?你说啊,我可以改,为了你我都愿意改,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金末世让她逼疯了,她如何能这样,当他努力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时,她却疯狂放纵的享受生活、结交新朋友。 他俩对这段感情的想法,是不是相距甚深? 敖海虹被拖至他的胸前紧抱,她的肺濒临被压扁的危机,令她难以呼吸。 她好疲乏,却不能对他诉说,因为他必须斩断对她的爱根,她不能让他蒙羞…… 不要怪她,她也不好受;他给她的爱情,让她把坚强磨成了逞强。一天一天,想念得心都老了,思念的心却找不到港湾靠岸…… 可是,她又矛盾地想在他的怀里享受呵护与温暖……就这么一次,最后一次吧,她需要他帮忙抹去王志洋留在她身上的感觉—— “爱我,现在。” “你是先爱上我的身体还是我的灵魂?”敖海虹毫无预警地提出疑问。 金末世诧异她竟会让自己陷在这个茫惑的迷雾之中,“你之前批评过执着在这种问题上的女人很愚昧。” 逻辑清楚的她,扼要的指出普天之下大部分男人的心思——女人倘若没有一副够好的皮囊,男人怎会被吸引过来探掘内在? 只是,观念延用至今似乎变了,她的心思变得令人捉摸不清。 “我要知道你的想法。”她不想理会自己先前曾下过的评语,今非昔比,她一样是个对爱没有把握的女人,需要男人老套的甜言蜜语来加注信心。 不可否认,当初两人在认识不到半个月即发生亲密关系,对于当时缺乏经验的她来说,其实是件相当劲爆的事。 事后回想,她的清白若不是有那片落红证明,如此放荡不羁的行径,说不定会教人看成不检点的女人。 金末世又看见她那张不相信的表情了,“你又怀疑我?!”怒火几乎攻心,“倘若当初我只是想要和你拥有一段rou体关系,那么这四年算什么?你又何必陪葬自己的青春来陪我?” 他发现自己的情绪一次次脱缰,只要和她在一起,她若即若离的态度总教人焦躁烦郁。 他们的相处一直很融洽,她不会无理取闹,很好沟通,如今那样的景况不再,她的性情丕变,常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呼小叫,也许他真的失去了冷静沉稳,不再包容她的全部言行,但一切都该归咎于她的转变,不是吗? 她让他无所适从,怎么做都迎合不了她的情绪起伏,跟不上她多变的脚步。 他求过婚、给过承诺,但她一样也不要,表明要分手,却又以自焚的方式让他担忧,究竟什么才是她想要的? “你认为我们真的适合在一起吗?在你心中,这段感情有没有什么事是你所顾忌的?”敖海虹当然知道他生气了,换作是她,一定也受不了这反反复复的举动。 然而,此刻的她怎还会有开玩笑的心思,女人心底的徨,男人探触不到,她比谁都无助。 凭他的条件,还会有另一个钟欣凌主动纠缠,只要他开口,多得是投怀送抱的女人,而她真的能不在意那些女人的存在吗? 不,她不能,因为她做不到,所以他们无法成为幸福的一对。 “你问的这些问题,只是为了让我对你死心吗?”金末世似是看破了,吐出了无力的一口气,“倘若你觉得分手对我们最好,我答应你——我们分手。” 他要将自己救赎出来,也要让她解脱,看她如此三番两次想着理由质问他的心,他替她感到疲累。 一段感情走到这步田地,该是终止的时候了,再拖下去只是徒增两人的痛苦。 犹如宣判的嗓音铿锵地敲入敖海虹的灵魂,钉死了她欲振乏力的翅膀,让她无力再展翅飞翔。 她分不清此刻心底的那分感觉是什么,是怅然若空,还是悔意深深,驱不走的荒凉将她层层笼罩住。 终于听到了期待的结果,但她高兴不了…… 金家兄弟总是这样,平日一个个各自分飞、各司其职,绝不相互干犯,但到了紧要关头,众鸟归巢,却能维持惊人的默契与团结。 金园二楼,属于年轻人的起居室,金家老二金末年,也不知道在乐什么,咧着嘴笑个不停,还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努着笑脸来回看着他的两个兄弟。 “别笑了,笑了一晚你不烦啊?”金末日斜睨一眼,将他的脸推开。 难道爷爷介绍给老二的对象是个疯女人不成,否则怎将他变成疯疯癫癫的模样? “我心情爽啊!” “那还真是奇迹,火爆的狮子除了生气,居然也会笑啊!”他没好气的说。“刚才在楼下就听见聒噪的吆喝声,跟只麻雀没两样。” “我哪里像麻雀了?”金末年不爽地争辩道。“我是在和小白痴讲电话。”提起童彤,他像捡到一个供自己发泄怒火的洋娃娃,骄傲又自得。 “抱歉,我一时口误,你当然不像麻雀。”金末日带着嘲讽的微笑,轻声调侃道:“你没那么高级,乌鸦倒比较适合。” “乌鸦?!你竟敢说我是乌鸦!”金末年暴怒,握拳想揍人,但心念又转,想到一个更好的回击办法,送往老三的痛楚踩去—— “你的小助理呢?凭你的能力应该早到手了吧!” 金末日一阵被识穿的惶然。“这问题什么意思?你该不会以为我对她有意思吧?” 金末年耸耸肩,摆出一个不予置评的嘲弄表情。哼,什么意思?大家心里有数。 金末日翻了个白眼,开始比手划脚解释,“拜托,我眼光有那么差吗?” 说完,顿时惊觉老大也在,末世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撇撇嘴,他心虚的垂眼。 经过这一阵子的追逐,他原先戏弄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认真起来,对小助理总有些许不自觉的期盼,认为她和他以往交往过的那些女人不同…… “我看过她,倒觉得她若配你是可惜了点。”金末年开始下评语。 “你眼睛受伤了吗?”金末日不悦,似是不满有人同他一样发现了小助理的清丽,即使那人是他的同胞手足。 金末年没理会他苛刻的话,“可是你对她还是有感觉不是吗?不管她长得跟你理想中的对象差距有多大,你还是对她有感觉,要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喝闷酒了。” 承认喜欢一个女人,对浪子金末日来说,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任务,向来只有女人对他告白,他末曾主动对哪个女人示好,因此金末年的这段话得罪他了。 “我——对——她——没——感——觉!”他张着一双充血的黑眸怒瞪着,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否认到底。 就算他有些在乎她,但那绝不代表什么。 “那你为什么一直喝闷酒?”金末年不怕死的继续追问。 拜托,他可是一头火狮,要说有什么教他害怕的,可能就是小白痴的眼泪了……不过,那也许不能算是怕,他怎可能怕那种咸液,他是讨厌,讨厌看见她哭哭啼啼的样子。 “你去被个女的打一巴掌,看你的心情会不会比我好?”金末日提起这件事就一肚子火。 根本是一个活在远古时代的贞女,只是偷亲个嘴巴,需要反应那么激烈吗? “就算被打一巴掌好了,也不用一连喝八、九天的酒吧?” 金末日气炸,却讲不过他矢志揶揄的决心,干脆不理他,注意力转向一直没出面调停的金末世。 这可不像他,那个正义耿直又冷静的金家老大。 “老大,你呢,做什么不说话?”这阵子他时常回来金园,虽然正常上下班,但感觉就是不太正常,应该是那副意气风发的表情愁黯许多吧。 “对啊,你和你的女朋友还好吧?” “老二被搞定之后,爷爷应该会将目标锁定在你身上,你最好小心一点。”金末日这句话算是提警也算暗示,告诉他本是同根生的道理,千万不要害到手足。 “老三,你用辞给我小心点,谁被死老头搞定了?我是替老头顾全面子,不让他对童家母女言而无信,否则谁要娶个小白痴?”金末年哼了几声,努力扳回尊严。 “总之,我不想当替死鬼就对了;老大有个现成的对象,他不先为兄弟捐躯,难道要我这个没固定对象的浪子,随便找个女人来演场假结婚的烂戏码吗?” “未日,可能要对你说声抱歉了,我的婚事你可能等不到了。”金末世幽然启口,一开口就是一个震撼。 “你不会和女朋友分手了吧?”金末年错愕得差点说不出话。 金末世没有搭腔,他和敖海虹是怎么回事,他这个当事人都讲不出缘由,她的性子向来捉摸不定,涉及感情后,更加难以驾驭,充满毁灭性。 “末世,你没事吧?”金末日有些担心,这样的金末世,实属反常。 他着实不明白他们这一对,既然有办法忍受对方的缺点、爱上同一份优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趁早结婚,免得夜长梦多? “还好。”金末世喝尽杯中液体,语气轻描淡写,不愿多谈。 绝望与忧伤的气息充满他的周身,使他整个人显得缥缈又严肃、忧郁又神秘。 他本已拟好一份美丽未来的蓝图了,因为分手,它变成一片空白,也许好长一段时间,都涂不上色彩了。 爱过一个倔性坚强与狂野抢眼兼具的女人,他还能爱上别人吗? 第八章 偌大的总经理办公室,是一系列的黑色调——浅灰的单调地毯,浅灰的窗帘及浅灰的墙,墙上还挂了几幅冷硬的现代画,在这么大的空间里,除了一组精美的黑色牛皮沙发外,就只有一张办公桌及一台超级电脑。 金末世就坐在这片灰黑之中,想着他与敖海虹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他真的不知道她要什么。 明白婚姻可能会带给她太大的压力,他在她二十九岁生日之后就绝口不提,事实上,就算她打算几年后才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都没有话说,只要她喜欢,他会顺着她的意思去做。 但她的一些言行举止,让他很难掌握她到底需要什么。 不希望和他在一起时候的她是痛苦的,所以他答应了分手,当时她震愕受伤的表情,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无法抹灭的痕迹。 他很难界定那分复杂的心情,就像他说过,他已让她的态度混淆了情绪,喜怒似乎都不对。 每天一个人醒来的日子,在她提出分手到他同意分手的这段期间,他已尝够滋味了,然而心态不同的情况下,现在的感觉更苦涩了。 不曾想过会有失去她的一天,长久以来,习惯一睁眼她就环绕在旁,习惯她外刚内柔的包围,不须他费唇舌,她便能心领神会的供给他所有…… 她的改变是在最近,而他也许忙于公事,疏忽了陪她度过那个转变时期,以至于跟不上她的思想、她的情绪。 她在做什么,还是精神饱满地面对每天的工作吗? 他的心跳好像被她舍去了,是存放在她那里,还是为她所占有了,他不清楚,就这样一天度过一天,浑浑噩噩。 如果可以,他会大声嘲笑直到心神俱裂,但他没有,照旧着以往的生活,朝九晚五,有时候加班直至深夜,回到那个已没有她的公寓,孤独入眠。 生命里缺少了她,就像煮菜忘了放盐,日子淡如流水却乏味。 他,还是想念着她,霸道的、可爱的她…… 金末世今天下班后回到了金园,用完晚餐的金百瑞刚好走出饭厅,看见那道孤寂落寞的背影,担心地喊住了他。 “末世,要回来住怎么不打通电话告诉你妈,她好事先告知厨房一声,多准备你的饭菜。” “不用了,我在外头吃过了。”金末世放下公事包,陪老人家一起坐在客厅闲聊。 瞧,这就是他四个孙子中的典范,末世有礼且孝顺,伦理观念遵循的最是贯彻。不论如何,总是维持合宜的表现。 不过,这样沉稳内敛的个性,若有心事却是最教人担心,实在难以自他的表情窥知一二。 “最近还好吧?”金百瑞试探的问。 “和平常没有两样。” “真的吗?”金百瑞敏锐的观察力开始运转。“为什么我会觉得你看起来心事重重?” “没有的事,是爷爷想太多了。”金末世淡然一哂。他不想让老人家担心,遑论爷爷本来就不知道他有交往对象的事。 “如果不是爷爷知道你没有女朋友,真会以为你失恋了,你的样子真像电视剧里的那些男主角,颓丧失志、没有元气。”他促狭说道,完全不晓得精明大半辈子的自己已被瞒了许久。 “也许是这几天睡得比较不好。”金末世还是不肯松口。 大概很明白无法自他口中挖出心事,金百瑞不再坚持,和他随口聊着航空公司的营运状况。 “末世,你回来了。”这时候吃完饭的金朗夫,离开饭厅走了过来,“我还在想等会儿洗完澡要打通电话给你。” “有什么事?” “最近我和日本乐童玩具签下三年的合作案,签约那天,落合社长对我表示,他的千金近日内有到台湾散心的计划,基于礼仪,我曾口头上允诺会当导游带路,不过你也知道爸爸毕竟年纪一把了,和年轻女孩一定没有话聊,我又不放心火爆的末年和花心的末日,只好来拜托你了;落合园子小姐唯有交给你我才能安心。” 金家人一致认为,金末世方称得上沉稳成熟的成年人,其他那三个——唉!还不到火候。 金末世很想拒绝,现下的他实在没有心情诱哄一位千金大小姐,更没有心思和其他女孩往来,可是父亲都开口了,他很难不帮忙。 “末世,这是中日交流的礼仪,还是你去吧,派老二和老三出去,只会丢光咱们金家的脸。”金百瑞认为唯有长孙出马,方能更加奠定金喾集团在日本的知名度。 “末世,你挪得出时间吧?”金朗夫隐约觉得大儿子的表情似乎写着为难。 “到时候再请爸将时间告诉我,我会去接机。”