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姑娘上京去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掌珠转身便去了若兰的房里,若兰刚刚坐下,纹儿才端了茶来。掌珠走了去,若兰又站了起来。 掌珠见状便笑道:「你且坐着吧,没事的。」 若兰这又才坐下,掌珠走了去,将几匣点心奉上:「去买了些小点来,希望这里的味道你喜欢。」 若兰扒开一看,却见是些糕点,她用绢子擦擦手,就捡了一块芡实糕来吃,接连咬了两口,方道:「味道很不错。」 掌珠便顺口道:「知道你爱这些,所以特意买来你尝尝。」 若兰三五下就将一块芡实糕吃完了,又擦擦手,接着喝了两口茶。 「你怎么知道我的喜好?」 「我……」她们曾经是姐妹,对于妹妹的喜好如何不清楚,可谢若兰已经将之前的事都忘记了,她也不再是谢若仪,两人再不是姐妹,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告诉若兰谢家的事,因此便说:「年轻女孩子不都喜欢吃甜食么,我也是猜的。」 若兰愣了愣,她虽然想不起以前的事了,但她并不傻,跟前这女子分明就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特意去藏娇馆看她,昨天还抱着她哭,今天又特意送了这些精致小点来看望她。她们之前必定是熟悉的,即便不是姐妹也是闺中密友,可为什么偏偏想不起来了。 「姑娘姓傅吧?」 「我的确姓傅。」 「那傅姑娘之前和我很熟悉?」 「自然熟悉,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好友,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打探你的消息,自从那日在俞家见了你一面后,我就天天记挂着你,只是没曾想到你竟然沦落到那样的一个地方。当初去闵阳见你的时候就想着带你走,可是后面遇到了麻烦,没能成功,还以为没有办法了,没想到那楚二公子竟然赎了你。」 若兰有些痴痴的望着掌珠,等到掌珠说完之后才道:「那你告诉我家在哪里,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回头我去求了二爷,让他开恩,我想想见见自己的父母。」 掌珠当时就僵在了那里,这叫她如何开口,她身子微微的有些发抖,手掌渐渐的收拢握成了拳头。 良久之后,掌珠才艰难的说道:「他们都死了。」 「死呢?怎么死的?一个人都没呢?」若兰接连追问,显然有些不大相信。 掌珠只好编了话来哄她:「那年发大水将我们的村子淹没了,不仅是我的父母,你的父母也没了,后来你就不见了……」 若兰呆呆的看着掌珠,她在质疑掌珠的话到底有几分真。 「你说的都是真的?」 掌珠横下心来,哄骗道:「犯不着拿假话来哄你,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掌珠说着就举起手来。 若兰垂下头来,道:「不用发誓,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就信你。」在藏娇馆的两年来她一直都找自己的家人,幻想着将来出去了能和家人团聚,如今好不容易脱了身,没想到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若兰……」掌珠低低的唤了一声,若兰抬了眼睑看向了她,她渐渐的习惯了这个名字。 掌珠走了过去,在若兰跟前半蹲下身来,接着将若兰揽入怀中柔声和她说:「我也是无父无母的人,虽然没了家人,但将来的路还是要走下去的。只要你平安,一切都好。」 「嗯。」若兰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滴落在她的肩头,她与这傅姓女子不过见了几次面,彼此都不大熟悉,但她分明能感受到这傅姓女子是拿真心待她。若兰也就不再怀疑她,自是掌珠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过去的事已经成为了历史,不论是谢家的事,还是藏娇馆的事掌珠都不方便再继续问下去,所以两人说着说着就没了话。曾经的若兰那样的善谈,那样的活泼,却被命运折磨成了这般,掌珠心里唏嘘不已。 在若兰房里呆了一会儿,掌珠不知说些什么好,如今只要若兰一切安好就够了,她便起身告辞,若兰道:「傅姑娘闲了再来这里我们两个说说话。」 掌珠点头答应,她转身就走,暗暗的用手绢擦了擦眼角。她刚走出了若兰的屋子,却见楚元贞站在对面的屋檐下。掌珠心道,这楚二公子知道若兰的来历吗?倘或他什么都清楚,要是什么时候说漏了嘴,这叫若兰如何承受。若兰是谢家仅剩的骨血的,不能再有任何的闪失,有些话还是提前支会一声的好,省得她一番苦心白费。 掌珠想毕便走了过去,及至元贞跟前她站定了和元贞说:「二公子,我有几句想要和二公子说。」 元贞见状便道:「好,你随我来。」 掌珠便跟了元贞去了这边临时的小书房。 这处小书房不过立着两个书架,架子上零散的堆放了一些书。另外还有一张书案,两把椅子。那案上盛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架小小的玉石砚屏,屏风上是两句诗,掌珠也没心情细瞧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砚屏旁是一个白瓷的花插,那花插里插了一朵大红色的花朵,不是山茶,倒是朵月季。 元贞挪过了一张椅子请掌珠坐,掌珠见椅上铺着驼色的闪缎垫子她便告了坐。 元贞跟前的小厮扫红捧个茶盘来,盘里放了两只五彩的茶盅,还有一五彩的瓷碟,碟子里装的是新出的蟹黄松仁。 扫红放下茶碗便退下了,元贞命他掩了门,这书房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元贞先端了茶盅与掌珠道:「傅姑娘请尝尝我们王府的茶。」 掌珠却没有动静,元贞已经先喝了两口,等到他放下茶碗后却见掌珠坐在那里发怔,他不免又道:「傅姑娘到底有何事要与我说?」 掌珠这才悠悠的回过神来,她轻抿嘴唇,接着便站了起来,肃然道:「有一事还请二公子答应。」 「到底什么事,你慢慢的说来。」 掌珠看向了元贞便问了句:「二公子给若兰赎了身,您可知道她的身世?」 元贞眉毛一挑,他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径直答道:「知道,她是谢将军的女儿。」 第2章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不但知道还出手救了若兰,丝毫没有避嫌。如此恩情让掌珠感激不已,便又对元贞拜了拜。 「傅姑娘何须行如此大礼,快起来。」 「您救了若兰该当大礼。」那掌珠接着又拜,直到元贞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再继续拜下去了。 「傅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元贞语气依旧温和。 掌珠答道:「您既知她的身份,那么她的遭遇想来您也是清楚的,她这一辈子实在是太过于可怜,如今总算脱离的苦海,只求她后半生能平稳的渡过,无忧无虑就足够了。」 元贞道:「我自赎了她,便会安顿好她,傅姑娘不用担忧。」 「二公子大恩大德,让我不知说什么好,如今还有一事要求您答应。」 「傅姑娘不用顾虑,请说来。」 「若兰之前遭遇可怜可悲,她问我她的家人我说因为家乡遭了洪灾家人都没有了,她也信了,所以还请二公子替我将这个善意的谎言继续圆下去,别戳穿它,好不好?」 倒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元贞一口就答应了:「我答应你。」 「实在是太感谢您。」掌珠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楚元贞待掌珠说完了话,他才悠悠道:「正好我这里也有一句话想请傅姑娘指教。」 「二公子请说。」 「你对谢姑娘的事如此熟悉,又处处替她考虑,敢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那掌珠回答说:「我是她的姐姐。」 楚元贞当时就愣在了那里,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掌珠,好半晌才道:「据我所知她的确有一异母姐姐,可是她那异母姐姐已经死了。」 「她那个姐姐的确死了,我是她的新姐姐,二公子知道这点就够了。」 楚元贞一时无话,傅掌珠对楚元贞感激不已,如今见他愿意替自己圆谎,心中再没什么顾虑,因此便要告辞。元贞依旧无话。 掌珠转过身去要开那扇房门,手刚搭上门闩,一只大手却突然覆了上来阻止了掌珠的动作:「你的话漏洞实在太多,叫我很难相信你,你今天必须和我说明白了,你到底是谁?接近我们王府,接近我身边到底所谓何事?」 掌珠心里一颤,她抬眼看向了他,跟前这男子面如冰霜,眼中闪着几丝凛冽的寒意,与往日的温文尔雅大相径庭,她眸光闪了闪答道:「二公子放心,我从来没有存什么歹意,自然也不会对王府造成任何的威胁,我也没那个能耐,还有接近您……纯粹是想挣几两银子,别无他意。」 「你依旧无法对我据实已告是不是?你就不怕我对若兰心存歹意?」楚元贞说出这话时咬着后槽牙,带着几分薄怒,就是这句要挟的话却能将掌珠拿捏得死死的。 「你……竟然拿若兰来威胁我?」 「她不就是你的软肋么?」 这样一针见血的指出,让掌珠打了个寒颤,不过这楚二公子这一招的确高明,她不得不软弱下来:「求您放过她,她都这般了,您还要怎样糟蹋她。」 这样带着哭腔的乞求是楚元贞第一次听到,原来这个木头人也是个有感情的。他依旧冷言冷语的说:「我能不能放过她,得看你如何回答。」 掌珠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二公子您到底要打听什么?」 楚元贞这次没有去拉她,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薄唇轻启:「你不是傅氏女,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掌珠在他的注视下无处遁行,若兰在他的手上,她不得不妥协。不过他即便知道若兰是谢家女还能替若兰赎身,不论怎样说都是谢家的恩人,他行事稳妥,并不是那起轻浮之人,或许将实情告知他也无妨,至于他信不信那是他的事了。 内心经过短暂的交战后,掌珠终于答道:「我是谢家三女,是若兰的姐姐。」 楚元贞冷喝了一声:「你胡说!谢家三姑娘早在两年前死了,你为何要冒充她?当我是不认得她是不是?」 「我是傅氏女,也是谢家三女,二公子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这事蹊跷,我也难和您说清楚。」 这样荒唐的话楚元贞如何会信,只当跟前这女子是存心戏弄他,他眼睛一闭再不看掌珠,冷漠的说道:「我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你走吧。」 「二公子还是不信么?我和若兰是异母姐妹,她的生母是父亲的周姨娘,周姨娘是祖母做主给纳的。我母亲姓徐,是松鹤斋徐大夫的幼女。我母亲徐氏一共生养了三个孩子,我是唯一的女儿。二房里就我和若兰两个女孩儿,她的左边耳朵后面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胭脂痣,她小我两岁,是七月初七的生日。也因为这个日子祖母不喜。我们家七哥和我最亲近,曾教我习武,练习谢家拳,母亲教我习医,我又在外祖跟前学习过两年,所以您前面问我为何会制拨云散,这是我外祖亲传的,我母亲也会制这药。元嘉八年九月十一,镇抚司副使荀绍带了他的部下冲进了将军府宣读了圣旨,谢氏一族被灭……」 「女眷们都关押在西山的羁候所里等待发落,在那里我才见识到了什么是人间地狱,那些狱卒不是东西,他们……我那大伯娘那么刚烈要强的一个人,后来竟然撞柱而亡就死在我的脚边,我跟着母亲学习几年的医术,到头来却连自己的亲人也救不了……」 「那天应该是冬月了,具体是哪天我也记不起,说有人要买我,两个狱卒负责押送,那天的阳光犹如夏天般炽烈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后来我晕过去了,等到再醒来时就发现成了身穿喜服的新娘子,那新娘子是要送去冲喜的,前一刻才上过吊幸好被人救下了,如今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掌珠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仔细的讲述了一遍,那是她认为跟前这个男人值得信赖,藏在心里的秘密快两年了终于在这一日悉数向他吐露,如此荒唐的事,他是不会相信的吧?! 第3章 掌珠这样想着,然而下一刻她却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拉进了一个宽阔的怀中,她清楚的听得对方胸腔里有力的心跳,还有他衣服上淡淡的檀香味。 掌珠坐在窗下,桌上摊着一本书,外面风炉里还烧着火,彩鸢正帮着她熬药。 不知哪里吹来的一阵风,吹翻了面前的书页,掌珠连忙伸手去抚平。 这两年来蕴藏在心中那些最机密的事她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外人说起,要不是楚元贞拿若兰要挟她,她肯定不会说出关于谢家的半个字。这事说到底还是自己疏忽大意了,那楚元贞明显就是有备而来,一步步的套她的话。 只是说了那么大一通的看似无稽之谈,他会相信吗? 正在掌珠出神的时候,彩鸢走了过来禀报:「姑娘,药已经熬好了。」 掌珠听说忙道:「我这就来。」她还要忙着做膏药,最近捣腾了一个方子,似乎还对楚二公子的腿病,她想坚持使用下去。 浓郁的药味在沉香苑里飘散开来,下人们早已经熟悉这种味道。杜老夫人的清音馆中依旧灯火通明,姚大夫人和孟大奶奶都陪在跟前,那罗氏之前还在此,后来让杜老夫人给打发走了。 孟大奶奶向老夫人禀道:「信上说十九应该能到家。」 杜老夫人点头道:「今年这个年过得比以往都要热闹,团团圆圆的一家子,这才像那么一回事。屋子可都备下呢?」 孟大奶奶笑道:「老太太放心,都是齐全的。」 杜老夫人没有再问下去,她也乏了,便让两人退下。杜老夫人回了自己的卧房,丫鬟已经替她暖好了被窝,喜鹊过来替她宽衣解带。 去年病得厉害,三个月里有两个半月都在床上躺过去的,今年有了掌珠在身边倒硬朗一些,不知不觉间又到了岁末了。 杜老夫人心里装着事左右都不好睡后来睁着眼睛到了天明。她起来不久,云英姐妹相约着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她看了一眼只不见掌珠,少不了要问一句:「珠儿呢,怎么没来?」 杜老夫人话音才落,就听得鹂音笑眯眯的说道:「老太太请看那是谁?」 果然见掌珠从外面走来,老夫人脸色稍霁,掌珠到了跟前与她行了礼。杜老夫人便要留她一块儿用饭,掌珠柔顺的答应下来。 饭后,老夫人便与掌珠说:「这里你二舅舅一家再有几天就要到家了,人多也热闹。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听老三说医馆也在忙着清账。」 「是,已经清得差不多了。」 老夫人微笑着点头道:「听他说生意还不错,也进了不少的银子。孩子啊,你为了这个医馆付出了多少,累得都不成样了。听姥姥一句劝,赶上过年,再怎么也得休息几天,好不好?」 她和三哥商议过,二十六请店里的伙计帮忙们吃团圆饭,过了初七再开门,满打满算也有十天的休息,她便答应道:「好,一定多休息几日,在家好好的陪陪姥姥哪里也不去。」 杜老夫人一听,立马指着掌珠和跟前的云英姐妹说:「你们姐妹俩可都听见了,得给我作证。」 云岚笑了起来:「老太太放心,我和姐姐都听见了。」 老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掌珠的手道:「好孩子,你也不容易,千万别累着了。」 「我仿佛听见人说大表兄也要回来?」 老夫人道:「是,听说他有几天的探亲假,不过回来也呆不了几日又要走。」 她大表兄要回来?宋劲飞等应该会留在营中吧,她还想打听魏乾老将军的事,还指望能和老将军说上话,只怕到时候也不好直接向大表兄开口。掌珠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这一日铺子里的事很多,一上午看了将近二十个病人,她连喝水的闲工夫都没有,一直到下午过半时她才终于有了闲暇能够坐下来歇歇。 刘大夫向掌珠道:「寒冬腊月的头疼脑热的人也就越发的多了起来。」 「是,只怕还要忙碌好几日,刘大夫要不先回去吧,我再守一会儿。您那边路远,家里人又在等。」 刘大夫也没有客气,愉快的接受了掌珠的安排。 阿东出去跑腿了,账房今天告了假,云昭今天并没有过来,偌大的医馆就只剩下了掌珠一人。账房没有来,她便临时充当起了账房,将今天的数笔进账一一记录了上去。 写到一半的时候她听见了门口有动静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赫然见楚元贞拄着拐站在那里,掌珠见状忙放下手中的笔走了过去道:「您怎么来呢?」 楚元贞点点头,他自个儿的走到平时掌珠坐诊的地方,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了。 「你忙着吗?」 「这会儿已经不忙了,本说要去送膏药的,偏生眼下没人看守医馆。您来得正好……」掌珠说着已经钻进了内室,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手中多了个纱布包。那纱布包里装是全是昨晚连夜做出的膏药。 屋子里光线不大好,掌珠又赶着点了个灯盏来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接着便蹲下身去要去看元贞腿上敷着的药。 「我今天过来是想告诉你一声,明天我就要搬回府里了。」 掌珠听说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您会把若兰也带走吗?」 元贞摇头道:「不带她走,让她暂时就住在碾子巷,我会留人照顾她。」 这是最好的安排了掌珠忙道:「多谢您的帮助。」 元贞没有吱声,只是目光温柔的看着跟前的女子,她到底是傅氏女,还是谢家三姑娘?她说的那些话自己并没有完全相信,他心中的疑惑依旧没能解开。 「我走了之后,你可以随时过去探望她,她也怪寂寞的身边没个说话的人。」 掌珠点头答应,元贞又道:「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开口,我会替你想办法。」 第4章 这是第二个人和掌珠说这些话了,她依旧只是点点头。 掌珠将膏药贴了上去又交待道:「贴三天换下一帖,若有不适的地方立马告诉我。」 「我知道。」 掌珠收拾好后,便直起了身。 楚元贞又道:「这里先告辞了,姑娘保重。」 「也请二公子保重。」掌珠低垂着脑袋。 元贞怔怔的看了她一眼,又道:「昨日我的一些举动冒失莽撞了一些,若让傅姑娘烦恼的话还请见谅。」 掌珠摇头道:「二公子不用道歉。」 楚元贞说着又将身上的一个荷包取了下来,那荷包里装着几块散碎银两,他将荷包放在了桌上便出去了。 (//) :。: 掌珠并未向楚元贞求证是否相信她的那些胡言乱语,他相不相信都没什么要紧的,只要他能够真心待若兰好就够了。 胡乱的忙碌了几日,眼瞅着立马就要过年了,杜云昭也忙得不可开交,几处铺子他要忙着清账,要忙着招待铺子里的伙计们。杜文定也时常不在家。 十九这一日中午,杜文安携了妻儿老小回了寿丰。杜老夫人看见了儿子、孙子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 林氏见老夫人身体硬朗,便笑着说:「老太太倒越发的硬朗了,越发的像个老寿星。」 老夫人道:「今年多亏了珠儿帮着调理,不然还不知怎样。」 杜文安在年中时接到过家里写的信,信上说了外甥女来家的事,他看了一圈却不见掌珠便问了声:「外甥女怎么不见?」 老夫人道:「她忙得很不在家,晚上再见吧。」老夫人又见了云晟媳妇手里抱着的那个孩子,她便伸了手,云晟媳妇郭氏忙将孩子抱到了老夫人的怀中。 杜老夫人眯缝着眼睛满脸慈爱的逗弄着跟前的孩子,不过七个月大的孩子也不认生,被老祖宗一逗立马咯咯的笑了起来。 老夫人见孩子笑,心中也越发的欢喜起来。 到了傍晚时掌珠才回来,杜文安夫妇见到了掌珠彼此添了些伤感。杜文安又说:「你倒越发的像你母亲了。你母亲走得早,也没能在你姥姥跟前尽到孝,你替她几年也使得。」 林氏拉了掌珠的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慈爱的说:「家里人都很夸赞你,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在杜家习不习惯?」 掌珠点头说:「来了快一年了,早就习惯了。」 林氏又说:「好孩子,你受累了。这身子骨看着也没几两肉,该好好的补一补。养得丰润些才好看。」 舅母说什么掌珠便应什么,林氏见这孩子柔顺心中越发的怜惜,拉着掌珠说了好一会儿话。 「听闻大表哥要回来,不知几时到家?」 杜文安说:「不是二十七就是二十八,也没个准信,只说要回来。」 掌珠听说也没再说什么,夫妇俩又安慰了掌珠好一通,林氏很喜欢掌珠又给了她许多的东西从衣物到吃食一大堆。 得了二舅母的赏赐掌珠自己留下了一部分,又差人给若兰送了些。 二十六铺子里营业到申末就关了门,云昭请了刘大夫、阿东和账房去如意酒馆吃饭,也叫了掌珠一道去。 掌珠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得高兴就成。」 掌珠便径直去了碾子巷,她一进院子就听见了若兰的琵琶声。掌珠去了若兰的屋子,若兰抱了琵琶独自在那里弹拨,听众就只剩下了小丫头纹儿。 若兰断断续续的弹了几个小段,抬头见了掌珠脸上倒是一喜忙起身道:「傅姑娘来了。」 掌珠便坐了下来,见若兰一身的打扮倒也光鲜,虽然在家也施了淡淡的妆容,看上去十分的得体。 「二十九我们再过来一起过年好不好?三十那天我肯定出不了门。」掌珠就担心若兰一个人孤零零的。 若兰听说便笑着点头答应:「好,只是不知二爷会来吗?」 「这个我说不好。」 若兰又忙道:「到时候我让去人去请他。二爷回去好些日子了,总没露过面,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他腿脚不便,身子不好,这一来一去的也怪折腾的。」 若兰听说了轻轻的咬了下嘴唇,脸上难掩的失落。 「傅姐姐喜欢听曲子吗?」 掌珠说:「你弹的我就爱听。」 若兰立马又道:「我给傅姐姐弹一支《月儿高》吧,你听听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上次在二爷跟前弹,二爷还给我指正过几处,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练习这支曲子已经很熟练了,很想再弹给他听,偏偏他都不来。」 若兰说罢果然又去弹拨,掌珠不通音律,更无法指出哪里弹得不对,她只是觉得好听。 若兰弹罢又笑问:「傅姐姐,这次我弹得怎样?」 掌珠连忙拍手称赞:「很好听。」 若兰将琵琶放下,取下了手指上的玳瑁,又道:「二爷他似乎什么都懂,我只弹过一次他就能完整的记下谱子,还能指出哪里不对。」 掌珠道:「听人说他自幼是个神童,有过目不忘的本能,什么事在他的手下都能变得很容易。或许是太聪明了,所以身上带了些缺陷。」 若兰安静的听着,她的目光痴痴的,渐渐的笑容浮上了脸。 掌珠看见了若兰的笑容,她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起来,在这一刻头顶笼罩的乌云顿时消散殆尽,老天并没有带走她所有的幸福,她们姐妹能用这种方式团聚就是最大的恩赐。在这一刻掌珠忘记了仇恨,她只想着妹妹能够平稳的渡过一生一世。 从掌珠进门起,若兰一直在和她说楚元贞,对于这个解救了她的人她心怀感激,又因元贞的才学让若兰倾慕不已,只要一提起这个人她的两眼里仿佛装着满天的星斗那样的熠熠生辉。 第5章 掌珠为了让若兰高兴,便和她说:「二十九那天我没事,我一早就过来,好不好?」 若兰连忙答应了。 很快就到了二十八这天,将近黄昏时绣鸾跑来告诉掌珠:「傅姑娘,府里的大爷回来了。」 掌珠听说大表兄回来了,她忙赶着要去见见杜家如今唯一的武将。宝雁替她披好了斗篷,掌珠扭身和彩鸢说:「那芡实糕我回来再接着做,你们谁也别插手。」 彩鸢笑着答应:「姑娘放心吧。」 宝雁一旁笑着说:「姑娘是要做了孝敬老太太的吗?」 「是啊,平时总是送药过去,也得做几样小点讨她老人家的欢心。」 宝雁又道:「可姑娘做得未免也太多了,老人家只怕要吃到明年。」 「不多不多,我还要拿去送人的。」这几日在家没事,掌珠想要亲手做点吃食给若兰,当然也不会忘记外祖母的那份,还有家里的三位舅母,两位姐妹,两个嫂嫂,处处都不能短。 掌珠来到了杜老夫人所居的清音馆,还没进门就听得里面的欢笑声。这样的热闹却让掌珠总有些融入不了。 她踏进了院子,一直进到花厅上。杜老夫人一眼就看见了她,笑呵呵的朝掌珠招手:「好丫头,快来我跟前坐。」 掌珠便坐了过去,刚刚坐下不久,又听得右面的屋子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帘栊高揭,掌珠瞥去,却见一个高大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跟随的是孟大奶奶,孟大奶奶手里牵着的是她女儿。 这位应该就是她大表兄了,掌珠忙起了身。 杜老夫人又朝长孙招手说:「大郎,你还没见过你大妹妹。」 那杜云旭瞥见了祖母跟前坐着的少女忙上前来恭恭敬敬的作揖,掌珠连忙还了礼。杜云旭武职出身,即使随便一站也身量笔直。只是可能常在军营中,久经沙场,让人看去有些严肃,不似杜家的其他表兄弟那样的亲切随和。 这一刻掌珠却从云旭的身上找到了谢家父兄的影子,杜老夫人的这些儿孙中最喜欢的便是长孙了,她又让云旭坐在她的右面,拉着云旭仔细打量,满是心疼的说:「两年没回来了,倒越发的黑了,脸上也有褶子了。不过这精神气还不错。」 杜云旭笑道:「营中的男儿个个如此,风吹日晒的也老得快。」 「这些儿孙中,只有你最像你祖父,好孩子。」老夫人满满的慈爱。 杜家这天的晚宴坐了三桌,吃饭喝酒大家都十分的尽兴。云字辈四个兄弟端着酒盅来回两桌敬酒。云昭亲自给掌珠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酒,掌珠连连推辞说:「我喝不了这么多。」 云昭笑道:「难得这样的好日子,多喝几口也无妨。对了,你的那份钱我已经替你存了钱庄,银票已经送过去了,你看过没有?数目对不对?」 掌珠回答道:「没有差错。」 云昭满脸的笑容端了杯子与掌珠碰了杯,痛快的说道:「希望来年我们医馆的生意更加红火。」 云晓走了来,笑问道:「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 「哪里说悄悄话了,我们在谈生意。」 云晓也要和掌珠喝酒,掌珠只是不肯,那云晓便佯怒道:「表姐真不够意思只和三哥喝不愿意和我喝,你偏心。」 后来掌珠被叨登不过,只好云晓喝了半杯。 她的酒量不好,今晚已经喝了两杯了只觉得脸上发热头也晕乎乎的,她想要去洗一把脸,宝雁便跟着她去了隔壁的屋子。 等到洗了脸方觉得精神了不少。 宝雁将镜子拿来给掌珠瞧,掌珠瞧见了那张红扑扑的脸直摇头说:「不好不好,定不能再喝酒了。这会儿前面正喝得起劲,我得想办法躲一躲。」 为了躲酒掌珠去了后廊上吹冷风,不过喝了酒身上暖呼呼的也不觉得冷,被风一吹反而觉得更加清醒了。 她坐下没多久却见那阴影处走来一人。 「他们到处找大妹妹,没想到大妹妹躲到这里来了。」 这声音有些陌生,不过等到那道人影到了灯笼下,掌珠才瞧见了是她的大表兄杜云旭。 「大表哥怎么也离了席?」 「他们逮着我灌酒,我也是来躲一躲的,不曾想遇见了大妹妹。」 倒也是巧合,云旭看了一眼傅家表妹便道:「你给推荐的那三个人挺好用的,特别是那宋劲飞的确是一员猛将,不仅勇猛而且有胆识有魄力,还会动脑筋帮了我们不少的忙。」 「大表哥觉得好用就成。」 云旭笑道:「你是从哪里挖来的宝藏人才?」 「他以前做过镖师,我见他也是有抱负的人,便给他指了一条路,他没有给大表哥添麻烦就很好了。」 「我看人从来没有走过眼,这宋劲飞假以时日又是一个难得将才。」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不管怎样宋劲飞一伙总算走上了正途。 兄妹俩没说几句话就被云昭发现了:「好啊,是说到处找不着你们两个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都给我上前面去。再不露脸老人家可都要着急了。」 掌珠与云旭这才又回了那边的花厅。 掌珠亲手做了好几匣的芡实糕,又吩咐丫鬟替她往各房送去,老太太那里她是亲自送去的。 老夫人当着掌珠的面尝了一块,满是喜悦的说:「都说我偏心你,不说你这样的可人,怎能不叫人多疼两分。」 老人家喜欢,掌珠也放了心。她还要赶着去碾子巷和若兰一道吃饭。 当她坐了车来到这边的院子里,那琵琶声依旧,弹的正是那日她听过的《月儿高》掌珠下了车,暗道楚元贞过来呢? 她快步进了院子,顺着琵琶声进了那间屋子,刚到门口就见楚元贞坐在窗下正在凝神细听。若兰坐在绣墩上认真的弹拨。 第6章 元贞听见了脚步声他忙抬头看去,就见掌珠手里提了东西正好站在门口,他含笑着朝掌珠点点头。 若兰弹完了这支曲子才发现了掌珠忙起身相迎又道:「傅姐姐来了。」 掌珠微微一笑点头过去,她发现若兰今天仔细妆饰过了,梳了时新的发髻,穿了鹅黄色的裙袄,袄子上是银线绣的大朵芙蓉花。脖子上挂着填宝石的璎珞圈。眉眼皆细细的描绘过。若兰长得原本就不错,这样一打扮越发的显得娇艳动人。 若兰与掌珠打了招呼接着又忙着和元贞说话:「您总说我弹错了两个音,这些日子苦练也不知多少遍,还向二爷请教今天可有弹错?」 元贞笑着点头说:「很好了,一点错也没有。」 得了赞许,若兰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明媚,她媚眼如丝,娇滴滴的问道:「不知二爷还要听什么曲子?」 「不拘什么都好。」 若兰随即又坐了下来,继续弹拨。这一次她没有再低着头,全程都盯着楚元贞看,目光温柔似水,举手投足间全是浓情蜜意。 掌珠这个局外人看得真切,若兰她倾心跟前的男子,就如当初她倾心荀绍时一样。若兰在风月场所沉浮两年,要是真能遇见一个真心喜欢的男子倒也不错。这楚二公子会是若兰的良配吗?她忧心的朝楚元贞看了一眼,正好被楚元贞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掌珠当时显得有些尴尬。 (//) :。: 若兰今天显得很高兴,以至于将掌珠撇下费尽心力要讨好元贞。 元贞是何等聪明的人,对于若兰的用意自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只是他的反应显得不咸不淡的,只是待若兰很随和。 「傅姐姐说今天过年,早起奴婢就让人买了几斤羊肉,还包了不少的饺子,又温了上好的金华酒,今天我们就算过年了。」 若兰呼奴唤婢的,又让人抬了炕桌来,摆了半桌子的酒菜,又招呼元贞上炕用饭。 男女不同席,若兰与掌珠的饭菜则摆在下面的桌上。 瞧着若兰一脸的高兴,掌珠心道只要若兰能一直这样的喜欢,永远也找不回记忆也没关系,她多么希望眼下着一刻能长久下去。 若兰给她面前的杯子满满的倒了一杯酒,掌珠急忙说:「使不得,使不得,昨儿喝了酒,今天还有些头晕,不能再喝了。」 若兰却不依不饶的说:「姐姐今天必须得喝了。」 这一声姐姐叫得掌珠心里一软,仿佛又回到了将军府,自然是若兰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楚元贞在炕上吃饺子,就听得姐妹俩高兴,他瞥眼看去,却见掌珠又一杯酒下了肚,不免暗想这傅姑娘的酒量还真是了得。 虽是简单的饭菜,身边也没几个人,但却是这两年里傅掌珠过得最高兴的一天。她两颊艳若桃花,脸上也有了笑容。这样的傅掌珠楚元贞还是第一次看见。在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场盛会,那个明媚的少女仿佛就在眼前。楚元贞第一次认真的把谢家三姑娘和跟前的傅姑娘联系在了一起。 掌珠在喝完了杯中的酒后,忙摆手道:「果真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出事了,妹妹饶了我吧。」 若兰还想要捉弄掌珠,却见掌珠伏在桌上呼呼大睡。楚元贞见状下炕走了来和若兰说:「让她去床上睡吧。」 若兰忙让丫鬟将掌珠给抬了下去。 掌珠去睡觉了,这里就剩下了若兰,若兰带着几分娇俏向元贞笑道:「傅姐姐不能再喝了,二爷陪奴婢喝几杯好不好?」 「我病着,你姐姐不让我喝酒。」 「二爷真的不喝吗?」 「真的不能喝。」楚元贞并非那起不自律的人,若兰听罢虽然有些失望,但依旧殷勤的说:「不喝酒就喝吧,二爷吃饺子。」 掌珠觉得头疼不已,满嘴都是苦味。她睁开了眼皮,却见窗户纸已经染上了红彤彤的晚霞。她也不知睡了多久,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见那桌上有茶具便自己下地倒了一杯水来喝。由于没有带丫鬟出来,自己取了梳篦来梳理了头发。 那边屋子传来了琵琶声,掌珠不知楚元贞有没有走。刚才喝得大醉,实在有些失礼。 掌珠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便开门走了出去。若兰依旧坐在绣墩上弹琵琶,楚元贞也依旧还在窗下坐着。 等到若兰弹完了这支曲子,掌珠便和她道:「若兰我得回去了,明天大概不能出门,后儿我们一起去庙里上香吧,好不好?」 若兰喜孜孜的答应着,元贞见掌珠要走也匆忙的起了身说:「我与傅姑娘一道走吧。」 若兰原本想留宿元贞,见他坚持要走也不好多嘴,临别前与他道:「奴婢会努力学习争取弹更多的曲子请二爷听。」 元贞的回答只有一个好字。 眼下已经是暮色时分了。若兰替元贞取来了拐杖,元贞接过了,便扭头和掌珠道:「傅姑娘,我们走吧。」 掌珠点头答应,她又嘱咐了若兰几句话,若兰觉得掌珠唠叨,显得有些不厌烦。 元贞一直等着她,直到掌珠终于走到了他的身旁,他才拄着拐慢慢的走着。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直到出了院门,掌珠正要登车而去,楚元贞却突然和掌珠说:「我送傅姑娘回去吧,请上我的车,我有话要问傅姑娘。」 掌珠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上了王府的马车。 车夫放下了帘子车厢内立马就变得昏暗起来,两人对面坐着,这样狭窄的地方这样的独处似乎还是头一次。 「膏药二公子用得还好吗?」 元贞答道:「挺好的,你费心了。」 「说什么费心,二公子付了不少的药钱,这是我应该做的。」 元贞听说又含笑道:「姑娘今天是真高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笑。」 第7章 「失礼的地方还请公子见谅。」 一时两人无话,这一段路并不长,楚元贞方又道:「你大表兄回来了吧?」 「昨天到的家。」 楚元贞听说便道:「我该找个时机好好的去拜访他。」 杜家和王府是姻亲,有来往也很正常。不过杜云旭的身份可是千户,手中握着一定的权利,手下还有一群效忠他的人马,那王府难道不避嫌? 掌珠这样想着,不免看了元贞一眼,只是光线昏暗也瞧不太清楚。 片刻之后,突然听得楚元贞说道:「我查过你们谢家的族谱,也找到了你的名字,你叫谢若仪,对不对?」 掌珠回应他:「这是祖父给取的。」 「是个好名字。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那楚元贞说着,又自我介绍道:「我们这一辈是元字辈,兄弟两的名字来自于《周易》里的‘元亨利贞’,兄长占了‘元亨’的名字,我随着他取名‘元贞’,还有一个字,叫做锦时。」那元贞怕掌珠知道不知自己的字怎么写,便和掌珠说:「你张开手。」 掌珠不知何故便摊开了自己的手掌,楚元贞用手指认真的在掌珠的掌心一笔一划的写下了自己的字,又道:「这是我哥哥给取的。」 掌珠听罢便道:「这个字我听三哥叫过,所以知道。」 「啊,是吗?」 转眼间车子已经停了下来,掌珠便知到地儿了,她自己揭了帘子下车去,又对元贞道谢:「多谢您送我回来。」 楚元贞微笑着朝掌珠摆手,示意她快进去。 此刻某个角落里有三个脑袋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其中一个说:「老大,你才离开几天啊,这样一块绿头巾就落下来了。」 随即头顶挨了一个爆栗,另一个声音说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这是谢若仪成为傅掌珠后过的第二个年,与去年静慈庵里的冷清不同,杜家处处张灯结彩,充满了欢声笑语。 早饭后不久,杜家开了祠堂族中男女老幼去祭拜过,祠堂里挂着杜家列祖列宗的画像,掌珠的目光落在她外祖杜彪的画上,画像上的杜彪身穿戎装,一副气宇轩昂,威风凛凛的样子,倒有几分谢家祖父的样子。 杜老夫人又特意允许掌珠在沉香苑设坛祭祀她故去的父母,掌珠命人摆上的香烛,放上了酒肉瓜果等供品她也诚挚的拈香祭拜。在焚纸钱的时候特意焚了两堆,一堆是给傅氏祖先的,一堆是为了祭奠谢家族人。 祭祀完毕后,大家都去老夫人跟前凑趣。因为儿孙都在跟前,老夫人格外的高兴,穿了一身石青色的缎袄,外面罩了件银鼠皮的缂丝褂子,头上戴了狐狸毛的卧兔,卧兔中间嵌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衬得老太太脸上的皮肤白里透红,看上去十分的精神。 小辈们都坐在老夫人的身边,老夫人的怀里抱着云晟几个月大的孩子,这是老夫人最小的一个曾孙了。 她逗弄了一会儿孩子,又和云昭说笑:「最多等两年,我该抱你的孩子了。」 云昭只是嘿嘿一笑,并没有反驳。 吃团圆饭,放烟火放爆竹,家里的小孩子不多,青姐儿被隔房的几个大一些的姐姐们带去玩耍了。 如此的热闹到底让掌珠有些怀念还在将军府时候的事,那时候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如今却只剩下了若兰一个。 想到了若兰掌珠不免又有些担心,他们姐妹要能平稳的渡过这一生,谢家的事必须得先解决掉。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她手上的钱也足够去京城立足。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必须要起程不能在寿丰躲藏一辈子。 等到谢家的冤案洗刷干净她再回来接若兰。若兰看楚元贞的神情又一次浮现在掌珠的脑海中,如今她只求楚元贞能待她的若兰好。 傅掌珠思绪万千,此刻突然听得嘣的一声巨响,夜幕上绽放出一朵金黄色的烟火来,烟火的光芒照亮了掌珠的眼眸,跟前的火光恍若天上最闪亮的星星指引着她,黑夜里这抹绚烂让她不再迷茫,让她不畏险阻能够继续前进。 看过了烟火大家又去了老太太的房里,杜老夫人还十分的有精神,给小辈们散了压岁钱。这边的规矩压岁钱只有未婚的才有。杜云昭是未婚中年纪最大的,当杜老夫人将一个绣花荷包放在云昭手上时,那杜云昭笑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拿压岁钱,怪不好意思的。」 云晟取笑道:「你觉得不好意思把荷包给我。」 云昭哪里肯,掌珠与云英姐妹一样也是各得一个荷包,不过三位舅母又另有表示,二舅母林氏与掌珠说:「你做的芡实糕味道真不错。我接连吃了三块。」 掌珠听说便回答道:「只要二舅母喜欢就好。」 姚大夫人见老夫人呵欠连连忙劝慰:「老太太该去睡了,您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再守岁了。有小辈们看着就好。」 杜老夫人确实倦意袭来,她看了一眼掌珠等人道:「你们也各自去睡吧,各处要留心灯火。明儿我们再接着热闹。」 待老夫人走后,当下众人才各自归房。 外面依旧鞭炮声轰隆,掌珠也无心睡眠,她将自己的小官皮箱又拿了出来慢慢的清点自己的财产,此刻宝雁正好进来,瞧见了这一幕不免笑道:「姑娘又惦记攒的银子了。」 掌珠也没看她,从箱子里抓了一把钱就塞到了她手上,并道:「这是压岁钱,你们几个拿去分吧。」 宝雁得了钱自是喜欢不在跟前惹人嫌自己就出去了。 掌珠看着箱子里的铜板、散碎银子还有一卷银票。今晚所得的几个荷包里装的是金银锞子,拿去熔了也能有几钱重。 这些钱支撑她到京城总算没问题了,不枉她辛苦一年慢慢的积攒。 掌珠清点好财产后又将箱子上了锁放回了原处。 第8章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耳畔全是远远近近的轰隆声,明年的除夕她还不知在哪里过。从静慈庵来寿丰转眼已是一年了,这一年里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也凭着自己的本事挣了一笔钱,最重要的是找回了若兰,对掌珠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元嘉十年立马就要走到尽头,希望元嘉十一年能是一个太平的年份。 直到眼皮也睁不开的时候,掌珠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元嘉十一年正月初一,这一天是春节,新年伊始,带来了新气象。 掌珠起了个大早,彩鸢和绣鸾进来与掌珠梳头打扮,彩鸢将一套石榴红的裙袄与掌珠换上,绣鸾便与掌珠梳头,她手巧,没几下就给掌珠挽了个精巧的发髻。宝雁开了奁匣,从中取出了那枝点翠的孔雀簪,掌珠却觉得这孔雀簪太过于张扬了,又自己取了下来,宝雁知道她的用意,又取了三枝赤金嵌宝的梅花短钗与掌珠戴上。 彩鸢看罢笑说:「这三支小钗不起眼,二太太送了几朵宫花来,不如再取了一朵来戴上吧。」 绣鸾连忙说:「这个主意好。」她将一个圆形的锦匣开了,里面果然有四枝堆纱的宫花,宝雁取了一朵大红的来与掌珠戴上了。 收拾齐整后,丫鬟们又陪着她去了清音馆,杜老夫人将掌珠仔细瞧了个遍,对于掌珠今天的打扮她很满意。 「大过年的,就得穿着喜庆才好看,往日里几打扮得太素净了哪里像个闺阁小姐。」 掌珠面对外祖母的话只是微微一笑。 云英瞥见掌珠笑了,又轻轻的晃了晃一旁的云岚,云岚更是咯咯的笑出声来。 孟大奶奶走来说:「前几日世子妃就下了帖子要请家里的姐妹们去寿皇寺乐一天,姐妹们若准备好了就趁早出发吧,当心一会儿人多拥挤半天都到不了山门,像去年那样去迟了可就不妙了。」 老夫人和孟大奶奶说:「她们姐妹几个我就交给你了,若有什么闪失我惟你是问。」 孟大奶奶笑眯眯的回答道:「老太太就放心吧,大郎会亲自送她们姐妹过去。」 大表兄要去寿皇寺?掌珠想起了楚元贞说要拜访杜云旭的事,大表哥和那二公子是约定好了吧? 这里正说着胡氏带了雅馨和姚峻过来了,孟大奶奶见状忙道:「正好人齐全了,我们就走吧。」 掌珠依旧和孟大奶奶坐了同一辆车。青姐儿今天梳了两个小鬏,扎着红色的头绳,头绳上挂着小银铃,粉妆玉琢得像是年画娃娃一般。 青姐儿喜欢掌珠,在车上一直挨着掌珠坐。孟大奶奶见了不免说:「有了你这表姑连我亲娘都不愿意挨着了。」 掌珠牵着青姐儿柔嫩的小手道:「青姐儿似乎又长高了一截,渐渐的快要成大孩子了。大嫂也该趁着年轻再养几个孩子。姥姥喜欢小孩子,家里有了这些小孩子才更显得有生机。」 「我倒是想再养几个,只是你大哥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一趟我即便有这个心也难。」有些话孟大奶奶也不好和未婚的小姑娘说。 「许久没有去王府探望世子妃了,她近来还好吧?」 「她还好,听说胎坐得很稳,你就不用担心了。王府有现成的太医替她调养着,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来了,只是经历过前面的事,她现在越发的小心翼翼也不知今天还会不会出来。」孟大奶奶因为世子妃的事对掌珠很友好。在她看来掌珠虽然平时话不多,从不和家里的人玩笑,也曾因掌珠爱财讨厌过她,但如今却觉得掌珠这个人很真,不搞花里胡哨的一套,觉得和掌珠相处比别人更加容易。 孟大奶奶又和掌珠说:「只是那王妃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们婆媳间闹得很僵。世子妃也不好过,将来添了孩子还不知会不会缓和一点。」 掌珠听说少不了要问:「世子妃十分随和的一个人,脾气又温柔,待小公子更是没得说,为什么还是不得王妃的欢心?」 孟大奶奶笑道:「傅妹妹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之前的世子妃是王妃的娘家侄女,前面那位又给王府生下了嫡子,可惜寿字缺一点,有福没运,早早的就死了。死了还没一年,世子便相中了佩雯,为了娶佩雯还和王妃闹过,终究是胳膊没有扭过大腿,佩雯便进了王府。原配妻子是王妃做主娶的,听说个性有些强硬和世子感情并不好,倒是对佩雯言合意顺。娶了这样一位儿媳进来,王妃心里哪里能痛快。这些年来不看着佩雯待灵璧好,只怕早就寻佩雯的不是了。佩雯也只是看着风光,背后的心酸说来别人未必会信,但我却是知道的。我这个表妹要想在王府站住脚的话没那么容易。只愿她这一胎是个女儿,将来兴许还要过一些。」 掌珠听罢感叹了一句:「众生皆苦。」 孟大奶奶又道:「世子妃的身子是被王妃给拖垮的,要是早些调养也不至于如此。」 掌珠道:「天底下婆媳和睦的也没几个。」 孟大奶奶笑道:「我们家倒还好,婆婆隔得远不常住一块儿,老太太又不是那起挑三拣四的人,倒还算顺心,但愿我们傅妹妹将来能得一个好婆婆。」 掌珠低了头沉默不语,经过了心上人的背叛她就再没想过嫁人的事。 孟大奶奶又道:「傅妹妹今天这样一打扮还真是出挑,你平时就是太素净了,弄得不像个千金小姐。我要是个男子只怕早就爱上了。」 这样的玩笑话掌珠不知该如何的回应,后来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又道:「大嫂就别拿我说笑了。」 「笑了吧,笑了吧,妹妹刚才笑了。妹妹最近脸上的表情也丰富了起来,这样才好,人也看着灵活,那样的暮气沉沉不适合你。」 掌珠怔住了,她会哭也会笑,曾经失去的喜怒哀乐渐渐的都找了回来。若兰回到了她身边,让掌珠那颗早就冰冷的心渐渐的融化。 这一路上的气氛还算融洽,不多时就已经到了目的地。雅馨是个乐天派,不管到哪都能听见她的笑声。 第9章 也不知雅馨说了什么,让云英姐妹笑得前仰后合的。掌珠紧跟着孟大奶奶的身后进了山门。 因为是大年第一天,不少善男信女要赶着进香祈福,但寿皇寺与别的那些大庙不一样,即使在正月初一这样的日子也显得有些冷清。 寿皇寺是皇家寺庙,王府里的家眷今天在此,估计是做了清场。 一行人来到了大殿,掌珠跟着孟大奶奶一道跪拜,云英几个也在后面有样学样,个个都很虔诚。 拜过了菩萨,孟大奶奶牵着女儿回头和掌珠说:「大妹妹该好好的给菩萨磕头,祈求得一个如意郎君。」 掌珠脸颊一热,嗔道:「大嫂别嘲笑了。」 「这不是嘲笑,这是正经事。对于女孩儿来说得一个如意郎君才是最要紧的事。」 然而在掌珠心中最要紧的是谢家的案子几时能翻。 姑嫂俩说笑一阵,齐往东院而去,还没到东院门口就看见元亨兄弟朝这边走来。那楚元亨的身子依旧圆滚滚的走得也不快,兄弟两个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都面露微笑。 两家人见了面,掌珠跟在孟大奶奶后面福了福身,元亨忙道:「表姐多礼了,妹妹们也无需多礼。」 孟大奶奶又赶紧说:「新春纳福。」 元亨便摸了摸腰间,一个荷包也没有连忙道:「红包也没有一个,一会儿给表姐和妹妹们补上。」 孟大奶奶见状忙笑道:「世子可不许耍赖。」 后面三姐妹个个都掩面而笑,倒是掌珠神情淡淡的与往日没多少的区别。 分路走的时候,元贞刻意放缓了步子,在经过掌珠跟前时与她说:「她在观音殿那边的茶室等你。」 掌珠听说忙道:「多谢告知。」 元亨扭过头来等了一会儿才见弟弟慢慢的跟了上来,两人终于并肩而立的时候元亨笑问了一声:「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位傅姑娘?」 元贞却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没有的事。」 「哈?难道我看走眼呢,分明见你和她说话来着。」 元贞没有再为自己辩解,元亨继续和弟弟并肩而行。 「你带回来的那个歌姬预备怎么办?」 「我会安顿好她的。」 「我说要不挑个合适的日子过了明路吧。只是她身份低贱,母妃心里瞧不上,不过你一直把她养在外面不带回去也不好。」 过明路?楚元贞压根没想过这事。 掌珠跟着孟大奶奶往东院而去,然而她满脑子都想的是观音殿茶室的若兰。 一行人到了禅房内,掌珠见那里有半屋子的人,王妃坐在上首,旁边有两个穿红着绿的小姑娘,世子妃立在下首,王妃身边是一位身穿石青色遍地金戴着冠子的贵妇,掌珠也不认得。 大家见了面,又赶着是正月里,彼此说了些吉祥话王妃给杜家的女孩子们都赏了压岁钱,只是正眼也不瞧掌珠,心里很是瞧不起她。掌珠对于这些异样眼光早就无动于衷,她心里挂记的唯有那边的若兰,恨不得长了翅膀能立刻飞到若兰身边去。 坐了没多久,有知客和尚奉了素点心请大家尝了,王妃吃了一块糖糕直皱眉说:「你们做的东西也越发的不尽心了,这糕味道退步了,今年怕是卖不出去了。」 那知客和尚忙道:「娘娘有所不知,往年常用的那种糯米今年没了,只好下山去买了来,试了好几次口感始终不及以前,还请娘娘恕罪。」 王妃再也不吃糖糕,只捡了松子、蜜饯等物来吃。 坐了不到两刻钟大家又说去前面听经,掌珠偷了空做别了众人便去了观音殿。 观音殿是后殿,这里少有人来往倒比别处都清静,她好不容易到了地儿,又找小沙弥问了几句,这才走到了一檐下抬手敲敲门。 片刻之后那门便开了,里面露出个妙龄少女,那少女满脸的笑容,不过在看清来者之后笑容有些凝滞。 「若兰,让你久等了。」掌珠上前就给了若兰一个大大的拥抱。 「傅姐姐怎么在这里?」 「不是早就约好来寿皇寺见面么?没想到你比我先到。」掌珠说着便进了屋,若兰看清只有掌珠过来心中越发的失落。 若兰拉着掌珠说:「这里怪冷清的,坐着也没意思。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四处走走吧。」 掌珠笑道:「也好,你也拘束惯了,出来走动走动倒不错。」 姐妹俩手拉着手便游览起观音殿来,一尊宝相庄严的佛像无声的凝视着这对历经了苦难好不容易团聚的姐妹。 掌珠双膝跪在柔软的蒲团上,深深的磕了头。此刻她的心中是心怀感激的,感激上天给了她新的生命,更感激将若兰带回了她的身边。掌珠面对菩萨虔心的祈求,祈求若兰能够平安的渡过一生,祈求能早日替谢家洗刷冤屈。 若兰将几枚铜钱扔进了菩萨旁边的功德箱里,接着也学了掌珠的模样下拜祈福。若兰心中的愿望只有一句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拜过了菩萨,姐妹俩手拉着手迈过了门槛,若兰问了句:「傅姐姐,以前我也喜欢拜菩萨吗?」 「不是那么喜欢,有一次跟了大人出庙里听经书,你觉得很无聊当时就瞌睡起来了,差点一头栽在地上,惹得老太太生了许久的气,姐妹们也因此笑了你许久。」 经过掌珠这么一说,若兰对那事还是没多少的印象。她有些懊丧的说:「为什么就半点也想不起来呢?」 掌珠忙道:「哎,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以前的事不好的,好的,都过去了,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时候了,还是想想以后吧。」 若兰笑道:「傅姐姐说得对,老是去想以前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多想想以后怎么过。」 第10章 掌珠觉得眼前这样就很好,她有些害怕若兰恢复记忆,曾经遭受过的锥心刺骨之痛,她不愿意若兰再记起来。 若兰又道:「这些天我总是觉得自己好像有个姐姐似的,和傅姐姐差不多的亲切,傅姐姐可曾知道我那姐姐?」 掌珠心里一惊,暗道她真的想起了什么吗?连忙又说:「你姐姐也死了,和你父母死在了一块儿。」 若兰听说难掩忧伤之情:「为什么我一个亲人也没有呢,我真的好想再见一见他们。」 掌珠听了更是锥心的疼痛,她拉着若兰的手安慰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吧,好好的把握将来。你还小,还拥有大把的未来。你好好的活着,你姐姐她必定是知道的,也必定高兴。」 「欸,傅姐姐说得很对。」若兰答应着,她与掌珠逛着寿皇寺的花园,姐妹俩各自怀揣心事,只是掌珠一直在安慰鼓励若兰。那若兰很快又活泼起来,直到后来她终于忍不住向掌珠打听:「傅姐姐可知道二爷在哪里?」 「他和世子在一处,想来有什么正事吧。」 若兰失落道:「我今天都还没见过他。」 「别难过,总会见上的。」掌珠说着,正好见了世子妃身边的芙蓉走了来,掌珠便上前和芙蓉说了几句话。 芙蓉听说后笑道:「傅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替您请。」 掌珠又携了若兰的手将后殿走遍了,接着便去了西院。 还没进院门就听得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掌珠拉了若兰的手说:「我们也去瞧瞧。」 姐妹俩进了院门,原来是云英她们在院中玩耍,玩的正好是投壶。姚雅馨拿了几枝箭矢正朝当地的那个黑色描花的窄口壶中投去,只是连投了几枝竟然一枝未中,全部散落在了旁边。 女孩子间的游戏也不用太当真,云岚在那里给雅馨鼓劲打气,但掌珠一眼就看明白了,雅馨瞄准的方法根本就不对,姿势全错,能投中的话才怪。 后来雅馨急了,将手中的几枝矢全部投了出去,竟然没有一枝插中。 「太难了,太难了,这个不好玩,我们换别的玩耍吧。」雅馨笑着跑开了。 云岚却出来说:「我要试试。」 云英看见了掌珠她们,她走了来,掌珠见状忙拉了若兰与云英介绍:「这是若兰,她姓谢。」 云英温和的朝若兰点头微笑,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又问掌珠:「傅姐姐可会投壶?」 掌珠还没回答,若兰却推着掌珠说:「这个姐姐她会投。」 掌珠有些讶然的看了一眼若兰,若兰噗嗤笑道:「傅姐姐怕什么,左右不过是游戏不过图一乐而已。」 云英总觉得掌珠孤孤单单的不合群,也想趁此让掌珠和她们一道玩耍,因此拉了她过去,又道:「云岚过了就该姐姐你了。」 大年初一,天气有些阴沉沉的,时不时的吹来了几股冷风,顿时觉得寒意四起。 楚元贞怕冷,这大概和自幼体弱有关。