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成癫》 楔子 猎人——雷剎托蛰伏于高处,等待猎物出现。 他慵懒地坐在客栈二楼栏杆旁的座位,嘴角勾起一抹闲散的笑容,锐利的双眸不动声色地盯着下方日出大街上的动静。 他身穿以动物皮革缝制的衣袍、皮裤,脚穿皮靴,腰束皮带,右侧悬佩一把刻有红色异族圣兽的弯刀,漆黑如墨的长发并未全部束起,仅随兴以皮绳绑系一小部分,整个人看起来落拓中夹带着一丝狂野,最教人注目的是,他那如以刀刃刻凿出的异族深邃轮廓上镶了一对如天空般湛蓝的双瞳。 “莫非老子看起来就是一脸贼相,不然柳诗诗那女人怎么会对老子提出那样的要求?”思及“花满楼”花魁柳诗诗所提出的要求,雷剎托嘴角的笑容便更形扩大,一点儿也不为被当成盗贼一事感到生气,反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那日,柳诗诗娇声软语地对他说,听人提及关红绫发上有着一支光彩夺目、价值不菲的珠钗,说是若能拥有那支珠钗,肯定能让她更加明艳照人。 他是不清楚一支珠钗能否使女人变得更加美丽,原先也是不打算理会柳诗诗的软语要求的,可是她口中那位珠钗的主人关红绫却引起了他的兴趣。 江湖上盛传着一句话——“北红绫,南若兮”。这句话指的是南北两方各有一名美得教人目眩神驰的大美人。 关红绫的美艳惊四座,偶尔听人提及她,五句话中有三句皆是谈论她的美貌,使雷剎托起了好奇心,想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个美法,能让女人嫉妒、男人垂涎。所以,他顺水推舟,答应了柳诗诗的要求,藉由出手抢夺关红绫的珠钗,好看看关红绫究竟是怎么个美法,能让那么多江湖人士赞美她。 “啧,那关红绫再不出现,老子都要睡着了。”雷剎托无聊地打了个大哈欠,在打探到关红绫今日会经过日出大街上后,他便先行过来守株待兔。 日出大街上坐落着两排商家,商家之前又有几摊小贩正在贩售叫卖物品,行人、车马来往穿梭,整条大街热闹不已。 蓦地,由远至近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雷剎托轻松地倚靠着栏杆,望着快要靠近他的红衫姑娘,精神为之一振。“终于出现了吗?” 据说,关红绫人如其名,偏爱红色,总是一身火红衣衫,骑着白马出现。 望着拥有众人口述特点的姑娘在大街另一端出现,雷剎托闲适的眼眸因她那渐渐教他看清的容貌而张大,且为之惊艳。 果然,关红绫和传说的一模一样,拥有过人的美貌,连“花满楼”的花魁柳诗诗都远远及不上她的美。 就在他欣赏关红绫过人的美貌时,眼尖地瞧见有一名富态的中年男子正鬼鬼祟祟地接近街上另一名样貌清秀的姑娘,还假装不小心绊了跤,整个人压向那名姑娘,毛手毛脚地妄想吃对方的豆腐。 “敢情是有人怕待会儿老子夺珠钗的场面会不够热闹,所以特意先来炒热场子不成?”雷剎托挑了挑眉。 清秀的姑娘见中年男子突然压过来,小声地惊叫,全然忘了闪躲。 雷剎托不齿那名中年男子的猥琐行径,正要出手阻止时,眼角已瞥见马背上的关红绫先行一步出手。 “不要脸的狗东西!”关红绫发现中年男子可鄙的行为,出声娇斥,取出悬在腰际的皮鞭,狠狠抽向那登徒子的背脊,不让对方有占清秀姑娘便宜的机会。 “他奶奶的!哪个不要命的敢抽我?”中年男子吃不着嫩豆腐,反倒吃了火辣辣的一鞭子,整个人气得跳了起来,怒目瞪向胆敢抽他的人。 “正是姑奶奶我抽你这无耻之徒的,怎样?瞧你好好正经事不做,偏要做些令人不齿、狗屁倒灶的丑事,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关红绫不齿中年男子的作为,马上再扬鞭抽向中年男子,非得抽得对方皮开肉绽不可。 关红绫的长鞭来势汹汹,抽得中年男子抱头鼠窜,街上商家、行人皆驻足围观,并且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别打了!别再打了!”中年男子四处逃窜,偏逃不过关红绫的长鞭,唯有哀声告饶。 雷剎托坐在客栈二楼,亲眼见到关红绫泼辣地教训登徒子的模样,看得他兴味盎然。关红绫美艳的身影在他眼里异常耀眼,而她火烈的性子更是激起了他的兴致。 “看来,这珠钗是非抢不可了。”雷剎托话中带着笑意,跃跃欲试。 他倒想知道,当他出手抢夺她发上的珠钗时,她会有怎样的反应?肯定是火冒三丈吧?哈! “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对其他姑娘无礼放肆!”关红绫狠狠地教训中年男子,像这种只会欺负弱女子的鼠辈,就是要被狠狠教训一顿,日后才不敢再胡作非为。 “不敢了!姑奶奶饶命啊!”无论中年男子怎么逃,就是没办法逃出关红绫周密的鞭法,痛得他抱头哭喊。 雷剎托将杯中的酒饮尽,趁着关红绫的注意力全在中年男子身上时,倏地翻出栏杆,结实精壮的身躯如一头豹,轻巧掠过关红绫上方之际,他的右手已同时灵敏地盗取了关红绫发上那支璀璨生辉的珠钗。 “是谁?”关红绫感觉到有人自上方掠过,且触碰到她的发,她伸手一摸,立即发现珠钗失窃。 雷剎托足尖轻点,未发出半点声响,落在距离关红绫十步远的地方,挑衅地对她咧嘴一笑,露出洁白好看的牙,然后,摇了摇已然落入他手中的珠钗。 “小偷!”关红绫一双美眸瞪向胆敢盗取她珠钗的盗贼,赫然发现那人一身异族打扮,且有一双湛蓝得让人看了后,一不小心就会陷溺其间的眼瞳。 “关红绫,妳的珠钗,老子雷剎托要了!”雷剎托故意对她报出自个儿的大名来,一副不怕她知道的模样。 “雷剎托?!”关红绫眉一揪。雷剎托是这三年来在江湖上闯荡的异族男子,可他们俩素不相识,他为何要出手盗取她的珠钗? 不管原因何在,雷剎托既然知道她是谁,还当着众人的面轻佻地出手盗取她的珠钗,分明是有意羞辱她,她可不会平白无故地受他羞辱而不做任何反应。 她马上扬着长鞭,足踢马腹,要爱驹立即追上。 狂妄的雷剎托见她扬鞭追来,笑得更加得意狂妄,然后拔腿就跑。 “雷剎托,你别跑!”气恼的关红绫扬鞭抽向雷剎托。 雷剎托的背后宛如生了一对眼睛般,马上察觉,弯身闪过,让她次次落空,再加上他那益发嚣狂的笑声,使关红绫更是火冒三丈,誓言非得追到他,夺回她的珠钗不可! 这一跑一追,吸引了日出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先前被关红绫教训的中年男子已遭众人遗忘,连忙趁这个时候脚底抹油溜了。 半晌后,日出大街上的众人早已看不见雷剎托与关红绫的身影,开始你一言、我一句,交头接耳地热切谈论着刚才所发生的事,并且很快乐地将它传扬开来…… 第一章 人声鼎沸的“悦来客栈”,一如往常般聚集众多江湖人士。 凡是叫得出名号的、叫不出名号的、受人敬佩的、令人不齿的,各式各样的江湖人物只消经过“悦来客栈”,总会特地进去坐坐,吃点小菜、喝点小酒。一来可以在其它人面前露露脸,增加点名气;二来可以听闻各式各样的江湖消息,增长见识。是以,不管有事或没事,江湖人士总爱往“悦来客栈”钻,使得“悦来客栈”永远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位于“悦来客栈”一楼最角落处,此时坐着一名穿着打扮异于中原人的年轻男子,教人一望即知是异族人。众人无须开口询问男子的名号,由他腰际悬佩的弯刀上那个红色异族圣兽的图腾,便知他就是近三年来在江湖上备受瞩目的雷剎托。 雷剎托来自关外,他的武功奇高,且路子与中原武林各门各派截然不同,他初踏入中原时,外族的穿著打扮及湛蓝的双眸虽引起其它人注意,但众人仅当他是一般会点武艺的外族人士罢了,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直到雷剎托几次出手,扎实雄厚的内力、招式及如银光般快速旋动的凌厉弯刀,在在教那些与他交手的人无力招架,相继惨败在他手中,江湖中人这才赫然发现,雷剎托是名高手。 但教人头疼的是,雷剎托兴之所至便出手,必要时也不忌讳偷、抢、拐、骗,而且开心时可以热情地和江湖上最恶名昭彰之辈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开心时也可以把侠义之士打得落花流水。他在众江湖人士眼中,简直就是头粗野狂妄的野兽,随时都会龇牙咧嘴地显露出他最野蛮的一面。 是以名门正派不齿于他,敬而远之,不屑与他交往。雷剎托亦然,在中原仅有两位知交好友,其余的名门大侠或是卑劣之徒,他皆无深交之意。 今日,雷剎托心情不错,不理会众人对他的侧目,豪迈地弓起右腿坐在板凳上,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挟着大大的牛肉块,快意品尝。 “嘿嘿,雷剎托,我可以坐下来吗?”名为包打听、样貌猥琐瘦削的中年男子开口询问。他与其它江湖人士不同,可受不了默默地窝在别桌打量雷剎托,他对雷剎托颇感兴趣,因此提着一壶酒,便凑到这桌来。 “坐啊!”雷剎托看都没看包打听一眼。 “嘿!那我就不客气了。”包打听发出笑声,落坐于雷剎托对面。 尽管身旁多了一个人,但雷剎托仍旧不改其性,豪气地喝他的酒、吃他的肉。 “雷剎托,我听说关红绫对你恨之入骨,恨不得扒了你的皮,你怎么还敢这么悠哉地坐在这人来人往的‘悦来客栈’喝酒吃肉?”包打听直接切入重点,他人如其名,专门打听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再将之大大宣扬出去。 近来江湖上盛传雷剎托为了“花满楼”头牌柳诗诗,出手抢夺了关红绫发上灿烂夺目的珠钗,藉以讨柳诗诗欢心,此一事件无非是当前最引人兴趣的。 据知,无辜被抢的关红绫自此和雷剎托结了仇,扬鞭追杀雷剎托月余,却始终无法伤到他分毫,教她更是气得暴跳如雷,誓言非让雷剎托付出代价不可。 这件“抢夺珠钗讨好酒楼名花”一事,沸沸扬扬地在江湖上传开来,每个人都睁大眼等着看艳惊四座的关红绫如何为自己讨回一口气,亦猜想爱女心切、脾气暴躁的“关家堡”堡主关山河也会出手代女儿狠狠教训雷剎托,雷剎托得罪了在江湖中颇具分量的“关家堡”,想要全身而退可非易事。 本料雷剎托心知闯下大祸,便会远避躲藏,岂知今日却见雷剎托悠悠哉哉地上“悦来客栈”喝酒吃肉,彷佛从未将“关家堡”放在眼里,教包打听很难按捺住心底的好奇,非得亲口问问雷剎托是如何看待此事不可。 众人听见包打听在向雷剎托打探同样令他们好奇的夺珠钗事件,瞬间压低谈话的声音,有的索性不聊了,拉长耳朵,听听他怎么说。 “客栈本来就是让人喝酒吃肉的地方,老子为何不能悠哉地坐在这里吃喝?”雷剎托眉也不挑,理所当然地说完后,再以雪白好看的牙齿咬下一块鲜嫩多汁的牛肉。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你真不担心关山河与关红绫寻你晦气吗?你来自关外,或许不知道,那‘关家堡’可不是好相与的地方,你既得罪了关红绫,就得给个交代不是吗?”包打听提醒他,别不把“关家堡”放在眼里。 想那关山河年轻时凭着手中的皮鞭纵横天下,打败江湖上许多恶名昭彰的高手,建立起好名声,使“关家堡”在江湖上颇具威望,这可不是侥幸来着,关山河绝对有足够的实力让人对他心存畏惧。 “老子出手抢了就抢了,要寻老子晦气就尽管来,要啥交代?”雷剎托未将包打听的话放在心上,粗鲁地回道,仰头再豪迈地灌了一口酒。 “那……你可真将关红绫的珠钗送给了‘花满楼’的柳诗诗?”雷剎托的狂妄,让包打听益发兴奋。 发上珠钗被抢,对关红绫而言已是奇耻大辱,而珠钗再被赠给名妓柳诗诗的话,摆明了系出名门、洁身自爱的关红绫瞬间和一双玉臂千人枕的柳诗诗落得同等地位,这无非是狠狠地刮了关红绫一耳光,践踏了她的自尊,莫怪关红绫会咽不下这口气。 众人屏气凝神,等待雷剎托说出答案。珠钗最后究竟有没有送到柳诗诗手中,一直是众说纷纭,唯有雷剎托亲口说明,方能证实。 “老子有没有送她,关你什么事?”雷剎托横了包打听一眼,觉得包打听的问题挺多的。 “嘿嘿,好奇嘛!”包打听干干地笑了两声,他自认武功不如人,可不敢惹怒雷剎托。 众人听雷剎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一颗心就这么被吊在半空中,更加垂涎好奇了。 “呿!”雷剎托啐了声。 “咳,雷剎托,我瞧你是条血性汉子,所以就告诉你一个我刚得到的消息。”雷剎托的轻啐,使包打听想起了曾听闻雷剎托的弯刀如何厉害,取人性命快若闪电,他畏惧地打了个冷颤。为了避免雷剎托一个不高兴,扬起腰际的弯刀将他大卸八块,于是他刻意讨好,赶忙提供最新消息。 雷剎托闷不吭声,对包打听口中的消息不大感兴趣。 “据说关红绫已经和‘飞云山庄’的‘玉面郎君’订了亲,也就是说,你要面对的棘手敌人又多了一个。” “飞云山庄”以卓越的剑术闻名江湖,“玉面郎君”白君豪是庄主的长子,雷剎托得罪关红绫就等于得罪了整个“飞云山庄”,包打听光是想象与“关家堡”及“飞云山庄”同时为敌便脚底发冷,深深同情起不懂广结善缘的雷剎托。 “‘玉面郎君’?这称号还真像个娘儿们,他不会也长得像个娘儿们吧?”“玉面郎君”四个字引起雷剎托的兴趣,他无法想象一个大男人会拥有如此娇弱的称号,如果他被人叫做“玉面郎君”,会干脆一刀抹断自个儿的脖子,免得到处丢人现眼。 众人听见雷剎托指称“玉面郎君”的称号像个娘儿们,差点将口中的酒水喷出。倘若风采翩翩的“玉面郎君”听闻雷剎托这么说他,肯定会比关红绫还要痛恨雷剎托。 “那‘玉面郎君’貌比潘安,所以才会被称为‘玉面郎君’,并不是长得像娘儿们。”包打听忍着笑说明“玉面郎君”称号的缘由。 “潘安?谁?”雷剎托蹙眉,不懂他们明明在说那个像娘儿们的“玉面郎君”,怎么又会冒出个叫潘安的人来? 雷剎托不晓得潘安是何等人物,教在一旁窃听的众人忍俊不禁,有的为了忍住到口的笑声,咳个不停,有的则掩唇颤抖着肩膀憋笑。 啧啧!这雷剎托果真是来自关外的蛮子,没受到半点中原文化熏陶,才会连潘安的大名都不曾听闻过哪! “那潘安是指样貌长得非常潇洒俊逸的男子,已经作古了。”包打听不敢当面嘲笑雷剎托连潘安是谁都不知道,连忙作解释。 “嗝屁就嗝屁,说啥作古?也就是说,老子刚刚说的没错,那‘玉面郎君’就长得像个娘儿们!”雷剎托粗声粗气地说,更加肯定“玉面郎君”就是个和娘儿们没两样的软弱男人。 “是,是嗝屁。总而言之,若‘玉面郎君’为关红绫出头,就等于整个‘飞云山庄’都会和你过不去,你最好小心为上。”包打听本来想要做更多解释,但料想他说得再多,恐怕雷剎托也不懂,因此就顺了雷剎托的意,让“玉面郎君”委屈点,成为像个娘儿们的男人。 “这倒有趣了,老子为何要小心为上?要老子说,真正需要小心的人该是那个‘玉面郎君’,毕竟关红绫那女人又呛又辣,碰到人不是喊打就是喊杀,谁娶她谁倒霉,老子还真同情那个‘玉面郎君’啊!”雷剎托语带讥嘲,脑海中却又不经意地浮现出关红绫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 “……”那是因为你抢了关红绫的珠钗,她见到你才会不是喊打就是喊杀啊!包打听将到口的话硬生生地吞下。 “她可是江湖上人称‘北红绫,南若兮’的关红绫,她的美貌天下皆知,虽然脾气有点……悍,但‘玉面郎君’能娶个像她那样的大美人为妻,也算是祖上积德,不是吗?”包打听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让雷剎托知道,关红绫为人称颂的过人美貌足以弥补性情上的不足,总的来说,“玉面郎君”该是令人称羡而非同情的。 “说不定‘玉面郎君’未娶她为妻之前是这般想,娶了她之后,便承受不住她又呛又辣的性情,要终日悔恨不已啊!”雷剎托惬意地说着风凉话,想到她的泼辣,不禁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呃……那‘玉面郎君’是否会终日悔恨,我就不得而知了。”包打听搔了搔头,还没发生的事,他可不敢像雷剎托那样说得笃定。 “总之,不管是姓关的或是什么山庄那个劳什子的‘玉面郎君’要找老子麻烦,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他们要来就尽管来吧!”雷剎托满不在乎,继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包打听摇了摇头,这雷剎托未免对自己的武功太有自信,才敢在此大放厥词,他相信待雷剎托命在弦上时,肯定会为今日的狂放悔不当初。 雷剎托对关红绫的评论与对“玉面郎君”的同情皆清楚地传达进众人耳里了,每个人不禁默默在心中记下雷剎托今日于“悦来客栈”所说的狂妄言词,以便日后对他人重述。 嘿嘿,看来江湖上又会因雷剎托的桀骜不驯而闹腾好一阵子,实在有趣啊! 三个月后新疆 硕 - 大的日阳悬天上,炙热的日光照射在大地上,偶尔拂面而过的微风,挟带着凝窒闷热的气息,在日阳烘烤下,不论是人或牲畜,皆只想懒洋洋地躺下来,以求度过这足以将皮肉烤熟的高热。 日阳底下,有一座倚傍在泉水旁、名为“札勒泰”的绿洲小镇,说是小镇,也不过是仅有几间以土盖的平顶小屋所构成的。几间小土屋包含客栈、马贩、及贩卖马羊肉的肉贩和供往来商贩歇脚采买所需物品的杂货商。 金灿光亮的阳光下放眼望去,只见泉水四周长着青翠的绿草,一匹黑色的骏马正悠闲地在泉水边吃草喝水,前后不见行走商旅,看顾商铺的商贩已无聊地边赶苍蝇、边打瞌睡了。 第二章 在中原玩够了的雷剎托回到关外,一派悠闲地坐在客栈中喝他的马奶子,吃着以牛油炸面团做成的包尔沙克。 “雷剎托,汉人大多狡诈多端,你窝在一群狡诈的汉人中间近三年,怎么受得了?”小客栈老板阿塞克询问道。他们哈萨克人皆是诚实、不会背叛朋友的血性汉子,但阿塞克见过许多往来经过的汉人商贩们,为了利益而心存歹意,陷害他人的亦不在少数,所以阿塞克对汉人一直没啥好感。 “汉人老奸巨猾,可不表示我就要蠢得上当是不?汉人恶,老子比他们更恶!阿塞克你说,这下子谁比较怕谁?”雷剎托咧嘴一笑,大方承认他在中原可不是善良好欺之辈,汉人想动他,还得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雷剎托死去的父亲是哈萨克铁勒吾部族的勇士,母亲则为汉人女子,他在外貌上承袭了父亲的浓眉、大眼、粗犷、狂野,性情豪迈、不拘小节、随心所欲,反倒是母亲那边除了血缘外,便无其它相似了。 哈萨克人倾向于和同样为哈萨克人,却不同部族的人联姻,但绝不与汉人通婚,可是雷剎托的父亲昔凯‧塔希尔却违反了自古以来的规定,不顾族人阻拦,硬是要娶汉人女子为妻,最后被逐出铁勒吾族,带着妻子、稚儿在草原上过着游牧的生活。 雷剎托生于斯,长于斯,真切地认为自己是哈萨克人,却因骨子里流的血有一半不属于哈萨克人,因此绝大多数的哈萨克人皆认为他不是正统的哈萨克人,是以父亲的族人容不下他;偏偏汉人光看到他湛蓝的双眸,就认定他来自异族,亦排斥他。 父亲在一次外出时,受到野兽群袭击死去,之后母亲便带着他和汉人一块儿生活,直到他八岁那年,母亲贫病死去后,汉人立即将他这个他们口中的小杂种给驱离。 雷剎托不上不下,既不是哈萨克人,也不是汉人,两个种族的人却都有志一同地不愿接受他。 本以为他会葬身在荒漠中,成为秃鹰与猛兽的腹中物,结果他运气好,在饥肠辘辘、奄奄一息地倒在大漠时,正好遇上野游的师父将他捡了回去,不仅救回他的小命,还传授他高深武艺。 及长后,雷剎托尽得师父真传,足以保护自己,不再当个任人宰割的可怜虫,他也多次运用所学到的武艺在大漠各部族都会出现的赛会上与各族勇士公平竞争,取得胜利。他的崭露头角使得部分铁勒吾部族的族人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他也多次出手帮助其它需要协助的哈萨克部族人,赢得了他人的尊敬,自此后,各部族再也没有人胆敢嘲笑他是小杂种了。 “哈哈哈,这话说得太好了!你可是咱们哈萨克的勇士,岂会败在汉人手中?”阿塞克双手插腰,仰头大笑。 阿塞克笑语未歇,耳畔忽地传来隆隆马蹄声。 “这人不畏当头火热的日阳,这般急如星火地赶着路,一定是为了很重要的事。”阿塞克好奇地走出去一探究竟。 雷剎托一点儿都不好奇来者何人,他对阿塞克摆摆手,率性地弓起右手食指,在桌面上敲打,嘴里则轻松地哼着草原歌谣。 阿塞克站在门边遥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火红,明艳红衫包裹着一名骑在白马上的年轻姑娘,当年轻姑娘骑着白马益发接近,阿塞克的嘴巴也因她绝艳的容颜而张大。 “怪怪,我在这里开客栈十来年,可还不曾见过这么标致的姑娘呢!”阿塞克情不自禁地将目光牢牢盯在绝艳女子身上。 “标致的姑娘?”本来正在自娱哼着歌谣的雷剎托听见阿塞克的惊叹,挑了挑眉。 “她美得就像是一团火,能直接烧上男人的心头。雷剎托,我敢说你一定不曾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阿塞克用力对雷剎托招手,要他赶快过来看看人间绝色。 “谁说我不曾见过漂亮的姑娘?在中原,我可是看过不少和咱们哈萨克人不同美法的漂亮姑娘,单单是你说的美得像团火、直接烧上男人心头的漂亮姑娘,我就见过一个。”雷剎托没好奇到立刻前去察看阿塞克口中如火般的美人究竟是怎么个美法,心头却因阿塞克的形容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与他数次交手,总是气急败坏的关红绫。 关红绫就是美得像团火的大美人,连“花满楼”的头牌柳诗诗都远远及不上她。或许正因为关红绫美得太耀眼,让柳诗诗满怀妒意,所以才会央求他去盗取关红绫发上的珠钗吧?女人的嫉妒心果然可怕。 见识到关红绫的第一眼时,她的美貌便狠狠撞击进他眸底,他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惊为天人,莫怪会招来柳诗诗的妒意,但她的脾气也和她的容貌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她追,他跑,闹得满城风雨,于是乎,江湖上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事儿,将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趣事。 一想到关红绫的泼辣,雷剎托就忍不住咧唇一笑。 阿塞克痴然望着骑着白马直奔到他跟前的绝美女子。 “掌柜的,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雷剎托的蓝眼年轻男子?”如火焰般炫目的关红绫勒马停步,开口询问。 雷剎托抢夺她的珠钗,羞辱她在先,已经让她对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扒他的皮了,结果他不仅不懂得何为收敛,竟然又在“悦来客栈”大放厥词,狂妄地指称“玉面郎君”若娶她为妻将会倒八辈子楣。 自小因父亲的疼爱,与众人对父亲的畏惧、敬重,向来没有人敢对她口出狂言,也没有人敢奚落她,语带讥讽,甚至是当面羞辱她,独独雷剎托这个蛮子一出现,便三番两次地折辱她,让她沦为众人的笑柄,骄傲如她怎堪受得了这委屈? 雷剎托嚣张的言词传到她耳中,简直是火上加油,教她火冒三丈,于是气得直接提鞭到处找人,非得找出人,抽烂他一身皮不可。 怒火中烧的她四处找人打听,后来才知道他出关了,她立即毫不迟疑地追出关,一路打听寻找,就是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坐在客栈里的雷剎托甫听见外头那道熟悉中挟带着怒焰的女子嗓音,立即被嘴里的马奶子给呛到。 “咳!咳咳咳!不会吧?她真追到这里来了?”雷剎托惊愕得瞪大了眼,试图告诉自己,找他的人并非他心里所想的那个泼辣女人,来的不过是个和她有着相似嗓音的女子罢了。可理智告诉他,目前会如此气急败坏地找上他的女人,除了关红绫以外,别无他人。 “认识。”不愧是美人儿,就算是生气,也美得惊人。阿塞克沈醉在她的美貌当中,想都不多想,直接回答。 “太好了,那你可晓得他现在人在哪儿吗?”关红绫追问。 “不妙!”雷剎托暗叫了声,立刻起身,想要自后门悄悄离开。 依阿塞克对美人毫无抵抗的习性,可想而知阿塞克会马上说出他的位置来,他不是打不过关红绫,而是懒得再与她缠斗,才会想离开。 新疆这么大,时日一久,关红绫找不到他的人,自然就会死心地乖乖回到中原,他犯不着浪费体力和她斗个你死我活。 “他就在里头。”阿塞克不出雷剎托所料,立即指出他的方位。 关红绫一听阿塞克说雷剎托人就在此地,秀眉一挑,准备利落地下马找雷剎托时,眼角突然发现小客栈左侧有道棕影翻动,直觉告诉她,雷剎托要溜了!她足尖一点,踩踏过爱驹背脊,使出轻功驰向那准备逃脱的雷剎托。 阿塞克半瞇着眼,张大嘴看得目眩神驰。 “雷剎托,我看你要往哪儿跑!”关红绫恼怒娇喝,艳红的身影点过堆栈在屋侧的杂物,疾驰向雷剎托。 雷剎托敏锐地听见关红绫朝他疾驰而来,破风声更加提醒他,她已解开悬系于腰际的皮鞭朝他鞭来,他灵敏地闪身,躲过她的袭击。 关红绫的皮鞭没能正中目标打到雷剎托,娇娜身形又一点,手中的皮鞭宛如被她赋予了生命,如影随形地追着雷剎托。 “妳这个泼辣的娘儿们!”雷剎托一再灵活躲过,并且不忘当着她的面,批评她最大的缺点。 “我非得抽烂你的嘴不可!看你还敢不敢在外胡诌!”关红绫的皮鞭始终无法鞭上雷剎托,教她益发火大。 “原来大美人是向雷剎托寻仇来着啊!”阿塞克见关红绫目露凶光,害怕皮鞭挥着挥着就往他身上招呼过来,为了安全起见,连忙躲进客栈里,偶尔大胆地探出头来查看最新的战况。 “老子胡诌了什么?妳的泼辣众人皆知,随便抓个人问,任谁都会同意老子的说法!”雷剎托弯身闪到一个土灶后,粗声粗气地回她。这娘儿们不会自以为脾气温柔婉约吧? “你还说!”雷剎托的直言不讳,教关红绫心头火烧得更旺。 关红绫手上的皮鞭带着浓厚的杀气,使得更加凌厉,她追着他绕过了客栈,来到马贩的马厩旁,使马厩里的马儿受到不小惊吓,不安地推挤、踱步、嘶鸣着。 马贩、肉贩与杂货商闻声跑出来看,见到关红绫杀气腾腾,雷剎托则灵活得像只野猴子,让关红绫追着跑。肉贩与杂货商面面相觑,不敢多事,纷纷缩回自己的铺子,当作啥事都没发生。 “唉呀,小心我的马!”马贩瓦里抱头惊叫,但没人理会他。 “嘿!老子说的可是事实!”雷剎托轻松惬意地奔离马厩,不像是在逃命,比较像是在逗着她玩。 “你是不是在‘悦来客栈’当着众人的面说‘玉面郎君’若娶我为妻就是倒了八辈子的楣?”关红绫追问。 “老子的确是说‘玉面郎君’娶妳为妻是倒霉,但没说他是倒了八辈子的楣。”雷剎托对她澄清,那“八辈子”肯定是好事者自己加上的,与他无关。 “总而言之,你有说他娶我很倒霉就是了?”对关红绫而言,不管是倒八辈子的楣或是倒一辈子的楣,都是倒霉,她无法不生气。 “不错!”雷剎托爽快地承认。 关红绫追他追得气喘吁吁、双颊酡红,依然碰不到他一根寒毛,气得她想要放声尖叫。 “关红绫,关外不是妳该来的地方,老子劝妳,最好是鼻子摸摸,回家去折磨妳的‘玉面郎君’吧!”雷剎托东飞西窜,不忘好心地劝她。 “我要不要折磨他,不关你的事!”关红绫追到最后,索性不追了,恶狠狠地瞪着大气都不喘一下的雷剎托。 对于和白君豪的这门亲事,她本来就不甚喜欢,可父亲坚持她与白君豪门当户对,且白君豪的样貌及江湖名气都和她十分匹配,嫁给他,绝不会委屈了她,非要她嫁不可。 她没办法违逆父亲,唯有无奈地顺了父亲的意,偏偏雷剎托嘲笑她和白君豪婚事的言论传到她耳里,正如一根针猛然扎进她心头般,让她既疼且痛,也让她所有的不满与委屈都爆发了出来,于是便将满腔怒火发泄在雷剎托身上,一个人不计后果地追到关外来。 雷剎托隔着载运货物的辎车与她相望,他目光深邃,发现经过一番追逐,关红绫跑得香汗淋漓,胸脯诱人地上下起伏,她身段婀娜,雪肌玉肤,明眸灿烂如晶,朱唇娇艳欲滴,彷佛正诱人一亲芳泽,整个人明艳动人极了。他登时觉得口干舌燥,彷佛有一团火迅速在心头燃起。 第三章 关红绫心头火气未消,仔细地看着他。他有着高大、威猛、结实的体魄,古铜色的肌肤,高挺的鼻梁、似笑非笑的薄唇,再配上一双如天空般诱人的眼眸,组合而成的一张脸庞充满男子气概。那双湛蓝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彷佛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般,瞧得她全身莫名发烫,一颗心失序地狂跃跳动着。 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出现?雷剎托可是她最厌恶的人哪! 两个人突然不打了,就这样沉默不语,仔细看着对方,将对方的身影巨细靡遗地刻划在心版上。 日阳高照,鸦雀无声,雷刹托与关红绫犹作无言的对峙。 躲藏起来的阿塞克与马贩瓦里、肉贩、杂货商不再听到打斗、叫骂声,于是大着胆子,走出店铺查看是否需要帮忙处理尸体,结果却见他们两人不知为何沉默相望,看得阿塞克与马贩、肉贩、杂货商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现在是怎么了?”阿塞克低喃,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完好如初,既没断胳臂缺腿,也没破相受伤,却是一动也不动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不成打累了?”瓦里希望他们俩最好别再打了,不然他可怜的马儿又要再次受惊。 “照他们方才打得惊天动地的情形看来,应当是累了。”肉贩说出他的看法。 杂货商耸了耸肩,谨慎注意两人的动静,只消有人一动手,他就要立刻躲回铺子里去。 关红绫看了雷刹托良久,直到阿塞克等人的交谈传进耳里,震破了笼罩在她眼前的蛊惑,她才眨了眨眼,在心中喝令自己清醒点,莫忘雷刹托是如何将她的自尊踩在脚底板下的,她怎能为了他异于中原男子的样貌、气概而看傻了眼?就算她突然变得痴傻也绝不能忘记这男人有多可恶啊! “雷刹托,你究竟要不要收回你所说过的话?”对雷刹托的恼怒瞬间冲回脑袋瓜,关红绫再次横眉竖目,出言喝问。 “老子不收。”关红绫的娇喝震醒了迷惑在她俏生生美貌之下的雷刹托,他直接拒绝她的要求。 “可恶!”这个粗鲁的男人根本就是专门生来气死她的! 关红绫被他的拒绝恼着,绕过辎车再次挥舞皮鞭,教训他的放肆。 “关红绫,老子绝不会轻易收回已说出的话,你最好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雷刹托身手矫捷一跃,避开她缠人的鞭法,要她及早认清事实。 阿塞克等人看见他们两个又打了起来,立即作鸟兽散,躲回铺子里去。 “等我抽烂你的皮,你就会乖乖把话给收回了!”关红绫撂着狠话。 “哈!你大话未免说得太满了!”雷刹托的反应是仰头一笑,狠狠嘲笑她自不量力。 “该死的雷刹托!你有种别跑!”雷刹托的轻视,再次伤到她的骄傲。 皮鞭抽打到土屋一角,土屋壁上登时呈现出鞭痕,土屑飞扬弥漫,接着又抽打到摆放在一旁的器具,器具承受不住凌厉劲道,瞬间破碎,可教关红绫欲除之而后快的雷刹托,她竟连衣角都扫不到,教她更加狂怒。 “你当老子是傻子,会蠢得站在原地任你抽打吗?”雷刹托飞掠过关红绫的爱驹。 关红绫眼捷手快地收回鞭势,才不至于伤着爱马白雪。险险打伤心爱的白雪,让她吓出一身冷汗。 “关红绫,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懂吧?”雷刹托挑衅地扬起下巴,咧嘴冲她一笑。 “雷刹托,你有本事别躲在我的马儿背后当缩头乌龟!”