为阻断被怀疑的可能,金末世只好接下了任务。 敖海虹一回老家,敖家夫妻俩就兴高采烈地跟在她身后,询问有关金末世的事,包括他平日的个性、兴趣及对她好不好等等问题。 “海虹,金末世出身富贵之家,可是难得的好对象,这是老天爷赐给你的福气,你要好好把握。” “妈也要提醒你,他们那种大户人家的孩子,一定不喜欢太小家子气的女人,所以在他面前你要表现大方得体,别扭扭捏捏放不开……” “哎呀,你还说这个做什么,他们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金末世要是嫌弃她,早和她分手了。”敖父就是受不了女人家的想法。 “我说你懂什么!”敖母老大不高兴,白了丈夫几眼,冷嗤:“你算过距离金末世上回拜访咱们多久了吗?一个月了耶,之后他一通电话也没有,到底有没有诚意娶咱们家海虹啊!” “那也不代表什么啊,人家不是说了,他近来工作比较忙吗?”同为男性,敖父还是认为男人该为事业多用心。 “忙也忙太久了吧,连一通问候的电话也没有!”想起这事,敖母就颇有微辞,对金末世的印象因此扣了几分。 夫妻俩跟着敖海虹走入她的房间,嘴巴没停的继续叨念。 敖海虹坐在床沿,尽量让自己忙碌,翻出衣柜里的旧衣服,一件件的摺叠,就是不让自己闲下来。 “海虹,你不是和金末世交往四年了吗?你们有住一起吗?”敖母喋喋不休,又说:“妈知道你们年轻人谈恋爱什么都要求快速,你应该已经是他的人了吧?”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现在可不比我们那个年代!”敖父轻斥老婆迂腐的观念。 “不行,得叫金末世快来提亲,年底之前就把婚事办一办……我算算看要请几桌……金家是知名企业世家,婚礼应该会办得很盛大……” “够了!”挥落一叠摺好的衣物,敖海虹陡地尖声喝止他们的白日梦。“不会有婚礼,你们别再说了!” 敖家夫妇让女儿突然的反应吓着了,抖声唤道:“海虹……” “海虹,你怎么了……”敖母试着要拉女儿的手腕,可她激动得发颤的模样好骇人。 “我说不会有婚礼!”闭上眼睛,敖海虹努力心平气和地挤出声音,“那天他只是敷衍你们,你们不知道吗?” 她还是崩溃了,她受不住他们在她耳畔诉说着那些已经不属于她的幸福美满,它们反讽着她的可怜。 “我如何配得上人家?那天他到家里来,你们心里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你们难道不怕婚礼那天被嘲笑高攀亲事吗?” 敖海虹含泪看着被她吓得缩躲在一旁的父母,凄绝的想着,她在金末世心中的形象是不是也是这样龇牙咧嘴? “他的家里没有人知道他的女朋友是我,之前我不让他说,现在我后悔了,一切都是我自作孽,这是我的报应,你们懂了吗?”她用力嘶喊,多想这样喊出寂寥与后悔,它们却一样根深蒂固地占据她的心。 “这就是我骄矜的报应,因为我不够珍惜手边的幸福,我不懂得时刻检视自身的条件,不知道自己要时刻进步才能配上他的完美……我活该、我真活该——”她双手握拳,交叉捶打着前胸,砰砰的声音惊心动魄。 敖母霍地逸出哭声,冲上前抢握住她的手,“海虹,不要——冷静下来,海虹!” “妈——”敖海虹让敖母抱住,哭倒在她怀里,像极了小时候受到欺负,总是躲到母亲的怀抱里哭泣。 “爸、妈,不要逼我了,行不行?我们只是玩完一场爱情游戏,你们比谁都清楚我配不上他……”垮下双肩,她盘坐上床,头颅垂得低低的,掩面哭泣。 “傻女儿,妈怎么会逼你,妈只是替你设想,你那么爱他,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了,也该是结婚的时候了……” “我不够好,进不了金家大门……”话语让哭声吸附了大半,幽幽低诉。 敖父看着互抱痛哭的母女,一阵鼻酸,男儿泪在眼眶打转,但又不得不说出旁观者清的想法,“海虹,爸认为金末世应该不是会介意这些的男人,你有没有和他谈过?” 敖母对着丈夫使了一个眼色,要他别多嘴,“进不了金家大门就别嫁,但谁敢说你不够好,我就和他拼命,妈会帮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男人,保证一定让你得到幸福。” “妈……”敖海虹抬首,泪眼蒙胧中,内心有了明确的方向,“介绍对象给我吧,我要去相亲。” 再沉缅过去有何用,执迷不悔又能挽回什么,只是让自己深陷痛苦而已。 不试试看,怎知道自己其实可以忘了他…… 落合园子到台湾了,看过她的本人,相信没有人能够对她的要求说不。 “金大哥,你常来这家餐厅吃饭吗?”落合园子甜笑盈盈,在金末世的陪伴下玩了两天,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之前常来。” “一个人来?” “不,和朋友。”对于她的问题,金末世几乎是有问必答,她太可爱、太敏感,也太温柔,令人难以拒绝。 落合园子顿了一下,忽而又绽出笑脸,“那一定是女朋友了!”她说着,将内心的情绪技巧地掩藏起来。 “已经是过去式了。”金末世不愿再回忆曾经有过的美好,一语带过。 然而,若忘得了,何以要来回忆最多的餐厅?他自嘲的想。 这里是敖海虹最爱的餐厅,不开伙的他们,每个星期至少来一次。 她在这里开怀大笑,也曾明目张胆的在桌底下诱惑他,在这里,似乎一抬眼,都还能隐约看到她的倩影…… 是幻觉吗?他真的看到敖海虹了! 不!不是幻觉,她正依偎在一个男人身边!在属于他俩的餐厅里。 一进餐厅,环顾席位的敖海虹也看到金末世了,视线溜转至他对面的女孩,锥心的刺痛猛地袭来,她摇摇欲坠,差点招架不住。 郭璋哲及时扶住她,“怎么了,海虹?” “郭大哥,我遇上熟人了,让我先去打声招呼,好吗?”勉力恢复镇定,敖海虹要求。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就是想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长相,想看看金末世……即使可能得承受需要好久才能平抚的创伤。 郭璋哲发现她骤变的脸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了常在商业杂志上出现的金末世。 “去吧。”他鼓励她面对现实。 相亲那次不算,两人私底下见面的第一次,她就老实告知心事让他知晓,于是他懂了三十岁女人的焦躁矛盾,同时也在她的言语中认识了金末世。 “嗨,没想到在这里碰面。”敖海虹好大方的打招呼。 “你也和朋友来吃饭?”金末世询问的双眼打量陪在她身旁的男人——迥异之前吊儿郎当的对象,这次的男伴有着稳重而可靠的外在形象。 这一点,让他的自信四处飞散……足以匹配她的男人出现了。 敖海虹勾着郭璋哲的手臂,抬眼与他对视一眼,视线回到金末世脸上,是一脸幸福的笑容,“这是我的男朋友郭璋哲。” “你好。”郭璋哲伸出手,等了几秒,迟迟不见金末世伸手出来。 金末世不自觉握紧了刀叉,连牵强的笑容也挤不出来,去他的狗屁绅士礼仪,此刻的他不想再隐藏情绪,他无法笑脸迎人。 “你的女朋友吗?”敖海虹的注意力转至女孩身上,“很漂亮……也很年轻……” 这么近距离细察女孩的相貌,她才发现对方年轻得不可思议,白里透红的肌肤,细眉翘睫,日式娃娃的发型黑亮整齐,可爱极了。 毋须化妆品的妆点,女孩呈现自然灵动的光彩。 年轻,是她的致命伤,再如何努力也挽回不了逝去的岁月。 “你好,我是落合园子,来自日本。”落合园子自我介绍,金末世反常的低落情绪,让她的心情也降至冰点。 温文有礼的金大哥不会这般给人难堪,会引起他这样反应的,只有一个人。 真的是日本女孩!敖海虹内心讶呼,笑容就要挂不住。“你的中文说得真好。” “因为我的时间很多,本身又对各国语言有兴趣,所以大部分国家的语言都略通一点。”落合园子谦虚说道,潜藏的悲哀任谁都听不出来。 她的无聊人生,唯有藉由学习这件事来打发,否则她一定会发疯。 “是吗?”敖海虹讥诮地撇嘴,“像我就没办法像你这么闲,每天应接不暇的工作就让我忙死了……”倏地住嘴,她瞪大眼睛,仿佛无法置信自己竟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讥嘲。 心里认定落合园子是自己永远不及的千金小姐,所以让她变成一个恶毒的女人…… 看到原本垂首不语的金末世霍地抬头,眼神射出的情绪是怨责……她发现自己无法再站在他们面前。 这是金末世第一次因为其他女孩而给她脸色看。 “不打扰你们用餐了!”羞愧难当,她咬着下唇,转身离去。 “落合小姐,我替海虹向你道歉,你们慢用。”郭璋哲点点头,赶忙跟了出去。 金末世望着那抹狼狈的身影,于心不忍,可眼前有个更需要他安慰的人,他只能收回视线。“园子,你没事吧?海虹讲话向来口无遮拦,但我相信她没有恶意,请你不要介意。” 他很担心落合园子会因此受伤。 “我没关系……”落合园子抿唇浅笑,摇了摇头。 她能说什么?当金末世急着为分手的前女友解释,他的心意已是昭然若揭了。 “金大哥,那位小姐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吗?”她问着已知道答案的问题,为自己找来二度伤害。 “嗯。”他眼神望向餐厅外头,似在寻找什么。 这一刻,落合园子感觉自己脆弱的心脏抽痛了起来,“你要不要追去?她好像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我……”金末世犹豫不定,不诧异教她看穿了自己的心绪。 大概对生命的体悟比别人来得深刻,内心更是时常感到焦虑不安,所以年纪轻轻的她,对于别人的心思也特别纤细敏感,总能察觉到他的孤单。 “金大哥不需要担心我,你写下饭店的地址给我,我等会儿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就行了。” “不用了,我们继续吃饭。”金末世无法撇下她不管。面对一个这样体贴可人的女孩,他如何能自私地丢下她? “快吃吧,金大哥难得请客喔,吃愈多赚得更多。”他风趣的说。 “金大哥很爱很爱她?直至现在?”落合园子强颜欢笑问道,不露心事痕迹。 她第一眼即决定要爱的男人,却有了心怡的对象,她如何能淡然处之?!为何她要的幸福从不属于她?难道她就注定了孤独的命运? “她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了,你刚才也看到了。”金末世不想再谈,心里的爱再多,也是枉然。 餐厅外,自我厌恶的眼泪爬满了敖海虹的双颊。 “郭大哥,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嫉妒,本是爱一个人的表现,那不是可以轻易控制的情绪,你毋须自责。” “可是我却在末世面前露出这副刻薄的样子……”她好恨,恨自己淬了毒液的舌头,她管不住它的冲动。 “海虹,也许你该将心里的顾忌告诉他,我认为金末世应该不是那么肤浅的男人。” “郭大哥……你的肩膀可以借我靠一下吗?” “只要你别哭得太伤心,尽管拿去用。”郭璋哲努力想淡化她的悲伤,但成效似乎不彰。 敖海虹靠在他的肩上,放肆大哭。 她终是辜负了每个关心她的人的期望,父母不敢再给她压力,她却还是放不开对金末世的眷恋。 金末世不自觉又开始逡巡的目光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敖海虹紧紧贴靠着郭璋哲,他们的样子很亲密,郭璋哲对她的宠护,她似是欣然接受了。 为此,他的心沉痛难忍。 第九章 下雨的市郊静如死城。 倚在落地窗前聆听大雨敲打在玻璃上清脆声响的金末世,在夜里接到了一通电话。 “喂?” “……” “哪位?”体内的神经蓦然敏锐地清醒,他站直了身躯,听见自己期待却不确定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这么静的夜里,她还没睡吗?她还会打电话来吗? 电话那头仍是沉默不语,连呼吸都很细微。 “海虹,是你吗?!” “是我……我可以去你那边吗?”敖海虹握着行动电话的手在颤抖,润润干燥的双唇,语气恳求。 “你要过来?”猜测期待了老半天,比不上她一句肯定的话语。 敖海虹以为他不愿意,连忙说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她羞窘地急欲挂上电话,却听见他这么问: “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现在人在外头,十分钟后就到。” “好,我等你。” 门铃响了第一声,金末世即开了大门,仿佛早已守在门后。 “你的衣服湿了!”他发现她被雨滴打湿的衣裙,就连发丝也有些沾黏在额际。 “刚刚从酒吧出来,淋到一些雨。”在他的注视下,敖海虹紧张地随便整理自己狼狈的样子,故作轻快,无谓的说道。 然后,她终于抬眼看他,就在这一眼,所有寂寞翻倒,她用力咬着下唇,不让情绪倾泄。 “你去喝酒了?” “嗯。”