他特意坐在角落里,没想到不知哪处的窗户没有关好,背后时不时的刮过一阵冷风,坐得久了便有些不自在。 杜云旭还在和楚元亨促膝长谈,说的全是营中的那些琐事。 楚元亨笑道:「我听人说你帐下有一员姓宋的猛将,什么时候带来我瞧瞧,看看是不是言过其实。」 杜云旭回答说:「世子是说新来的那个宋劲飞么?他倒是有些勇猛,只是毛头小子不大讲规矩,怕冲撞到世子。」 「冲撞?!怕他也没那个能耐。你们驻守边疆辛苦了,这两年大的战事没有,小的纷争不断,你们自然要吃不少的苦。没了谢良贵,那魏乾也有些镇不住。不知朝廷会不会把他换下来,毕竟魏乾老将军年纪大了,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了。」 杜云旭喝了一口茶,他笑说道:「魏将军还会再留一年,也是最后一年了,至于继任者嘛,得看上面的指派。」 楚元贞听到这里便看了一眼他兄长,目光暗沉。楚元亨又与杜云旭说起朝中这些将帅来,分析来分析去,最后得出了结论:「谢良贵真是个不错的良将,只是可惜了。要是再能镇守北边几年,金人只会退回到老巢,哪里还敢出来闹事。」 楚元贞一直没有插话,这时候一扇门轻轻的被推开了一道缝,他心里会意便起身出去,守在外面的小沙弥连忙禀道:「俞大爷过来了。」 元贞说:「请他过来。」 没多久,俞万年便走了来,楚元贞迎了出去,与那俞万年见了礼,接着又请了俞万年入内喝茶歇息。 元贞正要回屋时,却见一个丫鬟急急忙忙的走来,到了跟前见是锦绣院的丫鬟,元贞还以为是来请他兄长的,没想到那个丫鬟却道:「二爷,傅姑娘有请。」 楚元贞这才扭过身去,问了句:「她在哪里?」 芙蓉便回答道:「傅姑娘说在西院那边等您。」 楚元贞听说愣了一下,叫来了刚才那位小沙弥嘱咐了几句,又取了拐来慢慢的出了这边的院落。 寿皇寺是皇家寺院,也是寿丰第一大寺。前后三大殿,还有各自的配殿,并僧侣住的寮房、塔院、香客所居的东西两院客堂。后面还有大片的菜地,这一座山都是寿皇寺的。 楚元贞走了好一阵腿有些酸麻,他不得不休息了片刻,额头上已经布了一层冷汗。西院已经在望了,他又加快了步子拄着拐一步步的朝西院而去。 刚道了院墙外就听得了里面女孩子的欢笑声,不仅有欢笑声,还有喝彩声,他有些纳闷,暗道里面是在做什么?她约了自己来此莫非是他听错了地方? 楚元贞心下有些纳闷,但还是朝西院走去,刚刚跨过了门槛,他就看见了这样一幕。在那宽阔之处摆了个黑釉的双耳陶壶,那壶中已经有两支矢在内了。不远处围着好些妙龄少女,距离陶壶不过数步远处站着一红衣少女,少女手中握了几枝箭矢。 第11章 一个身穿紫红色大袄的少女笑道:「傅姑娘这一招叫做连中,傅姑娘你还有什么拿手的绝活露出来我们看看!」 掌珠身姿灵巧,没有丝毫的犹豫,同时投出去了两枝矢,那两支矢竟然正正的插向了双耳里,这一绝技让在场的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该如何的喝彩。 云英抚掌大赞:「傅姐姐您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掌珠却只是露齿一笑:「不过小巧而已。」 也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年月了,那一年京中开遍了山茶花。他偶然步入了谢家花园,当时就瞧见了一位红衣少女当众表演投壶。少女身姿敏捷,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英姿飒爽。那天她穿着红色的衣裙,头戴红色的山茶花,那天的她明媚如春,虽然只是一眼然而在他心中已经成为了永恒。 他驻足久久观望,心中怦然,曾经以为他们已经阴阳两隔,此生再也无法见面,没想到她竟然以这种方式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胸腔里的心跳有些过速了,他伸出手来将左胸口捂住,想让它平息下来。 若兰是第一个发现楚元贞的,她心中一喜就要朝楚元贞走去,却突然见楚元贞朝地上栽了下去。她吓得大叫了一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傅掌珠第一个冲了过去,她蹲下身来,先试了试楚元贞的鼻息,又试了他的心跳,接着给把了脉。 众女眷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个个吓得惊慌失措,后来还是俞四姑娘说:「快叫两个僧人来将二公子抬进屋里去,快去请大夫,请太医。」 若兰说:「跟前不是有个大夫么。」 掌珠简单的诊治过,便伸手朝元贞的腰间摸了摸,接着又往他的怀里一掏,最后从一只袖袋里找到了那个葫芦瓶,她赶紧开了葫芦瓶,从里面倒了一粒黑色的小药丸来捏碎了给元贞喂下。 这时候两个僧人进来了,抬了楚元贞进屋去。掌珠连忙跟上,若兰也丝毫没有犹豫就跟了过去。 等元贞在炕上躺好时,她又给把了脉,试了心跳,脸上的表情才有些松动,便和若兰说:「你守在他跟前照顾他,注意给他喂水,他若醒来了再让他嗅一嗅葫芦瓶里的药。」 若兰求之不得,连忙答应。 掌珠见没什么大碍便退了出来,只留了若兰在跟前照顾。 她出来时那些女眷们依旧在院子里站着,掌珠与众人说:「你们都散了吧,病人需要静养。」 其中一个穿杏黄色衣裙的女子问道:「二爷他有危险吗?」 「暂时无碍,已经稳定下来了。」 众人听到此这才松了一口气各自散去。 掌珠也没在此久留,与云英等一道出了西院。 云英看着有些害怕,暗道这二公子的病好生吓人,又暗自庆幸好再当初没有结成亲,不然还不知怎样。 大家相约着要去东院,走了没多久,掌珠听得有人叫她。 「傅姑娘,你且站一站!」 掌珠心里诧异,扭头一看却见一棵大树后闪出一个人影,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宋劲飞。 掌珠有些傻眼,这宋劲飞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宋劲飞正欲上前与掌珠说话,却听得有人朝这边来,忙抓了掌珠的胳膊带了她快步闪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你怎么在这里?」 那宋劲飞咧嘴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会来这里啊。」 掌珠看见了他抓住自己胳膊的大手,那宋劲飞方觉得不妥慢慢的松开,接着搓了搓手来缓解尴尬,随即又对掌珠笑道:「好几个月没有见傅姑娘倒越发的出挑了,适才表演的投壶真让人看得激动。」 「你到底藏在哪里的?」当时院子里那么多双眼睛为何偏没发现他? 宋劲飞笑道:「我在树上啊,你们没有抬头看,自然是看不见我。不过你是真厉害,要不是亲眼所见只怕还不信。像你这般会医术又会武术的女子天底下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哎,你说这日子过得可真慢啊,想着几个月马上就能到,偏偏让我觉得像是捱了几年似的。」 「我倒觉得过得挺快的,一眨眼又是新的一年了。时间过去了,然而事情却没有办成两件。」掌珠说着又低了头。 宋劲飞见她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便知她有烦心事忙关切道:「傅姑娘需要我帮忙吗?」 掌珠摇摇头说:「没有。」 「之前就说好了,我愿意为傅姑娘做任何的事,只要你一声吩咐,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宋劲飞说得十分真切,在他看来自己的这条命都是掌珠的。 掌珠听罢点头说:「真没什么事,你在外面也不容易,好好的保重就行了。」掌珠说完这句话便要走。宋劲飞却又伸手拦了她一下。 掌珠扭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 宋劲飞依旧笑容满面的说:「你今天真好看,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面对这样的赞美掌珠却并没有回应他,那宋劲飞又道:「还记得上次我去军营前和你说的那些话么?我是真心实意,半个字都没有掺假。不知道我现在有没有资格去杜家?」 他要用什么身份去杜家?掌珠只是盯着他看,那宋劲飞又道:「我按照你所指的路在好好的前进,一步都没有错。傅姑娘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我到底有多少的真心。也不瞒你,自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是从大栗湾开始,我就一直想要娶你,不知我现在有没有这个机会?」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掌珠心里一沉,她十分淡漠的说道:「宋爷,你别这样。」掌珠说着便径直走开了,这一次不论宋劲飞在后面如何的喊他,掌珠始终没有回过头。 宋劲飞只得目送她的背影离去,至始至终他都不了解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在他前面带着防备,从来没有对他笑过,不仅没有笑过,连掉眼泪的时候都没有。之前觉得她是个十足的木头美人,不会笑,可是刚才他在树上看得真切,明明她会说会笑,还笑得那样的好看,但她这一面永远不会在自己面前展露。 第12章 说到底自己是被她嫌弃了吧,或许他从来就没有被她放在心上过。想到这里宋劲飞心中不免有些沮丧。 那边王妃等人听说元贞晕倒的事不免慌张起来:「谁在跟前的?怎么也不留心一点?去请了大夫没有?」 跟前的人又连忙与王妃道:「幸好傅姑娘在跟前治疗很及时,二爷他们已经没有多大碍了。」 王妃听说又稍许的放了心,又问:「跟前谁在服侍?」 总的来说有惊无险,但还是让王妃心中难安,她便找来了这庙里的主持觉慧大师与他说:「我们家老二常年七病八灾的,总难见好。可有可什么法子也没有?」 那觉慧大师听说便问:「娘娘是要与二公子禳福吗?」 王妃道:「就是这个意思。」 却说楚元贞突然晕倒,幸好身上带了掌珠给的那瓶药,在关键时救了他一命。他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冗长的梦,后来总算是渐渐醒来。 若兰一直守在跟前不敢走动,直到看见元贞眼皮在动忙唤了好几声:「二爷!」 楚元贞方醒了,睁开眼来看时却见跟前有一张清丽的面孔,与梦中的女子略有几分相似,但多看两眼,才知道这是若兰。 若兰见他总算醒来,忙将葫芦里的药给他嗅了几口,接着又端了水来请元贞喝,十分的殷勤。 「二爷适才真是吓死人了,好再有惊无险。」 元贞慢慢的恢复了些,他便坐了起来。若兰赶着拉来了两个靠枕支在元贞的身后。 「你姐姐呢?」 若兰有些愣怔,那元贞又说:「不是说你姐姐找我?怎么就你在跟前?」 若兰这才明白过来,笑着说:「二爷是要见傅姐姐吗?」 元贞微微颔首,若兰又道:「她这会儿不在跟前,您有什么话奴婢替您转达给她。」 元贞按着自己的胸膛,适才跳得那般的激烈,身子果然是支撑不住的。不过不久前的那一幕幕却已经铭刻在心,也让他认清了一件事。 元贞略坐了坐,就想着要下地,若兰连忙去搀扶他,偏生此刻又听得有人在外面敲门,若兰见状只好先去开门。 王妃与世子妃、孟大奶奶并其他一些女眷过来了,浩浩荡荡的竟然有十来人之众。 若兰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忙退到了一旁。王妃自是一眼就看见了若兰,她此刻还没功夫来搭理这个女人。 「二郎,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呢?」 元贞没曾想惊动了这么多的人,心里很过意不去忙道:「到底还是惊扰到了母妃,儿子已经无碍了。」 王妃见元贞脸色雪白,连连叹气的说:「这叫什么事。」 世子妃也是一脸的担忧,暗道今天幸好傅姑娘在此,不然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大过年的也真够人折腾。 王妃等才坐下,若兰便拾了个杯子倒了一杯水给王妃端去,那王妃怒眉道:「跟前服侍的人呢,都死了吗?」 孟大奶奶在下面听了,不免皱眉,暗道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也不嫌忌讳。 王妃接着又道:「你是哪里来的东西,跟个妖精似的,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若兰顿时两颊滚烫,心中越发的委屈。 元贞给若兰使眼色,若兰便退下了,元贞见母妃在盛怒中,不免又好生劝慰:「母妃不必生气,不过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别以为我不知道,如今不管是什么香的臭的都往你屋里拉,也不怕腌臜了你的身子。」 世子妃见婆婆盛怒不已,又当着许多人的面让小叔子脸上无光,大年月里这样闹也不好,少不了劝道:「算了,娘娘。」 「哼,我还只当他清心寡欲的要出家做和尚,没想到竟然留恋上了烟花女子,这样的女子也配进我们府?就是给我们家扫地她也不配!」 世子妃还要再劝,王妃却喝止了一声:「你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世子妃方低下头装聋作哑,元贞此刻道:「还请母妃不要动怒,她也曾是好人家的姑娘,父疼母爱的,并不是生来下贱,若不是家里遭了变故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母妃您不喜欢看见她,以后我不让她露脸就行了。」 王妃心里有气,但想着元贞是个病人又不好一直闹下去,害怕元贞再犯病。 正好此时元亨等过来了,他见了一屋子的人,又见弟弟坐在那里好好的,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小丫鬟慌慌忙忙的跑来说兄弟出事了,幸好没什么事。」 元贞忙说:「惊扰到了母妃和哥哥到底心里过意不去。」 那元亨又道:「既然你身上不痛快,要不先回府去吧。」 元贞却说:「暂时没有事了。大家散了吧,不必为我费心了。」 王妃等这才出去了。 却说若兰被王妃一通呵斥心里极是委屈,掩面跑了出来,跑到无人的地方藏起来的哭。 哭了好半晌,身后有人拍拍她的肩膀,若兰回头一看却是掌珠,她的眼泪更是断线的珠子似的喊了一声:「傅姐姐。」 掌珠忙道:「你受委屈了。」 这句话却让若兰更加放声的哭了出来,掌珠又柔声劝抚了她一番。 好不容易才让若兰的情绪稳定下来。 「走吧,我们上前面去。」 若兰觉得受了羞辱,哪里还有脸面去面对众人,便说:「不去了,怪没意思的,我想回去了。」 掌珠见她要走忙道:「那我安排车子送你回去。」 姐妹俩手拉着手,若兰拿着绢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两人走不多久突然听得孩子的哭声,掌珠仔细一听忙道:「是青姐儿在哭。」 她与若兰循着声音找去,却见青姐儿坐在一石墩上放声大哭,跟前的仆妇急得快要跳脚,掌珠上前去询问道:「这是怎么呢?」 第13章 仆妇见是掌珠像是见到救星似的,忙说:「阿弥陀佛,原来是傅姑娘。姐儿不小心伤到了脚,这里正哭喊,又不要人背她,可急死人了。」 掌珠听说忙走了过去,那青姐儿平时本来就粘她,见到掌珠后便哭闹着说:「表姑,疼,疼!」 「哪里疼啊,给表姑看看好不好?」 青姐儿便将受伤的脚伸了出来,掌珠忙蹲下身去替她脱了鞋,却见大脚趾不知怎的竟然破了,渗出不少的血来。 掌珠见状暗道身上又没带什么止血的药,她只好将身上的手帕拿来仔细的替青姐儿包了,一面包一面安慰她:「回去表姑再给你上药,先应付一下。青姐儿最勇敢了,你乖乖的不哭,回头表姑请你吃好吃的糖。」 青姐儿听说有糖吃,哭声果然止住了一些。 若兰站在不远处呆呆的看见了这一幕,然而脑中一些片段闪过,那些影像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她费力去想却头疼不已。 仿佛在她小的时候也如跟前这个孩子一样的淘气,似乎也有一次淘气磕着了额头,还流了血,一个姐姐也像傅姐姐这般的替她包扎,给她安慰。 曾经的事为什么就想不起来呢? 掌珠已经给青姐儿做了最简单的处理,她和仆妇说:「你背了青姐儿去找大嫂吧,仔细看好她,不能再出事了。」 仆妇连忙答应。 掌珠这才走到若兰身边与她道:「我们走吧。」 若兰跟着掌珠一直往南而去,走到半路若兰停下来说:「傅姐姐,最近我总是时不时的想起一些什么,可断断续续的,总是无法连接起来。你能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吗?想得久了我脑袋又疼。傅姐姐,过去的事我也想知道,你帮帮我好不好?」 若兰的话让掌珠心惊肉跳,她忙道:「既然头疼那就别去想了,回头我给你配点止痛药。」 「总觉得眼下这样并不好,一个完整的人就该有过去的记忆,我不想这样。傅姐姐,你都知道的,告诉我好不好?」 这是掌珠努力想让若兰忘记的,如今再次提起,她心里有些害怕,只是若兰逼问她少不了答道:「改天吧,改天我会和你说。今天不行。」 「那好,我等着姐姐来告诉我所有的事,姐姐别忘了。」 这一声姐姐让掌珠心痛不已。她送了若兰到了西南的角门,那边有车子等着,正是送若兰过来的那一架。 掌珠又嘱咐车夫一路当心,若兰朝掌珠挥手,大声说:「姐姐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掌珠点头答应。 送走了若兰,她得回到杜家人身边去。走了没多久,却见那边走来了好几位男子,体形肥硕的楚元亨最为明显,但不见元贞的身影,后面还有几位男子,其中就有她大表兄,还有几位她不认得。那些男子走路姿势让掌珠一眼就知道这些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她想也没想便择了其他路避开了这些人。 楚元亨一个藩王世子,和一些武职人员来往如此密切,这可是大忌。十王府的动作未免大了一些,仔细想来处处透露着蹊跷,十王府到底要做什么? 掌珠低着头走了许久,等到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塔院里,她要回东院,不过这里不少的门,她该从哪一扇门走?掌珠悲凉的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 就在掌珠兜兜转转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有个声音在喊她。 掌珠回头一瞧,不知何时楚元贞拄着拐站在那红墙下。她连忙走了过去和元贞道:「二公子来得正好,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还请您告诉我如何到东院。」 楚元贞安静的看着她,目光却是自己察觉不到的温柔,他的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苍天待他何其宽厚,他的世界里很大,大得能容纳整个天地,他的世界也很小,小得只能装下她一个人。 「你跟我来,我带你过去。」楚元贞转身便走,在前面引路。 掌珠跟上了他的步子,两人从红墙下走过,这时候一阵冷风吹来,吹得塔铃哗哗作响。听得这曼妙的音乐声,掌珠突然想起若兰来。 「二公子,若兰她最近的状况有些不大好,您若有空的话不如去多看看她。」 元贞听了这话便回头看了一眼掌珠,道:「她怎么呢?」 「我不知道她是为何失忆了,兴许是之前的那些事对她打击太大,所以选择性的忘记了。可她才不久和我说起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一些之前的片段,让我将之前的事好好的和她说说。这叫我如何开口,那些痛苦的记忆我不想让她再经历第二次了,如今就这么一个妹妹,倒觉得她忘得一干二净,重新开始也是上天对她的仁慈了。」 「可是当前的她并不是真正的她,做回一个完整的人就不该将过去舍弃,总是躲避的话是无法成长的。」元贞认真的回答道。 掌珠一愣,随即问道:「那么二公子是觉得我该把所有的事都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吗?」 元贞凝望着掌珠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说道:「她该清楚的,她也是谢家的一份子,那些悲痛不该你一个人扛,这不公平。」 然而掌珠却道:「二公子,这不是公平不公平的事,若兰所受的苦难一点也不比我少。只要一想到她在那种地方呆了两年我心里就很难受。如今谢家就这么一点血脉了,我想好好的保护她,不想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这份心意您能明白吗?」 楚元贞自是点头回头:「我当然明白。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想保护她,那么可以选择现在不说,等到将来的某个时机来临再缓缓告诉她也成。」 「嗯,多谢您的理解,我现在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还请二公子在她面前不要说漏嘴。如今形势并不好,她知道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现在能瞒一阵是一阵。只是我有些害怕她自己想起来。」 第14章 「果真那样也就认命吧,你也尽力保护过她了。我觉得她是个明事理的人,定不会怪罪你的。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怎么好和她说明。」 楚元贞分析得在理,掌珠认真的聆听着频频点头。 等到他说完,掌珠便问了元贞一句:「你会一直待她好吧?」 元贞偏头看了掌珠一眼回答说:「这是自然。」因为她是你妹妹几个字元贞藏在心中并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你是个稳妥的人,所以她跟着你我也就放心了。将来还要你好好的照看她,护她周全。」 楚元贞越发的诧异,他停住了脚转过身看着跟前的女子:「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我要去京城,要去查明当年谢案的真相,要还谢家的清白,要找荀绍报仇。可这话她没法和元贞说,他无法替自己分担,再有她觉得这是谢家的事和十王府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掌珠犹豫之下只好又说:「我没什么打算,现在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你能待她好,那么她也算是终身有靠了。」 「三姑娘,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和你说清楚。」 他没有像平常那般称呼自己为「傅姑娘」,那么他是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话,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话他都相信呢? 「您要说什么,我在听着。」 「希望你明白,我之所以给她赎身,帮她脱离苦海那是因为她是谢家女,是忠良之后。之所以看顾她,那是因为她是你妹妹。」 掌珠很是诧异,她半天没有品过味来,连忙问:「那么将来她的事你还要不要管?」 「管,在我能做的范围内。」 掌珠想起了若兰的哭泣,想起了她那张委屈的脸,说到底还是因为若兰沦落风尘被世人所瞧不起。不过她也没什么好责怪楚元贞的,要不是他出手若兰还在藏娇馆。楚元贞是她们姐妹的恩人。 掌珠想明白之后方答道:「别伤害到她。」 「自然不会。」 有了他这句承诺掌珠觉得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又过了一扇门,走了一段路便是观音殿了,掌珠道:「多谢二公子帮忙引路,我找得到东院了。」 楚元贞道:「我送你过去吧。」 「您腿脚不便,不适宜太劳累,走了这么一会儿该好好的歇歇了。」 面对掌珠委婉的拒绝他只是笑了笑,再送下去只怕是唐突到了她,便道:「你慢走,我就去殿内找地方休息一阵。」 掌珠欠身退下,接着朝东院快步而去。 那楚元贞就坐在观音殿的门槛上目送傅掌珠离去,不多时她穿过一扇朱红色的雕花门就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新年第一天对于掌珠来说过得闹哄哄的,孟大奶奶心疼女儿,因此在用了午饭后便不肯再久留要坐车回去。 掌珠便与她一道走了。 「大嫂别太难过,小孩子家家没个轻重,不小心磕着碰着的事很常见。回头我让人送药过去,涂抹几次就好了。」 孟大奶奶道:「虽是小病,但她看难受的样子我心疼得要命,偏又不能替她承受。」 天下的父母疼儿女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掌珠也曾被父母放在掌心呵护过。 青姐儿今天是哭够了,这会儿在孟大奶奶怀里睡得很香甜。 孟大奶奶轻轻的拍着孩子的背,瞧见掌珠坐在角落里,却见她一脸的沉思。不久之前她带了女儿在楼上休息,清楚的看见掌珠与那二公子一路走一路说,好几次都停下脚步讲话。在她的印象里掌珠实在是个不多话的人,没想到竟和那二公子很投机。 孟大奶奶不免又心想,这傅家表妹生得美貌,是个男的只怕都会动心。那王府里的二爷会不会对掌珠有意思?!细细想来要是能做成亲倒也桩不错的姻缘,掌珠虽然才貌双全,可惜是个孤女,又是个望门寡名声差一些,那二公子虽然是宗室子弟,但身有缺陷,一个体弱多病,另一个正好会医术,这样的搭配还真是天作之合。 掌珠回到家,宝雁便将一个红色的锦匣捧来给掌珠看。 掌珠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一张洒金的红色贺帖。她打开了帖子,却见上面用墨笔写了四个字「新春纳福」。不过是句寻常的话,只是这字写得实在好看,掌珠看了半天也不知临摹的哪一派,或许是自成一体。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枚小小的钤印,那两字是篆体,稍稍一辨认就能看出是「锦时」的字样。 掌珠看罢,便将帖子按着原样放回了锦匣内,随即放入了一个抽屉里便不再过问此事。 正月初二掌珠几乎在家睡了一整天的觉,她连沉香苑的门都没有出。初三的时候老太太要带掌珠出去吃年酒,掌珠深知老太太的用意,便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了。 掌珠自己就是大夫,老夫人听说便让她在家好生休息。等到那些太太、奶奶走后,掌珠便坐在书案前提笔开始书写东西。她没有让丫鬟在跟前服侍,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写了什么。只知道她大半天都没有出过房门。 到了初四的时候是杜家请年酒,邀请了几家亲朋来吃饭热闹。 掌珠去清音馆应了个景,杜老夫人给她介绍了半屋子的人,掌珠是一张脸也没记住,后来便偷空回来了。回来之后就一直窝在房间里看书,别的事一概不管。老夫人体谅掌珠平时坐馆看病辛苦,纵容了她的失礼,因此也由着她去,还吩咐众人不许去吵着掌珠了。 掌珠刚歪着没多久,绣鸾拿了一封信来送到了掌珠手上,掌珠疑惑之下飞快的拆了那封信,这信是若兰写的,约她明日过去。 掌珠看罢之后默默的收好了信,这两天来她都没有敢去看望若兰,其实自己也是在躲藏。她心里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若兰的问话,至少目前还不能对若兰说实情。只是一直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得想个办法将谎圆过去才行。 第15章 若兰的信她并没有回,默默的收好后心里在琢磨着如何应对。 又过了一些时候,宝雁过来传话:「姑娘,三爷说请您过去一趟,他在霞飞轩等您。」 掌珠听说少不了整了整衣衫,又重新拢了头发,交待了彩鸢和绣鸾两句,便带了宝雁过去了。 出了沉香苑不久,掌珠听见了前面的院子传来了阵阵唱戏的声音,宝雁和她说:「今天请了两班戏来家里热闹,可惜姑娘又不去跟前凑热闹。」 掌珠说:「怪没意思的,你喜欢的话可以自己跑去看啊。」 宝雁吐了吐舌头说:「哪里有主子没去,做奴婢的跑去凑热闹玩耍的,老太太见了又说我们几个服侍不尽心了。」 掌珠道:「我这个人不喜欢那么多的拘束,在我跟前也不用太讲究。对了,前些日子我仿佛听见你母亲说要让你回去?」 宝雁回答说:「我不愿意回去。跟着姑娘您挺好的。」 「你们申家给你相了亲,以后你也有一家人了,为何不愿意?」 「我……婢子觉得跟在姑娘身边一辈子也不错。」 掌珠道:「真是个傻丫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若有了好去处就来告诉我,跟着我……将来还不知怎样。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宝雁听了这些话感动之余又隐隐的觉得有些古怪,以前傅姑娘从来不和她说这些,最近傅姑娘倒是转变了不少。 两人一路往霞飞轩而去,掌珠心中还在诧异,往日她三哥有什么事直接来沉香苑找她,今天怎么约往如此僻静的地方,也不知有什么要事和她商议。 等到了轩内,附近一个人也没有,掌珠心中更是诧异,她莫非来早呢?扭头却见宝雁也不在,她急忙喊了两声:「宝雁!宝雁!」 「嘿!」背后有人突然拍了她的肩膀,掌珠转身去往后退了两步,赫然见宋劲飞站在她的跟前,哪里有杜云昭的影子。她便知自己上了当。 「怎么是你?」 宋劲飞嘿嘿笑道:「怎么不能是我,要不是假借这府里三爷的名号,只怕还不能请到你。」 「你要死!还真当杜家是集市,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杜家的护院可比以前多了好些,被人拿住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掌珠说完便要离开。 宋劲飞却突然捉住了她的胳膊,忙与她解释:「傅姑娘别恼,知道你是为我操心,我心里正高兴。不过你也别急,我今天是从正门进来的,光明正大的,谁也不敢拦我。」他那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得意了。 掌珠这才清楚,今天府上摆年酒,她大表兄也宴请了自己的部下。 「也不怕你笑话我没出息,这杜家我虽然来过几次了,除了第一次送你回来,就是这次是光明正大的来了。杜千户那个人很好,对我很提携,我知道这里面是你的功劳,因为那封信的关系对不对?」 「大表兄并不是任人唯亲的那种人,他之所以看重你,是因为你的能耐。」 宋劲飞笑说:「我书读得少,但知道你是在表扬我,我心里很受用。既然跟随了他,我就会对他一直效忠下去的。初一那天原本想和你好好聊聊的,可是到最后也没说上几句话。今天正好有机会,傅姑娘也就别嫌我烦,我这个人脸皮本来就挺厚的……」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厚脸皮。 「你在营里好好的奋斗,别惹事,别给我大表兄添麻烦就行了,别的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傅姑娘……」宋劲飞突然柔情蜜意的唤了一声,掌珠疑惑的抬了头,不知他到底是要说什么。 那宋劲飞大着胆子就要上前牵掌珠的手,掌珠先一步察觉到了他的举动早已经将手背到了身后去,板着脸说:「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傅姑娘,是不是因为初一那天我说了有些唐突的话你还在生气?」 她有什么气可生,于是摇摇头。 宋劲飞见状便又上前一步道:「我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待你,从来没有半点假。」 掌珠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盯着宋劲飞看,看了好一阵才说:「对不住,你的心意我无法回应。」 「为什么?难道你真的看上了那个瘸子?」这样的被拒绝宋劲飞自然不甘心,因此情急之下自然什么都说出来了, 宋劲飞此话一出,立马感觉到不妥,可是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他抿了抿嘴唇说:「你和他好上了,是不是?」 掌珠蹙眉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宋劲飞何曾对女孩儿说过这些话,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刮子,这傅姑娘是怎样的人他也不是没有领教过,如今见掌珠生气了又连忙向她赔礼:「傅姑娘是我说错了话,你别恼,我给你赔礼。」 掌珠斜睨了他一眼,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和他再说下去了,转身径直就朝外面走。宋劲飞可是眼巴巴的想要见掌珠一面,如今好不容易说上两句话,又见她生气了少不了上前赔礼道:「傅姑娘,我宋劲飞给您赔礼了,您大人大量别生气了啊。都是我一时嘴快,对不住。」 傅掌珠走了两步便停下了,她扭头看了宋劲飞一眼问道:「我问你,王府里的世子召见你们几个到底是何意?」 那宋劲飞愣了一下便道:「也没什么用意,就谈了些北边的情况,说了下当今的情势,还有骂了一通可恶的金人。」 「就这些?」 「不然呢?傅姑娘我可是一句也没隐瞒,只求你相信。」 「那个魏将军你熟悉吧?」 「姑娘说的是魏乾老将军?」 掌珠点点头,宋劲飞又接着答道:「我倒是熟悉他,可他不熟悉我。姑娘有吩咐的话?」 掌珠心道,她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便说:「暂时没有,将来想到了会再告诉你的。」 第16章 「好嘞。」宋劲飞回答得可比什么都爽快。 那掌珠再没有片刻的停留便急急忙忙的出了霞飞轩走远了。宋劲飞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当时就扇了自己一耳光。 那掌珠走后没多久,顾同就蹿出来了,他笑嘻嘻的看着宋劲飞说:「老大,被佳人抛弃了是不是?你别难过,没有佳人还有兄弟,走,现在就去喝酒,兄弟们可从来不会抛弃老大的。」 「你也会胡说八道。」 顾同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就跟上了宋劲飞的步伐。 「前面的人在找你,你到底还去不去啊?」 「去,去,怎么不去。这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定没有话不留一句就走了的道理。」 顾同听说,便扯着宋劲飞一块儿去了。 等他们俩赶到这边前院时,戏台上正在演《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戏,戏文热闹吸引了不少的人观看。 宋劲飞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杜云昭眼尖,一眼瞧见了他忙端了酒走了过来:「宋老兄,一个错眼不见,你又开溜了。」 宋劲飞豪爽的说:「三爷别恼,我认罚。」说着脖子一仰,一杯酒就倒进了喉咙里。 杜云昭见他如此豪爽更是喜欢,赞道:「宋老兄还真是个痛快的人。」 那顾同在一旁腹诽,老大想打你家表妹的主意,他不痛快一点能行吗? 戏文正热闹,宋劲飞很快也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了目光。杜云昭在他旁边站着时不时的和宋劲飞说几句话,探讨台上的戏文,这时候捌月跑来与杜云昭说:「三爷,王府里的二爷来了。」 杜云昭听说忙道:「我去迎他。」 宋劲飞耳朵好,一下子就听见了主仆俩的谈话,他也跟着起身前去。 顾同有些看不明白,宋老大这是赶去干嘛,难道还要找王府里的那个瘸子干架不成?他心里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也跟着开溜了。 杜云昭来到垂花门前,却见楚元贞的轿子才落了轿,云昭赶紧上前与他打了轿帘,又亲自搀扶了元贞。 「怎么惊动了你?」 「来你们家讨杯酒吃,万嘉你不会不欢迎吧。」 云昭立马笑说:「锦时你说笑了,我们杜家的大门可随时为你敞开。」 楚元贞拄着拐慢慢的走着云昭一直在跟前领路。宋劲飞等站在那垂花门上,目光大胆的打量起楚元贞来。暗道不就是个宗室子弟,走路都不利索,看那单薄的样子只怕一阵风就能刮倒。想那傅姑娘也是能文能武的人,会瞧得上这般的残废?这样一想心里顿时就豁然开朗了,他再没半点的怨念,忙上前去与楚元贞作揖。 「宋劲飞见过楚二公子。」 楚元贞听见了这个名字不免惊诧,又将宋劲飞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番,果然英武不凡,随即才点头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失敬,失敬!」 宋劲飞又忙说:「二公子客气了。」 杜云昭睃了宋劲飞一眼,暗道他这里突然跑出来是要干嘛? 顾同在后面看见了这一幕不免觉得好笑,同时又暗自庆幸他们宋老大也成长了,懂得克制自己。 几人迎了楚元贞到那边院子去坐,云昭请元贞看戏,元贞摆手说:「找个清静的地方喝点茶就行了,最近这几日觉得吵得慌。」 云昭听说便请了元贞去了他的书房,又全程作陪。 云昭又问:「世子今天怎么没有过来?」 「哥哥他有事脱不了身,所以让我过来坐坐。」 云昭听说倒笑了:「他是大忙人,轻易请不动他。只是锦时你的身体还病着吧,好些没有?」 「好些了,还在吃傅姑娘给开的药。」 「初一那天我没去寿皇寺,还是大哥回来和我说了您的情况,幸好有惊无险。」 「是啊,当时多亏了傅姑娘在跟前。」 那云昭又替元贞担心起来:「你还没二十岁,总是这样病怏怏的也不成事,是该好好的调理一番,断了病根就好了。」 「家里的程太医也这样说,只是要断病根只怕难。将来还不知要怎样麻烦傅姑娘。」 云昭听说便笑了:「她不是个怕麻烦的人,越是复杂的病她越来劲。只是她这个人有些好财,你付足诊金她就一定能治好你。」 楚元贞很想见掌珠一面,可见了面除了说他的病也没别的可聊,如今知道她好就足够了,也不好再去打扰她。 「说来傅姑娘的诊金可算得上寿丰最贵的一个,不过我知道她是看人下菜。有些病人找她,她也只是象征性的收几个铜板。斗胆问一句她真的很缺钱花吗?」 「大概是吧,我问了她几次,她说得也不清楚。不过我们杜家可没亏待过她,吃穿住行,可都比我两个妹妹好。」杜云昭觉得有必要将这事说清楚,以免外面的人误会杜家苛待亲戚。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掌珠的爱财也并不让元贞讨厌。他也知道掌珠目前处境艰难,将来要想有平稳的日子,是得好好的攒一笔钱。 「傅姑娘也挺不容易,她爱财也没什么。说来我该给她结一部分的药钱了。拖着没有给她,不知她会不会生气。」 云昭笑道:「她不会的,之前你给的钱就已经够多了。」 说起掌珠的事,元贞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轻快。 他还没坐多久,随行的小厮扫红跑来急急忙忙的禀报:「二爷,世子爷让人传话出来,叫您赶快回去。」 元贞见状暗道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吗?他便起身来向云昭告辞:「改日再聚,我这里先回去了。」 云昭知道了也不好多留便说:「锦时您当心一点。」他又赶着将元贞送了出来,一直到上了轿,云昭嘱咐轿夫:「走平稳一些,小心别颠着了。」 第17章 送走了楚元贞他这里又回去了,院子里依旧热闹云昭回了自己的位置,宋劲飞见状便多问了句:「才来没多久怎么那楚二爷又走呢?」 云昭说:「兴许有什么事吧。」 这时候杜云旭才过来了,少不了要问:「我听说锦时来了,怎么不见人?」 「大哥,他刚走。」 杜云旭听说眉头一拧,便说:「王府出事了。」 当下个个都紧张起来。 却说楚元贞匆匆的回到家,他径直去了银安殿。十王垂着脑袋坐在那里,一脸的丧气,王妃也一脸的沉默。元亨与上官氏皆在跟前作陪。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你回来了。」元亨朝他点点头。 元贞拄着拐站在屋中,眉头微锁,问了声:「到底出什么事呢?」 元亨过来和他说:「八王叔他走了。」 元贞听了吃惊不已,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元亨道:「说是腊月二十一走的,赶来报信路上耽搁了几天,我们今天才知道情况。」 这位八王叔是十王的胞兄,同是孝和皇后所出。八王叔成年后被封为秦王,封地在哲南,与寿丰相隔三四百来里地。这位八王叔元贞见过几面,在他印象里是极温良宽厚的一个人,今年也才四十出头,之前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大病,怎么突然就没呢?元贞心里不免疑惑。 十王后来说道:「世子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动身去哲南。老二留下来守家。」 兄弟两人答应了,十王又说:「王妃与我一道去吧,世子妃目前不方便就不跟去了。」 兄长的离去让十王突然间苍老了好几岁似的,两个儿子又是一番劝抚,安慰了好人家。 后来元亨跟着元贞去了岫云斋,元贞便知兄长肯定有事要与他商量,便将跟前的人都给叫了出去,让他们到了院子里候着。他又亲手关好了房门。 元亨在一张花梨木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和元贞说:「八王叔对外报称是因病暴毙,实则是他自缢而亡的。」 元贞吃了一惊忙问:「自缢?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 「是因为……上面的打压。上面这几年对各藩镇封地越发的高压了,可能还要收回土地和铺子。」 「就靠着朝廷给的那点俸禄过日子,不让各自有点营生?」 「听说是因为军费支出日益增高,朝廷负担不起了,李和那个老匹夫便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元贞听后便低声骂道:「不让养私军倒也罢了,如今连这点营生也要剥夺了,宗亲们该如何过日子?」 「是啊,所以日子也有越发的艰难了。不过王叔他之所以会走上绝路却不是因为此事。」 元贞见兄长吞吞吐吐的不似往日那般痛快,连忙问道:「哥哥,到底有什么隐情?我们兄弟间难道还要忌讳?」 「据王叔身边的贴身侍从说王叔偶然得到了一封书信,信是孝和皇后遗留的,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我也没看到,但听说王叔后来将自己关在房里两天两夜没有吃喝,近身服侍的人听见他在里面哭泣过。」 元贞拳头紧攥:「祖母的死疑点重重,那信估计也透露了什么。」 「父王也是这样想。」 元贞又问:「那么父王可曾看见过那封信?」 元亨摇头道:「没有,听说王叔看后就将那封信给烧了。」 他烧掉信是为了保全秦王府,同样也是为了保全他们荣王府吧。 「父王他有什么想法吗?」 「暂时还没有,目前要先去奔丧,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需要慢慢的计议。王叔虽然走得匆忙,但秦王府还在,元庆大哥会支撑起整个秦王府。趁此我也和元庆大哥好生的商议商议,看他有什么想法。」 元贞道:「如今镇抚司的爪牙密布全国各地,你们行事要务必小心。」 元亨道:「这个不用你提醒我也是知道的,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和杜家远着点好,隔墙有耳,免得落人口实。」 元嘉十一年新春,对于整个十王府来说都笼罩在一层愁云惨雾里。 到了第二日一早,外面的车子已经候着了。元贞拄了拐赶往银安殿那边相送。元亨与元贞道:「家里就交给你照看了,有什么事让人快马加鞭来报信。」 元贞点头答应:「父王和哥哥就放心吧,我会照看好家里的。母妃也要一路当心,注意保养,切勿添了病。」 王妃淡淡的说道:「知道了,你也要爱惜好自个儿。还有一件事要嘱咐你,我们虽然不在家,但也不许你带那个狐狸精上门。」 元贞没有吭声,元亨忙去拉他母妃道:「母妃,我们该出发了。」 元贞腿脚不便只送将一行人送出了王府大门。 搭建的戏台早已经撤下去了,元贞看着廊下挂着的红灯笼出了会儿神。灵璧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高兴的拉元贞的手说:「二叔,我们一起去玩球吧?」 元贞温柔的摸了摸侄儿的脑袋和他道:「今天我们不玩了,你自己回房去看几页书吧,过了元宵节,昝先生就要上门了,别到时候考到你你什么都答不上来,那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灵璧听说便有些不高兴,但也只好乖乖听话。 元贞心里极明白,八王叔的事只怕没那么简单。果真就到了最后一步了吗?对父王来说或许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 日子过得也挺快,转眼间又到了铺子开门营业的时候。休息的十来日里,掌珠除了初一那天出了一趟门,余者全在家里歇着,连沉香苑都很少出,更别说跟着杜家女眷出门吃年酒,掌珠根本就不想应付。 歇业了这么多天,开门第一天就涌来了许多的病患。大过年的并不影响这些人看病吃药。 第18章 掌珠自然也十分的忙碌,连个喝水的时间也没有,等到回过神来时,肚皮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阿东端了饭菜来却是去隔壁卖蹄花铺子里买的一份套饭。终于能坐下来吃口热汤,掌珠也不顾忌吃香大口的吃饭,大口的喝汤,一份套饭很快就见了底。 「东家小姐一会儿要出诊吧?」 「是,要去一趟梅家。可能回来有些晚了,你们留一个人看门就行。」 阿东替她收拾好了药箱,掌珠正准备走,却见云昭一头走了来。 「你这里赶着要出去?」 「是,要往城外去一趟。」 云昭听说又忙问:「外面那张告示是你写的?」 「我让账房帮忙写的。」 掌珠提了药箱便出了门,云昭道:「现在就招大夫?你不亲力亲为呢?」 「我再亲力亲为精力也有限,找个大夫来也好减轻下医馆的负担。」掌珠她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什么打算她却不敢和云昭详细说。 「我看也行,不然老人家成天在我耳朵边念叨,说我亏待你了,让你累着了,我耳朵早就磨出茧子了。」 掌珠已经坐上了马车,云昭整了整衣衫笑呵呵的说道:「妹妹一路平安,我这里还要赶着去见人。」 「是和你大舅哥喝酒吧?」 云昭笑道:「倒瞒不过你,你要出城的话记得早点回来。」 掌珠点头答应,赶车的捌月已经换成了闰生,闰生是去年才进府的小厮,如今专给掌珠驾车。 还在新年里,街市上挑出的红灯笼一排排的看上去十分的喜庆。 闰生今年十四岁,正处于变声期,说话声听上去有些粗嘎,偏生他又是个爱说话的人。 「傅姑娘知道我们寿丰的灯市吗?」 掌珠疑惑的问道:「什么灯市,我还没听人提起过。」 「就是每年的正月十五,钟楼街和鼓楼街两条长街里有各种的灯盏,这是寿丰的盛会,极热闹的。才我们路过鼓楼的时候都在开始搭架子了,今年这气势一点也不会小。」 以往京城里的元宵节也异常的热闹,他们谢家的兄弟姐妹们总会相约着一道出门赏灯游湖。往日的盛景还历历在目。 「整个寿丰的男女老幼这一天都会凑热闹,听说每到这一天扫大街的都会扫出许多鞋子。」 「这一是为什么?」 闰生笑道:「当然是给挤掉的啊,这一天人太多了。再过几日姑娘就可以领教什么叫做热闹。」 掌珠怔怔的听着,她却不愿意凑这个热闹。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闰生少不了回答说:「我是个孤儿,六岁那年就没了父母,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有一个隔房的堂哥,但他并不管我,幸好还是长到这么大了,如今好手好脚的,也能混口饭吃,饿不死自己。」 掌珠听说便道:「你也不容易,想来过去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幸好没有走偏路。」 闰生是掌珠亲自挑选的小厮,当初她就觉得这个小厮聪明又乖觉,和聪明的人在一起也省心不少。 车子缓缓的出了城门,一路往南而去。住在柳溪的梅家她这是第二次登门,他们家有一位八十岁的老阿婆,正是她手下的病人。梅家是普通的农户,家里没有自己的地,是个佃户,不过倒养了不少的鸡鸭,她还记得梅家养了几头羊,年前就说要给掌珠送一头羊,掌珠知道梅家也困难,因此没好意思要。 赶了许久的路终于到了梅家,闰生跳下车去帮忙叫门。掌珠自己提了药箱也下来了,很快的便有以为农妇来开了篱笆门,见是掌珠又惊又喜:「傅大夫怎么来呢?」 「好些天没有你们的消息了,所以过来看看。」 掌珠留意到梅家篱笆上已经爬满了不少黄色小花,迎春花已经开放了。 农妇是老阿婆的儿媳,掌珠会亲切的称她一声梅大娘。 梅大娘请了掌珠进屋,老阿婆住在最里面的那间屋子。 乡下的茅草屋,墙是用石头垒砌的,墙上连个窗户也没有,就靠着墙上的一处小洞采光,所以这里面的屋子即使是白天也十分的昏暗。 老阿婆躺在土炕上,屋子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这股味道没有让掌珠掩住鼻子,她径直走到炕前,弯下腰来喊了一声:「阿婆!」 老阿婆年老昏聩,已经分不清楚跟前的人来,直到她儿媳点了盏油灯过来和她说:「是傅大夫过瞧您了。」 老阿婆这才明白过来,她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一直在颤抖,掌珠连忙握住了,老人家躺在炕上又盖着被褥,然而这手还是有些微凉。她又顺带给把了脉,问了最近的情况。 「进来胃口怎样,还头晕吗?」 老阿婆耳朵不大灵光,反应也慢,好再梅大娘在跟前替她一一回答道:「每顿饭勉强能吃半碗,三十那天吃饺子,她心里高兴接连吃了十个,滚热的羊肉饺子,还拌了不少的嫩葱,只是她当晚一宿都喊难过。初一那天只吃了一碗稀饭,到初二的时候才渐渐恢复到之前的饭量。精神时好时坏。」 「老人家上了年纪就这样,加上身体不后,过一天算一天。尽量给她做点她喜欢吃的东西,但前提是要容易克化的。还有就是多和她说说话,让她心情好一些,心情好了,自然精神也要强一点。照顾老人最要紧的是细心。」 梅大娘听了这番话也是有苦难言:「我公公死了二十来年了,儿子、孙子又都在充军打仗。家里的鸡鸭、还有羊要喂。地里的庄稼也得做。家里就我和我儿媳,加上要照顾老人哪里能忙过来。这段时间倒要好一些,等开了春农活一出来,只能说能保证不让她饿着,别的真的无法尽心。」 掌珠以前也接触过这些最底层的人家,底层百姓过得有多么的艰难她也是见识过的。她只好又道:「人老了,就盼着有个说话的人,你们别嫌她烦就够了。」 第19章 她拿出了准备好的药,末了不仅没有梅家的药钱,自己还拿出了一串铜钱来让她们改善生活。 掌珠从梅家出来却见天色已晚,她和闰生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梅大娘见掌珠要走,连忙跟了出来在后面喊道:「傅大夫,你站一站。」 掌珠扭过头去说道:「大娘不用送了,眼看着天快要黑了,我们这得急着回城,怕耽搁了要摸黑。」 梅大娘忙道:「不会耽搁傅大夫多久,请站一站。」她随手抓过了一个网兜,将去年树上结的核桃满满的装了一兜硬要掌珠带上。 盛情难却,掌珠只好装下了。 捎带上了核桃,闰生帮忙赶车,掌珠也没放下帘子坐在门口和闰生说话。 「等过段时间我和三哥说说,让他给你派份别的差事。」 闰生听了这样的话却并不显得高兴,他嘟囔道:「傅姑娘是觉得小的驾车驾得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你觉得年纪小,不可能一辈子驾车,回头去学点别的手艺也能立足。要不你来医馆吧,和阿东一起跟着当一段时间的伙计,学学待人接物,对你将来有很大的用处。」 闰生听着,他却道:「那姑娘出门就没驾车的了,我没别的本事还是好好的给姑娘驾车,姑娘别嫌弃啊。」 掌珠将两个剥好的核桃给了闰生,道:「你尝尝看。」 闰生疑惑道:「车上没有钳子,又没钉锤,姑娘是怎么将这核桃给砸开的?」 掌珠笑了笑,说道:「你吃吧,别那么多话。」她要是连这点手劲也没有这两年来练力气也是白练了。 「这核桃真不错,籽粒饱满,味道也好。」 掌珠说:「乡下人自己种的,自然比街上卖的好。」 他们飞快的往城里赶,闰生又抱怨说:「今年冬天干旱,总共就下过两场雪,也没怎么下过雨,只怕春天会连旱,冬小麦是没收成了。春天没有雨水的话好些庄稼种不下去。」 「你倒挺懂农事的。」 闰生颇自豪的笑道:「当然,我可是帮着种了十来年的地。」 闰生驾车的技术已经很娴熟了,跑了没多久便看见了一片树林,他们要从那片树林旁穿过下了山坡再走二里地才能进城。 不过闰生却低低吆喝了一声,那车子就慢了下来,掌珠心中疑惑忙问他:「怎么呢?」 闰生有些紧张起来:「那树林里似乎藏着有人。」 「有人你害怕什么,这样胆小?」 「那些人似乎戴着斗笠,穿着黑色的披风,不知是什么来路。」 掌珠听说了忙向那边张望去,果然看见了闰生所说的情况,她心下一沉,很快就拿了主意忙说:「闰生,听我的吩咐,回梅家去!」 闰生十分的不解,犹豫道:「姑娘真的要回去吗?」 「趁着对方还没有发现我们,调转车头,快!」 闰生不知何故,但想到傅姑娘毕竟是一介女流,又是个年轻姑娘没经过事,必定胆小,他又没那个能耐,见着可疑的能躲就躲不是坏事。他飞快的指挥着马调转了方向,又往梅家赶去。 此刻掌珠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一年前静慈庵的事,一年了没想到这些人又流窜到了寿丰。 「一会儿到了梅家,就说我们车坏了,进不了城,在梅家借宿一晚,别的话一个字也不要多说。」 闰生连声答应了。 掌珠心里焦急,但她明白,越到这个时候越要镇定,不能出慌乱。他们没费多少劲就回到了梅家,梅大娘见状先是疑惑,当听说他们车子坏了时,不免又热情的招呼他们。 「没事,没事,明天我给你们找一辆牛车,虽然慢一些但也能回去。」 闰生笑道:「哪里用牛车,我们车子虽然坏了,但马儿却没有坏啊,照样能跑。」 掌珠走进了院子里,梅大娘赶紧下地去拔了几根萝卜,又将过年时还留有的肉洗净了配上萝卜一并倒进瓦罐里炖着。 掌珠叫来了闰生,低声吩咐他:「如果晚上有什么情况,你去背了老阿婆逃,他们家后面不远处有一个地窖,你想办法藏到里面去,那些人就找不着你了。」 