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姑娘上京去 卷四》 第1章 【正文开始】 李奉安虽然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但早些年跟在将军府里当差也颇认得一些字。他看一眼那些名字,那些字大多认得,可组合起来名字十有八九他是没听过的,只指着末尾一个叫做「潘冬」的名字说:「这个我好像知道。」 「你认识这个潘冬?」 李奉安点点头,随即又说:「只是不知傅姑娘要找的人,和我所知道的是不是同一人。这个潘冬曾经听七爷提起过,说这姓潘的是个好汉,曾经腿骨断了还行军十里地,要不是遇着一个可靠的军医,这个潘好汉的腿就彻底的废了。」 「那你知道他住在哪里?」 李奉安说:「潘家似乎就是京城人,早些年还听人提起过,但将军府出事后也再没听见潘家的消息了,潘家是将军的旧部,铁定受了牵连,这个潘冬还在不在也难说。」 「这倒也是,不过你要是能帮我打听到这个人,或者是和他有关的事我重重有赏。」 李奉安有些诧异:「傅姑娘打听这个人干嘛?」 「自然是有事,你是个地道的京城人,所以就只好拜托你了。也务必请你费心。」 这事本身不算棘手,但李奉安却觉得有些古怪,到底哪里古怪他一时又说不上来。他到底还是对重赏动了心,便保证一定会查到有用的消息再来向掌珠汇报。 当年谢家的案子可是通天的大案,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要再找齐证据已是难事,但掌珠却并不想放弃。 就在她为当年谢家的事筹谋时,荀大奶奶的帖子又上门了,请了她七月初二去汤山荀家别院泡汤。 荀家别院,这几个字清晰的浮现在了掌珠面前。那荀家别院就在元嘉八年的时候她还去过一次。那天正是春光明媚的日子,院子里开满了西府海棠,荀家姐妹在院子里打秋千。那时候她和荀绍的胞妹来往密切,她还曾在后面推送过荀缃几把。 汤山那边谢家也曾有自己的别院,可如今那些院子早就换了别的姓名。 她心里其实挺不愿意去的,尤其是踏进荀家,还有可能见到曾经的准婆婆刘氏,这些都是她不想去面对的人,可为了谢家,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和荀家来送帖子的人说:「回去告诉你们大奶奶,就说我一定回去的,多谢她的款待。」 荀家人高兴的回去了,掌珠将帖子丢在了一旁继续忙手中的事。 掌珠累了一个月也早想歇歇了,忙道:「好啊,一切听荀大奶奶的安排。」 当下便定下了七月初二去汤山泡汤的事,掌珠便将这天空了出来,也放了身边几个人一天假。 「你们辛苦了一个月,初二这天也不必跟着我,到时候荀家会派车子来接,你们几个就自在的放松一天。」 廖楷却有些担忧:「姑娘也不需要小的护送您过去。」 掌珠道:「不用了。不过早上去下午就回来。」 廖楷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傅掌珠明着和荀家人来往,暗地里却让他偷偷的打听荀、蔡两家之事,打听的也都是些琐事,这个傅氏女到底要做什么? 张娘子见掌珠也没几身像样的衣裳,不免有些心疼:「姑娘年纪轻,应该收拾体面一些。」 「我要时常给人看病,衣服上不是沾着药,就是沾着血迹之类的东西,清洗不掉就是一大片污渍,再漂亮的衣裳也给毁了。打扮漂亮了也没用,忙起来的时候连水都喝不上,哪里还有什么心思顾得上漂不漂亮。衣裳有的换洗就成。如今布料不便宜也得省着点儿花销。」 张娘子还是觉得掌珠过得的日子一点也不像个年轻女子,说来也是,有那个年轻女子需要自己出来打拼生活的,她做下人的也不好对主家指点过多,因此也适时的闭了嘴。 掌珠依旧是简单的梳了一根粗粗的辫子,辫子上连朵花也没有戴。只有耳朵上还有一对极不起眼的银丁香,余者再不见半点的金银首饰。 她梳洗整齐后喝了一碗五谷熬的浓粥,吃了点青菜。因为天气炎热对其他的食物也并不怎么感兴趣。 吃过饭后,荀家的车还没有来,她便忙着将那些簸箕搬了出去,将袋子里的草药拿出来晾晒了。 一只布袋子里冷不防的蹿出条肥硕的老鼠,张娘子吓了一跳,掌珠倒是不慌不忙的拿着棍子一下就将老鼠给敲晕了,提了老鼠的尾巴就将它扔了出去。 张娘子见掌珠那淡定的样子不由得诧异:「姑娘难道不怕这个?」 「以前也怕,到后面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她永远记得被关在监牢里满地跑老鼠蟑螂时的情景,她再没什么可惧怕的。 晾晒好了草药,掌珠让张娘子帮忙守着,若是落雨了也好及时往家里搬。荀家的车子终于迎门了,掌珠嘱咐了张娘子几句便登车而去。 汤山对于傅掌珠来说并不是陌生的地方,几乎每一年她都能跟着去游玩两次。谢家之前也在那里建了自己的别院,私密的汤池想泡多久都行。 记得有一年哥哥们相约着一起去打猎,她也跟着去凑热闹,那天的收获颇丰,她一个人打下来四只野鸽子,两只野鸭,还有三只兔子。那天她得到了父兄们的一致嘉奖,但也因此胳膊受了伤,后来挨了母亲的骂。想来当时的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应该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家人俱在,又与青梅竹马定了亲,原以为就这样平安幸福的过一辈子。 