眼睛东张西望,不再看他,似在降低眼眶灼热的温度。 只要一看见他就觉得好满足,为什么她以前不知道他对自己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人是不是常会因为习惯而遗忘重要的感觉? “要不要换上干的衣服?” “我没有……”她想说她已没有衣服留在这儿了,就连钥匙也交还给他了……他们之间划分得好清楚了,除了感情…… “我拿浴袍给你换,不要感冒了。” “你感冒了?”她察觉了他的鼻音。 “嗯,所以不希望你也尝到这种痛苦。” “你要不要紧?”感冒病毒让他的声音变得危险而沙哑,她必须战战兢兢地提醒自己,才能坚守告诫自己的条律。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她不能破坏他的感情,对他未断的情愫不管怎样都不能让他知晓。 这阵子常和郭璋哲聊天,经过他的指点,她看清了自己的盲点;在这段感情里,她总是自私的一方,向来只顾着自己,却忽略了他的心情、他的想法,身为金家的长孙,他身上背负的成家压力比起其他兄弟来得大。 他一直那么优秀,一定不愿意家中长辈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而担心;而她说风即雨的个性,想必令他很苦恼吧? 那天黄至华到公司找她,告诉她他误将未婚妻助眠的药物错当助兴的春药给金末世吃了,所以一夜睡死的金末世和那个女人之间,根本什么也没办法发生。 其实,她很早就相信他了,横直在两人之间的,是她被栓桔的心态与他是否转淡的情意。 “有人陪着,就不觉得当个病人很难受了。”这是事实,她的到来给他意外的惊喜,在这下雨的夜里。 “你女朋友不在吗?” “我没让其他女人进来过这间房子。” 这样与她交谈,金末世内心平静已久的感情世界再度刮起狂风暴雨,彻底蹂躏了好几回。对她的感情仍然鲜明如昨,强烈得无法控制,他确定再也不会有任何女子,能引爆他狂炙的热情。 只要她愿意回来,他根本就不介意过去的事,更不怕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不想再隐瞒了。 “是吗?” “你……可不可以陪我躺一会儿?”他的口气中有着深深的不确定感,好像知道她一定不会答应似的。 敖海虹被他突如其来的要求吓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愣愣地望着他,在眼神无言交会的时刻里,她清楚地看出他的恳切,让她不忍心拒绝。 看着他专注的神情,一阵猛烈的心疼撞击着她的心扉,浓烈得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你……不想要我吗?”敖海虹走至他面前,双手在他的颈后交叉,制造暧昧的氛围。 金末世气息一窒,因她勾引的举动,“你愿意吗?” 他不得不承认,几年的历练,已使得她成为一个真正成熟的女人了,以前的敖海虹充其量只能说丽质天生,现在的她则是兼具知性与感性,尤其她不经意散发的自信风采,更是让他为之着迷。 “落合园子……会不会生气?”警告自己不能再错一次了,她硬是不让声音泄露嫉妒得发狂的情绪。 “她只是小女孩。”金末世开始吻她,当唇游移在她的唇边,他担忧的问:“把感冒传染给你,没关系吧?” “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了…… 敖海虹勾下他的头颅,与他热烈的缠吻,一路吻进了卧室,双双倒在床上。 她轻叹一声,无法抗拒他的抚触,“她很静,就像个无声的情人,再适合你不过了。” “什么?”金末世意会不了她的话。 “落合园子。”他独特的男人气息呼在她耳边、鼻间,是让人忍不住想沉沦的味道。 “你在鼓励我吗,为什么?”他啄遍她脸上的每一寸,边问着边感受她微颤的反应。 他要知道,这样的她是不是在嫉妒。 “她很年轻。”她看着他褪去身上已经半湿的衣物,抽了口气。 “可是我不爱她,园子是日本方面合作厂商的千金,我父亲拜托我当她在台湾的导游。她住在饭店,不曾来过这儿。” “你说真的?”落合园子不是他的女朋友?是她误会了? 决定要彻底死心的她,听见他的澄清,心竟割舍不下了。 “你呢?来我这边男朋友不会生气吗?”金末世手指停留在她的发尾,以极亲昵的姿态拨弄,复杂的眼神令她无法逼视。 她与郭璋哲的关系……她是否每晚像这样偎在他的怀里?自从看过他们相拥的画面,他每天都让这个疑问折磨着。 “今晚我只想要你……”这个男人清楚的知道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知道哪里敏感,哪里可以引起她的反应…… 约莫过了一个钟头,半梦半醒的两人,让一阵电话铃响吵醒。 金末世接起电话,只听到抽泣不止的声音。 “园子,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哭?”他辨认出对方的声音。 听到自金末世口中喊出的名字,敖海虹全身的细胞倏地冻结,跟着坐了起来。 “园子,别哭,来,跟着金大哥深呼吸……好,现在告诉金大哥发生什么事了。”金末世耐心的劝诱落合园子平抚情绪,柔声问道。 好冷!五月,已经是夏天了,但他对其他女人温柔的口吻,冰凉了敖海虹的心。 不只是她,金末世对别的女人更是体贴,享有这项权利的女人,不光是她……他的温情关怀原来不是专属于她的特权。 “金大哥,我做恶梦了,梦到你不理我了……”电话那头,落合园子呜咽泣诉。 “傻女孩,金大哥怎可能不理你,梦都是骗人的。”记得父亲的叮咛,金末世知道这是落合园子发病的征兆,在她不安的时候,就会产生两极化的情绪反应。 “金大哥,你过来陪我好不好?” “去饭店陪你吗……”金末世很为难地望向身旁的敖海虹,她板着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嘴角挂着讥讽的嘲弄。 “要不然这样好了,金大哥去接你过来,你今晚住金大哥这儿,好不好?”当金末世说出这句话,敖海虹先是一愣,而后整副娇躯没有预警地叠上他,令他承受不住地往后躺下。 他骗人,他说没让其他女人进过他们的房子,现在却要去带落合园子过来……他怎能当着她的面说谎? “好……金大哥你赶快过来,我等你。” “海虹,你做什么?”挂上电话,金末世立刻设法起身。 “别去,我不让你去!”敖海虹霸住他的身体,不让他离开。 “海虹,别闹了,人命关天,园子可能会出事!”