闰生很是诧异忙问:「姑娘是害怕出危险吗?」 掌珠道:「商量好对策也避免到时候慌乱,我需要你的协助,你有这个胆量吗?」 「小的……小的不怕。」人家小姐都没说怕,他自然也是不怕的。 「那好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候可不许当逃兵。」 闰生还是有些胆怯,他又想起树林的那些人来,暗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姑娘,那些人是土匪,还是山贼?」 是比土匪和山贼更可怕的存在,但掌珠一个字也不能说,她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凡事小心为上。」 「姑娘说得是。」 幸好这次将闰生带了出来,这小子虽然没多少的本事但毕竟是男孩子,关键的时候他能帮上忙,要是带的宝雁只怕还得想办法顾好宝雁。 没多久,热气腾腾的萝卜炖羊肉就端上了桌,梅大娘又拔了几棵地里的小葱,扯了几根香菜。一并切碎了,放了香油,拌了自家做的酱,简单的做了个蘸水。 「也不知道傅大夫口味轻重,讲究喝口热汤吧,天气这么冷,吃口热的身上也暖和。」 傅掌珠也是吃过苦的人,对于吃的她从来不挑剔,给什么吃什么,即使是粗茶淡饭她也吃得很香,面前的萝卜炖肉也是一道美味,掌珠舀了汤拌了糙米饭低头便吃了起来。 吃过了饭,闰生帮着洗了碗筷,梅大娘收拾了被褥,又抱了一副草席出来和闰生说:「小兄弟,今晚只有让你为难一晚了,我们家也没别的床,只好在堂屋里打个地铺吧,幸好家里还有些被褥,睡觉的时候你别脱衣裳,当心着凉啊。」 第20章 闰生笑着回答:「大娘不用担心我,我年纪小,不怕冷的。」 吃过了饭,掌珠又去瞧了老阿婆,暮色四合,也就越发的晚了。 闰生坐在门槛上心里却一刻也不平静,一面担心晚上会不会出事,一面又担心他家姑娘一夜未归,回头府里的老太太一个过问,只怕他逃不了一顿责罚,只希望到时候姑娘能替他说几句好话。 夜色渐浓,掌珠让梅大娘用陈艾熬了水给老阿婆洗脚,她又帮着替老阿婆按摩了脚底穴位,陪着老人家说了会儿话,后来见老人家脸有倦意,便让她睡了。梅大娘在土炕的另一头早就铺好了褥子也请掌珠早点睡觉。掌珠却把里面的位置让了出来,她睡在距离炕沿边不远的地方。 梅大娘后来才上了炕,却见外面睡在外面,她低低的叫了几声:「傅大夫」然而没有反应,她只好越过了掌珠往里面躺了。 黑漆漆的屋子里半点光亮也没有,下了炕往左走不过七八步远的地方就是门,梅家院落四周的情况她大致清楚,早在白天就已经观察好了,若真有什么情况也不至于一团乱,更重要的是下午时她偷偷在屋檐下堆着的稻草垛里放了一根齐眉棍,梅家的案板下和有两把菜刀。 但愿没什么事,那些人只是过路的。掌珠又这样安慰自己。 她身后的两人已经鼾声阵阵,然而掌珠却睁着眼睛不敢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正是睡意朦胧的时候,突然被一阵犬吠声给惊醒了,掌珠立马坐了起来,侧耳聆听外面的动静,后来她听到了有哭喊声隐隐的传了过来。 她哪里还睡得着,拉好了衣裳,穿了鞋,摸黑下了地。凭着白天的印象,摸着墙出了这间屋子,隔壁就是堂屋,闰生还睡在地上,她来到闰生的旁边,用力的摇了他两下,闰生挥着手说:「不喝,我不喝了。」 「你快起来,出事了!」她又使劲的掐了闰生的胳膊,闰生吃痛,这才醒了。 「谁……谁?」他立马坐了起来。 「闰生外面有动静,八成是出事了。千万要记得我白天和你说的话,要想活命就不能慌张。」 闰生听说出事了,那哭喊声越发的响亮起来,他哆哆嗦嗦的问道:「果然是恶人,他们杀进村里来呢?」 「估计也差不多。梅家的婆媳俩我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得保证她们的安全。」 「那姑娘您呢?」 掌珠道:「我会小心的。」她心里明白,梅家的地窖不大,容不下四个人,她还有点本事自保。 在掌珠的催促下闰生再也不敢睡,他穿好了衣裳,也不敢说点灯的事,掌珠又将炕上的婆媳叫醒,她和梅大娘说:「大娘,村里进贼了,动静闹得不小,为了安全起见,我让闰生带着你们先躲一躲。」 「躲?!」梅大娘惊呼。 「不能慌,越到紧要的关头越不能慌。你们听闰生的就行。」掌珠后来将那根齐眉棍给了闰生,她去灶房的案板下拖出了一把菜刀来握在手上。要是以前的谢若仪她只怕就已经杀出去了,要和那些乌夷人拼个你死我活,可如今这副小身板武力大大折扣不说,她也有些怕死了。 上天开眼,好不容易让她以另一个身份活了下来,也好不容易让她和若兰团聚,她还要替谢家伸冤不能就这样白死了,活下去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掌珠爱惜自己的生命,她只求那些乌夷人少作恶,抢了东西就走,别伤及无辜村民。掌珠现在能护住的就只有梅家婆媳俩,别的人她的能力不够。 掌珠找地儿藏了起来。她半点困意也没有,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菜刀,全神贯注的注意外面的动静。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犬吠声一刻也没停止,还有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让掌珠气得浑身发抖。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得有脚步声朝梅家的院子传来,其中夹杂着几句她听不懂的话。 这些人果然是挨户劫舍,要是他们没有返回,只怕梅家的婆媳是保不住了。掌珠躲在暗处,通过一道缝隙察看外面的情况,都是些戴斗笠的人,有个人举着火把,另一个拿着一柄长刀正朝着梅家的篱笆一通乱砍。 只两个人吗?她回想起白天所见树林里的人并不多,这些人必定是分头行动。如果只有两人或许她还能拼一把。她是谢家女,谢家几代忠烈,谢家的祖训可没有教他们做缩头乌龟。 掌珠不想再这样躲下去了,梅家家里穷,就养了些鸡鸭鹅,要是被这些人给糟蹋了,婆媳俩只怕都会气出病来。老阿婆身体很差,可经不起半点的折腾了。 掌珠心中并不惧怕,她握着手里的菜刀就拉开了门,外面两个乌夷人听见了动静倒没有半点的慌乱,其中举火把的人往掌珠脸上一照,见是个年轻女子半点也不惧怕。 「你们是什么人?半夜来我家干什么?」掌珠连声质问,她站在那里也不动。 那个拿着长刀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掌珠一个字也听不明白,旁边举火把的人却说:「识相的快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我们的刀可是不认人的。」 倒是一口地道的大楚话,掌珠听了不由得火大,道:「你是大楚人吧,为何要帮乌夷人?」 「你管我们是谁!去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那人的气势可一点也不比掌珠的小,另一个戴斗笠的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提着长刀就要往屋里闯,想要自己动手抢来才痛快。掌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趁那人不注意的时候,她一脚踢了过去,那人不防,又叽里咕噜的骂了两句,很快便舞者长刀来要砍掌珠。 掌珠倒也不惧怕,也举着菜刀去应敌。一旁举火把的人一时傻了眼,他活了三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女人打架,这小娘们一招一式倒不虚,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不像是个普通的农家丫头。 拿着长刀的那人晃了几招应敌,没想到招招都被跟前这个女人给识破了,他第一次被个女人打个毫无气势,因此心里发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招式,举着长刀就照着掌珠乱劈乱砍,幸好掌珠躲得快,不然一记下来只怕能砍断她的胳膊。 第21章 过了十几招,掌珠也瞧出了个大概,跟前这个人不过是略知些拳脚,没被多少的招式可言,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件事,因此厉声问道:「你们不是乌夷人吧,你们到底是谁?」 「你管我们是谁,原本还想饶你一命,现在看来不能留活口了。」和她对打的男人突然也说起流利的大楚话来。 伪装被揭穿,就剩下恼羞成怒了。 那个男人又对旁边打火把的喊了声:「一块儿上,愣着干嘛。这个臭娘们可不好对付。」 一旁的男人扔掉了火把,立马加入到了对打中。掌珠手中能御敌的就一把菜刀,不过她很快看出来了,这俩人也没正经的练过武,浑身都是破绽,菜刀只能近战,到底比不过长刀,有了碍人的东西反而不好发挥,她便将手中的菜刀往一旁一扔,不曾想就正好砍着了刚才打火把的那位的脚,那位立马抱脚喊疼,接着跑开了。 掌珠全神贯注的对付一个,她将那人往院子宽敞处引,又是十几回合过去了,她见招拆招倒也不虚,不过得尽快结束战斗,不然只怕她会累趴下。 再一记长拳配合着一个快速的勾腿,那人终于倒下了,掌珠乘胜追击,最后顺势的夺了那人手里的长刀,提着长刀逼迫着地上的人说:「老实招供,你们到底是谁。」 刚才还在跳脚的男人不知从哪里搬来块石头来到掌珠身后想要袭击她,幸得有人喊了一声:「姑娘背后!」 掌珠一个回肘,刀尖正好就刺进了身后那人的腹中,那人手里的石头顿时就落了下来,嘭的一声倒下,这时候闰生却突然从屋里跑了出来。 掌珠一愣:「你怎么出来呢?」 闰生说:「我不能不顾姑娘,您要是有个好歹,回去我也活不了了。」闰生说完又道:「火燃起来了,得赶快灭火。」 掌珠这才发现屋檐下的那堆稻草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闰生赶着去灭火,掌珠想着地上的那个歹人,她得好好的审审,然而等她回过神时,哪里还有人,院子里只躺着一具尸体。 主仆二人又赶着去灭火,掌珠又问:「梅家婆媳怎样呢?」 「还在地窖里藏着。」 掌珠听说些许的放了心,她又担心刚逃走的那位找来更多的同伴,要真是到了那一步只怕就凶多吉少,她可没多少胜算。 两人好一番努力才将火势控制住。幸而梅家是石头房子,火苗也还没蹿到茅草顶上。 救下火之后,闰生心里依旧怦怦的跳得厉害:「姑娘您杀人了啊。」 「算是误伤,我没想过要杀他的,谁叫他从背后偷袭我。」 「尸体怎么办?要找地方给埋了吗?」 掌珠已经累极,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接着道:「埋什么埋,这些人可都不是好东西,将他交到官府去,让官府去处置。」 闰生也渐渐的回过神了,心中也没那么害怕,他朝地上的尸体看了一眼,那人腹部正中要害,在火光的照映下依稀可见身上有一大滩血迹。 「姑娘,您真是了不起。小的已经决定了,这辈子誓死跟随您,只听从您的差遣。」 掌珠被他这话给逗乐了,笑道:「你有点出息成不成,难不成真的想一直给我驾车?还是去学点别的立身的本事。」 「要是给姑娘驾一辈子的车小的也心甘情愿。」闰生从来没有对谁这般敬服过,他心里明白,傅姑娘是为了保全梅家人才折回来的,她顽强的与敌人搏斗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这一幕幕已经铭刻在心中,一辈子都不会消灭。跟前这个女人他早已经深深的折服。 掌珠坐在地上想要好好的歇一歇,然而并没有坐多久,她立马就跳起来了,有些紧张的和闰生说:「不好,只怕大部队找来了,你快想办法躲起来,别再出来了。」 闰生觉得在傅姑娘身边什么也不怕,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子汉,不能只想着藏躲,他便和掌珠说:「姑娘,您去藏着吧,您生得金贵更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总之不能再出任何的闪失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爹娘养的,人命都是一样的。」掌珠将地上的长刀拾了起来,闰生却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因为刀尖上还在滴血,傅姑娘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就一点也不害怕? 掌珠紧紧的握着刀,手里有了抵御的武器也要容易一些。闰生依旧将齐眉棍抄在手中,刚才她听的动静,只怕来了不少人。如今只好求谢家祖宗保佑,保佑她能顺利的逃过一劫。 数枝火把点亮了半边天空,她依稀听得有鸡鸣,犬吠声更是没有止过,这一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两人久久的注视着有火光的地方,没多久那火光渐渐的就近了,小小的梅家院子涌入了许多的人马,为首的一个身穿铠甲,骑在一匹棕色大马上,掌珠定睛一看,马上的人竟然是她大表哥。 掌珠心中的大石头这才算落了地,此刻在杜云旭身后的是宋劲飞,宋劲飞连忙从马背上下来,他径直朝掌珠走了来。 数枝火把朝掌珠脸上照来,她手中的刀也落在了地上。 「傅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掌珠低声回答。 骑在马背上的杜云旭神情总算松懈下来,和站在那里的傅掌珠说:「大妹妹,我们该回去了。」 掌珠正欲走,她突然想起梅家婆媳来,闰生是个机灵鬼,立马察觉到掌珠的意图忙问:「姑娘放心跟大爷走吧,我再去一趟地窖将人背出来,回头她们有疑惑的地方问起来我一定会好好告诉她们。」 掌珠听说点点头道:「辛苦你了。」 杜家的一个护院牵来了一匹马要请掌珠上去,杜云旭觉得这样不成事,便下马来和掌珠说:「大妹妹,我来带你回去。」 宋劲飞在一旁看着有些焦急,恨不得将掌珠抢过去,与掌珠共乘一骑。 第22章 掌珠却谢绝了她大表兄的好意:「大哥,我会骑马。」这句话声音不大,然而却让所有人都呆住了,杜云旭听说倒笑了:「这样就更好了,你跟在我们中间别害怕。对了,地上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将他一并带走吧。」 一行人离开了柳溪往寿丰城而去,此刻天已黎明。寿丰城门上有人正在朝南边观望,直到看见了不少的人马回来时,他终于安了心,一旁的梁庚宏和他说:「我们也该回去了。」 掌珠等回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然而对整个杜家来说刚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杜云旭带了掌珠去见老夫人,掌珠心里疑惑忙道:「大表哥怎么会带了那么多人突然出现在那里?」 杜云旭道:「你一夜未归,差点把老太太给急死,让人四处去找你,后来三弟说你去了柳溪,只当你遇见什么困难,这才赶着叫了家里的人,让我一起去把你给找回来。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就会遇见乌夷人呢?」 「乌夷人?大表哥想岔了,那些人就是大楚的子民,伪装成乌夷人进村闹事,对了,还得麻烦官府出动去善后,看看村民们损失了多少。」 杜云旭说:「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你操心的了,官府会摆平一切。地上的那个人是谁杀的?」 掌珠想也没想的说:「那人想要偷袭我,是闰生动的手。」 「哦?幸好你没事,没想到这个小厮还有点本事。」 兄妹俩说着已经来到了清音馆,此刻清音馆依旧灯火通明,早已经有人来给老夫人报了信,老夫人披了一件皮袄坐在炕上等着, 掌珠一进屋,孟大奶奶就迎了上来一把拉住了掌珠,心疼道:「妹妹受累了。」 掌珠见她三个舅舅,两个舅母,表兄弟们、云英姐妹都在这里,只有青姐儿没有露面,还有云昭不在跟前。这么多人等着她,她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忙到了跟前屈膝与杜老夫人行礼。 「姥姥,都是外孙女不好,让您老人家操心了。」 「孩子,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杜老夫人见了宝贝外孙女哪里还忍心责备掌珠半句,只要掌珠平安就好。 罗氏待老夫人说过,便起身道:「我就说外甥女不会有事的。」 到底让掌珠心中难安,她忙说:「因为我的事闹得大家都不安宁,以后一定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杜老夫人不忍心责备是,便说:「你们也困了去睡一会儿,今天就不用过来了。」 杜老夫人让各自回房休息,罗氏却迟疑道:「老三还在祠堂跪着呢。」 杜老夫人忙道:「让他也去睡觉吧。」 掌珠听说便道:「我去接三哥。」 当下众人便散了,杜老夫人熬了一宿的夜,身体有些吃不消,起来的时候差点没有站稳,幸好跟前的鹂音稳稳的扶住了她。 掌珠快步来到杜家的祠堂,祠堂的门半开着,里面静悄悄一片,安静的有些瘆人。掌珠心中倒不惧怕,快步走了进去,等到屋子里一看,却见云昭正靠在墙边打呼噜。 他就这样睡了一晚上? 掌珠上前去晃了晃云昭,云昭连忙起身跪好,掌珠赶紧说:「三哥,回去睡吧。」 杜云昭方看清了跟前的人是掌珠,他的睡意顿时也没有了,只是不大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连忙揉揉眼,道:「真的是掌珠?」 「不是我还会是谁,走啦,回去睡吧。姥姥她的气已经消了。」 「妹妹,你不过出一趟城,怎么就一晚没有回来,你还不晓得吧,老太太差点气出病来,一晚上都不得安宁,老太太又说都是我不好,便让我来跪祠堂。」 对于杜家人的操心让掌珠心中一暖,她忙说:「没事了。」说着又去拉云昭起身,云昭跪得久了,腿脚有些酸麻,掌珠就搀着他,云昭倒很受用,又和掌珠说:「以后可不许再闹这样一出了。」 「嗯,不会的。三哥受了累,回头我给三哥好好的揉揉。」 「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掌珠送她三哥回了屋这里才回了沉香苑。 沉香苑里的丫鬟也都一夜没睡,如今见她回来都放了心。掌珠说:「你们都受累了,放你们一天假,不用在我跟前服侍,各自去休息吧。」 遣走了三人,掌珠自个儿梳洗了一番便上床准备睡觉,其实也不过打了个小盹,便没了睡意。 屋子里明晃晃的一片,阳光染白了窗户纸,屋子里分外的光亮。对于昨晚的莽撞掌珠并不后悔,不管怎么说她也保全了梅家婆媳。 醒了之后宝雁送了吃的来,掌珠便和她说:「不是放你的假么,怎么又进来呢?」 「姑娘身边没人服侍怎么行。」 主仆俩正说着,杜云旭找来了,掌珠忙请他进来说话。 杜云旭也不坐,站着和掌珠交代了两句:「回头老太太要是问起来,你就说那家的病人情况不大好,你不忍心离开,所以耽搁了。」 掌珠心中明白大表兄的顾虑连忙点头答应:「大表哥所想的和我一样,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杜云旭见她如此通透心下也没什么顾虑。 这天掌珠没有去医馆,下午时若兰又给掌珠捎信,信上说她病了,要掌珠去给她看病。掌珠躲了这么久,要是再不露面的话只怕说不过去,她便和送信的人说:「我今天出不了门,明天过去给她看病。」 掌灯时闰生这才回来,掌珠忙叫了他过来问话。 「梅家那边情况还稳定吗?」 「姑娘放心,小的和她们说了之后,她们都说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大娘还直说您是菩萨转世。还说没了您,她们只怕昨晚就丢了性命了。」 「情况稳定就好。地上的那个人交出去没有?」 第23章 闰生回答说:「小的亲眼见他们把尸体给抬走了才回来的。官衙里还找小的去问了几句话,只是没有姑娘吩咐,小的也不敢怎么说,怕一句话没有说对闯了祸。」 闰生果然是个乖觉的人,她想了想说道:「回头官衙那边也好,还是家里什么人,外边什么人,问你昨晚的情况,你就说那些人伪装成乌夷人来村里烧杀抢夺,当时你见那人偷袭我,你为了保护我不留神才杀了他。」 「姑娘……」闰生眼睛瞪得大大的,掌珠道:「就这样吧,听我的吩咐。」 闰生不想抢这份功劳,但想到傅姑娘她是个未嫁女,名声要紧,若是这样能保全姑娘的名声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姑娘吩咐的,小的知道该怎么办。请姑娘放心。」 「那就好,你是个聪明人,就不需要我再提点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依旧来我跟前当差。」 闰生给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这一晚掌珠倒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依旧得去医馆坐馆,云昭与她一道出的门。 「腿脚还酸麻吧?」掌珠看着他的双腿便关心了一句。 云昭说:「没事,早就缓过来了。不过老太太把我叫过去训了一顿话,说让你别再去坐馆行医了,还说再请个大夫来接替你。」 掌珠偶然听了这样的话倒是愣了愣,随即点头说:「好,就依她老人家说的做。」 没想到掌珠竟然这样容易沟通,云昭都有些不大相信:「你真的答应呢?」 「答应了啊,老人家不是担心么,如此一来,也让她放心,不是很好么。不过这几天我得把手上的几个病人处理好了,还有等到新大夫上门我才敢回家。不然刘大夫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云昭点头道:「好吧,其实我以为你会不高兴的。」 掌珠说:「哪里有不高兴的,老人家也是心疼我的缘故。她这么大年纪了,还替我操心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云昭笑道:「以前觉得你性子有些孤拐,如今看来你也通情达理的,并不是那样的人。还你说句玩笑话啊,你别恼。当初老太太说把我们两个凑一对的时候我觉得你脾气古怪不好相处就没有答应,要是早知道你这样的通情达理我就应下来了。」 掌珠听罢也没吭声,她自然没有将云昭的玩笑话当真,当然也没有恼。 「你和李家姑娘的婚期选定了吧?」 「母亲说选在下半年合适,不是九月就是十月吧,就在这两个月里选个好日子。」 云昭有了要娶的姑娘,对于三房来说这是头等大事,云昭又道:「今年秋闱,老四要考试,听学堂里的先生说他的学问做得不错,肯定能高中的。我们这一房也该出个读书人。」 云昭心里清楚,父亲对于没能出去当官心中一直无法释怀,只好将儿子给培养粗来。 掌珠到了百草堂,阿东和账房都上前关心掌珠,掌珠微微一笑说:「我没事,倒让你们操心了。」 这一上午她都很忙碌,一直在坐诊。转眼又到下午过半的时候才有空闲,后来想起要去看看若兰,便和阿东说:「我去一趟碾子巷。」 「您还要出去啊?」 「不去不行。有急事,这里也没出城,你就别担心了,一会儿人都走了直接上锁吧,我不回这边了。」 外面闰生已经在等着她了,当接到掌珠的时候又和掌珠抱怨:「老太太可把我给骂惨了,还说要罚我三个月的月钱。」 「没事,回头我补给你就成。」 「姑娘不用如此。」 掌珠笑道:「总不能让你白干活啊。你也要吃饭穿衣的,还得存钱娶媳妇,没钱哪里行。」 从百草堂到碾子巷本来也不远,掌珠有十天没有来过此处了。她下车后又听见了熟悉的琵琶声,掌珠心道莫非是楚元贞过来呢? 她拍开了门,给开门的是负责照管这边的乔婆子。 「王府那边的二公子过来呢?」 乔婆子回答道:「过来了,也才到不久。」 果然没有猜错,掌珠快步去了正面的屋子,到了屋檐下时她却有些犹豫,接着扭身去了别的屋子静等。 乔婆子很是不解,忙迎了上来关切道:「姑娘为何不直接进去,谢姑娘一直在盼着您过来,每天总要问上几遍。」 「二公子在听琵琶,我也不方便打扰,先坐会儿再说吧。」 乔婆子见状才不好多说,便忙着给掌珠倒了茶。 「二公子上一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乔婆子说:「就是二十九那天,傅姑娘也过来的那一日。」 也就是说他和自己一样,年后一直没有露面。若兰孤零零的住在这里想必也很寂寞。她又问:「那若兰最近出门没有?」 「出去过,昨儿还去买了两块布料回来说要裁衣裳,还说要添几件首饰。」 掌珠听罢点点头,又过了一阵,掌珠听得琵琶声停止了,乔婆子和掌珠道:「傅姑娘您先坐会儿,老奴去看看。」 掌珠心道今天来得不是时候,早知楚元贞在此,她也就不过来了。 乔婆子出去没多久,掌珠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很快的若兰便进来了。 「傅姐姐来了,你怎么不直接过来?我新学了一支曲子还说要弹给你听,偏你又不赏光。」 掌珠微微一笑:「你也知道的我不擅音律,对于这些事本来就不通。你跟前坐着知音,我也不还意思打扰你们。」 「傅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真拿你当亲姐姐一般,你却要和我见外,再这样我可要恼了。」若兰说着便嘟了嘴,粉面薄怒,这番模样她有多久没有看见过了,又听得若兰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她心中很温暖,后来忍不住捏了一把若兰的脸,笑着说:「你这张利嘴可就没变过,我也说不过你。」 第24章 掌珠见若兰气色不错,哪里像是有病因此也放了心。她想到元贞在此,没得把他晾在一边,因此拉了若兰的手一道走了出来。 元贞正好站在那边的檐下逗弄笼子里关着的一只画眉,若兰和掌珠说:「傅姐姐我差人去请了你多少回,你也总不来看我。」 掌珠少不了找了借口道:「大年月里事情多也不好脱身,慢慢的空闲下来就好了。」 若兰笑道:「那好,等姐姐用闲功夫了时常来我这边,我们坐着说话。」 掌珠答应着,两人并肩携手的走了过去,元贞一扭身便看见了这两张青春洋溢的笑脸。两人长得一点也不相似,,不过此刻好得却和同胞姐妹一般。这对苦命的谢家姐妹总算是团聚了,想到此处连带着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二爷,您还想听什么曲子,奴婢去弹来您听。」 元贞微笑道:「什么都好。」 两人先进了屋,元贞却并没有跟上去,依旧站在屋檐下逗弄鸟儿。若兰抱了琵琶叮叮咚咚的弹了起来,掌珠坐在绣墩上安静的听着。 看着跟前的妹妹,掌珠在心中默念:好若兰,只希望你一辈子都平安喜乐。 元贞一头走了进来,只是这一次他有些心不在焉,不再是「曲有误,周郎顾」。他的心思却放在了坐在另一旁的傅掌珠身上。 若兰弹完了曲子,向元贞笑问了一句:「二爷,这支曲子怎样?」 元贞有些漫不经心的说:「很好,技艺又见长进了。」 若兰得了称赞自是欢喜:「会弹的曲子是不少,但是能真正听明白的却没几个,二爷倒算得上知音了。只是您贵人事多,也难得来这里一趟,我这好曲子啊也没人听。」 若兰长得本来就甜美,声音又带着几分娇俏,眼下这番模样当真是娇媚可人,也难怪会成为藏娇馆的头牌。掌珠见着这样的妹妹心里有些感叹,她又看了一眼楚元贞,暗道楚元贞救了若兰于水火之际,那么若兰的终身算是有靠了吧。再看若兰那情态两眼中全是对元贞的浓浓的情意。如今只希望谢家唯一的女儿能有个好结果,她心中也没什么遗憾了。 若兰又热情的相邀:「二爷、傅姐姐,今天你们两个都得留下来,我让厨房备了好酒好菜,我们也该聚一聚了。」 哪知一个说:「我身体不适不宜饮酒。」另一个说:「我不能久留立马得回去,回去迟了恐他们担心。」 若兰见两人都不肯不免有些失落,语气不免低沉了几分:「想来是二位瞧不起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本就一烟花女子……」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掌珠给打断了:「若兰,我不许你这样轻视自己,你也是好人家的小姐,不过是被命运磋磨才沦落成那般,以后可不许再说出那样的话来。」 若兰见傅掌珠有些急了,她突然欣慰的笑道:「没事,多亏傅姐姐从来不嫌弃我。」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永远都不会的。」掌珠说得有些动容,眼圈热热的差点就滴下泪来。 若兰又道:「我就叫人摆了饭菜来吧,既然二爷不喝酒,那么不喝了,我们早点吃过饭也不耽误傅姐姐回去。」 她热情到这地步,掌珠也不好再推辞了,只得依了她,元贞也没有提要走的事。 当下便传了一桌饭菜来,元贞也不便与这对姐妹坐同一张桌子,若兰又让重新摆了一桌。各式的美味色香味俱全。 不喝酒,桌上也就冷清了许多,不过看得出来若兰是真高兴。来之前掌珠还担心若兰问她以前的事,如今来了这么久,若兰一个字也没有提,掌珠方放下心来,她胃口不错,吃了一碗饭,又吃了不少的菜。这些菜都合她的口味,因此不免吃得有些多。 用过了饭,掌珠便要告辞了,临走前又和若兰说:「我先走了,再迟下去都要掌灯了,多谢你的招待。回头有事让人去医馆说一声就好。」 若兰连忙答应了,元贞见掌珠要走,便说要和她一块儿,若兰却突然叫住了他:「二爷,请略等等。」 掌珠听说忙扭头和元贞道:「妹妹要和你说话,你就不用急了。」 元贞一时被绊住了,他只好和掌珠道:「好,我改日再去见你。」 掌珠点头答应,扭身便朝院外走去。元贞站在檐下目送掌珠离开,一时有些出神。直到掌珠的身影消失了,他才扭头问若兰:「谢姑娘要说什么?」 若兰凝望着元贞的眼睛,她说道:「谢谢您。」 「谢我做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事。」 若兰道:「您做了许多事,若兰都记在心上。您的恩情若兰也放在心上,只求将来有报答的时候。」 「说这些干嘛,我不用你的报答,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楚元贞又想起初一那日母妃对若兰的羞辱,这些天他也没过来安慰过她一句。 「有些话你就当没听见,关起门来好好的过日子就行。还是那句话,倘或有帮得上的地方你让人给我捎个信。」 「是!」若兰继续呆呆的望着他,心道真是个温柔的公子,他不拘对谁都这样的温柔,就连他身边服侍的丫鬟,跟随的小厮他永远都是和气的,然而她心里明白跟前这个人心里的位置已经装着别人,她是怎么也挤不进去了。傅掌珠也好,楚元贞也好,都是她遇见过的最好的人。 若兰想到这里心中突然就释怀了,她笑着和元贞说:「傅姐姐总用一天会被您的温柔打动。」 楚元贞惊讶的看着她,若兰又笑了:「这是最好的安排了。我也不虚留您了,再耽搁下去可就迟了,去吧。」 楚元贞向若兰告辞,若兰目送楚元贞离去。他拄着拐,走得有些慢,好再跟前服侍的人一直很有耐心。若兰将他送出了院门,直到他上了轿,若兰朝他挥挥手,元贞回应了她。若兰心中一喜,又笑靥如花。 第25章 刚才还很热闹,送走了两人仿佛将所有的热闹都给带走了。若兰默默的回了房,她低头拨弄了一会儿琵琶,接着将琵琶套拿来给套上了,让纹儿将琵琶放进书房里去。 「姑娘您不弹了吗?」 「没有知音,弹给谁听。」她默默的回了自己的寝房,呆呆的坐在妆台前,看着靶镜里的自己发呆。 这天她再没出过房门,过了一宿她早早的就起来了,又问纹儿:「现在什么时候呢?」 纹儿答道:「刚辰初还早得很,姑娘不如再睡会儿吧。」 「以往在家这个时候还不起,可是要挨训的。」若兰让纹儿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式,她自己捡了根赤金梅花簪戴上,这簪子是掌珠送来的首饰,她还是第一次戴。 早饭时她吃得比往常都多,等到用过了饭,她便叫来了乔婆子吩咐:「我这里出去一趟,你们好生守着家。」 乔婆子忙道:「这么早姑娘就要出门吗?」 「我约了人得早点去,不然怕别人等。」 乔婆子一个仆妇也不好多过问,只是道:「老奴去给您备车。」 「不用麻烦了,我走着去,不远的。」这次出门若兰并没有叫丧纹儿跟随,她独自出了院门,走得极快,很快就出了碾子巷,再穿过了一条街市,在那棵刺槐树下有一位公子正在翘盼。 若兰没有半点迟疑就朝刺槐树下走去。 孟大奶奶对着镜子扶了扶头上的一枝偏凤,接着整理了一下衣裳便要准备出门,正好杜云旭一头回来了,她少不了要和丈夫说几句话。 「您这会儿怎么就回来呢?老爷不是让你去待客吗?」 「怎么没待,我回来换件衣裳,早起穿得太厚了。」 孟大奶奶原本要出门的,这里也不急着走,便亲自来给丈夫找衣裳。杜云旭看见了炕桌上堆着的几个盒子便问她:「那些东西是什么?」 「好东西,我要去给世子妃的。」孟大奶奶说着便取了一件明褐色的夹袍来要与丈夫换上。 「你这是要去王府?」 「是,听说她近来有些不大好,我这不赶着去瞧瞧她,坐一会儿就回来。」 杜云旭听说倒没什么不放心的,他拉好了衣裳急着又要上前面去,临走前拉着孟大奶奶的手说:「早点回来,我明儿天不亮就要走。」 「我知道,不会耽搁大爷的正事快去吧,别让客人等。」 孟大奶奶候得丈夫出了门,这里又让丫鬟抱了盒子忙着要去王府。 从杜家到王府也不算很远,只是坐的是轿子未免费了些功夫。她在路上已经小憩了一会儿。等进了王府她还打着呵欠,径直往锦绣院而去。 世子妃早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会儿正在宴息室里坐等。廊下的丫鬟通报的时候她便起了身,没多时帘子就挽起来了。 孟大奶奶探身走了进来,上官氏忙迎了上去:「表姐!」 「佩雯,你怎么不躺着?」 「躺腻了,所以才下地来走走。」 孟大奶奶拉了上官氏一并坐了,孟大奶奶仔细的看了上官氏半天,有些疼惜道:「几天没见你,脸倒像是又胖了些。肚子里的情况怎样?」 上官氏在自家表姐面前也显得有些害羞:「还老实,最难受的那阵也已经过去了,太医说胎已经坐稳了,安安心心的养着就成。」 「哎,这就好了。之前你身边的人来说你身上不好,我这不又给吓着了,但愿肚子里的能平平安安的降生,将来也都是顺顺利利的,生了这一个你再赶着给世子多生几个孩子,身边也热闹一些。」 上官氏道:「就这一个就够折腾了,还说再养几个,只怕难。」 孟大奶奶也不想给上官氏压力又说:「那么就不说那么远,先好好的保重身体吧。让太医给把过脉没有,到底是儿是女啊?」 「太医说大概是个女儿,不过他说把得不大准,是儿是女都有可能,我是无所谓,要生个女儿也好。」 孟大奶奶知道表妹的压力,她笑着说:「都好,都好。要不改天让掌珠进来给你摸一下?」 「她挺忙的,就不劳烦她了。」 一说起掌珠,孟大奶奶就会想起初一那天的事,如今在表妹跟前身边也没旁人,她也就顾虑不了那么多了,便把心里的事说给上官氏听。 「初一那天我带着我们青姐儿在楼上歇着,亲眼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说悄悄话,虽然隔得远听不见他们讲的是什么,但见他们那么的和睦还是头一回。」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上官氏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忙问:「表姐说的是谁啊?」 孟大奶奶噗嗤笑道:「还会有谁,自然是你那小叔子,我那从阳县而来姓傅的小姑子了。」 上官氏听了很是惊讶:「你说他们两个私下很亲密?」 「要说吧掌珠给你小叔子治病两人走得稍微近一些倒也没什么,不过掌珠这个人平时的脾气有些古怪,不大搭理人的,以前我总觉得她这个人没意思,带着几分清冷,有些孤拐,不好相处,没想到竟然能和你小叔子说到一块儿去。而你小叔子据我所知他压根就不曾搭理女人,将近二十的人了,身边连个通房也没有,给说了好几门亲事据说都给推了,甚至还包括我那云英妹妹。佩雯,我倒觉得这两人很相配,最要紧的是他们互相看对了眼。」 上官氏听后依旧诧异,她没想到一向冷清的元贞竟然会瞧上傅姑娘,不过那傅姑娘……她因此也和孟大奶奶说了:「小叔的亲事是王妃做主的,王妃之前对傅姑娘有些嫌隙,只怕很难答应。」 孟大奶奶被上官氏这么一提醒便想起十王妃那副做派,她心里的热情顿时就熄灭了一半,叹口气说:「是啊,你那婆婆是个不好相与的,我原觉得这两人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小叔身有残疾,傅妹妹又是个望门寡,名声上来说都差一点。再有你小叔身体弱,时常有病,但傅妹妹是个大夫,又很能治病,还想只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出这么合适又互补的一对来,」 第26章 经过孟大奶奶这么一说,上官氏也仔细的琢磨此事来:「要真是两人有情,这事倒也没那么难,关键在于我那小叔能不能说服王妃了。」 「是啊,所以还关键在你小叔身上。只是眼下嘛……只怕还说不了亲,须得再过几个月。这门亲事要想成关键在王妃身上,还有得让我们老太太点头,不过只要你小叔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傅妹妹又是一心跟随的话,老太太必定是答应的。」孟大奶奶越说越想促成这门亲事。 上官氏和她道:「他们去哲南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八王叔突然走了,王爷很难过。只怕短期内是不会给小叔提亲了。不妨再等等,我再问问小叔的意思,若他真有那个心思我们在从旁边撮合一下。傅妹妹那样的人物偏生命运不好,要是小叔真能照顾她一辈子,倒是苦尽甘来了。」 「是啊,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就看老天怎么安排了。」 大抵女人都有做媒的兴趣,两人说起这桩亲事来竟聊得十分的投机,转眼已有些晚了,跟孟大奶奶出门的丫鬟银巧便进来提醒她:「奶奶,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大爷又在家里等。」 孟大奶奶回过神忙问:「现在什么时候呢?」 「禀奶奶,已经申末了。」 孟大奶奶听说都这个时候了不免有些慌了:「真是的,只顾着说话都不知这么晚了,真得该回去了。佩雯,你好生养着。盒子里是我那傅妹妹给你准备的几样滋补的药,听说对胎儿好,你按时服用,回头我们再好好的聊一天。」 上官氏知道表姐夫明天一早要走的事也不好多留她表姐,便将孟大奶奶送到了院子里。孟大奶奶一再催促她回房去,自己欢欢喜喜的携了丫鬟回杜家。 自孟大奶奶走后不久灵璧便回来了,他一到家立马依偎到上官氏的怀里,一旁的海棠、芙蓉看着心惊,生怕灵璧一个不留心撞着上官氏的肚子。 「小公子您慢点,别撞着了娘娘。」 灵璧猛然记起他母妃肚里怀着孩子,便将耳朵贴在上官氏的肚皮上听,还要用手敲敲肚皮。 上官氏也没有阻拦他,笑眯眯的说道:「她还很小,就像条小鱼似的,还不会和你玩。」 「鱼?那么她也会在水里游来游去吗?」 「会啊,不过再等大一点她就不是鱼了,有了小手小脚,脑袋也长得大大的了,变聪明了就会和你玩耍了。」 灵璧心里十分的高兴,他马上就要做哥哥了。 上官氏又搂着灵璧笑问他:「你说说肚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灵璧不假思索道:「是弟弟,我喜欢小弟弟。」 「为何?你不喜欢妹妹吗?」 灵璧道:「妹妹爱哭鼻子,我不喜欢。」 他的一番话将屋子里的人给逗乐了,上官氏又问灵璧:「之前我听你父亲说给你找了个什么先生,那先生什么时候来我们家?」 灵璧说:「二叔和我说昝先生过了灯节就来了。」 「哦?那可得好好读书了,得用功,知道吗?这样你父亲才会喜欢。」 灵璧点点头,说起读书来总有些不高兴,毕竟孩子爱玩才是天性。 灵璧在上官氏跟前玩闹了一会儿,接着便跑去岫云斋找他二叔去了。此刻的楚元贞满脸的焦虑。 「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呢?你们四处去找过没有?还有最近她见过谁没有?」 乔婆子急得快要滴下泪来:「都去找过了,然而谁都说没有看见谢姑娘,今天她是一个人出门的,谁也没有跟去,一早出去就再没回来过。」 谢若兰丢了,跟前服侍的人找了一下午连个人影也没看见。他当初怜惜谢若兰的身世给她赎了身,她们姐妹俩得以团聚,如今若兰丢了,他该如何和她交待。 如今再说责备的话已经显得多余,他即刻叫了不少的人来,让他们分别下去寻找,只要谢若兰还在寿丰,他就一定会找她找到,怕就怕若兰已经离开了寿丰。 灵璧看见他叔父忙碌的样子也不敢上前打扰,便悄悄的问了跟前的小厮一句:「二叔怎么呢?」 「有人丢了,二爷正着急呢。」 「哦。」灵璧听说也不敢上前打扰让他二叔心烦了。 这一晚注定无法入眠,元贞一直呆在书房里,等待下面的人给他带回消息。一直到了四更时分他实在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才在躺椅上打了个盹儿。睡意正浓的时候身边有人在唤他:「二爷,二爷!」 楚元贞这才匆忙睁开了眼,却见外面已经大亮。 「可有消息呢?」 一旁的海月连忙答道:「恒书说有消息了。」 楚元贞忙让恒书来见他。 恒书是楚元贞手下的一个护院,也是他一得力心腹。 「我们四处打探,才有人说看见谢姑娘昨儿一早上了一辆马车,那马车我们也去查了一下来历,虽是北门上雇的,但雇车的人姓俞。」 「俞?是俞家哪位小子带走了若兰?他将若兰藏到哪里去呢,你们可找到人呢?」楚元贞眼睛都瞪圆了。 「没有,后来继续打探,才知道他们昨儿一早就出了城,想来已经离开了寿丰。」 「离开呢?」楚元贞不明白谢若兰为何会和俞家人扯上关系,他明明给若兰已经赎了身,又从没强迫她做过什么,供她吃喝,偶尔还过去听她弹琵琶,一切都好好的,为何突然闹这一出。这一走她还会回来吗?要是不回来了,他如何给若仪交待。 楚元贞想到这里便有些自责,他明明答应过若仪要好好的看待若兰,这下该如何和她交差。 楚元贞一宿没怎么入眠,如今也不好在家干等着,他要亲自去一趟俞家打探消息。 「打水来。」 第27章 海月听说便亲自下去准备。 楚元贞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好好的吃,接着便出了门。 俞家和王府的关系不错,如今俞老爷又是总督,俞家老大也身居要位,仔细算来两家联系颇多,如今他为了一个女子要上俞家要人,也不知会不会闹得两家都不愉快。 楚元贞此刻也顾不上那些,他只想着能给若仪一个交待。 楚元贞来到了俞家,是俞家的老二接待了他。 「二爷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家坐坐?」 楚元贞满心想的都是要找到若兰,他刚刚坐下连茶都还没喝上一口便问:「你们家几兄弟都在家?」 俞老二心中有些诧异便说:「不是的,我们大哥去任上了,老三、老四都不在。」 楚元贞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俞老三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其实就是个书呆子,也不爱那些风花雪月的事,那么必定是俞老四,俞老四可是个有名的浪子。 「你们家老四不在家,他上哪里去呢?」 俞老二心中更觉古怪,这王府里的二公子要见四弟做什么? 「我们家四弟闲散惯了,几天几夜不在家的情况也是有的,只是不知二爷要见他做什么?」 都到这一步了,楚元贞也不好再藏着掖着,索性道:「前些日子,我买了一个歌姬。昨儿我那歌姬不见了,有人看见说是你们家的老四将她给带走了,所以我上你们家来问问,可否将那歌姬归还于我。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爱听那个歌姬谈谈琵琶解闷。」 俞老二听到这里脸都白了,连忙道:「二爷请稍安勿躁,若真是四弟将人给带走的,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他,让他将您的爱妾送还。」他一面安抚楚元贞,一面又叫人去寻找四弟,心中已经将四弟给责骂了上百遍,如此放浪不羁的弟弟,只怕迟早有一天会给他捅出大漏子来。 得不到确切的消息楚元贞就一直坐在俞家的花厅上等着,后来俞家三老爷也出来了,他得知情况后便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给骂了好些遍。 楚元贞在俞家呆了大半天,最后得来的消息却是。 「四爷出远门去了,但具体去了哪里小的们也不清楚。短时间里恐怕不能回来。」 楚元贞听后心中暗叫不好,这俞老四到底要将若兰带到哪里去。俞家三老爷听后气呼呼的骂道:「不成器的败家子,他就会闹事,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把他给打死。」 这里俞老二又安抚楚元贞:「锦时,您别恼,我们一定会想法找到四弟问清楚。回头我们再买两个绝色的丫头送上府去赔罪。」 那若兰是心甘情愿跟俞四郎走的?!楚元贞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摆摆手说:「不用了。」他还得去见见若仪,去接受若仪的唾骂。 俞老二一直将楚元贞送到了车上,楚元贞对车夫说:「去百草堂。」 俞老二目送马车离去,直到马车在视线里消失,俞老二才回去。俞三老爷可被儿子气得不轻:「成天就知道给我惹祸,如今王府找上家来要人,我们俞家的老脸都被他给丢尽了。你去想办法找到他,让他把人给交出来,没得为了个歌妓和王府结下仇怨。」 俞老二连声答应,同样又觉得头疼,四弟平时浪荡惯了,作为生父的三叔都管不了,他做堂兄的也不好指责什么。又觉得这事古怪,那楚元贞不是一向不近女色么,如今为了个娼妓亲自上门要人,还是头一遭,也不知这个会弹琵琶的女人到底什么来历。 却说楚元贞离开了俞家直接往百草堂而来,到地之后却见百草堂人来人往生意很不错,他拄着拐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料定若仪此刻必定忙碌,这时候不是去打扰她的时机,因此只在街上站了一会儿便和车夫吩咐了几句话,依旧回碾子巷去。 楚元贞再次踏进这里时,再没了熟悉的琵琶声,服侍过若兰的纹儿见元贞来了一直在跟前磕头哭泣。 楚元贞有些心烦的说:「别哭了,要是哭就能解决问题的话,还要这些人干嘛。」 纹儿擦了一把眼泪这才止住了哭声,楚元贞便开始审问她:「谢姑娘走的时候带走了哪些东西?」 纹儿摇头:「什么也没带。」 「衣裳首饰?还有她所攒的银钱都没拿吗?」 纹儿仔细的回忆了番才答道:「衣服一样也没有取,首饰倒像是少了几件。之前见过两次姑娘从一个随身的小箱子里拿过碎银子……」 「那么那口箱子可还在?」 「在的,在的,今早我们还看见过那口箱子。」 「箱子里的东西呢?」 纹儿吞吞吐吐的回答道:「上了锁,打不开,所以不知道。」 「好个不知道!去把箱子拿来!」 纹儿听说连忙去抱箱子,等到她把箱子放在楚元贞跟前时,楚元贞看了一眼,这口小箱子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上面果然挂着一把锁,只是没了钥匙。他看了两眼,便和左右说:「去找一根铁丝来。」 这么一把小锁也根本难不住他,楚元贞将铁丝弯了一个钩子,左掏掏,右勾勾,几下就开了锁,等到他打开箱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平时里面的东西多吗?」 纹儿回答说:「见过里面有几个绢包。」 楚元贞什么都明白了,谢若兰在藏娇馆呆了两年,又是当家头牌,这样的头牌身价可不低。两年里她虽然没了记忆,但脑子不笨,想来也攒下了不少的体己。看样子她是带了自己的家当和俞家老四私奔了。 楚元贞不知若仪知道这件事后会做如何感想,如今只求俞老四能够真心待若兰好,别辜负了若兰的一片心意。 楚元贞一直呆在碾子巷这边没有回王府,一直到了午后时分,纹儿才来告诉他傅姑娘来了。 第28章 楚元贞忙说:「快请她进来。」 傅掌珠大步的朝正面屋子而去,她心中还有些纳闷,明明看见了王府的车辆,向来楚元贞在此,为什么若兰没有弹琵琶,反而让这样的安静。 她看了一眼,丫鬟已经替她揭了帘子,掌珠低头走了进去。正上首坐的是楚元贞,却并不见若兰的身影。 掌珠上前与元贞施礼,元贞忙伸手拉住了她。 「傅姑娘,你请坐。」 服侍的人都退到了外面去,掌珠看了一圈,问道:「若兰呢,她怎么没到跟前?」 楚元贞满是愧疚的说:「若仪,我对不住你,没能留住她。」这是他第一次唤掌珠以前的名字。 时隔几年,这个名字再次被唤醒,掌珠显得有些诧异,她忙问:「出了什么事?」 「你妹妹她,丢了!」 「丢呢?怎么可能?」掌珠只是不相信。 「据说昨天一早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派人四处去寻找过,有人说看见她已经出了城,然而到底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掌珠听了心中惊讶不已,若兰怎么会跑呢?她们姐妹明明才刚刚团聚,她还没有好好的和若兰相认,也还没告诉若兰谢家的那些事,若兰的记忆都还还找回来,她能到哪里去? 「说不定过两天她就回来了。」掌珠安慰着自己。 楚元贞摇头道:「据我分析,她多半是和俞家的老四私奔了。」 「怎么又扯上了俞家的人?」掌珠想起来了,她第一次看见若兰,就是在俞家的宴会上。当时不知俞家的那位请了她来弹琵琶助兴,莫非她相中了俞家的某位公子?可是不对啊,若兰不是相中了楚元贞么?若兰的这点心事并没有对她隐藏过,那双看楚元贞的眼睛可从来没有假。 赎若兰的是楚元贞,若兰喜欢的人也是楚元贞,为何会跟俞家四公子走?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掌珠想到此处又觉得自责,最近几日她只想着躲避若兰,也不大过来,如今后悔也已经来不及。 「个中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事实上我也是昨天傍晚才知道此事。若仪,对不起,我没能帮你照顾好她,明明答应过你的……」 「她的记忆还没恢复啊,怎么轻易跟别人走?那个俞四郎到底对她用了什么手段?」 「我已经去过俞家找他们要人,他们也答应过会尽快找到。若仪,你别难过。这事的责任在我,我会尽量的想办法把她找回来,只是无法给你期限。」 掌珠心中不怪他,她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反而觉得责任在自己身上。 「二公子您别自责,这事和你没多大关系。如今只希望若兰她能自己回来,也希望俞四郎不是个歹人。」 元贞又道:「俞家老四是个浪荡子,说好听点就是个风流种,最爱在外面拈花惹草。兴许是真的相中了若兰,要是找回来了,他要和若兰在一起的话,你会答应吗?」 掌珠沉默了。 若兰毕竟曾沦落过风尘,又是罪臣家之女,倘若俞四郎并不嫌弃这些,那么她也没有资格阻拦这件事。 掌珠想明白之后她道:「一切都看她自己的选择,只要她愿意,不受什么委屈,一切都由她。」 元贞听罢点头道:「也好。」 对掌珠来说,只要若兰安然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不管是楚元贞还是傅掌珠无不盼着若兰能够回来,俞家那边正在积极的寻找俞四郎,掌珠也在焦急的等待消息。 转眼已经是正月十三了,元宵在即。若兰也始终了四天,这四天对掌珠来说无疑是度日如年。 十三这天下午,医馆有大夫来应征,正好掌珠在此,她便亲自考察了那位看上去有些年轻的大夫。 「擅长妇人科和小儿科吗?」 那大夫答道:「还好。」 掌珠接着又考察了他几个病例,有问有答,说得很清楚。看其年纪还不到三十的样子,倒是一副老练的样子,掌珠又问了刘大夫的意思。 刘大夫和掌珠说:「我瞧着还行,一切由东家小姐拿主意吧。」 掌珠最终和那人道:「明天起就过来帮忙吧。」 那人见录用了十分的高兴,掌珠便说明只是先试用几天,若没什么情况再决定。回头她便把此事告诉了云昭。 云昭听后说:「你的行动倒挺快的,有了帮手你也没那么忙碌,回来多陪陪老太太。」 掌珠自然说好,关于若兰的事她并没有和云昭商量,在她看来这是谢家的事,杜家不知道也好,省得牵扯过多。 掌珠回到沉香苑,彩鸢还坐在灯下做针线,见她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就你一人在?」 彩鸢陪笑道:「姑娘忘了么,宝雁回家去了,绣鸾又病下了。」 掌珠这几日过得有些浑浑噩噩的,对于别的事自然不大上心。她刚刚坐下,彩鸢却拿出了一封书信来。 「这是外面捎带进来的,说是给姑娘的。」 莫非是若兰托人捎给她的信?掌珠有些激动的接过信来,几下就拆开来,上面的字很是稚气,掌珠的希望顿时就落空了,这是宋劲飞写给她的。信上有几处言辞不大通顺,但好再她看明白了宋劲飞要表达的意思。不外乎是忙着要出发,没时间来和她道别,说了些保重的话,又让她放心,他一定会想法将那封信带到。 掌珠试着给魏乾老将军写了一封信,信上简单的提了几句关于她父亲的事,希望能够和魏老将军建立起联系,她更希望魏老将军到时候能够站出来证明父亲的清白。她把这事拜托给了宋劲飞,也相信宋劲飞能替她办好这事。 家里正在商议过元宵节赏灯的事,掌珠在清音馆的时候偶然听他们提起过几句,只是如今妹妹不见了,她哪里有心思过节,坐了一会儿就推说有些累回来休息。杜老夫人心疼外孙女也就由着她去了。 第29章 掌珠刚走后不久,姚大夫人便压低声音和老夫人商量起正事来。 「那位公子去年吃年酒的时候还来过我们家,老太太您也见过他一面,当时您还夸赞他长得好来着。他们孙家也知道掌珠的情况,也没半句挑剔的,又计划着等到灯节的时候让两个年轻人见一面,要是都觉得不错,孙家就正式上门来提亲。」 掌珠的亲事一直是杜老夫人最操心的一件事,如今姚大夫人主动要做媒,她自然也要给大儿媳几分薄面。 「孙家是正经的读书人家,家风好,有教养。你说的那个人我也记起来了,是见过一次,个子高高,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斯文。家底嘛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还算殷实。田产、铺子都不缺可是唯独……」杜老夫人说到这里又有些犹豫,那孙家公子可是个鳏夫,年纪整整比她的掌珠大十岁,听说已经有了一儿一女,这里一去就是给人家当后母,杜老夫人想到掌珠这脾性不合适,因此不免犹豫。 姚大夫人见状又连忙道:「老太太,做填房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是女婿人品好,有本事。您都说了孙家家教不错,想来教养出的儿女也都个个知书识礼。太高的人家攀不上,太低的人家又瞧不上眼,不如就这样中等的踏实。再说外甥女她毕竟也是个望门寡,名声总是差一点,又是个孤女,亲事上本来就……」 听到这里杜老夫人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姚大夫人也识趣的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长辈们议论起掌珠的亲事来,孟大奶奶在下面听得心惊肉跳的,真的要把傅大妹妹送去给孙家做填房?