关红绫担心伤着爱驹,迟迟不敢出手。 “老子不介意当缩头乌龟!”从小到大,更难听的辱骂他都听腻了,雷刹托根本就不在乎她说他是缩头乌龟。 “你!”关红绫打他打不到,骂他他又不痛不痒,当下为之气结,完全拿他没辙。 “其实你生起气来更漂亮。”雷刹托像是怕她不够生气,故意笑道。 关红绫被他的挑衅与神态气得快吐血身亡,她怎么会倒霉地碰上他这么死皮赖脸的人呢? “你应该多生气,如此才会更美丽,才不枉中原人称你为『北红绫』。”雷刹托非常认真地建议。 “你这个疯子!”雷刹托的建议让她头疼。不,该说他是存心要气死她,才会有如此怪异的建议。 “老子没疯。你应该知道,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君若兮,长得美丽绝伦,你不努力些,怎配与她齐名?”雷刹托初踏入中原,即听闻江湖人士常常谈到“北红绫,南若兮”这六个大字,原先以为那是武林绝学,或是身怀武艺的高人,后来才知道那是指江湖中的两大美女,一个是住在北方“关家堡”的关红绫,另一个则是住在南方“君家庄”的君若兮,两人同样美得令人屏息。他曾见过君若兮,果真清丽雅致,天下无双,再见到艳冠群芳的关红绫后,就更加印证了“北红绫,南若兮”这句话。 “我配不配和君若兮齐名,你未免也管太多了!”关红绫缓步移动,打算不着痕迹地慢慢向他靠近。 “老子是好心建议,听不听则在于你。”雷刹托不动声色,眼眉低敛,佯装没发现她的步步接近。 关红绫一步步靠近,心跳愈来愈快速,兴奋之情油然而生。她就要逮着比泥鳅还滑溜的雷刹托了,届时雷刹托将会知道,饭可以乱吃,但话可是千万不能乱说! 她的接近,使雷刹托脑中猛地涌现捉弄她的点子,嘴角悄悄噙起促狭的诡笑。 “关红绫,谢谢你的马!驾!”雷刹托在关红绫极为靠近,就要出手袭击他时,故意冲着她得意地咧嘴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翻身上马,将她的爱驹骑走。 “雷刹托?!你这个强盗!”雷刹托抢马的行动如行云流水,关红绫怎么都没料到他会突然使出这一招,压根儿来不及防备,仅能眼睁睁地看着雷刹托抢走她的马,张狂奔离,害她满头满脸都是黄土。 “哈哈哈……”雷刹托嚣张扬笑,骑着她的马儿快马加鞭地离开。 “还我马来!”关红绫双腿难敌四脚,追了几步便认清事实——除非她也骑马,否则跑到死也不可能追得上扬尘而去的雷刹托。 一想到追杀雷刹托的方法,她旋即转身,快步走向马厩,欲拉出一匹马来。 “等等!姑娘,你想做什么?”躲在铺子里的瓦里见她要如法炮制,抢他的马,立刻出来张开双臂阻止。 “老板,刚才的情况你全都看见了,雷刹托抢了我的马,我得去把他追回来才行。”关红绫见马贩出面阻拦,向他说明。 “抢你马的人是雷刹托,不是我,你想要马就得付银子。”瓦里不做赔本生意,右手摊开五指摆动,要她付钱了事。 “还有,刚才你打坏了我屋子的墙,得赔钱。”阿塞克跳出来加入。 “我的锅具、杂货也全都被你打烂了,赔钱!”杂货商加入包围行列。 关红绫看着包围她要求付钱的三个大男人,心下明白他们的要求没错,她的鞭子的确是打坏了他们的东西,他们要她付钱理所当然。她是可以学雷刹托一样,厚着脸皮地抢匹马便扬尘而去,但她不愿这么做。她既不是土匪也不是强盗,说什么也没理由为难他们这些毫无武艺的人。 “好,我赔偿你们的损失。”关红绫不愿浪费时间,直接拿出荷包付钱,这笔帐她会记得算在雷刹托头上的。 阿塞克与瓦里、杂货商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爽快的付钱,原以为她会赖帐,他们缠着她要钱,不过是故意挡下她,帮雷刹托拖延时间,结果她竟愿意付钱,这让他们看见泼辣脾气下的她,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 “老板,麻烦你给我一匹脚程最快的马儿。”关红绫拿出一锭金元宝给马贩。 “没问题。”瓦里收下金元宝,本来是要进马厩为她牵马的,但他猛地心念一转,绕到水泉处,牵起正在悠闲吃草的黑色骏马。 “漂亮的姑娘,我劝你别再深入追雷刹托了,大漠瞬间即变化万千,你不是在此地生长的人,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不如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回中原去吧!”阿塞克好心劝她,要她别为一时的恼怒而葬身于大漠。 “没错!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商旅,也有死在大漠的可能,你快些回家去吧!”瓦里笑嘻嘻地牵着黑色的骏马来给她。 “不!没有找到雷刹托讨回我的马儿前,我绝不会回去!”关红绫倔强地坚持己见。 关红绫利落地翻身上马,朝着雷刹托离去的方向,快马加鞭地追上。 阿塞克、瓦里及杂货商看着她像团火般飙离,“札勒泰”这个小镇再次恢复原有的无聊平静。 “我说瓦里,我若没看错,你刚刚卖给那个姑娘的马,是雷刹托的对吧?”阿塞克定定地看着马贩。 “那匹马的确是雷刹托的。雷刹托抢了她的马,我把雷刹托的马牵来给她,白马换黑马,很公平嘛!”瓦里笑咧嘴,露出缺了好几颗的牙。 “你可是拿了她一锭金元宝,哪里公平来着?你啊,快要变得和汉人一样奸诈了!”杂货商不苟同地摇头。 “比起汉人对我的欺骗所造成的损失,我从她身上讨回这么一点,根本算不了什么啦!”瓦里为自己辩解。 阿塞克与杂货商依然不赞同瓦里的做法,两人叨念了瓦里几句后,弯身开始收拾残局。 灼灼烈日,关红绫粉唇紧抿,寻着白雪在地上留下的足迹,策马狂奔于青葱翠绿的大草原上。 她挥汗如雨,不顾炙烫的阳光是否会将她烤焦,不顾雷刹托抢夺白雪是否有意将她诱入死亡之境,彻底被雷刹托激怒的她,一心一意只想追到雷刹托,狠狠教训他一顿。 关红绫发现,马贩果真挑了匹好马给她,这匹黑色骏马健步如飞,使骑在上头的她宛如腾云驾雾,由原先不见雷刹托和白雪的踪影,到渐渐缩小了双方的距离,让她得以看见雷刹托那令她想狠踹一脚的身影。 “可恶的雷刹托!你得意不了多久了!”关红绫边催促着马儿疾步快奔,边放着狠话。 原本遥遥领先的雷刹托听见身后传来的哒哒马蹄声时,感到一阵诧异,猜想应是关红绫追了过来。他本意是要戏弄她,让她气得直跳脚,等他觉得戏弄够了,自会将她的马儿归还。 “老子早该料到依她呛辣的性子,决计不肯吃闷亏,待在『札勒泰』兀自生闷气等我回去的。”雷刹托唇角扬起笑,觉得关红绫鲜活、不矫揉造作的个性,其实挺对他的脾胃。 “不过……她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雷刹托心生疑惑,回头瞧向紧追在后的关红绫,这一看当场教他瞪大了眼。 “该死!她怎么会骑老子的马?”他猛然扯住缰绳,不让马儿狂奔。 这下子完全有了答案,原来她凭靠的是流星优于其他马儿的脚程。他的流星是匹难得一见的良驹,脚程快若流星,他多次与人为敌,能死里逃生皆靠宝贝爱驹的四条腿,若没流星,他早下地府见阎王去了。 “雷刹托!我总算是追到你了!”在后头的关红绫见雷刹托忽然勒马停步,没去猜想他为何会停下来,只想快点追上他,抢回自个儿的马。 “她不会是一再被老子抢,也学会老子盗匪般的个性,所以抢了老子的马吧?”雷刹托喃喃自语。他明明让流星在水泉旁吃草休息,她怎么会晓得在水泉旁的那匹马属于他? 第四章 不管她是如何知晓流星属于他,总之他不必费事再回到“札勒泰”还她马,直接在这里和她以马易马即可。唉,原本预期要看她气得怒发冲冠,怎想到她也学会使坏招,让他功亏一篑,无法太过得意。 “雷刹托,还我白雪来!”关红绫等不及身下的马儿跑到雷刹托身畔,急于要回爱马的她直接在马背上腾身而起,右手已凌厉挥舞着皮鞭,扫向他的头顶。 “老子还要你还我流星咧!”雷刹托弯腰闪过,喃喃低语。 关红绫如虹一般地飞跃至爱驹白雪臀上,因担心会伤到白雪,她不再使用长鞭,改以双掌劈向雷刹托。 “你这个卑鄙的土匪强盗,三番两次出手抢夺不属于你的东西,究竟意欲为何?”雷刹托出手抢夺她的珠钗时,她与他素不相识,也不曾得罪过他,可是他却一再挑衅,就算她脾气再好,也不可能有办法忍受,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个会默默承受委屈的人。 “好玩啊!”雷刹托故意气她,咧嘴一笑,轻松应付她的攻势。她像是一簇燃烧炫目的烈火,而他就如同那不知死活的飞蛾,一再展翅扑火,企图沾染一丝芳华。 白雪发现到在背上的打斗,不安地在原地转圈踱步。 “可恶!”雷刹托的一句好玩,惹得她更加火大了,怎奈骂人的词句太过贫脊,实在是找不出更适合责骂他的话,仅能气红了脸,继续出招击向他。 雷刹托见招拆招,应付得游刃有余,他步伐稳健,如履平地地站在马背上和她过招。两个人近距离交手,让他得以更加清楚地看见她的容颜,她的肌肤光润如瓷,让他找不出半点瑕疵;美眸晶灿有神,具有将人吸引深陷其中的魔力;朱唇柔嫩如瓣,教他情不自禁想要追逐、逗弄。 灼灼目光如火般烧上关红绫的身,烧得她全身不由自主地窜起小鸡皮疙瘩,她不期然地对上雷刹托宛如宝石般澄亮的眼瞳,便马上陷入漂亮的蓝色漩涡当中,而由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野性,更是教她难以自持,几番急欲靠近,理智总会在最后一刻跳出,将她拉回。 雷刹托不是她能靠近,该靠近的男人。他们两人相距甚大,如果她够聪明,就该在夺回白雪后,马上离开这里,不再去想雷刹托,最好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是,她移不开她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但击向他的掌势却也招招狠厉,毫不留情。 雷刹托凝视着她的眼瞳亦不曾移开半分,他如影随形地追寻她藏有万语千言的灵动双眸,试图读懂隐藏其间的涵义。 白雪感受到背上两人紧绷的情绪,益发不安了,更加焦躁地拚命踱步转圈,甚至昂身扬起前蹄,试图将背上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给甩下来。 “白雪,不要!”白雪突然昂起身,关红绫没有防备地惊叫出声,一时慌乱,没心思挌挡雷刹托推出的右掌,左肩登时遭他击中,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后仰摔下马背。 白雪忽然昂身对功力深厚的雷刹托自然也造成了影响,但他遇过不少大风大浪,比关红绫沉稳,也能马上应变,因此当白雪昂起身的同时,他便飞跃腾空,可惜右掌一时收不回,也同时击出,打中了关红绫,他在心里暗叫了声糟。他本意并没有伤她,是以这阵子与她多次交手时,从不以最拿手的弯刀对付她,也总是以闪避为主,岂知今日一个不留心,竟结实地打中了她。 在关红绫摔下马时,雷刹托也立即俯身下冲,想要拉住她,可她的落势的太快,他根本就来不及,在她重重跌落后,他正好翩然落在她身边,整个看起来就像是等着嘲笑她的模样。 关红绫重重摔下。虽然雷刹托击打中她的左肩,让她左肩隐隐作疼,但并未受到严重的内伤,真正受伤的是她的自尊与骄傲。 她一路对雷刹托喊打喊杀,几次交手,心下明白她根本不是雷刹托的对手,可她总是告诉自己,虽然她功夫不如雷刹托,终会让她找到方法为自己争回一口气,是以一直拥有坚定的信心,怎知今天会输得如此难看,又在落马后见到雷刹托大气不喘一下,翩翩落在她身边,使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想都没多想,她火速取出腰际皮鞭,狠抽向他! 雷刹托眼捷手快地闪躲掉她的攻势,原以为摔下马背后,她会比较沉静,结果她火气不减,泼辣如昔,他颇觉有趣地吹了声口哨。 “雷刹托,我今天跟你没完没了!”关红绫追向他时,冒火的俏颜因疼痛而眉心紧蹙,她的右足踝自地上跃起再攻向他时,不小心给扭伤了,但她硬是强忍住疼痛,执意非得狠狠抽上雷刹托一鞭不可。 “你总是这么说。”雷刹托未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闪躲得相当轻松惬意。 忽然,他眼尖地发现她小心隐藏的痛楚,莫非他击出的一掌伤着了她?不可能,他旋即否定心头臆测,澄亮的眼瞳立即寻找她是哪儿受了伤,结果发现她虽然极力掩饰,但微拐的右脚仍旧逃不过他的双眼。 “你别瞧不起我!”贝齿紧咬着下唇瓣,关红绫挺直腰杆,尽量不移动身形,坚持不肯示弱。 “老子从没瞧不起你,倒是你受了伤还这样风风火火的,不累吗?”雷刹托直接点出她最不愿让他知道的事。 “谁说我受伤了?”关红绫打死不承认。 “受伤就受伤,干么否认?”雷刹托不懂。 “没有就是没有!”关红绫死硬着脾气,不承认就是不承认。她才不要让他觉得她不堪一击,使他多了项嘲笑她的理由。 “你这女人真是教老子大开眼界。”雷刹托摇头,换作是别的女人,恐怕已经用受伤作为武器来博取他人同情,进而达成目的了,可是她不屑这么做,死命认定他是她的死敌,坚决不肯在他面前流露半点柔弱的模样。 不期然地,她的倔强像颗种子,自他心头种下、蔓生开来。 关红绫冷哼一声,碍于无法顺利移动身体,她仅以长鞭变换出各种招式来攻击雷刹托,无奈鞭长莫及,雷刹托退出了她所能攻击到的范围,她就拿他没辙了。她告诉自己,绝不能因小小的扭伤而退缩,她就算是忍着痛,拖着右脚,也非要打到雷刹托不可! 她对雷刹托的恼怒已不仅是他抢了她的珠钗、白雪及在“悦来客栈”大放厥词这么简单了,这已成了一场意气之战。她坚持不愿服输,坚持不管天南地北,她都要追到雷刹托,为自己讨回一口气不可,倘若始终无法如愿,恐怕她到死也会死不瞑目。 “你这女人简直是胡来!”雷刹托见她硬是拖着已扭伤的右足踝也非要鞭打到他不可,不禁皱眉低喝。 她这么做非但打不到他,反而会加重右足踝的伤势。她是习武之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竟然还犯下这样的错,教他想抓住她的双肩,狠狠摇晃一番,看她是否会恢复理智。 “我胡不胡来不关你的事!”关红绫挥舞着长鞭,热辣反嘴。 雷刹托眉一挑,猛地低身窜到她身旁,在她的长鞭来不及抽打到他身上时,他拿捏好力道,故意伸出长腿将她绊倒在地。 “啊!”关红绫吃痛,再次重重摔倒在地,疼得冷汗直冒,双臂撑起身子,试图再站起来。 “给我坐下!”雷刹托右掌微微用劲,自她的左肩头施加压力,不许她再站起。 “啊!”关红绫痛呼出声,额际沁着冷汗,仰头狠瞪如巨石般难以摧折的雷刹托。可恶!他竟针对她的弱点展开恶意攻击! “生气了?”雷刹托明知故问。 “哼!要杀要剐随你便,不用说那么多废话!”落入他手中,是她命当如此,她任凭他处置,如果他以为她会贪生怕死地出声求饶,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落入敌人手中,是生是死仅能任人宰割。刚刚老子踢你的伤处,让你很不满是吗?但你自己该清楚,你的敌人只会给你致命的一击,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现在能对老子表现出不满,是因为你的小命还在,等你的命没了,你只能下地府向阎王爷哭诉去了!”向来嬉皮笑脸,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雷刹托正色看着她说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关红绫非常清楚,雷刹托的话很有道理。在她要踏入江湖时,父亲也总是耳提面命地要她小心防备,千万不能在敌人面前显露出弱点,否则敌人会抓住,直接取了她的小命。这道理她再明白不过,也太清楚急躁只会让她丢了小命,可是一面对雷刹托,她就无法冷静思考,依然犯下这足以致命的错误。 这样的结果是她自己造成的,说到底,怨不得人,只是她还是不想让雷刹托占尽上风,于是故意摆出对他不耐烦的模样。若能气到他,也算是小小的胜利。 “你很清楚老子在说什么。”雷刹托不容许她装蒜,改蹲到她面前。 关红绫紧抿朱唇,扬高下巴,凶狠地瞪着他。纵然她功夫不如他,可是在气势这方面,绝对不能再输他。 “老子不会要你的小命,不过是给你一点教训,让你往后记得,别老是逞强找人拚命,你可没数百条命能让你拿去跟人硬拚!”雷刹托严肃地要她记取教训,他实在不愿她随便乱来,今天她遇上的人是他,才没丢了小命,下回她可不见得会这般幸运。 他刻意将话说得冷硬,不让她察觉潜藏在严苛话语之下的担忧。她适合娇艳绽放,受了伤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点儿都不适合她。 “你突然正经八百地说这些话,一点都不像你。”她印象中的雷刹托不该是会严肃地提醒她行走江湖的要领,毕竟他总是嬉皮笑脸,总是惹得她七窍生烟,怎么可能会突然关心她?这样的他让她更加心烦意乱,她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 雷刹托的回应是咧嘴一笑,双手一摊,耸了耸肩,又回复平时闲散的模样。 “你的马还给你,别再追着老子了,否则你将会成为大漠上的一具枯骨。”雷刹托恫吓她,故意不理会她扭伤了足踝一事。她该有个难忘的教训,如此往后行事才会记取教训。况且,此处离小镇“札勒泰”并不远,她有能力自行上马回到“札勒泰”,让阿塞克帮她找大夫诊治她的右脚。 雷刹托豪迈地转身,阔步走向爱驹流星,利落地翻身上马。 “雷刹托,你这个土匪,居然又要抢我的马!”一再在雷刹托身上吃瘪的关红绫决意离开了,可见到他突然骑在她刚向马贩买来的良驹上,她立即娇喝出声。 “老子已经将你的马还你了。”雷刹托一脸纳闷地看着她,她的白马好端端地站着,他可没再出手行抢。 “你刚才是抢我的白雪,现在换抢我新买的马儿,你还不承认?”他不是无不敢言、无不敢做吗?就算是拦路打劫,他也大方坦然,绝不遮遮掩掩,现下怎么不敢承认? “流星是你新买的马儿?”他怪声怪气地看着她。 “它是我刚买的马儿没错,但不叫流星,我还没帮它取名儿。”她纠正他的错误。 “卖马给你的人是谁?瓦里?阿塞克?”好哇!他暂时将流星丢下,马上就有人大胆地将流星卖出,且明知关红绫买流星是追他来着,竟还故意让关红绫将流星骑回他身边。 第五章 “要买马当然是跟马贩买,我可不晓得他的名字,总之那匹黑马是我花了一锭金子买下的,你快点将它还给我!”这匹黑马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她说什么都不能让雷刹托再像个土匪一样地抢走她的马儿。至于没有马儿可以代步的雷刹托会如何,那可不关她的事。 “你被瓦里骗了一锭金子,这匹马叫流星,属于我,瓦里不是流星的主人,不能将流星卖给你。只能说,瓦里是藉由你将流星带来给我。”雷刹托同情地看着她。从她那里骗到一锭金子,瓦里一定很得意。 “不可能!肯定是你觊觎我的马儿,所以故意编出谎言来欺骗我!”关红绫不相信他的说词,料想他定是瞧出她新买的马儿是匹好马,妄想占为己有,才会特意编谎拐骗她。 “欺骗你的人是瓦里,你若不信,老子给你看证据。”雷刹托跃下马背,来到与流星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摊开双掌,要她看清楚,他的掌心并没有隐藏任何物品能诱使马儿靠近。 “你又想耍什么把戏?”关红绫坚持自己没上当受骗。 “流星,过来。”雷刹托扬笑呼唤。 流星接收到雷刹托的召唤,立即扬蹄,亲热地的凑到雷刹托身边,鼻尖努向雷刹托的脸庞,向他撒娇。 “怎么可能……”关红绫看傻了,黑马对雷刹托的亲热熟稔呈现在眼前,让她不得不接受雷刹托和马儿本来就相熟的事实。 “好流星,老子让你暂时留在『札勒泰』,你等不及老子回头接你,亲自跑来找老子啦?”雷刹托爱怜又亲昵地轻拍流星。 “小黑,过来!”关红绫犹做垂死的挣扎,赶紧随便替黑驹取了个名儿叫唤,但黑驹连理都不理她,迳自和雷刹托亲热相贴。她极为不甘愿,改名称扬声呼唤:“流星,过来,我才是你的主人!” 流星嘶了声,以鼻孔喷气,状似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她的召唤。 与流星腻在一块儿的雷刹托扬声大笑,毫不留情地嘲笑她白费功夫。 “可恶!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就养什么样的马,两个都一样!”事已至此,关红绫不得不接受自己被雷刹托口中的瓦里骗了一锭金子的事实。 “关红绫,你的江湖阅历还太浅,回去和你爹多多讨教、讨教!”雷刹托笑着跃上流星的背。 关红绫瞪着雷刹托,想着自从遇到他后,就没一件好事发生,她一路追到大漠,还被看似老实的马贩给骗了一锭金子,这全都是他造成的,此刻再瞧见他惬意微笑地与他的马儿瞧轻她的模样,她就很难说服自己敞开心胸,当作啥事都没发生过。 她坐在被太阳晒得温热的青青草地上,豆粒般大的汗珠自额际淌下,纤细十指屈起成拳,默默承受重重压在双肩上的屈辱。 雷刹托骑在流星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充满挫败的小脸,没有出言安慰,心想经过了落败与遭受欺骗的双重打击后,就算她再怎么心有不甘,也会聪明地选择黯然离去才是吧? 湛蓝的天,骄阳不再如火炉般炙热,渐渐往西下沈。绿得有如展开地毯般的草地,远处有着起伏的山陵,这是块严酷的土地,唯有坚强不畏磨难的人,才有办法在这块土地上生存。 身穿以动物皮革制成的衣裤与长统皮靴的雷刹托昂然不屈地坐在马背上,高大粗犷的他很自然地融入这片天宽地阔的大地。 与他自日正当中打到太阳西落的关红绫拒绝再看他,兀自吞下所有屈辱,咬牙忍痛站起身,一拐一拐地走向白雪。 猛地,“咻”的一声,一支带有白色箭翎的箭矢划破天际,射向雷刹托! 马背上的雷刹托闪身而过,紧接着,更多的箭矢朝他蜂拥而来,一旁的关红绫惨遭池鱼之殃,无辜受到波及,赶紧以长鞭击打同样射向她的箭矢。 “是谁暗箭伤人?”关红绫在雷刹托那儿受了不少委屈,现在又突然遭遇偷袭,使得原本沮丧的她一把火又烧了起来,怒声娇斥。 “关红绫,看来是老子牵连到你了。”雷刹托手执弯刀,将射向他的箭矢全都劈断,扬声道。在这里发生的突袭事件,比较有可能是针对他而来,看来讨厌他的人真的挺多的。 “什么?我早该知道遇到你准没好事!”关红绫将在雷刹托那儿受到的挫折全都发泄在这些突然出现的攻击上,她手中的长鞭旋舞,像一朵正在盛开绽放的花朵,漂亮地击落射向她的箭矢。 “关红绫,上马!”雷刹托应付着想要将他射成马蜂窝的箭矢,不忘留意她的安危。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关红绫如虹般乘隙跃上马背,由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的长鞭再次找回失去的自信。 突袭他们的人也在此时自土丘后出现,为首的是一名作商贾打扮的彪形大汉。 “不论死活,给我拿下雷刹托还有他的女人!”带领商队往来东西两方采买货物的商贾姜谦和,领着四十名好身手的属下大声吆喝着。 姜谦和及手下见到她和雷刹托独处,自顾自地认定她是雷刹托的女人,他们要拿下雷刹托,自然不可能会放过他的女人。 为了逮住掠夺他的雷刹托,他带着手下在这片土地搜寻了许久,皇天不负苦心人,今天总算让他找着雷刹托了。 手下们听从姜谦和的号令,舍下弓箭,改扬刀、扬枪、扬剑,奔向雷刹托,展开另一波攻击。 雷刹托看见发动攻击的人是姜谦和,嘴角立即轻蔑一撇,露出鄙夷的眼神。 “我是他的死对头,才不是他的女人!”关红绫听见对方称她是雷刹托的女人,马上气恼地大声反驳。怎奈突然冲出太多人喊打喊杀,现场过于吵杂,根本没人有心思理会她的叫嚷。 关红绫恼怒的反驳惹来雷刹托的朗声大笑,觉得这个误会有趣极了。 “拿下他们两个人!”姜谦和大吼,大多数的手下立即上前围攻雷刹托,其余的人则攻向关红绫。 “简直会气死人,我都说了不是雷刹托的女人,你们是全都聋了吗?”关红绫一面抵挡,一面抱怨。 雷刹托扬腿踢开试图接近他的人,依旧哈哈大笑,并未好心地替她解释澄清。 “你还笑!你究竟又干了什么好事,惹来这一批人对你喊打喊杀?”关红绫的长鞭啪的一声,将三名大汉撂倒在地。 “没什么,不过是抢了姜谦和的货。”雷刹托不以为意,快乐地扬声回她,泛着银光的弯刀利落地抹向扬着刀剑准备砍杀他的人。 “你又抢别人的东西?!”关红绫倒抽了一口气。他这人真是奇怪,老爱抢别人的东西,莫怪对方会领着大批人马来找他,全都是他自找的! 只是她比较倒霉,同样来找他寻仇,偏偏被误以为和他同一路,惨遭围攻。或许她该加入对方的阵营,一同声讨他,给他点教训尝尝。不过,那领头的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以至于让她对自动加入对方的声讨行列兴致缺缺。 “闲着也是闲着,不抢白不抢嘛!”雷刹托一点儿也不为抢了姜谦和的货而后悔,甚至还说出令姜谦和气得半死的话。 “难道你的爹娘或师父没告诉过你,别人的东西不可以抢吗?”他再这样抢下去,肯定会不时有人自暗处窜出来袭击他。 “拜师时,我师父告诫我的话里,可从没『不可以抢夺他人』这一条。”雷刹托很快乐地回答她。 “他应该加上的!”关红绫受不了他,翻了翻白眼,手中长鞭如蛇般打了个旋,再次华丽地撂倒三名大汉。 雷刹托的反应又是一阵大笑。 “雷刹托,你若识相,最好把你抢走的玛瑙、琥珀、琉璃全都吐出来!”姜谦和全副的身家财产皆放在这一次自西域购回的物品上,结果全让该死的雷刹托给劫了,他说什么都不可能看着大半生的心血付诸流水,所以非要让雷刹托将夺去的全都吐出来不可。 “全都花光了!”雷刹托说得一派轻松惬意,脸上仍扬着得意的笑,手中弯刀有如悠游蛟龙,没有华而不实的招式,每一招、每一式皆有使人头身分家的威力。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花完?一定还留下许多!”姜谦和不相信,认定雷刹托说谎欺骗他。 “老子天天山珍海味,再拿玛瑙、琥珀作为打赏,怎么不可能?”雷刹托豪气万千地说着,要姜谦和了解,关于花光姜谦和的身家财产他可是很乐在其中。 一旁的关红绫完全不怀疑雷刹托耗尽全部财宝的事,在她的感觉,要耗尽姜谦和的珍宝不过是小事一桩,他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说到底,他这个人根本就是十足十的坏胚子!她莫名其妙地和他搅和在一块儿,不但没能报仇,甚至还助他退敌,想想实在是太窝囊了!这全都是姜谦和那帮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认定她是雷刹托的女人,出手围攻她,她因形势逼迫,才会沦落至此。 “可恶!你们在怕什么?还不快给我拿下该死的雷刹托!”雷刹托的说词,令姜谦和如被踩着痛脚的野兽般发出怒吼,烦躁地指挥着被雷刹托打退的手下。不管雷刹托说的是真是假,等到他将雷刹托拿下后,铁定要使出各种酷刑逼迫雷刹托吐实! 姜谦和的手下们听见他的怒吼,其中有些负伤者为了出发前姜谦和所承诺的大笔赏银,仍拚死冲上前。 “不要命的就都来吧!”雷刹托再度被包围,依然没有一丝畏惧,甚至为了要灭姜谦和等人的威风,还故作无聊地打了个大哈欠。 “可恶!”姜谦和等人见状,果然被雷刹托蔑视的态度所激怒,纷纷发出激动的怒吼。 关红绫瞧见姜谦和等人怒不可遏的模样,彷佛看到了她自己。她也总是被雷刹托气得七窍生烟,现下再看他让姜谦和等人气得直跳脚,令她非常确信一点,那就是——雷刹托天生喜欢把人气得火冒三丈,只要他愿意,绝对也有把死人气得自坟墓跳出来的本事。 姜谦和等人气昏了头,乱无章法地攻向雷刹托,而雷刹托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右手中的弯刀以横扫千军之势,将阻拦在他身周的人一字划伤,左掌则凝聚掌风将那些人全数震开来。 关红绫不让雷刹托专美于前,手中的皮鞭耍得威风凛凛,让她的姿态更显美丽耀眼,可是她的招式并非华而不实,而是深具杀伤力,敌人若沉醉在她的美貌中,下一刻便会因为自己的轻忽而尝尽苦头。 姜谦和的手下着迷于她灿烂耀眼的美貌当中,不由得看痴了。 在此同时,关红绫手中的皮鞭已毫不留情地鞭得他们皮开肉绽,让他们抱头鼠窜。 姜谦和眼见自己的人马节节败退,就要让雷刹托再次逃脱,当下急了。他找雷刹托找了大半个月,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再次自眼皮子底下溜走,于是退了开来,审慎地拉开与雷刹托的距离。 “离开!”姜谦和出声大吼后,不管他的人马有没有听见、来不来得及逃开,便自怀中取出炸药点燃,用力掷向雷刹托。 雷刹托和关红绫见到姜谦和点燃炸药,两人心下同时一惊,关红绫拉扯着缰绳,急欲逃开。 “流星,快走!”雷刹托以掌拍打流星,要流星快些逃命,他则腾身而起,如大鹰般扑向关红绫,一方面是躲避针对他而来的炸药,另一方面则是保护无辜受到牵累的关红绫,因为他确信白雪的脚程不够快到能够闪避火药。 第六章 更重要的是,他宁可被炸得支离破碎的人是他,也不要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所以他不顾自个儿的性命,扑向了在他心中绽放的火焰。 白雪反应不及地向旁边踱了几步,吓坏了的关红绫看见雷刹托扑向她,尚来不及反应,她整个人已被他扑下马背,两个人在地上翻滚的同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关红绫吓得掩耳惊叫,整个人缩在雷刹托怀中。 雷刹托以血肉之躯当她的盾牌,保护她安全。 烟尘漫天,难闻的烟硝味充斥于鼻间,炸药不仅无情地将雷刹托原先站着的地方炸出一个大洞,还炸死了数名姜谦和的手下与马匹,有的虽然没死,但伤势严重,已濒临死亡,鲜血如泪珠般染上绿色的草地,漫天遍野。 纵然雷刹托纵身跳开,可因他以身体保护关红绫,是以当炸药炸开时,背后的衣衫破了个大洞,整个背部受到冲击,鲜血淋漓,人也受了内伤。 被压在他下方,整个人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的关红绫不再感受到爆炸的威力,发现自己竟畏惧地缩在他怀中,为了与他保持距离,立即伸手将他推开来。 “啊……”被她推开的雷刹托滚落在一旁的地上,受伤的背部碰触到地面,使他疼得倒抽了口气,不由自主地申吟出声。 “你怎么了?”关红绫见他一脸痛苦,这才想到,在炸药炸开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将她扑倒在地,以他的身体保护了她,老天,他一定受伤了! 不论他为何会这么做,她都不该恩将仇报地将他推到一旁。她不理会四周不断传来的哀号声,不去看四周惨烈的情景,拖着仍旧疼痛的右脚跌坐到他身边,扶起他,让他的头枕在她的腿上。 “我没事。”雷刹托枕在她的膝上,痛得嘴唇惨白,却仍旧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他的伤颇为严重。 “怎么会没事?你看起来很不好。”她看着染上鲜血的掌心,这艳红的鲜血来自他的背部,倘若不是他,眼下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的人就换成她了!她得带他去找大夫才行。 关红绫惊慌失措地看向四周,只见她心爱的爱驹白雪被炸伤了,正痛苦地倒在地上哀鸣不已,鲜血染红了白雪白色的毛发,她无法确定白雪的伤势,此刻的她陷入两难,既想帮助雷刹托,又想帮助白雪。