金末世害怕推力太大,会让她受伤,试着和她讲理。 “她做恶梦了是不?做个恶梦能出什么事?”她冷哼,只是做个恶梦就能得到他的垂怜,做恶梦就能得到他的安慰,那她呢? 她比落合园子更需要他的拥抱,她连梦乡都进不去,多少个日子她神智恍惚地迎接旭日东升? “你们真的没关系吗?她真的只是小女孩?她在半夜打电话来,而你比谁都关心她!”她质疑他的说辞,认为那是最虚伪的欺骗! “园子在台湾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我!”握住她的双手,阻断了一方施力点,金末世成功将她移至一旁的床铺躺下。 “园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有三年病史的忧郁症,这种情况极有可能会让她发病。” 敖海虹愣在当下,他的语气中隐含着怒气,似是在容忍她的任性。她同情一个小女孩竟生了如此重病,但为了爱,她必须自私,她只能为自己设想。 “我不管,你不能去!”她再度缠上他的手臂,可悲地觉得自己和个失宠的妻子无异。 她怕他会让年轻女孩抢去,她的生命向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敖海虹想尽办法要绊住他,而她的身体一直最教他抗拒不了,她让胸脯压住他的手臂,脚趾蜷曲爱抚他的大腿内侧,可是他竟推开她,愤怒地站起—— “海虹,你闹够了没有?!” 冷冽挟带怒气的低吼犹如利刃划开无力防守的心,一刀接着一刀,足以致命的深痕意外地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瞬间意识抽离、灵魂抽离,从一分为二的伤口汨出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她仿佛听见血液滑落的声音。 “她比我好吗?”如梦初醒,她喃喃问了句。 “以园子的年龄来说,她懂事得惹人心疼,而近来的你只会闹脾气、反复不定,你的转变速我都吃不消!” 敖海虹无法相信,她莫大的决心竟换来他这样的结论,如果之前她有过任何求和的念头,此刻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你是这么看我?”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如果到现在他都还无法了解她的需要,她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她知道自己情绪化,也许更是霸道不讲理,但这些事实自他口中陈述出来,竟成了最锐利的箭,射入她的心房。 这就是她一直在追逐的身影?为何他眼底的温柔都消逝无踪了,全给了落合园子吗?昔日的那个金末世到哪去了? “海虹,终止这场闹剧吧,不好玩,我厌烦了!”仿佛被猎人逼至尽头的猛狮,再怎样坚强也要露出挫败,“你究竟要怎么样?请你说清楚!你要分手,我答应了;你交了新男友,即使痛苦,我也愿意给予祝福;这样的你,却接受我的求爱,主动诱惑我……你让我彻底茫乱了!” “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你真的要将我判刑,至少该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罪,不要让我一个人胡思乱想,连天塌下来了都还不知道原因,好吗?” 他试图压抑自己的无力和挫折感,却是徒劳无功,看见敖海虹在他的手下疼痛地畏缩、皱眉,才无奈地放开她。 顿觉荒唐地仰天长笑,笑到躺在地上,只怕伤心的是他自己,憔悴的也是他自己,她呢? 她看起来似乎更添清丽了,以前他就常常怀疑她怎么能脂粉不施仍显得明艳动人,昨夜乍见她时,这个疑问不减反增。 是爱情的滋润吗?是那个叫郭璋哲的男人……既然如此,方才那场纵情欢爱算什么?他仅是她填补寂寞的代替品吗? 敖海虹转身想逃离主卧室,她没办法面对他,她的心比他的还乱,可是背后却传来他显得局促的声音。 “海虹……”金末世生怕大自己一段话说得太冲,会造成挽回不了的局面。 敖海虹挫折得几乎想撞墙,她无法再往前走去,他的声音自有一道引力拉她回头。 “我很爱很爱你,远超乎你能想象……爱你每一个样子……但再和你生活在一起,我会不顾一切想占有完完全全的你,想得到你全部的爱,不能忍受你拥别的女人入怀,便会在意你的心有没有我的位置,我的爱会困死你。”她不知道自己平时的自信、洒脱到哪儿去了,只知道她要和他一样说出埋藏在最底层的心事。 “我的爱就像两面刃,可以想象吗?我的爱不只会让你憎恶,也会逼疯我,我已经禁不起这样一再伤害了。你总是很好,对每个人都很好……我不像你有副悲天悯人的好心肠,我很自私,心里只有你,希望你的眼里只能看到我一个人……”眼泪像雨点纷落,她从不知道自己会脆弱至此。 “我的眼里心里,从认识你之后,就只有你一人。”金末世敢对天发誓自己对她的感情。 “可你还是要去,不是吗?”敖海虹只想藉着这个过程厘清自己的心态——即使真相会让自己痛苦。 他的眼神给了她答案。 尽管敖海虹已有心理准备,他的诚实仍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下。 “很抱歉,小心眼的我容许不了这样的行为。” 敖海虹静静地靠坐在落地窗前的双人躺椅上,望着远处犹罩在薄雾中的低缓丘陵,即使一夜未阖眼,眼眸仍晶莹清澈。 她的身上仅着了件宽大的白色纯棉衬衫,从衣服的尺寸来看,显然是男人的;袖子在她的手腕处反摺了两褶,衬衫的下摆则亲密地依着她白皙修长的玉腿,衬托出一身的慵懒,也显出单调的寂寞,恰似她沉淀后的心情。 阵阵清晨的凉风从落地窗吹进房里,扬起水蓝色的窗帘,也吹起她披肩的波浪长发,如潮汐般起起落落,随着风的暂歇,柔细的发瀑也栖回了她的肩头。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眼眶中竟含着闪闪的泪光。 够了,真的够了,她坐了一夜、等了一夜、盼了一夜,也想了一夜……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没想到真正等到之时,竟会如此地教人痛心。 金末世一手摧毁了她对他最后的一丝信任,她在等他带回落合园子,她要观察他与小女孩的相处情形,这是她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重新努力爱他的机会……可是他却对她说谎了。 