那王府二公子又该如何呢?明明两人才貌相当,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她觉得可是见天配的好姻缘,可如今这事难了。王府现在有孝,近期内是不可能说亲,再有两位老人家对这门亲事不知有何看法,孟大奶奶不过是干着急,恨不得亲自上阵立马促成这桩好姻缘。 杜家如何谈论掌珠的亲事,她本人浑然不知,一心都在若兰身上。就这样到了十四这天上午,她和往常一样来到了百草堂。 她还没有下车就听得闰生隔着帘子和她说道:「姑娘,王府里的二爷来了。」 掌珠撩了帘子一瞧,果然看见了元贞身边跟的那位小厮扫红站在门口候着。她急忙跳下了马车,慌慌的朝屋里去。 元贞听见了动静便朝门口看来,掌珠一见着了人就问:「可回来呢?」 店里的帮工都朝两人看来,元贞有些不大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接着起身来走到掌珠跟前和她道:「我们出去说。」 掌珠满心的急切,两人就站在廊下接着刚才的话题说。 「俞四郎回来了,但是据他所说若兰丢了。」 「丢呢?!怎么可能丢呢,她那么大一个人?!」掌珠吃惊不已。 后来元贞提议道:「俞四郎在我那里,你去见见他吧?」 掌珠认真的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两人正准备走,云昭却突然来了。 「你们两个怎么在外面说话不进屋去?」 掌珠连忙道:「三哥,店里的事你安排一下,我有急事要离开一会儿。」 「哦。」云昭答应着又和元贞招呼,元贞点点头,便和掌珠道:「我们去吧。」 掌珠上了元贞的马车,接着掉转了车头,匆匆的就走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昭是一脸的懵逼。这两人除了一个是病人,一个是大夫,难道还有别的交集?云昭又是一脸的懵逼。 掌珠跟着元贞来到了这边的宅子,下车的时候元贞回过身来想要扶掌珠一把,对于他的这个举动掌珠有些诧异,当然也没有将手递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院子里依旧静悄悄的,掌珠很是想念那熟悉的琵琶声,也不知何时还能再听到。 两人快步的到了那间屋子,俞四郎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等进了屋,俞四郎就先站了起来,当然他的目光自然就停留在了元贞身后的傅掌珠身上,他心中满是疑惑。 掌珠在看见俞四郎后就想起来了,当初在俞家做客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在追得躲藏,要是没了那次的偶遇,她是绝对不会和若兰重逢的。再次看见这个人,掌珠心中百味陈杂。 「嘉康,这是傅姑娘。你把谢姑娘的事从头到尾都告诉她。」 俞四郎心里不免有些疑惑,这傅姑娘和谢若兰到底什么关系。 不劳俞四郎问出口,掌珠就自我介绍了番:「谢若兰是我很亲密的朋友,与姐妹无二。俞四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对于谢若兰的事我比谁都清楚。」 「那傅姑娘也知谢姑娘是罪臣之女?」 掌珠吃了一惊,愕然的看向了俞四郎,接着问:「你如何知道这事?」 俞四郎笑道:「藏娇馆大名鼎鼎的雪姬是什么来历,我之前可是打听过的,虽然她本人不大知道这事,但我心里明白极了。」 「那你将这事和她本人说呢?」 俞四郎双手一摊,极爽快的回答道:「她问我,我自然就告诉她了!」 「你……」掌珠双手攥紧,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前前后后她和元贞想法设法要瞒着若兰这事,为什么他就一点也没顾虑全部告诉了若兰?若兰知道了这样的事心里能好过?面对曾经发生过的惨剧还能坦然面对?掌珠心里又恼又气,又是心疼。 元贞见状忙和俞四郎说:「嘉康,你把从认识若兰的事原原本本的说清楚。毕竟是你把人带出去的,现在人也丢了,你得负责。」 俞四郎被这样一说,不免有些心虚,只好如实道:「去年冬月的时候我去过一趟闵阳,机缘巧合下就认识了大名鼎鼎的雪姬,当时我就被她的琵琶声所吸引了。那雪姬长得好看,琵琶弹得好,在闵阳很是出名,后来家里祖母过寿,便想着请她来一趟寿丰,你们不知道,为了请动她我前前后后花费了多少银子,这事也没敢让家里的人知道。在金钱驱使下她总算肯来寿丰了,那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第30章 俞四郎又接着说:「这次见面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后来她一个招呼也没打就偷偷的回闵阳了。直到我第二次去闵阳找她,我就动了要给她赎身的心思,让她跟我走,她只是不肯,当然那个鸨母也不放人。我知道她眼光高,从来就没瞧上过,至始至终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胡说,不是你拐走了她,让她和你私奔的么?」元贞的语速有些加快,看得出他有些气恼。 俞四郎忙告饶道:「锦时,你误会了,我哪里可能和她私奔,一来她本来就没瞧上我,二来知道她是您的爱妾,哪里敢动这个心思。事实上这是她主动要求的我,要我带她走的。」 「她主动找的你?为何?」 俞四郎看了一眼傅掌珠,暗道这个女子到底和谢若兰什么关系?他接着又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找到我,和我说这事,我就答应她了。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求我办事,难得佳人开口,我肯定会想办法满足她。可是刚到柳江第二天一早,她就不见了。」 掌珠心里着急,那么大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见呢?元贞相比起她来倒显得冷静许多,他接着又问:「那么你这次是哪天和她搭上话的?包括她的身世,你是几时告诉她的?」 俞四郎道:「正月初一那天在寿皇寺我见过她一面,和她搭了话,才知道给她赎身的是锦时您。初二的时候我又在鼓楼那边的绸缎庄门前见过她,还和她说了几句话,她当是就问我,问我知道她多少事?我才知道她忘记了以前的事,想让我帮她找回记忆。后来我们去了一家茶馆喝茶,那次还是她请的客,在她的询问下,我便将我知道的事都告诉她了。」 掌珠急忙追问:「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俞四郎回答道:「就和她说了,她是谢家女,家里遭了难,已经没了亲人。那些人都死了,她父亲犯了死罪,被皇帝给治了这些……」 「你知道些什么,你就胡乱开口,你坏了我的大事知道吗……」掌珠一下下的拍着桌子,将桌上的茶碗也震得老高,茶水也跟着溅了出来。 面对掌珠异样的举止,俞四郎大惑不解。元贞看着这样的傅掌珠很是心疼,此刻他也顾不上安慰掌珠,只是接着质问俞四郎:「也就说初二那天她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么她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吗?」 俞四郎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再见到她就是初八的事了,她主动约了我,和我说要我带她走的事,我想也想就答应了下来。后来做了简单的筹划便带了她上路。」 「你们准备要去哪里?」 俞四郎说:「我不知道,这是她主动提出的,我根本就不清楚她想的是什么,到了柳江之后她就甩下了我独自跑路了。」 掌珠气愤不已,她连声质问:「她只是个弱女子,为什么不看紧她?」 「我……确实是疏忽大意了,所以才……你们要怪罪就怪罪吧。」 楚元贞总算将所有的事串联在一起,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只是那谢若兰到底去了哪里,他却不得而知。 楚元贞又朝掌珠看去,却见她拿着帕子在拭泪,这是他认识傅掌珠这么久以来第二次看见她落泪,楚元贞见不得这些,他心里乱糟糟的和俞四郎说:「情况我们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消息要立马来告诉我们。」 支走了俞四郎楚元贞又向掌珠看去,却见掌珠还坐在那里落泪,他走上前去,蹲下身来,满是疼惜的说:「事情已经出来了,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这事。」 「她还是这样任性,我还没好好的让她叫我一声姐姐。」 元贞说道:「她一直都拿你当姐姐看的,或许她也想起了以前的你吧。」 掌珠深深的自责,觉得自己没有看好唯一的妹妹。 「她一个人能到哪里去,无依无靠的,又是谢家女。如今世道混乱,要是遇上个歹人,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乌夷人如今又到处作乱,要是落到那些人的手中难道还能有个善终?」 「你别难过,我还有点门路,想方设法的帮你把她找回来。接下来我让人临了她的画像四处张贴,只要费点功夫没有找不到的人。」元贞言语温柔,想方设法的替掌珠考虑。 掌珠听罢摇头说:「这样大张旗鼓的并不好。」 「这个办法才能更快的找到她吧?」 掌珠心里却明白,她凝望着楚元贞的脸说:「她找回了自己的记忆,这种记忆对她来说只怕是痛苦的,再有她是谢家女,我们谢家如今还有什么好名声?叛国贼的后代?不被人给唾骂死,也要被人给打死?还是别去打扰她,让她安安静静的吧。」 「可是……」元贞细想掌珠的话说得也有道理,又道:「可她的安危到底无法保证。」 掌珠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会想办法找到她的。」 「你吗?你想要亲自去寻她?」 「不然呢,我虽然没多大的本事,但要保护她应该还是够的。」 元贞立马意识到这个女人也动了要走的心思,他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连忙安慰她说:「傅姑娘,这事不劳你出面,我手下还养了几个得力的人,让他们帮着找个女子的难度不大,只是可能需要些时间,你只用耐心的等待就成。你说不要闹得天下皆知,那我们就慢慢的寻,好不好?」 他一个外人,和谢家非亲非故的,却能处处替她们姐妹着想,周全到这地步,怎不令掌珠感激,在感激之余又有些疑惑。 「为什么?」 元贞诧异道:「姑娘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的帮我们?」 元贞拧紧的眉头微微的松动,接着眼底的笑意慢慢的绽放开来,目光是那般的柔和,他眼睛是那么的清澈,掌珠看见了他眼底的倒影,在向元贞征询着答案。 第31章 元贞缓缓的站了起来与掌珠道:「没有理由吧,我知道谢将军所蒙冤屈,只是想尽力帮一把而已。」 「二公子相信我父亲?」 元贞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谢将军的忠诚不需要质疑。」 这是家族蒙冤以来掌珠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这样的话,她显得有些激动,急忙说:「多谢二公子的体谅。」 「我的体谅没有用处啊,所以只是想尽一份自己的力量而已。你也不要有什么顾忌,需要的时候就尽管开口。」 掌珠想着谢家所受的磨难心中悲痛,但如今有人愿意相信父亲的忠诚,心中不免又添了几分感慨,加上妹妹失踪,她这几年的遭遇,掌珠情难自禁,当着元贞的面又哭了起来。 「哎,真不知道你们女子哪来那么多的泪水。」元贞说着他竟然拿着自己的帕子替掌珠拭泪。 「所以寻找若兰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尽管放心。我能第二次把她带回你的身边。」 他或许是个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人,掌珠犹豫再三终于点头答应。 元贞当时就出去安排,掌珠呆呆的坐在那里,她将遇见若兰后所发生的事完完整整的理了一遍,推断若兰找回记忆后可能会去哪里。 若兰是找回自己的身世后才决定离开寿丰的,若兰为什么会选择要离开此处,明明她只用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就行。 掌珠回想起最后一次来见若兰时的情景,那天她并没有提以前的半个字,没想到那时候她就已经找回自己的记忆了。掌珠又细细的想那天的若兰有什么异样之处,后来她想到了若兰让人精心准备的一桌饭菜,如今细细回想那几道菜全是她之前爱吃的菜肴。掌珠想到此处,心里却是针扎一般的疼痛,若兰她果然找回了一切。 在见到她之前若兰就在筹划要离开寿丰了,离开寿丰若兰会去哪呢?断不可能再回闵阳了,那么她会去找以前的家吧?! 掌珠站了起来,她抓住了关键的地方,若兰接下来是打算要去京城。京城,她也原本打算要去的,本来打算把手上的事安排妥当就动身,没想到若兰竟先一步出发。 掌珠走了出去,元贞还在他临时的小书房里召见人,她该不该去和元贞说,告诉他若兰可能要去的地方? 掌珠走到窗下,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进去。 楚元贞是个好人,帮她救回了若兰,又愿意相信父亲的忠诚,这对掌珠来说弥足珍贵,但她也明白楚元贞也不过是个藩王庶子,又有多少能耐,他也帮不了谢家。更关键的是她不想楚元贞再被拉入漩涡里,因为她心里明白,如今只要和谢家扯上关系就没有好下场,他身有残疾,又有一身的病,王府的身份又有些尴尬,实在不能再让他掺和进来。 这一次,掌珠没有和楚元贞打招呼便出了这边的宅子,她径直回百草堂去。 等到楚元贞分派完毕,他再去隔壁屋子见掌珠时,哪里还有她的身影。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他急忙叫人询问。 乔婆子答道:「傅姑娘说二爷繁忙也不便打扰,还说十分感谢二爷的帮忙。说医馆那边忙,她要赶回去,就不等二爷了。」 元贞呆呆的听着,他眉头紧锁,接着拄了拐慢慢的走出了院门。他的车子正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了车夫连忙上前询问:「二爷要去哪里?」 「回府。」元贞有些落寞的上了车。 街市上的喧闹声萦绕在耳畔,他回想起了掌珠流泪的脸庞,当她问为什么的时候,他多想回答一句「那是因为你。」只要为了若仪,他愿意替她做一切的事。 楚元贞回到王府,哪知昝韵白来了正在外面的大书房里等着要见他。 楚元贞来不及回岫云斋直接去了大书房,昝韵白正在喝茶,见他回来了倒起身来。楚元贞忙上前说:「先生不必客气,快请坐。」 昝韵白含笑道:「一些时日没见你了,精神瞧着倒还好,脸色的气色也不错。我听人说你遇着了一个不错的大夫?」 楚元贞答道:「是,她很会治病,她做的药也很好,得了她的照拂,身上还算好。」 昝韵白听说忙道:「但愿这次断了病根完全好了就是幸事了。」 楚元贞微微一笑,他坐了下来,又和昝韵白说:「父王和兄长都不在家,不然也该让你们好好的见个面。」 昝韵白道:「之前都分别见过,难得两位对我一番提携。」 楚元贞笑道:「这样不是很好么,昝先生,我们王府需要你。」 昝韵白见楚元贞穿着月白的素袍,头上也带着月白的素帽,不由得想起了八王的死,他便安慰元贞说:「你不必忧虑,王爷亲自出面一定能将八王的事弄得一清二楚的,如今我们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楚元贞说:「我不急,也不忧虑,凡事有父亲,有哥哥挡在前面,好些事都不用我操心。如今昝先生回来了,我更不用操心了。」 昝韵白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步步的来吧。」 楚元贞默默点头,随即又问昝韵白:「宋劲飞这个人昝先生觉得如何,可用吗?」 昝韵白对此人颇有印象,如今见问少不了说了一番自己的见解:「这个后生倒是浑身似胆,当初金人来作乱,他单枪匹马的杀了出去,一人就杀死了对面的好几人,差点就捉住主将了。他年轻有武力,只是谋略上略差一些,本人是个粗人,没读过书,但人却极聪明,很会见机行事。」 得了昝韵白这样高的称赞,楚元贞便知这宋劲飞不一般,又想若仪能看上的男人肯定不一般。 「他如今在杜千户的手下做事,凡事都听杜千户的,倒是忠心耿耿,假以时日,说不定又是个谢良贵。」 楚元贞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的便是谢家姐妹的影子。 第32章 「谢良贵虽然能干,可到底没能落个好下场,最后还累及家人,落了个叛国通敌的千古骂名,给谢家招来了灭族之祸。」 昝韵白听后无不叹息:「这个世道是怎么呢,忠臣反而被诬陷,谁还敢对朝廷尽心尽力?可怜那谢良贵死不瞑目。」 「这个世道或许真的到了必须要改变的时候了。」 昝韵白默然,两人存了不同的心事,一时间沉默了许久。 楚元贞喝了几口茶方和昝韵白说:「还请先生给杨钊写封信,请他帮忙查一下当年谢良贵在大营里的事,上面说谢良贵与金人勾结,到底有什么证据证人?叫他查清楚后再来回我的话。」 昝韵白有些惊诧的望着楚元贞,不解的说:「你想要给谢将军翻案?」 「翻案?倒是有这个想法,不过我目前的能力只怕还做不到,等到将来时机成熟了,我愿意站出来替谢家说句公道话。」 然而昝韵白却叹息摇头说:「就算查明了又怎样,下旨要杀谢良贵,查封将军府的可是金銮殿的那位。难道我们还能质疑他,敢和他叫板不成?作为藩王本来就处处受掣肘,你这样的强出头只怕会给十王府招来灾祸。二爷你别忘了,元嘉九年春的时候,那礼部侍郎在朝会上提了一句谢良贵。可是当场就被问了罪的。如今谁还敢提?」 「可让忠君良将蒙冤,这可不是大楚的福气,大兴冤狱也不是大楚的治国良策。」 「谢家的案子倘或查明是冤案了,该不该提,如何翻案,这些都是后话了,也是将来的事,目前还走不到那一步。二爷你也请稍安勿躁。」 最近他是怎么呢,总是容易急躁,仿佛只要和若仪扯上关系的事他就没办法沉着冷静。说到底他还是想让若仪放心,他想替若仪分担忧愁。 说过了谢家的事,昝韵白又坐了一会儿便和楚元贞告辞:「十七我一早就过来坐馆,适才到府上的时候已经见过小公子了,也考过小公子。小公子年纪虽小却很聪颖,只要引导得当,必定是个可造之材。我问他,他才说平时是二爷带着他读书,这也就不奇怪了,你的启蒙做得很不错。」 楚元贞便道:「灵璧的事将来还请先生多费心。」 昝韵白道:「正是正该的,二爷也不必客气。如此我十七再来,这里先告辞了。」 楚元贞点头答应,又命人去送昝韵白。 后来楚元贞去银安殿的时候在途中遇见了上官氏,上官氏手里牵着灵璧。灵璧见了元贞立马跑到他跟前来。 楚元贞温柔的摸了摸灵璧的脸庞。上官氏见着了元贞便又想起她表姐和她说的事来,只是不知她这小叔子到底有没有那个心思。 上官氏便和灵璧说:「你先上前面去玩玩,我有话要和你二叔说。」 当下便有小厮将灵璧带走了,元贞便猜到嫂子是为灵璧的事,忙与上官氏道:「嫂子放心,昝先生很有才学,教灵璧是足够了。他这个人学识不错,又极有耐心,脾气也温和,一定会好好的待灵璧的。」 上官氏却笑道:「他叔以为我担心灵璧么才把他遣走的么?我叫住你,是想问你一件事。」 不是因为灵璧啊,元贞有些纳闷,他恭敬的问道:「那请嫂子指教。」 「指教倒说不上,我只是想问你,你是不是看中了傅姑娘?」 元贞心里一颤,他回答得也很坦然:「傅姑娘是个少见的好姑娘,我很喜欢。」 上官氏见他如此的坦荡不免笑了:「他叔的喜欢是想把傅姑娘娶进门的那种喜欢,还只是佩服呢?」 「娶进门?!」这事楚元贞从来就不敢想,之前他一眼相中了若仪,那时候她是荀绍的未婚妻,如今她的意中人是宋劲飞,哪里还有自己插足的地方?他不过是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能为她排忧解难就已经很知足了。 「你喜欢她,难道就不想娶她吗?」 楚元贞如实答道:「她看不上我的,也不敢想此事。一切都顺其自然吧,何必强求。」 上官氏有些纳闷,暗道小叔子还真是豁达啊。 (//) :。: 眼下立马就是灯节了,杜老夫人和掌珠道:「平时你总是忙,大节下的也该好好的歇一歇。晚上和你哥哥妹妹们出去看灯吧。正好这晚不宵禁,一年也难得热闹一回。」 掌珠连忙答应:「好,都依老太太所言。」她在长辈跟前总是表现得分外的柔顺。 杜老夫人面对这样的外孙女如何不疼爱,又吩咐她:「到时候多叫几个家人跟着,外面人多当心挤散了。再有出去玩也穿得漂漂亮亮的才好。」 掌珠接连答应,等待老夫人说完,掌珠才道:「姥姥,让我跟您把把脉吧。好些日子没有给您把平安脉了。」 杜老夫人听说便将胳膊伸了出去,掌珠搭上脉与老夫人诊断起来。 「姥姥您气血不大足,容易怕冷,其实这也没什么,老人大多如此。您又上年纪了,不怕的。不过天冷的时候注意保暖就够了。再有之前给您做的那几个药膳您别嫌味道不好,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还是得吃起来。」 杜老夫人确实不喜欢外孙女做的药膳,在她看来少油少盐,太过于寡淡吃起来一点滋味也没有,她哪里能喜欢,寡淡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一股的药味,但碍于外孙女的脸面,她也少不得回答道:「好,过了正月我依旧吃起来。」 「回头我再给姥姥准备几瓶用得上的丸药。」 一旁的孟大奶奶见了,心道大过年的就说吃药的事,老太太近来身体又还不错,给她说这些老人家怎么可能高兴。 掌珠依旧回了沉香苑,她刚走姚大夫人就走来了。 「老太太,孙家那边递消息出来了,约了今晚在德胜楼下一见。」 「那就先见一面再说吧,暂时先别让掌珠知道,回头只告诉她出门的小子,到时候把她带过去就够了。先见一面,要是彼此都觉得不错,再接着说下面的事。」 第33章 孟大奶奶听了这话不免心里焦急,难道真要让傅掌珠去孙家做填房?那楚二公子又该如何?偏生眼下这个关头王府有孝,能做主的又都不在寿丰,她也只能干着急。 杜老夫人实在太熟悉这个孙媳妇,她瞧见孟大奶奶这般,少不了问道:「旭哥儿媳妇,你有事?」 「老太太,我……」这可叫她如克开口。原本她瞧不上掌珠,又觉得掌珠太过于贪财有些可厌,可掌珠能够不惧王妃的施压毅然给世子妃治病,而且还成功治好,这一点又让孟大奶奶很佩服。想到与其和那个连面也没见过的孙家公子过一辈子,还不如和楚元贞结为夫妻。至少那楚元贞从没有娶过,两人又认识,还十分的熟悉,又正好互补,怎么看都是桩极好的姻缘。 「大伯娘,您先过去吧,我有事要和老太太商量。」 姚大夫人听说便笑道:「旭哥儿媳妇这是要说什么悄悄话不让我知道?成,既然是悄悄话,我也不打听了。接下来的事还得去安排,只怕少不了要拜托你。」 孟大奶奶答应道:「大伯娘您也太客气了。」 待姚大夫人走后,杜老夫人便开口问道:「你不看好这门亲事吗?」 孟大奶奶有些诧异,没想到老人家竟然如此敏锐,她道:「傅妹妹虽然是个望门寡,但怎么说也是黄花闺女没嫁过人的,这里一去就给人家当继母,她如何受得了?」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她的条件有限,好人家攀不上,寒门的我看不上,所以只好从这些人家来挑,孙家已经算是不错的人家了。」 「还不如给傅妹妹找个头婚的,也没那么多的糟心事。现就有一合适的人选……」 杜老夫人忙问:「是哪个?」 「王府里的二公子啊,老太太您看是不是比那孙家公子还好?」 「你说的是他?!当初你想把云英说给他,他还不答应,难道能看上掌珠?」 孟大奶奶笑道:「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不行?」 然而杜老夫人对楚元贞却不是那么的满意:「那二公子虽然出身还算不错,皇室贵胄,虽只是个庶出,但以后衣食无忧,又不用管家,安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但他腿不好,身上又有其他的病,若是把你妹妹嫁过去没几年他就死了,不是害了她么?」 「嗐,那就到那地步了。虽说二公子病弱,但傅妹妹却医术高明,什么样的病都难不倒她。两人这是绝配。」 孟大奶奶的一番话让杜老夫人留了心,但一想到王妃那副嘴脸她又没多少信心:「孙家那边还是先相看着吧,王府这边找个机会探探口风。她已经错了一次了,第二次绝对不能再错下去。」 孟大奶奶何等的聪明,见老夫人迟疑就知道这事还有戏,便一心一意的替掌珠谋划起来。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傅掌珠压根不知这些长辈的计划,她和云英姐妹玩耍了一会儿,接着便推说身上累了,就自己回了房。云英和云岚都不曾在意,又各自回房去打扮,准备晚上出门的事。 那彩鸢与绣鸾两个兴致盎然的要与掌珠挑选衣裳首饰,宝雁正在清理自己的东西,申家已经向老太太禀明要将宝雁给带回去了。宝雁舍不得离开掌珠,但掌珠和她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又安慰了她好一番,宝雁才答应了这事。如今回去住着,准备数月后就要出嫁了。 掌珠将一只碧玉镯子拿了出来,她交到了宝雁的手上:「你服侍我一场,这个就权当是个纪念吧。」 一番话说得宝雁眼泪婆娑,掌珠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绣鸾走了过来请示道:「姑娘,可以准备梳妆了。」 掌珠答应着,她又和宝雁道:「你的忠心我明白,将来你一定都是和和美美的。」 「姑娘!」宝雁喊了一声终于呜呜的哭出声来。 掌珠出去了,彩鸢和绣鸾拉着她替她打扮,掌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已经很适应这张脸了。想到得到这副身子时是那般的娇弱,两年过去了,总算都恢复了起来。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但她有信心一定能够等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掌珠看着坐在对面的杜云昭,她有些无奈的说:「三哥怎么不去和他们挤一块儿?」 云昭说:「你这里空啊,才你一个人,一点也不挤。一会儿我们去赏灯,猜灯谜,买花灯,买好吃的好不好?」 掌珠心里却极明白,她道:「只怕三哥是准备和另一个女子约好了要去做这些事吧?」 杜云昭听后笑说:「说真的,一会儿你也见见秀娥吧。」 「真不错啊,直接叫上名字了。希望你们婚后也能这样和和美美的。」这是掌珠由衷的祝愿。 「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呢,我觉得她脾气温柔,做事也温柔,娇柔得像朵花似的。」 像朵花似的,这个比喻她以前也听过,不过却不是夸赞她,而是说若兰的,当初大伯娘家的娘家人来谢家做客,有一位太太就夸赞若兰说娇美得像朵花。 她又想念若兰了,又暗骂若兰狠心,竟然一声不吭的就走掉,外面艰险无比,若兰的安危一点也得不到保证。 车轱辘快速的转动着,外面的灯影映在了布帘上,洒向了车内。掌珠靠着板壁而坐,她和云昭道:「新来的这位卢大夫还不错,三哥就用他吧。」 「你都开了口,我哪里有不依的,就决定是他了吧。今后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坐馆了,好好的在家里呆着,在老太太跟前凑趣,或是和云英她们玩笑都行。你实在是太辛苦了。我知道去年你攒了不少的钱,今年医馆的分红和去年一样,一文都不会少你的,到时候你只安心在家数钱就成,余者也不用太操心。」 「多谢三哥的体谅。」 云昭笑道:「这是正该的,对了,昨日你和锦时急匆匆的走,是有什么事吗?」 第34章 掌珠并不打算让云昭知道,她方说:「已经没事了。」 「哦,那便很好。」 兄妹俩说着,车子已经停了下来。杜云昭撩了帘子一看,外面熙熙攘攘的,有些拥堵。 闰生便扭身和车内的人说:「姑娘,三爷,已经前进不了了。」 掌珠说:「那就此下车吧。」 云昭已经翻身下去,他朝掌珠伸了手,掌珠放心的将手递了上去,云昭稳稳的扶住了她。 「当真有许多人。」掌珠不免感叹起来。 「你跟紧一点,小心别走丢了。」然而云昭却并没有拉紧掌珠的手,一直在前面走。掌珠倒是一眼看见了比他们早到一步的云英、云岚姐妹。今天杜家跟出来的护院确实不少,附近都是杜家的人,对于安危一点也不用担心。她也看见姚雅馨了,雅馨和云岚手拉着手,两人有说有笑的,云英担心掌珠落了单,便过来和掌珠说:「我们去那边看灯。鼓楼那边搭了个高高的架子,十分的壮观。」 掌珠点头说好,她跟着杜家人的步伐,随着人潮往鼓楼而去。 耳旁传来了各种的人语喧闹,平常不大能出门的深闺女子也在这一天出门来赏灯,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云英和掌珠道:「今晚只怕全城的百姓都出动了。」 掌珠点头道:「担心别走散了。」 云英笑道:「怎么会,这附近都是杜家的人,也不可能走散的。」云英说罢又朝掌珠看去,她觉得掌珠最近似乎又回到了刚来时的情形,又变得不大爱说话了,脸上木木的没什么表情。前阵子还能和她们姐妹玩笑几句,怎么又成了这副模样。 「傅姐姐,您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吧?」 「没有,没什么烦心的。」 云英道:「傅姐姐也别哄我,我都知道。您心里要是不高兴的,不如和我们姐妹多说说话,我们姐妹也没什么本事,但还能陪着傅姐姐解解闷。」 对于云英的好意掌珠道:「好的,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们。」 「今天难得出来一趟,高高兴兴的吧,大节下的,又这样热闹,是不是?」云英努力的想让掌珠高兴起来。 若兰回来让她找回了快乐也找回了忧愁,可如今若兰又杳无音信,她哪里能高兴起来。眼前的这些热闹让她觉得总和自己无关。 「傅姐姐,您快眼那边扎的凤凰。」 掌珠顺着云英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那高高的架子上,果然有一条有各式灯盏组成的凤凰,样式虽然粗陋了一些,但从形态上也能看出个大概的模样。 她对面过来的人突然一挤,就和云英分开了。掌珠便一直退到了路旁的一棵大树下。 通过层层的人海,她一眼看见了那边的杜云昭,杜云昭身边已经多了一位身量中等的女子,那女子应该就是云昭口中的秀娥。 云英和云岚姐妹在一块儿,云英还扭了头在四处寻找掌珠,直到目光相遇时,她朝云英挥挥手。云英又向她挥了挥。接着雅馨了她,不知在和云英说些什么,云英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来寿丰已经一年了,这一年里她也算过了几天安稳日子,至少从来没有为吃穿发过愁,杜老夫人和杜云昭对她都不错,孟大奶奶等也都把她当亲人般看待。在这里一年比在寿丰呆的一年过得要安稳许多。 这一切对她而言已经够了。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走了没多久,却听得有人在背后唤她。 掌珠扭身一看,却见楚元贞拄着拐杖正朝她慢慢的走来,掌珠住了脚,暗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之前一直没有见过他? 「傅姑娘也出来赏灯啊?」 掌珠点头答应:「嗯,和家里人一道出来的。」 「万嘉呢,他在哪里?」 「他这会儿正忙,二公子要见他的话只怕得过会儿。」 然而楚元贞想告诉掌珠他赶着想要见的人是你:「这里太嘈杂了,能否请傅姑娘借一步说话?」 掌珠没有拒绝他,她跟在楚元贞身后走向了一个僻静的巷口,那条巷口有一棵歪脖子树,掌珠站在树下仰望,正好看见了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天空上。明天想必又是个好天气,这姗姗来迟的春雨不知何时才能滴落。 此刻楚元贞就站在掌珠身后,与她并肩而立,一道仰望天空的圆月,又与她说:「我已经派出去几路人马,朝几个方向去寻找你妹妹,你知不知道她最有可能去了哪里?」 掌珠道:「我不大清楚她能上哪里去,如今只求她好好的活着就够了。」 楚元贞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也一定会有吉人天相的,你不必太过操心。」 「这阵子多谢你的照拂。」 「说什么感谢的话,到底我还是没能顾全她。」 说过这句话后,掌珠一时没了言语,虽是初春的时候,但夜晚还是有些寒冷。她知道楚元贞的腿到了天冷的时候就会犯病,不免又关心起他的身体来。 「许久没有给你看过病了,腿上的毛病好些没有?」 「还好吧,我也早就习惯了。不过去年冬天多得你的照顾还能下地行走,不像往年最难熬的时候只能躺在床上。」 「最近还有心跳过速,胸闷的时候吗?」 楚元贞仔细的回答道:「最近倒好了不少。」 掌珠听到这里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又说了句:「再好的都只是辅助,想要痊愈需要自身的努力。二公子若能自己走出来,凡事看开一些,一切都会变得容易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不能被困在过去走不出来。要想做一个强大的人,除了有健壮的体魄还要有强大的内心,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轻易打倒。」 楚元贞知道掌珠在开解他,他也将掌珠的话全部都听了进去:「我会按照你所说的去做,你不用替我担心。也请姑娘你能坚强起来。」 第35章 其实楚元贞明白,不用他说,他也知道跟前这个女子有着与其他女人不一样的坚韧,不过看透之后又会发现她的坚强都是伪装,在那层层的伪装后隐藏的是颗脆弱的心。 「你对将来有什么计划吗?」 掌珠摇摇头说:「走一步看一步吧,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够了。」 楚元贞却突然说了句:「宋劲飞是个不错的人,前途无限。」 掌珠显得有些诧异,他突然提起宋劲飞做什么?掌珠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给若兰赎了身,是她和若兰的恩人。 「谢家的冤情将来的某一天一定能够澄清的,请你一定要相信。」 他不仅是恩人,还愿意相信父亲,认为谢家的遭遇是冤案,这对掌珠来说她已经足够了。她低了头在腰间摸了一阵,突然摸到了一个荷包,她将荷包解了下来连同荷包一并交给了楚元贞。 「拨云散我又配了一些,希望它能帮上你。更希望你能早点痊愈。」 掌珠将荷包交到了他的手上,元贞用力的握住,无意间触碰到了她的手指,从她的手指传来的是微微的凉意。他很想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怀里替她捂着,但他最终也没能那样做。 「这里是风口上,还是找个暖和的地方吧。」楚元贞说着又伸手去解自己披着的斗篷,掌珠听了,便道:「就此别过吧,我上前面去了。」 「你穿得单薄,将我的斗篷围上。」 掌珠却并没有接受,她摇头道:「我不冷的,你好好的穿着,注意保暖,别添凉。」掌珠说完这句扭身便朝刚才来的方向去了。 楚元贞站在那里目送着掌珠的身影远去,等她走进茫茫人海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了。一时看不见她,楚元贞有些心慌起来,他拄着拐加快步子朝那边走去,一直到了光亮处,人来人往,全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直到有人在身后拍了他一下,他回头一瞧却见是梁庚宏。 「锦时,你在找谁?」 楚元贞内心又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傅掌珠穿过了人海,她走向那边的水车旁,她和人约定好了,有人还在那里等着她。 「姑娘,这就走了吗?」 傅掌珠说:「走吧,都好好的告辞过了。」她跟着闰生朝人烟稀少的地方而去,一直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她看见了闰生停在那里的马车。 掌珠上了车,闰生也坐了上来驾着车调转了方向,身下的马儿就嘚嘚的跑了起来。一路往北而去。 因为今天过节,城内并不宵禁,城门也开着,他们如愿的出了城,趁着茫茫的夜色继续朝北而去,没多久便上了官道。四周已是漆黑一片。 「傅姑娘,我们要找个地方落脚吗?」 掌珠却说:「今晚只怕不成,得加紧赶路,不然很快就被他们给追上了,到时候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闰生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按照傅姑娘的吩咐帮她出城而已。 「今晚要辛苦你熬夜了。」 闰生笑道:「不怕的,熬一晚并不算什么。姑娘要不也趁机小睡一会儿吧。」 「好,等明天我来换班。」掌珠说着,果然就靠着板壁闭上了眼睛小睡了起来。一年前来寿丰的时候带了个丫鬟,又有三个镖师,一路上倒也热闹。没想到离开寿丰的时候就只有两人加一匹马了。 不管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挡掌珠进京的步伐。只是如今又多了一件,她要赶着去京城和若兰会和。希望她们姐妹下次相逢的日子能够快些到来。 在摇晃颠簸中掌珠渐渐的进入了梦乡。在梦中她又回到了大功坊的将军府里,她所敬爱的七哥正教她练剑,若兰捧了一大束才摘下的花儿正朝他们走来。 杜家人发现掌珠不见了后已经是将近三更的时候了。 杜云昭气得发抖:「叫你们几个好好的跟紧,偏偏还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有个好歹如何回去交差,老太太只怕要把我给打死。」 几个护院一声也不敢吭,云英在一旁和云昭道:「三哥,现在不是生气发火的时候,今天人多,说不定傅姐姐一时被挤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再好好的去找找吧。」 大家分头行事,然而此刻的傅掌珠已经离寿丰有二三十里地远了,他们连掌珠的影子也见不到。 :。: 傅掌珠不见了,这可急坏了杜家人。 杜云昭带着护院找了好一通也没发现掌珠的身影,姚雅馨在一旁不免说起风凉话来:「她之前就有夜不归宿的时候,谁知道又到哪里厮混去了,值得我们这么多人去找?指不定躲在哪里正乐,我说还不如先回去,搞不好她一声不响的自己先回去了也说不定。」 云英脸色发白的说:「可是派往家里打探消息的回来说她并没有回去。」 云岚也跟着紧张起来:「傅姐姐一个弱女子不会是遇上什么坏人了吧?」 云昭心里烦闷得很,便和众人说:「我先送你们几个回去。这事想要瞒着家里人也是不可能了,估计又得在祠堂跪一晚。」 云岚和云昭同样是三房的人,两人只是生母不同,然而却有同一个父亲,她不免也替三哥担心起来。 「三哥,傅姐姐丢了我们都有责任,老太太要是罚您,我们也跟着您一块儿跪祠堂去。」那边的雅馨听了云岚这话嘴撅得老高,他们要跪祠堂是他们的事,她才不愿意跟着受罪。是那傅掌珠自己不听话要乱跑,关他们什么事。总之就是个祸精,就会给人添乱。 「好了,说这些干嘛,我们走吧。」 他们上了车便往杜家去,此刻街市上依旧有不少前来赏灯的游人。一直到了杜家,门房上也依旧灯火通明。 往常这个时候杜老夫人都已经睡了,可今天她一直惦记着外出的孙子孙女们哪里睡得着,等到仆妇来向她禀报大家都回来时,杜老夫人一直担忧的心情才得以放松,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一旁一直作陪的姚大夫人道:「老太太您该去睡了。」 第36章 她这话音才落,云昭带着云英等已经进来了,老太太看了一圈只是不见掌珠的身影,她随口问道:「珠儿呢?」 云昭便噗通一声对老夫人跪下了:「老太太,傅妹妹丢了。」 「你说什么?丢呢?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倒了过去。 当下众人已经慌乱了起来,当即叫大夫的叫大夫,找人的找人,这一晚对杜家来说彻夜难眠。 不一会儿孟大奶奶、罗氏还有被留在家里的云晟媳妇郭氏也都相继赶来了,罗氏一脸淡淡的,她心里嗔怪掌珠这个搅祸精就爱给家里惹事,有本事这一出去再也别回来了,只怕杜家还能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老太太病下了,作为长媳姚大夫人不得不站了出来:「一定是夜黑又拥挤,想办法去找。只是傅姑娘不见了吗?跟她的马车,还有车夫呢?」 云昭道:「都不见了!」 姚大夫人吃了一惊,道:「这就奇怪了,莫非她受了什么人劫持?她来寿丰也没多久,按理说也不会与什么人结怨啊。」 被大伯娘这样一提醒,云昭心道要说结怨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傅妹妹医术高明,那安乐堂心里一直不痛快,会不会是安乐堂的人使了什么手段? 然而一直没有开口的孟大奶奶却在琢磨是不是掌珠知道了杜家的决定,不愿意给人做填房,所以跑路呢? 这一宿,云英和云岚也一直清音馆陪在老夫人跟前,自然也没有人来惩罚云昭,他忙着派人四处去打探消息,同时也打算去一趟安乐堂问问看。 杜老夫人突受打击,幸好家里留有掌珠准备的药,等到大夫赶来时已经暂时解除了危险,人也渐渐清醒过来了。只是她一醒便问掌珠回来没有,然而并没有等到好消息,她心中一直悲痛难过。 大家分头寻找掌珠,整整一夜加上大半个白天都过去了,然而一点消息也没有,云昭甚至不敢回家去。捌月见了少不了安慰他:「傅姑娘一定没事的。」 「她没事的话至少得现个身啊,这么的一点消息也没有怎么是好。」 「三爷,小的上午仿佛听见一句,说昨晚看见傅姑娘和王府里的二爷在一起,要不您去问问他,说不定就清楚了。」 「他们真的在一起?谁看见的?」 「三爷您只用把昨晚跟着出去人召集过来问个清楚不就明白了。」 然而云昭并没有那样做,他忙和捌月道:「愣着干嘛,赶快调转车去王府,我问问锦时。」 楚元贞和傅妹妹原本是医患关系,后来傅妹妹没怎么给楚元贞治病了,但两人依旧有来往,正月初一那天还有人看见他们俩单独在一起过。这两人私下来往只怕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要亲密,事到如今,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给忽略了,他一定要找楚元贞问个清楚。 杜云昭急匆匆的来到十王府,正好楚元贞在家并没有去哪里。他径直往岫云斋而去。彼时楚元贞正与梁庚宏在一处下棋。 杜云昭来不及等通禀就直接闯了进去,弄出来的动静将下棋的两人惊了一跳,楚元贞看清楚了来者,这才满脸堆笑的说:「万嘉来了,快请坐。」 杜云昭劈头盖脸的就问:「你把我表妹藏到什么地方去呢?还不快把她交出来。」 楚元贞一时给愣住了,很明显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万嘉,这是怎么呢?」 「我那表妹不见了,家里人说昨晚看见你和她在一起。她到底在哪里?」 「你是说……傅姑娘不见呢?」 「不然还会有谁。我四处都找不到她,简直快要急死了,回头老太太还要治我的罪。」 楚元贞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也不再有什么隐藏如实道:「昨晚我确实见过她,但只和她说了几句话,并没有待在一起多长时间。」 「你们很熟悉对不对,你知道她的去向是不是?」云昭再次追问。 楚元贞回想起昨晚掌珠和他说的那些话,他浑身一个激灵,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昨晚若仪是来和他道别的,她早就预备好要走。至于会去哪里,他也有了答案,若兰失踪了,她必定是去寻找若兰?不过他的反应怎么就慢了半拍。这两人还真是姐妹。 「那个万嘉,你别急,这事我们好好的计议。」 云昭一抬头,暗道这个楚元贞果然是知情人?! 就在杜家人四处寻找掌珠的时候,傅掌珠这时候已经到了柳江。到此地后,她便暂时落了脚,打算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若兰的消息。 闰生来到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四处没个抓拿,但他还算机警,不多时就和下面的人混熟了,一熟自然就好答话了。 不过在外面跑了一天,他都没有打听到有份量的消息,等他回到落脚的客栈,掌珠正坐在灯下缝衣裳,闰生上前禀道:「傅姑娘,没什么可靠的消息。」 这也在掌珠的意料之中,她道:「接连两天没日没夜的赶路,你也累了,回去好生休息一晚,明天我们一早就要上路了。」 闰生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姑娘,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 掌珠看了他一眼方道:「去京城。」 「京……京城?!」闰生傻了眼,他原本以为傅姑娘只是一时兴起,不过跑出来玩耍几日依旧回寿丰,怎么突然要去京城。 「其余的你就不用问了,知道目的地也有个准备,若是觉得吃了这份苦,明天一早我们就此别过,你依旧回寿丰去吧。」 掌珠说得容易,闰生哪里敢回寿丰,他弄丢了杜家的表小姐,杜家不剥了他的皮才怪。他忙道:「小的既然选择跟了姑娘出来,就没想过要回去了。姑娘的事小的也不敢打听,姑娘要去京城,小的便跟着姑娘去京城吧。」 第37章 掌珠面色无波,十分沉静的回答道:「那就这样吧,你去休息,养好精神也好上路。」 闰生答应着便下去了。掌珠略收拾了一下也准备上床睡觉,在车上呆了整整两天,她也极困了,一沾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掌珠早就估算过了,从寿丰出发,快马加鞭,路上没多少耽搁的话,一直到京城也不过将近两月的功夫,如今正月还没过完,天气越来越暖和,暴雨还没来临,大雪已经过去了,正是赶路的好时候。只希望这一路能够顺利。 到了京城她要想办法潜入将军府去后花园去拜祭母亲,然后再去打听若兰的下落。等她确认若兰的安危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影子渐渐的清晰起来,掌珠想起这个人便是咬牙切齿的恨。你毁我家园,我总要让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一晚噩梦连连,掌珠并没有休息好。 隔日一早她便起来了,对着房里的镜子简单的装束了一番,也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衣衫。等到闰生来叫门时,他被跟前的景象给愣住了,忙说:「对不起,我叫错门了。」 掌珠轻启:「是我,你没有走错。」 闰生是傻眼,他打量着跟前这位姑娘?!不过傅姑娘已经换了身装束,头发都挽成了一个道士髻,所有的簪环都已经摘下来了,一身利落的粗布青色裋褐,宛然一派青年公子的模样,哪里像个闺阁小姐。 闰生进了屋,掌珠掩上了房门,闰生便问:「姑娘怎么这样一副妆扮?」 掌珠说:「为了日后方便,倘或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们俩是赴京投奔亲友的,别的不要多讲。」 闰生点头答应,一个女子在外面跑的确会有许多的麻烦。 他们在柳江做了短暂的停留,依旧一路往东而去。 一路上她和闰生两人轮流驾车,闰生发现掌珠驾车的技术比他还娴熟,闰生有些自愧不如,掌珠便道:「熟能生巧,这一路走下来,不会也得会了。」 「姑娘说得极是。」 掌珠却正色的说:「叫什么姑娘,又该打嘴了。」 闰生才慌忙纠正道:「公子,公子恕罪。」 掌珠听后这才没说什么,依旧驾着车。车上虽然只有两人,但车内堆了不少的东西,已经满满当当的。这些都是掌珠一路购来的日常所需,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地方投宿他们也能将就在车上过夜,一切都是方便的。 掌珠害怕杜家的人追上来,所以一路都在快马加鞭,转眼间十日过去了,一切都还顺利。不过眼看着闰生从一个的白胖小子跟着她出来一趟明显的就瘦了一圈。 这一日出发的时候天有些灰蒙蒙的,昨晚在树林里过了一宿,今天怎么也得找个地方落脚。 掌珠这样琢磨着,便决定早早的出发,等到有合适的地方就安顿下来。 然而才不过到晌午时,天就开始落雨,那雨势也不大,细雨霏霏,却足以把头发淋湿。掌珠看见那边的山脚下有房舍,暗道应该是农户,便决定去打扰一晚。 她和闰生道:「我们去那边。」 闰生驾着车就去了。等到走近一瞧,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农户,而是一间废弃的城隍庙,屋子低矮又破败,但好再能勉强避一下风雨。 掌珠和闰生两个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又将马牵到淋不到雨的地方,给马儿找了些草料让马儿也暂时休息。 闰生将毛毡子铺在了地上,被褥也铺好了,今晚应该能对付过去。那边掌珠已经取了水来,临时的搭了个简易的灶台,将瓦罐放了上去,找来了干柴禾便升了火。 「公子,今天我们吃什么?」 「只有喝点粥,先应付一下,明天要是能进城,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样一说,闰生便觉得饿得厉害,说来他们已经有三天没有好好的吃过东西了。掌珠让闰生照看火势,她便在城隍庙四处逛了一圈,看了下环境。这雨眼看着就下大了,只是外面下大雨,屋内就下小雨。掌珠找了个东西将漏雨最厉害的一处接了,然而别处还是一片湿漉漉,幸而他们铺毡子的地方尚干。 等到熬好了粥,闰生找了碗将罐子里的粥饭倒了出来,可能是火烧过了关系,那粥已经变成了干饭,偏偏又是熬得极稠,又十分软和的米糊。 掌珠没什么讲究,取了集市上买来的五香酱菜与闰生勉强的凑合了一顿。 掌珠在静慈庵呆了大半年,粗茶淡饭的倒也习惯,可闰生到底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么点东西根本就不够吃。 掌珠只好安慰他:「你先忍忍,明天就能吃饱了。」后来她又给了闰生两粒蜜丸,闰生道:「小的没生病。」 「这个不治病,你噙着它就不会觉得心慌饥饿了。」 闰生已经紧靠着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掌珠却还围坐在火堆前正赶着做针线,原是闰生的一双鞋子破了俩个大洞,脚趾头都露出来了,她得现赶着给缝补一下。等到京城后,她再给闰生买两双新鞋子。 针线活对于掌珠来说马马虎虎,实在算不得好看,不过她却密密的缝了几层,避免穿不了多久又烂了。 补好鞋子,外面的雨声依旧,要是明天接着下雨的话,多半就困在这里了。他们手上的东西可支撑不了多久,掌珠睡下之前她出去看看马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簌簌的雨声中还有别的动静。出门在外,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高警惕。 掌珠随手将一根棍子抄在手上,此时全神贯注的聆听着,雨声中混入脚踩在了泥水里发出的细微声响。 掌珠低吼道:「是谁?」 这一声后,她才猛然发现原本栓在屋檐的马儿不见了,紧接着看见了一道影子闪过。大半晚上的,这是遇见偷马贼了! 这一路要是没有马的话,他们如何到达京城。马儿也是他们的财产。掌珠大喝了一声:「站住!你们别想逃!」 第38章 她便跳向了雨中抡着棒子就和那道人影打斗了起来。 「呸,原来是个娘们!」偷马贼听得了掌珠的声音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自然也没有将这个女人放在眼里,虚晃了几招应付了一番,偷马贼一共两人,一人招架,一人牵马。掌珠急于要将马儿牵回来,她弹跳了起来,拦住了牵马人的去路。 「我叫你站住,没听见了,这是我的马,你要牵到哪里去?」 和窃贼讲道理是讲不清楚的,很快的两人便与掌珠厮打了起来,又是以一敌二的局面,掌珠倒也不含糊。这样的局面她见得多了,倒是能应付几招。不过天黑又在下雨,到底受限,但同样的劣势是对等的,双方施展起来都不方便。 掌珠招招都有章法,虽然不能靠力量取胜,但她的长处就是以巧招制敌。一番打斗下来,比起对面两人的杂乱无章,掌珠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其中一个已经吃了亏,腹部受了重击,再也直不起腰来:「我们撤!」 他的同伴听说了也不肯轻易放弃:「臭娘们,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到底让你给小瞧了大爷的威风。」 那人不依不饶,步步紧逼,蛮力逼迫着掌珠倒退了好几步,脚下湿滑,她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从原本的优势陡然转变成为劣势。那人见掌珠跌倒了便想趁胜追击,哪知掌珠并没有放松警惕,攻击了对手的双腿,那人很快就倒下了。 「臭娘们,你是属老虎的,老子也不怕,要和你拼了!」 一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女人,那人便有些恼羞成怒,就要和掌珠硬拼,掌珠为了自保也不得不使出全力,竭力战斗到最后一刻,终于将两人给赶跑,掌珠累得坐在泥水中。冰冷的雨水将她浑身上下给淋透了,身上没个干处,她累得动也不能动。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支撑着自己起来,默默的将马儿给牵了回来栓好,她进了庙里去。 闰生醒来后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他昨晚吃了药睡得很沉,休息了一晚,精力都恢复过来了。 他伸了个懒腰,便准备出门去喂马顺便套好马车,准备出发的事。他出门一看却见对面的场地里有许多凌乱的脚印。闰生暗道昨晚谁来过吗?不过他在一个脚印里却发现了两颗带着血的牙齿,他惊了一跳。 闰生赶紧找了草料来喂了马,又让马儿喝足了水,套好了车厢,他再次跨进庙内发现掌珠已经醒来了,正在忙着挽头发。 「公子,昨晚谁来过吗?」 「没有谁来,收拾东西上路吧。」 「公子,您的声音……」闰生惊奇的发现掌珠的声音变得粗嘎又暗哑,再加上这一身的装束就更像个男子了。 这一切对掌珠来说正合她意:「如此倒省了许多麻烦,我们走吧。」 「哦。」闰生想问也不敢问,他看见了掌珠脚上的那双鞋子上有不少的污泥,没有再问下去。 