理智告诉她,她得从中做出选择,不可能两者兼顾,至于要选择哪一方,再清楚不过——纵然会心如刀割,她仍是得狠下心舍弃白雪。 突地,心痛的她发现始作俑者姜谦和正提着大刀,意气风发地朝他们而来。姜谦和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仅有少数几名幸运逃过一劫,显示姜谦和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凶残之人,他们得马上离开才行,不然落入他手中,肯定会生不如死。她焦急地看向四周,努力不去看痛苦至极的白雪,寻求离开的方法。 “雷刹托,我倒要看看你要再怎么跟我嬉皮笑脸!”姜谦和眸底蓄满嗜血的快 - 感,在他走向雷刹托的途中,数名受了伤的手下忍痛抓住他的脚向他求救,皆被他视为草芥蝼蚁般一脚踢开。 “流星……”雷刹托痛苦地低嘶。 “我没看到流星,它应该安全逃脱了。”关红绫眼眸慌乱搜寻着,皆不见流星踪影,不由得为流星感到庆幸,脚程快的它逃过一劫了。不过,她同时也感到苦恼,因为没了流星,白雪又负伤,她和雷刹托想要逃离,简直难如登天。 姜谦和接连踹倒好几名挡着他路的手下,故意不疾不徐地走向雷刹托与关红绫,目的在于加深他们心里的恐惧与惊慌。 关红绫见姜谦和一步步靠近,紧张地以双臂紧紧护着雷刹托。不管先前她对雷刹托有多不满,她都不会做忘恩负义之徒。 “别怕,流星就在附近。”雷刹托看见姜谦和如正逗着耗子玩的猫,嘴角噙着残忍的微笑一步步接近,于是忍痛扬声吹起响亮的口哨。 “雷刹托,你死到临头还想玩小把戏?我告诉你,今天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我会好好回敬你的!至于你的女人,你无须担心,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她。”姜谦和当他这声口哨是在做垂死的挣扎。他毫发无伤,他的几名手下亦然,至于雷刹托就没那么好运了,很显然是受了重伤,即使他身旁这漂亮的女人会武功,也敌不了他们这么多人,所以雷刹托与他的女人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任他摆布了。 “你这口出狂言的放肆之徒!”关红绫听见姜谦和话中的觊觎暗示,俏眼怒视。 雷刹托按住她的手,无声要她别太冲动,他则暗暗运劲,等着流星回来接他们。 哒哒马蹄声传来,已离去的流星听闻到雷刹托的讯号,快速奔回。 “该死的雷刹托,我绝不会让你们逃掉的!快拦下他们!”姜谦和见流星去而复返,明白雷刹托要骑着马逃离,马上提刀奔向雷刹托,同时喝令手下一同拦人。 姜谦和那帮没受伤的手下见识到他无情的一面,个个裹足不前,不愿再为他卖命。 流星快速奔驰到雷刹托身边,昂首吐气。 “我们走。”关红绫忍着右脚的痛楚,用力扶起雷刹托,助他上马。 “可恶!能够挡下他们的人,事后我必有重赏!”姜谦和怒发冲冠地向前冲,边跑边大喊,不欲他们离开。 关红绫见姜谦和来势汹汹,用力推雷刹托一把,让他俯趴在流星背上后,她紧接着跃上马背,坐于雷刹托身后,一手持着缰绳,一手自怀中掏出荷包,将荷包里所有的银两全数撒向姜谦和的手下。 白银与元宝在落日霞晖的照射下,无比引人注目地落在草原上。 “要钱就自己找!”撒完银两,关红绫扬声,然后足踢马腹,催促流星快跑。 “想走?没那么容易!”姜谦和扑将上前,大刀扫向关红绫,阻挠他们离去。 至于姜谦和的手下们被关红绫扔出的银两所迷惑,有的怕被别人捡光,忙着弯下身捡拾散落在草原上的银两,有的则被姜谦和所说的重赏所打动,随他上前拦阻。 负伤的雷刹托见姜谦和出手阻挠,在姜谦和最靠近且误以为他已无招架余地时闪过刀锋,体内早已蓄好的内力灌注于手上,出其不意地击向姜谦和的心口。 “啊!”始终将注意力放在关红绫身上的姜谦和,没料到雷刹托还有反击的能耐,庞大的身躯受创地往后震倒在地,口吐鲜血,捂着受创的胸口。 雷刹托因受了严重的内伤,这一掌才没能要了姜谦和的命,换作是平时,姜谦和老早就魂归离恨天了,但也因用力击出这一掌,使得雷刹托气力耗尽,整个人软软地趴着,无法再提劲反击。 姜谦和其余的手下虽见姜谦和落败,但为了赏金,仍再次挥舞着刀剑,妄想将关红绫与雷刹托拿下。 “全都给我滚开!”关红绫见雷刹托伤重,顿时心急如焚,愤怒地挥舞着皮鞭,将胆敢挡下她的人全数震打开来。 姜谦和的手下们受创,弹退开来后,她再次催促流星快跑。 “白雪,对不起!”关红绫哽咽着声,对被她留下的白雪道歉。白雪受了伤,她没办法带白雪一道儿离开,希望老天爷能够护佑白雪自个儿找到生路。 “给我追!”姜谦和眼见到手的鱼儿又给溜了,气得咒声连连。 “别回『札勒泰』,那里太明显,姜……姜谦和马上就会带人找上那儿。”雷刹托合着眼,呕了口鲜血,指示她逃往别处。他们若逃回“札勒泰”,只会拖累阿塞克和瓦里,他们得躲藏到人烟罕至的地方才行。 “好。”关红绫不熟悉这片土地,一概听从他的指示,努力将紧追在后的姜谦和等人远远抛开。 关红绫脸上有着不舍白雪的泪水,她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不让受伤的雷刹托发现她的痛苦,她得一再欺骗自己白雪不会有事,才有办法毅然决然地掉头离开。 “别担心,白雪……是匹聪明的好马,它能为自己找到一线生机的。”快要陷入昏迷又拚命保持清醒的雷刹托,敏感地察觉她的痛楚,于是低沉着声,粗喘着气,以谎言来安慰她。事实上,白雪受了伤,且并非是在这块大地上生长的马儿,又长年娇生惯养,他怀疑白雪会有生存下来的可能,除非奇迹出现,但他不想说破,以免徒增她的悲伤。 “可不是,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比白雪更聪明的马儿了,它会没事的。”关红绫接受他的谎言,出声附和,好让自己好过些。 雷刹托闭目,微微一笑,随即面色一变,体内气血翻腾,又呕了口鲜血。 “你别再跟我说话,尽量保持体力。”温热的鲜血滴落在素白手背上,关红绫忙要他别再开口耗费体力。 雷刹托几不可见地轻轻颔首,不再开口说话,试图让凝窒沈郁的气血不再激动翻腾。 姜谦和及其手下紧追在后,流星驮负着雷刹托与关红绫,虽然比较吃力,但为了救主,它依然是使劲奔跑,靠着比一般马儿快速的脚程,极力拉开与追兵的距离。 橘红色的夕阳照映在草原、山陵、草木间,天苍苍,野茫茫,六神无主的关红绫在这片辽阔的陌生大地上,仅能让流星载着他们朝未知的前方尽速奔跑…… 夜幕低垂,月上中天,点点星子点缀在黑若泼墨的天际。 肩负救主大任的流星鼻翼贲张,气息粗喘,不敢稍有停歇,拚命地奔跑,它载着雷刹托与关红绫奔离了草原,逐渐进入黄土沙地。 眼下他们虽与姜谦和等人拉开了距离,但姜谦和等人穷追不舍,他们若停下来休息,随时都有被追上的可能,是以尽管人、马皆疲累不堪,依然不敢松懈下来。 这片大地对关红绫而言是陌生且布满重重危机的,若由她带领,一个不小心,他们绝对会踏上黄泉路,雷刹托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自怀中取出能护住受伤心脉的药丸吞下,暂时稳定气息,保持清醒,不让两人一马踏进鬼门关。 在雷刹托的指点下,他们愈走愈荒僻,于幽微的月光下,所见尽是滚滚黄沙与奇形怪状的光秃山岩。 “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关红绫忍不住开口问,担心雷刹托因伤重昏了头,将他们带领到奇怪的地方。 “……没有错。”雷刹托疲累地掀开眼皮,迟钝地甩了甩头,确认四周景致。 “我觉得这里……怪怪的。”关红绫打从心里感到不安,轻声吐露心中想法。 白天是高温,到了夜里却开始起风,不仅不再炙热难耐,反而遍体生寒,让将大氅放在白雪身上的关红绫冷得发抖。除了冷之外,更教她担心的是雷刹托的伤势。 她坐在他背后,清楚看见他被火药炸伤的背部裸露地呈现在眼前,他呕出的鲜血滴在她手背上,同时沁入她的心头,如针扎般刺着提醒她,他为何会伤得如此严重。因此,她无法视而不见,当作啥事都没发生过。 “只要我们进入沙依坦克尔西就没事了。”药效发作,雷刹托的心口不再疼痛欲裂,总算舒坦了些,于是低沉着声说道。 “沙依坦克尔西?”关红绫并未听过这个地名,不过她对大漠一点儿都不熟悉,没听过也是很正常的。诚如雷刹托所言,进入沙依坦克尔西就会没事的话,就表示那里会有人能够帮助他们抵挡姜谦和等人,应该也会有大夫帮忙医治雷刹托的伤,所以只要能进入那里,她便能放心了。她极力渴望能快点进入他口中那个能够给予他们庇护的地方。 第七章 “我们哈萨克人称它为沙依坦克尔西,它的汉文意思很简单,就是『魔鬼城』。”雷刹托知道她不懂哈萨克语,所以代为解释。 “魔、魔鬼城?!”关红绫被“魔鬼城”这三个字骇了一跳,心想究竟是怎样的地方会被称为魔鬼城?莫非里头住的都是妖魔鬼怪? “对。你怕了?”雷刹托听出她话中的畏惧,故意激她。 “谁说我怕了?我都不怕你了,岂会怕装神弄鬼的魔鬼城?”他的讥笑听在她耳里刺耳得很,她立即反驳,要他知道,她可不是胆小怕事、成天哭哭啼啼的女人。 “那里没有住人。”雷刹托淡淡地掀唇一笑。 “既没有住人,怎么会被称为魔鬼城?”不会里头真的都住鬼吧? “白天时,在沙依坦克尔西里,你可以看见像林立的屋舍般高耸浩瀚的土堆、各种姿势的人形、各式形态的野兽,凡是你想得到的东西,在那里皆是千奇百怪,可是在璀璨阳光的照射下,它美得沉静、祥和。”雷刹托以悠然神往的语气向她描述沙依坦克尔西。 “那……到了夜里呢?”关红绫问得小心翼翼,想象着到了夜里,他口中各种姿势的人形与各种形态的野兽都有了生命,到处活跃的景象。 “到了夜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鬼哭神号……”雷刹托的语气瞬间变得阴森恐怖。 “然、然后呢?”关红绫的心因他的描述而发冷,此刻忽然又吹起一阵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话似乎说得太满了,听过他的描述后,她实在不太想进入魔鬼城寻求保护,在她听来,魔鬼城比姜谦和那一帮人要可怕万分,她担心此行将有去无回啊! “然后就没了。” “没了是进去的人就没命,还是什么?”关红绫开始怀疑他的伤势是否过于严重,以至于神智不清,才会兴起进入魔鬼城的想法?那她可得趁现在赶快劝他打消蠢念头才行。 “都不是,是进去后,只要敛定心神,不去理会四周凄厉的风声,不去理会四周各种姿态的土堆,就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他要她明白待会儿所会面对的事物,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 “你怎么能那么确定?难道不会有人藏身在暗处攻击我们?”关红绫抱持怀疑,依然认为能不进魔鬼城最好就不要进。 “沙依坦克尔西到了夜里恐怖异常,一般人不敢留在那里过夜,所以不会有人出手攻击我们。我多次遇敌皆藏身在那儿,现下不都活得好好的?你大可放心,不会有事的。”正因为一般人对沙依坦克尔西心怀畏惧,所以没人敢轻率地踏入,宁可绕道而行。姜谦和是往来东西两方行走的商人,会比较笃信于神鬼之说,深怕进入怪异的地方会带来不幸,因此他料想姜谦和等人肯定没胆闯入沙依坦克尔西,才会决定进入躲避。 “你真的曾经多次进入魔鬼城?”关红绫再次向他确认。 “我还想保住这条命,不会骗你走上绝境的。沙依坦克尔西终年狂风大作,但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吓唬胆小的人。我看你胆大包天,为了追杀我,都追出关来了,进入沙依坦克尔西对你应该是小事一桩,不是吗?”雷刹托可以感觉到她的排斥与犹豫,因此再次出言相激。 “那是当然!”经雷刹托这么一说,打死她都不能承认她心头正为了要进入魔鬼城而忐忑不安。 “很好。”目的达成的雷刹托微微一笑。 关红绫脸色不豫,干干笑了两声,希冀进入魔鬼城的路途还很遥远,最好永远都到不了。 “姜谦和他们追上来了。”受了内伤的雷刹托,听力仍旧灵敏。 “这么快?!”关红绫吃了一惊,不舍地拍拍流星。流星载负着他们俩毫不停歇地赶路,能够一直和姜谦和等人保持距离已非常了不得,她无法对流星有更多苛求。 “不打紧,我们已经要进入沙依坦克尔西了。”雷刹托见沙依坦克尔西就在眼前,总算松了口气。 关红绫胆颤心惊地抬眼看他口中的魔鬼城,只见高耸如城墙的土堆呈现在眼前,而四周飞沙走石,让人快睁不开眼,而且她已可清楚地听见城墙后有他所说的鬼哭神号!她不由自主地咬紧下唇瓣,再次犹豫不决。 倏地,她听见了姜谦和等人追赶而来的马蹄声,再想到雷刹托正身负重伤,不论魔鬼城里面有无魔鬼,她势必都得闯上一闯了! “希望你说的全都是真的!”关红绫牙一咬,心一横,毅然决然地要流星进入令她惴惴不安的魔鬼城。 “明天天亮后,你就会知道我并没有骗你。”呼啸的狂风吹不散雷刹托满满的自信。 关红绫故作坚强,硬是挤出僵硬的笑容,期待明天过后,她能觉得今夜的恐惧很可笑。 “停!”当姜谦和等人赶到时,正好见到关红绫与雷刹托进入沙依坦克尔西的身影,他急忙忙地吆喝其他人停下来。 姜谦和的手下们因四周吹起的狂风而畏惧地瑟缩着肩,就算姜谦和没要他们停下来,他们也没有胆子再追上前了。他们皆是长年往来这块大地的人,自然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听说凡是进入魔鬼城的人皆是有进无返,他们可不想成为下一具城中的白骨。 “哼!这是他们自寻死路,我就不信他们进入后,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姜谦和对魔鬼城也是抱持着谨慎恐惧的想法,他甚至不愿太过靠近,以免沾染到里头的邪气。 手下们期待地望着姜谦和,等着他说出撤退的指示,他们就可以马上自这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离去。 “咱们走!”姜谦和认定雷刹托与关红绫有去无回,嘴角扬起残忍的微笑后,速速领队离开。 手下们争先恐后地抢着离开,谁也不愿意在这么可怕的地方多耽搁久留。 黑暗中的沙依坦克尔西正如其名,就像是来自阴间的鬼城,阴风阵阵,苍凉凄厉,一阵阵鬼哭神号声传来,教人遍体生寒…… 魔鬼城城如其名。 关红绫驾御着流星进入魔鬼城后,在幽暗微光中见到四周耸立着一幢幢座落分明的屋舍,大院小户交互穿杂,亭台楼阁亦座落其间,她还惊恐地看见有大小不一、正对着他们龇牙咧嘴的猛兽,与正准备对他们展开攻击、拿着各式武器的人群!四周狂风大作,吹起满地沙尘,更增添不少阴森鬼气,教她很难不吓得脸色死白,心下惴惴不安。 尽管雷刹托信誓旦旦,保证没人敢进入魔鬼城藏身于暗处攻击他们,可是谁晓得雷刹托是否因伤势过重而胡言乱语?所以在她没有确定此处真的是安全之处时,她绝不敢轻易松懈。 阴风惨惨,一阵接一阵;鬼声凄凄,一声接一声。 关红绫打从脚底凉上头顶,全身因寒冷、因畏惧而泛着鸡皮疙瘩。她慌乱地左右张望,不断警戒再警戒。 “别理会四周的声音,没事的。”雷刹托感受到她的恐惧,出声安抚她。 “我看见有一堆人正盯着我们看,而且暗处藏有猛兽正准备一口咬断我们的喉咙。”关红绫很想故作坚强,可是鬼怪的哭嚎声过于凄厉,她实在很难镇定下来。 “没有人,也没有猛兽,就像我先前跟你提过的,你现下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一堆堆形态像屋舍、人群与猛兽的土堆。在黑夜里,往往有许多人误以为真有人群与猛兽躲藏其间,伺机发动攻击,自己吓自己,所以焦躁慌乱地四处奔走,有的因此而耗尽精力、倒地不起,有的则疑心生暗鬼,跟自己人起内哄,自相残杀,导致在黑夜进到魔鬼城的人有进无出,也使得众人对沙依坦克尔西更加戒慎恐惧。”雷刹托唤醒她的记忆,再跟她说明得清楚一些。对她的关心,让他得以暂时遗忘背部不住传来的疼痛。 先前就是怕她会慌乱,所以在进入沙依坦克尔西前,他已经大略向她说明过里头的情景,只是进入后,恐怖阴恻的鬼哭声与各式奇形怪状的人物、猛兽,使她忘了他先前说过的话。他完全可以理解她对此地的畏惧,也知道她同意进入此地需要多大的勇气,他不仅不会嘲笑她,反而欣赏她勇往直前的精神。 “那……四周那阴恻恻的鬼哭神号又是怎么回事?”那一阵阵彷佛来自阴间的鬼哭声,哭得她心惊肉跳的。 “是风声,不是群鬼聚集在一起嚎啕大哭。再者,倘若真有鬼怪藏身在此,你那么泼辣,只消开口痛骂,包准他们会吓得屁滚尿流地滚回阴间去,哪敢再找上你?”说到最后,雷刹托故意打趣谈笑,试图让她放松。 “我真那么厉害,光靠痛骂就足以让鬼怪滚回阴间去的话,怎么却从不见你对我感到畏惧?”她哼了哼,不苟同他的说法,但也因他的话而不再胆颤心惊。 “老子的确是害怕啊!你瞧,老子不也被你吓得从中原躲回关外来了?”赶往沙依坦克尔西来的路上,雷刹托皆故意藉由和她说话来分散注意力,不去想着身上所受的伤,才有办法一路撑过来。 “算你还挺会说话的,不过你为何说话总是要老子长、老子短的?不觉难听吗?”她微蹙着眉,挑他的缺点。认真说来,这男人浑身上下没一根温文有礼的骨头,他简直是粗鲁至极,可是自与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她发现其实自己并不像嘴上嚷的那样讨厌他,且他奋不顾身地出手相救的举动,使她对他更增添了不少好感。 “老子又不考你们中原那劳什子的状元,也不想当官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不会因为旁人觉得难听就不说。”雷刹托生性豪迈、不拘小节,绝不肯为了讨人欢心而违逆自己的本性,故作斯文尔雅。 雷刹托的话独具一番道理,让关红绫一时语塞,无法再挑剔他的缺点。他的直率其实很难不让她欣赏,因她自小跟在父亲身边,看尽自称不拘小节、不汲汲于名利的江湖人士,实则是表面道貌岸然,意图哗众取宠、言不由衷的虚伪名门人士,像雷刹托这种直言不讳、直来直往的汉子并不多见,是以她很难不对雷刹托另眼相看。 雷刹托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对所处的环境感到恐惧,于是无声地咧嘴一笑,随后发现自己的体力就要消耗殆尽,他不再全身紧绷,慢慢松懈了下来。他们人已进入沙依坦克尔西,生命不会再受到姜谦和等人的威胁了。 “……往左,那里有个洞穴,可以供咱们今晚栖身。”刚一松懈,所有试图遗忘的痛楚便再次攻占雷刹托的身躯,他咳了下,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勉力开口指引她方向。 “好。”关红绫遵照他的指示,要流星往左行。 此时,狂风再次大作,鬼怪彷佛就在耳畔哭泣,地上的沙砾遭狂风吹起,像暗器般,鞭鞑着他们裸露出来的肌肤,宛如要阻止他们进入安全的庇护之所般。 流星是识途老马,尽管狂风大作,它依然坚定地踏步,准确无误地驮负着他们进入雷刹托常常用来躲避风沙的洞穴。 这个洞穴不是很大,但已足够容纳雷刹托、关红绫与流星,不让他们再饱受飞沙走石的侵袭。 进入足以遮风栖身的幽暗洞穴后,关红绫总算松了口气。她利落地翻身下马,直到右足踝碰触到坚硬的地面而传来一阵疼痛,才让她想起自己的足踝扭伤一事,但已来不及了。突来的疼痛使她软脚,不由自主地痛叫了声,整个人跌坐在地。 第八章 “怎么了?”雷刹托听到她的痛呼声,勉强坐起身,结果扯痛了受伤的背部,再次流淌出温热的血液,令他低咒出声。 “我没事,倒是你,你的伤势比我严重,该好好治疗才是。”关红绫听见他再次爆出她听不懂的低咒,知晓是他背部上的伤处在作祟,于是强忍痛楚,硬是撑起自己,要协助他下马。 “你坐着休息,这不过是一点小伤,老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而且难道你忘了,老子已先服下一颗护住心脉的药丸了吗?”雷刹托发现她要助他下马,忙要她休息,免得加重她右脚踝的伤势。 “我当然没忘,可是你都吐血了,也不晓得你吞的药丸济不济事,你最好是别再逞强了。”关红绫不理会他的阻止,硬是要帮他。他为了救她而受到重创,她说什么都不能弃他于不顾。 “若不济事,老子可没法一路跟你谈天说笑。放心,老子体内的血多得像座湖,吐一些根本就不碍事。”堂堂男子汉,若连下马都需要她的帮助,实在是窝囊至极,因此雷刹托硬是要拒绝她的协助。 “血多得像座湖?别说笑了!你明明就要晕倒了,何必再说这些无谓的大话?”关红绫冷冷地嗤笑他的夸大。真不懂他在坚持什么,若让他自个儿下马,他肯定会整个人跌趴在地,她不想他再加重伤势,所以要出手帮他,这不是很好吗? “这才不是大话,老子说的全是实话!”雷刹托打死不承认他真的如关红绫所言,就快要晕倒了。他可是从小到大受过各种严苛考验的雷刹托•塔希尔,他死去的父亲——昔凯•塔希尔亦是铁勒吾部族人人敬重的勇士,他岂会被小小的炸伤击倒,丢尽父亲的脸面? 关红绫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不理会他的抗拒,也懒得与他多费唇舌,执意非要帮他不可。 受了重创的雷刹托已无力再抗拒身体传来的阵阵痛楚,体内四窜的气血突然又是一阵翻腾,让他脸色惨白地吐了口鲜血,然后整个人突然软倒地栽下马背! 关红绫眼捷手快地扶住他,但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关红绫无法撑住他的重量,整个人反倒受到雷刹托重压而往后倒卧,再次碰撞到已经扭伤的右脚,让她痛得倒抽了口气,一时间无力将趴卧在她身上的雷刹托移开。 流星卸下两人后,便踱步蹲回它的老位子,合上眼休憩。 雷刹托温热的气息吐在关红绫耳畔,她隔着衣衫感受着由他身上传出的源源不绝的热力,鼻间所闻尽是他好闻的男性气味,他的唇亲密地靠在她耳畔,差点儿就能吻上她细致姣美的耳廓。 雷刹托如泰山压顶般压着关红绫,他虽然受了伤,可骨子里仍旧是个男人,马上可以灵敏地感受到身下的柔软娇躯。她身上有着独有的淡雅清香,教他闻了心旷神怡,瞬间遗忘自己受了严重的内伤,更糟的是,敏锐的感官不断地提醒他,身下的软玉温香有多吸引人。她的朱唇如柔软的花瓣,不断地诱惑他一亲芳泽…… 打从他头一回见到她,就深受她吸引,可惜现在身上的伤使他无法付诸行动,令他不禁黯然叹息。 “你压到我了。”关红绫察觉到他突然浑身僵硬,在她耳畔倾吐出的呼息渐渐急促,她立即酡红了脸,努力自他身下钻出。 关红绫的离开,教雷刹托失望地长叹了口气,他失望地趴卧在地,看着娇艳如花的关红绫,努力克制住欲展开双臂拥抱她的渴望。 “你的伤口需要清洗包扎,你熟悉这里的地形,晓得该上哪儿找水源吗?”关红绫感受到悬系在他们之间那股紧张又夹杂着暧昧的氛围,为了打破眼前的亲昵,她故意提及他的伤处。 “一来你对这里并不熟悉,二来你的右脚扭伤了,再加上天色暗沈,不宜冒然跑出去寻找水源,为了安全着想,你得留在这里。”雷刹托撑起沉重的身躯,坐起身,再自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吞下,让翻腾的气血再次稳定下来。 “话虽如此,但你的伤势仍是需要照料。”即使在黑暗中,她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灼亮的目光正注视着她,她故意避开,不理会因他的火热注视而悸动的芳心,刻意将目光瞥向外头。 关红绫在心中严厉地告诫自己,她已经和白君豪订了亲,所以她对于雷刹托能有的是厌恶,而非喜爱。想想他是如何三番四次地捉弄她的,他们俩不论性情或是生长环境皆是南辕北辙,她再怎么样也不该对他产生好感才是。 “我已接连服下两颗药丸,一时半刻死不了,就由着它吧。”严重的内伤已稳定下来,剩下的皮外伤,也就不以为意了。 在黑暗中,雷刹托的眼力极佳,感觉得出关红绫刻意避免与他有过多的接触,就连视线交会也不许,因此他也不想为难她来关心他的伤势。 “你伤势颇重,怎能由着它?”雷刹托的不在乎,使她猛然拉回望向外头的视线,转而看向幽暗中的他。 雷刹托的回应是不在乎地耸耸肩,自怀中取出打火石,勉强站起身,熟门熟路地点燃他悬挂在壁上的火把,驱走一室黑暗,然后一言不发,颓软地坐回原位。 沉默顿时笼罩在两人之间,关红绫望着他难得沉默低敛的眉眼,想着她为何会被他所吸引。是他的潇洒不羁?是他的狂野粗犷?抑或是他湛蓝得让她想要沉溺其间的双眸? 雷刹托心头想的亦是她,他这人天生贱骨头,不喜欢软趴趴、对他唯命是从的女子,像关红绫这种比辣椒还要呛辣、不肯忍气吞声的女子,反而正对他的脾胃,他之所以三番四次地逗弄她,皆因深受她吸引。 不过,他似乎入不了她大小姐的眼,想来她是比较喜欢与她订了亲的“玉面郎君”。也是,他和那种长得像娘儿们的男人截然不同,他天生粗鲁不文,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思及此,他自嘲一笑,不去理会涌现心头的不悦。 “你为什么要救我?”关红绫终于打破沉默,轻声问。这件事一直梗在她心口,她非得知道原因不可。 “算一时兴起吧。”雷刹托先前认为自己会出手救她,是因为身为男人,理所当然不能眼睁睁地见女人陷入危机而不出手相救,但现在才发现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的身影早就搁置在他心头,所以他才会挺身搭救。但这些事他并不想告诉她,因此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有人会一时兴起地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她略扬高声儿问。 “有啊!不就在你眼前?”雷刹托故意笑得很轻佻。 关红绫瞪着他,思量他话中的可信度。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人闲着无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可以因为柳诗诗一句喜欢而出手抢你的珠钗,为何不能因为一时兴起而出手救你?不过也可以说,我其实是另怀目的的,因为我想要你对我心存感激,如此下回我到中原去游山玩水时,就有『关家堡』当我的靠山了。”雷刹托继续编造理由,不让她瞧出他的真心。 “算了,我不管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总之你救了我是事实,我不能见死不救。”一听到他提及他为了柳诗诗而出手抢她的珠钗,就让她笑不出来,可是一见到他血肉模糊的背部,她就无法坐视不理。她发现流星身侧绑有鞍袋,立即走近解下察看里头的物品。 “你真要感激我,下回请我到『关家堡』去作威作福就行了!”他语气轻佻。 “你的鞍袋里放了不少好东西。”关红绫的注意力全在鞍袋里,压根儿不理会他所提出的要求。她在鞍袋内发现装水的羊胃袋、一包干粮,还有一件毯子,立即喜出望外地取出水来。 “凡是生长在这里的人,绝不会没有任何准备就出门。”哈萨克人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生活在这块严酷的大地上,出门时身上必定会带着饮水、干粮与毛毯,以备不时之需,他自然也不例外。 “有这些水已经够用了。”关红绫取过羊胃袋坐下,谨慎地倒出些许的水沾湿帕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曝露在外、沾染到伤口的细砂。 “我说了,这点小伤不用去理会它,而且在这里,水比黄金还要珍贵,不能浪费。”雷刹托想要拒绝她释出的善意,抗拒着不让她打理他的伤。 “我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水很珍贵,绝不会轻易浪费的。目前我们俩如同站在危崖边,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还得靠你带路,你若因伤势沉重而死去,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你要我别理会你的伤,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关红绫故意说着反话,不让他察觉出她对他的真心。 “也对,老子若不小心死在这里,你可能就走不出这座荒漠,同样得死在这里了。”雷刹托露出苦笑,不再坚持己见,他确实是有责任带她离开哪! “你知道就好!”关红绫的语气佯装凶悍,可清洗他伤口的力道则轻到不能再轻,柔到不能再柔,就怕会弄疼他似的,眸底悄然浮现款款柔情。 火把红中带黄的光亮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窄小的壁上,雷刹托若有所思地凝望着,藉由影子窥看她的动作。他的心头泛着浓浓暖意,想要冲动地回头拥抱她 的 柔 软娇躯,但以她的脾气,他若真那么做了,恐怕她会赏他一顿鞭子,想到这儿,他低低的笑了,因为他竟觉得吃一顿鞭子换来一记拥抱,对他而言并不是赔本生意。 “你在笑什么?”低沉的笑声,挑动了她的心弦。 “没什么,不过是闲着无聊想笑罢了。”雷刹托照例随意找了借口。 “你可真会苦中作乐!”她哼了哼,努力以有限的水将他的伤口洗净,再自怀中取出一瓶金创药,轻轻撒在他受伤流血的背部。 雷刹托的反应仍旧是低笑几声,他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壁上投射出的两人身影,望着两人几乎要贴在一块儿的影子,他的心头五味杂陈,既开心又觉苦涩,这种种滋味,他活到二十五岁才初次尝到,他想要舍弃这些复杂难解的感受,偏又无法弃舍,左右为难,难以抉择。 “咳,你得脱下衣袍,不然我没法用布包扎你的伤口。”关红绫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轻咳,要求他脱下身上的衣袍。 雷刹托没有出声揶揄她的要求,听从了她的吩咐,褪下衣袍,裸露出古铜色结实的臂膀与胸膛。 关红绫瞪着他充满诱惑的结实身躯,双颊如遭火烧灼,红艳艳的,煞是美丽动人。 “我一直没机会问你,你已经将我的珠钗拿去送给柳诗诗了吗?”她为了将注意力自他身上移开,找了话题问他。 关红绫脸红心跳地再为雷刹托没上到金创药的伤处再上药,随后撕下衣摆,开始为他包扎患处,努力不去想她的手正自他背脊缠绕过他结实的胸膛,且指关节不小心碰触到他具有弹性的肌肤,使她的血液为之沸腾滚动的异样感受。 “怎么,你想去向她要回来?”雷刹托很享受她缠绑着他胸膛时,柔细的发丝轻吻过背脊、臂膀,以及她的纤纤玉指不时抚触过他紧绷灼热的肌肤的滋味,那感觉好到他几乎要申吟出声。 第九章 “送出去的东西,我就不会再要回来,即使赠送者不是我本人也一样。只是江湖上众说纷纭,有的人说你给了,有的人则说没有,所以我很好奇,想要当面问你。”更教她好奇的是——他对柳诗诗有什么样的感觉?她听闻柳诗诗艳名远播,许多朝廷高官与名门子弟皆败倒在柳诗诗的石榴裙下,是否他也和那些人一样,倾倒在柳诗诗的似水柔情当中? 关红绫很清楚自己一点儿也不温柔婉约、不善解人意,且正如雷刹托所说的很泼辣,会喜欢她这样的人是少之又少,雷刹托当然也不例外,她自个儿心知肚明。 她不期然地想起当雷刹托以炙烫的目光盯着她看时,就会使她全身发烫,宛如他在她心头种下了一簇火苗,教她既想要呵护心中的火苗继续茁壮,却又害怕得想要浇熄那渴望的火苗,如此反反复覆,使她备受煎熬。 她想要开口问他,为何要那样看她?