为了避嫌,他要她暂且别走,说会带女孩回来有她的地方,证明他们的清白……她真的没有走,相信他的话耐心等待,但他却一夜未归。 她不愿想他们一起在饭店里做什么事,因为她不想要沉溺在难过之中了。 经过了一夜缠绵细密的雨丝,此刻的空气是清凉宜人的,拂晓的煦日轻快地跃出地平线,灿烂地洒下一地缤纷,宣示着这将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望着亮灿的天空,敖海虹凄苦地笑了,觉得自己的心死了。 爱是毒药,伤心是沉沦,回忆是死亡,而她,让泪滴成了心伤。 所有爱的感觉她全都体会,却是以自己做为代价。 金末世回到公寓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他心里早有预感她已不在了。 房间的大床上摊着一件他的衬衫,而这是敖海虹惟一留下的线索,因为她不见了,打电话到公司或是她的老家,都没有人知晓她去了哪里。 曾经以爱为名,字字句句向他声讨的战斗女神,收拾起所有围绕在他身上的情爱,潇洒的消失。 他很急,急着跟她解释,那晚没回来是因为让落合园子折腾了一整夜,他打了电话想告诉她一声,她却执意不接,在抽不开身的情况下,他只好对她爽约了。 然后天一亮,他又为了落合园子回日本的事情而奔忙,替她联系日本的家人,买机票划位,并想办法安排了一位专业医生随侍在侧,不让她有任何意外。 当他忙完所有的事打电话回家,她已不在了。 心里清楚她对他的行为会有多失望,当两人甫发生争吵,感情已出现了裂缝,他这样的行为不啻是加速沦陷的催化剂,给了她最糟的联想。 他发现自己对她永远放不下,该是上天给予的试炼太难,注定要他对她优柔寡断,一辈子牵扯不清。 他愿意让她的爱困死,只要她愿意爱他、还是爱他。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奢求,听见她亲口说爱他。 他的心一样很小,小得只能容纳一个位置,那个位置他向来留给她,以前她不在乎,他关上心门,现在她来索讨了,他当然乐意敞开心胸,让她进来。 她不够懂他;她的爱是他的想望,她怎会以为她的爱是一种折磨,除了她,他的胸膛与手臂没想过搂拥其他女人。 不是男人就特别洒脱,就算他是金家的男人,是女性目光追逐的焦点,但他的目光只追逐她一人,他是专情的,他对她的专情,有时候会教她刺痛。 不是落合园子,不是其他女人,倘若她的问题只是担心他的爱不会持久,那么他大可明白的告诉她,除非她真的不再眷恋他们的感情,否则他同样执着。 解决完别人的问题,他告诉自己,他亦是自私的,为情自私,接下来的时间他什么事都不管了,既然让他知道她仍心系于他,他不会放弃她,绝对要找到她。 第十章 子夜一点。 金末世突然想起还有个人被他忽略了。 他找上了郭璋哲,失去耐性的郁躁,让他按住电铃不放,在寂静的夜里,铃声大噪。 郭璋哲匆忙披了一件衣服就来应门。 “海虹呢?”金末世揪住他的衣领,劈头就问。 长达半年的情绪压抑,一下子爆发,他俨然成了负伤的野兽,凶狠的朝认知里的情敌攻击。 看遍所有的报导与照片,郭璋哲知道的金末世是精明冷静的,那副合宜的笑脸,教人不禁怀疑他是否会有失控的时候……现在他看到了,心情注人焦慌的金末世,原来是这样的表情。 所有的气度不再,他和个为情为爱急苦的男人无异。 “我又不是她的男朋友,怎会知道她去哪里?”海虹说在金末世的心里别人比她重要,他不信。 “她明明向我介绍你是她的男朋友。”以为他抛弃了海虹,金末世的拳头立刻朝他飞去。 也许这样的发展正是他想要的,然而骄傲如敖海虹,怎能容许自己被抛弃,郭璋哲伤了她的自尊,确实该揍。 郭璋哲被这冷不防的一拳揍得一阵昏眩,撞倒了玄关的花瓶,惊动了房间里的同居人。 “璋哲,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声音,是男人的。 “他才是我的女朋友,你懂吗?”郭璋哲忍住痛楚,拉来同性爱人。“我是同性恋,我和海虹只是互相掩饰;海虹主动向父母提出相亲的要求,之后却立刻发现自己永远无法爱上除了你以外的男人,生怕愧对父母的期望,只好伙同我一起演戏。” “你应该是最懂她的人,她好胜不肯服输,但却无法抗压,于是压力将她逼成惶恐不安的女人;你的家世给她压力,你对其他女人一样体贴的温柔也是她的压力……她很无助,既爱你又怕配不上你,你若愿意,重新给她一个承诺吧。” 金末世一时之间竟消化不了这许多的惊撼。 半年来,疲惫与无力感充斥于全身的筋骨脉络,孤寂感压入心底,利用工作所筑起的高墙,禁不起郭璋哲残忍犀利的实话,一会儿工夫便崩解颓倒。 她爱他吗?不,离去不会是爱的表达。 怎么会不明白她少有的热情是为了离开做准备,才会尽其所能的为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情烙下印记,她成功的整得他躁郁不安,冰冷的身子沾染她暖暖的余温,至今都不消散,一闭眼、一闪神,属于她的馨香气息就会层层围绕他。 她取走的、还回的,都对他造成了冲击,那只顾颠覆他心的女巫却低估了自己的分量,以为她拥有的不够换取他。 “她在哪里?!” “她昨天早上便到香港去了,好像去拜访一位世伯,听说她的公司有点小问题,她去找敖伯伯以前的好友帮忙……” 冠盖云集、名流音萃,政商学界各路菁英齐聚于此。 敖海虹摇晃手里的高脚杯,半满的金黄色酒汁闪耀出流光,倚在角落,她一身冷而绝美、令人迷惑的气质,暗暗吸引了众多在场男士的目光,那孤傲的隔离感却也令欲上前搭讪的富家子弟望之却步。 一切或许都是报应……她诅咒别人的幸福,坏心地阻止金末世去安慰落合园子……所以,公正的老天爷出面惩戒她了,她要她的公司面临倒闭的命运,要她失去了金末世,连公司也留不住,愧对所有人对她寄予的厚望。 酒汁苦,她的心更苦…… “敖小姐,一个人啊?”陈文龙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冷笑。 “滚开!”心情欠佳的敖海虹,将酒液往前泼洒,似在阻隔他的靠近。 陈文龙被她这个举动激怒,“你这个臭婊子,你以为自己还有以前的行情吗?只要你愿意陪我睡几夜,我就考虑帮你救回公司。” “多谢你的雪中送炭,不过我会自己想办法!”即使公司岌岌可危,她仍是一派骄傲地维持自尊。 他仰头怪笑了几声,“你若有办法,还需要出来钓男人吗?