他将所用的东西都抱上了马车,掌珠也上了车,闰生开始驾了车继续一路东去。 掌珠坐在车内,车子跟着颠簸起来,她暗觉不好,昨晚淋了不少的雨,到底还是扛不住让她受凉了。她早起时就觉得头昏脑涨,嗓子难受,喝了不少的水还是不行,只得又去找治风寒的药。 身体不仅添了寒凉,几日来枕戈待旦没有休息好,更没有吃好。加上与人打斗体力消耗过快,如此一来身体便招架不住,掌珠也因此病下了。她昏昏沉沉的呆在车上,觉得骨头酸痛不已。即便她医术高超,身边不乏灵丹妙药,但这一次她对自己的病却是无能为力。 闰生见状担心不已:「公子,我们找个地方去看病吧。」 掌珠却说:「不用耽搁了,赶路要紧。」 闰生自己拿了主意,坚持要送掌珠去看大夫。 从那座城隍庙出发,足足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闰生连眼睛也不敢阖一下,好再他们终于到达了一座繁华热闹的府城浮云州。 进城门那天,掌珠窝在马车内连眼睛也没有睁,她浑身滚烫,整个人都要被烧灼一般,喉咙肿痛得几乎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闰生来不及投店,他先找路人打听了城内最好的医馆,接着便直接了拉掌珠过去看病。 这家医馆的确生意兴隆,只见人进人出的,和寿丰的安乐堂不相上下。闰生撩了帘子朝喊道:「公子,请下来吧。」 掌珠被喊,这才睁开了眼睛,意识有些模糊,阳光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畏光,根本就不敢睁开眼睛看。闰生上来扶了她一把,才使得掌珠稳稳的下了地。 病了一些时日,浑身无力,她几乎没有站稳,好再闰生一直搀着她,掌珠被带进了那座医馆,她闻着熟悉的药味才有几分清醒。 「大夫,您给我们家公子瞧瞧,他病得很厉害。」 一个中年大夫转过身来,瞧见了主仆两人,漫不经心的说:「坐下吧。」 掌珠一觉醒来,身上却并没有显得好受一点,她看见了屋子里的光亮,还有守在桌边打瞌睡的闰生。掌珠看了一眼周遭,知道是在客栈里。 嗓子依旧肿痛,这场病来得真不是时候。这副身子还是太娇弱了一些,稍不留意就病下了。还是谢若仪的时候体格健壮,这些小病痛还无法将她打倒。兴许是两年前的那场大病让身体更加的不堪,看样子要想真想的健壮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来寿丰的一年里,她还是缺乏锻炼。 掌珠想要喝水,但她并没有去叫醒闰生,自己摸索着慢慢的下了地,走到桌前自己倒了一杯水来喝。壶中的水已经冰凉了,刚喝了几口又呛得直咳嗽,这一咳嗽将打盹的闰生给惊醒了。 闰生见状忙道:「公子怎么不床上躺着?」 掌珠摆摆手,她扶着桌子慢慢的坐了下来,又是一通咳嗽。闰生忙与她捶背,好不容易平息一些,突然听得外面有吵嚷的声音。掌珠给闰生使了个眼色,闰生会意,开了一扇门想瞧个究竟,却见走廊那一头有几个官兵模样的人正在挨门查房。他忙闭上房门将情况与掌珠说了。 第39章 掌珠便又慢慢的回了床上去,闰生站在门边一刻也不敢疏忽,静等着那些官兵过来查巡。 过了好一会儿,敲门声终于响起了,闰生连忙给开了门,立马就涌入俩个身穿红色斗篷,绣着苍鹰手执红缨枪的男子,其中一个方脸的问道:「这屋里一共几人?」 闰生连忙回答:「回官爷,就小的和公子再无别人。」 那人又问:「你们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 闰生丝毫不敢怠慢回道:「从寿丰来,要去京城投奔亲戚的。」这是之前掌珠交给他的说辞。 另一个官兵却走到床前,一把撩了帐子,闰生见状少不了维护道:「我们家公子病了,请不要惊扰他。」 掌珠原本面朝内躺着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哪里还睡得着,翻了个身就坐了起来,撩帐子的那位望着掌珠这模样有些诧异,掌珠也瞧清楚了,这些人是镇抚司的人。镇抚司都出动了,只怕事件不小,只是如今她也不好打听,免得别人生疑,她不过低吼了一声:「看够了没有?」 那人却将掌珠身上的被子一掀,确定床上没有藏人,又弯下腰来将床底下看了一遍最后才说:「公子打扰了,请问见过这个人没有?」 那人说着展出了一张画像,画像上的人是个满脸胡子的汉子,两道浓黑的眉毛,左眼睛下面有一道伤疤。方方的脸,耳朵大大的。 掌珠摇摇头。 那人这才放下了帐子,闰生听说这些人在找人,不免多问了一句:「官爷们在找谁?」 拿画像的那人说:「这是个杀人犯,正在全城通缉。已经杀了不下十个人了,要是知道线索,立马来报。衙门里会给酬谢。」 闰生听说是个杀人犯,而且还杀了不少的人,脸色都吓白了,点头如捣蒜一般的答应了。 镇抚司的两人走后,闰生又闭了房门安抚掌珠道:「公子不用担心,那些人只是在找人。」 掌珠又躺下了,闰生便吹灭了灯火,移了桌子,躺在桌上睡觉。 这一夜倒还相安无事,掌珠吃了药昏昏沉沉的已经睡下。一直到了第二天,闰生说还要在浮云州再住一晚,掌珠却坚持道:「出发,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可是您的身体……」闰生满脸的担心。 「不要紧的,不会耽搁到赶路,也休息不过来。」就这么一句话掌珠也说得十分的困难。 闰生见掌珠一再坚持只好答应她立马出发,他赶着去结清了房费,又顺便买了些干粮,备足了水。 掌珠先上了马车等待,虽然好好的睡了一觉,然而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掌珠坐在车上就靠着板壁休息,闰生帮着去采买所需。掌珠刚坐下不久,便察觉到车内有些不对劲。她一下子将堆在一旁的东西给掀开,赫然见车内躲着一人。 那人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方方的脸,两道浓眉,不过脸上倒一根胡须也没有。左眼睛下面却有一道明显的伤疤。掌珠瞧得真切,立马认出此人就是镇抚司所寻的那个杀人犯。她脸色倒是平静,低声问道:「你干嘛藏到我的车上?」 那人说道:「带我出城,我许你好处。不然我就杀了你!」 反正已经杀了十个人了,肯定不在乎再多杀两个,和杀人犯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掌珠正在犹豫的时候,闰生已经回来了,隔着车帘和掌珠道:「让公子久等了,我们马上就出发。」 那人死死的瞪着掌珠,掌珠也不敢吭声,只好和闰生说:「出发吧。」 她现在身子不适,闰生又没武力,要对付这样一个汉子只怕要吃亏。她若此刻反抗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被灭口。她想要好好的活着,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就这样白白的死了。掌珠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她可不想什么都还没做就搭上一条性命。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忍他一遭,活命要紧。 掌珠很快就权衡好了利弊,闰生驾着车继续前行。没多久马车就到了城门口,看守城门的士兵照例上来询问:「上哪里去?」 闰生是个乖觉的人,立马下来给那些士兵作揖赔笑:「官爷辛苦,我们公子要出城,还请通融。」 「车上是什么东西?」 「车上载的是我家公子。」闰生满脸堆笑,努力的讨好这些人,他可不想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一个士兵拿着挎刀挑起了帘子朝内瞥了一眼,果然看见内里坐了位年轻的公子哥,那公子哥身着粗布衣裳挽着道士髻,一个劲的咳嗽。他向内瞥了一眼,很快又放下了帘子,便让他们通过了。 掌珠本想在经过城门的时候想个法子让这人暴露,可时间太短暂,她身体又不舒服,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就已经放行了。 车子出了城,走了一段路很快就上了官道。 那个汉子也从里面钻了出来,他从袖子里拔出了一把刀立刻架在了掌珠的脖子上,掌珠身子一僵,动也不敢动。 「告诉那小子,不许走官道,走小路!」 掌珠被逼无奈,只好和驾车的闰生说:「闰生,走小路。」 闰生很是诧异忙问:「为什么?走官道也容易一些,小路的话绕来绕去的,还不一定能过车。」 「照我的吩咐去办!」掌珠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粗嘎得和男人的嗓音无二。 见掌珠吩咐,闰生无法,只得按照她所要求的从官道上下来往小路而去,掌珠坐在车内一动也不敢动,那人几乎和她身子贴着身子,即便挨得如此近,她也察觉不到他的气息,这个人的内力深厚,武力一定不在话下,只怕是高手中的高手。即便是健壮的她,哪怕是谢若仪的身子对上这样的人她也不见得能取胜。 遇上这样的人掌珠只能自认倒霉,掌珠一声也不敢吭。 小路果然没有官道宽敞,而且坑坑洼洼的,车子也跟着要来晃去。驾车的闰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掌珠到底是何用意,放着平坦的官道不走,偏偏要选这样的路。 第40章 走了半日,车子陷进了一个大坑里半天起不来。 闰生忙道:「公子请下来,只怕要推车才行。」 掌珠答应一声,又和那汉子说:「你也必须下去。」 那汉子倒不含糊,一撩了帘子身手敏捷的下了车。车上突然钻出来这样一个人倒把一旁的闰生给吓了一跳,他忙将掌珠护在身后,梗着脖子问道:「你是谁,躲在我们车上做什么?」 那人没有答话,他径直去了车后使出大力来,用了几把力就将车子推出了坑。还不劳闰生动手,一个人就轻而易举办到了。 这个人不仅内力深厚,力量也是惊人。对上这样的人掌珠可一点胜算也没有,她琢磨着怎么脱身。 车子出了坑,那人又跳上了车,闰生要去将那人给揪下来,掌珠却和他摇头,又道:「你只管驾车,别的事不用管。」 闰生不傻,车上突然藏了人,再看掌珠这情形他已经猜到了几分,他吓得也不敢说话,只求能赶快将这尊菩萨送走。闰生担心这个汉子对掌珠不利便和掌珠说:「一会儿公子你和我一起坐在外面驾车吧。」 掌珠接连咳嗽道:「我身上还没好,只怕经不起风吹,辛苦你几天。」 闰生差点忘记掌珠生病的事,不得已只好答应。 他们依旧前行,掌珠还是坐回了车厢内,那个人已经缩在角落里打起了呼噜。车子里原本放了不少的东西,如今又多了一个大汉,留给掌珠的空间十分有限。 她被挤到动也不能动弹,车子晃来晃去的,一点也打扰到那人睡觉。掌珠暗自打量起他,这个男人大概三十左右的样子,头发乱蓬蓬,容貌很有辨识度,但他将一圈胡子给刮了,露出了青青的胡茬。一身破旧的夹棉裋褐,鞋子上灰尘已经布满了,看样子倒有几分落魄。但一想到这个人杀了不少的人,她就无法对此人有片刻的放松,还是得想个办法让这人伏法才行。她不清楚这个人的意图,带着他总觉得带了个炮仗,迟早会被炸伤。 等到那个汉子醒来时,掌珠便向他打听:「好汉,你要我们带你到哪里去?」 「送我去永安去。」 「永安在哪里?我们不识路。」掌珠可没有说谎。 那人道:「你们去哪里?」 「我们去东面。」掌珠没有将自己的目的地告知。 那人却道:「正好,永安也在东面。到了我自然会和你们说。不过我劝你们最好老实一点,要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可别怪我不客气。」那人将蒲扇大的手捏得骨头咯咯的响。 掌珠过了一会儿又问:「好汉去永安做什么?路上要几天才能到?」 那人回答道:「车子快的话三天就到了。」他并没有回答掌珠前面的一个问题。 掌珠又问:「好汉如何称呼?」 「叫我柯老三就行了。」 对话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了除了掌珠的咳嗽再没了别的声音。 这三天她该怎么过,总得想个脱身的法子才行,总不能处处落于下风,让坏人占了先机。不然以后还要面对更多的困难她才如何走下去。 赶了大半天的车,很快就到黄昏了,眼看着很快要天黑,然而他们走的小路,一天下来也没遇上什么集镇,因此没地方落脚。 柯老三便直接和闰生说:「去找农户投宿。」 掌珠让闰生照办,闰生无奈,只好敲开了一家农户的篱笆门。这是家人口多,大大小小的,只有有七八个的样子,看样子是祖孙三代都住在一起。 快要进院子的时候,柯老三便低声在掌珠耳边说:「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把这家人全部杀光给你看。」 掌珠原本松开的手掌却握成了拳头,她硬着头皮点头答应。 这户人家人口多,但房屋没几间,都是低矮的茅草屋,如今又添了这三人要借宿一晚,老师憨厚的庄户还特意让出了一间屋子专门给三人住。幸而掌珠如今伪装成男子也少了一些麻烦。 掌珠又让闰生帮着这家人劈柴生火做饭,她还将自己车上收着的米面油醋拿了出来,只是借这家的锅灶一用,借这家的房子暂时住一晚。 柯老三紧跟着掌珠,不让她有对自己不利的举动。 等到晚饭上了桌,这家人的孩子们闻着饭菜香先上了桌,却被老汉给赶了下去:「你们两个慌什么慌,客人都还没上桌。」 那老汉又请了掌珠和柯老三上桌来,老汉还拿了酒要来招呼他们。见老汉要给掌珠倒酒,掌珠连忙拒绝了:「大爷,我最近病了,大夫不许喝酒,就别给我倒了。」 老汉听说便没有勉强便给柯老三面前的碗里倒满了酒。柯老三爱酒,如今闻着酒气已是满脸的高兴便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他爱酒?!掌珠见状又接过了大爷手中的坛子,殷勤的给柯老三倒酒希望他几杯下去就醉得不省人事,到时候她让闰生找了绳子将这个人一捆就完事。 可是这人的酒量实在惊人,眼见着一坛酒马上就要见底。柯老三还清醒得很,一点也不像要醉的样子。掌珠见状咬牙恨道:都是你逼我的,可别怪我无情。 柯老三到后面直接栽到了地上,老实憨厚的庄稼老汉问道:「这个小哥是怎么呢?」 掌珠生怕惊到这户人家忙分辨说:「兄弟只是喝多了而已,醉过去了。不要紧的。不过我这兄弟脾气古怪,醉酒醒了之后容易闹事,须得将他把手绑在一起,不然耍起酒疯来,只怕你们家的这些瓶瓶罐罐、桌椅板凳都没个好。」 那老汉一听倒是惊了一跳忙说:「早知这样便不请他喝酒了。」 掌珠又道:「无妨,有我们在就容不得他胡闹。」说着她便叫来了闰生,又叫来了这户人家的儿子两人替昏睡过去的柯老三给绑了,闰生可绑的都是死结,让那柯老三轻易无法挣脱。 第41章 掌珠让闰生将柯老三带到了隔壁的屋子,让他全程看守。 总算一时控制住了这个人,夜里掌珠也不敢躺,靠着墙壁打了两个盹儿。到了鸡叫第二遍的时候掌珠就醒了,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柯老三还没有醒来,掌珠让闰生将这人带到了车里去,又问农户找来了粗大的绳索将他结结实实的绑了,总算困住了他。 「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离开这里,走官道,到下一个驿站,想法子将这个人交给官衙里的人。」带着这样的人在身边始终是个祸害,掌珠是不可能将他带去永安,让他逍遥法外的。不过只要被镇抚司的人盯上了,想要逍遥法外已是不可能。 闰生继续赶车,掌珠坐在车厢内,昨晚她因为要提防柯老三一晚都没有睡好,在车上一颠簸瞌睡也就跟着来了。 就在她睡意朦胧的时候,听见有动静,掌珠急忙从睡梦中醒来,却见那柯老三竟然挣脱了绳索,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那匕首尖已经接近了掌珠的喉咙,怒道:「臭小子,竟然敢暗算我,信不信我一刀就结果了你。」 掌珠倒不心虚,也不怕他当时就回绝过去:「想要结果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掌珠说着,朝他大腿一处用力的按了一把,柯老三突然半边身子麻木了,动也动不了,手里的匕首也落了下来,呲牙咧嘴的望着跟前这个臭小子,愤恨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我劝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乖乖的呆在这里,省得吃苦头。」 柯老三怒目圆瞪,他今天竟然被一个白脸书生给算计了。 掌珠只不过抓住了他的麻筋动了下手脚而已,昨晚她在酒里动了手脚,让柯老三昏睡了过去,可是这药效似乎并不持久,她手上的药都是治病救人的药,却没有毒药,也无法一颗药毒死他。不过犯了那么多的罪行,中毒而亡也未免太便宜了他。 「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半边身子动不了?」 「这个你不用知道。」掌珠说着便又高声对闰生说:「还有多久?」 「公子别急,这已经很快了。」 掌珠哪能不急,她怕再耽搁下去,无法控制住这个大汉,怕到时候吃亏的就是他们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过路的而已。」 「呸,男不男,女不女的,没得叫人恶心。你竟然敢戏弄我,回头我一定要把你剁成肉酱。」那柯老三是个市井老粗,如今手脚动不了,也只好逞一逞口舌之快,因此不管多么不堪的话他也能骂得出口。 闰生听了只是替掌珠觉得抱屈,好端端的闺阁女子却叫人如此侮辱。掌珠却充耳不闻,她对这些根本就不在意,她只求能快点到驿站,好将此人顺利的交出去。 柯老三察觉到不对劲,他怒道:「你们到底要把老子带到哪里去?」 「去你该去的地方。」掌珠早将车内掉落的那把匕首给拾了起来。 柯老三这时候才痛恨自己不该掉以轻心,当时一出城就该把这两人给解决了,然后抢了马车来自己逃去永安还要容易些。 几人各怀心思,闰生驾车已经十分娴熟了,跑了大半天的路总算看见了一带房屋,距离官道不远处,应该就是驿站。 他快马加鞭,等到了地。闰生先跳下了马车,接着便去请掌珠。 「公子,您当心一点。」 掌珠正要下车,柯老三却绊住了她:「想跑,没那么容易,给我回来老实坐好。不许在此停留,继续赶路。」 「我若不答应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自己要寻死,就别怪我!」柯老三猛的直起了腰,犹如一头困兽终于挣脱了最后的束缚径直的要朝掌珠扑来。 这个人是个怪物,光是抓住他的麻筋还拿不下他,掌珠身体并没有复原,对上这样的高手她是没有胜算的,既然没有胜算,她就不能白白送死。眼下只有跑。她拔了腿拉了闰生飞快的逃脱,生怕那个柯老三追上来。 不过柯老三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要置掌珠等于死地,他自己坐到了前面飞快的驾起车来,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掌珠见状拉了闰生说:「往下面的壕沟里跳!」 闰生看了一眼路旁的壕沟深有丈余,他哪里敢跳。 掌珠推了他一把,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那个柯老三见状才没有追上来,算是放过了他们。 闰生在壕沟里爬了起来,幸而手脚都没事,他只是心疼马车:「姑娘,没有马车我们怎么上路?」 「没有了代步的,回头想办法再置办就行。」好再那些银票她一直贴身装着,只是车上有不少的药,还有水净师太留给她的那套手札丢了实在可惜。 「接下来怎么办?」闰生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掌珠道:「想办法爬上去,然后到驿站休息一晚,明一早再出发。」 眼下只好如此了。 不过看着丈深的壕沟,闰生有些腿软,他担心自己爬不去。 「姑娘,我托你上去吧,你上去之后再想办法把我给带上去。」 掌珠没有拒绝他的要求,闰生弯下腰来,示意掌珠踩着他的背往上面爬。 掌珠说:「你受累了。」 后来闰生用力的托着她,掌珠好不容易才攀爬上去。不过她才上去,那柯老三突然又驾着马车回来了。掌珠当时就僵在了那里。 这个冤家怎么又回来呢? 掌珠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柯老三驾着车径直朝她冲撞而来,大有要和她同归于尽的意思。幸而掌珠在临危时刻还算敏捷迅速的就跳到了另一面,后来柯老三就直接跳下了马车,更加利落的拿住了掌珠。 「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柯老三一手紧紧的扼住掌珠的脖子,在他看来跟前这臭小子弱不禁风,只要自己一用力便能结果了这书生的性命。 第42章 掌珠也这才发现柯老三为何会返回,原来是被人追杀。她再去看对面的人,对面倒有两匹马,还有一驾马车。 两匹马儿身上骑着两个身形矫健的男子,都是一身的裋褐,其中一位她瞧着略有几分面熟。这是遇上熟人呢? 不过掌珠的熟人并不多,她也没有开口向对面求救。柯老三只是想拿她当人质,这时不见得就要杀她。 人质在手果然好使,柯老三架着掌珠朝对面吼道:「你们谁敢上前一步,我就立刻杀了他!要想他活命就给我退远一些。」 马背上那位长相略熟悉的人忙朝柯老三喊话:「千万别冲动,有事你慢慢说。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千万别乱来。」 柯老三见对方怕了他,他和掌珠道:「你乖乖配合,我可以饶你一命。」 掌珠没有显出太大的抵抗,柯老三就拖着掌珠往身后的马车而去,然而此刻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枝箭,正好插在了柯老三的腿上,他一吃痛,赶紧放开了掌珠,紧接着第二枝箭也朝他飞了来。 「娘的,我要和你们拼了!」柯老三说着就要朝对面冲去,打算正面好好的较量一番。马背上的人早已经下来,柯老三已经身中两箭,如今面对两个敌人,他也不得不招架起来。 第二枝箭飞出来的时候掌珠看清楚了,是那马车上放出的。马车上到底是谁?她趁柯老三与那两人战得正酣时,慢慢的朝对面的马车靠近,刚刚走近,车帘就揭了起来,里面伸出了一只大手用力的将她带上了马车。 掌珠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人:「是……是您!」 楚元贞紧紧的扣着掌珠的手腕,半是责备的说:「你一声不吭的就从寿丰跑了出来,这半个来月叫我们好找。」 「二公子,为什么是您?」 「是我怎么呢,怎么就不能是我?要不我们及时赶到,你铁定出事了。」楚元贞那脸的关切,带着几分的责备,但终将也没舍得训斥掌珠一句重话。 「刚才那两箭是您放的?」掌珠满是惊诧。 「当然是我。」 这个人病弱得走路都成问题,还有百步穿杨的能力?掌珠持怀疑的态度,不过外面的打斗已经分出胜负了。 廖楷到了马车前请示道:「二爷,请问如何处置此人?」 「将他给绑了,塞到那辆马车上去。你们严加看守。等到了落脚的地方再好好的处置他。」元贞迅速的吩咐下去了。 廖楷与梁庚宏二人将柯老三给绑了,给塞进了掌珠的那辆马车里。一行人又继续上路,掌珠突然想起还有闰生在壕沟里还没起来,又忙叫住了马车。 他们一行人也没有走多远,就在附近的那家驿馆投了宿。哪知驿馆房间十分的紧缺,只剩下了两间屋子,楚元贞看了一眼一身男人打扮的掌珠,他也没有揭穿她,便和掌珠说:「我们住一间,其余的人挤一处,今晚先应付过去再说。」 掌珠脑袋有些懵,她疑惑的是楚元贞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就恰好救了他,还有他的射箭当真很了得吗? 当下楚元贞便和掌珠一道回了他们的那间屋子,掌珠进屋后就咳个不住,楚元贞连忙给她倒了水喝。 「你嗓音完全变了,这是病了么?」 掌珠回答说:「没什么大碍。我那里备了药,我叫闰生拿来就能吃。」 楚元贞不劳掌珠出面,让她好好的歇着,自己便开了门去叫闰生。 等到取来掌珠的药,却是一瓶丸药,掌珠一连吃了七八粒的样子,又灌了不少的水。等到饭菜上来时,楚元贞又让人将两道油腻的菜给撤去,重新做了清淡软和的来。 他倒是个仔细的人,只是自己身体不大舒服,也没功夫去过问他许多话,头昏昏沉沉的就想睡觉。这屋子里有一张土炕,炕并不小,要躺五六人也躺得下。 出门在外,掌珠也没那么多的讲究忌讳,自己脱了鞋先上了炕,抓过了一副被子盖了。这男女大防她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在意,但楚元贞还是十分君子的并没有一道上炕躺着,他坐在桌前便开始打瞌睡。 掌珠是被热醒的,这炕滚烫,又盖着被子,使得她出了一身的汗。掌珠翻了身,却见楚元贞伏在桌上已经睡着了,他身上一件什么也没有搭。掌珠思忖片刻便下地去,抱了被子与他搭上。 这一晚就这样过去了。 等到楚元贞睁开眼时,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他身上的被子跟着滑落到了地上。楚元贞生怕一不留意又叫掌珠给溜走,他连忙起身来去寻找。 楚元贞来不及拄拐杖,他便到了檐下,正好看见掌珠在交代闰生什么,他见她没有走,这才松了口气。 饭菜依旧是别人专门送到屋里来的,不过掌珠却并没有陪楚元贞一块儿用饭。 等到掌珠来叫楚元贞时,她说:「二公子要上路吗?」 楚元贞点头答应。 这次楚元贞依旧让站住和她坐同一辆马车,刚上车坐下不久,楚元贞便语重心长的和她说:「你也玩够了,闹够了,还是和我一道回寿丰去吧,你姥姥可是被你吓出了一身的病,听说一连几日连床也下不了。」 掌珠听说眉头也没皱一下,她轻描淡写的说:「您也认为我是一时兴起跟着胡闹,然后闹一处离家出走的戏码吗?」 「你想找若兰是不是?可我们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你这样在外面胡来很危险!」 「二公子,多谢您的关心。寿丰我暂时就不回去了,我要去京城,我还要自己要做的事!」掌珠说这话的时候抬了头,正视着楚元贞的脸,她并没有回避。 楚元贞万分不解的问:「京城?你去京城干嘛?」 「我……」告诉他自己想要替谢家翻案,不过说出这样的话来,会让他笑掉大牙吧,但掌珠认定了此事,她就不想放弃。 第43章 「若兰可能去了京城,我想去京城找她。」这是掌珠最终给的答案。 「你要去京城?!不过你怎么就肯定她去了京城,万一她只是出去逛一逛,没多久又回寿丰找你了,不是扑了空?」 掌珠却道:「作为谢家的女儿,家遭巨变,哪里还能安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我和她是姐妹,自然清楚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二公子,这次多谢您相救,也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下次再遇到同样的事就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吃亏了。我也没什么本事,但自保的能力尚还有。二公子回寿丰麻烦您给我三哥带句话,就说……」掌珠犹豫了一阵子才又道:「就说我有必须要做的事要急着去办,兴许几个月,更久一点兴许一两年,我就回去了。不必为我这个不祥之人担忧。」 「虽然谢家没了人,若兰又不知去向,但杜家对你的疼爱可一点也不少,听说那杜老太太一直很心疼你,当真把你当宝贝似的疼爱着。你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未免太失礼了。若仪,这世上你不是孤零零的一人,你身边有很多真正替你担忧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在寿丰一年,却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做自家人,至始至终都觉得自己姓谢,是不是?」 这一番话却让掌珠哑口无言,她呆怔了半晌,楚元贞又道:「所以你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也请考虑下身边人的感受。」 她有考虑过啊,给外祖母留了足够多的药,也和姐妹们好好的道过别,还给医馆里找了接替她的大夫,她最后见的一个人就是楚元贞了,给他留下了用得上的拨云散。只是她怎能被这些儿女情长绊住自己的脚步呢,她不想一辈子困在寿丰止步不前。若兰吉凶未知,谢家所蒙的冤案并未澄清。还有她母亲的尸骨只怕还泡在将军府后花园冰冷的井水中。 她现在虽然是傅掌珠,可她曾经是谢若仪啊,是谢家的女儿,自幼蒙谢家的祖训长大,谢家的事镌刻在她的灵魂里,不管她成为了谁都无法忘掉。谢家是她活下去的使命。 「您说的句句在理,我也无法反驳,但我也有必须要前进的理由。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成为我前进的阻碍。二公子您理解不了,有些事我也无法解释。到下一站的时候就请二公子回寿丰去吧,剩下的路我会接着走下去的。将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回寿丰去。」 「某一天是指多久?」 掌珠道:「之前我已经说明了,或许是几个月,也有可能是几年。只要事成之后我就回去看望大家。」 跟前这个女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元贞已经猜到她坚持去京城肯定不单是为了她妹妹,她更在意的是谢家的事。谢将军所蒙冤案,让整个谢氏一族都因此灭亡,她是想给谢家翻案吧?不过她只是个小小女子,又有什么能耐可以站到金銮殿前向那人诉说谢家的冤情?那人能听进去她所说的话?只怕她还没来得及进入宫墙内,就被一些人给秘密处理掉了,这不就是以卵击石么?说到底不过是她的一些痴心梦想罢了。 楚元贞又往深处想,她骨子里还是把自己当成谢家人,哪怕又有了新的家人,她还是无法忘记过去的事,她无法从往日的阴影里走出来。说到底他们原来是一路人。 楚元贞琢磨了好半晌才道:「谢家所蒙的冤情只怕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女子就能撬动的。当初上面之所以要置你父亲于死地,肯定是他触动到了上面某些人的利益,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要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您或许分析得对,可我父亲到死都是忠于大楚的,他一生和金人为敌,在边境苦守十几年,他的忠心为何还要被怀疑?这根本就不公平,因为触犯到了那些人的利益就要我整个家族殉葬?就算是我父亲有些地方做错了,那我娘呢,我娘又做错过什么?她一生治病救人,研习医术为何还是被逼投井?我大伯娘又做错了什么?我的那些哥哥弟弟,侄儿、侄女们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灭整个谢氏一族?我们谢家几代都是武职出身,从开国之初到如今,可是有好几位为了大楚的安定死在了战场上,难道一点功劳也没有呢?这又是为什么?」 掌珠接连的问句让楚元贞无处作答,掌珠说得激动,那满腹的委屈最后变成了一串串心酸的泪水。 楚元贞见不得女人哭,他见掌珠如此更是于心不忍,后来竟抬了自己的衣袖替她拭泪,一边拭泪,一边和她说:「你别难过,不是没有办法的。只是这世道已经乱了,根子也坏了。如今大兴冤狱,人民怨声载道,已经到了必须要变革的时候了,你再忍耐一阵子,肯定会有办法的。」 然而掌珠脸上的眼泪似乎总也擦不干,后来她偏过头去,躲开了楚元贞的手,她又道:「您是藩王之子,从小家庭和睦,有些事您没经过,你也体会不到。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您明白就行,接下来的路不管多么的艰难我都会走下去。」 「掌珠!」这是楚元贞第一次叫她这个名字,情难自禁下,他握住了掌珠的手,又和她说:「如此柔弱的你不该把所有的苦难都扛在肩上,你会被压垮的,就是个男儿也承受不了这么多。谢家的事我以前就说过,需要一步步的慢慢来,我可以帮你。你还是信不过么?」 掌珠扭头看向了他,她道:「你以何种身份,何种手段去帮?你只是藩王庶子,你又有多大的能耐?」 「不试试看怎么就知道不行呢?你若是觉得我的身份不够,那不如你和我成亲,我作为谢家的女婿出面,这个理由总够了吧?」 掌珠无比诧异的看着他,那目光像从来不认识跟前这人一般。 :。: 「怎么,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元贞拉着掌珠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谢家的事不能再让其他人牵扯进来,二公子有这份心意就够了。」掌珠另一只手伸来将元贞拉着她的手给轻轻移开。 「是因为宋劲飞的关系吗?」元贞猛然想起这个人来,此人是她心中所爱,自然是不愿意接受他。 第44章 「和他也没关系。」说过此话后掌珠便闭口不言。 前面驾车的车夫听见车内总算安静了下来,他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午后时分,他们一行人便到了一座宁静的小城,此地名为来凤县,是去京城必经之路。元贞想到掌珠身子不适应该好好的给她找个大夫瞧瞧,再有那个柯老三也应该交给官方处置,于是便命进了县城。 到县城之后,又寻了当地最好的一家客栈投宿。这次梁庚宏帮忙要了三个房间,掌珠一间屋子。 闰生等已经严加看防柯老三,廖楷和闰生在一起。 廖楷说:「你沿途留下的那些记号不明显,有那么几次差点就走错路了。」 闰生吐舌头道:「就这样我还是小心翼翼的,姑娘都不知道。要是让她知道非得剥了我的皮不可。」 廖楷听说笑道:「怎么可能,傅姑娘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她哪里会剥了你的皮。」 闰生说:「那是廖大哥你没看见过我们家姑娘发狠时的模样……」 被塞到角落里的柯老三猛然插话道:「姑娘?那个书生是个女人?」他是一脸的不相信。 闰生倒不瞒他:「是啊,不过是扮作公子模样好上路,没想到连你给你哄骗了。」 柯老三随即啐道:「呸,原来是个臭娘们。不过这臭娘们胆子倒挺大的,老子那样的要挟她,她都不害怕。还能想办法来暗害我!」 「你无恶不作,那是罪有应得,什么叫暗害你?你这样的人就该老老实实的呆到大牢里去。不过你杀了那么多人,想来官府的人不会放了你,总会叫你填命。」 柯老三立马替自己辩解道:「我是冤枉的,都是他们栽赃陷害,我几时杀过人。」 「哼,这时候还嘴硬。你和我们说也没用,留着力气去和那些官兵辩解吧。」闰生将一个布团塞进了柯老三的口中。 柯老三全身被绑,身上又有伤,气势大不如昨日,如今真的成了一头困兽。 世界总算清静下来了,闰生又和廖楷说话。 「幸好你们及时赶来了,不然我和姑娘迟早会把命送到这个恶魔手上。」 廖楷道:「是啊,幸好赶上了。不过你家姑娘到底要去哪?」 「她要去京城。」 廖楷很是惊讶,问道:「她去京城做什么?」 「我不敢多问,只是知道最终要去的地方而已,可能是真的要去投亲吧。」 楚元贞正和梁庚宏在房内议事,突然听得有人敲门,梁庚宏便上前去开了门,外面原是廖楷。 廖楷禀道:「和二爷说一声,说镇抚司的人来了,要把柯老三带走。」 「镇抚司,这事和镇抚司又有什么关系。那柯老三不是杀人犯么?应该交给官衙才对啊。」 楚元贞听了两人的对话,他慢慢的走到门口道:「只怕这个柯老三另有来历,你们谁去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柯老三先别急着交出去。」他敏锐的察觉到此事没那么简单。 廖楷道:「那好,小的先找个托词将那两人给打发了。」 楚元贞点头答应,又命他们看好柯老三。 关于柯老三的事楚元贞觉得有些古怪,可最终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他想到掌珠或许知道此事,便决定再去问问掌珠。 楚元贞拄着拐慢慢的走到掌珠的房前,他抬手敲了门。里面问道:「是谁?」 「我!」 又多了好一会儿总算房门被打开了,楚元贞便跟着进去。却见掌珠披散着头发,头发湿漉漉的,发间还滴着水,又见她的脸蛋带着一丝的红润,她是刚沐浴过?楚元贞不大好意思看她的脸,便偏着头说:「我来找你问几句话。」 掌珠答应:「您先请坐。」掌珠招呼道,又将桌子上的杯子捡来一只用开水先烫过一遍,接着给他倒了大半杯的白水。 「你身上不好,我已经拜托了这店里的伙计帮忙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掌珠却懒懒的回答:「有什么好瞧的,在浮云州的时候已经看了大夫。」 「但你身上还是没有大好,病着的话怎么赶路。还是得养好了才行。你自己是大夫,想来有些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一个健康良好的身体才是根本。」 他说的这些道理掌珠如何不明白,但她觉得不能把时间耗在这些上面,她必须得尽快到京城。 两人在房里说着话,突然听得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厮打声,谁又打架起来呢?掌珠便去开了门,却见廖楷与两个镇抚司的皂隶正在院子里厮打,这是什么情况,她有些弄不明白。她看了一圈只是不见闰生。便想到镇抚司的人肯定是来寻柯老三的,既然人家来要人,把人给了就是,那个柯老三可不是良善之辈。没有扣着不给的道理。掌珠扭头看了一眼楚元贞,楚元贞正好也出来了。 掌珠不解的问他:「你留着柯老三做什么?」 楚元贞道:「镇抚司要的人就不会那么简单,我只是想弄明白其中的关键而已。」 这个人还真是会找事,要是她的话恨不得立马将人交出去,也省得给自己招来麻烦。 院子里的人战得正起劲,廖楷独身一人迎战两个皂隶竟然占据了上风,他的这个手下还真是了得。难怪几个回合就把柯老三给收拾了。 掌珠正在观战,此刻听得有人喝了一声:「都给我住手!」 掌珠听这声音有几分耳熟,正是纳罕时,却见对面的一扇月洞门里走出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那男子一身银蓝色的斗篷,许久不见,他风姿不减当年半分。 只一眼,掌珠就呆怔住了,她两眼都是火,恨不得将来者碎尸万段。 楚元贞自然也一眼就认出了来者,他更加察觉到掌珠的异样。 第45章 对面的人可曾经是她的未婚夫,听说就是这位未婚夫带着手下抄了她的家,将她所有的一切无情的摧毁。 楚元贞瞥见掌珠满脸金纸,嘴角不住的抽搐着,他想也没有想就抓过了掌珠的手,用力的握着,他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告诉她不用害怕,只要他在跟前,对面那人就伤不了她分毫。 荀绍走了来,他朝院内一瞥,一眼就看见了那边的楚元贞,还有楚元贞身旁披散着头发的女子。 荀绍走了过去,向楚元贞双手一拱,招呼说:「这是十王府里的二公子吧。」 楚元贞拉着掌珠的手不愿意松开,他点头微笑:「这是镇抚司的荀大人吧,一别几年未见,听说您高升呢?」 那荀绍笑道:「托您的福。」 院子里原本厮打的双方因为两位主人的关系都停了下来。荀绍又朝一旁的掌珠瞥了眼,却见是位极清秀娇美的年轻女子,他想起来了,这位女子他曾有幸见过一面,只是他从不知这位女子的来历,于是礼貌的朝掌珠点头微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见他满面春风,带着上位者的骄傲,掌珠横竖看不顺眼,她将头一偏,略过了他的笑容,此刻她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楚元贞的大手紧紧的包裹着她那略带茧子的小手从未松开过,楚元贞将身子一侧又道:「没想到今天在此会和故人相逢,还请荀大人里面叙旧。」 在此遇见楚元贞这让荀绍大感意外,他含笑着便进了屋。楚元贞低声和掌珠说:「你要不要进来?」 掌珠没有开口说话,楚元贞心思灵巧,他拉着掌珠便进了屋。 廖楷和梁庚宏两人面面相觑,暗道这是什么情况。不过梁庚宏却看得明白,当初他陪着楚元贞在京城呆了几年,楚元贞对谢三姑娘一见钟情的事他是清楚的,他自然也清楚这荀大人是谢三姑娘的未婚夫。只是楚元贞从没有去争抢过谢家姑娘,和那荀大人相处得也还算不错,彼此在一起喝过几次酒,算得上是朋友。而今再次相见,想必二爷心中到底意难平。 却说三人进了屋,楚元贞掩了门,又请了荀绍上坐,给他端茶倒水,十分的殷勤。只有掌珠站在屋中,两眼里只有荀绍,哪还记得起其他的事。 「荀大人这是出来公干吗?」 「是啊,奉命追捕一个逃犯,没想到就追到了这来凤县,更没想到和你相遇了。当初你离开京城的时候是元嘉八年初吧,一转眼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时间过得可真快。而你倒像是又长高了一截,气色看着也真不错,这小日子看样子过得很舒坦。」荀绍语速轻快,却又字字句句都十分的清晰。 「是啊,三年了,可不是快。我离开京城的时候荀大人还只是个副使来着,如今听说你已经身居要位,成为指挥使,统领了整个镇抚司。荀大人还真是极厉害。」 荀绍倒也谦虚:「蒙皇上赏识,替皇上办事罢。说来也是劳碌命,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可清静。说来我还是羡慕你,真正的富贵闲人,这一辈子都逍遥自在,天底下又有几个能有你这样的福气。」 楚元贞略略一笑,他又暗自瞥了一眼那边的掌珠,却见掌珠两眼都在荀绍身上。他心里一个激灵,荀绍到底曾经是她的未婚夫,是她将嫁之人,要是没有后来的变故,她已经和荀绍成为了夫妻有了美满幸福的家。想到这里楚元贞心中又有些不快,他便又和荀绍说:「不知荀大人要追捕怎样的逃犯?」 「也不瞒你这个故交了,我在正捉柯老三,我的人一直跟到了此处,听说他就在此。我若没料错的话,那人在老弟你的手上?」 楚元贞点头道:「是在我这里,他差点挟持了我的人,我便给了他点颜色瞧瞧,没想到竟是荀大人的猎物,失敬失敬。」说着又作揖赔礼。 荀绍道:「我们对外宣称他是个杀人逃犯。」 「莫非他不是?」 荀绍神情有些凝重的答道:「他是乌夷那边派来的奸细。」 此话一出,站在后面的傅掌珠脸上有些惊讶。她以为柯老三只是个杀人犯而已,没想到竟然隐藏这么深,怪不得会惊动镇抚司的人,果然是有几分来历的。 楚元贞听后也十分的诧异:「奸细?!那还了得!我看他分明是大楚人,没想到竟然这样坏。」 荀绍笑道:「老弟你有所不知,为了抓住他我们可费了不少的劲,没想到老弟却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个忙我会记在账上,等哪天有空了再好好的请老弟喝一顿酒,我们兄弟也叙叙旧。」 「不敢当,不敢当。」楚元贞忙道,接着他又说:「既是故人重逢,难得的好时机,今天我做东好好的请荀大人喝几杯。」他又和掌珠说:「麻烦你出去和伙计说送一桌上好的席面来。」 掌珠愣了一下,点头答应便去了。 待掌珠走后,荀绍才和楚元贞戏谑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娶的亲?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来讨杯酒喝。」 楚元贞却笑道:「你贵人事多,哪敢叨扰你。」 两人都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楚元贞便平静的问了句:「听说当初你参与谢家的案子极是得力,后来得了皇帝的赏识,才让你统领了镇抚司?」 荀绍眉头也没皱一下说:「什么得力,不过凑巧捡了一份功劳而已。皇帝要处治谢家,我就是个打手而已。」 楚元贞一手握着杯子,他盯着杯子里的水纹淡淡的说了句:「大人你不知道吧,当初我可对谢家三姑娘十分的倾慕。」 荀绍讶然的望着楚元贞,半晌才说:「楚锦时,你不够哥们藏得可够深的啊。不过你真是不够仗义,她可是我的未婚妻你也敢觊觎?」 听到此处,楚元贞哂笑道:「对未婚妻一家下手,你荀大人也是够可以的。」 荀绍听出来了,这个楚元贞今天是为了当年谢家之事来寻他的不是。 第46章 「楚元贞,你这是兴师问罪来呢?」荀绍已经有几分薄怒。 楚元贞忙道:「我哪里有这个本事敢问荀大人的罪,不过因为谢案你的得力,得了皇帝的赏识,才使得你爬到了今天的位置对不对?你统领了镇抚司,大权在握,不知你有没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为你曾经的未婚妻滴过一滴眼泪。她曾真心一片待你,没想到你却这样对她的。」 荀绍站了起来,愠怒道:「楚元贞,你懂得什么?」 「我不过是你们口中所嘲笑的瘸子,是个残废,什么也不懂,但自幼读圣贤书,也知道仁义两个字怎么写。当初谢家可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荀绍却一个箭步上来,他用力的揪住了楚元贞的衣领,恼道:「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给我乖乖闭嘴,要不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我能立马就能结果了你。你不是对她深情么?你到地下去给她做夫妻怎样?」 楚元贞面对荀绍的胁迫他一步也没有推让,不过是替若仪觉得不值,替她痛心罢。 「那谢良贵功高盖主,自己手脚不干净,皇上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过是寻个机会处置他,谁叫他自己露出马脚来,怪得着谁?好好的一个武将就该好好的打仗,谁叫他叛国?当初要治他可是证据确凿,一点也没冤枉了他!你又懂什么,皇上圣断,由得你在此质疑?!」 门轰然被推开,傅掌珠就站在门口,她大吼一声:「荀绍,你给我放开他!」 荀绍听见了这声喊,一时有些恍惚,他以为站在门口的是谢若仪,因此迟疑了片刻,他手自然一松,便放开了楚元贞,可等他回过神来看清来者,哪是什么若仪?若仪早就死了,这个女人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小丫头罢。 荀绍便朝门口而去,他头也没回的和楚元贞说:「人我带走了。」 楚元贞双手都放在那柄花梨木的拐杖上,阳光穿过了窗棂在他莲青色的夹袄上洒下了一些斑驳的影子,也使得他半边脸庞映照在阳光下,那样的雪白。 楚元贞朝掌珠走去,他低声和她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她心里纵然有千般的难过,但她从此以后不会再哭了。 掌珠默默的摇头,她转身便走开了。 荀绍命两个手下将柯老三从房里带了出来,他再次向廊下的那个女人看了一眼,果然有几分当年若仪的影子,他一定是眼花了。 荀绍将人给带走了。掌珠站在那里,阶下有一棵红玉兰开得正好,她记得荀绍的书房外也有这样一株玉兰,元嘉八年春天,他亲手为她摘了一朵红玉兰,亲手簪在了她的鬓边,那时候他还夸她好看。 也是从那天起她开始喜欢这样的玉兰花,曾经去央求母亲种一株到她的宝香阁,后来那株花种下去了,可是她连一次开花也没顾上。 伙计帮忙请的大夫来了,掌珠接受了大夫的医治。 楚元贞守在掌珠的床前寸步不离,待那大夫诊断完毕后,他请了大夫到隔壁屋子写方子,掌珠独自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犹如在梦里一般。 「若仪,你听我解释,都是我娘的主意,她看中了我舅舅家的妹妹,要我娶她,我不依她就以死相胁,我也没有办法。我并不是当真要负你。」 谢若仪提着剑,她一脸的冰霜,冷冰冰的说道:「你不用解释了,你只站着不动,让我砍你两剑,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梦中的荀绍听说了果然就站着不动,谢若仪握紧了剑用力的向他刺去,一剑两剑三剑,她恨不得将荀绍给剁成肉泥。 却见荀绍在她的剑下倒下了,鲜血染了一地。 掌珠听得有人在喊她,但又不知是谁,她大声呼喊也没有人答应,后来又听得有人要杀她,掌珠一心想要跑,然而双脚被什么给绊住了,怎么跑也跑不动,急得掌珠大哭起来,直到有人给她摇醒了。 掌珠看见了房内桌上那盏跳动的烛火,这已经是晚上呢?她到底睡了多久? 「你遭梦魇了。」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焦急的眸子。 掌珠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恶寒,她忍不住拉紧了被子,可还是觉得冷。 楚元贞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身上烫得很,我去拿药给你吃。」 掌珠微睁着双眼,目送楚元贞到了桌前,他端起了桌上的药碗,试了试水温,接着到了掌珠跟前,和她说:「我扶着你吧。」 「我自己能来。」掌珠不习惯人服侍,更不习惯男子服侍她,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楚元贞端着碗,掌珠低了头,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药汁。 喝完之后,她又躺了下来。 「你身上不好,我们就在这里多留两天。」 「不会耽误你吗?」 楚元贞笑了笑:「没事的,王府里的事都安排好了,我行动自由,他们也管不了我。这两天我也想好了,你要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掌珠一脸错愕的望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楚元贞又笑了,无比温柔的说:「你这一路我可不放心,所以我会把你送到目的地。你想去京城对不对,我就跟你去京城。」 「二公子,您不用替我做到这个地步,我不值得您……」 「值不值得我自己衡量,你现在是病人,要好好的休养,别的事就不要担心了。以前我就和你说过,那些担子你不用一个人硬抗,我可以替你分担,所以请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 楚元贞说得很真切,他也想明白了,再次和她相遇就是上天的垂怜,他不愿意再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管他什么宋劲飞,机会是要靠自己抓住的。 掌珠病着,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然而等她每次睁开眼的时候都发现楚元贞坐在她的身边,这一夜楚元贞就守了她一整晚。 到了后半夜药劲上来了,掌珠已沉沉的睡去。望着她的睡颜,楚元贞心中是满满的安慰。他们俩心中都住着魔鬼,有着相同经历的人需要彼此扶持才能走出那些阴霾。不过为了她,他愿意向前迈进。 第47章 :。: 晨曦穿过了窗户洒向了屋子里,掌珠睁开眼,经过了昨晚的一番折腾,休息了一夜,她身上已经大好了。 她又瞥见楚元贞伏在她的被子边正在瞌睡,昨晚他当真守了自己一夜?掌珠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她轻手轻脚的起了床,生怕将他给惊醒。 掌珠梳好了头发,整理好了衣衫,便要开门去取热水,就听得身后说道:「你起来呢?」 「嗯,我没事,您不如躺到床上去睡吧。」 楚元贞揉揉眼睛,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挠挠脑袋说:「不睡了。你要出去做什么?」 「打水洗脸啊。」 楚元贞方没了言语,心道她身边还是得有丫鬟服侍才好,没个丫鬟怎么行。 等到掌珠梳洗完毕,伙计也送了早饭来,楚元贞陪着掌珠用过了饭。 今天倒是灰蒙蒙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下雨,楚元贞便说:「依我看今天也不走了,在这里多住一晚吧,要是半路遇上雨是很麻烦的事,你身上又没好全,可添不得凉。我说还是去寻个丫鬟来照顾你吧,」 「我现在这个状况添什么丫鬟,不是拖累人家么?不然我就把宝雁带出来了。」 「我是怕你太辛苦。」 掌珠答道:「这也算辛苦么?那您也太小瞧我了,当初在静慈庵的时候过的那才叫苦日子,当初那么艰难都熬过来了。」她是一个能吃苦的人。 掌珠说的这些楚元贞体会不了。 果然到了中午的时候就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也不知何时能停。她自己留在房里收拾东西,过了一会儿梁庚宏过来和她说:「傅姑娘,您快去瞧瞧他。」 「他又犯病呢?」 梁庚宏点头答应,掌珠听说倒没有迟疑,匆匆的去了隔壁的屋子,却见楚元贞脸色雪白她忙问:「哪里不舒服?」 楚元贞害怕她担心,便安慰道:「我没事。」 「你这样还叫没事啊。」她赶紧与楚元贞把了脉,看样子是因为天气突然变冷腿上的毛病又犯了。人在外面到底比不得在家时那般方便,她手上能用得上的药十分有限,只好让闰生帮她去药铺里再采买一些药回来。 在等药的这段时间,掌珠一直在替元贞推拿。 「我说您也别任性了,明天我们就分道扬镳吧,你依旧回寿丰,我继续一路往东。」 「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跟着你?」 掌珠认真的说:「您身体不好,出于您的健康考虑,根本就不适合长途跋涉。您现在最需要的是安心静养。」 「我不走,你去哪,我就跟到哪。」楚元贞二十岁的人了,却突然像小孩子似的撒起娇来,这让掌珠哭笑不得:「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我这是处处为你考虑。你回去了也顺便帮我给杜家带句话,就说我现在很好,不用他们担心,等合适的时机到了就会回去见他们,请他们各自好生保重。」 「那我问你,你到了京城打算怎么做?何处落脚?怎么查谢家的事?要是暴露了怎么办?要是惹上了坏人怎么办?」 楚元贞接二连三的问话并没有击退掌珠,她并不是脑子一热,心血来潮做出的举动,上京城这件事是她长久以来的一个目标,她早就了自己的计划。 「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你也别小看了谢家人的本事。再有我现在已经不是谢若仪了,是傅掌珠,顶着这样的身份做事自然要容易许多。落脚的地方我也早就想好了。二公子您的担心都是不必要的。暴露了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脱身。我在京城长了十几年,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曾经死过一次,所以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毕竟连地狱是什么样子的也亲眼见过,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可以把我打倒。」 她的确是个坚强的女子,可楚元贞知道她的坚强不过是层伪装而已,她将自己的脆弱都包裹了起来不让人察觉,她的坚强却让人心疼。 