当他那样看她时,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是否有些喜欢她?成串疑问纠结在心头,却始终问不出口,就这么积压着,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愈想愈是心烦意乱,最后她坚定地告诉自己——雷刹托是否喜欢柳诗诗更胜于她,根本就不是她该关心注意的,她最好别再胡思乱想,就当作她和雷刹托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如此会比较好。 “你很喜欢那珠钗吗?要不要我帮你抢回来?”雷刹托低笑提议着。 “不必了,都说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再要回的必要了。”她拒绝他的提议,却也由他的话证实了她的珠钗已被送给柳诗诗,小小的失望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真的不要?”雷刹托扬眉,话中带着笑意。 “对。”关红绫语气坚定,忙碌的小手已为他包扎好伤口,打上固定的结。 “那太可惜了。”雷刹托不急着穿上衣袍,转身对她咧嘴一笑,紧接着自衣袍的内袋取出莹莹生辉、做工精致的珠钗在她眼前晃啊晃。 “你不是送给柳诗诗了?!”关红绫喜出望外地看着失而复得的珠钗,原来她的珠钗一直在他身上,她的心为此发现而变得益发柔软发热。 “自从我抢了你的珠钗后,你就对我穷追不舍,我根本就没时间将珠钗拿到『花满楼』去送给柳诗诗。”雷刹托轻执起她的手,将珠钗搁放在她的掌心。“如今物归原主。”大掌包覆着小手,让她握住归还的珠钗。 温热的大掌熨烫着冰凉小手的同时,也熨烫着她的心房。关红绫低垂着头,看着古铜色的大掌,稍微平复的心房,再次翻腾产生悸动,有一股强烈的渴望在她心头呼喊着,她想要更了解他这个人! “怎么了?还给你还是不高兴?或是你认为老子在骗你,其实早已将珠钗送给柳诗诗,却又被老子抢回来还你?”雷刹托只看得见她的头顶,完全看不见表情,无从知悉她的想法。 “我没有不高兴,况且你压根儿就没有骗我的理由,不是吗?只能说,我没想到珠钗竟然还会在你身上,一时太开心了,才会说不出话来。”她抬起头,对他绽放轻柔的一笑,可她的心却是正对他绽放出更大、更张扬的笑容,喜悦之情充斥于四肢百骸间,让她想要就这样一直对他绽露微笑。 难得一见的美丽微笑在眼前绽放,雷刹托的双眼为之一亮,整个人彷佛躺睡在云间,舒服快意得很,教他想要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拥抱,最好能紧到不留一丝空隙;最好能将她揉入心中,不让别的男人觊觎她的美。 这一瞬间,雷刹托嫉妒起与她订了亲的“玉面郎君”,也清楚知道“玉面郎君”永远都会是他讨厌的人。 “开心就好,你已经帮我包扎好我的伤,现在该你了。”好不容易,雷刹托自她昙花一现的笑容及对“玉面郎君”的妒意中回过神来,大掌离开包覆的小手,将褪下的衣袍穿好,硬是吞下浓浓的不舍。 “该我什么?”关红绫将失而复得的珠钗插回发上,增添丽色的脸庞纳闷地看着他。 “你的脚不是扭伤了?经过大半天的折腾,伤势恐怕已经加重,你伸出来让我帮你看一下。”雷刹托担心她的扭伤过于严重,明天会无法走路。 “不用了,我没事。”当伤患成了她,她就和雷刹托先前的表现一模一样,不肯让他照看自己的伤处。 “老子瞧你一张脸老是纠结在一块儿,就像一头栽进蜂窝而暴躁的熊,怎么可能像你说的没事?快点伸出来让老子瞧瞧,不然老子可是要用强的了。”雷刹托像强押民女的盗匪,恶声恶气地要她动作快,别浪费他的时间。 “你居然敢说我像头暴躁的熊?!”难道他不能形容得好听点吗?她倒抽了口气,危险地半眯着眼瞪他。本来想和他好好相处的,结果说不到三句话,他就又惹恼她了,他是不是故意的? “对,而且是头非常暴躁的母熊,你瞧你,又发火了。”雷刹托逮着她生气的表情,一脸得意。 “你、你、你,我真的会被你给气死!”关红绫拿他没辙,明明惹得她气急败坏的人是他,他还好意思说她像头暴躁的母熊,这像话吗? 雷刹托趁她气得找不出更适合的话语来骂他时,迅速出手拉过她不让他碰触的右脚,以轻巧的力道为她褪去鞋袜。 “啊!好痛!”伤处突然遭到雷刹托拉扯,虽然他没用力,仍旧使她痛得哀叫出声。 “哇,母熊,你的脚肿得比馒头还大呢!”雷刹托看着她肿大的右足踝,啧啧出声,表面上嘲笑她的脚,实际上心头正泛着不舍。她这女人就是太过固执,明明脚痛到不行,还硬是逞强说不痛,让他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别叫我母熊,否则别怪我真像头熊般,伸出利锐的爪子抓你!”关红绫眼泛泪光,低嘶警告。 她整个右足踝都在热辣生疼,真的肿得比馒头还要大。先前因为担心他的伤势,她压根儿就没察觉自己的痛楚,经他拉扯,这才发现右脚有多难受。 “啧!不叫就不叫。本来想说凭老子丰富的经验,可以帮你医治,不过照目前的情形看来,老子是没办法了。”雷刹托话说得粗鲁,大掌却以和言语截然不同的姿态轻抚着她肿胀的脚踝。 “丰富的经验?”雷刹托的抚触,不仅让她痛楚消减,还在心湖上掀起阵阵涟漪。 “老子在大漠替不少扭伤的马儿、骆驼整治过,所以堪称经验丰富。”雷刹托如搁置珍宝般地将她肿胀的足踝轻轻放下。 “你一下子将我比拟成暴躁的母熊,一下子又把我比拟成马跟骆驼,接下来你还想说我像什么?”她没好气问道。 “辣椒。你是一根红通通、一入口就让人呛得直咳嗽的辣椒。”而且个中滋味让人尝过后会想一再品尝,彷佛上了瘾似的。 雷刹托情难自禁地直盯着她瞧,明亮的眼瞳写满狂野的渴望。他渴望她渴望得心都拧了,尤其两人在黑夜中置身于杳无人烟的沙依坦克尔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外头狂风大作,鬼哭神号,一切的一切宛如是在邀请他将欲 - 望化为猛兽,不计后果地得到她似的。 但他虽然狂放不羁,虽然总喜欢率性而为,男女间这档事却不是他说了算,况且他不是野兽,也不是无耻的下三滥,所以他再怎么渴望得到她,也得拚命压抑,不让自己化为黑夜中的一头猛兽。 “你这人成天只会胡说八道,气得人直跳脚!”他的眼神炙热且狂野,让她既想与他拉开距离,又想贴近他,感受他赤裸的胸膛在掌心的感觉。两种极端情绪交互煎熬,教她难受至极,她只好随意找话搪塞,不让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暧昧继续蔓延下去。 “也对,老子天生贱骨头,就爱惹人生气。你的扭伤我无法医治,不过明儿个我会带你去让巴克什医治。” “谁是巴克什?”关红绫好奇地追问。 “巴克什指的是我们的巫医。”雷刹托简单地解释。他若遇到伤势严重,无法自行随便找草药医治时,便会找上铁勒吾部族的巴克什——伊木求医。 “好。”她不晓得他口中的巫医替人医治的本事高不高,但既然他这么说,她就选择相信他了。 “那我们早点睡吧!明儿个天亮后,就要离开此地,以免姜谦和带人进来察看咱们死透了没。”雷刹托淡淡一笑,以不扯痛伤口的方式趴卧。 “我们就睡在这里?”他突然趴在她身畔,吓了她一跳,他是不是睡得太靠近她了? “当然睡这里,外头正狂风呼啸,难不成你想睡在外头?老子事先声明,要睡外头你自己去,老子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雷刹托摆明了,要嘛她就乖乖睡在里头,若不满意,要到外头睡,他也不会反对。 眼前的她可说进退维谷,究竟是要和雷刹托一样爽快地躺下来呼呼大睡,抑或是像个小可怜般地窝在角落,甚至是悲戚地窝在外头,忍受狂风吹袭呢?她一时陷入天人交战中。她咬着唇瓣认真思量时,瞄见雷刹托突然打了个大哈欠,体内不服输的因子立即浮现。她若傻乎乎地窝在角落或外头,让雷刹托舒服地躺在这里睡大觉,岂不表示她输了?而且也太傻了!她说什么都不能让雷刹托以为她认输了,要睡大家一起睡,她绝不会退缩! “你睡过去一点!”她伸手轻推他的手臂。 “想睡了?”雷刹托往旁移动,挑眉看她,低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睡意,煞是沉醉诱人, “当然,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铁打的?”关红绫试着在狭小的洞穴中尽量与他保持距离地平躺下来,虽然已经努力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过两人间相距也不过是半臂长。 关红绫酡红着脸,告诉自己放轻松,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过是睡一晚,没啥大不了的,何况她相信雷刹托是正人君子,应该不会对她意图不轨。只是,一想到要和他躺得这么近,她的心就无法控制地狂跳,让她不得不担心,她的心是否会这么跳着、跳着,就跳出了心口,而她的心跳声如此剧烈,是否会被他听见? 关红绫娇羞地偷偷觑向他。 雷刹托佯装忙碌,极力不看向她,也尽量不去想她会躺在与他多近的地方,如此方能克制狂澜的欲 - 望。 “接着。”雷刹托拖过鞍带,取出毯子丢给她盖上。这里的夜晚非常寒冷,方才她为他包扎时,他可以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凉意。这样的天候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对她则不然,他不想她受凉,明日变得病恹恹的。若非这里没有柴薪可以捡拾,他会出去捡拾,为她驱走夜的冰寒。 关红绫不假思索地听从他的话,伸手接下他扔过来的毯子,愣愣地瞧着手中的毯子,再抬头看他。他的伤势比她严重,照理说该盖毯子的人是他,结果他还是将毯子让给她。 “老子早就习惯这种凉爽的天气,毯子给你盖。”雷刹托再拿鞍带中的牛肉干递给她,让她填填肚子。 “谢谢。”关红绫早就冷得全身发抖,明白自己该坦然接受他的好意,无须傻气地拒绝。 她的坦然接受,赢来雷刹托的爽朗一笑。他和她分享牛肉干,节省地饮用装在羊胃袋中的水。沙依坦克尔西对他与流星而言,就像是自个儿的窝,哪儿有水源他们俩一清二楚,所以他完全无须担心他们会渴死在这里。 第十章 两个人安静的进食,没有交谈,却不会觉得不自在,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连外头疯狂吹啸的风也打不破此刻的祥和与笼罩在两人之间的暧昧不明…… 次日清晨,金灿阳光缓缓自东边升起,照耀大地。 当旭日初现时,雷刹托已然清醒。经过一夜休息,加上昨天服下的丹药,他的心口已不再凝窒沈郁。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倚偎在怀中的人儿,如金纱般的阳光抖落在睡梦中的关红绫身上,宛如兜头朝她撒上一层金粉般,让她像极了不小心坠落凡尘的仙子,美得不可思议。 雷刹托探出手,渴望能抚上她绝艳姣好的容颜,可担心会惊醒她,于是他修长的手指以几乎要碰触到她的方式,亲密地描绘着她秀丽的眉、紧闭的眼、挺俏的鼻,最后停驻在娇艳欲滴的朱唇上。 关红绫毫无防备地倚睡在他身畔,使他情不自禁地看痴、看傻,贪婪地希冀可以一辈子这么看着她。 睡梦中的关红绫感受到阳光温暖的照拂而幽幽转醒,双眸初启,即见雷刹托嘴角噙着微笑,直盯着她看,她迷糊地看向雷刹托,冲着他娇憨一笑,与平时的呛辣模样截然不同。 “看来你应该是有睡饱,所以心情很好是吗?”娇憨的笑容,使雷刹托的心彻底向她臣服。 “对,不过你怎么会睡在我旁边?”她有些呆愣地回他话,直到想到他正睡在她身畔,才猛然坐起身,完全清醒,迅速拉开与他的距离,双手抱着毯子,紧紧护在胸前,狠瞪着他,暗自猜测昨夜他是否曾对她图谋不轨。 最教她懊恼的是,她竟然像睡死了一样,完全没有发现雷刹托的靠近!他该不会偷偷对她点了睡穴,然后对她上下其手吧? “不是我睡在你身边,是你自个儿睡到我身边来的。”雷刹托要她看清事实,别胡乱栽赃,他才是无辜的那一个。 昨夜她睡得极沈,尽管有毯子覆盖,但沙依坦克尔西的深夜太过寒冷,她抵不住夜里的寒气,于是自然而然地朝热 源——也就是他靠近。他睡得没她沈,在她抖颤着身躯靠近时,他便醒来看了下,旋即以身躯为她阻挡寒风,让她尽量不受寒风吹袭,能睡个安稳的觉。 “你在胡诌什么?我怎么可能自个儿睡到你旁边?”关红绫直觉认定他在说谎。 “你昨晚临睡前躺在哪儿?醒来后又躺在哪儿?”雷刹托好笑地挑了挑眉。 关红绫回想起刚刚她还躺在雷刹托身边,是因为发现不对而退了开来,回到昨夜临睡前躺下的地方,也就是说……她昨夜是自动靠近雷刹托的?怎么会这样?!睡梦中的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她顿时羞窘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永远都不出来了! “知道我是冤枉的了吧?”雷刹托见她一脸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的表情,觉得有趣极了。 关红绫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幸好她没对他做出更严重的指控,否则肯定丢尽脸面,笑掉雷刹托的大牙。 “幸好昨晚你安分地睡在老子身边,没对老子毛手毛脚,不然老子的一世英名就尽毁在你手中了。”雷刹托见她羞窘得酡红了脸,这无疑是在诱惑他欺负她,所以他故意继续逗她玩。 “谁、谁会对你毛手毛脚?!”关红绫被唾沫噎住,差点呛死。 “当然是你。”雷刹托笑得灿烂夺目。 “真正该担心被毛手毛脚的人是我好吗?还有,你哪来的一世英名?你忘了你根本就是人人喊打的盗匪了吗?”他是不是太自视甚高了? “盗匪是有分别的,我想我应该是会让人觊觎的盗匪才是。”雷刹托煞有其事地抚着下巴,认真说道。 “对!那姜谦和就觊觎你觊觎到想以炸药将你炸得粉身碎骨!”他的自恋让关红绫听不下去,没好气地回呛他。 “姜谦和那个人丧心病狂,不值一提。”雷刹托爱笑的脸庞因关红绫提及姜谦和而沈了下来,眸中燃起一簇怒焰。 昨日姜谦和为了杀他而不顾一切地扔出炸药,将自己的人炸得死的死、残的残,结果姜谦和不仅对四周的求救声无动于衷,甚至还踹开求助的手下,这行为让他更加看清姜谦和本性残暴嗜血,也更加唾弃对方了。 “他的确是不值一提。”雷刹托黯沈的脸色,让关红绫同样想起昨日惨烈的场面,她的心情跟着阴郁不快。 “不要再想他,天已经亮了,我们得离开这里,你的脚需要医治。”雷刹托不让阴郁占据心房太久,以轻松的口吻对她说道。 “好。咦?流星呢?怎么不见了?”关红绫颔首后,突然发现流星不见踪影了。昨夜他任由流星睡在洞穴的一角,没有绑缚,假如流星跑了出去,留下他们两人,一去不返,那该如何是好? “没事的,它不过是出去溜溜,待会儿就回来了。”这里对流星而言是熟悉的老地方,何处有水源,流星非常了解,它八成是睡到清晨,养足精神后便踱步离开,到附近的水源处去喝水吃草了。 流星对雷刹托始终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他一点儿都不担心流星会抛下他。 “也是,你们俩的感情那么好,流星怎么可能丢下你,是我犯傻了。”流星与雷刹托感情深厚,让她想起了身上染血、孤零零地被抛弃在大草原中的白雪。她的心泛着酸楚,喉头犹如被石子梗住,眼眶开始发热泛红,不住想着被她抛下的白雪现下怎么了?是否安好? “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叫『吉马自有天相』吗?老子瞧白雪是匹好马儿,没做过啥坏事,老天爷不会让它死于非命的。”雷刹托以轻松的口吻说着,还对她眨了眨眼。 “是谁跟你说『吉马自有天相』的?是『吉人自有天相』才对!”雷刹托的胡说八道惹来她一记轻笑,心头的阴霾因此冲淡不少。 “马和人也没多大差别,听得懂就好。”不求甚解的雷刹托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 雷刹托的得过且过,使关红绫摇了摇头,懒得与他争论两者相距甚远。 “走吧。”雷刹托来到她身边,对她伸出手。 “去哪儿?”关红绫望着他古铜色的大掌,迟疑了。 “趁着还有一点时间,你该看看昨夜令人畏惧的沙依坦克尔西在白天的阳光照耀下有怎样的风貌?”雷刹托不容她拒绝,迳自牵起她的手,要她一块儿到外头欣赏难得一见的美景。 “啊!我的脚……”关红绫被他牵起往外走,这才发现昨天扭伤的右脚一碰地便疼痛难耐,更别说要走到外头去了。她痛得整张脸纠结在一块儿,无助地蹲在地上。 雷刹托见她痛到无法走路,不理会自己也带伤,弯下腰便将她拦腰抱起,跨大步往外走。 “喂!你做什么?”突来的搂抱,使关红绫吓了一跳,她用力挣扎,想要自他强而有力的怀抱中挣脱开来。 “你最好不要乱动,若不小心摔了下去,别以为老子会同情你,老子反而会觉得你很可笑。”关红绫的挣扎扯痛了他的伤,但他仍装作神态轻松地抱着她,走到灿烂的阳光下。 “你快放我下来!”关红绫不理会他的警告,一心一意只想挣脱他的怀抱,不愿与他太过亲昵。她不能再让她的心因他而失控,所有的一切得回归到跟平时一样才行。 “好,全都听你的。”雷刹托倏地松开环抱她的双手,让她整个人落下。 “啊!”他的动作过于迅速,关红绫惊叫一声,原本还在挣扎的双手像拥有自我意识般,迅速攀搂住他的颈项,不让自己难看地摔个四脚朝天。 当关红绫的双臂搂上他的颈项时,雷刹托立即得意一笑,已然松放的双臂再次接住她的娇躯,不让她摔落受伤。 “你是故意的?”感觉到他的得意,关红绫瞪着他。 “你怎么能说老子是故意的?老子全都是听你的话去做的呢!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哪!”雷刹托笑嘻嘻的,要她搞清楚,真要怪得怪她自己才是。 雷刹托的话堵得她哑口无言,的确是她要雷刹托将她放下的,他真那么做了,她却怪他,反倒显得她在无理取闹似的。她与雷刹托不论是武打或是斗嘴,总是处于落败的地位,实在让她很不甘心。 “你的脚肿得那么大,想要用走的是不可能了。老子难得想当回好人帮你,你又不领情,莫非你比较喜欢用爬的?如果是这样,你就直说,老子绝对成全你,看你爱爬多远就爬多远。”雷刹托大方地让她自个儿选。 “……用抱的。”关红绫万不得已地做出选择,声音细若蚊蚋地说道。 “什么?你刚说什么?老子没听清楚!”雷刹托故作没听见,大声询问。 “我说我要你抱我,别把我扔下去!这样子你可听见了?”关红绫知道他故意装作没听见,反正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干脆豁出去了,在他耳畔大叫,看他还敢不敢再装聋作哑。 “听见了!这下老子听得一清二楚,你不用再大声重复了。”雷刹托故作惊魂未定的模样,事实上他很高兴她选择让他抱着。身上的伤丝毫影响不了他想抱她的决心,就算他断了一条胳臂,他想,他一定也会竭尽全力地抱紧她。 雷刹托受到惊吓的模样逗笑了关红绫,他可以凭简短的一句话就让她火冒三丈或是打从心里觉得有趣,情绪总是随着他而起伏,她不由得拿他和白君豪做起了比较。 她对白君豪总是冷淡有礼,白君豪不会让她气得直跳脚,也不会逗得她笑开怀,之于她不过是淡而无味的责任,但雷刹托就不同。他不是责任,反而该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可她却与他有了不该有的亲密,而且她甚至喜欢他搂抱她的感觉,这下该如何是好?真要一错再错? 关红绫唇角捻花微笑的娇艳动人模样,使雷刹托不由得看痴了,情不自禁地低头与她四目相接,唇也极为靠近一再诱惑他的朱唇,渴望恣意品尝她的甜蜜滋味。 他放不开怀中这个女人了。初相见时,她就教他惊艳不已,多次相遇后,他更加确定这个女人是他所喜欢的,而在昨日与她贴近相处后,她的身影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版上,教他不想放开她。他想要拥有她,万分热切。 雷刹托注视她的眼眸写着赤裸裸的欲 - 望,这一瞬间,关红绫读懂了他眸底的想望,却不得不装出无知的模样。 “不过你的伤……抱着我恐怕会加重你身上的伤……”他极为贴近她的唇,使她的脑子糊了,好不容易才想起了他还带伤。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何况你没比一根羽毛重多少,想要加重老子的伤势,你还得多作努力。”雷刹托低喃着要她别想太多,让他紧紧拥在怀中便是。他的唇依然靠她极近,近到就要碰触到她。 “你不是说要让我看沙依坦克尔西白天的风貌吗?”她娇喘着气,以虚软的声音提醒他,一颗心因他几乎贴上她的唇而抖颤、渴望着。 不要再以狂野、炙烫的眼神看她了,他再继续这样注视她,会让她再也控制不了那颗极亟飞驰向他的心啊! “是啊,你可要瞧仔细了。”她的话让他拉回了快碰触到她的唇,他失望地退开。 关红绫因他的退离而回了神,终于有办法好好看清四周景致。她倚靠在他怀中,张大眼看着让他引以为傲的美景。 第十一章 金灿的阳光宛如黄金般洒落在各处,她清楚看见参差错落、宛如用刀刻凿出的屋舍、楼阁与各式猛兽及人形,每见一处,便带着一丝惊奇。这里的与世隔绝、这里的宁静平和,无一不透露着与红尘俗世截然不同的芳华。 “好美。”昨夜让她害怕的各式猛兽与人形,今晨一见,已不再具有威胁,她甚至觉得昨晚吓得裹足不前的她很可笑。 “可不是。”雷刹托也跟着赞叹低喃,但他看的是倚靠在他怀中的关红绫。灿灿金光洒落在她发上、肩上、衣上,这是世间最美丽的画面,她美得令他屏息,一颗心颤动不已。 两人身旁环伺着由上天以风刻划的堡垒、雕凿的人物与野兽,彷佛是这座城的男女主人,傲然顶立于天地间,共同赞叹沉醉于眼前教人惊叹的旷世美景。 吃饱喝足的流星回到沙依坦克尔西后,雷刹托便抱着关红绫上马,迅速奔驰离开,一是要带她到铁勒吾部族落脚的草原,请巫医帮她医治扭伤的脚;二是为了避免姜谦和率人进入沙依坦克尔西搜寻他们的下落。他与关红绫皆负伤在身,不宜再和姜谦和等人起正面冲突,他不介意避上一避。 当雷刹托带着关红绫骑着流星接近铁勒吾部族驻扎的大草原时,原本在草原马背上玩耍的小孩们看见他出现,全都兴奋地跟在流星背后奔驰。 “雷刹托·塔希尔回来了!”一声接一声的兴奋叫嚷响彻云霄。 孩童们发自内心的喜悦呼喊,使马背上的雷刹托扬起真挚快意的笑容。 “雷刹托·塔希尔带着新娘子回来了!”孩童见到坐在雷刹托身前的关红绫时,误以为她是雷刹托的妻子,开心地大嚷。 “新娘子是个汉人?!”较大的孩子发现关红绫的肤色、穿着打扮皆与他们截然不同,赫然发现他们口中的新娘子是个汉人。 一句汉人如同火药般,自孩童们眼前炸开来,冻结了他们唇角的笑容,他们面色惨澹,相互凝望。 “他们在说什么?”关红绫听不懂哈萨克语,只听得懂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孩子们口中的“雷刹托”三个字。 雷刹托摇头苦笑,孩童们沉重的表情、口耳相传的“汉人”二字,在在让他想起了永不被铁勒吾部族接受的汉人母亲,一股难言的苦涩之情立即涌现。 “他们在欢迎我回来。”雷刹托没让她知道,孩童们排斥她是汉人。 他让流星奔过一座接一座驻扎在草原上的圆顶帐篷,帐蓬内的女人们听见孩童们大声叫嚷雷刹托归来,全都走出帐篷。 “他们是……”关红绫好奇地看着真心喜欢他的孩子们,以及身穿连身衣裙、头戴圆形帽,以猫头鹰羽毛作为装饰或白布披巾的妇女。 草原上的孩童不分男女、年纪,都拥有精湛的骑术,让关红绫印象深刻,也暗暗佩服。 “他们是我父亲的族人。”雷刹托的声音如弦般紧绷。 “既是你父亲的族人,不也是你的族人吗?”他的说法怪异得让她心里打了一个突。 “阿曼,巴克什在吗?”雷刹托仅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说什么,转头以哈萨克语问着紧紧跟随在身后的大男孩。不直呼身为巴克什的伊木的名讳,是为了表示对伊木的尊敬。 伊木是铁勒吾部族的巫医,他厉害的医术响遍整个大草原,有时候其他部族的人也会特地过来向伊木求医,他受了较重的伤时,也会前来找伊木医治。 “他今天没和其他人出去放牧,就待在最北边的帐篷里。”阿曼对雷刹托是一脸崇拜,可视线一转到关红绫身上,便充满了敌意。 得知伊木的所在之处,雷刹托便带着关红绫直奔到巴克什驻扎在草原北边的圆顶帐篷,勒紧缰绳让流星停步,潇洒地跃下马背,伸出双臂将关红绫抱下来,然后抱着她大步走向巴克什的帐篷。 “这里这么多人睁大眼在看,你快些放我下来!”孩童们骑马紧紧尾随在他们身后,雷刹托将她搂抱在怀中的模样,全让孩童们看得清清楚楚的,更甭提有多少妇女也在看,关红绫顿时羞红了脸,低声要他别踰矩。 善于骑术的大小孩童们也来到了伊木的帐篷附近下马,看着雷刹托抱着汉人女子去找伊木,他们立即紧随在后,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着。 “你的脚都已经扭伤走不动了,还有心情管别人怎么看?”雷刹托不理会孩童们惊诧的耳语,心思全放在关红绫身上。 “我的脸皮没你来得厚,当然会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关红绫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就怕被旁人听见,表面上仍故作镇定,不让旁人看出她的扭捏、不自在。 雷刹托不理会她的嘲讽,迳自掀开帐帘,进入巴克什的帐篷内代她求医。 “巴克什,我需要你的帮助。”雷刹托怀抱着关红绫进入帐篷,一见到坐在地毯上磨制药草的伊木,立即开口要求协助。 “原来是你啊雷刹托,你要我帮你什么?”留着白髯的伊木见到雷刹托,开心地扬唇,可当他的视线瞧见关红绫时,整个人便愣了下,不由自主地攒紧眉心。 “她的脚扭伤了,请你帮忙医治。”雷刹托放下关红绫,让她坐在地毯上,好让伊木能清楚看见她的扭伤。 关红绫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者,他的打扮和雷刹托相似,皆穿着以皮革缝制的衣袍。她好奇地偷偷打量伊木的帐篷,帐篷的空间不大,但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有生活中所需具备的物品,这里头一应俱全。 她听着雷刹托和老者以哈萨克语交谈,没一句她听得懂,于是她观察着两人的面部表情,发现雷刹托对老者十分敬重,而老者亦展露出对雷刹托的喜爱,可是眉宇间却透露着他正为某件事感到困扰。 “她扭得挺严重的,不过不要紧,只要抹个几天的药,就会消肿,能够和平时一样行动自如了。”伊木仔细看着关红绫的伤处,缓缓说道。 好奇的孩子们全挤在伊木的帐篷口观看,有的被挤到后头去,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踮起脚尖,问着前方关于里头的动静。 “那个汉人女子扭伤脚了。”站在前头的阿曼将最新情况报告给后头的孩子知晓。 “原来她受伤了,所以雷刹托才会急着来找伊木。”后头看不到的孩子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可是她和雷刹托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要雷刹托带她来找伊木?她不会真的是雷刹托带回来的新娘吧?”一名小男孩忧心忡忡地问着。 “雷刹托,这位汉人姑娘是谁?你不会真的和她成亲了吧?”伊木听见孩子们的交谈,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关红绫。眼前的姑娘的确是美艳动人,可是最教人不容忽视的是——她是个汉人。伊木不希望好不容易被族人接受的雷刹托会重蹈覆辙,犯下和父亲相同的错误,最后被逐出铁勒吾部族。 “她是一位朋友,我们并没有成亲,不过是在路上遇到了点麻烦,使她扭伤了脚,所以我才会带她过来让你医治。”雷刹托明白伊木在担心什么,淡淡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伊木松了口气,不再面色沉重。 孩童们听到雷刹托说他与关红绫是朋友,全都开心得笑颜灿灿。 “姑娘,我瞧你的穿着打扮,应该是汉人对吧?既然你是雷刹托的朋友,就是我们铁勒吾部族的贵宾,欢迎你。”伊木炯炯有神的双眸看向关红绫,以汉语跟关红绫交谈。 “谢谢您,老丈。”虽然关红绫并不认为她和雷刹托是朋友,不过现下她人在雷刹托的地盘上,他怎么说就怎么是了。 “姑娘不用如此客气。”关红绫有礼的举止,让伊木看了很喜欢,他呵呵地笑了两声,一点儿都不介意接待汉人为宾客。只要她没有要和雷刹托成亲,那她就是铁勒吾部族的上宾。 “老丈,我的扭伤不打紧,雷刹托他伤得比我还严重,昨儿个他被炸药给炸伤了背部,还受了内伤,您能否帮他看一下?”关红绫急切地关心道。雷刹托的伤势比她更严重、更需要马上处理。 “你怎么都没说?”正在找药膏的伊木听她这么一说,抬眼瞥了雷刹托一眼,找到药膏后,先为关红绫肿胀的右足踝上药膏,包扎好。 “昨天我已先行服下丹药,不碍事,晚点处理没关系。”雷刹托耸了耸肩,在他心里,处理关红绫的扭伤为最优先的事。 “就算已服下丹药,也不是马上就好,怎能说没事?”关红绫不许他轻忽自个儿的伤势。 “让我看一下,不过,你怎么会被炸药炸伤?”处理好关红绫扭伤的伊木要雷刹托背过身去,好让他看清伤口。 “呃……就是……”关红绫此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伊木看起来是个好人,他恐怕不晓得雷刹托抢了姜谦和货物的事,若让伊木知道雷刹托干了啥好事,可能会大受打击。她不想伊木伤心,所以努力想着合理的解释。 雷刹托乖乖背过身去,褪下衣袍,裸露出健壮的上半身,让伊木检查他的伤势。他知晓关红绫正努力想着他们遭受攻击的理由,她为他着急、想要隐瞒实情的模样,不仅在他的心湖激起了浪潮,更让他再度兴起了不放手的念头。 “这回要杀你的人是谁?”伊木解开缚绑在雷刹托胸膛上的红布条,眉心舒坦地看着已止了血的伤处。雷刹托纵横大漠,结下了不少仇家,他无法正确猜出是谁要雷刹托的命。 关红绫听伊木这么一问,立即明白,原来伊木也晓得雷刹托仇家满天下,看来是她想太多,根本就不用帮雷刹托隐瞒实情。 “那人不值一提,你别担心。”雷刹托不肯让伊木晓得是谁下的手。 “你哪回不是这么说?总而言之,你要小心。”伊木再自木匣子取出另一罐调配好的黑色药膏,涂抹在雷刹托的患处。 “我会的。”雷刹托微微一笑,敷衍着伊木。 关红绫没介入他们的谈话,雷刹托不想让伊木知道对头是谁,那么她也不会多嘴地说出来,她关切地看着伊木将药膏涂抹在雷刹托的伤处。 伊木为雷刹托抹好药膏,包扎好后,再为他诊断内伤。 “幸好你有自行先服下丹药稳住内伤,否则怎有足够的力气撑到现在。待会儿我会熬汤药给你喝,好医治你的内伤。”伊木说着。 “好,麻烦你了。”雷刹托微微颔首。 “还有,在你的内伤尚未治好的这段日子,最好是安分点。”伊木可不许他胡来,再次叮咛。 “我会的。”雷刹托回答得很爽快,至于做不做得到,就另当别论了。 “姑娘也是,右脚尽量别使劲。”伊木再转头交代关红绫该注意的事项。 “是,谢谢您,老丈。我姓关,您直接叫我红绫就行了。”关红绫态度恭敬。 “好,那我就叫你红绫了。在休养伤势的这些天,你们就先住在部族里,我会去问娜娃,看红绫能不能暂时睡她那儿。”整个铁勒吾部族就娜娃是与女儿独居的寡妇,其他人家中皆有成年男子,不适合收留关红绫。 “她不住娜娃那儿。”