我告诉你,不会有人再上你的当了,现在大伙儿都知道你敖海虹只可以看不能摸,没有人会傻得将合约签给你了!” 上回被她所骗,他仍记恨至今,等着哪个男人慕他出口气,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教他等到了,敖海虹这回总算踢到了铁板,让叶氏小开反设计,签下一只巨额的契约,殊不知自己已走进了圈套,必须负担惨重的损失。 “再怎样悲惨,我想我敖海虹不至于沦落至陪睡的地步!” “她说得没错,有金喾集团背书代为偿还海门的债务,你认为够不够?”凝着怒意的低嗓,为金末世所有,他朝着两人走来。 敖海虹想要坚强、想要装出无事的模样,可是连日来到处奔波借钱受到的屈辱与压力,在看到他时倾巢而出,她无声掉泪。 公司的危机是她咎由自取,无意撩拨惹来的是非,她不敢让父母知道担忧,只能一个人努力奔走借钱…… 郭璋哲清楚她的痛苦,要她打通电话给金末世,并告诉她他找过她,还说他一定会帮她,可是她没有脸找他,她活该遭逢这样的巨变。 她任性的时候,眼里看不到其他的人事……她该记取这个教训。 “你和敖海虹是……”陈文龙听王志洋说过他们认识,当他绘声绘影描述金末世当时的紧张,他斥为无稽,认为不可能,因为根本没有任何相关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在一起。 可现在他看到了金末世的表情,开始相信王志洋的猜测。 “敖小姐倘若愿意回答,即是你知道的时候。” 敖海虹不语,至今他还是将说与不说的决定权交给她,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他宁愿把所有的痛苦、压力都往自己身上扛,也不愿意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委屈。 不管任何时刻,他都会以她的需要为前提,甚至在她还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和需要时,他便已为她想好了。 陈文龙感觉得出两人之间的波涛汹涌,很想留下来了解八卦,然而金末世的眼神令他一刻也不敢久留。 “谢谢你……”敖海虹期期艾艾的开口,干涩的音波似乎从千万里外传来,不像是她的。 “为什么不来找我帮忙?” “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说罢,她急着要离去,好怕在他面前崩溃,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飞奔进他的怀里。 “你又要去哪里了?你还是选择躲避吗?” 聆听着身后敏捷的步伐声,心虚和心慌像挥也挥不去的罪恶感直啃噬着她,每当他朝她跨出一步,那分罪恶感就更深人她的肌理血脉一分,也益发难以拔除,一步又一步,踩在心版上的声音是那么沉那么重,也格外揪心刺耳。 “海虹,我们还要这样折磨彼此吗?”金末世在她身后淡淡地问,故作的淡然中,已蕴涵了无数感情。 敖海虹住脚转身,望进那对眸子里,很深邃、很遥远,看着他像隔了一层迷雾…… 那实在不像他这般成熟男子会说的缺乏自信的话,这些话也一字字地融进她灵魂里。 “我一直在嫉妒,放纵自己就为了要得到你关切的注意……”她道破了计谋,暴露了自己的败绩。 “我若是承诺一辈子不离开你,你是否愿意为我而成长?”听见她的自白,金末世的眉眼之间净是如释重负。 “你……” 敖海虹感动的说不出话,悬浮彼此之间的担心消失了,他依旧是他,没有别的女人会跳出来跟她示威,她的噩梦仿佛只是她自己胡思乱想…… 是啊,他们都将培养的爱情加压保温,好好保存直到今日。 是她变蠢了、变得敏感,尤其对象是他时,一向聪明绝顶的她顿时成了笨刺猬,一有风吹草动便竖起刺来,想不到防不了外来的侵害,却伤了自己。 “愿意吗?我甘愿一生伴着你,只要你能为我一点一滴的改变,以后别再困在死胡同里。”金末世等着她的回答,双手一如以往地伸向她。 “这是……求婚吗?”内心充溢着激动,她一步步走向他。他说了,他终于又说了…… “还不到时候,别忘了我是商人,没见到契机,我是不会贸然下注的。一也就是说他要看到她的转变,就算是一点点也好。 “我……配得上你吗?” “我要娶的人是敖海虹,就只是敖海虹这个人,包括她的喜怒哀乐与个性脾气,但不包括她的家世,你懂吗?” “我好傻,是不是?”她的眼神下移到他的胸前,双手无意识地帮他整理着衣服,一面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分析着自己的心情,“我明明知道不应该理会那些流言的,明知道你值得我相信,毕竟,像你这样有魅力的男人,身边难免有些花蝴蝶围着你飞来飞去,这或许不是你愿意的……” “当然不是我愿意。”金末世肯定的说。 “我爱你……能不能请你重新爱我?”她好卑微的问着,泪珠跌落眼眶。 “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停止过。” 他爱她,好爱好爱! 她第一次离开他的时候,他始终没放弃她;她第二次离开他的时候,他没有阻止她,但是他的神情好痛苦、好痛苦……她不忍看。 终于知道,再坚强的女人也是需要男人的保护,只要有他的保护,她可以不用努力假装强势了…… “爷爷过几天一定会来问我们的事,你要我怎么回答?”在公开场合上演复合戏,一些热心人士绝对会将消息送到老人家的耳里。 “等我确定自己已经变回从前那个成熟自主的敖海虹,请你带我去见爷爷。”这是她给他的承诺。 “海虹,你终于回来了!我认识的敖海虹……”金末世眼神闪耀奇异的色彩,低头吻住她的红唇,藉着这一吻传达自己的愤怒,因为她做了太多令他生气的事,但也因为她的泪让他安心。 “谢谢你带我走出迷雾……”幸好她没有失去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你可以依赖我,我绝不向任何人说,你大可继续扮演厉害女强人的角色。”他说过,他会纵容她一辈子。 偎在他的怀里,敖海虹摇了摇头,明白自己不想再当女强人了,以前她的不够体贴、不够温柔,她会努力补偿他,在日后的岁月…… —本书完— 编注:欲知金雀儿与范羿行之情事,请翻阅《金氏王朝系列》之一“恶女的新郎” 欲知金末年与童彤之情事,请翻阅《金氏王朝系列》之二“魔鬼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