又听得掌珠说:「您的身份毕竟有些尴尬,要是冒然进京被人认出来的很麻烦,所以就这样决定吧,您明日就回寿丰去,剩下的路我一个人走。」 当她说出一个人的时候,楚元贞心里犹如针扎一般,他拉过掌珠的手,也是极认真的和她说:「我不许你去冒险!」 「那依二公子该怎么着?一辈子像缩头乌龟似的躲一辈子吗?我做不到,只要想着母亲的尸骨还浸泡在冰冷的井水里我就无法安心。谢家的遭遇太不公平了,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的曾祖父、高祖父,几代人对大楚忠心不二,为什么会换来这样的结局?他们都死了,可我还活着,我活着就要替他们说句公道话。」 看着这样的掌珠楚元贞着实心疼,当初谢家三姑娘那样的洒脱,哪知被命运折磨成了这般模样,他与掌珠道:「我说过的,你不必把一切都往肩上扛,除了仇恨,你还拥有其他东西,你不能背着仇恨过一辈子。你说我不能从往日的阴影里走出来,那么你呢?你为何不能放下过去,重新面对未来?当然我不是说要你忘记仇恨,我只是想让你做回以前的谢若仪,能够自由自在的活着,为了自己好好的活着,知道吗?」 楚元贞的这番话让掌珠心里一颤,她凝望着他的脸,她不会再哭了,坚强如钢的她不会再轻易落下任何的眼泪。然而这一刻她却不知该如何回元贞的话,她无语凝噎。 楚元贞紧紧握着她的手,道:「我只是想让你做个平凡的女子而已,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平安喜乐的过一生,就像你对若兰所希望的那样。」 掌珠低下头去,她还能成为他口中那样的女子吗?换了身份后,她活得一点也不快乐,但也有过短暂的幸福,那是若兰回到了她的身边,她享受到了短暂的幸福。若兰走后,她又回到了以前的自己,只是让自己努力活着而已,至于活成了什么鬼样子,她自己也不清楚。 「你要去京城我答应你,我会留下廖楷一路相助。京城那边也还有几个靠得住的人,到时候你没地方去了可以去找他们。我会回寿丰的,但在这之前我想和你一起去个地方。」 第48章 他妥协了!掌珠点头答应下来。 :。: 这场小雨一直持续到第二日也没有停息的迹象,只是掌珠不愿意在这里停留下去了,他们买来一些毛毡将马车给裹了一遍,这样的小雨赶路也不怕。 柯老三被送走后,掌珠依旧回了自己的马车。她坐在车上也没闲着,一直忙着搓药丸。 闰生赶着车,掌珠就坐在门口,闰生和她说着话:「这不是去京城的方向啊。」 掌珠道:「你跟着他们马车后面跑就行了,听说路上要走四五天的样子。」 闰生也没别话,主人如何吩咐,他跟着照办就行了,后来他和掌珠说起柯老三的事来:「我们都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没想到竟然是个卖国贼,好好的大楚子民不做,做那乌夷人的奸细,我看他脑子是有脓包。」 「要真是个杀人恶魔,说不定我们俩早就活不下来了。」 闰生听后又点头道:「姑娘您说得对。」 「怎么不叫我公子呢?」 闰生笑道:「那是因为您今天做女装打扮,我再乱喊的话别人听见怎么看我,还以为我是个傻子,再说您本来就是个女郎。」 掌珠忙着手里的活,不时的和闰生闲扯几句,后来不知怎的,就说到了荀绍身上。那闰生提起这个人更是一脸的仰慕和敬佩:「以前听人提起镇抚司,都说镇抚司里的人很厉害,没想到我竟能有幸见到镇抚司里的指挥使,以前还以为统领镇抚司的人是个半老头,没想到竟然那样年轻,一看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那么年轻就已经爬到了高位,还真是厉害。而好多人一辈子都办不到。」 掌珠听了这样的话不免嗤之以鼻:「身在高位又怎样,还不知踩了多少条人命爬上去的,有句话叫做爬得越高,摔得越痛。我看他这一辈子也就到头了,不信我们走着瞧。」 闰生说:「话也不能这样说,他既然能统领镇抚司,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要不然能入得了皇帝的眼?」 掌珠听说了撇撇嘴,荀绍可是她一生的死敌,他们之间的仇恨永不会终结。 车子走了大半日,后来到了一小镇便停下来了。掌珠下了马车朝前走去,就见楚元贞拄着拐正站在车旁正等着她。 楚元贞说饿了,梁庚宏忙道:「一会儿我和伙计说一声,让他送了饭菜到房里。」 楚元贞点头答应,拴马的拴马,下东西的下东西,也没两人什么事。 掌珠觉得坐了一天的马车腿脚有些不适,她想回房休息。不过考虑到楚元贞是个病人不免又关心了两句:「您身上还好吗?」 楚元贞点头说:「没事的,无需担心我。」 掌珠也就当真不再过问了。他们一行人在小镇上住了一晚,又补给了所需,隔日一早就离开了此地。 这次她在楚元贞的马车上,她正忙着给他针灸治疗。 「夜里难受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楚元贞心道,怕打扰你休息,但口中却说:「想着没事,过一晚就好了。」 「身体是自己的,自己都不爱惜难道还期望别人来爱惜你?」 「你说得极是,我一定会注意的。幸亏你在身边。」 「健康的体魄是一切的根本,你的病是有些麻烦,但药物治疗只是一部分,我希望你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掌珠说着便去拔了他身上的银针,毕竟在车上条件有限,这马车里又实在太过于逼仄,加上路面坑洼不平,冷不丁的一个颠簸,掌珠差点跌在元贞的身上,幸好元贞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的头碰着车厢。 「对不住!」掌珠急急的起身来,接着在对面坐好了。 楚元贞慢慢的坐了起来。 掌珠坐定之后又问他:「您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楚元贞说:「一个很重要的,你必须要去的一个地方,相信我,到了之后你肯定不会后悔的。」 掌珠有些诧异,心道她的目标只有京城,要不就是见到若兰,还能有别的去处?这个人有些古怪,话也不好好说。 「那个……关于荀绍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等有朝一日还了谢家的清白,他肯定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过去的事已经无法回头了……」 这是在安慰她吗?掌珠心领他的好意,点头道:「我知道。」 「等到将来一切都好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掌珠仔细的想了想,在去寿丰之前,她是打算回静慈寺正式拜在水净师太的门下跟着她继续行医研习佛法,可在寿丰呆了一年后她的这个想法又有些改变了:「兴许是回去继续帮着三哥让百草堂兴盛下去吧。」 「你想当一辈子的大夫吗?」 「嗯,希望能重振当年松鹤斋的辉煌,虽然很困难,但还是想试一试。」兜兜转转中,掌珠也找到了自己要努力的方向。 楚元贞笑了:「你一直都很坚强,医术更是出众,一定能办到的。」她将来也一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吧,他私心里想着。不过之前有荀绍,后来有宋劲飞,他还是无法靠近。他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说要好好的陪伴她,可一想到和她的幸福有关,他再也无法前进,总觉得在她身边默默的护着她也不错。 这一路走走停停,掌珠经常来往两架马车。后来掌珠问起了楚元贞那位早夭的妹妹,楚元贞也终于向身边的人提起了当年之事,渐渐的揭开了心中的伤疤。 「她才几岁大就长得极漂亮了,等到成年后肯定会成为美貌倾城的女子,不仅漂亮又十分的聪明,还很好学。就连父王也十分的喜欢她,还说等到她十岁的时候去给她请封一个郡主的封号,可惜……要是那天我没有把她叫出来就好了。母亲也不会因为她的事而早早离去。」 「那时候的你尚且是个孩童,又没有预知的本事,又怎能料到其他。如今你带着你母亲,你妹妹两个人的期望活着,就应该活得更精彩一点才是。只能说她们与你的缘分不够深,也强求不来。就如你说的那样,过去的已经不能回头了,还不如把握好现在,让将来少点遗憾就足够了。」 第49章 楚元贞听完她这番话默然了。 宋劲飞与傅掌珠一样都是无亲无故之人,但宋劲飞却活得浑浑噩噩,不过就是个混子而已,傅掌珠和他却并不是同路人。她觉得自己和楚元贞一路人,都有刻骨铭心的过去,又都在阴霾笼罩渐渐的迷失了自我。 虽然没了自我,但还有前进的方向。将来谢家的事尘埃落定了,掌珠就想回寿丰去守着百草堂过一辈子。 他们出门已经有将近二十来日了,已是二月初的天气。春回大地,天气也更加的暖和。在经过一片杏子林时,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闰生也跟着住了马车。掌珠见不走了,便挑帘问闰生:「怎么回事?」 闰生摇头说不知道。 掌珠便下了车,却见杏花盛开,锦绣成堆。 楚元贞一身素面的莲青色的软袍立于一棵杏树下,他身量颀长,站得笔直像是一棵松树,见她来了面露微笑。 「春天来了。」 「是啊,转眼已经是元嘉十一年春了,时间过得真快。」掌珠感叹时间的流逝,这两年里总觉得自己一事无成,虚度了光阴。 楚元贞见掌珠到了跟前他便慢慢的走着,与掌珠一道欣赏起这无边迷人的春色。 「你是十一月的生日吧?」 掌珠有些愕然,很快说:「在我还是谢若仪的时候的确是十一月过生日,不过您怎么知道?」她是十一月初五生的。据她母亲所说那天下了一场大雪,因为大雪阻路产婆来迟了,母亲又是突然发动,也没个准备,好再家里女眷不少,还是大伯娘给她接的生。 「我是从你七哥那里听说的,所以自然知道。」 「您和我七哥很交好吗?」 元贞淡然的回答说:「也算不上吧,那时候我还在东宫做伴读也没几时能出来走动,认识你七哥还是通过荀绍,后来出来喝了几次酒也就熟悉了。我来你们家参加过一次宴会你还记得吗?」 掌珠点头说:「记得啊,那天我祖母过寿,家里正摆寿宴。」 元贞微笑道:「我就记得你那天穿了身红衣,和一群女子比赛投壶,我从来不知女子也能那样的厉害。」他言语温和,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当时的那副情景是他一生中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画面,这些年一直铭刻在他的记忆深处。原以为两人早已经阴阳两隔,没想到她竟然又换了一种方式来到他的身边,上天待他何厚! 「那时候的我可是真淘气,连祖母都头疼我,母亲也说我是投错了女儿身,或许该是个男子的,我要是个男子,必定也学得哥哥们那样上场杀敌去了……」 掌珠的脸上有过一丝的笑意,不过很快笑意凝结在唇角,双眉微蹙,眉心已经拧了结。就算身为男儿她又能怎样。 掌珠走着走着,总觉得楚元贞今天走得格外的缓慢,她不由得停下来等他,这才发现楚元贞今天根本没有拄拐。 「您腿不疼呢?」 「今天还算暖和,倒要好一些。」自从生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拐杖,突然离了那个东西走起路来便觉得有些不稳,有些不敢迈步子。 习惯了依靠,如今得要自己的力量独立行走,还有些不大适应。在掌珠看来他这是迈出了巨大的一步。 「你那只腿有些变形了,所以恢复起来很缓慢,不过这是个好的开始。」 得到了她的肯定这对楚元贞来说十分的重要。 楚元贞举目看向了满天的花簇,他想起了幼年所学的诗篇,忍不住低吟出声:「杏花墙外一枝横,半面宫妆出晓晴……」 她于诗文上没多大功夫,只是觉得他诵读的句子好听,有韵味。 短暂的停留后,他们继续上路。 春天是一年最美好的季节,它代表着希望和生命。 这一路走了将近六天的样子,终于到达了一个宁静的小村庄。 他们到达这处村庄时已是黄昏时。夕阳染红了山坡,湖水披了霞衣。绿的是草,红色的是花,白色的是墙,灰色的是瓦。 掌珠看着河岸盛开的桃花,又见燕子归巢,方觉得此处宁静又优美。将来若能撇下尘世来此处过完余生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一对梳着同样头发,穿着同样衣裙的姐妹花走了来,掌珠很是诧异,原来这对姐妹不仅打扮得一样,长得也一样,竟是一对双胞胎。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双胞胎自然十分好奇,于是不免多看了几眼。 姐妹俩有说有笑,十分的开心,手拉着手要一起去摘桃花,后来掌珠叫住了一位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名少女笑着回答:「此处是碧云山庄。」 倒是个旖旎的名字,不过掌珠不明白楚元贞为何会带她来此。后来她才得知此处是楚元贞名下的产业,整个山庄,外带山庄四周的田地,河对岸的两座半高的山都是他的。 等到安顿下来,掌珠终于向楚元贞发出了疑问:「您带我来此做什么?」 「明天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明白了。」 「还要走多远的路?」 元贞说:「不远,穿过跟前的河,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掌珠弄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不过她也不着急问了,因为她知道等到明天答案就会揭晓。 最迟不过后日,她就会和楚元贞分道扬镳,她继续向东,而他则回寿丰去。这是一早就说好的事。 掌珠回了特意给她准备的屋子,她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土陶罐里插着的几枝娇艳的桃花,开得那样好。那对姐妹花原来是为她采的这些花。她上前摸了一下花枝,心生暖意。 一个婆子端了木盆走了进来,掌珠扭头一看,那婆子笑道:「姑娘累了,来洗个头吧。」 掌珠点头答应了,婆子服侍掌珠洗头,婆子说:「二爷很少过来,所以这边服侍的人不多,姑娘您只好将就一下。」 第50章 掌珠倒没那么多的将就,婆子给掌珠洗了头,又唤了自己的两个女儿来服侍掌珠,原来就是那对孪生姐妹花。一个叫春樱,一个叫春桃。两姐妹都是极开朗的人,又爱说笑,她们的天真烂漫感染了掌珠,不过掌珠一直没有分清谁是谁。 :。: 姐妹俩成为了掌珠临时的丫鬟,与她端茶递水,铺床叠被,更与她说话解闷。掌珠看着长相一模一样的姐妹,一时也弄不清谁是谁。 就这样过了一晚,隔日天不过蒙蒙亮掌珠就起床了。阳光染黄了窗户,鸟儿啾啾的叫着。楚元贞到底有何企图,她马上就会得到答案。 春桃帮掌珠梳头,春樱与她铺床叠被。 梳洗完毕后,掌珠便去了楚元贞所居的屋子,他早就起来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慢慢的绕圈子,不过并没有拄拐杖,自己坚持着一步步的走着。楚元贞见了她便慢慢的走了过来:「昨晚睡得可好?」 「还行,你说要带我去个地方,这就去吧。」掌珠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楚元贞微笑道:「急什么,早饭都还没有吃。」 当下便命了传饭,又留了掌珠一起享用早饭。山庄里的饭菜和乡下人的饭菜差不多,吃的全是自家地里长出的东西,但对于旅途上来的人来说已经是美味了。 掌珠啃着马齿苋馅儿的包子觉得这味道还不错,要是再早半个月说不定就能吃到新鲜的荠菜馅儿。 她吃了俩包子,喝了一碗青菜粥,接着漱了口便准备出门。楚元贞让人早早的就准备了一个提篮,篮子里放着几样祭品,还有一束才摘下来的白色蔷薇花。 他这是要去祭奠谁?掌珠心道此处是他的别院,所葬的大概是他的母亲或者妹妹,他千辛万苦的要带自己去见他的生母? 都到这里了,也没有退缩的道理。楚元贞并没有带上随从,只是和掌珠两人出了住处,正往那条奔腾的河流而去,据他所说,穿过河再走一段路就能到达目的地,去拜祭他的母亲。掌珠提出要帮着拿提篮,楚元贞很快就满足了她,将篮子给了她。 那束白蔷薇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弥漫着淡淡的芬芳。从堤岸上走过,杨柳拂面,桃花吐蕊。楚元贞与她说:「今年让他们将这条河好好的利用起来,让他们在浅滩处多栽点莲藕、菱角之类,然后再好好的养些鱼虾。」 「二公子进也懂这些营生?」 「自己名下的产业当然想要好好的打点,挣多挣少都是自己的。」 有这么大一处庄园,让掌珠在此过一辈子她也愿意。 穿过了青石桥,便要经过一段漫长的田埂路。这个季节,田埂上绿草如茵,夹杂着不少的紫菀,蛇莓花、还有金黄色的蒲公英花,田里的麦苗已经抽了穗,再过一些时日就到了收获的季节。 掌珠一直跟在他后面走着,穿过了田野,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那是一片苍翠的松柏林,时有几声滴沥的鸟声,听来却带着几分苍凉肃穆。 掌珠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就在那片松柏林中间。等到一开阔的地方,楚元贞停了下来,掌珠提着篮子,静静的看着不远处隆起的两座坟堆,坟堆前并没有立任何的墓碑,不过并没有被荒草所淹没,坟前也收拾得极干净。左面那一座还供着已经枯萎了的鲜花。 掌珠不用楚元贞吩咐,她便提了篮子走到跟前将篮子里的供品拿出来一一摆好,将那束白蔷薇插在了一个陶罐里。她点着了一根木棍,是用来点燃香火的。她做好这一切好,便取了三根香来递给了楚元贞,楚元贞却说:「你来点吧。」 「我合适吗?」 「再合适不过,你能来,她很高兴。」 掌珠听了他的话便点了香烛,焚了纸钱。楚元贞安静的看着这一切,他并没有上前打断掌珠的祭祀。 掌珠一面烧纸,一面心想他母亲和妹妹都是王府里的人,为何死了没有葬入王府的坟地里,却埋在如此偏远的地方,身后连块墓碑也没有。他的母亲出身再低微也是侍奉过藩王的人,怎么落得如此寒酸。 楚元贞走至掌珠身边,他缓缓蹲下身来要替掌珠烧纸钱,一边和她说:「你去右边的墓前磕个头吧。」 掌珠答应着,便顺口问了声:「里面葬的可是您母亲?」 楚元贞闻言抬头看了掌珠一眼,他突然说道:「是你的母亲。」 掌珠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她忙问:「你没有骗我?」 「这件事上让我怎么骗你,我想尽办法的带你过来,就是想要让你来拜祭她。知道你来了,她一定很高兴吧。」 掌珠呆呆的看着那座坟堆,修葺得虽然不算多么的壮观,但看得出来有人时常打理,香火也一直没有断过。里面埋的人真的是她的母亲?掌珠心中虽然感到疑惑,但她却还是跪了下来,朝着坟墓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她为何会被葬在这里?」 「因为我不知道埋在哪里合适,觉得山庄这里都是自己人,照料起来也方便。」 「您是怎么找到她的?」 楚元贞朝那座坟堆看去,他静静的说道:「谢家出事后,我一直在打探谢家的消息,可惜只带回了她的遗骨,其余的人下落未知。若是知道了下落的话,我也会让人想办法带到这里安葬他们。她该入谢家的祖坟的,可听说……谢家的祖坟已经遭到了破坏,要想葬回去的已经不可能了。」 「我母亲是投井没的,多少个夜晚我都梦见母亲,她和我说冷,我心里很是难过,所以才想拼尽一切去京城,将她从冰冷的井水里救出来……」掌珠说着她又看了左面的那座坟,那里埋的是谁。 「这里住的是谁?」 「她是谢若仪。」楚元贞冷静的说道:「八年冬天的时候,我知道你出事了,让人打听你的下落,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只把尸骨带了回来,后来又寻到了你的母亲,便把母女葬在一处,想着到了那边也有个伴。」 第51章 掌珠慢慢的走到左面的那座坟前,她这才发现坟堆的四周栽种着一些碧绿的花树,只是未到开花的时候,一个花苞也没有。 「这是山茶吧?」 「对,我想你喜欢茶花,便让人从别处移栽了不少株过来,到了花开的时候,你看见了这些花儿也不会寂寞了。」 掌珠伸手抚摸着一株茶花的叶子,她并不喜欢山茶,但突然想起岫云斋那些盆茶花,她扭头看向了楚元贞,和他说:「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在她还是谢若仪的时候,他们不过算是彼此认识,没想到在她死后他还能替自己收尸,还能将母亲的尸骨运出来和她葬在一处,不用再泡在冰冷的井水里。楚元贞是谢家的大恩人。 掌珠心中激动不已,当时就给楚元贞跪下磕了两头,楚元贞忙伸手去扶她:「你别这样,快起来吧。」 掌珠却禁不住泪如雨下:「您的大恩大德我会永远记在心上,将来一定会好好的报答您。」 「什么大恩大德,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太言重了。」 「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恩情。」 「你要去京城的话我也不阻拦你,我知道有些事在你心里不是那么轻易的就过去了,等你的事都忙完了,我在碧云山庄等你回来。」 掌珠点头答应,她会回来看望母亲,和母亲作伴。 「我一定会信守诺言。」这是掌珠对楚元贞做出的第一个承诺。 他们在这片松柏林里停留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蔚蓝的晴空下,有鸽群飞过的痕迹。掌珠向楚元贞问起了找到她母亲的经历,楚元贞不忍描述他当初所看到的惨状,只是轻描淡写的和她说:「这事我是交给恒书去办的,运回她花费了一些功夫,但还算顺利。到达山庄那天我正好也在这里,让人现去赶了棺木来,是春樱姐妹的母亲帮忙入的殓,后来我让人请了一班对面山上的道士过来做了一场法事,在山庄停留了一日就入了土,毕竟在水里呆的时间比较久,还是入土为安才是上策。当时也没有特意选地方,就葬在了你的身边……」回过味来,楚元贞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 他做了自己最想做的那件事,此刻的掌珠对他充满了无限的感激。 两人慢慢的回到了山庄,刚进了山庄的大门,梁庚宏便迎了上来,他和楚元贞道:「锦时,恒书来了,此刻正在书房里,说要马上见您。」 楚元贞答应道:「好,我这就去见他。」接着他又和掌珠说:「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 两人做了别,那傅掌珠刚走不久,梁庚宏便与他道:「听说出大事了。」 「王府里出事呢?」他出来也没几天啊,能出什么大事。 梁庚宏摇头说:「是王爷和世子。」 楚元贞听了心情也就跟着沉重起来,他说:「走吧,我们听听恒书怎么说。」 两人齐至书房,恒书早已经等得心急火燎,总算见到了元贞后,第一句话就说:「二爷,出大事了。您一定要法去解救王爷和世子。王妃也受了惊吓染上了病,但好歹平安回府了。王爷和世子可是生死未卜。」 果然大事来临了,他依旧不动声色的和恒书道:「到底遇到什么情况了,你慢慢的说。」 「正月二十一,八王的灵柩就入了陵寝,封了地宫。我们是二十三从哲南动身准备回寿丰的,可是刚出了哲南不过三四十里路的样子,我们就遇见了一伙强盗,对面大概三四十人的样子,而且个个都身手了得,将王爷和世子给扣下了,将王妃放了出来,然后索要天价赎金。」 「遭强盗劫呢?你们打出了王府的名号,难道那些强盗就不怕?」 恒书说:「那些人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小的将王妃送回寿丰后,您又不在家,后来才说您出来了,小的便猜到您在此地,所以赶着来见您。如今王妃病倒了,家里主事的就只有二爷您,所以还请您马上回去。」 楚元贞没料到会横生枝节,他和梁庚宏道:「你怎么看?」 「我……说不上来,还是先回去打探清楚了真相再行动吧,要不惜一切代价将王爷和世子接回来。」 「这是自然。不过三四十人的强盗……我担心的是别的什么人,假借强盗之名,借故扣压了父兄,要真是那样事情可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麻烦许多。」楚元贞又问恒书:「有什么蹊跷古怪的地方吗?那些强盗开口要了多少赎金?」 恒书又一一说来,楚元贞越听越觉得此事可疑,他悉眉不展,半晌才道:「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说不定即将要出更大的事了。你们也别心急,这事慢慢的再计议。你们两个跟我回寿丰,下午就动身也不用等到明天了。」 梁庚宏听说忙道:「行,宜早不宜迟。我去和廖兄说一声,让他收拾一下准备上路。」 楚元贞摆手道:「不,廖楷我另有安排,他不跟我们走。」 楚元贞便又去见了掌珠,掌珠回了自己的房后,正坐在窗下发呆,见他进去后这才起身相迎。 「那个傅姑娘,我可能下午就得赶回寿丰去,听说母妃病了,我得赶回去看看。」 掌珠听说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很快点头道:「那好,就在此做别吧。」 「我依旧将廖楷留了下来,他是个可靠的帮手,肯定能帮上你的忙。等你入京后要是没地方落脚的话,你可以去拜访清水巷的何家,廖楷会帮你。何家是靠得住的。」 「多谢您的安排。」 这里就要分别了,这一别再见面更不知何时。父兄二人如今凶吉未知,家里需要他出面掌事,不然他能抛下一切追随掌珠上京,可惜如今被绊住了根本就脱不了身。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希望你好运,也请你好好的保重,时时刻刻要以自己的安危为主,切忌不可轻易冒险。」 第52章 掌珠连连点头,楚元贞凝视着掌珠的脸,他心中有许多的话却不知如何对她说出口,但愿她的将来都是顺途。 「掌珠!」 「嗯!」掌珠抬起了盈盈双眸,她凝望着楚元贞。 楚元贞很想过去给她一个拥抱,不过既然选择了守候,他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唐突的举动,他只是微笑道:「碧云山庄随时欢迎你。」 「我一定会再来这里的。也一定会找到其他家人,让他们聚在一处。也会再见到若兰,我会亲口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 「好,你一定要保重。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后,我们还会在京城相遇。至于谢家的事,等到某个合适的时机我愿意出来替谢家说几句公道话。」 对于他的理解和支持,掌珠心中充满了感谢,她和元贞道:「您也要好好的保重,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 傅掌珠在离开碧云山庄前又去祭拜了她的母亲,同时从春樱姐妹的母亲那里了解到了母亲下葬的更加详细的经过,他们收殓的的确是自己的母亲徐氏,同时她也才发现楚元贞对她的一些刻意隐瞒,她理解元贞的好意,是为了怕她又勾起当年之事,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她不会再落泪了,她要从这里出发,勇敢的走出去。 「二爷这个人很重情义,对待我们这些下人也都挺好的,可惜身体有缺陷,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成亲了,当然我也听他身边的小梁提起过,他说二爷心里早就有了女人,再也容不下别人。」 「二公子所恋的女子已经不在了吧?」 那位仆妇答道:「是啊,不在了。据说就是第一个被带进山庄的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可真是可怜,据说家里遭了难,之前二爷一直在让人打听她的下落,想要救她出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带回来的只是她的尸体。安葬那天二爷也没来这边,听说是犯病了来不了。半个来月后他才来过,他说那个女子喜欢山茶花,后来让我们去别处移栽了好些来种在坟前。这两年里他总会来这边看看的,经常在那边树林里呆许久才回来。」 掌珠安静的听着这位婆子所叙,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楚元贞时候的情形,那天正下着雨,她正往寿丰赶,那时候他们谁也不认识谁,然而这并不是他们的初遇,那年祖母大寿,她也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他,不外乎是他手里的拐杖那样的显眼,后来从七哥的口中才得知他是个极会读书,极聪明的人,可能就是太聪明了,身体才出现了缺陷。 「我们当下人的也劝不了,听说王妃为了二爷的事很头疼,你说一直守着个死人做什么,再怎样那个姑娘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傅掌珠听到这里面露淡淡的微笑,她回答道:「谁说不是。」 他让自己死后有了葬身之地,也能让她在地上可以和母亲团聚。如今她重新回来了,在报仇之余她也应该想一想报恩的事了。 「多谢大娘告诉我这些。」 那婆子笑着说:「不用谢,不用谢,虽然并不清楚姑娘是什么人,但您来做客我们都很欢迎。因为我们山庄很少有来客的。」 这个妇人给自己的母亲入了殓,掌珠感激之余给她行了一个大礼,慌得那婆子忙去拉她。第二天她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笔银子,说是给春樱和春桃裁衣裳。 闰生驾着车,廖楷在一旁骑马护卫,他们继续东行,加快了进京的步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楚元贞与恒书等日夜兼程匆忙往寿丰赶,等到寿丰时已经是十来日后的事了。 楚元贞来不及拄拐,一瘸一拐的向银安殿匆匆而去。 程太医才给十王妃施过针,世子妃陪在跟前。 王妃见元贞回来了,她突然就哭了出来,拉着元贞的手说:「儿啊,快救救你父王你哥哥。」 楚元贞冷静的答道:「母妃您别难过,儿子就是为了此事回来的。」 母子相见不免添了些伤感,程太医趁机劝阻道:「娘娘病中,情绪稳定才利于康复。」 元贞听说也不好再惊扰王妃的休息,他又安慰道:「母妃,这事儿子会好好处理的,您就放心吧,回头我和昝先生好生商量一下,看有什么办法。」 楚元贞便退出了王妃的寝房,他还得回岫云斋去,又找了人来吩咐:「去将昝先生请来书房,我和他商量事情。」 他刚刚吩咐完毕,世子妃跟着出来了,世子妃叫住了元贞:「小叔,请等等。」 楚元贞听见了嫂子的声音连忙住了脚,他转身去面向世子妃,恭敬的说:「嫂子,大哥他一定会没事的,您就放心吧。再有母妃身边只怕要劳您费心了。」 世子妃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未免有些见外了,只是家里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未免有些心慌意乱,如今小叔回来就好了。」 「嗯,不管对面提什么条件我们先满足他们,稳住他们的情绪要紧,接下来再一步步的想办法。」 叔嫂俩商议了几句,楚元贞忙着要去见昝先生便要告辞了,世子妃在他离去前才问了一声:「你见着傅姑娘了吧?」 「见到了,她还好。」 世子妃听到这里又问:「小叔为什么不把她一并带回来?」 「她暂时回不了,不过将来肯定会回寿丰的。」 世子妃听说也就没有再问了。 楚元贞回到了岫云斋,他匆匆的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忙着去了外面的大书房。 昝韵白已经在候着了,楚元贞进了屋,昝韵白见他并没有拄拐倒是惊奇不少:「二爷你的腿都好呢?」 「还没有大好,不过傅大夫说我需要锻炼,所以打算先不依靠拐杖了,期望能有一天两条腿变得一样。」 昝韵白听说了不由得笑道:「真那样就好了。」 第53章 「对了昝先生,我请您过来是商量父王他们被劫的事,对于此事您有什么看法?」 昝韵白道:「这事定性虽然简单,但总觉得还有不少的疑点。」 「先生也这样认为么?通过恒书的详细说明总觉得那些不是一般的强盗。」 昝韵白听说一脸的忧虑:「若不是强盗的话,会是什么人?」 「暂时还猜不到答案,只是希望和乌夷人没有关系。」 昝韵白心里也有些害怕,不过有些事还真的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 「倘若真是乌夷人的话事情就变得更加麻烦了。二爷可有什么计策?」 「总之不管对面是谁都要先稳住他们,要以父王和兄长的安危为重,其余的条件都可以慢慢的谈。不过我想先摸清一下对面的底细,所以我先派了梁庚宏出去先帮忙打探一下,虚虚实实,得弄明白了才敢下手。」 昝韵白点头道:「你做事稳妥,也没什么好担心,二爷也要有个准备才好。」 「什么准备?」 「就是万一出了不可预料的凶险之事,二爷要有准备接管整个荣王府。」 不会的,他不会让事情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一定会救出父兄,让他们平安的回来。 楚元贞为了父兄的事焦头烂额,他与昝韵白商量了好半天最终也没有拿出一个有效的对策来。 掌灯时分,恒书跑来见了他,还给他带来了一封信。 楚元贞急忙走到灯下拆开了那封信,信上的字迹倒是荣王的亲笔,上面只有简短的两句话「吾儿速来陈州,父笔。」 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字,楚元贞一下就懵了,不是该写信给家里,让准备赎金然后去接二人回寿丰么,然而却只字不提赎金二字。果然事有蹊跷。 父兄二人到底落入到了什么人手上?!不过他觉得能把强盗给排除了,他们遇上了别的事。怕就怕遇到了乌夷人,不过若真是乌夷人的话他们拿了父兄要做什么?若是想借此要挟朝廷的话,他父王只是一个空有爵位,却无实权的藩王而已。大楚有二十几个藩王,他父王又算得什么,拿住父王的话根本就威胁不到金銮殿上的那位,那位很有可能坐视不管。不过若是拿住他们借此让王府答应和乌夷人合作呢? 他父王到了封地之后或多或少和本地的官员都有一定的接触,和俞家有往来,和杜家有姻亲。作为千户的杜云旭可是兄长的表姐夫。藩王私下和地方官接触并不是只有十王府这样做,其他的藩王也屡见不鲜,因为祖母的死,因为八王叔的死曾让父王动过念头,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没有那么做。他们是大楚的子民,是楚姓宗室,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去勾搭外面的势力做出叛国的事来,他做不出这样的决定,想来父兄两人也都是一样的心思。 不是乌夷人吧?当真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不会没有听见风声。那么排除这两种可能剩下的就只有可能是…… 陈州并不是哪位藩王的封地,和哲南距离有三四十里地,算得上八王叔的地盘,会是谁在后面操控了一切? 元贞想得到答案,要得到答案就得冒险。楚元贞决定不等梁庚宏回来了,他得明一早就赶去陈州。 临睡前他手里把玩着一个普通的绣花荷包,荷包里装着一个葫芦小瓶,这是元宵节那天掌珠塞给他的,如今只有睹物思人,也不知道她走到哪里呢,路上可都平安,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幸好他将廖楷留在了她的身边。 「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们会相见的。」 隔日不过蒙蒙亮他就起来了,梳洗了一番便去了银安殿面见王妃。十王妃也已经醒来,只是身体未好,病怏怏的,看着没多大精神。元贞对信上的事只字未提,又劝慰了母妃半天。 临走时他去了一趟锦绣院,世子妃正在喝燕窝粥,元贞隔着帘子向她道别:「嫂子,有要事在身我必须得出去一趟,恐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家里的事还请您多担待。」 世子妃一愣,她并未问元贞要去何处,只是点头答道:「好,小叔好好保重。」 「回头母妃问起,还得烦请嫂子帮我找个说辞。」 「小叔放心吧。对了世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呢?」 元贞愣了愣才回答道:「我会努力将他们救回来,兴许耽搁不了多久了。」 世子妃才没有接着问下去,元贞做了一番安排,便只带了恒书一人,两人前往陈州而去。 元贞少有的穿了一身灰色的裋褐,骑在一匹枣色的大马上,一路往北。 从寿丰到陈州相距不算太远,两人急着赶路在路上也很少歇息,到达陈州的时候已是第八天的午后。 进城门的时候他也没有下马,跟在恒书后面便进了城。 连日赶路,一直在马背上颠簸,人马俱疲,再加上身上本不大好,左腿一阵阵刺骨钻心的疼痛,但这一切都没能阻挡他急于见到父兄的决心。 人已到了陈州,下一步该怎么做?两人决定先找地方填饱肚子,便牵了马进了一家饭馆,恒书帮着将马栓上,元贞忍着疼痛慢慢的挪进了屋子,伙计上来殷勤的招呼了他。 元贞道:「将你们的招牌菜端上来便是。」他已极累。 恒书过了一会儿才进了屋,到了元贞的跟前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条来给他。 元贞飞快的睃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上面只留了一个地名。 「是什么人给你的?」 恒书道:「才拴马的时候,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儿拿给我的,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元贞听说便道:「吃饭吧,吃饱了再说后面的事。」 主仆二人在一张桌上尽情的吃了起来,一共四盘菜不过一刻钟的样子就见了底。等到吃饱喝足,恒书去问伙计关于那个地名的事,接着两人出了饭店便前往纸条上所留有的地址。 第54章 那个地名并不好找,兜兜转转的耗费了将近大半下午的光阴才顺利的进到一条狭长的巷子里。 恒书敲开了一扇紧闭的黑漆门,门开之后看门的问了几句话便请了二人入内。 元贞进入了那座有些萧条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枣树,墙角凌乱的堆放些花盆,但没人照料,花盆已经被野草淹没,看不出原本栽种的是些什么。 元亨突然出来了,兄弟相见必是感慨。 「老弟,你果然来了。」 元贞道:「接到了父王的信不得不来,父王呢?」 元亨摇摇头说:「父王并不在此。我们进屋去慢慢说。」 兄弟俩拉着手进了屋,当下便有僮儿奉了茶来,元亨对跟前的人道:「你们到外面候着吧,我们兄弟俩有话说。」 那僮儿倒还识趣。 「哥哥,你被人软禁在此呢?」 「你倒是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院子里的人可都是拔尖的高手,我可打不过他们。」 「父王他在何处?可否安全?」 元亨道:「父王能给你写信说明应该是安全的,他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大概在陈州,又或许不在。」 元贞越发的觉得此事古怪,他忙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呢?」 「晋王,晋王让人做了局半路挟持了我们。」 「晋王?!」元贞已经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晋王为何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是想借此逼迫十王府。 :。: 傅掌珠正靠在车内休息,春天的夜晚凉意四起,她不由得将身上的毯子拉了拉。 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他们再次露宿郊外。外面的篝火还在燃烧着,廖楷与闰生正围着火堆而坐。 「京城大不大,好不好玩?」闰生听说廖楷曾经跟着二公子在京城呆了几年不免很是羡慕。 廖楷说:「当然大,那可是几朝古都,寿丰还没它一半大小。京中的好景致不少,重楼殿宇更不少。你去了可以好好的逛一逛。早些年跟着二爷在东宫做伴读,宫里也呆过一段时日。」 「皇宫啊?皇帝会不会很威严?」 廖楷笑道:「当然威严,不过一般人也见不到他,你莫非想去见皇帝?」 闰生说:「我算哪根葱啊,也不敢去见。不过听廖爷说着觉得很有趣,就当自己也经历过了一番。」 掌珠听着两人的谈话却没睡意,按着目前的进程,再过十来日就能到达目的了。此时的京城桃花已经凋谢,柳树成荫,燕子低喃,秦淮河水涨。她多想再回一趟大功坊去看看旧时的家园,不过她心里明白,只怕旧时的家园早已经唤了别的姓名,宝香阁里的玉兰肯定也长高了不少。 三月二十这一天,他们三人车马正式进入了京城。 曾以为这一生再没有力量踏进这里,但她还是一路坚持走来了。回到了她梦想中的家园,虽然已经换了新的身份,换了面容,但她的内心却依旧是谢家女。 廖楷在车外询问掌珠:「傅姑娘,我们先去何处?」 掌珠回答说:「去莲花寺,就在青云坊的尽头。」 莲花寺的主持是母亲的一位故交,她此去投奔应该问题不大,不过莲花寺是座尼姑庵,再带两位男子过去只怕有些不妥。不过她回京城了,总得去见一见果林师太。 于是一行人又往莲花寺而去,廖楷在京城呆了几年,对京中的地形也熟悉所以根本不需要打听,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青云坊,这是条长长的街坊,到了尽头后果然看见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寺庙。 到地之后,掌珠下车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寺庙的牌匾有些斜斜的,门开了一扇,却少有人进出,依旧是这副门可罗雀的光景。莲花寺一直都不是什么大寺庙,和静慈庵不差上下。 她和廖楷闰生说:「你们两个先在门口等我,我自己进去看看。」 闰生等答应了,等到掌珠进去后,他便笑着和廖楷说:「傅姑娘喜欢拜菩萨。」 以前她跟着母亲来过几次莲花寺,她记得寺内也有一口古井,那口古井相传已经也有数百年的历史了,井边还有一棵古老的银杏树。 她去拜了菩萨后便来到了后殿,前殿到后殿相连的那个院子果然还栽种着银杏树,绿叶婆娑,依旧巍然的伫立的站在那里沐浴风雨。掌珠看见了一位年轻的小师傅拿了桶要过来打水,掌珠上前主动道:「我来帮你吧。」 掌珠提过了木桶,栓好了绳索便将木桶放进了井里,满满的装了一桶水,后来又担心这小师傅没力气提不起,她又将水倒了些,只装了大半桶,麻利的提了上来。那小师傅向掌珠双手施礼道谢。 掌珠便顺势问了句:「我能见见你们果林大师吗?」 小师傅却道:「施主您来迟了,果林大师与去年冬月就已经圆寂了。」 「圆寂呢?」掌珠有些愕然。 「是,她走得很平静。」 掌珠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她一心想要见见母亲当年的故人没曾想却落了空。她小的时候还抱过自己,那个时常与母亲谈心解惑的师太不在了。她心里闷闷的,见不到想见的人,只得怏怏的离去。 闰生和廖楷一直守在门口,见没几时掌珠就出来了闰生忙迎上前去陪着笑脸道:「傅姑娘,现在我们去哪里?」 「我不知道。」她闷闷的上了车。 闰生和廖楷一个互视,廖楷便和闰生说:「还是我来驾车吧,我对这里熟悉。」 掌珠还在为果林大师的圆寂感到伤感,车子就已经停了下来,她便撩了帘子朝外看了一眼,周遭倒是陌生得很。闰生见状上前忙与掌珠解释:「廖爷正在和这家人沟通,廖爷说我们先在这里落脚。姑娘有什么事再慢慢的计议。」 第55章 这是楚元贞所提到过的何家?她这里冒然去打扰也不知妥不妥,但临时借住几晚想来也不甚要紧,要想在此扎根她还得慢慢想别的出路。 掌珠已经下了车,那边的门也大开要请他们入内。 掌珠跟在廖楷的身后,一位家丁正引领着他们去见当家人。 何宅是一座三进的宅院,也是一大户人家。房屋规整,窗明几净。才过了年没几月,廊下都挂着大红灯笼,对联的颜色也都还很鲜艳。 过了穿堂,向右转角便进入一处院落里,那院子里有一棵紫丁香,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树下有一位梳着双鬟的少女正打秋千,不过见有外客来了,忙从秋千上下来,双眼不住的朝来客打量,后来见着了掌珠有些好奇,不免多看了两眼。 廊下的丫鬟朝内通禀了一声,又有小丫头揭了帘栊请了他们进入。 闰生只在外面候着,掌珠与廖楷入了内。 那屋子里坐着两位妇人,皆三四十的样子,其中一个容长的脸庞,生得白净。另一位生得极富态,一脸的福相。 掌珠心里有些诧异,暗道那位生得富态的妇人倒像是曾经见过,可事到临头偏偏又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这两位太太长得不像,但衣服首饰大约差不多,料想应该是俩妯娌。 廖楷忙与两位太太行礼,容长脸的那位笑问了句:「你们家二爷可还好?」 「劳大太太关心,二爷他很好。」 何二太太也不住的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后来抿嘴笑说:「早起我就听见喜鹊叫,果然是有客人来。」 廖楷说明了来意,何家两位太太皆说:「我们何家最是好客,欢迎傅姑娘来我们家做客。」 适才在丁香树下打秋千的少女进来了,何二太太让她给掌珠行礼。 那位少女款款上前与掌珠施礼,掌珠连忙还礼,只是不知如何称呼。 何二太太又问了掌珠的芳辰才笑着说:「那该叫一声傅姐姐。」 掌珠又直以何妹妹呼之。何家这位小姐闺名双华,生得清秀雅致,又十分爱笑,是个十足的甜姐儿。 因为掌珠突然造访,何家也来不及单独给她准备屋子,二太太便让掌珠暂时住在双华的院子里,反正双华所居的院子也不小,正好有个伴。 双华活泼,又是个自来熟的,没一会儿就和掌珠混熟了,她挽了掌珠的胳膊回了自己房,一路上又问掌珠:「你是哪里人?」 「我是阳县的。」 「阳县?阳县在哪里?」双华一辈子没有出过京,对外面的世界根本就不了解。 掌珠只好又解释道:「寿丰府下面的一个小县城。」 双华听说便笑了:「寿丰府我知道,那是十王府的地盘,锦时哥哥还曾说要带我去寿丰看看呢。可惜过了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没有带我去,我还一直在等他,他多半是忘了吧。」 掌珠便趁势问道:「你们何家和十王府是什么关系?」 双华笑着回答说:「那藩王府我们家怎么攀得上呢,不过锦时哥哥和我父亲极熟悉,母亲说我们何家可是受了他的恩惠。」 「原来是这样。」 掌珠心道看来不是什么亲人,只是一般的朋友而已,既然只是朋友她也不好在此久留,等过几日得寻个法子搬出去才行。 掌珠心里琢磨着便随双华来到了这边的院子,院子里栽种着一大株碧绿的阔叶芭蕉,阳光照在蕉叶上有些耀眼。 双华吩咐丫鬟去准备被褥之类,她见掌珠随行只是个简单的粗布包袱,只怕那包袱里不过两身换洗的衣裳,她便和掌珠说:「年前我四姐出嫁了,何家就只剩下我一个还没出嫁的女儿,之前姐姐们都还在家的时候很是热闹,可如今连个伴也没了。幸好傅姐姐来了,我们也做个伴。」 双华的闺房和其他的闺阁女子没什么不同,收拾得干净整洁。那墙上有一幅红梅图,掌珠留心多看了几眼,双华笑说:「这还是前年冬天家里姐妹们一起赏梅,我那蔡表姐亲手所绘,我看着喜欢就央她送给了我。傅姐姐,你觉得怎样?」 掌珠点头赞道:「自然是极好的。」 双华又笑着说:「蔡表姐擅长丹青,她笔下的花鸟鱼虫尤其是一绝。傅姐姐您说为什么同样是一双手,我怎么就学不会她的本事呢?」 掌珠见双华言语烂漫少不得与她宽慰道:「各有长短,何必要放在一起相较?我也不会画画,也不会写诗,不还是一样的过。」 双华笑说:「傅姐姐说得极是,可见没必要去和别人比,能看见自己的长处,也能看见自己的短处就够了。」 双华极爱说话,又向掌珠询问了关于元贞的情况,又细细的打听了元贞的身体。 「如今还在调养,情况似乎要好一些了。」 双华听见了这一句,忙闭了双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叨:「阿弥陀佛,但愿全都好了。」 「他都有差不多三年没来过京城了,多想再见他一面啊。」双华脸上不免又有些落寞。 掌珠在一旁看得真切,只要她一说起元贞的事,双华就会显得尤为的专注,看着跟前这位少女的神情,她突然想起若兰来,双华和若兰一样都对楚元贞心生恋慕。她已到了京城,只是不知若兰在何处。 何家果真热情好客,太太们连忙吩咐厨房备了好菜招待掌珠,掌珠时隔几年终于又品尝到了家乡的味道,心中既温暖,又有些酸楚。 不过掌珠总觉得她还是谢若仪的时候在哪里见过何二太太,可是她一直想不起这个人到底是谁,后来临睡前她终于向双华打听了。 「二太太的娘家是哪里的?」 双华笑说:「我外祖家是回隆蔡家。」 「你母亲姓蔡吗?」 第56章 「是啊,傅姐姐第一次来京城吧,对这边肯定不熟悉。」双华说着便热心的向掌珠介绍起来:「回隆是距离京城不算太远的一个县,我外祖养了四个孩子,我有一个舅舅,两个姨妈,我母亲排行第二。我舅舅现在官至文华殿的大学士。」 姓蔡的大学士?掌珠依旧没多少印象,双华又接着说:「我很喜欢去舅舅家玩,姥姥最疼我,就是舅母也待我极好,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蔡表姐。可后来蔡表姐嫁到荀家去了,来往也不如以前那般多,说来她也好些日子没来瞧过我了。」 掌珠对双华的话原不是特别的在意,直到她听见「荀家」两个字,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尤为的刺耳,因为据她所知京城最有名气的荀家,就是荀绍家了,于是她不免多问了一句:「荀家?这个姓氏倒是少见。不过我听人说镇抚司的指挥使大人似乎就是这个姓,可是一家人?」 那双华笑着回答:「傅姐姐倒猜着了,我表姐夫就是镇抚司的指挥使。」 掌珠身子一颤,有那么短暂的一瞬,脑子里出现了一片空白,不过很快的,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心中不由得感叹这世界可真小。 掌珠担心双华起疑也不好下细打听,只是淡淡的问了句:「我听人说荀大人年轻有为,说他不过二十就已经爬到了高位,原来已经成亲了,只是不知他哪一年成的亲?」 双华不疑掌珠,有一说一:「表姐是八年腊月二十二嫁给表姐夫的。」 元嘉八年腊月?距她死也不过才一个来月的时间,他就转头迎娶了别人? 掌珠没有再问下去,她与双华背靠着背躺着,今晚又注定是个不眠夜。曾经给她摘红玉兰的那个人对她一往情深,到底是何时变的心呢?或许对于傅掌珠来说永远也找不到答案,荀绍早已不是她的未婚夫,而是她的仇人。自他带着部下闯进将军府那天起,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情,只剩下了仇恨。 掌珠一心想要去大功坊看看,她这个心愿在到达京城的第二天就实行了。 在何家做客虽有不便,但作为主家何家也不好太拘着掌珠,毕竟两位太太听说掌珠从寿丰赶到了京城,路上连个丫鬟也没有带就已经很敬佩,当听说她要出去逛一逛的时候倒也答应了。 「我吩咐下去多两个人跟着,再让双华陪你一块儿去吧。」 掌珠却谢绝了这个安排:「不必那么大的阵势,身边的廖爷对京城极熟悉,有他带路倒也不方便。更不敢劳烦何妹妹,我出去走走就回来。」 何大太太听说也没太勉强,便任由掌珠去了。 掌珠坐上了车,让廖楷帮忙驾车。 廖楷只当掌珠初来乍到对京城很新鲜,于是自告奋勇的说:「我带傅姑娘去热闹的街市走一遭,姑娘想要买什么?」 掌珠道:「我什么也不买,你带我去大功坊吧。」 「大功坊?傅姑娘知道这里?」 「是,我想去看看。」 那廖楷有些疑惑,但他还是驾着车出了何家所住的这条巷子。掌珠将帘子挑了一角,留心四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大功坊又叫将军坊,那是谢将军家所住的地方,不过听说谢家出事了,只怕大功坊早就换了名字。」 这倒是,但掌珠还是想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看看,哪怕是进不了府门,她也想去瞧瞧。 廖楷驾车的技术比闰生高了许多,车子跑得又快又平稳,一点也不颠簸。 从何家所住的巷子出来往东南方走了大概有七八里路远,那边的街市也就越发的熟悉了,掌珠看着曾经的一切,心中再也无法淡定。 大功坊前面以前有一座高大的牌坊,那是高宗皇帝为了旌表祖父的功德命人修建的,可怎么连牌坊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掌珠见到了地,连忙命停了车,她跳下车来,站在街口向内眺望着,街口的牌坊只剩下了两根汉白玉的雕花柱子,柱子前还有一对硕大的石狮子现在只剩下了一只,然而仅存的那一只也被人损毁了,没了脑袋,只剩下了个身子。 她走在青石板路上,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她还是谢若仪的时候出门不是骑马就是坐车,她很少走这条路。两排的那些房屋一点也没变化,但是整个街面都冷冷清清的,连个行人也没有。将军府在大功坊的尽头,从街口到大门口有两里地,这一带曾经全是谢家的产业。 傅掌珠孤独的走在街面上,耳畔似乎响起了隆隆的马车声,还有他七哥挥着马鞭催促着马儿快跑的吆喝声,也有父亲对她的教导声,若兰在耳边的笑语声。她仿佛看见了父亲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披铠甲从这里出去,也仿佛看见了母亲坐了车刚刚归家。 这一段路是她走得最艰难的一段路,直到她在一座大门前站定了。 她抬头看那门上的牌匾「将军府」已经换成了「学士府」。那牌匾簇新,油漆锃亮。她的家园明明就在大门里面,然而她却再也跨不进去。 门房上坐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爷,见下面站着个年轻姑娘久久的盯着牌匾看,暗道这是谁来找人的吗?好心的老大爷下了石阶上前询问道:「小姑娘,你找谁啊?」 「请问这是谁家?」 老大爷回答说:「这是洪学士府,小姑娘你要找谁啊?」 掌珠又问:「哪个洪学士?」 那个老大爷又说:「我们家出了个贵妃娘娘你知道吗,就是那个洪家。」 掌珠心里一惊,金銮殿的那位杀了谢家人,然后贵妃的娘家人住进了他们谢家,那洪家就不忌讳这里闹出过人命来? 掌珠听说又愣了愣,老大爷见这个小姑娘又不像是来找人的,便要赶她走:「这里和你不相干,别来瞧热闹,快走吧。当心一会儿他们出来要赶你。」 掌珠紧抿着嘴唇,明明她的家就在眼前可偏偏接近不了。 第57章 「我听说这里是将军府我来瞧瞧,我有一个朋友住在这里,所以来问问。」 那个老大爷一听,脸上顿时有些不高兴的,连忙驱赶掌珠:「什么将军府,这里现在是学士府了,这里姓洪,不姓谢。谢家人早就死光了,别处去,快走,快走。」 