雷刹托马上否决了伊木的提议。 “为什么?”伊木一愣,不明白他为何不同意。 第十二章 “突然要娜娃让她暂住,恐怕娜娃会觉得不大方便,我会另外再为她搭一座帐篷。”虽然族人天生热情好客,可是父亲为了汉人母亲而被驱逐出部族的事,许多人都还记忆犹新,今天族中妇女看见他骑马带着关红绫前来,不免会与陈年往事联想在一块儿,恐怕会对关红绫存有疙瘩,与其硬将关红绫塞给娜娃,增添娜娃的困扰,不如他再另外搭一座帐篷让她住,如此会省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就这么办吧。”虽然雷刹托说与关红绫是朋友,但伊木总觉得事情没雷刹托说得那样简单,伊木睿智的眼眸看见了隐藏在雷刹托眸底的炙热,让他不得不担心。 再者,方才他为雷刹托治疗而解开暂时包裹着雷刹托伤处的布条时,发现了那鲜红色的布是由关红绫的衣衫而来的,这证明她细心照护过雷刹托的伤势。她对雷刹托有什么感觉?真的只是朋友吗? 关红绫看着雷刹托,发现他回到部族后,整个人变得比较沉静,不太爱笑,和她所熟知的那个爱咧嘴笑的雷刹托像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她不晓得雷刹托为何会突然转变,心下觉得怪异。 至于她,她的心也变得怪异、无法掌控。知道得暂且留下后,她心头竟猛然涌现出莫名的喜悦。理智告诉她,她若聪明,最好是马上向雷刹托及伊木告辞离开,如此一来,就什么麻烦都没有,她也能好好掌控住她的心,可是她却不想那么做,她想要暂时留下来,想要趁这个机会多了解雷刹托。 雷刹托感觉到她的注视,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常有的戏谑早已退散,剩下的是湛蓝的孤寂,彷佛有千愁万绪堆叠在心头。 关红绫的心彷佛猛然被重击了下,为他而痛了起来…… 雷刹托以最快的动作为关红绫搭起一座圆顶帐篷,座落在草原北端,与伊木的帐篷隔一小段距离,但又不会相距太远,而他就暂时落脚于伊木的帐内,只消她有需要,随时可以走过来找他。 雷刹托特别派了个小女孩——迪娜到关红绫帐内,帮忙照料她的需求。 迪娜带她去梳洗过后,便协助她换上哈萨克族年轻女性的服饰,因为她的裙摆为了包扎他的伤处早已撕裂,雷刹托料想穿着已毁损的衣衫,定会让她浑身不自在,所以找来哈萨克族的女性服装让她换上。 “我听大家说,你和雷刹托是朋友,这是真的吗?”协助关红绫穿衣的迪娜懂得汉语,以棕色的双眼看着关红绫问道。 关红绫头戴著名为“塔合亚”的红色圆形帽,它以金丝绒线绣花,并用珠子镶饰成各种美丽的图案,再以猫头鹰羽毛做为帽缨。她身上穿红色连身裙,脖子与双腕皆戴有雕琢花草纹的银饰,脚踩黑色、绣有纹样的薄底皮靴,整个人活脱脱就像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哈萨克姑娘,教身为小孩的迪娜都看傻了。迪娜相信,雷刹托若瞧见了,一定也会惊为天人。 美丽的关红绫突然和雷刹托一同出现在部族,使铁勒吾部族的女人们议论纷纷,皆在臆测她是否真如雷刹托所说,仅仅是朋友?若真是朋友,那倒也奇怪,因为孤男寡女同行,总是容易启人疑窦。若雷刹托撒了谎,与关红绫不是朋友,那他们两个会是什么关系? 铁勒吾部族的女人们不安的耳语在草原上私下传递,小孩与老人们同感不安。雷刹托是族里难得一见的勇士,他甚至比他死去的父亲昔凯更受族内男女老幼喜爱,倘若雷刹托跟关红绫真有什么,恐怕会步上他父亲的后尘,遭到驱离,这是众人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我和他可以说像是朋友,又不太像。”关红绫愣了下,不想欺骗迪娜,却也不知该如何说明她和雷刹托之间的关系。以前可以称为敌人,但现在就不行了。 “我不懂,是朋友就是朋友,不是朋友就不是朋友,为什么说像又不太像?”迪娜不了解地摇头。 “别说你不懂,连我自己也不懂。”关红绫叹了口气。 “你该不会想要嫁给雷刹托吧?”迪娜直接问出她最关心的重点,只要关红绫不和雷刹托成亲,那就什么事都没了。 “我不可能嫁给他。”关红绫摇头。 “为什么?”十岁大的迪娜执意非问到底,她其实也是代替族中其他人来向关红绫探口风。倘若她有意嫁给雷刹托,那么大伙儿说什么也要想办法阻止这段不该有的情缘。 “因为我已经与人订亲了。你为何会觉得我想嫁给雷刹托?”关红绫不解,她嫁是不嫁雷刹托与迪娜有何关系? “大家看你和雷刹托一同回到部族,都是这么猜的。还好你已经订了亲,不过若你真想要嫁给他也不成,没有人会同意的。”迪娜说出女人们臆测的耳语。 “为什么?”尽管关红绫无意嫁给雷刹托,但仍想知道为何会没人同意?她初来乍到,却能明显感受到铁勒吾部族的人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敌意,为何众人会不喜欢她?她并未做出不得体的事来,实在是完全想不透。 “因为我们不与汉人通婚。雷刹托若娶你,他会被驱离部落,永远不能回来。况且大家都知道阿达依部族的莎雅喜欢雷刹托,想要成为他的妻子。莎雅是阿达依部族里最漂亮的姑娘,双方族长也认为他们俩很相配,他们俩迟早会成亲。”迪娜提及爱慕雷刹托的莎雅,对于莎雅和雷刹托的婚约,双方部族的人可都是乐见其成。 “那很好啊。”关红绫静静地听迪娜提及雷刹托的婚事,淡然道。 得知雷刹托已有对象的事,使她的心口瞬时感到很不舒服,像是突然被鞭子猛抽了下,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可她完全没表现出来,一脸的风平浪静。 怪了!她为何要为雷刹托娶那个叫莎雅的姑娘而感到不开心?雷刹托要娶谁根本就不关她的事,何况她早有了未婚夫婿,何必管这么多?等她伤势好转,就会离开此地,不再与雷刹托见面,所以压根儿无须为了迪娜说的话而耿耿于怀。 “我也觉得雷刹托和莎雅成亲很好。雷刹托从前因为他爹娘的关系吃了不少苦,但现在可不一样了,他是我们铁勒吾部族的勇士,族里的人都喜欢他,除非他疯了,否则他不会傻得做出让大家失望的事来。”迪娜听她这么一说,总算放心了。 “为什么雷刹托会因为他爹娘的关系,吃了不少苦头?”关红绫听出迪娜话中有话,好奇地追问。 “你和雷刹托不是朋友吗?他怎么会没告诉你?”迪娜一脸纳闷。 “我们很少聊彼此的事。”关红绫轻描淡写地说。她与雷刹托的关系根本就还不到会聊彼此的事。 “没关系,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跟你说。”迪娜爽快地说出雷刹托的爹娘成亲以及他幼年遭受鄙视、不被族人接受的陈年旧事。 关红绫沉默不语地听着迪娜陈述,听得愈多,才愈明白为何雷刹托回到铁勒吾部族后笑容就减少了,眼眸也满布愁绪,想来他定是想起了早逝的父母以及自身从前的遭遇,难怪他会笑不出来,换作是她也绝对无法开怀大笑。 她可以理解雷刹托为了赢得各部族的认同所做出的各种努力,因为他想让各部族的人都知道,他会以血和汗来挽回父亲失去的名誉与荣耀,而他也成功的做到了。 她心下不禁暗暗佩服他的努力与毅力,而她那原先就感到不舒坦的心,也为雷刹托的遭遇而变得更加难受。她想象着年幼的雷刹托是如何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傲然挺胸,如何咬牙熬过每一次的冷言冷语,这样的他很难让她不为他心疼。 “雷刹托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先前有个叫姜谦和的汉人商旅,经过我爹放牧的草原时,见到我爹饲养的肥羊,便随便丢了几个碎银子给我爹,也不管够不够、我爹卖是不卖,硬是抢了好几头去,说是要半途宰杀来吃,这已经不是姜谦和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了。雷刹托从中原回来知道后,说要让姜谦和赔偿损失,就去找姜谦和算帐,然后带回一堆珍奇的玛瑙、琥珀与琉璃。”迪娜一谈起雷刹托的好,就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没了。 “雷刹托去抢姜谦和全是为了替你爹出气?”关红绫大吃一惊。 她犹清楚记得,昨日姜谦和找上他时,她问雷刹托为何抢夺姜谦和的货物时,他回她:闲着也是闲着,不抢白不抢。他的回答误导了她,让她误以为雷刹托是贪图享乐的盗匪,恣意打劫往来商旅。 他为什么不肯说清楚?为什么要让她误会他? “其实也不全是为我爹出气,咱们族里有好多人也都吃过姜谦和的亏,他和他的手下不是骗走我们族人宝贵的东西,就是用一点点银子,硬是抢走我们的宝物,族里的人都很讨厌姜谦和与他的手下,可是又打不赢他们。这回雷刹托帮大伙儿出了口恶气,抢了姜谦和的货,将所有货物分配给族里吃过姜谦和亏的族人,我想下一回姜谦和就不敢再随便欺负我们族人了。”迪娜谈起雷刹托英勇的事迹,漂亮的眼眸不禁闪闪发亮,小小脸蛋写满崇拜之情。 “原来如此。”关红绫透过迪娜对雷刹托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整个人受到不小的冲击。她宁可雷刹托是她先前以为的任意妄为、无恶不作的盗匪,也不要他是个会为族人出头、有着沉痛过往的血性男子。对他了解愈深,她将会愈难掌控早已悄悄驰向他的心扉。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关红绫再也隐藏不了一颗心不住地为雷刹托泛疼的事实,这样的雷刹托,她可割舍得下? 迪娜神情快乐地将雷刹托描述成开天辟地以来,千古难得一见的大英雄,口沫横飞地讲述他的英雄事迹,唯恐天下不知。 伊木的帐篷内充满浓浓的药味,伊木以布满皱纹的双手,将熬好的汤药递给雷刹托。 雷刹托盘腿坐在地毯上,接过碗,不怕烫口地将墨黑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你今天带回来的关姑娘很漂亮,我瞧她比阿达依之花的莎雅要更美丽。”伊木睿智的眼眸望向雷刹托,没有其他人在场,他便和雷刹托谈起关红绫。 “这世间漂亮的女人多的是。”雷刹托淡淡说道。 “话是没错,可我总觉得你带回来的关姑娘与众不同。”伊木继续缓缓说道。 “这世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吗?”雷刹托故意表现出听不懂伊木话中的涵义。 “没错,可她却使我想起了当年你父亲带着你母亲回到部族的情景。”伊木明亮的眼眸因回忆而微微出神。 伊木提及父母,使雷刹托的唇抿成一直线,全身绷了下,旋即又放松,回复闲适的姿态,不愿让人看出父母的事对他所造成的影响。即使已事隔多年,但再从别人口中提起,依然会使他痛得汩汩淌血。 “雷刹托,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是不?”伊木的眼神复又清明地看向雷刹托。他实在无法不担心,从前未曾见过雷刹托带朋友回部族,这回不仅带回来,且还是个漂亮的姑娘,倘若雷刹托带回的是别的部族的姑娘,他绝对会高兴地宰羊和其他族人庆祝,但……为何偏偏要带回汉家姑娘? “在我看来,这世间没啥事值得担心,就算天真要塌下来,一直穷担心,天也不会因此就不塌下。”雷刹托晓得伊木在担心什么,他偏就不马上道破,因为他认为不管他对关红绫抱持怎样的看法,除了关红绫本人外,其他人都没资格替他作出决定。 第十三章 “雷刹托,我看得出你的双眸因关姑娘而灼亮,这种情形前所未见,你说我能不感到不安吗?我真的不希望你犯下和你父亲相同的错误。”伊木长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头。 “巴克什,你也觉得我爹和我娘成亲是错误的抉择?”雷刹托敛去眼底的闲散,将不满与怒火蕴藏于胸臆间,专注地看着伊木。 “我当初也希望你爹娶的是别的部族的姑娘,而非你的母亲。”伊木老实坦言。 “你们无法接受我母亲,不是因为她无法融入族人,或是性情不讨喜,纯粹因为她是汉人,所以不喜欢,是吗?”明明早就知道答案,雷刹托还是非要伊木亲口说出不可。 “你母亲的性情并没有问题,我见过她几次,她是个温和善良的女人,倘若她不是汉人,我想,会有许多族人喜欢她。”伊木低沉着声承认。 “单单因为她是汉人,你们就决定讨厌她到底了。”雷刹托冷冷一笑,这答案从来就不是他能够坦然接受的,从来就不是。 伊木沉默,无法否认。他们因为不喜欢、无法接受,所以便视雷刹托的父亲为叛徒,完全将雷刹托的父母排拒于外。 “那么你说,铁勒吾部族的父亲与汉人母亲所生下的我是哪里人?铁勒吾部族人?汉人?”雷刹托神色冰寒,再问。 “你当然是铁勒吾部族的勇士。”伊木回答得斩钉截铁。 “二十年前,你们也像憎恶我母亲一样地憎恶我,没人认为我是铁勒吾部族的人,不是吗?”雷刹托故意提醒伊木。当他小时候无法违抗他的命运时,没有人承认过他,直到他战胜种种加诸于身上的磨难,族人才承认他是属于铁勒吾部族的一份子,这样的接受,只会让他觉得愚蠢且可笑。 雷刹托说的是不容争辩的事实,使得伊木哑口无言。 “假如我幼年时就饿死在荒漠,或是一辈子过得浑浑噩噩,我敢肯定永远都不会有人站出来说我是铁勒吾部族的一份子。”事实就是如此残酷,伊木不承认也不行。 “从前是我们错待了你。”伊木再次长叹了口气,过去族人们对雷刹托的错待已经无法挽回。 雷刹托的唇角挂着讥讽的笑容,看着伊木身后的木柜,一瞬间恍惚,想着自己为何又回到了铁勒吾部族来? 他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属于他,他的心难受翻腾,想要寻求平静,卸下所有的不愉快。 而在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关红绫的身影,他渴望见她,渴求她好听的嗓音、柔软的抚触能够抚平积郁在他内心多年的伤痛。 “我们的错误,让你感到不悦是一定的,但我还是要肯定的告诉你,你是铁勒吾部族的人。”伊木放眼未来,希望能够弥补过去的错误。 “虽然我人来到部族里,但我却不像你这般肯定。如果我想要,部族里的规定是约束不了我的。”雷刹托要伊木知道,只要是他想做的,就算部族里的人都反对,也阻止不了他,因为他们的反对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这话是什么意思?”伊木的心陡然一颤。他早知道雷刹托不受拘束的性情,但没想到他会无视部族古老的规定。 “被驱离或是被唾弃,对我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或许我在外貌上承袭了我父亲,但性情并不,我不会像他一样,不被认同就终日郁郁寡欢。天地如此广阔,不会有容不下我的地方。”雷刹托的眼底写满自信,他自由来去惯了,没有人能限制他。 “难道你真要跟关姑娘在一起?”伊木吓得惨白了脸。 “只要我喜欢她,就会不顾一切地和她在一起。”雷刹托斩钉截铁地告诉伊木。 他本就是浪荡不羁的人,铁勒吾部族的规定根本就规范不了他,况且他对部族里的人存有的感情爱恨交杂,既恨他们无情地对待他的父母,偏又放不下遭遇困境的族人,两种极端情绪相互交杂,常使他的心陷入痛苦挣扎。 他偶尔出现,帮助大家,并不表示他要长久留下,他若想离开,随时都会走人,谁也留不住。 至于关红绫,早已走进他心里,他已无法将她割舍,岂会因部族不成文的规定就将她自心房驱离,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他永远都办不到。 “你真要为了她,背弃你的族人?”伊木痛心,抖颤着唇问。 “如果我爱她,你们又容不下她,我会那么做。”族人二字让雷刹托冷冷一哼,但他没纠正伊木的错误,他不是个会牺牲爱情的人,伊木应当已清楚明白这一点。 “……我知道了,唉!”雷刹托眸底的坚定,使伊木颓丧地垂下双肩,心情无比沉重。 族长与族人们绝对不会容许雷刹托娶汉人女子为妻,而雷刹托又不是个会妥协的人,他彷佛已可看见雷刹托带着关红绫离开他们的画面,他们就要像失去昔凯一样地失去雷刹托了。 “在她短暂停留在此的期间,巴克什,我不希望你因刚刚的谈话而讨厌她。”雷刹托明白族里有太多人对关红绫的出现产生疑问,他不希望她所见到的每个人都对她怀有敌意。 “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失礼,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伊木并不讨厌关红绫,只是一想到她是个足以左右雷刹托去留的汉人姑娘,他就头疼。 “谢谢你。”雷刹托真挚地向伊木道谢。 伊木的反应是摇头苦笑,他已可预见雷刹托与关红绫将在部族里掀起轩然大波。伊木诚心地向萨满神祈求,最终能让一切事端圆满落幕,毕竟雷刹托遭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不该再让他受到磨难。 夜幕低垂,万里无云,满天星斗,如珍珠般妆点着黑沈的天空,幽暗中透着盈盈光辉,美得教人心荡神驰。 关红绫用过晚膳后,便走出帐篷,屈膝坐在草地上,若有所思地凝望广阔天际。 自她进了雷刹托特地为她搭起的圆顶帐篷后,就没再见到他,一直是小迪娜陪伴在她身边,就连用晚膳时,也是迪娜出去端过来给她。据迪娜说,她是女客,不能与雷刹托和族里的其他男人同席用膳,而族中其他妇女各有家务要张罗,所以才会单单迪娜一人陪她一块儿吃。 她尊重铁勒吾部族的习惯,迪娜告诉她该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不愿冒犯族里的规矩,替雷刹托增添无谓的麻烦,但因迪娜先前告诉她,有关雷刹托爹娘与他幼年所遭遇的事,全都在她心里发酵,也因此让她食而无味地吃着迪娜所端来的丰盛晚膳。 “我到底是怎么了?”她的下巴靠在膝盖上,无奈地低喃。 为何雷刹托的身影会满布心头?为何要一再回想雷刹托的幼年遭遇?那全与她无关,不是吗?她的心闲着没事,何必为他揪疼? 况且,她原先是要来痛宰雷刹托的,怎么到了后来却与他一道出生入死,还来到他父亲的部族?简直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你怎么一个人窝在这里哀声叹气?难道迪娜为你送上的晚膳不合你的胃口?”关红绫的哀声叹气,让出帐过来寻她、想让沉痛的心灵获得平静的雷刹托眉心微蹙。 “迪娜送来的晚膳很好吃,我会叹气是因为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倒是你,怎么没待在帐篷里休息,走到这里来?”雷刹托的突然出现,让关红绫结实吓了一跳,她杏眼圆瞠地看着雷刹托。 洗过澡,换上干净皮衣、裤的雷刹托显得英姿焕发,宛若异教神只般傲然矗立,教她忍不住着了迷。 雷刹托原以为关红绫不适合哈萨克的装扮,想不到她穿上哈萨克衣衫后一点都不突兀,她美得像是自小就骑马纵横在草原上的哈萨克姑娘,教雷刹托为之心荡神驰。 “我和你一样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不过我大方地和你分享过阳光下的沙依坦克尔西的美景,难道现下你要小气得不肯和我分享草原的美丽星空?”雷刹托随意找了个借口,没让她知道他和伊木交谈的内容以及他的心痛,轻笑着坐到她身旁。 “这方美丽的天地可不属于我,我怎么可能独享。”关红绫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花。 轻浅的笑花具有勾魂摄魄的魔力,看得雷刹托痴痴然的。 两人之间始终有一条看不见的情丝不断地在牵引,诱惑彼此靠近,再靠近。 “很漂亮对吧?”雷刹托来到她身边,双臂枕在头后,慵懒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果然,有她在身畔,他那流淌着痛楚的心就会慢慢恢复平静,不再疼痛地提醒他悲伤的记忆。他无声地逸了口气,释放悲伤。 “的确是很漂亮。”雷刹托惬意地躺在身畔,使关红绫心头小鹿乱撞,她克制自己将视线牢牢地锁定在灿烂的星空上,不要看他,以免不小心就沉溺在他的眼瞳中。 “你的脚踝可还会疼得厉害?”雷刹托关心地问道。 “不疼了,你们的巫医果然医术高明,经过他的治疗,我的右脚踝不再肿得像馒头了。反倒是你,你的背不是受了伤,这样躺着不疼吗?”她自我调侃,原先一直努力克制着不看他的目光亦不由自主地 - 带着忧虑转向他。 “就像你所说的,我们的巫医医术高明,我的背经过他上药治疗后,甭说是躺在地上了,就算是要在地上打滚,也没问题。”雷刹托云淡风轻地同她耍嘴皮子。 “那你的内伤呢?可也被他治好了?”她挑眉问。 “好了一半,就快要痊愈了。”雷刹托咧嘴一笑,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 “又在胡说八道了。”伊木的医术再厉害,也不可能让雷刹托的内伤马上好转一半,关红绫压根儿就不信他的吹嘘。 “胡说八道好啊!瞧我日子过得多轻松惬意,像你那样正正经经地过日子,我反倒觉得无趣。”雷刹托故意对她绽露一记更张扬的闲散笑容。 “是吗?”关红绫发现他习惯以胡说八道将曾经有过的伤痛粉饰太平,她的心为他刻意展现出的不在意而刺痛,眼波流转,装盛怜惜。 雷刹托的心结实地为她眼中的怜惜所击中,震得他说不出话来。 敏锐的感官在在提醒他,他真真切切地喜欢眼前这个女人,不管他再怎么佯装无事,说再多乱七八糟的话,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要她! 雷刹托的目光再次使她全身发烫,她的眼瞳几番要逃避他目光的追逐,偏又情不自禁地被其中的湛蓝吸引,深深陷入其间。 “我突然发现,自你回到部族后,讲话似乎与在外头不同,不再自称老子了。”为了打破笼罩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情障,关红绫特意转移话题。 “是吗?”雷刹托的嗓音低沉且充满诱惑,灼灼目光依旧停驻在她身上,宛如就算要千百年都这么凝望她,他也不会感到厌倦。 “你不可能会没有自觉吧?我在想,你应当是回到部族后,言行就变得比较收敛了。”他的嗓音过于诱人,让关红绫的喉头缩紧,眼眸慌乱地自他身上移开,就怕受到他的影响。 接下来她还要跟他说什么?或是告诉他,她要回帐篷休息了,好逃避这一刻的亲密氛围?关红绫心慌意乱,苦思下一步。 “或许吧,铁勒吾不是我的部族,身为访客,总该守点规矩,不应太过张狂,不是吗?”雷刹托自嘲一笑,眸底再次浮现伤痛。 第十四章 “你若不是铁勒吾部族的一份子,那你属于哪儿?”她感受到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凝,那让她走不开,也不想走。 “老子就属于这天地间啊!爱上哪儿就上哪儿,没有一个地方束缚得了老子。”雷刹托以轻佻的口吻回她,掩饰着那抹伤痛。 他的满不在乎,看在她眼里,是用来欺骗世人,隐藏内心伤痛的方法,看得她的心宛如被划了一刀,汩汩淌出血来。 关红绫的眼眸盛满不舍,让雷刹托以为已复原结痂的伤口再次热辣生疼,疼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需要他的平静! 雷刹托猛然坐起身,晶亮的眼眸怔怔地望着她,右掌轻轻覆盖住她的双眸。 突来的抚触,教关红绫眼睫颤动,缓缓合上,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不退开来,要任由他亲密地抚上她的眼,仅知道她暂时不想退开,还不想。 “不要这样看我。”雷刹托低哑着声,痛苦低语。 “怎样看你?”她的声音虚软娇柔,放任眼皮感受他掌心传来的温热。 “宛如你已洞悉一切。”他的声音嘶哑中带着伤痛。 “……”饱含苦楚的嗓音掐住她的心口,教她难受得眼眶发热。他是否看出她已经知道了他幼年的事? “你可知道,你这样看我,会教我情不自禁……”他倾身向前,最后的话语淹没在双唇间。 初尝到她的甜美,让他整颗心火热燃烧,所思所想尽是她,再也容不下其他。 火烫的唇间接触,让关红绫骇了跳,心陡然失序狂跳,她既想沉醉在他所带给她的温柔吻触,又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她不该放纵心绪,于是用力拉下他掩盖住她双眼的掌心,退离了他的唇。 “你不该这样。”朱唇颤动,芳心悸悸。 “为何不该?”他们的唇不过是轻轻碰触了下,这样还不够!雷刹托热切渴望能够恣意品尝她的甜美,因此声音变得更为浓醇。 “你知道我已经有了未婚夫婿,不是吗?”提起白君豪,她的声音苦涩极了。 “我不在乎。”他低哑着声说。她的未婚夫对他而言是不存在的,因为此时此刻她人就在他身边,所谓的未婚夫不过是个虚名,对他根本就构成不了阻碍。 “你怎么能不在乎?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关红绫试图跟他讲道理,也是要让自己的心恢复平静,别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谁说的?”雷刹托眉心紧蹙,双眼贪婪地凝望着她。 “每个人都会这么说。”他究竟懂不懂世俗礼教? “那就由着他们去说,我根本就无关痛痒。还是你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定定地看着她。其他人怎么想都与他无关,唯有她的想法才重要。 雷刹托的心扑通、扑通地快速跃动,他自嘲一笑。他竟担心她不喜欢他,因而拒绝他的索吻,许久不曾尝到担心滋味的他,竟为了她陷入害怕与期待中,备受煎熬。 “我当然在乎,我爹若知道我背着他和你……有了私情,他肯定会气得暴跳如雷。”她娘早逝,她和爹相依为命,想到爹得知她对雷刹托产生了情愫,会有多生气、伤心,她就无法放纵情感。 “所以你在乎的是你爹会生气,而不是『玉面郎君』知道后,会有何反应了?”雷刹托开怀一笑。她没提及忧虑“玉面郎君”如何看待此事,就表示她不在乎“玉面郎君”这个未婚夫婿。 “谁、谁说我不在乎?我、我想白君豪若知道了,也、也会很不高兴……”关红绫被他抓到语病,突然结巴了起来。 “他要不高兴是他的事,我也没办法,我只要你开心就好了。”雷刹托想要她笑,只对着他一人微笑,至于“玉面郎君”,他才懒得理会。 “你简直是疯了!姑且不说我爹和白君豪都会不高兴,铁勒吾部族的人也不会喜欢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你应当比我更清楚不是吗?”他们两个可不是说想要在一起就能在一起,他自己也知道,为何还要来扰乱她的心? “我说了,我不是铁勒吾部族的人,他们的喜好与我无关。”他的声音瞬间变得冷硬,已由她的话中得知,她知道所有哈萨克部族不与汉人通婚的规矩。 “你真能像你说的那样潇洒吗?”关红绫不这么认为,倘若他真觉得自己与铁勒吾部族无关,他就不会时不时地出现帮助他们,她也不会被他带来这儿。不管他说得多强硬坚决,他的心始终是放不下的。 “当然。”雷刹托坚定地告诉她。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没有,自欺欺人的是你才对。”雷刹托口气坚定。 “我何时自欺欺人了?”明明是在谈论他,为何会扯到她身上来? “你被我深深吸引,不是吗?”大掌抚向她的脸颊。 “你别胡说,别忘了我追到这里来,是找你寻仇来着,我怎么可能会被你所吸引?”关红绫打死不认。 “倘若没有,你不会随我来到这里。”雷刹托要她面对现实,别再逃避了。 “我随你来,是因为我脚受伤了,而且还倒霉地和你一块儿被追杀,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在这里。”她急躁地拉下他的手,不许他再摸她。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她没有喜欢上他,没有对他动了情,她什么都没有,一切全是雷刹托在捏造谎言。 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 “所以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让你更加深入我的生命。”他的脸靠她靠得极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 “这不是老天爷的安排,我的脚已经受到医治,我会离开,不会留下。”她被他的嗓音与气息所蛊惑,贝齿故意咬疼下唇瓣,极力保持清醒,不受迷惑。 “就算你的人离开了,你的心也离不开。”雷刹托不理会她的抗拒,一字字低喃,靠近,再次吻上她的唇。 这一次,他不是温柔地吻她,而是狂野火热地吻着她,透过这一吻,要她感受他对她深切的渴望,要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雷刹托的话结实击中关红绫,教她心慌意乱。她害怕,非常害怕自己真会如他所言,人走了,却将心给留在他身上。 他再一次吻上她的唇,炙烫的唇舌迷惑着她的灵魂,她因心绪慌乱,无从防备地被他压倒在草原上,承受着他的激切,她的脑子既惊慌、又迷惘,想着她究竟是怎么了? 抵在他胸膛上的双掌成拳,不知是该将他推拒开来,抑或是将他拉近,加深这一吻。 关红绫的迟疑犹豫,一点一滴地被雷刹托的贪婪索求削减,最后消失殆尽,忘情地张开双臂,揽住他的肩头,加深这不该有的一吻。 她告诉自己,一个吻就好!一旦她深切体认过与雷刹托缠绵亲吻的滋味后,她就不会再对他的吻产生兴趣,这一吻将会杜绝她对他所有的渴望,就是这样! 雷刹托贪婪地狂吻她,彷佛溺水之人,只能紧紧抓牢她,由她柔嫩的唇瓣、甜蜜的津 - 液抚平他的累累伤痕。 关红绫,他爱这个女人,他要为自己留下她! 关红绫走了。 她趁着雷刹托受族人所托,到草原另一端的山谷寻找走散的马匹时,向伊木告辞,请他指明回关内的方向后,便骑着他为她备好的马儿,带上干粮与饮水,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当两天后,雷刹托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部族时,迎接他的是他送给她的、折叠整齐的哈萨克衣帽与银饰,还有她那曾经被他夺去、之后又物归原主的珠钗。 雷刹托拿起珠钗,未见她留下只字片语,猜想着她将珠钗留下的用意。是做为感谢?抑或是有其他涵义?不管她为何会留下珠钗,他都要当面问个清楚。他抿着唇,任由一颗心剧烈撕扯,神色冷峻地大步走出为她搭起的帐篷。 他整个人又气又恼,是他太充满自信了,以为那一夜,她纵情投入与他拥吻,是因为她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意,结果她竟趁他不在部族时,选择不告而别,让他难以接受,一把火瞬间烧上心头。 他顾不得满身疲累,火速准备所需物品后,不理会族人们的恼怒阻拦,出发前去追那个教他心如刀割的关红绫。 关红绫自离开铁勒吾部族后,便一路策马狂奔,想要抛下所有感觉,尽快赶回关内。 原以为孤身一人上路会乐得清静,事实并不然,她一路上被孤独与苦涩的滋味紧紧笼罩住,完全笑不出来。经过魔鬼城时,她想到了那一夜她与雷刹托共处的情景,更觉悲戚寂寞,甚至动了回头的念头。 不该如此!这和她预想的截然不同。 她怎么能让雷刹托的身影强占她的脑海与心头?他们俩本来就不该有所牵扯,她的离去不过是让事情回归到正轨,她的心为何要产生痛楚? 那是不对的! 一定是雷刹托的吻在她体内作祟,才会使她变得如此不像自己,或者她也可以推说是雷刹托趁她不注意时,对她下了咒,才会使她依依不舍、欲走还留,如此想她才会好过些。 她一再告诉自己,她不属于这方天地,这方天地下的某人也不可能属于她,所以她快刀斩乱麻的决定离开并没有错。 马儿鼻翼歙张,扬蹄奔跑,她猛地勒马停步,怔怔地望着前方回关内的方向,再转头向后,失神地看着她来的方向,一颗心茫茫然,一时间裹足难行。 正当她踌躇犹豫之际,不远处传来了众马奔腾杂沓的马蹄声,发现马蹄声并非来自铁勒吾部族那个方向,失望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我是怎么了?难不成期待他会追上来?”关红绫斥责自己竟存着不该有的想望。她轻扯着缰绳,想要使马儿改变方向,找个地方避避。 不论来者何人,绝不会是雷刹托,因为他向来独来独往,而传来的马蹄声显示有一群人正在赶路。在未确定对方的身分,不知他们是敌是友的情况下,闪避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她还来不及躲避时,对方已经快速奔驰出现。 “关姑娘!”为首的一名白衣男子见到一身火红的关红绫,扬声呼唤。 “白君豪?他怎么会在这里?”关红绫定眼看向呼唤她的白衣男子,认出了他的身分,也看见了与他同行的侍从白清,她心下一惊,但更叫她吃惊的是,尾随在白君豪之后的竟是令她不齿的姜谦和一行人!他们怎么会凑在一块儿? “关姑娘,我总算是找到你了。”白皙俊秀的白君豪策马来到她身边,仔细将她上下打量着。 “白少侠,你在找我?”关红绫暂且搁下对于白君豪与姜谦和一起出现的疑虑,淡然问着白君豪。 姜谦和见到未死的关红绫,心下大惊。他答应白君豪的要求,一块儿前来找关红绫,图的是想要多结交一个朋友,毕竟白君豪背后的“飞云山庄”不容小觑,若能结交,对他极有帮助,哪想得到关红绫未如预期地死在魔鬼城,居然还好端端地活着!看来,教他恨之入骨的雷刹托应该也还活得好好的,可恶! “我担心你会被雷刹托欺负,所以刚一听闻你为了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雷刹托算帐而追出关来,我就跟着追过来了。”白君豪扫视着娇艳如昔的关红绫,眼尖地发现她的裙摆有撕毁的痕迹,神色立即不悦、黯沈。 第十五章 关红绫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于相貌、武艺与家世方面,都与他十分相衬,可有一点教他不满的是,关山河将她宠坏了,让她随心所欲,想上哪儿就上哪儿。起初他还不以为意,因为她的美丽足以弥补性情上的不足,且他认为他们订了亲后,她就会安分点,收敛她那如火一般的性子,岂料她竟然还是不畏人言,追雷刹托追出关来。 虽说是寻仇来着,但她孤身一人上路,总是不好,尤其他中途遇见的商贾姜谦和还告诉他,曾亲眼瞧见关红绫与雷刹托亲密地在一起,看起来不像是仇人,反倒像是一对有情人。 他起先怀疑姜谦和看错了人,不过由姜谦和口中形容的貌美红衣女子,就知道姜谦和没认错人,那的确是关红绫没错。 姜谦和的话听在他耳里,犹如百根针扎在心口般,伤了他的自尊,让他完全笑不出来,恨不得马上找到关红绫与雷刹托,看他们俩是否真背着他做出苟且之事。如今找到了她,却不见雷刹托的身影,他暗自猜测,倘若关红绫真如姜谦和所言,与雷刹托暧昧不清,那么怎么会不见两人在一块儿?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要弄清楚。 “关姑娘,我家少爷找你可找得苦了!”白清唯恐关红绫不晓得,连忙插话。 “白少侠,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关红绫的声音清冷,对白清说的话没有任何表示,对白君豪的态度也很冷淡,完全没有未婚夫妻之间的熟稔,因为她对白君豪本来就没有任何感觉,也和他不熟,尤其在她已悄然将心给了雷刹托后,实在很难摆出看到他很高兴的模样来。 她目光冰寒地扫向姜谦和,没忘记姜谦和这人的心思有多歹毒,尤其自迪娜那儿得知姜谦和对铁勒吾部族的人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后,更让她对姜谦和无好感。 白清见她态度冷淡,便噤了口,不再多话,由少爷自己和她去谈。 “我在寻找你的路上,正好遇见姜爷,向姜爷打探了下,发现姜爷曾与你照过面。姜爷说你被雷刹托所欺,进入了魔鬼城,恐怕是凶多吉少,但我认为吉人自有天相,或许你能够逃出生天,于是请姜爷帮忙带路,好让我进入魔鬼城寻你,没想到还没到魔鬼城就见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白君豪提到雷刹托三个字时,暗暗恨得咬牙切齿。 “那他有没有告诉白少侠,他企图用炸药将我炸死的事?我逃入魔鬼城也是因他所致!”关红绫目光凌厉,字字含带着怒火说道,手已放在腰际,随时都会抽出皮鞭狠抽姜谦和一顿。 “什么?真有这种事?”白君豪眉一皱,看向一路对他谦恭有礼的姜谦和,无法相信姜谦和竟会企图炸死关红绫。 “白少侠、关姑娘,这全都是误会,误会啊!”姜谦和陪着笑脸解释。“关姑娘,当日我的目标是雷刹托,他故意将你牵扯在内,想拿你当挡箭牌,如此心狠手辣,怎能怪我?幸好老天有眼,没让姑娘你受伤,否则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哪!”姜谦和撇得一干二净,将所有过错都推到雷刹托身上。 “可恶的雷刹托,竟然如此无耻!幸好你没事,不过我绝不会轻饶他!”白君豪听信姜谦和的说词,恨恨地骂道。他还是想要知道关红绫和雷刹托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眼下有这么多外人在,他不好问出口,唯有私下找机会再问她了。 “无耻的人是姜谦和!他嚣张跋扈,欺负善良的铁勒吾部族的人!再者,当日你明明也想炸死我,现在居然有脸将事情推到雷刹托身上,且还振振有词,你真的是无耻至极!”关红绫厌恶地瞪着姜谦和,右手已利落抽出长鞭挥向姜谦和。 “白少侠,救命啊!”姜谦和见到关红绫一有动作,马上躲到白君豪身后求救,扮演无辜之人。 “关姑娘,请住手!”白君豪提剑替姜谦和挡下。 “白少侠,请你让开!”关红绫恼怒地瞪着出手干涉的白君豪。 “白少侠,你一定得救救我,她……她这分明是想要杀人灭口啊!”姜谦和躲在白君豪身后,小声说道,将怀疑的 种 子深深埋入白君豪心头。 “你不能动他!”白君豪浑身一震,看着气急败坏的关红绫。她执意要教训姜谦和,分明就是印证了姜谦和的话——她害怕与雷刹托的丑事被他知道,所以想要杀人灭口!既然如此,他更不能顺遂她的心意。 “什么?”关红绫攒起眉心。 “我相信姜爷是不小心才会差点炸伤你,姜爷已对这事深感愧疚,你就别再和他斤斤计较了。”白君豪说这话的同时,心里亦打定了主意,关红绫与雷刹托之间的暧昧情事不能就这么了结,他可不会甘心绿帽罩顶还不动声色,何况,他亦没忘雷刹托在客栈当着众人面前,嘲笑他引以为傲的称号,帐上加帐,总归一句,雷刹托得用命来偿! “你竟然听信他的狡辩?!”关红绫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君豪,他怎么会看不出姜谦和眸底的残酷与贪婪? “我相信他,总而言之,你别动他就是了。至于作恶多端的雷刹托,为了避免他再残害其他人,你说,我们是不是该为民除害?”白君豪定定地看着她问道。他等着看先前对雷刹托恨之入骨的她,是否会同意与他联手杀了雷刹托,他衷心希望她不要拒绝。 “什么为民除害?一点都不需要,我们直接回关内就是了。”关红绫直截了当地拒绝了白君豪的提议。若是出关前的她,有人对她提出这样的提议,她绝对会立刻答应,但现下不了,一来是她深知雷刹托的为人,明白他虽然常兴之所至便随心所欲,但并不会残害其他人;二则她真如他所言,把心遗落在他身上,这样的她如何会再对他动手? 她将赤裸裸的真心给了雷刹托,以至于看向辛苦寻她而来的白君豪更加没任何感觉,甚至问起自己,真要和白君豪共偕白首吗?她能有办法平心静气地日日夜夜面对白君豪,甚至与他有着夫妻间的亲密行为吗? 不!她做不到!光是想象就够她难受的了,假若是真,她只会更加难以承受!她的心、她的情感都会日日夜夜遭受鞭鞑,直到死亡那一刻降临。 “习武之人,该本着为民除害的侠义心肠,既然知道有人为非作歹,又怎能装袭作哑、视而不见?”白君豪俊秀的脸庞难看地揪拧。她在护着雷刹托!果然如姜谦和所言,她与雷刹托之间有了暧昧纠葛。既然他已经肯定了,更加不可能放过雷刹托,他绝对要将雷刹托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至于失贞失德的关红绫,他会另外再想法子惩罚她,绝对不会让胆敢背叛他的人好过的! 姜谦和对于将白君豪操控在手,兀自得意着。他可以非常肯定,白君豪会出手除掉他的眼中钉、肉中刺,雷刹托再也嚣张不了多久了。铁勒吾部族的人也一样,失去了靠山,届时他姜谦和想抢马就抢马,想夺羊就夺羊,想劫女人就劫女人,他们只能任他予取予求,拿他莫可奈何啊!哈哈哈…… “你真想为民除害,就先除掉姜谦和!”关红绫不客气地瞪着敢做不敢当的姜谦和。 “说穿了,你就是想维护雷刹托是不?”白君豪怒气横生,整张脸紧绷,快要无法控制自己,狠狠教训不贞的关红绫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关红绫发现白君豪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不屑与怒火,加上他所说的话分明另有深意,莫非……他已知晓她喜欢上雷刹托?! “什么意思,你我心知肚明!”白君豪要自己暂且吞下这口气,等他找到该死的雷刹托后,自会将雷刹托加诸在他身上的屈辱如数讨回! “白少侠,天色快暗了,不如咱们就在这里扎营,明天的事,明天再谈如何?”姜谦和对白君豪挤眉弄眼,要他暂且别和关红绫将话说开,她知道雷刹托的下落,白君豪需得按捺下怒火好好哄她,才有办法让她带路找雷刹托算帐。 关红绫不动声色地来回看着脸色难看的白君豪与正小人献计的姜谦和,以及在姜谦和身后那群跃跃欲试的手下。她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得事先晓得他们想做什么,才有办法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姜爷说的对,我们就暂且在这里休息,明儿个再上路吧。”白君豪深吸了口气,试着心平气和地对关红绫说道。 “你是我的未婚夫婿,一切都听你的。”关红绫点头,佯装以夫为尊,卸下白君豪与姜谦和的心防。 她的乖顺,令白君豪满意地颔首。她的脾气再大,终究要顾及他这个未婚夫婿的感受,否则开罪于他,解除了婚约,届时失了面子的是她,无颜立足于江湖的也是她,她定是非常清楚这一点,才会温顺得像只小羊儿,不敢对他的话再有意见。 于是,他们便在此地暂时扎营休息,姜谦和趁关红绫不注意时,向白君豪献策,要他好好运用美男计,说服关红绫抛弃情人,带着他们除掉她那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野蛮情人。 他们所不知的是,关红绫一直悄悄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因此偷听到他们不仅欲置雷刹托于死地,也要对铁勒吾部族的人不利后,是夜便趁着大伙儿熟睡之际,偷偷牵着马儿离开,待走一段距离后,立即翻身上马,策马奔驰,赶去向雷刹托通风报信。 心,驱使着雷刹托日夜兼程,不断赶路,再也察觉不到身体上的疲累。 他曾自信满满地对关红绫说:就算她的人离开了,她的心也离不开。但他却忘了补上一句——当她离开时,也会将他的心一并带走。 雷刹托完全无法平静下来,目光狂乱地在偌大的土地上寻找他生命中那一抹红。 “流星,再跑快一点,你也喜欢红绫是不?不会眼睁睁放她离开是不?”雷刹托口干舌燥,心交力瘁,却仍催促着流星快跑。 流星像是听得懂他所说的话,卖力奔驰。 艳阳照耀大地,热气腾升而上,干涩的喉头、紧绷的心绪、疲软的四肢,在在都要他停下来喘口气。 可雷刹托不愿意,他用力甩了甩头,极力保持清醒,不敢稍有停歇,就怕停下来休憩会使关红绫离他愈远。 关红绫、关红绫、关红绫…… 他每记呼息、每记喘息、每记心跳,皆是为了她而存在。 在这方天地间,遍寻不着她的身影,教他全身如不断遭烈焰狂焚般,心魂俱裂,痛不欲生。 突然间,原本看不见天地色彩的雷刹托,看见了一抹灿烂耀眼的红映入眼帘,朝他奔腾而来。 他的心因这抹红的出现,倏地回归本位,快速跃动。 一直担心害怕后有追兵而连夜赶路的关红绫,于见到雷刹托的那一刻,重重压在肩上与心头的害怕及恐惧终于得以暂时卸下,唇角忍不住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内心积压了许多话想要对他说。 关红绫要马儿快跑,快快带着她奔驰到她最在乎的那人身边去。 另一端,在流星背上的雷刹托可没耐性等流星带他去到关红绫身边,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所有疲惫完全消失,他全身蓄满气力,以轻功腾升而起,急急跃向朝他而来的那一抹红。 关红绫见他霍然拔身而起,宛如生了一对翅膀,展翅朝她飞来,她的双眸因他的出现而明亮闪耀。 雷刹托扑向马背上的关红绫,关红绫没有抵抗,任由他将她扑离马背。 后记 沈韦 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咻的一声,沈小韦已经将【四川门】给了结了,接下来又开了新的系列【豪情三杰】,不晓得读者大大们有没有觉得沈小韦很认真给他工作啊?希望是有的,呵呵! 在设定《恋成癫》的男女主角时,沈小韦就决定要将男主角设定成一个讲话粗里粗气,生性浪荡不羁的哈萨克族男儿郎,一旦敲定基本设定,便是找资料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沈小韦不得不感谢网路的无远弗届,让沈小韦得以用最快的速度查到哈萨克族人的生活习惯与婚俗,在此衷心感谢各大网站及网友无私的分享。(请接受沈小韦深深一鞠躬~~) 其中最教沈小韦感兴趣的,即是哈萨克族人的婚姻,他们的规定严谨,就如书中沈小韦所提的,他们乐于在哈萨克各部族之间通婚,但是若同部族的一对男女看对了眼,那可是有非常严格的规定在等着他们。 第一、男女双方居住地必须有七水之隔,如果没有,很抱歉,你们两个不能结婚。 第二、哈萨克族人如果饮用同一个人的奶水,就视彼此为兄弟姊妹,若想要结婚,也是万万不许。 第三、相爱的男女双方居住地有七水之隔,也不曾被同一个奶妈带过,想要结婚?得要族中长辈点头答应,如果族长没有答应,还是结不成婚。 所以雷刹托·塔希尔想和身为汉人的关红绫在一起,才会受到族人反对。 除此之外,哈萨克族还有许多优良传统,例如—— 待客真诚热情,有客来访,会拿出最好的食物招待来客,让访客宾至如归;不得直呼长辈名字;年轻人也不得在长辈面前喝酒,且对长辈非常尊敬,用餐时会将最好的肉给长辈吃。 许多资料都很有趣,若读者大大们有兴趣,可以上网查阅。 这几天台湾受到「莫拉克」台风的强风豪雨侵袭,使得中南部千疮百孔,造成严重的伤亡损失,沈小韦看着电视新闻一则则的灾害报导,心也跟着难受伤痛。 衷心期望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帮助受灾的民众走出这次的伤痛,再次坚强地站起来! 还有,最近h1n1正在肆虐,希望大家都能注意自己的身体,要好好保重,不要生病喽!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 第十七章 “老子在这片土地上,向来独来独往,遇上一些事是在所难免,但那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儿时年少曾多次遇险濒临死亡,那些经历全都刻划在他多疤的身体上,算是不堪回首的一页,他不想她知道太多。 关红绫听出他话中的苦涩,小手紧紧覆在大掌上,无声传递着对他的不舍与关怀。 “你闭上眼休息一下,接下来才会有体力和老子一同对抗白君豪与姜谦和。”无声的关怀,使雷刹托心头漾着暖意,情不自禁地再啄吻了下她的太阳穴。 “你说,接下来我们会怎样?”关红绫放松地倚在他怀中,轻轻叹了口气,对于她和他的未来,她怕得完全不敢想象和奢望,多希望时间就此停留,白君豪与姜谦和尚未追过来,这方天地就剩她和雷刹托两人,她就这么倚靠在他坚实的胸膛,直到地老天荒,多好。 “自然是将白君豪与姜谦和打得落花流水。”雷刹托答得自信满满。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是很乐意与白君豪起正面冲突,但却不得不为之。 “你别胡思乱想,有老子在你身边,一切都会没事的。”雷刹托低喃,抚慰她的不安与低落。 “希望如此。”她轻声附和,疲累地合上了眼,告诉自己不管白君豪与姜谦和密谋多少阴谋诡计,她倾尽全力抵挡就是了,至于结果是好是坏,就交由上天安排。 “睡吧。”雷刹托的嗓音带着诱哄与怜惜。 “好。”关红绫乖顺回应,任由自己倚着他,遁入梦乡。 雷刹托怀抱着她赶路,心头盈满喜悦,他不时偷空凝望她那张信任他的小脸蛋,强忍住偷吻的冲动,眼眸盛满千缕柔情,无声地对她一遍又一遍说道:睡吧,我美丽的爱人,我生命的火焰…… 雷刹托舍弃族人,策马狂奔去追关红绫,对铁勒吾部族所有人都造成了影响,不管男女老幼一谈起雷刹托皆是摇头感叹,每个人垂头丧气,如丧考妣般地垮着一张脸。 不论他们再沮丧、再失望、再生气,都无法使雷刹托改变主意,他走得冷情决然,在汉人女子与族人间,作出了他的决定,连族中向来与他最为亲近的伊木都无法改变他的选择。 再一次地,他们如失去雷刹托的父亲般,失去了雷刹托。 他们无法明了汉人女子有何魅力,可以让他们接连失去族中最勇猛的勇士,因此认定雷刹托和他死去的父亲一样,都着了魔,才会做出令族人无法理解的事。 意兴阑珊的铁勒吾部族族人们沮丧地做着自己的事,孩童们不再欢欣鼓舞地在马背上竞赛,每个人头顶彷佛皆满布乌云,欢笑不再。 在每个人愁眉不展时,族中耳力最好的男子听见哒哒马蹄声响传来,紧接着便看见雷刹托骑着流星回来了,最教他们难以置信的是,雷刹托并非浪子回头,独自一人回到他们敞开的怀抱,他竟然又把关红绫给带回来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雷刹托此举是什么意思? “雷刹托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可能故意挑衅?”族人们无法置信,议论纷纷。 “肯定是被汉人女子蛊惑了!”千错万错,一定是关红绫的错,才会使雷刹托一再做出令人蹙眉的事来。 就在铁勒吾族人的讨论声中,雷刹托带着关红绫,骑着流星,如风似火地来到众人面前,他与关红绫一同翻身下马,面对神情不悦的族人。 “族长回来了吗?”雷刹托不理会族人们的怒目相对,询问外出多日的族长是否已回来?关于姜谦和与白君豪可能会进犯的消息,他得先向族长报告,让族长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若族长不在,则会由他指挥大家暂时离开此地。 “族长已经回来了,你找族长做什么?”族人狐疑地来回看着雷刹托与关红绫,暗忖雷刹托不会是想要要求族长同意他与关红绫成亲吧? 早在雷刹托带着关红绫归来时,铁勒吾部族的族长——额什木已接到族人通知。关于他不在族中的这段日子,雷刹托不顾众人反对,执意与关红绫双宿双栖的事,他刚一回到部族,马上就听到族人们的满腹抱怨,所以尽管他人不在族内,对于雷刹托如何失心疯地爱恋关红绫,他已完全知悉。 额什木面无表情,跨大步自帐篷走出来,双手插在腰际,目光炯炯地望着雷刹托。 关红绫自进入铁勒吾部族驻扎的大草原后,就被雷刹托唤醒,睡了一觉的她精神好多了,得以挺起腰杆面对一字排开、对她非常不满的铁勒吾部族族人,其中那名最后出现、威风凛凛、高大精壮的中年男子,则吸引了她全副目光。伊木就站在那名中年男子身旁,其他人见到中年男子出现,脸上呈现的表情是松了口气,满心期待他能主持大局,关红绫当下推断这名男子在铁勒吾部族里有着比伊木还要崇高的地位。 雷刹托感受到她心中的忐忑不安,握住她的手,绐予她安定、无所畏惧的力量。 “雷刹托,你已经离开了部族,为何又带着这名汉人女子出现?”额什木声如洪钟,大声质问雷刹托,目光扫向雷刹托与关红绫紧握的双手,不悦地皱了下眉。 “族长,我之所以会回来,是因为发生了突发事件,为了大家的安危,我不得不回来。”雷刹托不卑不亢地说道,牵着关红绫的大掌没有因为额什木的注视而与她分开。 在雷刹托给予关红绫力量时,她也无声地传递着她的力量,让雷刹托可以更加昂然不屈地面对族中所有人。 铁勒吾部族的人听到他的话,全都不安的小声交谈着,猜测他所谓的突发事件指的是什么?又为何会危害到大家的安危? “发生了什么事?”额什木听闻有事情会危害到族人安危,双眸迸出津光,要雷刹托说清楚。 于是,雷刹托将关红绫听见姜谦和与白君豪计划伤害铁勒吾族人的事道出,希望他们能马上拆了帐篷,暂时离开此地,避开白君豪与姜谦和等人。 关红绫从头到尾都听不懂雷刹托和高大精壮的中年男子在说什么,她不搭腔、不干涉,由着雷刹托去处理。 额什木双手环胸,面不改色地听雷刹托陈述,其他人则惴惴不安,安静地等额什木作出决定。 “姜谦和与那个叫白君豪的人是冲着你们两个来的?”额什木挑眉问。 “对。”雷刹托简短回答,不推卸责任。 族里的人得知姜谦和与白君豪是冲着雷刹托与关红绫而来,再次议论纷纷,教他们感到不快的人并非雷刹托,他们全认定这麻烦是关红绫惹来的,他们所有的不快皆针对关红绫。 “族长,汉人有一句话叫红颜祸水,我想指的就是她!”一名女性族人愤慨地说道。 “可不是,我觉得她一出现就没好事!”有人跟着出声附和。关红绫没出现前,他们过得好好的,雷刹托也是属于他们的,可自从雷刹托带关红绫回来后就不一样了,雷刹托突然宁愿舍弃他们,也要和关红绫在一起,紧接着又说有人要来残害他们,这不是关红绫带来的祸端是什么? “这件事与红绫无关,惹上姜谦和的人是我,你们不高兴可以尽管对我说,但是不要敌视她。”雷刹托不愿族人仇视她,为她挺身而出,挡下所有责难。 雷刹托扞卫关红绫的模样,让族里的人再次感到被抛弃,也更无法喜欢她了。 关红绫感受到众人敌视的目光,她一言不发地坦荡面对。 “够了,都不要再说了!大敌当前,所有人马上去收拾,准备离开!”额什木厉声阻止众人再争吵下去。谁惹来的祸端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面对、解决? 众人见额什木发火,不敢再责怪关红绫带来祸事,立即照他的指示去做。 “等我们全部离开此地后,你打算如何对付他们?”额什木等大家散去后,再问。 “我打算在前来这里必经的山谷伏击他们。”雷刹托吸了口气,压下对族人的不悦,看着额什木,简短道出计划。 “这名汉人女子要和你一同联手退敌?”额什木蹙眉望向惹得族内怨声载道的关红绫。她的确是长得很美丽,但性情如何却不得而知,他很担心雷刹托被美色所诱,以至于作出错误的判断。 “对,时间紧迫,我得和她赶到山谷那边去等他们出现。”话已带到,且族人们已快速准备离去,接下来他要尽快赶到山谷那儿,以免姜谦和与白君豪等人比他预计的还要快通过山谷,到时就很难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了。 “红绫,我们走。”雷刹托另外牵了匹体力充沛的马儿让关红绫骑,准备再赶路。 “好。”关红绫被额什木带有意见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得知可以离开,大大松了口气。 “光你们两个人要伏击姜谦和等人,不觉得太吃力吗?”额什木扬声,唤住了雷刹托的步伐。 雷刹托回头看着额什木,思量额什木为何突然这么说? “怎么了?”关红绫开口轻问,她焦虑地看着额什木,不明白他说了什么,让雷刹托突然僵住,她希望额什木不是在责备雷刹托将危险带给所有人,毕竟雷刹托嘴上不承认,可心里却处处替族人着想,会惹来姜谦和这个恶人,也是因族人而起,她希望额什木能够明辨是非。 雷刹托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要她别担心。 “向来都是你为族人出头,这一回,是该让旁人知道铁勒吾部族并非仅由你雷刹托扞卫,我们族里可是有很多英勇的勇士会挺身而出,不许外人任意欺凌的。”额什木定定地看着雷刹托说道。姜谦和与白君豪的攻击并非雷刹托一人之事,他不许自己装聋作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姜谦和做了太多令人发指之事,该是让姜谦和为从前欺凌铁勒吾部族族人之事付出代价了。 再者,姜谦和与白君豪人多势众,仅有雷刹托与关红绫出手,额什木担心他们俩会吃大亏,甚至赔上性命。虽然他对关红绫有些意见,但他不想见到雷刹托壮烈牺牲,于是决定率领族中身手利落的勇士们,一起将姜谦和与白君豪等人自这片土地上驱离。 “那我和红绫先赶过去。”雷刹托不明白额什木为何会突然决定出手,他僵硬地对额什木轻轻颔首后,翻身上马。 “整队之后,我会带人到山谷那儿与你们会合。” “好。”雷刹托回道,足踢流星腹部就要离开。 “我和昔凯从小喝相同的奶水一起长大,就像亲兄弟一样亲,你是昔凯唯一的儿子,你小的时候我没照顾你,是我对不起昔凯,也是我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这一次,我若让你出事,死了也无颜见你父亲。”额什木朗声让雷刹托明白他出手的最大原因。从前的他不是族长,无法帮助好友,也是恼怒好友抛弃族人,选择汉人女子。现下成为族长的他则有了不同想法,想倾尽全力帮助好友之子度过难关,不让遗憾再次发生。 雷刹托听见额什木提起与死去的父亲的兄弟情谊,面部的表情更为僵硬,神情复杂地看着亟欲弥补的额什木,最后,再次僵硬地对额什木颔首,这才骑着流星离去。 关红绫一直留意雷刹托脸上的表情,发现额什木说了一长串后,他虽不动声色,但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内心正波涛汹涌。她脸上写满关心,但极力强忍住,不出声询问,随着他骑马离开,要自己等到大家都听不见时再问他。 第十八章 “刚刚他对你说了什么?”直到大家都听不见后,她骑马赶到雷刹托身边追问。 “他是铁勒吾部族的族长——额什木,也是我爹生前最好的朋友,他们俩就像亲兄弟一样亲,他对于我父亲死后,没能好好照顾我感到很歉疚。”雷刹托苦涩着声向她说明额什木所说的话。 关红绫静静地听他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只想要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给予他无言的支持。 “他担心我会死在姜谦和与白君豪手中,所以决定帮我们。”雷刹托说得云淡风轻,内心却是百感交集,不知该不该为额什木的出手感到高兴。 “我觉得他应该和你一样,对你的感情也是复杂难解的。”关红绫有感而发。额什木定和雷刹托一样,内心总会因雷刹托那一半是汉人、一半是哈萨克人的血缘而不断挣扎。 “或许吧。”雷刹托苦笑。 “别想太多了,不如就顺其自然吧。”关红绫对他嫣然一笑,鼓励他。眼前有更大的难关等着他们去面对,待解决后,再来想其他事吧! 关红绫的微笑抚平了雷刹托心头五味杂陈的滋味,让他的心变得踏实坚定,思路清晰地应付即将出现的姜谦和与白君豪。 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指的应该就是这一刻。 关红绫屈膝坐在胡杨木下的沙地上,看着渐渐西落的夕阳。 他们与铁勒吾部族的族长及勇士们皆埋伏在山谷的丘陵之后,守株待兔地等候姜谦和与白君豪等人出现。 趁着敌人尚未出现之前,她和雷刹托皆以简单的干粮填饱肚皮,流星已被带到附近草原吃草,至于累了许久的雷刹托则合上眼休息,补充连日来流失的体力。 铁勒吾部族里的其他勇士三三两两地散开来,有的小声聊着饲养的牲畜,绝大多数的人则不时觑望关红绫与雷刹托。雷刹托为了关红绫而离开部族,让他们很难不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想要从中找出关红绫不适合雷刹托的地方。 关红绫静静看着雷刹托疲累的脸庞,细数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她暂时还不想和他一样合上眼休息,她想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在他没发现时,好好看他。 额什木默默地观察关红绫,他发现雷刹托果然如族人所言,眼里、心里皆装满了关红绫的身影,根本就听不进旁人的好言相劝。面对这样的雷刹托,使额什木左右为难,不知该成全雷刹托,抑或是以叔父的身分,义正辞严地规劝他回头。 额什木双手环胸、神情不悦地盯着问题的根源——关红绫。他实在不懂,雷刹托为何要对一名已经与人订了亲的汉人姑娘死心塌地? 关红绫感受到额什木不快的神色,她抬起头来,望了下怏怏不快的额什木一眼,复又低下头看着呼呼大睡的雷刹托。她不在乎额什木怎么看她、想她,此时此刻,她感到非常平静。 她嘴角噙着浅浅的微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与雷刹托的手交握,轻轻合上眼,放任自己徜徉在此刻的宁静中。 站在不远处观看他们这对有情人的额什木抚额叹气,他很想叫关红绫过来,要她好好遵守妇道,回到她的未婚夫身边去,可是见到她与雷刹托情投意合,他竟无法狠下心来要关红绫好自为之,唉…… 当关红绫再睁开眼时,已是夜幕低垂,她睡眼惺忪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睡躺在地上,且就睡在雷刹托怀中,她害羞地想挣扎起身,但环抱她的人却不许,双臂牢牢守护着她,冲着她咧嘴一笑,笑得十分满足。 “醒了?”雷刹托的嗓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沙哑,抬手轻抚她的脸颊。 “对,我怎么会……”较为清醒后,发现她不仅是睡在他怀中,身上甚至还披着毯子,不知他是何时帮她披上的。 关红绫抬头偷看四周,不晓得额什木与其他勇士会如何看待她沉睡在雷刹托怀中这件事?结果,她发现其他人都躺在离他们一小段距离的地方,没有人看向他们,也或许在她熟睡时,他们早已看烦了,想来个眼不见为净也说不定。 “你太累了。”雷刹托心疼地啄吻了下她的额,一点都不担心会被其他人看见。 “说到累,该是你比我还累。”她淡淡一笑,小声地与他聊着,尽量不让其他人听见。 “我说过,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感到疲惫。你的右脚踝没问题吧?”雷刹托一手抚向她的右脚,担心双方打起来的话,她先前扭伤的右足踝会对她的行动造成阻碍。 “你放心,晚点打起来,我的脚绝对不会造成阻碍,我还等着痛宰姜谦和呢!”关红绫因他的动作而酡红着脸,轻声说道。 “姜谦和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咱们势必得趁着这次的机会将他除掉,永绝后患。”谈及姜谦和,雷刹托即目露凶光。他放过姜谦和,不取姜谦和的性命,结果竟让姜谦和成了最大的隐忧,他可以确信,除非姜谦和死了,否则日后将会一再找族人麻烦。 “我也这样认为,他的存在对铁勒吾部族绝非好事。不过他对这附近的地形很熟,我担心到了最后他会乘隙而逃。”姜谦和是心狠手辣之人,关红绫也认为留不得。 “姜谦和再熟也熟不过我们,眼下有这么多人等着伏击他,谅他插翅也难飞。”姜谦和的作为早惹得族中众人怨声载道,族中勇士定也打着趁此机会除掉姜谦和的心思。 雷刹托看了下周围正兀自休息的勇士们及族中耳力最佳,正在观察四周动静,随时准备通知他们起身突袭的勇士,对他们,他非常有信心。 “如此是再好不过,不过有件事放在我心里,我一直想要问你……”她欲言又止。 “什么事?”雷刹托好奇地挑挑眉。 “你可还记得在『悦来客栈』说过的话吗?”她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我说了挺多的,你指的是哪一句?” “就是你对众人说我又呛又辣,碰到人不是喊打就是喊杀,谁娶到我谁倒霉,你很同情白君豪……的这些话。”虽然挺尴尬的,但关红绫还是重述当初辗转听闻、惹得她火冒三丈的话语。 “我的确是这么说过,怎么了?”雷刹托点点头。 “既然你先前那样说过,现在却又和我在一起,你不就成了自己口中倒霉、令人同情的人了?”她拿他说过的话来揶揄他。 “没办法,我天生犯贱,不喜欢软趴趴的女人,又呛又辣的女人才入得了我的眼,这个倒霉鬼我可是当得心甘情愿。”雷刹托低笑着以额轻摩她的额。他可是很挑的,唯有关红绫才收服得了他的心。 雷刹托那似褒又似贬的话,让关红绫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 “所以你愈泼辣,我就愈喜欢,就算每天拿鞭子抽我,我还是喜欢。”雷刹托故意说着乱七八糟的浑话逗她。 “你老爱这样胡说,不怕旁人听见了要笑话你?”她轻拍他,要他克制点,这里可不是仅有他们两人,还有其他人在,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听见呢! “我说的是事实,他们要笑就尽管放声笑吧!我不在乎。”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爱她就尽管爱,才不管别人会如何看。 雷刹托的坦然无畏,让她眼中盈满笑意,整颗心都快要融化了。 他轻抚过她柔细的发丝,感叹此刻有太多人在周围,有些人仅仅是闭目养神,有些人也可能正竖起耳朵偷听他和关红绫的对话,使他无法一亲芳泽。 “白君豪呢?你忘了提到他,可有想过,当他看见你站在我这边时,会有多震怒?”笑过、闹过,雷刹托话锋一转,提起她那个让他非常不舒坦的未婚夫婿来。白君豪也是个大问题,他终究是关红绫的未婚夫,两方动起手来,那场面绝对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如果他不做出伤害其他人的决定,我就不会站在这里等他出现。”她有罪,不该将心给了雷刹托,如果可以,她不希望与白君豪刀剑相向,可事情的走向已逼她不得不作出选择。 “你后悔了吗?”雷刹托轻问。 “我不知道。”关红绫轻叹了口气,摇头。 “不要后悔!”雷刹托用力将她拥进怀中,哑声说着。 “我……有点害怕。”她轻声对他坦言。此刻她人倚在他怀中,享受着和他之间的浓情密意,但之后呢?她能否再倚在他怀中?她能否有勇气坦然说出她真正想要的? “做你真正想做的,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怕,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都在。”雷刹托紧搂着她,期望他的胸膛、他的双臂能够为她挡下所有责难,让她能够永远都无忧无虑地倚靠在他怀中。 关红绫喟叹一声,紧紧搂着他的腰杆,聆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让慌乱无措的心安定下来。 “我成了不要脸的女人了。”白君豪一定恨死她了。 “没关系,我喜欢你的不要脸。”雷刹托低笑,啄吻了下她的发心。 “你在幸灾乐祸?”她危险地半眯着眼瞪他。 “不,我是自鸣得意。说到底,你和我是半斤八两。”他笑得好不得意。 “怎么说?”他们俩何时半斤八两来着? “我为了你背弃铁勒吾部族所有人,你为了我背弃白君豪,关外的人唾弃我们,关内的人也一样。严格说来,我们两人本事挺大的,居然能让那么多人不齿。”雷刹托打趣道,一点都不担心会到处遭人白眼。 “这样的本事,可是一点儿也不让人引以为傲。”关红绫只能说,雷刹托的想法异于常人,才会受世人唾弃而沾沾自喜,教她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我倒不这么认为。”雷刹托非常自豪地笑着。 关红绫不以为然地哼了声,趁着大家都还在睡梦中,放轻松地倚在他怀中,和他东聊西扯。 额什木就坐在不远处闭目养神,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全听得清清楚楚的,他的心陷入成全或反对的挣扎中,难以作出决定。 他无声地问着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最好? 清晨时分,天光未现,埋伏在山谷丘陵后的雷刹托突然间正襟危坐,而负责聆听四周动静的铁勒吾部族男子则迅速趴在地上仔细倾听。 “他们来了。”雷刹托率先打破沉默,拿起一旁的弓箭做好准备。 “来了近二十个人。”负责聆听风吹草动的部族男子接着说道,向大家确定人数。 所有人闻言,神情不再闲散,迅速无声散开,伏低身躯,专注地等候指示。 关红绫亦拿起弓箭等待姜谦和出现。 他们的计划是当姜谦和与白君豪等人通过山谷隘口时,埋伏在丘陵后的他们就会先对姜谦和与白君豪等人放箭,让姜谦和与白君豪等人进退两难,待削减敌方人数后,他们再另持兵器冲出,将敌方杀个片甲不留。 “大家保持镇定,等他们来到隘口时,等候我的指令出手。”额什木清楚下达指令,要每个人都遵守,不得有违,他严厉的目光一一扫视过每个人,最后停留在最不受控制的雷刹托身上。 “一切听族长的。”雷刹托要额什木尽管放心,在隘口伏击姜谦和等人是他想出的计划,他没理由做出扯自己后腿的事。 额什木放心对他颔首,于是所有人便屏气凝神地等候姜谦和与白君豪等人出现。 第十九章 姜谦和与白君豪率领着一队人,快马加鞭地赶路,急着在破晓前赶到铁勒吾部族驻扎的大草原,意图趁着“铁勒吾”部族所有人都在睡梦中时,来场大屠杀。因侍从白清武艺不佳,所以白君豪便没要求白清参与这次的突袭行动。 “白少侠,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也无须单恋一枝花,况且你风采翩翩,放眼天下,喜欢你的女人多得是,关红绫那个女人背叛了你,是她不长眼。她不晓得是受雷刹托那个野蛮人哪点吸引,居然舍弃像白少侠这等少年英雄。我敢保证,要不了几天,她就会哭着回来求你了!”姜谦和表面上劝白君豪放宽胸怀,事实上这一路都忙着煽风点火,不断加深白君豪对雷刹托与关红绫的恨意。 “那个贱人敢趁夜离开,向她的奸夫通风报信,就休怪我无情无义。我乃堂堂『飞云山庄』的少庄主,想要和我『飞云山庄』共结秦晋之好的名门世家多的是,可不差她一个。想当初,我是看她在容貌与家世都与我十分相配,才会与她订亲,岂知她水性杨花、人尽可夫,而且竟然还挑上雷刹托那令人作呕的野蛮人,简直是丢弃脸面。凭我的身分,她就算是哭死了,我也不会再接纳她的!”关红绫的离开,是白君豪这辈子所遭受到的最大耻辱,他恨得咬牙切齿,有意大声张扬,就是要让在场的人都知道关红绫恬不知耻的行为。 “对!凭白少侠您的身分,压根儿不用对那对奸夫淫妇太客气!可惜她向雷刹托通风报信,让他们俩给跑了,害得我们只好找雷刹托那个野蛮人的部族算这笔帐。”原先打着要一网打尽的姜谦和对跑了雷刹托一事,郁闷到快吐血了,为了消除心头的恼怒,唯有将恨意全都发泄在铁勒吾部族的人身上,才有办法暂时消减。 “那个贱人偷听到我们的谈话,会不会向他们通知我们要去的事?”白君豪可不想千辛万苦到了铁勒吾部族驻扎的草原,却发现除了草以外别无其他。 “不会,关红绫是汉人,铁勒吾部族的人不与汉人结亲,断然不会接受她和雷刹托在一起,与其面对憎恶她的人,她不如和雷刹托双宿双栖还乐得轻松,岂有闲功夫管其他人死活?”姜谦和说得斩钉截铁,以他自己的想法论断关红绫会有的反应。 “最好是如此,让那群粗鲁不文的野蛮人先替那贱人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接下来不论是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那对狗男女!”白君豪誓言非让关红绫与雷刹托付出惨痛的代价不可。 躲藏起来、部分懂汉语的铁勒吾部族族人与雷刹托、关红绫等人透过风的传送,断断续续地听见白君豪与姜谦和对铁勒吾部族族人及关红绫的蔑视,被骂得难听至极的关红绫强忍着怒火,告诉自己,她既背叛了白君豪,就该面对所有责难,但是对于白君豪与姜谦和话中对雷刹托及铁勒吾部族的轻蔑,则使她非常不满。她并不认为白君豪与姜谦和有比别人高贵,她甚至觉得他们两人高高在上的口吻令人作呕。 雷刹托一脸莫测高深的表情,平静地听着姜谦和与白君豪的交谈。表面上,他完全不受那番恶意折辱的话语所影响,事实上,他的双眼正燃烧着熊熊怒火,磨刀霍霍地等着痛宰出言不逊的姜谦和与白君豪。 额什木与其他族人同样强忍着滔滔怒火,姜谦和与白君豪的自以为尊贵,让他们忿恨不平,期待狠挫他们锐气的时刻快快来临。 “铁勒吾那群人比蝼蚁还要低贱不如,多杀一个,就会少一个祸害,世间就是需要像白少侠这样行侠仗义的人来维持天下的公理正义啊!”姜谦和吹捧的话语如同毒药般渗进白君豪的骨血之中,这一路他始终巧妙地操纵白君豪的思绪,以便达成消灭雷刹托与铁勒吾部族的目的。 “这些个低贱的化外之民的确是需要人好好整治一番,才不会再出现像雷刹托那种贱种!”白君豪恨恨地说道。 姜谦和狂喜地欣赏白君豪眼底的恨意,白君豪愈恨雷刹托,对他愈有利。他深信依白君豪对雷刹托的恨意,就算雷刹托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飞云山庄”的手掌心。 眼见姜谦和与白君豪愈说愈过火,也因他们愈来愈靠近,使得躲在暗处的铁勒吾部族等人能更加清楚地听见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心头怒火愈烧愈旺,恨不得马上让姜谦和与白君豪见识一下他们口中低贱的化外之民有何本事。 雷刹托额际青筋浮跳,要自己一忍再忍,就算忍到吐血也得忍。 所有人皆等候额什木下令,好让他们向不知死活的姜谦和与白君豪证实他们并未不如汉人。 额什木专注地盯着姜谦和与白君豪,见到他们已走到隘口,立即刻不容缓地高举双手,要所有人做好准备。 所有人看见额什木的指示,立刻拉满手中的弓箭,瞄准目标。 “放箭!”额什木威武下令。 雷刹托、关红绫及铁勒吾部族的勇士们眼也不眨一下,立刻放箭。 如雨般的箭矢突然纷纷落下,吓得姜谦和与白君豪神色大变,狼狈地招架闪躲。跟随在他们身后的人身手不如他们两人,有的人中箭落马,有的则是手臂或腿部中箭。 雷刹托等人的突袭让姜谦和与白君豪等人乱了阵脚,哀号声与咒骂声不绝于耳。更多的箭矢落下,他们急忙寻找能够当掩护的屏障物,结果他们还没找到屏障物,反倒是自己人乱成一团,更多的咒骂声再次响起。 “可恶!是谁暗箭伤人?”白君豪找不到屏障物,干脆跃下马背,利用坐骑为他抵挡纷落的锐利箭矢。 “该死!我们被偷袭了!”姜谦和同样脸色难看地利用坐骑挡箭,惊慌地扬声大喊。 此时,众人没发现的后方,白清吓得脸色大变,连忙找堆能够藏身的大石块躲起来,偷偷观看情势发展。先前他听白君豪和姜谦和有意屠杀无辜的铁勒吾部族时,心下感到不妥,压根儿就不想和白君豪一同犯下罪孽,所以便以武艺不佳为由,没有参与这次的突袭。 虽然没有参与,可他想了想觉得不妥,倘若白君豪真对无辜妇孺大开杀戒,他也好在旁边劝说,于是便偷偷跟了过来,并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没让白君豪与姜谦和等人发现,不料现下却亲眼见到白君豪与姜谦和遭受埋伏。 “你快点想办法,本少侠可不想死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白君豪扬剑砍断射向他的箭矢,对姜谦和吼道。 “我也不想任人宰割啊!”姜谦和反嘴咆哮,想起了他带来对付铁勒吾部族的火药,马上喜孜孜地自怀中取出,点燃火折子,准备将埋伏他们的人炸得尸骨无存。 雷刹托眼尖地发现姜谦和要使出惯用的手法来达成目的,立即丢下手中的弓箭,改执腰际的弯刀,飞身而下欲阻止姜谦和将火药点燃,造成部族勇士的伤亡。 “别再射了。”额什木发现雷刹托跃出,担心箭矢无眼,会伤着他,连忙扬声制止。 “好你个雷刹托!果真是你!”姜谦和发现雷刹托出现,一手拿着火药,一手拿着火折子,脸上浮现狰狞的笑容,渴望将雷刹托炸得血肉模糊。 白君豪听闻雷刹托出现,新仇旧恨一股脑儿地蜂拥而上,他再也不愿难看地躲在坐骑下,立即扬剑刺向雷刹托,讨回雷刹托加诸在他身上的屈辱。 雷刹托手中的弯刀如游龙盘旋,银光闪耀地砍向姜谦和持火折子的手,明知白君豪正持剑要刺向他,可他无论如何都得先摧毁姜谦和的火药,以免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是以他不顾白君豪的刺杀,仍旧专心对付姜谦和。 关红绫眼见雷刹托陷入危机,不多加思考地弃弓扬鞭,自藏身处跃出,让凌厉的鞭尾狠狠扫向白君豪。 “关红绫!你居然敢坏我好事?!”本来就要得手的白君豪,中途突然杀出关红绫这个程咬金来挡他,让他不得不收回刺向雷刹托的剑势,回身抵挡关红绫的攻击,怒不可遏地瞪着关红绫。 关红绫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和白君豪过招。如果可以,她极其不愿和白君豪交手,但事情已演变到她不得不出手的地步,就算今日她出手会招来日后世人的批判与不谅解,她都义无反顾。 额什木与其他人亦放下弓箭,改持近身搏斗兵器,冲出来加入战局,好好宣泄积压在心头的不满。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与你订亲!”白君豪对关红绫明目张胆地护卫雷刹托的举动鄙视至极。 “依我看,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订亲,才是红绫这辈子所犯下的最大错误!从头到尾听你说的话都比屁还要臭,我看你与其被称为『玉面郎君』,不如改叫『屁话郎君』吧!”雷刹托手中的弯刀灭了姜谦和的火折子,甚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抢过姜谦和手中的火药。 被骂得无话可说的关红绫听见雷刹托维护她,要白君豪改称号为“屁话郎君”,忍不住逸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你这人果然粗鲁不文,说我说的话难听,你说的话才真正教人难以入耳!还有你这个女人,还要脸不?竟然还有脸笑?”白君豪气急败坏地骂道,长剑唰、唰、唰地刺向关红绫。 雷刹托粗俗的言论根本就和一般市井流氓没两样,白君豪敢肯定关红绫是得了失心疯,否则怎么会舍弃他,选择雷刹托? “雷刹托说得非常正确,听得我心有戚戚焉,为什么不能笑?”关红绫闪得巧妙,长鞭顺势如蛇般狠准地缠绕住白君豪手中的长剑,与他对峙。 原先觉得愧对于白君豪的关红绫决定不理会心头的愧疚,此次白君豪的言行让她得以更加看清白君豪是怎样的一个人。白君豪一再出言贬抑他人,甚至动了残害其他人的念头,使她不再觉得心中有愧。 “你尽管笑好了,等本少侠狠狠教训过你后,你就会再也笑不出来!”自视甚高的白君豪撂着狠话,作梦都没想到关红绫竟有本事缠住他手中的剑,他运气急欲挣脱长鞭的箝制,唯恐会败在关红绫手上,丢尽脸面。 关红绫不理会白君豪的叫嚣,唇角噙着微笑,运劲抵抗白君豪,不容他挣脱。 另一边的雷刹托也和姜谦和刀光剑影、此起彼落打得不可开交。 “雷刹托,你竟然还有闲功夫跟别人耍嘴皮子,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被夺了火药又被忽视的姜谦和目露凶光,手持大刀狠厉地砍向雷刹托,誓言今日非得取得雷刹托的项上人头不可。 “你知道老子从没把你放在眼里,就不用再说出来丢人现眼了。”雷刹托故意激怒姜谦和,打算趁着今日好好与姜谦和算他们之间的烂帐。 雷刹托轻松地挌挡开来势汹汹的姜谦和,两把刀相互撞击激起灿灿火光,内力不如雷刹托雄厚的姜谦和被震了开来,整个人往后倒退三大步,这教他恼羞成怒,整个人宛如发狂似的,扬刀冲向雷刹托。 “该死的雷刹托!我若不把你大卸八块,就不叫姜谦和!”姜谦和彻底被雷刹托惹火,暴怒咆哮。 “看来你今天注定是得改名了。”雷刹托腾身跃起,闪避姜谦和的刀锋,手中的弯刀同时乘隙扫向姜谦和,迅速砍落姜谦和束起的长发,当场使姜谦和的头发少了一半。 第二十章 姜谦和冷汗涔涔地瞪着地上那束遭砍落的头发,暗自庆幸雷刹托手中的弯刀仅砍到他的头发,并未砍向他的脖子,否则眼下他已头身分家,魂归离恨天了。 “老子来好好替你想看看,怎样的名字最适合你?姜半头?姜无头?”雷刹托嘲笑道。 “可恶!”姜谦和脸色铁青,发出怒吼,再次冲向雷刹托。 雷刹托好整以暇地对付姜谦和,脸上始终挂着闲散的笑容,将姜谦和打得落花流水。 额什木与族中勇士和姜谦和的人马打斗,占得上风,对于助纣为虐,打算屠杀部族的人,他们全都不放过。 以内力较劲的关红绫与白君豪两人仍在对峙中,关红绫站稳下盘,手中的长鞭再往她的方向缩紧。 白君豪流淌着汗水,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关红绫的长鞭极为坚韧,他的长剑一时间竟无法割断长鞭,挣脱开来,使他愈来愈沉不住气。 关红绫企图运用内力将白君豪的长剑折断,无奈她与白君豪内力相当,是以一直僵持不下。 “关红绫,我劝你最好趁现在能回头,赶快和这群化外之民划清界线,不然休怪我会让你身败名裂、悔恨终身!”白君豪始终拿不下关红绫,不断运劲,白皙俊逸的脸庞整个胀红,嘴巴扭曲地要关红绫弃暗投明。 “我真正该划清界线的人是你才对,铁勒吾部族的人骑术比你精湛,为人豪爽、热情真诚,他们不喜欢一个人会让那人知道,绝不会在背地里耍阴谋、陷害,你和他们相较,才是不如人的那一个!至于你说的身败名裂,我早就知道你对外绝无好话,你想到处去宣扬,让世人臆测我为何选择雷刹托而不要你,尽管说去,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为今日之事悔恨终身!”白君豪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在考验着旁人的脾气,关红绫对白君豪一再出言贬抑他人,已经忍无可忍,于是不屑地出言反驳。 “你说什么?”白君豪听见关红绫说他远不如受他鄙视的铁勒吾部族的人,不仅气得浑身冒火,甚至对关红绫起了杀意。像她这种不听话、不懂得他的好,甚至暗示世人若知道她选择雷刹托,定是认为他有哪里不好,只会增添他耻辱的不光彩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再留在世上。 “我说了什么你听得清清楚楚,我劝你还是好好认清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吧!”关红绫不在乎她的话会让白君豪多生气,总之她全都豁出去了。明知今日的决定绝对会让父亲失望难受,也会遭受世人唾弃谩骂,但她已顾不了其他,全心全意只想着让姜谦和与白君豪断了伤害雷刹托与铁勒吾部族的念头。 “你真要执迷不悟,选择雷刹托那个野蛮人?”白君豪深吸了口气,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对!”关红绫回答得很果断,没有任何迟疑。 他们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达进所有人耳里,雷刹托听见关红绫要他,让他笑得合不拢嘴,整颗心彷佛徜徉在云端,全身快意舒畅得不得了。他眉开眼笑,手中的弯刀招式更显精巧,戏谑地削掉了姜谦和余下的头发,甚至将姜谦和身上的衣袍也削得东破一块、西破一角,使姜谦和整个人像被狗啃过般狼狈不堪,亦节节败退,无招架之力。 关红绫对白君豪所说的一番言辞,在额什木与部族的其他勇士们心中发酵,关红绫为他们仗义执言,让他们很难再因她和雷刹托情投意合而讨厌她。 “好,这是你选的!”白君豪恼恨关红绫弃他如敝屣,虽然他也不想要她了,但就是不容许她不要他。她让他洁白无瑕的人生染上一抹墨渍,是她使他向来引以为傲的武功充满挫败,为了再回复完美,她势必得死。 白君豪眼神狠厉,暗藏杀机,他佯装不敌,让手中的长剑被关红绫的长鞭卷过去,他则近身到可以出其不意地偷袭她。 卷过长剑的关红绫见白君豪已无法抵挡,微微一笑,但见白君豪倾身向她,旋即发现不对劲,连忙侧身想要闪避。 已经侵到关红绫身畔的白君豪可不容许她轻易逃脱,在他刚一靠近时,已悄然取出暗藏于身上、喂了毒的匕首,当关红绫发现不对劲想闪避时,他左手中的匕首已刺向她。 “啊!”关红绫闪避过要害,腰侧却被白君豪刺个正着,疼得她惊呼一声,松掉了手中的长鞭,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贱人!受死吧!”得手的白君豪暗自可惜匕首没能正中关红绫心口,但尚有补救机会。他手拾长剑,再刺向关红绫心口,非要取她性命不可。 耍着姜谦和玩的雷刹托听见关红绫的痛呼声,回头一看,当下被吓得差点心魂俱裂。他反掌重重击向姜谦和的心口,姜谦和承受不住突来的一掌,整个人腾空飞起,撞击到丘陵,再重重落下,心肺受到重创,倒在地上吐血。 雷刹托迅速跃到关红绫身前,弯刀扫过,斩断白君豪手中的长剑。 关红绫疼到眼前一片白,额际不断淌下冷汗。她单手捂着伤处,不敢轻易将仍插在腰际的匕首拔出,整个人痛到双耳耳鸣,粗喘着气,几乎要昏厥过去。 “少爷怎么会这样?”躲在不远处大石后的白清看得胆颤心惊,万万没想到白君豪真狠得下心来杀害关红绫。 “又是你这个狗杂种来坏我好事!”白君豪无法顺利了结关红绫的性命,再加上手中宝剑如烂铁般遭雷刹托的弯刀砍断,使他对雷刹托更加恨之入骨。失去了宝剑,犹如失去右臂,雷刹托高超的武艺让他心生惧意,他手持断剑,连忙退后,拉开与雷刹托之间的距离,唯恐会被雷刹托的弯刀扫到。 “你竟然敢刺伤红绫!”雷刹托瞪向白君豪的眼神教人不寒而栗,眼见关红绫受伤躺在地上,教他痛得肝肠寸断,恨不得代她受过。他浑身上下带着杀气,步步逼向白君豪。 “我刺伤她又如何?她本来就不配活在这世间,我不过是为武林除害!”白君豪明明怕得手脚颤抖,却仍旧不认为刺伤关红绫有何错。 额什木解决缠住他的敌人后,冲到关红绫身边,将她扶起,察看她的伤势,发现她流出来的血为黑色,心下大惊。 “匕首有毒!”额什木对着雷刹托大喊,然后连忙自怀中取了颗药丸让关红绫服下,使毒液不至于运行得太快,侵害到她的五脏六腑,再迅速为她止血,以防她失血过多。 关红绫浑身发冷,视线开始模糊一片,但她仍咬紧牙关,强忍着痛楚,不吭半声,就怕会影响到雷刹托。 “你竟然卑鄙地在匕首上抹毒!”雷刹托听见匕首被喂了毒液,浑身一颤,狠瞪白君豪,忿怒低咆,手中的弯刀快如闪电地劈砍向白君豪。 “哈!本来我是打算用沾了毒的匕首来对付你,但谁让关红绫不知悔改,宁可选择你,与其让她继续活在世上丢人现眼,不如我大发慈悲地了结她,相信她爹知情后也会感谢我的。”白君豪手持断剑,试图阻挡雷刹托手中狂乱地舞成一团的弯刀,却在刀剑相击时,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中断剑掉落在地。 “交出解药!”雷刹托不愿与白君豪浪费时间,直接要求白君豪交出解药,手中的弯刀迅如闪电地将白君豪砍伤。 “我死都不会交出解药的!凡是背叛我的人,我都不会让他好过——啊!”白君豪痛呼了声,他的四肢分别让雷刹托的弯刀划砍,冒出鲜血。 “好,那我就杀了你,再从你身上找解药。”雷刹托急欲取得解药解救关红绫,因此招招凌厉地砍向白君豪。 “啊!”每当白君豪见到雷刹托的弯刀袭来,想要闪避时,总会慢了一步,被砍个正着,痛叫声顿时不绝于耳,没多久他已经全身鲜血淋漓,而雷刹托如鬼魅般快速的刀法已让他吓得魂飞魄散。 雷刹托对已无路可逃的白君豪冷冷一笑,手中的弯刀精准地抹向白君豪的脖子。 “啊!雷大侠饶命!”不愿头身分家的白君豪立即腿软地下跪求饶,将尊严抛诸脑后,只求活命。 白君豪跪地求饶的窝囊模样令白清不忍卒睹,他难受地摇头叹气,想要跳出去代为求饶,可良心偏告诉他,白君豪之所以会如此,全是自己招惹来的。再者,白君豪不晓得他偷偷尾随在后,倘若他跳了出去,被白君豪发现,白君豪肯定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他不能使白君豪更难堪,唯有按捺下冲动,继续藏身于大石后。 “你刚才不是还叫我狗杂种?还有,我并不姓雷,不要叫我雷大侠。”弯刀险险停在白君豪颈侧,划出一道血口子,没让可恶的白君豪头身分家。 “是,你说的全都是!对不起,是我说错了,我才是狗杂种!解药在这儿,求求你饶了我吧!”白君豪马上认错道歉,抖颤着双手自怀中取出瓷瓶,奉上解药。 “这真的是解药?”雷刹托取过白君豪手中的瓷瓶,狐疑地看着白君豪。 “千真万确!”白君豪忙不迭地点头。 “好,那你先服一颗。”雷刹托倒出一颗让白君豪服下。 白君豪马上服下,证明他没给毒药。他很珍惜自个儿的性命,可不想葬身在荒漠,成为秃鹰腹中的食物。 “大侠,今日之事全是姜谦和他在一旁鼓动我,以至于使我做出诸多冒犯您的行为,您要算帐,就找他算去。”白君豪为了自保,将所有过错全推给倒地吐血的姜谦和。他可是堂堂“飞云山庄”少庄主,性命比姜谦和宝贵太多,当然是得竭尽所能地保住才是。 雷刹托见白君豪服下解药后没事,证明了白君豪给的真是解药,于是立即取出一颗,快速走到关红绫身畔。 关红绫因中毒及失血,已陷入昏迷,雷刹托心疼不已,动作万般轻柔地将她自额什木手中接过,让她倚靠在胸膛,再将解药放入自己口中嚼碎后,以嘴喂她服下。 白君豪左右偷偷张望,见姜谦和带来的人全遭到制伏,四周满是哀号求饶声,再看看跪地求饶的自己,突然间觉得很窝囊,想到今日他屈辱地向雷刹托跪地求饶的事若被传了出去,他岂不是一辈子都要遭受武林同道耻笑?一想到这儿,他就再生恶意,想要趁着雷刹托将注意力放在关红绫身上时,出手偷袭。 只消他杀了雷刹托,就能顺利除掉在场所有人,届时只要随意捏造谎言欺骗世人,压根儿不会有人知道事实真相,他也能继续保有他的好名声,不会招来武林同道的讪笑。 打定主意后,白君豪偷偷拾起他人掉落在地上的长剑,猛然跃起身,阴毒地刺向雷刹托。 “小心!”额什木大喝一声警告,但来不及出手救援。 即将得逞的白君豪兴奋得心跳加速,血脉贲张,他手中的长剑就要一剑双雕地刺穿关红绫与雷刹托的心,然后一个接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了。 当白君豪捡拾起地上的长剑发动偷袭时,雷刹托已然察觉,他怀抱着关红绫,身形不动,手中弯刀轻舞,在白君豪的长剑要刺向关红绫时,他的弯刀已先行掷出,抹过白君豪的脖子,再轻巧地旋飞回到他手中。 “怎……么……可……能……”白君豪瞪大了双眼,手中的长剑铿锵落地,他的双腿再次发软,跪倒在地,脖子鲜血直流,不敢置信,最后啪的一声,倒地气绝身亡。 第二十一章 “少爷……”白清眼睁睁地看着白君豪咎由自取,命丧黄泉,整个人都傻住了,难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以为少爷已受够教训,不会再做出偷袭他人的事,没想到…… “关姑娘伤得很重,你得快点带她回去给伊木治疗才行。”额什木抹去额际冷汗,庆幸白君豪没能得逞。 “我马上带着她赶去找伊木,剩下的就交由族长处理了。”雷刹托抱起关红绫,交代着。 “去吧。”额什木要他放心离开,剩下的这些人,他们会好好处置,绝不会再让人有机会欺到他们头上。 部族中一名勇士已将流星牵过来,好让雷刹托能够快点去找伊木。 雷刹托怀抱着关红绫,施以轻功跃上流星背脊,旋即驾驭流星,尽量平稳而快速地 带她离开。 雷刹托离开后,额什木与其他勇士开始善后。 倒在地上的姜谦和浑身发冷地看着向来不被他放在眼里的铁勒吾部族勇士一步步地向他靠近,再望向不远处已气绝身亡的白君豪,他已可以预见,自己的下场将会和白君豪如出一辙…… 何为痛彻心肺? 何为椎心刺骨? 自雷刹托带着负伤的关红绫赶回部族向伊木求助后,在短短三天内全都尝到了。他从来都不晓得一个人可以承受得了那么多痛楚,关红绫的伤使他的心整个被撕扯成碎片,痛得他就快喘不过气来。他全身上下似被火烧灼过,教他痛不欲生,他的双眼再也看不见其他,眸底唯有让他尝尽各种苦痛滋味的人儿。 他疲惫地以手抹了抹脸,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犹陷入昏迷、躺在褥子上的关红绫,深怕她会在他一个闪神就离他远去。虽然伊木治疗她的伤势后,一再向他保证她的底子好,即便白君豪的偷袭重创了她,但她会康复的,可是未亲眼见到她清醒前,他说什么都无法真正放心。 所以,她昏迷了多久,他就心急如焚地守在她身畔多久,不管伊木与迪娜如何劝他,说服他让其他人暂时接手看顾,好让他眯一下眼、休息一下,全都让他回绝了,他执意非得亲自看守心中的珍宝不可。 额什木再次踏入伊木的帐篷查看关红绫与雷刹托的状况,看见雷刹托消瘦憔悴的模样,不由得直摇头。 “你这样不眠不休地守在她身边,成了啥德行?等她清醒过来,肯定会被你的鬼模样给吓坏!”额什木低声训斥,要雷刹托在爱关红绫的时候,别忘了也要爱他自己。 雷刹托对关红绫如痴如狂的爱恋全都看在铁勒吾部族所有人眼中,参与三天前埋伏姜谦和与白君豪战事的勇士们,回到部族后便对其他没参与的人说明当天的情况。 他们曾因为关红绫是汉人而排斥、讨厌她,但在那场战役中,他们清楚听见关红绫对他们的维护,实在很难再讨厌她。再想到她被那令人厌恶的白君豪刺伤,他们便忍不住感到怜惜,对于雷刹托对她的爱恋,也就不再强烈反对,甚至愿意真心献上他们的祝福了。 额什木亦然,已默许他们两人在一起,不愿再棒打鸳鸯,坏了这桩好姻缘。 雷刹托的眸底盛载无限苦楚,望着额什木,大掌紧紧握着关红绫冰凉的小手,不发一语。 “你若不想吓到她,最好去梳洗休息一下,这里我会派族中妇女过来帮忙照看,不会有事的。”额什木见雷刹托这样,心痛了,疲累地要雷刹托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这些天他忙着派人处理姜谦和与白君豪等人的尸体,让他们能够入土为安,过去种种皆尘归尘、土归土,不再计较。是以他有些疲累,想要好好休息,但见雷刹托这样,他实在没办法睡得安稳,想着要再过来好好劝一下雷刹托。 “我离不开她。”雷刹托沙哑着声,苦涩地道。他的心已为她碎成片片,唯有守在她身边,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唉!你这是何苦呢?”