掌珠无奈被逐,就算到了这里她似乎还是没有办法前进,只好灰心失意的回去。 迎着夕阳她慢慢的走着,昔日的繁华如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一回闪。走着走着,对面走来了一个小子,那小子背上背了个布口袋,躬着背。身量和闰生差不多,一身褐色的裋褐。看其面容倒有几分熟悉。 那小子也没瞧见掌珠,他背着口袋要往一条小巷子走去,掌珠心里一沉,她突然记起了这个人,突然喊了一声:「李奉安!」 那个小子听见有人叫他,他忙回头看了一眼,这下总算是看见了掌珠,不过他根本不认识跟前这位女子,他诧异的问了句:「姑娘您叫我?」 掌珠有些激动的回答道:「我正是叫你,你母亲的病好些呢?」 李奉安更是诧异的望着掌珠,暗道他不认得这人啊,这人到底是谁。 「我娘正害病,昨天大夫才来瞧过。」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李奉安有些迟疑,但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掌珠便跟着他进入到了那条小巷子里,李奉安推开了一扇掉了漆的院门。里面是处寻常的四合院。院子里有一棵枣树,枣树下栓着一条大黄狗。大黄狗见了生人不住的狂吠。靠墙的地方牵了根绳子,绳子上晾晒着衣裳。 李奉安进了屋,放下了布袋子。他便往里面一间屋而去。掌珠也跟着进去了,里面那间屋不算太明亮,她看见了炕上躺着一个妇人,屋子里有药味,也有一股霉味,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李娘子!」掌珠低低的唤了一声。 炕上躺着的妇人听人有女子在叫她忙翻了个身,她看见了门口站着的少女,可是看了好一阵也不认得这是谁。 掌珠走到炕前,却见炕上的妇人已经骨瘦如柴,不过巴掌大小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有些往外凸。 「奉安,这姑娘是谁?」 李奉安回答说:「我也不认得,是在巷口遇见的,她说要来瞧瞧娘。」 掌珠有些激动的拉了李娘子的手,鼻子酸酸的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姑娘你是?」李娘子不过三十刚过不久,却憔悴苍老得犹如四五十岁的妇人一般。 李娘子不认得她了,可她却认得李娘子。李娘子是母亲房里针线上的人,她一双妙手,绣出的鸟儿仿佛能飞,绣出的花朵仿佛能闻见花香。 李娘子绣艺出众,还曾指导过她的针线,可惜她到底还是没能跟着李娘子学出来。那时候她会拿银针,然而始终不大会捻绣花针,更不会将一根丝线劈成二十四份。 「李娘子还绣花吗?」 李娘子摇头说:「绣不了了,这眼睛不行了,一被风吹就跟着淌眼泪。这两年里风湿病越发的严重,手连针也握不住了。姑娘怎么知道我绣花的事?」 「我当然知道啊。」掌珠揉揉眼睛,她顺势给李娘子摸了脉,又看了李娘子因为病痛而引起骨骼变型的手指,那手指已经伸不直了。这才几年的时间,她怎么就落得这番田地,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掌珠给把了脉,对李娘子的身体状况大致有数。只是见李家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就是李娘子身上盖着的被褥也早就看不出颜色和花纹,也不知浆洗了多少次,缝补过多少回,李娘子那双巧手也没能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点。 「李娘子病着,好好生保养。快要到夏天了,两季交替的时候容易犯病,千万得保重。我来得匆忙也没备什么见面礼……」掌珠说着往自己的腰间一摸,从个绣花荷包里取出块碎银子来放在李娘子的枕边,她又说:「拿这药让奉安去外面的药房里买些舒筋活络丹来吃,或是紫金八宝丹也好。」 「姑娘,你到底是谁?」 「我是……曾经受过你照拂,受过你指点的人。」掌珠含糊的回答道。 她在李家略坐坐就出来了,还没走到巷口李奉安便追了上来:「姑娘,这银子你收着,我娘说多谢你的美意。」 掌珠自然不肯将钱拿回去,她道:「我不缺这点钱花,但你娘还等着买药,她的病需要好药,拿去给她买药吧。」 「可是姑娘,您总得告诉我您是谁吧?」言语间李奉安对跟前这个陌生的女子已经恭敬了几分。 掌珠道:「我姓傅。说不定将来还有见面的时候,到时候我再来你们家。」 掌珠大步的往街口而去,廖楷还在那里等着她。掌珠上车前和廖楷说了声:「让你久等了。」 「没有的事,姑娘接着还要去哪里?」 掌珠道:「随便逛逛吧。」 她想要在京城再开一家医馆,一来有进钱的地方,二来也方便她打听事情。 那廖楷果然带着掌珠逛了许多地方,到了人多热闹的地方掌珠也会下车来走走。两年过去了,这里一切如旧,繁华不减当初。 后来车子经过胭脂巷,巷口那棵粗大的老槐树依旧。她不免多看了两眼,这里同样是她熟悉的地方,因为荀家就住在胭脂巷。她并没有叫廖楷停下马车,她得回何家去。 到了何家不久,她叫来闰生和他吩咐:「你和廖爷两人去帮我做一件事。」 闰生忙问:「姑娘有何吩咐?」 「帮我找处可以租赁的铺子,铺子后面要是有连接的院子最合适不多,地段不要太偏僻的,花费在一百五十两以内。尽快找到了来告诉我。」 闰生听完后便笑着说:「姑娘是打算来京城开医馆吗?」 第58章 掌珠点头说是,闰生便帮忙去张罗此事。 掌珠打听房屋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双华的耳朵里,她有些不舍的问掌珠:「傅姐姐才来我们家不久就要搬出去了吗?」 掌珠说:「先打听看看,只怕还要打扰你们家一些时日才能真正的搬走。」 双华听说便立马往掌珠身上粘:「我真舍不得傅姐姐走,你在这里我也多一个伴。」 何家待掌珠极好,何二太太又专门派了个丫鬟服侍掌珠。 闰生和廖楷忙着帮掌珠找房子,何家两位太太还因此事询问过掌珠:「傅姑娘要开铺子啊?」 「差不多吧,想要有个营生可以立足。」 何家两位太太从掌珠哪里了解到了一些她的基本情况,听说她无父无母,会给人治病,没有父母关照的女儿只能靠自己立足佩服之余不免又心生怜惜。 「傅姑娘,你在这里没个亲友,想要扎住根只怕不容易,以后遇着了困难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面对何大太太的好意掌珠表示了感谢。 找房子的事进行得还算顺利,闰生他们拉上了何家人帮忙,不过用了四天的功夫就寻到了一处不错的地段,不过只有一间铺子,后面有一处小小的宅院,那宅院不大,也就五六间屋子。要住人的话只怕还是挤了一些。「只一间铺面会不会太窄呢?但依姑娘所言要找带宅院的至少也得三百两起步。」闰生面露难色。 掌珠没料到不过两年时间京城的物价就已经这样高了,她的钱得花在刀刃上,只一间铺面也没什么,铺子开大了一来开销不少,二来她一个人只怕也忙不过来,当即她便决定:「就做成一间简单的医馆好了,给人看病,出诊也行,不卖药。」 「不卖药的话会不会收入减少很多?」 掌珠说:「这是自然,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掌珠没想过一直呆在京城,将来谢家的事了结了,她是要回寿丰去的,到时候继续帮她三哥经营百草堂。不过有个地方供她落脚,然后能方便她后面的行事就够了,也不好在何家长住。 找好了铺子,掌珠又亲去看过,那处铺子距离大功坊隔了两条街道,周围她还算熟悉,当下便做主就赁此处。廖楷之前经常替元贞办事,所以他帮忙办后面的手续。 掌珠见那铺子还需要好好的妆饰,这些活都交给了闰生他们去办。 这天回到何家的时候已经是起更的时候了,双华见了面又关心了她可曾吃过饭,掌珠带了双华爱吃的点心回来,双华很喜欢。 「傅姐姐,明天你就不出去了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蔡表姐要来,你不是说想见见她么?」 掌珠微怔,关于荀绍的妻子她确实想见一见。 隔日一早,掌珠就没有出门。 铺子上的事交给了闰生和廖楷全权办理,她不卖药,所以也不用急着去采购,只用重新将屋子粉刷一遍,重新翻一遍瓦,然后再购置一点所用的家具,再采买一些日常所需也就够了。 掌珠将随身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好了,其中一个箱子里装的全是各种大小不一的瓷瓶,花花绿绿的,样式繁多。 双华见了不免好奇,她随手拿了个扁瓶出来问道:「傅姐姐,这些是装胭脂的吗?」 「不装胭脂,装药的。」 「药?傅姐姐果然还是要开药铺吧?」 掌珠低头回答:「我不开药铺,也不卖那些草药,这是我自己打算做了丸药用来装的瓶子。」 双华无不羡慕道:「傅姐姐可真厉害,您的这些本事是跟谁学的?」 掌珠回答说:「我师父啊。」 双华之前听过掌珠的身世,只是觉得她可怜没人疼,可如今又见掌珠可以做想做的事,又觉得掌珠活得洒脱,不免有些羡慕。可见世间的女子不是一出生就安排好了,总有人活得不一样。 掌珠将这些用来装药的瓷瓶都清理干净了,又晾晒了起来。 双华便携了掌珠的手一并前往何二太太的院子,何二太太正在和二儿媳说话,瞥见她们俩来了倒满脸堆笑的问了掌珠一句:「昨晚睡得可好?」 掌珠回答道:「挺好的。」 何二太太又问起掌珠铺子的事,又问她:「可选了开张的日子?」 「还没呢,屋子都还没收拾好,再快也得下个月了。」 何二太太笑说:「那也快了,眼见着天气一天天的就热起来了,这时间也过得挺快的。」 她元宵节那天离开的寿丰,转眼已经快四月了。这时间过得确实快,就是回了京城也差不多十来日了,十来天了,找到了铺子,见着了曾经母亲房里针线上的人,其余的什么进展也没有。 掌珠心中正慢慢的计议,那双华已经坐到了何二太太身边去:「母亲,蔡姐姐怎么还不来啊?」 「这不还早着么,你这样心急干嘛?」 「好些天没见到她了,我想她啊。」双华在母亲跟前撒着娇,何二太太捧了女儿的脸说:「都过了及笄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也不害羞。」 「再大都是您的女儿啊。」双华说着又往她母亲怀里钻去。 何二太太拿女儿没有办法,只是笑着和掌珠说:「傅姑娘你快看看她,这么大了也不害臊。」 掌珠倒是羡慕,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她也偶尔会这样和母亲撒娇,可惜这一生都再没机会了。 双华的嫂子在一旁打趣道:「哪天说了婆婆家她就不会这样了。」 双华听了这话突然就坐了起来,她双眼一横,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嫁人,除非锦时哥哥来了。」 她这话一出何二太太与二儿媳都笑了起来,何二太太忙说:「让傅姑娘见笑了,这孩子还真是不害臊,都是我平时太纵着她,把她娇惯坏了。」 第59章 掌珠见状也忍俊不禁,双华待元贞倒是一片赤忱,不过为什么何家不主动和荣王府结这门亲呢?不过后来想起元贞的那张脸,想起了她墓前的那些山茶花,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他是个至情至性的好人,只是遇见了她未免有些惋惜。 屋子里欢声笑语一片气氛很是轻快,这时候有婆子在门口通禀道:「太太,荀奶奶和哥儿来了。」 掌珠听见了这句她已转过了头注视着门口的动静,何二太太整整衣衫,笑着说:「快请她进来。」 一旁立着的丫鬟忙去帮着打帘子,片刻后果然有一个少妇怀里抱着个孩子走了进来。掌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妇人。 是她!掌珠紧抿着唇,她想起来了,这蔡家小姐她曾见过,就在荀绍她母亲的寿宴上,这位蔡小姐露过面,她记得蔡小姐和她母亲一道来的,为什么会觉得何二太太有些面熟,因为这蔡家小姐和何二太太有几分相似。姑侄间相似的不是没有。 蔡秋娘抱着孩子,双华已经迎了上来甜甜的叫了姐姐,接着又伸手去逗弄蔡秋娘怀里的孩子。 那是个极漂亮的男孩子,白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滴溜溜的大眼睛宛如一汪水般纯净。荀绍是京城排得上号的美男子,他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个孩子眉眼间和荀绍十分的相似,鼻子以下又和蔡家小姐相似。 蔡秋娘早已经察觉到屋子里有一张生面孔,她表嫂赶着引荐:「这位是傅姑娘。」 掌珠起了身,蔡秋娘与掌珠点头微笑示意,也唤了一声:「傅姑娘!」 蔡秋娘生得极美,只见她肌肤胜雪,艳若桃李。梳着时下流行的发髻,发间所戴的首饰也极讲究,左边的那枝偏凤孟大奶奶也曾经有一根,只是品相没有蔡秋娘头上的好。又见她穿着缃色的绣花袄裙,虽然已经做了母亲,但依旧身姿袅娜,亭亭玉立的,犹如少女一般又见她言语温柔,让人觉亲切随和。 在她还是谢若仪的时候,每天所专注的事不是医术就是习武,在京中这些贵族女子眼中她是个异类,因此也没什么闺阁朋友,除了若兰她也几乎也没什么交好的姐妹,就是荀绍他的姐妹掌珠也没多少来往,那时候的她根本就没留意到这个蔡小姐身上。 何二太太帮蔡秋娘抱孩子,她逗弄着侄孙,蔡秋娘便教那小孩子:「庆哥儿,叫姑姥姥。」 可是那个小孩子就是不肯赏脸,紧闭着嘴也不开口,两眼四处乱看。 何二太太便关心起来:「前儿我听说庆哥儿身上不大好,现在可好一些呢?」 蔡秋娘回答说:「还在吃药,今天本来说不带他出来的,但瞧着精神还好,也不发烧了,才带他出来走动走动。」 「小孩子家家哪个没个七病八灾的,仔细将养着慢慢的就好了。」 「这位哥儿病了吗,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看看。」掌珠第一次如此的自告奋勇上前。 掌珠主动提出要给庆哥儿看病,在场的人都面露惊诧,蔡秋娘更是疑惑不解,她打量着傅掌珠,后来才迟疑的说:「傅姑娘会给人看病吗?」 掌珠简明扼要的说:「我在寿丰坐过馆,荀奶奶要是不信可以找人打听。对于妇人病和小儿病也很拿手,适才听你们说这哥儿病了一些时日,不如我给瞧瞧吧。你们可以先不告诉我他的病情,让我自己来诊断。」 何二太太将信将疑说:「那麻烦傅姑娘给看看。」 掌珠上前来,伸手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庆哥儿睁着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掌珠看。这双长得和荀绍相似的眼睛,对掌珠来说却犹如针刺一般。荀绍害了整个谢氏族,但眼下这小儿却是无辜的,如今只是她手中的病人。她强按下那些不安的情绪来,让自己专心致志的给庆哥儿诊治。她又逗弄着孩子让他长大了嘴巴,她给看了咽喉,看了舌苔,接着又看了耳朵后面,摸了摸颈子。 没多久功夫,掌珠就得出了结论:「小公子这是伤了饮食,敢问四五天前是不是一直解便困难?后来才发的烧?」 那蔡秋娘愣愣的回答说:「傅姑娘说得极是,后来又找大夫给开了消食茶,可偏偏……」 「又拉了两天肚子是不是?你们见他拉得厉害了,又给吃了止泻的药?」 蔡秋娘无话可说,这个傅姑娘是个行家,她点头道:「你说得极是,那依傅姑娘所见该如何调理?」 掌珠道:「孩子还小,不好用药,我可以帮着推拿一下,然后再给开点药茶,药性不能太过了,要缓和着来,不然他的身体是接受不了的。」 蔡秋娘连连点头,她将孩子抱到了何二太太的寝房内,让庆哥儿躺在床上,掌珠便去解衣衫要给他推拿,那庆哥儿不乐意,一沾床就哭。 掌珠却言语十分温柔,一直在逗弄着他,庆哥儿以为是别人在和他做游戏,刚开始还哭,后来就哇哇的笑了起来。 何二太太在一旁见了不免笑道:「傅姑娘真有办法。」 掌珠手法舒缓,力度拿捏得很好。 她一面给庆哥儿推拿,一面向蔡秋娘打听:「这孩子多大呢,几月生的?」 蔡秋娘便回答说:「五月十五生的,再有两月满两岁了。」 「快两岁呢?!」掌珠心中惊奇。 蔡秋娘赶忙说:「是啊,不过他小的时候身子弱得很,毕竟是个早产儿,有些先天不足,经常生病,要不是家里奶娘丫鬟多,我一个人带他的话只怕早就崩溃了。」 蔡秋娘是八年腊月和荀绍成的亲,第二年五月过后庆哥儿就出生了。庆哥儿是个早产儿?掌珠对于这一切有些疑惑,但她也没有太深究,因为庆哥儿看着是比同年龄的孩子要弱小一些。 「富人家的孩子是带得金贵一些,不像那些乡下孩子大冬天的衣不蔽体身体反而很强壮。他到底是个男孩儿,你们也别太娇惯了,磕磕碰碰的也没什么。别像养姑娘那样的养。娇养得太过于了,对小孩子的成长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第60章 掌珠的这番话何二太太表示很赞同:「傅姑娘说得很有道理,以往我就和秋娘你说过,你们带着太精细了,这样反而不好。你听傅姑娘说的也是这话,回头好好的和你婆婆说说。」 蔡秋娘面露难色:「我那婆婆姑妈还不清楚吗,庆哥儿是她唯一的孙子,她恨不得宝贝到天上去,我就没见过比她还纵孩子的了。」 「她纵着有她的道理,你当母亲也该有自己的原则,什么是对孩子有利的,什么是不利的自己心里有一杆秤。庆哥儿现在走路走得怎样呢?」 「还是不能放开手,每天许多双眼睛盯着,就是这样偶尔错眼不见摔一下婆婆也心疼得不得了。」 掌珠听着她们的谈话,她的脑海中自然浮现出荀绍他母亲的模样来,荀太太以前经常来谢家串门,喜欢和母亲说些家务话,还曾取笑过她,说她生得有福相,一看就是旺夫的,又说她身段好,肯定适合生儿子。这些话曾当着若仪的面说,弄得若仪很是难堪,也让母亲十分的尴尬。 听说荀绍他母亲刘氏出身贫寒,刘氏是在庄上长大的,也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也不认得几个,有些粗鄙,对于唯一的儿子荀绍十分的溺爱,然而对于庶子女却有些刻薄,在家性格强势,处处掐尖要强。当初徐氏还担心女儿到了荀家去要受婆婆的气。如今看来这蔡小姐可没少受刘氏的气。 因为庆哥儿的事使得掌珠给蔡秋娘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看不出来傅姑娘年纪轻轻的倒对医术很有研究,将来只怕还有不少要请教的地方。」 掌珠没想到这般容易就和荀家搭上关系了,她也忙说:「荀奶奶太客气了,若小公子身上有什么不好,尽管来问我。」 何家人见掌珠如此大方,那何二太太心里也很是欢喜。后来掌珠没在跟前的时候,蔡秋娘趁机向她姑母打听了一句:「这傅姑娘怎么从来没见过,她是哪家姑娘?」 何二太太方说:「她是从寿丰来的,说要来京城开家医馆自立门户。说来这女子也可怜,没个父母,她和寿丰的十王府有些关系,那边王府的二爷又让我们给关照一下。如今也来了有十来日了。」 蔡秋娘听说倒说了句:「她也挺不容易的。不过是个女大夫又这样的年轻总让我想起一位以前的故人。」 何二太太自然明白侄女儿心里所想,她忙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你一家和和美美的就够了。我说你也该趁着年轻再多生几个。」 蔡秋娘在自己的姑母面前没有隐藏,她低头道:「说生就生哪有那么容易的。」 「怎么不容易,荀大人待你那么好,你专房专宠的,还不够啊?」 蔡秋娘脸色微红:「他也忙,一个月也见不了几回面。庆哥儿都这般大了也没抱过几回,更别提其他的了。」 何二太太只好又说:「这事也得讲究顺其自然,要讲缘分,你也还年轻,慢慢的来吧。」 蔡秋娘带着儿子来何家吃了午饭后便回去了。 掌珠对于荀、蔡两家的突然联姻心中有许多的疑惑,可又不好逮着双华详细打听,毕竟在别人的印象里她是从阳县那个小地方来的孤女,对京城的事压根就不熟悉。不过来了十多天就打听这些事她担心何家生疑,如今只好放下打探的念头,暂时将重心移到即将开业的医馆上去。 闰生接连四五天早出晚归的,总算将屋子妆饰出来了,他让掌珠亲自去瞧过。 「财力有限,目前只能先这样,另外还缺个招牌,把招牌做好挂上去就更像样了。」 掌珠跨过了门槛,门窗重新上了漆,墙也粉刷过了,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一张枨桌,配了几把椅子,几条长凳,靠墙的位置还放了一张竹床。另一面靠墙的位置贴着墙做了一排格子,那些格子也是掌珠要求,将来用于储存各种药。 从这间屋子出去,与这间屋子相连的是间更小的屋子,而且没有窗户,显得更加的昏暗。这里不适合住人,还是用来当做仓库好了。从这件昏暗的屋子出去便是后檐了,出门就是一条阴沟,沟里有污浊不堪的死水,发着一股恶臭的味道。 掌珠指着那水沟说:「想办法将这里改进一下,不然会影响我们生活。」 闰生陪笑着说:「姑娘放心,一会儿我就把这里打理出来。」 踩着一块青石板下去,她看见了一处有些简陋的四合院,院子里有棵高大的香樟树,枝桠已经伸过了院墙,院墙上爬满了绿叶,看样子像是爬山虎,院门也被爬山虎的叶子遮了一半,露出了下半截铁锈红的木门。 他们进进入到那座四合院内,房屋显得有些低矮,院子里荒草已经有齐膝的高度。 「院子还没来得及打扫,但屋子里已经清理了出来,姑娘就是现搬过来也能住。不过我们人不多,住着还显得有些大。」 掌珠见床帐一应俱全,厨房内锅碗瓢盆也不缺。要在此立刻生活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明天我们就搬过来吧,总是打扰他们何家也不好。」 闰生连忙答应了。 掌珠看了一圈,此处是有些破小,但要勉强住人也不是不行,所有的文契都已经办理妥当,就等入住了。 「对了姑娘,我们医馆的名字还是用百草堂的名号吗?」 掌珠想了想说:「我们不卖药,百草堂这个名字已经不合适,就去做一块‘傅氏医馆’的招牌来吧,简简单单的,不要烫金字。」 闰生连忙答应了。 掌珠回到何家后便向何家说明了要搬出去的事,她与何家非亲非故的住了十几日,何家待她不错,她也不好意思再赖下去了。何家两位太太都极力挽留她,那双华听说她立马要走了,当时就有些闷闷不乐。 「将来府上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找人捎句信我就来。」 何大太太又让人清理了一些自家用不上桌椅幔子等物,送到了那边。掌珠呈了何大太太的情。第二天已是四月十七了,掌珠正式的从何家搬了出来。她现在当真要靠自己在京城立足。只有先安定下来才能筹谋下一步。 第61章 闰生和廖楷两个帮着将阴沟给清理出来了,院子里的杂草也除了,看着果然整洁了不少。现在就他们三人,到的第一天掌珠自己去街上买了米面油烟,又买了一块肉,一些蔬菜。自己回来做饭。 好再就三个人的饭菜做起来并不是那么的麻烦。以前她根本不会做饭,但在静慈庵呆的那大半年里什么都学会了。 廖楷吃过了饭与掌珠商量:「傅姑娘,要不明天我上那西市找人牙子问问看,挑一个合适的丫鬟回来,姑娘若觉得丫鬟不好的话,选个经事的婆子也成。您忙起来的时候难道也要亲手烧饭?只怕那时候根本就忙不过来了。」 掌珠觉得廖楷说得有道理,她仔细的想了想,答应道:「那就寻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回来,丫鬟暂时就不用了。家里的事让她帮忙打理一下。」 廖楷便用心去琢磨此事。 三人又议定了正式开张的日子,一切都准备就绪,掌珠要正式开始在京中行医了。虽然之前她跟着母亲也出去给人看过病,但这次的性质和以往完全不同,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掌珠分别给了两个人一个荷包,荷包里分别装了几两散碎银子。 「这些钱你们拿着,去置办两身成衣,买两双鞋子吧。快要夏天了,你们也没什么合适的衣裳,这样也不好。还有廖爷,只怕还得辛苦你几日,等到这里都一切顺利了,再放你回寿丰,还请多担待。」 廖楷忙说:「傅姑娘别在意,我时常帮着二爷跑腿,时常不在家,家里人早就习惯了。二爷让我好生照顾傅姑娘,所以傅姑娘也千万别客气,该差使的就差使。毕竟这里只有一个闰生。」 他们就在此住了下来,掌珠端了油灯回了自己所住的屋子,她掩好了门。廖楷与闰生同住一屋,他们的屋子在西面。她住了主屋这边的一间。 屋子里有一张桌子,这桌子还是何家送的,一张床是廖楷给搬回来的。床上铺着簇新的被褥,挂着灰白色的纱帐。 她将灯放在桌上,桌上还堆放了几本她从寿丰带回来的书籍。 累了一天,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翻书,直接吹灯准备睡觉。 掌珠为谢家的事烦恼,如今来了京城和北边大营的宋劲飞联系不上,也就和魏将军说不上话,事情重新变得没头绪起来。可是也不代表没有进展,和荀家联姻的蔡家或许能成为一个新的突破口。 可是接下来该如何和蔡家搭上关系呢?她只认识蔡秋娘一人,这些还远远的不够。 这一晚掌珠睡得还算香,隔日起了个大早,她梳了头出去时,闰生已经做好了三人的早饭,掌珠夸了他一句能干。 廖楷笑道:「可以娶媳妇了。」 「算了,连自己都还养不活,说什么娶媳妇,也不敢想。」 掌珠听着两人的谈话,她默默的吃着东西,琢磨着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四月二十五,傅氏医馆正式开门营业。伙计只有闰生一个,掌珠充当大夫和账房。 开业第一天也没什么病人盈门,和百草堂的热闹相比形成了明显的差距。 闰生有些垂头丧气,他和掌珠说:「傅姑娘,在这之前该雇一些人帮忙宣传宣传的,没有生意的话怎么行。」 掌珠说:「那也需要物力,多节省一点难道不好吗?」 但是闰生心急啊,没有生意将来的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但见掌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又有些纳闷,暗道听说傅姑娘爱财,怎么如今却这样的冷静呢? 开张第一天,并没有迎来一个客人。下午过半时闰生就掩了门,掌珠已经回了后面的屋子了。她正忙着将晾晒好的药草往屋子里端。 「傅姑娘,明天我和廖爷还是出去吆喝吆喝吧,明天还不没有客人上门怎么办?」 掌珠却异常的平静:「我们是开医馆的,又不卖药,和别的营生不同,不可能随便拉个客人就行。顺其自然吧,兴许过一阵子就好了。」她耐得住性子。 掌珠都这样说了,闰生也闭了嘴。他回自己屋里去,想要和廖楷商量商量,可廖楷并不在家,仔细想想,从一大早他就没见过廖楷,他又上哪里去呢。 闰生正是疑惑,要出去问掌珠情况时,他已听见了廖楷的说话声。 「廖爷回来了,在外面跑了一天辛苦了吧,快请屋里坐。」掌珠请了廖楷进屋。 掌珠又给廖楷倒了一杯水请他喝,廖楷才喝了两口水便放下了杯子与掌珠道:「姑娘要我打听的情况也大致清楚了,那蔡家是回隆人,元嘉六年才从回隆入的京。蔡家现在当家的是蔡丰,蔡丰是六年中的进士,后来进了翰林院做了个编修。」 「蔡丰的一个女儿在元嘉八年底的时候嫁给了镇抚司的荀绍?」 廖楷说:「是。」 掌珠想起了双华所说她舅舅是个大学士便又问:「蔡丰几时成为了文渊阁的大学士?」 廖楷道:「是元嘉九年的四月,成为了大学士后就入了内阁。」 掌珠疑惑道:「他这官运倒真是亨通,和荀家搭上了线就更是平步青云了。荀指挥使的父亲如今官居何职,廖爷你可清楚?」 廖楷说:「依旧是吏部尚书,据说好些年没有挪过位置了。」 这倒是,在她和荀绍定亲的时候外面的人都称荀老爷为荀尚书。他的官位倒一直很稳,谢案的事给了荀绍立功的机会,荀尚书却并没有再进一步。 「我听人说之前荀家和谢将军家联姻,谢家倒了霉没多久转身就和蔡家结了亲,这其中有什么玄妙你可清楚?」 廖楷他哪里清楚啊,他有些诧异傅掌珠所把握的情况,少不得回答道:「谢家的事我大致清楚,荀谢两家联姻也知道,但为何会突然和蔡家结亲就不明白了。元嘉八年的腊月谢案已经结了案,或许荀家急于摆脱谢家的阴影才另结了亲。」 第62章 是荀家挑中了蔡家吗?然后蔡家顺着荀家一路爬到了内阁?个中的缘由只是不好打听。两家的联姻到底和谢家有没有关系,那蔡秋娘入荀门前是不是就已经有了身孕,掌珠也不得而知。她只清楚曾经在荀家见过蔡秋娘一面,早在那时候起,荀、蔡两家就有往来了。想那蔡秋娘生得楚楚动人,男人见了只怕没有不喜欢的,或许早在谢家还没出事的时候,那荀绍就和蔡秋娘看对了眼也未可知。果真如此的话那么也说得通了,那天他带着人马闯进将军府的时候为何也不曾看她一眼,在这之前他就对自己恩断义绝,可她还在妄想着能嫁给他。 想起当年之事,掌珠未免觉得可笑,她和荀绍是青梅竹马,自认为了解荀绍,可到头来她到底没有弄明白过他。 「我所打听到的情况就这些了,也不知傅姑娘满不满意。」 「辛苦你了,下去歇着吧。」 廖楷听说便往自己房里去,正好闰生站在那里,闰生见状便问他:「大半天你去哪呢?」 「有事忙。今天开张,生意怎样?」 「一个生意也没有,我都焦虑得不得了,可姑娘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照这样下去,只怕维持不了多久。」 廖楷心里明白,傅掌珠开医馆或许只是个幌子而已,不然也不可能那么急着去打听荀、蔡两家的事。这傅掌珠来京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也不好问,不过依着二爷吩咐尽力的帮助她就够了。 让廖楷出马打听,有些事未必就能打听明白,她还是得从蔡秋娘这里入手。掌珠想到了庆哥儿,她仇人的儿子。 掌珠连夜做了几粒药丸,拿了个白色的瓷瓶装了。第二天便让闰生将那药送到了何家去。做完此事后,她依旧坐馆等待生意上门。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依旧无人问津,在她以为今天也没生意的时候,到了午时便有一个老大爷趔趄着进了屋。 「大夫,哎哟,我要找大夫……」那老大爷脸色不大好,嘴唇青紫,好不容易进了屋就倒在了地上。掌珠见状忙上前去。 廖楷见状吃了一惊,这一进门就倒地是怎么回事,只怕不是个好兆头。 掌珠蹲下身来与那老大爷诊断了一回,后来才让廖楷帮忙把人搬到了竹床上去。她取了针套来,与那老大爷给灸上了。 后来外面一个小厮四处寻找他家老爷,廖楷出去看了,拉了那小厮进屋来问道:「小哥要找的人可是他?」 小厮见了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又要去摇晃躺着的老大爷,掌珠连忙阻止了:「不行,病人还没清醒,你别摇他,还在针灸中。」 「大夫,大夫,我家老爷到底怎样呢?」小厮捉住了廖楷的胳膊急切的询问道。 廖楷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不是大夫,傅姑娘才是大夫。」 那小厮听说这才打量了掌珠一眼,一脸的不相信。 掌珠只好解释道:「老人家是旧病突发,来势凶险,不过我已经给他施针,先稳住了他的情况,待清醒后再配合着药慢慢的调理,情况应该会有好转。老人家在年初的时候犯过一次大病吧?」 那小厮点头说是,掌珠又道:「他上年纪了,身体大不如前,如今春夏之交更容易犯病,长途跋涉的本来就对身体不利,等好了之后更要注意保养,除了饮食上有要求,另外再练练五禽戏对身体有极大的好处。」 小厮听得发愣:「姑娘真的是大夫?」 没多时那老大爷就已经转醒过来,掌珠上前去询问了情况。老大爷意识还算清醒,问什么答什么,脸上也渐渐的有了血色。掌珠给把了脉,脉象也逐渐恢复了。 「我给老先生配两副药,老先生先吃上五天,五天后再来我这里我给您换别的药。」 总算做成了一笔生意,等到治疗结束后,掌珠收了二钱银子的诊金。 廖楷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了个好开头。」 「是啊,但愿后面也就容易了。」 第二天也就这样一个病人,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刚开门就有生意上门了,是个妇人抱着个小孩要请掌珠看。 那个小孩不过三岁左右的样子,小脸绯红,额头滚烫,掌珠问道:「病了多久呢?」 妇人说:「差不多快五天了,吃药没有用,求菩萨也没用,求大夫快给她看看。」 掌珠让妇人将孩子放在竹床上,她让闰生帮忙点灯,仔细的给看了看,后来在咽喉处发现了指甲大小两串白色的滤泡,左边一处甚至有化脓的迹象,这就是病灶了。 之前在静慈庵的时候她跟着师太一道下山行医,其中一个村妇的孩子似乎就有过这样的病,如今是第二次遇见,她没功夫去翻当时是如何治疗的,不过凭着自己的所学先给小孩扎了两针,接着又赶着去格子上取了一瓶药来,里面是深绿色的药粉,这是她之前特制的一味药。赶着用棉花棒挑了也些出来涂抹在滤泡上,那个小孩子顿时哭喊得更加的厉害,手舞足蹈的用力的挣脱。 妇人见了不免更加心急,一脸质疑的看着掌珠:「大夫,这不要紧吧?」 「药物有些刺激所致,如今已化脓,只怕治疗起来更加的困难,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药我也给你了,回头自己可以试着给她上,要是不方便上药的话,可以给她吹在嘴巴里,别让她吐出来,别兑水喝,那样药就到别的地方去了,效果更不好。」 妇人连忙答应。 治疗小孩子本来就辛苦,一番下来掌珠已经热得满头大汗。 这天一共接待了三位病人,除了那个小孩子,另两个病人都是成年人,两人对掌珠行医的事很是怀疑,掌珠早就见多了这样的目光,因此始终很淡定,不管旁边人说什么,她都能心平气和不受影响。 晚上回去休息的时候,廖楷带回来一个婆子,那个婆子三十左右的样子,身量中等,身上的衣服很整洁,头发也打理得很服帖。等掌珠回去时,婆子已经帮忙烧好了饭菜。 第63章 掌珠忙着用了饭,她还得赶着去做药,绿色的药粉已经没了,她要嫌赶着做几瓶出来预备着,只是手上的药材有限,只好写个方子让廖楷帮忙出去采买。 掌珠见桌上多了个盒子,她之前没有见过,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装了四块桂花糕,掌珠便问那婆子:「张娘子,这是你做的?」 张娘子忙说:「不是的,是闰生拿进来的。」 掌珠只好又叫来了闰生询问,闰生方说:「要不是姑娘问起,我就忘了,这是荀家的大奶奶差人送来的糕点,还说多谢姑娘的药。」 掌珠听说这才明白,荀家的东西她可没胃口吃,当时就将那盒子给了闰生说:「你拿去和大家分了吧。」 「姑娘不吃吗?」 掌珠道:「不爱这个。」 闰生只好作罢。 接下来的日子时不时的有生意上门,和当初在寿丰时候的情况差不多,那些人听说有年轻女子行医有些好奇是来瞧热闹的,有的人不怀好意,见掌珠是个单身女子,趁着掌珠治疗之际就想占她的便宜,掌珠是何等聪慧的人从没有让那些不轨的人占到半点便宜。 除了因为她是女大夫,再加上她的医术不错,用药好,渐渐的生意就好了起来。生意好起来之后掌珠也就更加忙碌了。 转眼已是五月天气了,眼见着端午在即,天气也更加的炎热。闰生和掌珠商量:「我们也好好的过一个节吧。」 掌珠听说了道也答应:「可以,我让张娘子置办些好酒菜,你们几个好好的乐一天。」 「那我们也可以去看赛龙舟呢?」 「那龙舟赛有什么好看的……」掌珠刚刚说出口,后来想到京城中的旧俗,每年端午就会在秦淮河上举行龙舟赛,据说都是百姓自己组织的,当初她还和七哥出来看过两次热闹,后来觉得无趣也就没出来了。闰生说到底也还小,平时跟着她也没多少的乐趣,正好过节,就由着他去吧。 「你要是喜欢去凑热闹,那么就去吧。」 闰生见掌珠开了口满是欢喜。 端午节还没正式来临,何家那边就有婆子给掌珠送了些东西过来,有两个香囊,一堆五彩粽子。 掌珠也赶着还了礼。 她又想到李娘子母子,以前的那些旧人都找不到踪迹了,这李娘子毕竟曾经侍奉过母亲,李奉安又在七哥跟前呆过,过节了也该有所表示。她将何家送的粽子分了一些出来,又将自己配的香药包选了两个,又让张娘子买了一匹布料让张娘子将这些东西送到了李家去。 第二天就是端午节了,上午的时候街市比平时要热闹许多。那些卖草药的摆了半条街。这是个难得的商机,掌珠自然也抓住了这个难得的好机会。早在前两日,她就配了许多消暑茶来,这天一早就在医馆门口支了一口大锅,将消暑茶熬上了,给过往的行人免费供应消暑茶。这一招倒招来不少的人前来讨要。 热闹了半日,还不到中午时街上就冷清下来了。张娘子送了饭菜过来,掌珠吃过了依旧没有离开医馆赶着做药,廖楷和闰生已经跑出去凑热闹了。 张娘子留下来陪掌珠说话:「姑娘怎么不去看赛龙舟?」 「今天怪热的,人又多,没什么意思。」 张娘子笑了笑说:「姑娘说得倒也是。」 有个人作伴倒不至于打瞌睡,掌珠低头忙着碾药,张娘子帮着捣药,这时候听见门口有人问:「店里的消暑茶当真免费?」 「是免费的!」掌珠答应着,她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阳光下站了个人,她看清楚来者后很快就站了起来。 那人戴着一顶棕色的凉帽,身穿赭色的箭衣,腰间挎着一把倭刀,此刻正自己取了碗要锅中的茶水喝。 掌珠走到了门口,她没有做声。那人咕咚咕咚的喝着,很快一碗就见了底。 「你这消暑茶药味还挺浓的。味道也还行。」 掌珠没有说话,那人就打算走了,掌珠突然喊了一声:「请留步!」 那人听见是女子的声音,这才扭过身来朝门口看了一眼。傅掌珠一手扶着门框,两脚都在门槛内,双眼正盯着他看。荀绍眉头一皱,不过他很快就认出了掌珠。 「你是楚瘸子身边的女人?」 掌珠神情微滞,她很快答道:「我不是谁的女人。」 荀绍抬头看了一眼门匾,随即又忙问道「楚瘸子和你在一起?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 荀绍显然是不相信的,他又问:「你会不知道?你不是他妻子么?」 掌珠依旧平静的答道:「荀大人大概是误会了。」 荀绍有些纳闷,上次遇见那个瘸子时,两人明明就在一处,他还问过瘸子几时成亲的话,瘸子也没有反驳,莫非他的妻子不是这个女人?荀绍带着打量的目光朝掌珠看去。 掌珠厌恶他这种目光,很快便转过头去,冷冷的说道:「刚才我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没想到真是荀大人。」 荀绍上前几步来,他突然朝掌珠问了一声:「你在这之前就认识我?」 「大人事忙大概忘记了,当初我和表兄遇见了乌夷人,还是大人帮忙脱的险。」 荀绍一愣,似乎有这么一件事,不过他有些记不大清楚了。这个女子在那个瘸子身边待过,也不知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不管是什么关系,他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大夫,大夫!」有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抱着孩子来了。 掌珠看了一眼说:「快请进吧。」 那妇人抱着孩子就进屋去了,掌珠让那妇人将孩子放到了竹床上去,她弯下腰来与那孩子仔细检查,她在孩子的咽喉处发现了白色的滤泡。 「请问依旧是高烧不退吗?」 第64章 「是啊,请问这是什么病?」妇人十分的急切。 「这是白喉。她的病了有些时日了吧。」 妇人急得已经哭了起来,拉着掌珠央求道:「大夫,求您救救她,救救她。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 掌珠说:「我尽力。」她赶着去取药。 荀绍原本要离去的,突然见了这么一幕,不免看住了。这似曾相识的情景让他心惊肉跳,曾一度以为那边忙碌的女子是谢若仪,他不相信的揉揉眼睛,哪里是什么谢若仪。 荀绍在门前停留了片刻,如今公务在身还得去忙碌,只得转身离去。等到走出了一段路后,他对一位手下说:「替我好生守着这家医馆,尤其要留意里面的那位女大夫。楚瘸子和她熟悉,要有情况立马来告诉我。」 手下连声答应。 这是掌珠经手过的第二例相似症状的白喉病。这种病她之前接触过,患了这种病的孩子是有死亡风险的,而且极容易传染。说不定再过一些时日这病就会在京中迅速蔓延开来。掌珠的脑中出现了两个小孩子的身影,一个是青姐儿,一个是灵璧。那灵璧身子也娇弱,青姐儿年纪小,两人都是容易发病的人群。希望这病不会流传到寿丰去。 这天关了门之后,掌珠早早的回了住的地方,将以前留下来的那些脉案拿出来整理了一番,又将师太留给她的手札清理了出来。她逐条看去,希望能找到相关病例的记录。 张娘子走了进来,她见屋子里有些昏暗,便好心提醒:「这么晚了,上面的字看不大清楚吧,姑娘仔细眼睛。」 掌珠这才发现天很快要黑了,她将手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又问:「那两人回来没有?」 张娘子笑说:「刚回来了。出去了一下午肯定是玩累了,两人也不说话,闷闷的就回屋去了。我还和他们打招呼,那兄弟俩只是懒懒的应了一声。」 掌珠听说,她方觉得肚子饿了,便说:「今晚吃什么?」 张娘子道:「中午有现成的饭菜,我收捡好了,应该没有变味。」她说着便去热饭菜。掌珠跟着出了屋子,院子里寂静无声。掌珠喊了句:「闰生!」 闰生这才赶着出来。 「姑娘,您叫我?」 掌珠就站在门口问他:「今天外面热闹吗?」 闰生答道:「当然热闹,就是人太多了,差点被挤到河里去。姑娘没去还有些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的,下午还来了两个病人我也走不开。」 闰生一脸的凝重,掌珠瞧了一眼,又问他:「廖爷呢,他在屋里做什么?」 「大概在睡觉吧。」 掌珠听说也没多问,闰生迟疑的唤了声:「姑娘!」 「嗯,什么事?」 「没……没什么。」那闰生又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这让掌珠心里有些疑惑。 直到吃饭的时候廖楷也没露过脸,掌珠心中依旧诧异。吃过了晚饭闰生抢着帮张娘子洗碗筷。掌珠便跟着去了厨房,闰生正从水缸舀了水打算清洗,却一眼瞥见了掌珠站在门口。 掌珠就在门口询问他:「廖爷他有什么事吗?」 闰生犹犹豫豫的说:「大概吧。」 「你知道情况?」 「我……」 掌珠道:「几时你也变得这样的不痛快起来,到底什么事?你说给我听听!」 「姑娘,今天我们去看龙舟赛的时候听人说外面出大事了。」 掌珠听见大事二字不免留了意,闰生又继续道:「说晋王联合荣王一起造反了。」 掌珠震惊不已,她一手扶着门框,不相信的问了句:「此话当真?」 「真不真也不好去求证,毕竟这事也不好打听。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廖爷就一直闷闷的,我问他什么他都不开腔。」 荣王会和晋王一起造反?掌珠突然想起中午时荀绍问她的那些话,如今回过味来,她终于明白,荀绍是在打听楚元贞,十王府果然反了么?可为什么要造反啊?他们王府和朝廷站到了对立面,楚元贞会有危险吧?还有杜家,掌珠想到杜家和王府亲近,杜家势必也会被牵扯进来。天下果然大乱了么? 掌珠将之前她所了解到的情况完整的串联了起来,从第一次在寿皇寺听到兄弟俩的谈话开始,她便知道十王府在北边的大营里埋着自己的势利,除了杜云旭,还有一个什么杨钊,都是王府的人。宋劲飞如今在杜云旭旗下,那宋劲飞也会跟着杜云旭一道投入到十王府的帐下? 王府和杜家、俞家都有来往,但一直按兵不动,为何这里突然就和晋王联手呢?掌珠想不大明白。不过想起两个月前她和楚元贞在碧云山庄一别,楚元贞忙着回寿丰,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那时候王府应该是出现了什么大情况,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着急的赶回去。 到头来掌珠觉得自己处处被蒙在鼓里,不管是以前的荀绍还是现在的楚元贞,她都从来没有看懂过他们。 这个天下乱不乱,对掌珠来说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只关心谢案在某一天会不会再次翻出来,能不能给谢家人还个公道。她现在要做的是收集当年的证据。 不过摆在眼前第一要紧的却是京城那些小孩子的疾病。掌珠翻遍了手上的资料,接着又去了京城最大的翰墨书肆。她在书肆里一呆就是一整天,要从那些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找到关于白喉病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忙活了一天,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她从古人的记录中找到了两个方子,还有两套施针穴位的方案。 等到她走出书肆的时候才惊觉午饭也没有吃,肚子饿得咕咕叫。掌珠去了一家还在开门营业的粥铺,要了一碗青菜粥,买了一笼包子埋头就吃了起来。 店子里还有别的吃客,只听得一人正在高谈阔论当今的形势,其中就有一人正在激昂的说道:「那晋王就不是个安分的主,之前文宗皇帝还在的时候就严厉的训斥过这个儿子,当初本来封在洛阳的,后来又该封到了临汾。以为把他丢到更远的地方就安静了,你看才安静了几年,这不就坐不住了。」 第65章 另一个又说:「文宗皇帝十个儿子,这晋王是尚皇后生的,出身贵重,据说能力也不错……」 那个人话音未落,门口就出现了几个带刀的皂隶,刚才还高谈阔论的人突然就没了声音。 「适才是谁在议论?」 掌珠寻着声音看了一眼,是镇抚司的人!她暗叫不好,只怕自己也要受牵连。 屋里的其他食客偷偷的给镇抚司的人递眼色,有两个皂隶立马就上前将刚才谈论国事的人给锁了去。 其他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言语,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这时候粥店的老板出来作揖道:「各位祖宗,求你们别乱开口。小店小本买卖,可经不起你们折腾。莫论国事,莫论国事!」 掌珠始终未说一个字,吃过饭就匆匆回去了。回到家后,她赶紧将自己查阅到的内容默写了出来,又照着方子去配药。 病儿渐渐的多了起来,原本是多发于秋冬季节的疫情,不知怎的,在初夏却突然蔓延开来,京城一时陷入了一场恐慌中。特别是家里有小孩子的家庭,更是惶恐难安。那些年幼的,身体本来就很弱的,一番下来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就出现了病死的患儿。 疫情的爆发,使得掌珠的小医馆生意也逐渐的火爆起来,掌珠擅治小儿病,一时一传十,十传百,每天排着队来等她看病的人家越来越多。 可病人一多掌珠就显得有些无奈了。毕竟傅氏医馆就她一个大夫给人看病,闰生和廖楷只能帮着跑腿,并不能给人诊治。于是她便定下了个规矩,每天只接受三十个病儿的治疗。其余的病儿便让到其他的医馆去。 除了治病,掌珠也让闰生去印许多防病的口诀歌,让他帮忙去各个街口散发。 一天下来,累得她腰都直不起来。 「不行,姑娘你要的这种大青叶如今已经卖断货了,药怕是配不齐了。」 掌珠道:「找别的药代替吧,婆婆丁、鱼腥草都行,不过相应的配伍也会做一定的调整。」 给小孩子治病本来就比大人要困难许多,那些哭闹声常常在医馆里上演,她也被那些小孩子无意中踢过许多次。可是作为大夫,这些她都能克服下去。 掌珠投入到紧张的治疗中,这样过了有七八天的样子,医馆里的病人只增不减,这阵风波不知要闹到几时。 新的一天开始了,闰生忙着开门营业,此刻天刚亮不久,外面就已经排了队伍等待看病了。掌珠这时候还没过来,闰生忙着打扫屋子,刚拿了扫帚要扫地,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伙人,那些人有的拿木棒,有的拿柴刀冲进了医馆见什么砸就砸什么。 闰生见状忙要上前阻拦,可他生得单薄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只是大吼道:「你们要做什么?干嘛要砸店?」 「姓傅的那个女人躲到哪里去了,叫她给我滚出来!」其中一个汉子扯着嗓子喊道。 闰生见这些人有十几个的样子,他是应付不过来了,便想着要叫廖楷过来帮忙,看他正往后门走,那些人也跟了过来。其中一个将他推搡到了地上,身上无意中就挨了几下。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是谁给掌珠报了信,掌珠听说了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那伙人就将掌珠给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喊道:「就是她,大家给我打!」 「住手!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各位大爷,你们总得拿出个说法来,如今冲到我店里来闹事,又要打人到底是何道理。你们就是要打我,也得有个说法。」 「我孙子原本好好的,就是吃了你的药,他就没命了,你个庸医!」 掌珠当即便明白了,她看了一眼外面排队等着治疗的人,她走了出去和大伙说个明白:「不管是谁来治疗,我都没有打过包票可以痊愈,你们相信我的医术,我就给看病,要是不信请自动走开。」 掌珠话一落,那些排队的可没一个走开的。 「你们的事我后面再处理,请别打扰我的治疗。等治疗结束后我们再慢慢的谈,各位,对不起了。」掌珠丝毫不畏惧这些闹事的人,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伙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掌珠,他们还要寻事,却被那些病患家属涌上来将这些人给挤开了。大家将孩子抱了过去,一一要请掌珠帮忙看病。 掌珠因为出色的医术被大家所推崇,经她手治疗过的患儿痊愈率高,所以每天来找她看病的人只增不减。掌珠对待每个病人都是同等的态度,并不嫌贫爱富。 那伙人原本要打算来打砸医馆的,可是被后面这些等着看病的人给挤开了,个个拿着棒子又不敢对这些病患下手。 廖楷这里赶来了,和那伙人说:「是好汉就出去单挑,找娘们的不是算什么好汉!」他当场表演了一招一脚踢断凳子的戏码,带头闹事的那个汉子见状有些犯怵。闰生听见了动静扭头看了一眼,暗道姑娘又得心疼了。 「走啊,出去单挑啊。外面宽敞要怎么打都可以!」廖楷继续刺激着这些寻事的人,那些人也不出声,后来带头的汉子扔掉了手里的木棒自己扭头就跑了,其余的人也都纷纷作鸟兽散,一窝蜂的散去了。 掌珠忙得不可开交,闰生偶尔能在旁边帮忙搭一把手。 一直到了下午过半时她才有了短暂的歇息,这时候的她累得腰酸背疼,坐下后就起不了身。 医馆里总算安静下来,闰生在一旁给掌珠递茶水,廖楷已经帮着将那些毁坏了的窗户都订上了木条,简单的修葺了一番。 「姑娘,我们还是报官吧。」 掌珠想了想说:「报了官也没多大的用处,那些人已经逃掉了,他们是不可能帮忙去捉的。先这样吧,不过那些人再敢来寻事我可不会再轻饶他们。」 「不过这些人到底是谁,莫非真的是姑娘治死了人家的孩子,所以要找上门来闹的?」 第66章 掌珠说:「若真是如此只怕没那么容易就逃掉了,只怕是冲着别的来的。你们两个也惊醒一点。」 这里正说着话,突然见个少妇牵着个孩子走进了医馆,闰生忙上去说:「大夫今天不看病了,明天请早吧。」 掌珠已经休息够了,她说:「还能再看一个,小妹妹你过来。」 少妇手里牵着的孩子没有动静,那少妇却笑道:「傅大夫,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们家妞妞前阵子来这里看病,吃了傅大夫给的药她已经都好了。之前来得慌忙也没有付药钱,这里她都好了,我们这是给傅大夫送药钱来的。」 那妇人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个蓝布袋子来,布袋子里装着些新旧不一的铜板。妇人将铜板倒了出来问道:「大夫,要多少钱?」 掌珠看了一眼,那堆钱总共加起来只怕不过三四十文的样子,她只抓了几个在手上说道:「这些就够了,其余的你拿回去买点肉给你家妞妞吃吧。」 妇人见掌珠取得不多忙道:「大夫,您也没拿几个啊。我们家药钱还是给得起的……」她抓了那些钱硬往掌珠手里塞,掌珠却坚持不肯收:「够了,真的够了。妞妞身体才好些,需要吃好一点,每天能吃个鸡蛋炖稀饭就更好了。」 那妇人见掌珠心慈,对掌珠千恩万谢十分的感激。 这样的妇人掌珠不是第一个遇见了,这些百姓家里的日子虽然穷苦一些,但却淳朴可爱,比起那些为富不仁的不知要好多少倍。 支走了妇人,廖楷已经清点完了店内的损失,掌珠说:「过阵子再慢慢的添置吧,如今先这样。我还要赶着去买些药,你们帮忙关一下铺子。」掌珠说着理一理衣裳便准备出门去,廖楷当心掌珠出去再次被那些不轨的家伙盯上,于是便要贴身保护,掌珠也由着他去了。 刚出门不久,廖楷就察觉出一丝的不对劲,他总觉得他们被人盯上了,或者该说傅姑娘被人给惦记上了,他暂时按兵不动,等待何时的时机将那人给揪出来。 掌珠去了京城最大的一家药铺,药铺里的生意火爆异常,还有不少排着队等待看病的患儿,她还没进门,就有里面的伙计出来驱赶他们:「你们是傅氏医馆的吧,我们不卖药给你们,别处去吧!」 那廖楷见了岂能忍下这口恶气,便要和那伙计计较,掌珠却阻拦了他:「算了,他们不卖,我们就不买了。」 「姑娘,你这也太软弱了。他们凭什么不卖给我们?」 掌珠却心平气和的说道:「也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还有那么多的病人在等着用药,我们去别处想办法吧。」 廖楷觉得憋屈,但见掌珠如此他也不好再计较。 这家药铺的药齐全,可惜他们现在被拒之门外了,买不了药只能去别家想办法,刚走过一个转角时,廖楷突然和掌珠道:「姑娘在此等我一下,别乱走动!」 掌珠心里诧异,却见廖楷突然转过身去,朝一个人影快速的追上去了。立马有人在人流中迅速逃窜,即便是廖楷反应得够快,他也没能抓住那个人。 「那人跑了吗?」 「跑了,看样子是个跟踪高手,他也不怕暴露,因为他很自信,觉得即使暴露了,我们也捉不住他。」 掌珠道:「这分明就是在挑衅了。」 那廖楷便替掌珠忧虑起来:「傅姑娘最近最好别单独出门,还有要不干脆歇业一阵子,将这阵风躲过去了再说。」 然而掌珠却道:「如今正是紧要关头还歇业的话那些小病人怎么办?据说每天都有死去的孩子,我明明有能力帮他们,但让我袖手旁观,我也做不到。」 「京城的大夫不少,也不多傅姑娘一个。如今你被人盯上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廖楷说得恳切,他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掌珠的安危。 掌珠想的却是自己身为大夫就有责任,不管是水净师太还是之前的外祖或是母亲都教导过她为医者的责任。她想帮助那些人,就不想放弃。 这天并没有买到她想要的药,两手空空的回去了,她只能想别的办法。 等到掌珠他们到家后,却发现家里来了客人。却是好久不见的李家母子,李娘子带了儿子李奉安来看望掌珠。掌珠又惊又喜。 「李娘子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李娘子笑说:「也是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我们来瞧瞧傅姑娘。」李娘子十分感激傅掌珠之前对她家的照顾。掌珠给了钱让买药,可是救了李娘子一命。端午的时候也没忘记李家,还送了节礼过去,李娘子和张娘子闲谈时便打听到了此处,所以一直想来给掌珠道谢。 