额什木摇头叹气,看着脸色惨白、仍在昏迷中的关红绫,眼前的关红绫看起来的确是我见犹怜,而与人比斗中的她则娇艳如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莫怪爱她入骨的雷刹托无法离开她半步。 “你不会懂的,为了她,我可以付出所有,包括我的性命。”唯有真心爱过的人才会了解他心中的感受。 “你和你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为了爱情可以遗弃族人、背弃名声,全都豁出去,什么也不要。”额什木以为爱情就该是平缓如流水,没有大喜,没有大悲,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过一生,如此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得要弄得惨遭驱逐、葬身异地才甘心?他不了解,真的无法了解。 雷刹托淡淡一笑,轻执起关红绫的小手,放在颊边轻轻厮磨。 “我无法了解刻骨铭心的爱是怎么回事,但我清楚看见你的执着与她的真心,我不能装聋作哑,也不想你爹娘的悲剧再次发生在你身上,所以你想爱她就尽管爱,要成亲就成亲吧!族里的人也认为她是个好姑娘,不该因为她是汉人就被大家排斥。”额什木定定地看着雷刹托,让他知道所有族人愿意接受关红绫了。 “是吗?”族人们的接受,使雷刹托停止与关红绫手掌厮磨的动作,愣了下。 “我知道你心底埋怨我们对你爹娘冷酷无情,我也不想说些推卸的话,但是不管你怎么想,你都是铁勒吾部族的一份子。” 雷刹托不发一言,他因额什木与族人的接受,及额什木那句“你都是铁勒吾部族的一份子”而受到不少冲击,许多情绪涌上,五味杂陈,有忿怒、有苦涩,也有欣喜与释然,兴许长久以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等一份归属感,一份认同。 “在照顾她的同时,别忘了要照顾好你自己。”额什木叮咛道。 “我知道。”雷刹托闷闷地回道,心底一下子拥有太多感受,他还不知该怎么去接受面对。 “你已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爹娘若是地下有知,定会引以为傲的。”额什木轻拍了拍雷刹托的肩头。 得知自己没有使父母丢脸,雷刹托情绪激动,眼眶微微发热,过去所受的苦,在这一刻看来全都是值得的,曾有的埋怨、苦痛,都该放下了,他该要挺起腰杆往前看,不要再回首过去了。 “对了,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那天我和族人在处理白君豪与姜谦和的尸体时,发现了一个活口,是白君豪生前的侍从,他躲在双方交手不远处的大石后观看,我已把他带回部族,让人看守着。”额什木将白清存活的事告知雷刹托。 “他既然没参与,希望族长能让他好好活着。”雷刹托一愣,没想到白君豪的侍从也在现场。 “你放心,我并不嗜血。”额什木再次轻拍了拍雷刹托的肩头后,便转身离开,让雷刹托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额什木走后,雷刹托神情平静无波,他想以后他还是会不改生活方式,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但他会把部族当成是他的家,更常回来走走看看。 “红绫,快醒醒吧!你可知道我等你等了好久?”一旦想通、放下,视野就变得更为广阔了。雷刹托啄吻了下关红绫的手,低声呼唤。 族人的接受、他的了悟,他全都想要快点和她分享。 “为何你还不醒来?莫非是萨满神没能听见我谦卑的乞求?”他痛苦地希冀萨满神能听见他最卑微的请求,让他心爱的人儿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关红绫在幽暗间晃荡,她浑身虚软飘浮,是雷刹托一声声深情的呼唤将她牵引到光明处,她费力地想要将他的嘶喃听得更为真切些,因此努力拨开重重黑雾,朝掐紧她魂魄的热 源而去。 “……”本来全身软绵得像云,当用力撑开眼皮后,才发现浑身上下沉重得犹如铁块,关红绫疲累地合上眼,随即又睁开,想要看看一直守在她身边呼唤她的人。 “老天,你总算是醒了!觉得如何?”雷刹托发现她醒来,喜出望外,衷心感谢萨满神听见了他的祈求,将她还给了他。 “……好……痛……”她全身上下都疼得不得了,秀眉紧蹙,声音沙哑,这才发现,她的喉咙很干,像吃了满嘴沙。 “我知道、我知道,来,先把药喝下,你会觉得好一点。”听见她喊痛,雷刹托的感觉像被利刃划了一刀,疼得瑟缩了下。他轻轻扶起她,喂她喝药。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关红绫乖顺地将汤药喝完,再躺下凝聚目光,发现雷刹托本来光洁的下巴布满青髭,整个人变得不修边幅,憔悴落魄,眼眶也深深凹陷,彷佛有好几天不曾合上眼好好休息,她不舍地抬手想要抚摸他消瘦的脸颊,这才发现她的手一直被他掌握着。 “族长说我变得比鬼还要可怕,吓到你了吗?”雷刹托有点后悔没刮一下长出来的胡渣,以至于她醒来后,受到惊吓。 “你……并没有吓到我……只是……我怎么觉得,你提到族长时……表情与口吻变得和以前……不大相同。”关红绫纳闷地看着他,他谈及额什木时的口吻没有怨怼,曾潜藏在他眸底的阴郁也淡去了。 “你察觉到了吗?其实刚刚族长不仅说我比鬼还可怕,他还说我们可以尽情相爱,他与族人们都不会再排斥你了,更承认我是铁勒吾部族的一份子。”雷刹托愉悦地扬起一记微笑。 “你……本来……就是……铁勒吾……部族的一份子,这……真是太好了……”关红绫气喘吁吁,真心为他感到高兴。他总是在汉人与铁勒吾族人之间自我怀疑,觉得自己两边都不是,没有归属感,现下额什木亲口认了他,想必他心底会比较踏实,不会再飘浮不定了。 “更好的是你总算醒过来,回到我身边了。”雷刹托柔情万千地抚着她的发,眸底有满满的喜悦,他那颗碎成片片的心,因为她的苏醒,已缝补好了。 关红绫疲累地对他轻扯了一记笑容,猛地,腰侧受伤的部位揪痛了下,让她痛得倒抽了口气。 “你的伤口挺深的,一定还很痛,我去请巴克什过来想办法。”雷刹托见她一脸难受,连忙说道。 “不,别……走,留在我……身边。”关红绫拉住他,不希望他离去,这点痛她还能够承受。她忆起自己为何会受伤,差一点他们俩就要因白君豪阴毒的手段而天人永隔了。 “好,我不走,就留在你身边一直看着你,永远看着你,可好?”就算她要他的命,他也会乐于交出,更何况她仅是要他留下来。只要能让她开心,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好。”关红绫轻轻颔首,微微一笑,对他肯留在她身边,很是开心。 “你若累了,合上眼睡没关系,我会守在你身边。”雷刹托轻轻啄吻她的指关节,低喃。 “白……君豪呢?”关红绫突然想起白君豪来,轻问,她因中毒受伤而陷入昏迷,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全都不知道了。 “死了。”提起教他恨得牙痒痒的白君豪,他的脸色不由得一沈。 “怎么……会死?”关红绫一愣,白君豪是不讨人喜爱,但她没想到他会死,可想到他狰狞扭曲的脸孔以及卑劣的所作所为,他的死应该也是他自己招惹来的,怪不了别人。 “他诈降,骗取我的信任,结果又出手偷袭,于是便死在我的弯刀下。”雷刹托轻描淡写,不想让她知道得太过详细。像白君豪那种人,根本就不值得让人去感叹或同情他的遭遇。 第二十二章 “原来……他又故技重施,幸好……你没受伤。”关红绫庆幸他比她聪明,没被白君豪的诈降所骗。 “他那点雕虫小技骗不了我。”雷刹托淡淡一笑。 “你杀了他……他爹若知情……铁定不会善罢干休……”关红绫开始发愁,如果可以,她自然是希望白君豪能留着一条命,如此才不会有太多麻烦,但白君豪死了,就表示后头还有麻烦在等着他们去面对。 “别担心,白君豪的爹要找我麻烦就尽管来吧,我可不怕。倒是目前我有一件比白君豪死去更重要的事要问你。”雷刹托正色道。 “什么事?”关红绫见他难得认真的模样,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心想究竟是什么大事,需要他这般认真地询问她。 “你的未婚夫罪有应得嗝屁了,咳!在你面前有一个不能没有你的男人正期待你能牵他的手,不知你觉得如何?”雷刹托害羞地咳了声,整张脸红通通的,像被火烤过般。 他对关红绫的心意再明确不过,且也知道关红绫对他亦有感情,否则她不会为了他而反抗她的未婚夫,但话总是要两人面对面说出口才算数,所以他要求她许下一个承诺。 关红绫嘴角噙着笑,看着他胀红的脸。本以为他要说的是什么难题,原来是……她的心头漾着暖意,在这美好的一刻,她似乎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楚了。 “你不是已经……牵着我的手了吗?”她笑着揶揄他,他们俩的手始终交握着。 “这样不算,要你亲口应允要和我一辈子牵手才算数。”雷刹托可是很斤斤计较的。 “我爹……可能不会喜欢你。”她先行警告他。 “没关系,我喜欢他的女儿就成,我不会强硬地要求他非得喜欢我不可。”雷刹托戏谑地对她眨眨眼。 “如果……我爹气你杀了……他未来的女婿,不肯……把女儿嫁给你,你会怎么做?”她故意问他,这也是他可能会面对的问题,她爹绝对不会对他假以辞色。 “我会告诉他,他中意的那个未来女婿要出手杀了他的女儿,我虽然杀了他那个无缘的女婿,可是却救了他的女儿,他该高兴,而不是生气。假如他硬是要生气,那我也无计可施,只好带着他女儿天涯海角到处流浪了。到时你可愿意随我天涯海角到处跑?”雷刹托非得要她在今天给个答案不可。 “你为了我……不顾一切,我自然……也愿随你……天涯海角四处游。”关红绫扬着笑许下承诺,这辈子她跟定他了,不管未来会有什么麻烦在等待他们,她都会和他一起面对,就算是要上刀山、下油锅,她眼皮也不会眨一下,无怨无悔。 “太好了,就等你这一句!好了,你可以好好休息,我不会再追着你,要你给我承诺了。”已经得到想要的,雷刹托开心地啄吻了下她苍白的唇瓣,若非顾及她仍很虚弱,他绝对会狠狠地狂吻她,直到天旋地转,两人喘不过气来为止。 轻柔如羽翼般的碰触换来她灿烂一笑。 “等你伤养好了,再延续这个吻吧。”雷刹托万般可惜地对她说,同时与她订下时间,期待激烈狂野的热吻到来。 关红绫轻轻对他颔首,和他一起期待她伤愈那天到来。 “我睡了多久?”她突然问。 “三天。怎么了?”雷刹托不解地看着她。 “我……想到外头去透透气。”光线穿透进帐篷,关红绫柔声向他提出要求。在帐篷内躺了三天,虽然没有知觉,但她还是想晒晒太阳。 “好,我抱你出去。”雷刹托乐于答应她这小小的要求。 他尽量以不扯痛她伤口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步伐平稳地走出帐篷,让她能够透透气。 “啊!关姑娘醒了?”族中妇女见到雷刹托将关红绫抱出帐篷,开心地扬声问候她。 其他人听到,也全都愉悦地朝她招手,不再像昔日那样敌视她。 他们并未上前去打扰这对有情人,让他们俩能够说说情话什么的。 “大家……接受我了?”虽然她已经听雷刹托说过,可亲眼见到大家对她和善的模样,使她脸上有着掩不住的欢欣。 “没错,在大家心里,你可是和我紧紧牵系在一块儿的,你就算想赖也赖不掉了。”雷刹托轻松地抱着她,快意笑道。 “我不会赖,也不想赖……”关红绫止不住颊畔的笑容,感受着阳光照拂,及铁勒吾族人对她的真心接纳,这一切全都让她心情飞扬,感觉美好,好像下一瞬间她就会伤愈,能够行动自如似的。 雷刹托心头再无阴霾,平静喜悦地与她一同看着和乐融融的族人与嬉笑玩闹的孩童。 远远地,男性族人回来了,他们圈赶着一群野马奔腾归来。 “你们瞧,我们今儿个在山谷另一头抓到这么多野马!”其中一名男子对留在这里的人大喊,开心地张扬了唇。 关红绫听见男子的呐喊声,循声望去,突地看见野马群中奔出一匹白马,朝她而来。 “你说的对……”她眼中闪着盈盈泪光,低喃着。 “那是当然,我跟你保证过白雪不会有事的,不是吗?”雷刹托扬笑看着朝他们奔驰而来的白雪。白雪看起来没有以前的光洁亮丽,甚至瘦了不少,但身上的伤几乎已经痊愈,又是一匹活蹦乱跳的马儿了。 白雪快乐地奔到寻找已久的主人身畔,撒娇地嘶鸣,将脸凑向她。 “白雪,对不起,下次我绝不会再把你扔下,对不起……”关红绫抚着白雪的脸庞,拚命道歉。 白雪嘶鸣了声,快乐地甩着尾巴,宛如明了关红绫对当初的决定有多痛心。 关红绫抚着白雪,抬眼望向以坚实臂膀拥抱她的雷刹托,望进了他的眼,望进了他的灵魂,而后幸福地喟叹了声,更加偎进他厚实的胸膛。 她爱他,他是她从今而后无所畏惧的倚靠,这份爱将会持续到地老天荒。 雷刹托望进了她的眼,望穿她的灵魂,他的双臂牢牢地锁抱着她,视她为这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任何人都无法自他身边抢走她。 他爱她,他那鼓动他心房的人儿,这份爱将会持续到天长地久…… 六个月后 “关家堡”气势恢弘的大厅内,呈现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体态强壮结实的关山河坐在首座,与下方自关外归来的女儿及不请自来的雷刹托大眼瞪小眼。 堡中弟子没有关山河的命令,不得踏入大厅一步,所有弟子不晓得里头发生什么事,在厅外紧张守候着,随时听候关山河的命令。 懂得察言观色的仆役在奉上茶水后,便机灵地退下,没人想要一个不小心就惨遭池鱼之殃。 “你这混蛋究竟是怎么诱拐我女儿的?!”关山河声如洪钟,脸色青白交接地瞪着随女儿归来的雷刹托,胸忆中囤满了滔滔怒焰,马上不客气地针对雷刹托爆发出来。 打从宝贝女儿和雷刹托入关后,他便收到消息,对他们两人不顾他人目光,亲密地连袂同行的行为大吃了一惊。他晓得先前雷刹托得罪女儿,以至于女儿怒火中烧,留下一纸家书后,便追杀雷刹托追出关外,结果她仇没报成也就算了,竟让追出关去找她的白君豪枉死在雷刹托手中,最要不得的是,她居然还和雷刹托亲密出现!关山河不晓得女儿到底在想什么,但可以猜想得到问题一定出在雷刹托身上,是以他们一回到“关家堡”,关山河尚来不及给女儿好脸色看,立即暴怒地追问事情始末。 “爹,你先别急着骂他。”关红绫心知父亲正处于盛怒当中,马上站出来扞卫心上人。 “红绫,岳父要骂就尽管骂,我无所谓。”雷刹托笑咧嘴,被骂个几句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痛痒,最重要的是他能够抱得美人归,这念头使他每天情绪高涨,快乐得不得了。 “谁是你岳父?!”一句“岳父”让关山河更加气得火冒三丈,整个人自首座弹跳起来,手执长鞭利落地往厚颜的雷刹托身上抽去。 “您就是我未来的岳父啊!”雷刹托回得理所当然,眼捷手快地闪避关山河的攻势,基于对未来岳父的尊敬,他仅一味地闪躲,并未还手。 “爹!”关红绫见父亲突然出手攻击雷刹托,急忙介入阻止,不希望见到自己深爱的两个男人大打出手。 “我的未来女婿姓白,可不是你这个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臭小子!”关山河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怒斥。 “红绫,小心!”雷刹托见关红绫抢入他与关山河之间,担心伤势才痊愈不久的她会再次受到伤害,结实的手臂将她捞至身侧,像守财奴看守珍宝般地守护着她。 “姓白的已经死透了,您想要他当您未来女婿,恐怕还得耗费体力将他挖出来,与其浪费时间与体力,不如就捡现成的女婿吧!”雷刹托毛遂自荐,要关山河别挑了,将就点,他并不会比白君豪差。 “人是你杀的,你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老子今天就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雷刹托的话令关山河发出怒吼,长鞭的攻势愈加凌厉。 “爹,别打了,雷刹托他出手杀白君豪是为了救你的宝贝女儿啊!”关红绫眼见父亲气冲牛斗,连忙出声制止。 “咦?我怎么觉得你爹说的话听起来很耳熟?”关山河的怒骂声让雷刹托听了觉得很有亲切感。 “经你这么一说,我发现你们俩似乎有那么点像。”关红绫看看父亲,再看看雷刹托,他们俩说话的语气挺类似的。 “有吗?我反倒是觉得你和你爹的脾气一模一样。”雷刹托不以为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和关山河两人的长相南辕北辙,一点都不像。 “等等!你刚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救你?”关山河打断两人的窃窃私语,听闻女儿曾陷入危险,马上停手问分明,至于教训雷刹托一事,待会儿有的是时间,不急。 于是,关红绫简单地向父亲说明,让父亲知道她差点就死在白君豪的暗算下。 关山河听得脸色铁青,差一点他就失去了宝贝女儿,而要取她性命的人竟是那个令他非常中意的女婿!听完之后,他已吓出一身冷汗。幸好雷刹托出手杀了白君豪,否则他岂不是要遭遇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等人间至痛之事? “你就是被我给宠坏了,才会任性妄为,若你安分守己,就不会使自己陷入危险,该要好好自省才对。”关山河心痛归心痛,仍是黑沉着脸教训女儿。 关红绫受到父亲责骂,知晓是自己理亏在先,没办法反驳,唯有静静听训。 “岳父,我知道您很生气,既然都要骂,不如骂我好了,别再骂红绫了。”雷刹托可舍不得她挨骂,立即挺身愿为她受过。 “你这浑小子,老子没承认你是女婿,你别冲着老子直叫岳父!”关山河没好气地瞪着雷刹托,女儿受了委屈他自然心疼,可是这一回她真的是闯下了大祸,他不狠狠骂她,她怎么晓得记取教训? 现下最教关山河担忧的,是“飞云山庄”庄主若知悉白君豪死在雷刹托手中,绝对不会善罢干休,这桩恩怨该如何了结? “师父,『飞云山庄』庄主领着一干弟子来访,大师兄见他们来意不善,已在堡外应对,让我进来向师父您通报。”正当关山河愁眉不展之际,二弟子不顾他的命令,急急冲入大厅,紧张地禀报。 第二十三章 雷刹托与关红绫面面相觑,没想到“飞云山庄”庄主白不凡来得如此迅速。许是白不凡早就领着弟子守在“关家堡”附近,得知他们进入“关家堡”后,便带人前来。 “好,我这就出去。”关山河当机立断,往外走去。 “岳父,我跟您一块儿去见白不凡。”祸是他闯的,当然得由他亲自解决,雷刹托不想关山河无辜受累。 “我也去。”关红绫站在雷刹托身畔,牵着他的手。他们说过,不管眼前有多少困难在等着他们,他们都会一同面对,她说什么都不能让雷刹托独自接受白不凡的怒火。 “你们两个都别出去,给我乖乖待在这里!我去请白庄主进来。”关山河瞪了他们两人一眼,眼下白不凡肯定正在气头上,假如让红绫与雷刹托一道出去面对,岂不是火上浇油?依他看,最好是双方人马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方为上上之策。 关红绫与雷刹托了解关山河自有其考虑,于是耐着性子待在大厅,等候关山河将前来兴师问罪的白不凡请进大厅。 “你说白不凡会不会直接对我爹出手?”关红绫不安地在大厅来回走动。 “别担心,岳父他是老江湖了,况且你的师兄弟不都跟着出去助阵了吗?不会有事的。”雷刹托安抚着关红绫,并暗自留意外头情况,若有打斗声传来,他会立即前去助岳父一臂之力。 “希望如此。”关红绫的神色仍是惴惴不安,在没有见到父亲安然归来前,她说什么都没法真正放心。 不消多时,即见关山河与气急败坏的白不凡领着数名弟子入内。 白不凡见到雷刹托与关红绫并肩站在一起,立即发出怒吼,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直刺向雷刹托! 紧跟随在后的弟子见白不凡动手,同样长剑出鞘地攻向关红绫。 雷刹托见白不凡出手,自是不会蠢得站在原地白挨这一剑,弯刀立出挌挡。 面对“飞云山庄”弟子的攻势,关红绫无所畏惧,长鞭如灵蛇般舞动,不让“飞云山庄”弟子手中的长剑有欺近的机会。 同时,“关家堡”内的师兄弟见关红绫被围攻,亦抢上护她周全,让“飞云山庄”的弟子不敢再轻举妄动。 “白庄主!方才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谈吗?你怎么动起手来了?”关山河见白不凡违反他们双方在堡外的协议,动起手来,也动怒地施以长鞭从中横扫,阻止双方再大打出手。 “雷刹托胆敢杀了我儿子,就该以命抵命,还有什么好谈的?”白不凡恼怒大喝,长剑再次出手,直取雷刹托咽喉,才不管方才和关山河有何约定,总之他要定了雷刹托的命! 雷刹托下腰闪过白不凡的长剑,手中的弯刀同时灵巧砍向长剑,刀剑互击,激起火光鸣声。 “两人都停手!”关山河再次以长鞭介入阻拦,背心对着雷刹托,要双方皆不许再出手。“白庄主,如果你只想在『关家堡』动手杀人,完全不想谈,那么也休怪我不客气了!”关山河虽然不满意女儿和雷刹托在一块儿,但想到雷刹托救了红绫的性命,白不凡却不给他面子,在他的地盘上动手,他说什么都不能装聋作哑。 “好啊!关堡主,你摆明了是要护着这个狗杂种就是了?”关山河不帮他就算了,居然还威胁要帮雷刹托,教白不凡气得吹胡子瞪眼。 “白庄主,请你嘴巴放干净点,别随便乱骂人!”关红绫不许白不凡辱骂雷刹托。 “红绫!不得无礼!”关山河低喝。 “好哇,传言果真不假,你的女儿真姘上了雷刹托这个狗杂种,两人为了双宿双栖,所以出手害死了我儿子!”关红绫对雷刹托的维护看在白不凡眼里着实刺眼得很。想到死去的儿子,他便心如刀割,双眸阴毒地瞪向两人,恨不得当场将他们两人碎尸万段。 “白庄主,你身为长辈,在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前,怎能听信传言,对晚辈说出这么难听的话?”关山河非常不高兴地盯着白不凡。白不凡心疼死去的白君豪的心情,他当然能体会,但也不能随意出言污辱他的女儿啊!尤其红绫还差点死在白君豪手中,真要算帐,他和白不凡也有得算。 “事情的始末就是你的女儿和她的姘头联手害死了我可怜的儿子!”白不凡恨得咬牙切齿。 “事情的真相是,你的儿子包藏祸心,想要害死我的族人,他也恶毒地以毒匕首偷袭红绫,意图刺杀她,结果没能命中红绫要害,被我制伏后,向我跪地求饶。我原先是不打算和他追究刺杀红绫一事,怎知他死性不改,再生恶意,想要一箭双雕地杀死我与红绫。白庄主,换作你是我,难道会闷不吭声,乖乖死在他剑下吗?”雷刹托本来想给白不凡面子,不提及当时白君豪是如何不顾自尊地向他求饶,可既然白不凡要咄咄逼人,就怪不了他当着众人的面述说当时的情景了。 “你说谎!君豪怎么可能对你这狗杂种跪地求饶?”白不凡完全不相信。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这回来中原还特地 带了你儿子的侍从白清来当证人。”雷刹托早就预料到白不凡不会相信,所以后来从族长那儿得知白君豪的侍从白清因武艺不佳并未参与突袭,却留在后方将事发经过看得清清楚楚后,便决定带白清回来。 “白清?!”白不凡颇为错愕,没想到白清依然活着。 “不错,正是白清。”关红绫对师弟使眼色,要师弟将与他们一道回来的白清带上来。 师弟马上离开大厅去带人。 白不凡脸色阴晴不定,等候白清出现。 关山河听见有人可以出面作证,且还是白君豪的侍从,整个人犹如吃了定心丸,不再忧心忡忡。 “老爷!”很快的,白清被带了上来。见到白不凡出现,白清马上泪流满面地扑倒在他脚边。 “别哭了!我问你,君豪遇害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老实说没关系,有我在,我就不信他们敢拿你怎样。”白不凡低喝,不许白清哭哭啼啼,且先把话说清楚。紧接着,他瞪了在场的“关家堡”众人与雷刹托一眼,显示他怀疑他们可能逼迫白清说谎。 “是,老爷,小的定将少爷当日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老爷您听,倘若有半句虚言,就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白清以衣袖拭泪,不再哭泣,将当日所发生的事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白不凡听得脸色青白交接,他作梦都没想到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会受到姜谦和的煽动,动了杀害无冤无仇的铁勒吾部族所有人的念头,且一切正如雷刹托所言,君豪在事败之后向雷刹托跪地求饶,又在雷刹托饶了他之后,还出手偷袭,以至于死在雷刹托手中。他的心猛地遭受撞击,心痛且阴郁,久久说不出话来。 关山河再一次听白清述说事情始末,先前雷刹托仅仅是简短说明,没办法知道得太过详细,现下全都知晓,他再次在心中感谢雷刹托救了红绫,也深深为先前对白君豪这人看走了眼感到汗颜。差一点,他就把女儿嫁给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了。 “你说的全都是真的?雷刹托他们没有逼你说谎?”白不凡好不容易找到声音,厉声质问白清。 “老爷,小的说的全都是真的,他们没有逼迫小的。”白清双眸真诚地对上白不凡的质问。 白不凡从白清的眼眸中看不出说谎的迹象,何况白清从小就在“飞云山庄”长大,对他忠心耿耿,断然不敢对他有所欺瞒,他不能再自欺欺人,得接受事实的真相了。 白不凡扫视了在场所有人,每个人都听到了君豪的所作所为,“关家堡”的人全都充满鄙夷,而他所带来的弟子则是羞愧难当。本来是到“关家堡”兴师问罪来着,怎知竟会师出无名,甚至丢尽脸面,让他几乎下不了台。 “罢了,咱们走!”白不凡重重叹了口气,慨然甩袖离去。说到底,是君豪做错了,他不再有立场找雷刹托算这笔帐。 “飞云山庄”的弟子们皆跟在白不凡身后,不敢再提要为白君豪报仇的话。 “白庄主,请慢走啊!”关山河朗声道,不忘对身旁的大弟子使个眼色,要他们送客,直到确定“飞云山庄”的人马离开“关家堡”的势力范围后才能回来。 大弟子了解他的意思,立即带着师弟们送客去。 难题顺利解决后,雷刹托与关红绫两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连旁人都可以深切地感受到他们眼瞳之间所流转的浓情密意。 关山河由女儿的眼中看见了她对雷刹托的真挚情感,她从来不曾那样看过白君豪,而由雷刹托眼中,他也看见了相同的情感,雷刹托真的深爱着他的宝贝女儿。尽管他不满意雷刹托这个女婿,可是因为女儿喜欢雷刹托,他似乎不得不妥协接受了。 “臭小子,谁让你贼头贼脑直盯着我女儿看?”关山河恶声恶气地问。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他才不会那么简单就接受这小子! “谁让红绫这么漂亮,使人常常一个不小心就看入迷了。”雷刹托嬉皮笑脸地回道,一点都不介意关山河的恶声恶气。 “爹,您怎么说得那么难听,什么贼头贼脑?”是含情脉脉好吗? “你别净是替他说话,你老子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你一碰上他就没好事,天知道现在外头把你说得有多难听。总而言之,我就是不喜欢他!”想到女儿因雷刹托而受了委屈,成了背弃未婚夫的坏女人,关山河就很难对雷刹托和颜悦色。 “爹,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要我们俩两心相属便成。”关红绫要父亲别为她抱屈,和雷刹托在一起她很快乐,旁人的言语再难听,都无法使她改变心意。 “岳父,您就别生气了,我保证一定会让红绫幸福快乐的。”雷刹托扬着灿烂的笑容保证。 “吵死了!谁是你岳父?你别乱叫!”关山河深怕雷刹托这一叫会成定局,因此白了他一眼。 “岳父!”雷刹托不理会关山河的制止,偏要叫他岳父。 “爹……” “别叫了!红绫,你离他远点,总而言之,我还没有同意你们俩能在一起!”关山河干脆往外走,来个眼不见为净,拒绝接受事实。 “爹啊!”关红绫见父亲头也不回地离开,固执地不肯同意他们在一起,让她为之气恼。 “别担心,岳父最后一定会答应让我们在一起的。”雷刹托信心十足,搂住她的肩膀。既然关山河没赶人,就表示已默许他留在红绫身旁。 “你怎敢如此确定?”她好奇地看着他。 “因为他会清楚看见我对你的真心真意;他会知道在这世间除了我和他以外,再也没有人能如此爱你;他会知道如果他再不答应,我就会把你拐跑。你说,最后他能不点头答应吗?”雷刹托笑得很得意。 “你喔!”关红绫笑着轻点了下他的鼻尖,转身抱着他,他所说的话在她心间荡漾,激起一个接一个的幸福泡泡,让她好快乐、好满足。 雷刹托轻松地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趁着四下无人窃得一记香吻,两情缱绻,幸福惬意,已可以预见属于他们俩的未来是美好、光明璀璨的…… ※编注:敬请期待陆续推出的【豪情三杰之二】《恋成痴》、【豪情三杰之三】《恋成狂》。 后记 沈韦 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咻的一声,沈小韦已经将【四川堂门】给了结了,接下来又开了新的系列【豪情三杰】,不晓得读者大大们有没有觉得沈小韦很认真给他工作啊?希望是有的,呵呵! 在设定《恋成癫》的男女主角时,沈小韦就决定要将男主角设定成一个讲话粗里粗气,生性浪荡不羁的哈萨克族男儿郎,一旦敲定基本设定,便是找资料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沈小韦不得不感谢网路的无远弗届,让沈小韦得以用最快的速度查到哈萨克族人的生活习惯与婚俗,在此衷心感谢各大网站及网友无私的分享。(请接受沈小韦深深一鞠躬~~) 其中最教沈小韦感兴趣的,即是哈萨克族人的婚姻,他们的规定严谨,就如书中沈小韦所提的,他们乐于在哈萨克各部族之间通婚,但是若同部族的一对男女看对了眼,那可是有非常严格的规定在等着他们。 第一、男女双方居住地必须有七水之隔,如果没有,很抱歉,你们两个不能结婚。 第二、哈萨克族人如果饮用同一个人的奶水,就视彼此为兄弟姊妹,若想要结婚,也是万万不许。 第三、相爱的男女双方居住地有七水之隔,也不曾被同一个奶妈带过,想要结婚?得要族中长辈点头答应,如果族长没有答应,还是结不成婚。 所以雷刹托•塔希尔想和身为汉人的关红绫在一起,才会受到族人反对。 除此之外,哈萨克族还有许多优良传统,例如—— 待客真诚热情,有客来访,会拿出最好的食物招待来客,让访客宾至如归;不得直呼长辈名字;年轻人也不得在长辈面前喝酒,且对长辈非常尊敬,用餐时会将最好的肉给长辈吃。 许多资料都很有趣,若读者大大们有兴趣,可以上网查阅。 这几天台湾受到“莫拉克”台风的强风豪雨侵袭,使得中南部千疮百孔,造成严重的伤亡损失,沈小韦看着电视新闻一则则的灾害报导,心也跟着难受伤痛。 衷心期望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帮助受灾的民众走出这次的伤痛,再次坚强地站起来! 还有,最近h1n1正在肆虐,希望大家都能注意自己的身体,要好好保重,不要生病喽!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