薛太医请了来,他给庆哥儿看了几眼就说:「公子的病就是时下流行的白喉,起初时或许还好医,现在可能没有多少办法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薛太医竟然不给医,这可急坏了蔡秋娘。 「您是太医都没有办法,难道让我们庆哥儿等死吗?」蔡秋娘言辞有些激烈。 薛太医本来对小儿病就不是太擅长,如今他也没有自信可以治愈庆哥儿的白喉。 「现在这病四处蔓延,外面有擅长的大夫,你们去找外面的大夫吧。」 蔡秋娘抹了一把眼泪,当娘的哪里忍心看着儿子受折磨,因此也顾不得天色渐晚,她让奶娘帮忙抱着孩子,又让人去准备车子。荀绍叫住了她:「你要带着孩子去哪里?」 「我出去给他找大夫,总不能在家等死。」 「由得你胡来!」荀绍可没好气,却见妻子抱着儿子并不理会他坐了车就出去了。 换做以前,荀绍也并不太在意,可如今这病来势凶险,听说京城里已经死了不少的小孩,庆哥儿可是他唯一的儿子,荀绍自然比谁都要心疼,因此也忙备了马追上了前面的马车。 蔡秋娘搂着儿子和车夫说要去傅氏医馆,她如今能想到的人也只有傅掌珠了,之前儿子吃了傅掌珠给的药有明显的效果,到了这个关头希望掌珠还能再救儿子一命。蔡秋娘几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傅掌珠的身上,万分焦虑的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心思来思量别的事。 第67章 好不容易来到傅氏医馆的门口,哪知医馆已经关了门,仆妇帮忙叫门叫了好一阵也没见人来开门,蔡秋娘只得向左右邻居打听,其中一个街坊告诉她:「是来给孩子看病的吗?傅大夫每天只看三十个,多了她也看不过来。这会儿关门了,你们明天一早来排队。」 蔡秋娘心道排什么队,她的庆哥儿等不及了,要是到明早还不知怎样,只好又问那傅掌珠住在哪里,其中一个告诉了她傅大夫就住在后面。 荀绍过来说:「我去请她来给咱们庆哥儿看病。」 那荀绍身手敏捷,飞快的蹿到了后面,他拍开了那座四合院的大门。开门的是张娘子,张娘子见门外的人她不认识,诧异的问道:「公子,你找谁?」 「傅大夫在吗,我找她有事。」 张娘子并没有立刻让荀绍进去,她又问:「找我们家姑娘做什么?」 这里还没说完,那闰生上来了,他自然认得荀绍,只看了一眼,便飞快的跑了回去告诉了掌珠:「姑娘,那个荀大人来了!」 掌珠只吃饭,听见了这一句,夹菜的筷子已经停在了半空,好一阵才落下,心道她还没去找荀绍的麻烦,荀绍倒主动找上门来了,这个人注定是躲不掉的,她忙说:「问他来有什么事。」 闰生接着又去传话,等到闰生再次回来时,告诉了掌珠:「那荀大人说家里的小公子生病了,要姑娘帮忙给小公子看病。」 庆哥儿病呢?也染上了白喉?!掌珠愣了一下。 荀家是谢家的仇人,她本不想给庆哥儿治的,可转念一想,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让他把小孩儿带进来我瞧瞧。」掌珠仓促的扒拉着饭菜,匆匆的填饱了肚子。 今天也接诊了不少的病儿,她早就累得直不起腰来,吃过饭她去洗了一把冷水脸,让自己能恢复几分精神。 不多时有仆妇打着灯笼引领着蔡秋娘等抱着庆哥儿进来了,那荀绍走在最末。 掌珠见了他们神情极淡定,她和蔡秋娘说:「抱到这边屋子来。」 掌珠所指的那间屋子是她睡觉的地方,她让蔡秋娘把孩子放到了自己睡觉的床上。蔡秋娘自己举着灯盏,掌珠探下身去摸了摸庆哥儿的额头,不出意外的滚烫,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此刻正在昏睡。 她便向蔡秋娘询问了发病的经过,都有些什么症状。蔡秋娘刚说了个开头,掌珠便道:「是白喉的症状没错,病已经到中期了,刚刚发病的时候你们就该请大夫给他看看。这病越到后面越难治。」 蔡秋娘听了不免心急:「傅姑娘也没办法了吗?」 掌珠不慌不忙道:「也不尽然,像庆哥儿这样的病人每天我都能碰见不少,你先别心急。」她不过凭着为医者的本能给庆哥儿看病。 掌珠让闰生准备银针,这里又赶着去配药。 荀绍立在墙边充当木头,然而他的一双眼睛都在盯着这个古怪的女人瞧,当初谢若仪给人看病也是这样。明明是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他总能在这个女人身上看见谢若仪的影子? 掌珠先施了针,接着又取了药粉来,她让蔡秋娘帮忙将庆哥儿的嘴掰开,然后将药粉吹到了庆哥儿的嘴里。 掌珠又和蔡秋娘说:「回去后多给他喂水,也尽量的给他进食东西,米汤也好,糖水也好,奶也好,不能停。他吐也要吃,不吃东西是不行的。尤其是水要大量的喝,喝水排便,这样他的体热才能慢慢的降下来。这药要每天给他吹三次,我再给开一套汤药的方子配合吃。汤药只能请你到别家药铺去买,我这里怕凑不齐。」 掌珠的沉着冷静让蔡秋娘看见了希望,掌珠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没多久庆哥儿已经醒来了,只是身上不舒服庆哥儿醒后依旧哭闹不安。 荀绍见状便问掌珠:「你有多少的把握治好他?」 掌珠扭头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她淡淡的说道:「一半的把握。」 「只有一半,一半的把握你也敢给他医治?」 面对荀绍的质疑掌珠冷笑一声:「荀大人要是信不过我,就不该把他送到这里来。」 「你……」荀绍被呛得无话可说,接着又道:「要是他有个好歹我可是不会轻饶你。」 掌珠听了这样的话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恼,她道:「荀大人好大的火气,你们请吧。」 蔡秋娘见丈夫得罪了傅大夫不免心急,待要安慰掌珠几句,那荀绍便去抱了儿子就要回去了。掌珠转过身去,在荀绍经过她的身旁时,她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有些生疼。荀、谢两家的账也该找个时机好好的清算清算。 唐三中文网 薛太医请了来,他给庆哥儿看了几眼就说:「公子的病就是时下流行的白喉,起初时或许还好医,现在可能没有多少办法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薛太医竟然不给医,这可急坏了蔡秋娘。 「您是太医都没有办法,难道让我们庆哥儿等死吗?」蔡秋娘言辞有些激烈。 薛太医本来对小儿病就不是太擅长,如今他也没有自信可以治愈庆哥儿的白喉。 「现在这病四处蔓延,外面有擅长的大夫,你们去找外面的大夫吧。」 蔡秋娘抹了一把眼泪,当娘的哪里忍心看着儿子受折磨,因此也顾不得天色渐晚,她让奶娘帮忙抱着孩子,又让人去准备车子。荀绍叫住了她:「你要带着孩子去哪里?」 「我出去给他找大夫,总不能在家等死。」 「由得你胡来!」荀绍可没好气,却见妻子抱着儿子并不理会他坐了车就出去了。 换做以前,荀绍也并不太在意,可如今这病来势凶险,听说京城里已经死了不少的小孩,庆哥儿可是他唯一的儿子,荀绍自然比谁都要心疼,因此也忙备了马追上了前面的马车。 第6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蔡秋娘搂着儿子和车夫说要去傅氏医馆,她如今能想到的人也只有傅掌珠了,之前儿子吃了傅掌珠给的药有明显的效果,到了这个关头希望掌珠还能再救儿子一命。蔡秋娘几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傅掌珠的身上,万分焦虑的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心思来思量别的事。 好不容易来到傅氏医馆的门口,哪知医馆已经关了门,仆妇帮忙叫门叫了好一阵也没见人来开门,蔡秋娘只得向左右邻居打听,其中一个街坊告诉她:「是来给孩子看病的吗?傅大夫每天只看三十个,多了她也看不过来。这会儿关门了,你们明天一早来排队。」 蔡秋娘心道排什么队,她的庆哥儿等不及了,要是到明早还不知怎样,只好又问那傅掌珠住在哪里,其中一个告诉了她傅大夫就住在后面。 荀绍过来说:「我去请她来给咱们庆哥儿看病。」 那荀绍身手敏捷,飞快的蹿到了后面,他拍开了那座四合院的大门。开门的是张娘子,张娘子见门外的人她不认识,诧异的问道:「公子,你找谁?」 「傅大夫在吗,我找她有事。」 张娘子并没有立刻让荀绍进去,她又问:「找我们家姑娘做什么?」 这里还没说完,那闰生上来了,他自然认得荀绍,只看了一眼,便飞快的跑了回去告诉了掌珠:「姑娘,那个荀大人来了!」 掌珠只吃饭,听见了这一句,夹菜的筷子已经停在了半空,好一阵才落下,心道她还没去找荀绍的麻烦,荀绍倒主动找上门来了,这个人注定是躲不掉的,她忙说:「问他来有什么事。」 闰生接着又去传话,等到闰生再次回来时,告诉了掌珠:「那荀大人说家里的小公子生病了,要姑娘帮忙给小公子看病。」 庆哥儿病呢?也染上了白喉?!掌珠愣了一下。 荀家是谢家的仇人,她本不想给庆哥儿治的,可转念一想,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让他把小孩儿带进来我瞧瞧。」掌珠仓促的扒拉着饭菜,匆匆的填饱了肚子。 今天也接诊了不少的病儿,她早就累得直不起腰来,吃过饭她去洗了一把冷水脸,让自己能恢复几分精神。 不多时有仆妇打着灯笼引领着蔡秋娘等抱着庆哥儿进来了,那荀绍走在最末。 掌珠见了他们神情极淡定,她和蔡秋娘说:「抱到这边屋子来。」 掌珠所指的那间屋子是她睡觉的地方,她让蔡秋娘把孩子放到了自己睡觉的床上。蔡秋娘自己举着灯盏,掌珠探下身去摸了摸庆哥儿的额头,不出意外的滚烫,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此刻正在昏睡。 她便向蔡秋娘询问了发病的经过,都有些什么症状。蔡秋娘刚说了个开头,掌珠便道:「是白喉的症状没错,病已经到中期了,刚刚发病的时候你们就该请大夫给他看看。这病越到后面越难治。」 蔡秋娘听了不免心急:「傅姑娘也没办法了吗?」 掌珠不慌不忙道:「也不尽然,像庆哥儿这样的病人每天我都能碰见不少,你先别心急。」她不过凭着为医者的本能给庆哥儿看病。 掌珠让闰生准备银针,这里又赶着去配药。 荀绍立在墙边充当木头,然而他的一双眼睛都在盯着这个古怪的女人瞧,当初谢若仪给人看病也是这样。明明是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他总能在这个女人身上看见谢若仪的影子? 掌珠先施了针,接着又取了药粉来,她让蔡秋娘帮忙将庆哥儿的嘴掰开,然后将药粉吹到了庆哥儿的嘴里。 掌珠又和蔡秋娘说:「回去后多给他喂水,也尽量的给他进食东西,米汤也好,糖水也好,奶也好,不能停。他吐也要吃,不吃东西是不行的。尤其是水要大量的喝,喝水排便,这样他的体热才能慢慢的降下来。这药要每天给他吹三次,我再给开一套汤药的方子配合吃。汤药只能请你到别家药铺去买,我这里怕凑不齐。」 掌珠的沉着冷静让蔡秋娘看见了希望,掌珠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没多久庆哥儿已经醒来了,只是身上不舒服庆哥儿醒后依旧哭闹不安。 荀绍见状便问掌珠:「你有多少的把握治好他?」 掌珠扭头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她淡淡的说道:「一半的把握。」 「只有一半,一半的把握你也敢给他医治?」 面对荀绍的质疑掌珠冷笑一声:「荀大人要是信不过我,就不该把他送到这里来。」 「你……」荀绍被呛得无话可说,接着又道:「要是他有个好歹我可是不会轻饶你。」 掌珠听了这样的话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恼,她道:「荀大人好大的火气,你们请吧。」 蔡秋娘见丈夫得罪了傅大夫不免心急,待要安慰掌珠几句,那荀绍便去抱了儿子就要回去了。掌珠转过身去,在荀绍经过她的身旁时,她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有些生疼。荀、谢两家的账也该找个时机好好的清算清算。 最近一个月里掌珠都过得异常的忙碌,店里生意虽然称得上火爆,但掌珠并没有赚到太多的钱。不过不管怎么说,傅氏医馆可谓是名声大噪,她的医术也得到了许多人的肯定。 在收获名声的同时自然也招来了同行的嫉恨,之前的长源医馆就是个例子,一些大的药铺不再卖给掌珠,好再有石玉帮忙,因此并没有给掌珠带来多大的困扰。 这天中午,掌珠正忙的时候,店里却突然多了两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闰生很是惊诧,暗道又是什么人暗中使坏惹上了麻烦吗?官府里的人可不敢惹。他们姑娘向来很低调,只治给人治病而已。 闰生陪着小心上前施礼道:「不知两位官爷降临有何贵干?」 其中一个蓄八字胡的男子瞥了一眼那边忙碌的傅掌珠,慢悠悠的问道:「那位女子就是传闻中会治病的女子?」 第6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闰生点头说:「正是,这家医馆就是我们姑娘开的。不知官爷有何指教?」 另一个没有怎么说话的人缓缓开口了:「我们是太医院的人,听闻这个女大夫擅长治疗时下流行的小儿病。如今太平署那边缺人,你家大夫可愿意过去帮忙?」 太平署?那是官府建立的一些专门给穷人看病的地方,时不时也会派了太医过去坐诊,虽然是朝廷为百姓建立的一个方便惠民的地方,但长期以来也只是个摆设。不过若有疫情爆发的时候,太平署又是另一番景象了。那里会涌入许多看不起病的百姓等着朝廷出面帮忙治疗。作为施政者,面对百姓的要求不能视而不见,多少会派人下去应付。去太平署那是免费给人看病?他知道傅姑娘需要挣很多的钱,没有钱的买卖傅姑娘肯做?闰生表示怀疑,但后来他将两位医官的话带给掌珠时,掌珠立马回答道:「就说我愿意去。」 「姑娘真的答应呢?您知道太平署是什么地方吗?」 掌珠如何不知,她告诉闰生:「你和他们说,就说我愿意听从安排。」 闰生又帮忙把话传到了,两位医官见掌珠答应了他们便起身说:「那好,请傅大夫明天一早去太平署报道吧。」 送走了今天最后一位病患,掌珠坐下来喝了一大杯的白水,她嗓子有些干哑。 「姑娘真的打算去啊?」 「不然怎么着,既然他们已经出面了,找到了我这里来,我就去看看,出一份力吧。」 廖楷忙问:「我们医馆怎么办?要关门歇业吗?」 掌珠仔细的想了想,她看见了李奉安心头已经有了主意,于是叫了奉安过来商量:「那个石老板平时忙不忙?」 李奉安说:「他不算太忙,虽然是个大老板,但手下有不少替他干活的人,他只负责把关就行了。」 「那就好办了,你替我跑一趟,说我请石大夫帮我坐几天诊,等太平署那边的事忙完了我就回来,回头有重谢。」 李奉安诧异的问道:「那个石爷会给人看病?」 「自然会,他的医术比我高明多了,你去和他说说看,他要是不乐意,你就和他说想想松鹤斋的训诫。算是我一个小女子的请求了。」 李奉安迟疑的说:「这件差事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办妥,若是结果不理想,还请傅姑娘多多包涵。」 李奉安的小心谨慎让掌珠有些意外,她说:「没事的,你只用帮忙带句话就行,成与不成都在石爷他自己身上。」 要是石玉不肯帮忙的话医馆只有暂时歇业了,太平署那边的事也不知要几时才能结束。掌珠回去后收拾了一番。 眼看着天要黑了,李奉安上门来和掌珠回话:「石爷他答应傅姑娘的要求了。」 掌珠知道后微微点头道:「辛苦你跑这一趟。」 医馆的事有石玉出面的话,她暂时可以将心思放在太平署那边。 隔日一早,掌珠等到石玉来店后她交办了事情才准备去太平署,石玉和上次不同,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的。不过医馆一开门就涌入了不少的病人,石玉代替了掌珠,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石玉的医术掌珠是不用质疑的,她也没带闰生独自去了太平署。 太平署这边的条件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差,好些个看不起病的穷苦百姓抱着患病的孩子来此也是没有报多大的希望了。除了傅掌珠,来此帮忙的还有两位民间大夫,太医院那边也派了两个医官来此帮忙。 人多嘈杂,加上小孩子不安的哭闹声着实让人头疼。病人多,大夫少,而且是免费给那些人看病。被选来的大夫多有不尽心的。掌珠看着那些孩子心中有些不忍,她不过是尽自己的职责给手下的病人治病。 忙碌了一上午,掌珠头昏脑涨的,一个身穿蓝袍的医官走了过来,那位正是昨天去医馆请掌珠的那位中年男人。 「你一介女流倒是不容易,昨天见你医馆人不少,对于这次的疫情你有什么看法?」 掌珠认真答道:「要控制住疫情,必要的时候要采取隔离,不能再蔓延下去了。」 那位医官点头说:「朝廷已经决定封城了,大概明天的样子,所有的患儿都会被送到这里来集中。」 掌珠诧异的问:「城里的那些医馆不治了吗?」 「集中起来方便管理,另外还会再选调一些大夫过来帮忙,太医院也在积极的研究治疗办法。刚才我在旁边看了半天,你的治疗方法和别人似乎有些不同,你能具体的说说嘛,还有用药……」 掌珠也无意隐瞒,将这些日子来她总结出来的两套治疗方法悉数告诉了医官,那医官听了连连点头:「你这个思路还真是新奇,说不定是个好办法。姑娘年纪轻轻倒挺有本事的,看来人真不可貌相。」 掌珠受了这番赞扬倒是淡然。这里正说着,有人说了句:「赵院使来了。」 那位和掌珠交谈的医官忙和掌珠道:「傅大夫,我师父来了,一会儿你和我师父说说你的方法,让他老人家听听。」 「赵院使?是赵逢时大人?」 那位医官笑道:「傅大夫也知道他啊?」 掌珠如何不知道,这赵院使可是外祖的得意门生。 曾尧见师父来了忙迎上前去,赵院使刚从太医院下来,他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景象心里有些烦。 「让你和李簇出来管理,你们两个这是失职了。」赵逢时责备起自己的徒弟来可丝毫不留情面。 曾尧忙陪着小心说:「师父您要见谅吧,今天这里涌入了许多来看病的人,加上大多是是些小孩子有些不好管理,明天我们就会研究出个对策举措来,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得井然有序了。」 「这次的事派了你们两个下来你们可得好好抓住机会表现表现。」有些话赵逢时也不方便说出口。太医院的那伙人谁都不愿意来太平署这样受累的地方,认为是被贬了才被扔到这里来。 第7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曾尧刚入太医院一年,又拜在赵逢时的门下,他年轻,倒没什么怨言,对分派的一切都任劳任怨的。 「那边那个穿着蓝衣蓝裤,梳着辫子的年轻姑娘就是你提起过的女大夫?」 赵逢时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安抚一个小孩子的傅掌珠,曾尧连忙告知:「是的,这是傅大夫,作为我和李典史去请的时候这位傅大夫最为配合,听说要来太平署立马就答应了。」 赵逢时听说了忙道:「哦?倒是难得。不过这里条件艰苦,又没什么钱可拿,她能吃得了这个苦?」 曾尧道:「师父可别小瞧了她,虽然她只是个年轻女子,可是比男人还能干。来的这些大夫里,就这位傅大夫最仔细,对待病人最用心。」 一旁的李簇听了,暗道这个曾尧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处处都在说那傅大夫的好话,只怕是别有用心,他也不说破。 赵逢时弯下腰来要给一个小姑娘看病,那小姑娘见了赵逢时就躲避,还是小姑娘的母亲将她从身后拉了出来,陪着小心说:「大人别恼,我们家丫头胆小。」 赵逢时摸了下小姑娘的额头,随即说:「既然进这里面了,就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 「那么请问一会儿我们可以回去吧?」少妇搂着孩子显得有些迫切。 曾尧连忙回答道:「大姐,这不行,你的孩子得的是传染病,会将病气过给别人,所以进来后除非痊愈,否则是不能回去的。」 「家里,家里怎么办,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少妇一听便心急了。 赵逢时已经走开了,曾尧连忙跟了上去,李簇与那少妇道:「先顾好你孩子吧。」 一行人便走到了掌珠跟前,赵逢时在一旁冷眼看着,并没有打断掌珠的治疗。 掌珠给摸了摸脖子,又给那个孩子看了喉咙,接着说:「我那里有药粉,一会儿给他吹一些在喉咙里,要是他不配合的话喂一些药下去噙着也行,别让他吐出来也别让他立马给咽下去了。然后再多喝点水,时刻留意到他的身体状况,若出现昏厥的状况立马来告诉我。」 孩子他的祖母连连答应。 掌珠原本是跪坐在地上的,她给检查完了后便起了身,曾尧这才赶着和掌珠引荐:「傅大夫,这就是我们的赵院使,赵大人。」 掌珠听说先朝赵逢时行了一礼,那赵逢时点头说:「傅大夫给人看病倒挺仔细的,这些日子只怕要辛苦傅大夫在此多留一段时日,还请傅大夫做好准备。」 掌珠淡淡的回应道:「这是应该的。」 赵逢时对于掌珠的温顺表示满意,掌珠又向这位赵院使打量去,赵逢时穿着簇新的官袍,带着乌纱帽,作为一个大夫,他不过四十的样子就已经爬到了最高的位置上。赵逢时是外祖最得意的门生。看见赵逢时掌珠便会想起石玉里,同是外祖的弟子,为什么两个悬殊竟这样的大。只怕那石玉的资质也一点不比赵逢时差。 赵逢时等又去看别的病人,从别的大夫那里询问情况。曾尧突然凑近了和掌珠偷偷的说:「傅大夫你别怕,我师父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喜欢板着脸。」 掌珠心道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再说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赵逢时。以前外祖还在的时候可没少听见外祖提起这个人。 掌珠扭头忙着去做事了,也不大理会曾尧。 赵逢时察看了一圈,后来对两人说:「你们要全权负责起这里的事务,出了什么事故的我就问你们两个的责,要是完成的好,我给你们两个都记功劳一件。你们有信心吗?」 曾尧和李簇都齐声回答:「有信心!」 「那就好,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皇上对这次的疫情十分的重视,宫里的小公主们小皇子们也在严加看管,时刻留意情况。希望你们能尽快研究出相应的对策来,这可是极长脸的事,回头有奖赏的。」 两人都说是。那赵逢时又看了一眼正在角落里忙碌的傅掌珠,心道他师父曾经有个外孙女,据说那个小姑娘脉息比他们几个正经的入室弟子都好。可见有些事真的要看天分。他对女大夫没什么偏见,只要用心看病他都敬重。 「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过段时间我会来再看,要还是一团糟的话,你们两个谁也别推卸责任。」 曾尧和李簇俩都无法辩驳,两人送了赵逢时出去。 等送走了赵院使,两人便一路走一路商量,李簇到底比曾尧早进太医院几年,论资历可比曾尧老几分。李簇已经是八品的御医了,而曾尧还只是不入流的吏目而已。 「接下来该怎么管理这些小病人,这些家属,还有大夫,得拿出个章程来。」李簇说。 「先制定制度吧。」曾尧眼睛一瞥就看见了人群中最亮眼的那道影子。 李簇在一旁不免觉得好笑:「你还真的看上了那个傅大夫?」 曾尧脸一红,也不急着辩解:「她年轻,长得好看,我就喜欢看她。」 李簇笑道:「这是你的事我可管不着。」 那曾尧三十一了,去年春天原配走了,留下了两个孩子。父母一直希望他再娶一个,他因为平时忙,也无暇顾及,可见了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心思不免又活络起来。 :。: 曾尧和李簇俩商量了对策,也立了规矩。将现有的那些病患依次给排了号,让现有请来的民间大夫各自照顾几个病儿。 掌珠分到了十一个孩子,但她知道这只是刚开始,据说从明天起外面的那些医馆都不收治患白喉的病儿了,那些小孩子要全部送到这里来,到时候工作量不知要大多少倍。 她将刚熬出来的药端给了一个患病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比谁都要安静。从一到这里开始就基本在睡觉,小姑娘由父亲抱着,现在就靠在父亲的怀里还在睡。 第7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掌珠端了药过去,轻声和小姑娘的父亲说:「该给她吃药了,你把她叫醒吧。」 孩子的父亲推了推女儿,又在低声唤女儿的小名:「妞妞,妞妞。」 好半天才见那小姑娘睁开了眼睛,孩子的父亲接过了药慢慢的给小姑娘喂,小姑娘并不怎么配合,掌珠只好上前帮忙,两人联手好不容易才将药给灌了下去。可是却洒了许多出来,孩子的父亲赶紧拿着布巾将身上的那些药渍给擦了。 「大夫,我们家妞妞还有救吗?」作为父亲问出这样的话来已经十分的痛心了。 掌珠也不回避的答道:「她的情况不大好,需要时刻注意。」掌珠说着她给把了一下脉,又摸了摸颈子,身上的体热还是很高。 「这里才吃了药,先观察着吧。不过我话说在前面,不知结果如果,都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孩子的父亲立马明白了掌珠的所指,一个大男人,带着几分哭腔哽咽着说:「她娘死了,就留下了这么个妞妞。」 面对此情此景,掌珠只能尽力而为。 这是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偶尔能听见病儿的哭闹,其余的声音也渐渐的停息了。别的大夫已经回了睡觉的地方,只有掌珠并没有去休息,她害怕自己一个疏忽这小姑娘就再也醒不过来。 掌珠虽然困可也不敢睡觉,她在灯下翻阅着书籍,看了没两行,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傅大夫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吗?」曾尧提着灯笼走了来,他见这边屋子还有光亮,因此也就顺路进来瞧瞧。 掌珠抬头见是他,便回答说:「睡不着,天太热了。」 那曾尧了吹灭了灯笼,也顺势坐了下来想要和掌珠说说话。 「傅大夫一个女子怎么偏偏就走了行医这条路,像你这样的女子可是少得很啊。」 掌珠为了解困也和曾尧闲聊了起来:「不过是机缘巧合吧,不知不觉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许久。」 「当大夫可谓是辛苦,很多时候不被理解,还要受到病人的家属无理取闹。」那曾尧说起这些事就是一肚子的苦水。 在掌珠看来做哪一行都不容易,她也早就能认清自己的情况。 「对了,傅大夫有没有兴趣参加太医院的考核?你要去应名的话应该很顺利的就通过了。」 掌珠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一个女子进太医院干嘛。」 「宫廷里也需要不少的医女,在宫廷里做事可比外面要体面些。至少吃穿不愁。」 但掌珠却明白,禁廷内的事哪里有小事,宫中倾轧的事她也不知听过多少件。服侍那些宫妃或是公主、皇子,一个不小心就会扯上身家性命。宫廷里的那些秘辛更是不能沾惹半点。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在外面行医虽然辛苦一些,但也好再自由,钱不在乎多少,够用就行了。」 曾尧见掌珠不愿意也只好作罢,他呵呵一笑:「傅大夫不愿意啊,那我确实强人所难了。」 她只是不想身陷权势的漩涡里。 「傅大夫家里的人都支持你走这条路吗?」 「他们要是不支持我也走不到今天。」 「这倒是,将来要是有机会倒想去拜见令尊、令堂一面。」 掌珠却眉眼低垂,淡淡的回应道:「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之前许过人家,还没等正式成亲那位郎君就病故了。」 没有父母不说还是个望门寡,这个女人的命倒孤刻的。对这些事很在意的曾尧不由得蹙了眉,可见天下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他心里只觉得遗憾。 「傅大夫该去睡了,你看外面已经起风了,没有那么炎热了。」 但掌珠哪里敢睡,她答应着却并没有动身。 曾尧便准备回房去,这时候突然听得有人在叫:「傅大夫,傅大夫,请你救救我们家妞妞。」 掌珠见那人抱着小姑娘直接冲了进来,掌珠见状不由得紧张起来忙说:「快放到桌上来。」 小姑娘正在抽搐,嘴角冒了些白色的泡沫。看样子因为高热已经晕厥了过去。掌珠连忙要采取急救。她让曾尧替她准备,她准备要施回阳针。 小姑娘的父亲又急又怕,一口一句「妞妞」的叫着。曾尧也跟着抹汗,但见掌珠倒十分的淡定,该做什么措施她竟然丝毫不乱。这个女人当真不凡。 掌珠费尽力气去挽救小姑娘的性命,该做的措施都做了,可小姑娘的症状还是没能得到缓解,小人儿也始终没能睁开眼睛。当那只原本紧握着掌珠的小手再也无法用力的时候,她便知道一切都是徒劳了。 曾尧翻看了眼皮,道:「不行了,眼珠都浑浊了。」鼻息没了,脉搏已经摸不到了,心跳也没了。 掌珠最后将拨云散拿了出来给小姑娘喂也最终只是徒劳。 孩子的父亲紧紧的抱着年幼的女儿失声痛哭。掌珠在一旁看着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曾尧自己也是父亲,失去儿女的痛苦他能体会二,因此倒也好心劝了两句:「这都是命运,你也尽力了,就让孩子安静的走吧。你也还年轻,说不定过一年她又回来了。」 孩子的父亲搂着女儿哭得伤心。 掌珠觉得很是无助,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曾救治过那么多病人的手,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行呢?这个小姑娘乖巧可爱,她也很喜欢,可到底还是没能挽回孩子的性命。这种挫败感几乎将她淹没。 政策一实施后,果然如潮水般的涌入了更多的患儿。患儿一多,大夫就显得很吃紧了。曾尧和李簇只好又去发动民间的大夫加入到他们的治疗队伍中来,然而很多大夫忙着自己的生意根本不愿意来太平署。 掌珠没日没夜的照顾这些生病的小孩子,极少有休息时间。累得不行偶尔打个盹有时候也会突然被人叫去。 第7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这天几位大夫在一番巡查后便坐在了一起例行的交流经验,其中一个年老的大夫原本是很瞧不起傅掌珠这样的女流,从来也没有正眼看她。 在听完掌珠的汇报后,他一脸不屑的撇撇嘴说:「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是回去等着嫁人是正经,来这里胡搞什么。女人都能给人治病了,那要我们这些男人做什么。」 掌珠被挑刺她也没有立即替自己辩白,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她适时的闭了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曾尧见掌珠无端被说少不了要替掌珠说话:「胡大夫,您这就是有偏见。傅大夫虽然是女子,但这些天大家都有目共睹,傅大夫可是任劳任怨,什么抱怨都没说。她可是一直都在积极的治疗,她可是治好不少的病儿。」 「得了吧,她手下也出现过病死的人,远的不说,就是前两天……」那胡大夫一脸的嗤之以鼻。 掌珠突然道:「那是我的过错,我承认。」 「傅大夫不用自责,现在本来就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医治好这些人,有人死也是很正常的事。在座的诸位哪个手上没有人命?」 屋子里谁都没有开腔,那胡大夫冷笑道:「呀,曾吏目这样的维护。傅大夫是你的相好啊?你们背后鬼鬼祟祟的,别打量人不知道。只是这是看病的地方,二位想要调情还请去别处。」 那胡大夫本来就极瞧不起傅掌珠,这些日子见那曾尧一个劲的往傅掌珠身边凑,他仗着自己年长,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此刻也想让那掌珠没脸,借故臊一臊她。女人嘛名声最要紧,他就不信这个傅大夫还能厚着脸皮呆下去。 曾尧听了这话一时急红了脸,当时就红着脖子要和胡大夫辩解,还是李簇拉了他一把:「你要冷静,这事先不计较。当务之急是大家商量一下药方的事,总之得尽快的解决眼前的疫情,据说今天早朝的时候皇上又过问了。」 李簇出面调解场面才没有失控,不过胡大夫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盯着掌珠和曾尧看。那傅掌珠对于这些谣言什么的毫不在意,她不替自己辩白半分,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谁也猜不透她到底想的是什么。 李簇将话题拉了回到正题上,大家对这次的病症各自说着自己的看法。掌珠认真的听着大家的见解,当轮到掌珠发言时,那胡大夫将头一扭,一副嫌弃的样子。 掌珠起身说:「这病从爆发之初到现在已经发生了改变,有几个明显的症状可以看出……」 掌珠言之有物,女性的细心让那些大夫都觉得诧异。掌珠不徐不疾的说着,言辞缓和。 「针对新出现的症状,我也调整了一下汤药,现将配伍说出来,大家斟酌斟酌看有什么不妥之处。」掌珠说着她改进的药方,原本一脸不屑的胡大夫终于转过身来仔细的听了一耳朵,后来暗道这个女子懂得这些?只怕也是那个太医院的吏目在背后给她递的点子。 胡大夫对女大夫有成见,然而在座的其他人却将掌珠的话认真的听了下去,林大夫赞许道:「傅大夫这个方子倒有些新奇,并没有套用古人的旧方。配伍用药也都大胆,或许值得一试。」 曾尧见掌珠的提议得到了称赞他也跟着高兴起来,连忙说:「傅大夫高见,这个方法要是可行的话你就立了大功了。」 掌珠谦和的说道:「不敢居功,只求能对症,让那些可怜的孩子减轻痛苦。」 当时李簇和曾尧便一致同意换了掌珠提供的方子。曾尧又道:「每天的绿豆水、芹菜水还是不能断。」 掌珠跟着说:「除了熬煮的这些水,我再建议多煮一些大蒜来。大蒜本来就是好东西,治病不见得就一定要名贵的药材,这些寻常之物在关键的时候也能起到大作用。」 两人的配合落在其他人的眼里自然多了两分别的意味。掌珠对这些纷扰丝毫不放在心上,她一心在乎的就是手下那些可怜的孩子。她不想再看见死人了,虽然之前的事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但她却并没有放弃,一直在苦苦钻研能够医治的办法。 太平署里的人虽然越来越多,但因管理制度合理并没有出现太多的慌乱。 从进来之日起,转眼间掌珠在此已经呆了将近二十天。这二十天里正是一年最炎热的时候。京城的夏天可比寿丰的夏天要炎热得多,但她也和大伙一样熬了下来。治病,研究方子,一直勤勤恳恳的做自己的事。 后来事实证明掌珠的新方子确实奏效,调整了方子后,那些小孩的情况也逐渐出现了好转的迹象。曾尧发现掌珠的方法起了作用,他可比傅掌珠还要高兴,情不自禁的拉了掌珠的胳膊说:「傅大夫,你立了一件大功啊。再过一些时日说不定这病就能完全消灭了。」 「完全消灭我觉得做不到,这病控制不了,只能出现什么症状就对症下药而已,并不能从源头上破坏它,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治疗的方向,以后再遇到这样的病不至于毫无办法。」 「你说得极是。总之,傅大夫做了一件极有用的事,这可是大功劳一件。回头我一定好好的和我师父禀明。也痛快的打了那些瞧不起你那些人的脸。」曾尧也听说胡大夫虽然很不服气,但暗地里也在使用掌珠提供的方子。 遇着了困难别退缩,只要有信心,再付出足够的努力就能战胜她。前进的路上会出现不少的绊脚石,在一个个的挑战中掌珠从没想要退缩。若她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现在也不会出现在京城了。 :。: 太平署进来容易出去难,别说那些患儿和家属能够进来不能出去,就是被选调来的这些大夫也不能回家。 掌珠偶尔闲暇的时候也会惦记医馆的生意如何了。她将医馆托付给了石玉,石玉能替她看好医馆吗? 眼下正是酷暑,天气让病传播得没有那么快。随着药方的改进,太平署的那些患儿们有越来越多的被治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而掌珠却不知自己几时能回去。 第73章 掌珠正在仰望夜空,发现原本的满月又看不见影子了,只有满满的星空。 曾尧猜她是想家了,因此曾主动和她说:「傅大夫是惦记家里的事吗?要不我替你带句话,或者带个什么东西?」 「你真能帮我?」 曾尧很想在掌珠面前展示一回,立马拍着胸脯保证:「不过是带句话,这么简单的事肯定行啊。你要带换洗的衣物进来也行。」 掌珠得了他这句话,便回去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曾尧,曾尧便想办法将信送了出去。 第二天午后时赵逢时又来太平署检查。曾尧正好不在,那李簇全程陪同。赵逢时看了一圈,只见这里收治的患儿比之前少了一大半,打听之下方知是治愈回家了,他欣慰的说:「如此我在皇上面前也能交差了,你们做得很好。对了,我听说研究出对症的方子了,这是谁的功劳?」 李簇听说忙回禀道:「小的和几位大夫共同商议出来的。」 「哦,回头你把方子拟出来我瞧瞧,顺便将有功之人也报个名册来。回头皇上若有奖赏也好论功行赏。」 李簇恭敬的应着是。 赵逢时看见了正收了晾晒纱布回来的傅掌珠,他仔细的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比他第一次看见时像是憔悴了好几分。他也是有女儿的人,见掌珠与他女儿差不多大小不免心生几分怜惜。 「这傅大夫在此也呆了很长的时间了吧,若没那么多的病患不如先放她回去吧。来了这么久她家人也是要惦念的。」 那李簇却突然说:「傅大夫倒没那么多牵绊,听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为了自立才行医的。」 赵逢时听了这样的话眉头一锁,心中未免觉得可惜。他也没有将掌珠叫来单独问话,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了几句就走了。 等到曾尧回来时已经黄昏时了。 掌珠正在熬药,他就走了过去将一封信从衣袖里拿了出来给她。 掌珠接过就展开看了,这是廖楷回的信。闰生粗略识字让他写信还有些困难。信上说了医馆最近的情况,说石玉很尽职尽责,每天的患者都不少。又说荀家小公子病愈,那荀大奶奶三番两次的差人来打听掌珠的情况。 两页信纸掌珠很快就看完了。那庆哥儿已经痊愈了,蔡秋娘对掌珠十分感激,还曾亲自上门要见她,可惜她不在。掌珠心道,要是能通过此事和荀家拉拢关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深入内部才能打探到她需要的情报。当初荀家那样的无情,她就不相信荀家背后没有使绊子。 她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搜集证据,没有足够的证据是无法给谢家翻案。 「傅大夫,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能做到,你还有什么要帮忙的?」曾尧依旧一副讨好的样子。 掌珠有些漠然的摇头道:「暂时不用了,辛苦曾大人帮忙捎信。」 这里正说着,掌珠手下收治的患儿找来了,说嗓子难受要让掌珠给看看。掌珠可丝毫不敢轻视。 李簇给赵院使汇报的那个名单里很快就被曾尧知道了,他曾找到了李簇质问:「你这样做不地道,怎么好意思将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件事上人家傅大夫出过多大的力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把她的名字报上去?」 李簇见他那样急切的样子忙道:「她一个女子要这功劳做什么?再有我也没有独占功劳,也把你的名字写在上面的。你别恼。反正她又不入太医院,有没有有什么要紧。」 「你这个就叫抢功,对她不公平!我和师父说去!」 李簇喝了一声:「你站住,关键的时候可别意气用事。为了我们的前程考虑你最好好好的掂量掂量。再有上次你给珍妃娘娘把错脉的事我可以证据确凿的。」 曾尧站住了脚,他攥紧了拳头,与李簇共事这么久他也是第一次看清李簇的真面目。 「为了自己的家人着想,你别胡来。听我的话保证以后你能平步青云。」 曾尧想告诉李簇他不需要,他是赵院使的弟子不需要这些,但到底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他依旧出门去了。李簇在后面大喊:「你真的不肯听我的劝?我可是为了你好,别不识好人心。」 曾尧却说:「我去见见傅大夫。」 「赵院使说早点送她回去,你当真想讨她做填房可得把握好机会。」 曾尧听了这话有些暗恼,但他还是去找傅掌珠。他替掌珠觉得委屈,替她觉得不值,因此想要替掌珠做点什么。 掌珠端了一盆水要去倒,曾尧赶来见了便主动帮忙:「我来替你吧。」 「多谢了。」掌珠便由着他去。 回头曾尧和她说:「这里的事已经差不多了,后日傅大夫就可以回去了。」 「当真?」 「我几时说过假话。」 掌珠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曾尧再次攥紧了拳头,他有些话要和傅掌珠说:「傅大夫……」 「嗯,曾大人还有什么交代?」 「去年春内人就扔下两个孩子走了,爹娘都劝我再娶一个,可一直也没遇见合适的,哪知遇见了傅……姑娘,你说我们要不搭个伙,将来一起过日子吧。这些日子见你对那些孩子极有耐心,想来你一定会善待我那两个幼子。」 掌珠微诧,很快她明白了曾尧的用意,也正面和他说明了:「曾大人,这事我从来就没考虑过。多谢抬爱。」 就这样的拒绝他了,一点情面也没留。她一个小寡妇为什么看不上他?一瞬间,曾尧觉得有些不甘心。 「傅大夫,我待你一片真心,能问句为什么吗?」 为什么,掌珠想到了另一张英俊的面孔她道:「我还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我要偿还一个人的恩情。」 终于到回家的日子,傅掌珠简单的收拾个包袱,她离开了太平署。 第7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刚走出大门,就见闰生驾车在外面等她,掌珠还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去?」 闰生笑着说:「不瞒姑娘,我能掐会算啊。」 「去你的,少来这一套。」掌珠少有的话语中充满几分娇俏之意。 她坐上了车,闰生熟练的驾着车。没想到在太平署就呆了一个月让日子,这一个月里她没有回去过一次,心思却早就飞到自己的医馆去了。 酷暑难耐,路旁树梢上的知了一声声的鸣叫着,更添了几分烦躁之意。眼看着六月就过完了。 掌珠坐在门口,闰生与她说话。 「姑娘不在的这一个月我们都挺想念你的。就盼着你能早日回来。」 「医馆的生意还行吧?」 闰生说:「还不错,那个石爷没想到也是个高手,姑娘总算没有看错人。」 掌珠嘀咕着回答:「从松鹤斋出来的自然错不了。」 傅掌珠在太平署呆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医馆。 她来不及回去休息,先去看望了替她坐诊的石玉。 石玉正给人看病,掌珠见他专注的样子也没有上前去打扰。不过李奉安等见她回来了都十分高兴。 「傅姑娘这一走就是一个月,我们都挺想念您的。」李奉安连忙倒了茶来给掌珠奉上。 掌珠见医馆照常运营,她也放了心:「这一个月里你们也辛苦了。」 掌珠翻看了账本,上面详细的记录了一个月里的每一笔收支,粗略的看了一遍,生意果然还不错。等到石玉忙完了,掌珠过去与石玉行了个大礼:「石爷这一个月多亏了您的帮忙。」 石玉沉着脸说:「我欠李兄弟的人情早就还清了,以后还有这样的事可别来找他。」他一脸嫌弃的样子。 掌珠听说便微笑道:「我知道石爷的意思,回头我好好的感谢奉安就够了。」说过这话她又从衣袖里拿出几块碎银子来。 「这是石爷一个月的辛苦钱。」 石玉瞥去,那些碎银子成色都还不错,几块加起来少说也有十来两之数。暗道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大方,其实有个七八两银子也能将他打发,没想到多给了这么多,那石玉自然也不客气便顺势收了下来。 人家辛苦帮忙做了一个月给付了酬金,还得请人家吃顿饭吧。掌珠琢磨着又和石玉说:「石爷,明天家里备了饭菜,还请您再过来喝酒。」 石玉听说连连摆手道:「不必了,傅大夫给的钱已经够多,就不好意思再讨酒喝,再说我那里也还堆了不少的事要忙着处理。」 他不乐意掌珠也没有太勉强。 接着又有病人上门来求治,不劳掌珠出面,石玉便主动过去招呼。 「老人家,你哪里不舒服?」他坐了下来与那人把脉诊断。 掌珠一旁见了,觉得这石玉专注起来时完全是另一个人。石玉的医术不错,听闻口碑也好,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成为名医能将外祖的医术好好的传承下去,只是他本人似乎志不在此。 等到快要关门歇业时,石玉也准备离开了。他自己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和掌珠说着告辞的话同时又多问了句:「傅大夫如何知道我曾师出松鹤斋?」 掌珠微抿;「只要有心去打听一下,知道也不困难。不过听说当年徐大夫收了好几个徒弟,听闻个个都不错。像石爷这样的人要是踏实肯干,假日时日肯定能声名大噪。」 「我一个俗人要那些名声做什么?名声再好也不见得能当饭吃。那赵逢时才是师父的好徒弟,我这样的是有辱师门。」除了他和赵逢时,徐澜还收了几个徒弟,那些个徒弟为了争夺松鹤斋这快招牌已经快要把狗脑子打出来了。石玉不爱这些名利,在他看来如今这世道什么都是假的,唯有这真金白银它骗不了人。 他怎么会这样想呢,这石玉能留给她深刻的印象就已经说明石玉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只是人各有志,她如今的身份自然也不好多劝只是说:「石爷也很不错,只是您自己不想承认罢了。您留的脉案我粗略的翻过一遍,真的是不愧为松鹤斋出来的人,您对得起师门。」 石玉微微的有些诧异。 闰生和奉安俩忙着收拾铺子准备歇业了,店里还有别的事,但掌珠已经累得不想动弹,她需要好好的歇歇。 掌珠便回了后面的院子,张娘子见了她自然高兴。掌珠让她帮忙烧一锅热水,她想要好好的洗一洗身上。 等到沐浴完出来,她拿着帕子擦头发的时候廖楷回来了。 「傅姑娘回来了。」 掌珠点头说:「是,终于让我回来了。我还以为廖爷已经离开了京城回寿丰了。」 廖楷忙说:「没有傅姑娘的命令我哪敢擅自离开。再说傅姑娘还给我派了任务。」 掌珠去太平署前就在让廖楷暗地里打听荀、蔡两家的事,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不知进展到哪一步。她擦了几下头发,让发间不至于滴水,这才进了屋,廖楷也跟着进去了。 张娘子给两人倒了水,掌珠便让她在外面候着。 「一个月了,让你打听的事有进展了吗?」 廖楷有些遗憾的说:「进展不多,所知道的也都是些琐事。那荀尚书听说近年来身体欠安,听说已有了隐退之意。」 掌珠听了这话不免笑了一句:「这话早在好几年前就听过了,几年过去了,他不也在那个位置上好好的么?」 廖楷闻言心中诧异,几年前不说这傅姑娘还小,就说她在阳县也打听不到京城里的事啊。 「那个荀绍最近在忙些什么,可在京城?」 廖楷道:「听说外派出去了,大概是为了要查晋王的事。」廖楷说起这方面的事就有些沉重,毕竟荣王府可是还晋王一起反了的。这样大张旗鼓的反叛,朝廷岂能容他们。 第7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朝廷已说要正式用兵,说要调集兵马南下。然后你们家杜千户当时就被解了职,免除了兵权。」 掌珠诧异无比,一个月的时间,事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不知大表兄有没有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说到底杜家也受了牵连。 掌珠见廖楷一脸的担忧,少不了安慰他:「荣王府虽然被牵扯其中,但想来二公子他一定会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廖楷道:「一定会的。」 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谢家当初可是被灭了族,荣王府要是失败,不管是荣王,还是荣王的两个儿子、孙子,又怎能逃得掉。 「对于两家联手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廖楷愕然:「傅姑娘是问我吗?」 「当然是问你的意思。」 廖楷说:「这是王府的决定,我一个做下人的怎好评论。不过……这世道或许真的到了该要变革的时候了。这几年的征战让百姓苦不堪言,偏偏还没有打多少胜仗,周边局势不稳定。希望这一次能彻底的改变一次。」 掌珠道:「弊病由来已久,只怕没那么容易就能清除掉。不管是谁赢,到头来还是姓楚的坐江山,这大楚还是变不了天。遵循的还是楚家的祖宗家法。」 「这倒也是。不过有改变总比一成不变的好。」 要是换个皇帝,兴许谢家翻案就有望了,掌珠也曾私心这样想过。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搜罗证据,证明她父亲并无谋反之心,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的清洗谢家的冤屈。 「对了,我让你留意一个人,你可找到她的踪迹呢?」 廖楷摇摇头。掌珠只好又说:「不急,我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离开京城,我们慢慢的寻。」希望她的预判是准确的,若兰和她一样都来到京城。 谢家的事当年牵扯过多,当年除了谢家深受其害,他的那些部下大多被杀,掌珠暗道要不去暗访一下父亲部下的那些后人,说不定能从中发现什么。只盯着荀家也不是办法。这事掌珠还需要好好的计议,她便和廖楷说:「廖爷,这阵子辛苦你了,你下去先歇着吧,你要是想回寿丰一定要和我说。」 廖楷忙道:「傅姑娘不必替我担忧,当初二爷让我跟着您,就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危,任务没有达成之前肯定不会擅自离开,傅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有劳了。」 打发走了廖楷,掌珠便着手收拾自己的那摊东西,从草药到她收藏的医药典籍并师太给她的手札。 张娘子走了进来她将一封信交给了掌珠。 「这是十四那天荀家大奶奶派人送来的信,除了这信还送了一些东西过来。」张娘子又将荀家送来的礼物抱了出来给掌珠看。有两匹簇新的布匹。两匹布都是上等的绢料,一色柳绿,一色雪青。都是做夏裳的好料子。 除了布匹还有两个宽宽的锦匣。掌珠先打开一盒看了,那匣子里装的是两颗上等的紫参。这样品相的紫参在药铺里要买三两银子一颗,有时候还不见得能买到。另一个匣子里是一副胭脂水粉,带着淡淡的花香,颜色十分的匀净。只看一眼便知道那是宫中所用的东西。 「除了这些荀大奶奶还让人送了两个蜜瓜过来,可是那瓜果不宜久放,姑娘又久久不曾回来。那蜜瓜只好我们几个分吃了。」张娘子小声禀报着。 掌珠也并不曾在意,她治好了庆哥儿的恶疾,蔡秋娘倒是知恩图报的,赶着给她送了这些礼物来。 没想到她通过了庆哥儿的病倒和荀家拉近了关系,这是她的有意为之。也是第一次她带着强烈的目的去结识朋友。 「你去帮我备了笔墨来。」 张娘子便知道掌珠是要写回信忙着去准备。 掌珠在灯下给蔡秋娘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信上她对蔡秋娘的好意表示了一番感谢,又大致说了这一个月里在太平署的经历,最后还关心了庆哥儿的身体,末了又顺便邀请了蔡秋娘将来去秦淮河泛舟。 她写好了信,差了张娘子帮忙送信,张娘子去了大半个时辰,回来时兴冲冲的和掌珠说:「荀家待人真大方,我不过替姑娘跑个腿送信,那荀家就留了我喝了茶,还拿了新鲜的瓜果招待,后来荀大奶奶又让丫鬟赏了我一串钱。」 张娘子说着便将得的一串钱拿出来给掌珠看,掌珠淡淡的看了一眼,道:「既然赏你的,你就留着买酒吃了。平时和荀家也可以走动勤快一些。」 张娘子笑道:「好,就听姑娘的吩咐。之前觉得荀家高门大户的不好亲近,没想到倒完全不一样。姑娘要是能傍上荀家这棵大树,将来在京城立足也能更容易一些,那些来寻事的人也能好生掂量掂量。」 掌珠听了并没有说什么。 吃过晚饭后掌珠便早早的睡了。在太平署一个月里她算是熬够了,那里吃住皆不方便,每天还要面对那么多的病人。还是自家好,自家的床睡着也舒服。 虽然已经入夜了,但天气还是有些炎热,掌珠将身上的薄纱被给踢开了,翻了身面朝内躺着,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怎么都好,早起梳洗完毕吃过了饭,她便去了医馆那边。医馆里已经有病人在等着她了。其中有一张熟面孔,见着掌珠后倒显得有些高兴:「傅大夫回来了啊?」 「是啊,耽搁了一个月总算回来了。」 「听闻傅大夫是被选去太平署了,傅大夫倒是不错。」 掌珠一脸的淡然。 闲暇之余,她将自己所知道的父亲的那些部下给理了一遍,列出了个十来人的名字。只是那些人她大多只知道名字,那些人到底是何方人士,住在哪里她却不清楚。人海茫茫,她如何去打听,就是廖楷也不见得有那个本事。 掌珠心里犯了愁,后来她将目光放到了李奉安的身上,李奉安是京城里长大的,又曾在谢家做过事,对于这些名字总该有熟悉的。要不让他出面?可是该怎么和他说明?自己的来历又怎样能和他解释清楚。 掌珠思考了半晌,李奉安倒主动上前来问了:「傅姑娘,您一脸的忧虑是有事吗?」 掌珠便趁势往下回道:「嗯,是有一件为难的事,说不定你这个谢家的旧人还能帮我一把。」掌珠将手上的名单给李奉安给他看,并说:「上面可有你知道的人?」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神医姑娘上京去》卷一 作者:孜亭 02、《神医姑娘上京去》卷二 作者:孜亭 03、《神医姑娘上京去》卷三 作者:孜亭 04、《神医姑娘上京去》卷四 作者:孜亭 05、《神医姑娘上京去》卷五 作者:孜亭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