可这样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她的美梦很快就醒了。 第2章 掌珠看着外面闪现过的风景,那些曾在梦里出现过的山川河流又一一的出现在了面前。山川依旧,然而早已经物是人非。 母亲因为楚元贞的及时出手还能有个葬身之处,然而她的其他亲人尸骨却不知沦落何方。 不管多么艰难,她还是想找到父亲他们的尸骨,让父亲和母亲在地下能够团聚。她该去打听一下当年的事。或许还是只有先问问李奉安。 车子缓缓的在一处庄园前停了下来,掌珠看见了前面停着的几辆马车。看来荀家今天过来的人不少,她或许还能和曾经的准婆婆相遇。 掌珠下车后便有仆妇上前引路,掌珠跟在那人后面顺利的进入到荀家的别院。 这里她也曾来过,不过只来过两次。她记得有一处院子里栽种着不少的西府海棠,元嘉七年春的时候,荀家姐妹在海棠花下荡秋千,她还帮着推了一把。 掌珠没有走多远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是刘氏的陪房裴娘子。这位裴娘子可没少出入过谢家,裴娘子对母亲的奉承曾让掌珠觉得肉麻恶心,两年多过去了,裴娘子看着又白胖了几分。 那裴娘子扬着脸,脸上颇有几分得意轻狂,后来见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走来时不免多看了掌珠一眼,一旁的丫鬟低声与裴娘子说:「这是大奶奶请来做客的傅大夫。」 裴娘子听说倒有几分意外,又留意了掌珠两眼,不曾想两人的目光碰了个正着,那道目光有些凛冽,裴娘子连忙收回了眼神,心中只是诧异。 掌珠一路来到了海棠苑,那蔡秋娘也刚到不久,她抱着孩子正忙着招呼人安置东西。偶然见了傅掌珠便迎了上来,含笑道:「傅大夫来了,这一路辛苦了,热吧?」 「坐车来的倒还好。」庆哥儿精神十足,不过见了掌珠却有些躲闪。掌珠只觉得庆哥儿越看越像荀绍。 「病好之后走路也渐渐的利索了,以前胆小一直牵着人不敢放手,现在倒好了许多。」 「小孩子病一场好了之后总会长一截。」虽然庆哥儿长得极漂亮可爱,但她并没有伸出手去摸一下庆哥儿白嫩的小脸。 蔡秋娘对傅掌珠很是友善,她觉得自己儿子和掌珠投缘,这次的疫情在京城蔓延了快两个月,据说死了不少的孩子,要不是因为掌珠治疗,只怕她庆哥儿也凶多吉少。所以再次见到掌珠的时候,她对掌珠更加的亲切。 「傅姑娘今年多大呢?」 掌珠道:「过了十七岁的生日了。」 蔡秋娘听说倒很是吃惊:「十七啦?倒也不小了,也早早定下亲事了吧?什么时候出嫁?」女人对于这些事难免八卦。 掌珠却淡定的回答道:「嫁什么嫁,之前刚上了花轿未婚夫就死了,他们都说我是个不吉利的人,如今无父无母,举目无亲也没个依靠。」 蔡秋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之前听说过傅掌珠是个孤女,没想到却是个望门寡,她不会给人看面相,不过觉得掌珠的命格应该没那么孤寡吧。 「我倒是挺佩服你的,即便是举目无亲也能在京城站稳脚。我二姨倒是挺推崇你的。傅大夫,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以后可以来我们家多走动,能够相遇也是缘分。再有我们庆哥儿身子本来就弱,将来说不定还有不少要麻烦你的地方。」 掌珠温和的回答道:「荀大奶奶您太客气了。」 蔡秋娘听说了温婉的笑说:「私底下你唤我一声秋娘就好,这是我的闺名。不知傅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傅掌珠。」 蔡秋娘听说了连忙称赞:「倒是个不错的名字,简单好记,也有意思。」 两人彼此交换了姓名,似乎也更近一步了。蔡秋娘便约掌珠一起去泡汤,这是在荀家的别院,倘或那荀绍突然进来撞见怎么是好。她便找了个托词说:「今天身上不方便吧,改日吧。」 蔡秋娘听说未免觉得可惜:「呀,那真是辛苦掌珠妹妹白跑这一趟了。」随即她又让人送了许多精致的瓜果茶点进来请掌珠一道享用。 掌珠只喝茶,并不吃果子。蔡秋娘要陪掌珠也不下水。庆哥儿被奶娘抱下去了,倒难得的清静。蔡秋娘便细细的打听起掌珠的过往来。掌珠便将原身的经历简单的说了一遍告诉了蔡秋娘,蔡秋娘听后很是替掌珠心疼:「能走到今天你也不容易。不过我若是你的话肯定就在外祖家安定下来了,还要辛辛苦苦的上京。这一路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吧?」 「赶路哪有不辛苦的,不过好再都一路走下来了。」 「你这样的人实在让人觉得心疼,不过你自己有本事,即使不依靠男人自己也能过下去,还能过得不错,实在让人敬佩。但总不能这样一辈子,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面对蔡秋娘的询问,掌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以后还很遥远,如今先走一步算一步。」 蔡秋娘笑道:「这倒是。不过掌珠妹妹来京城也遇到了不少的麻烦吧,将来若有什么困难,能帮上忙的话一定要开口呀。」 面对她的好意掌珠点头答应了,不过她心里在想或许在将来蔡秋娘会为了今天说过的话而后悔。 「之前在何家妹妹那里见过你的画,我虽然不懂画,但那幅红梅图画得确实不错。」掌珠努力的找话题。 蔡秋娘有些歉然的笑道:「掌珠妹妹觉得好吗?其实我也没什么本事。小的时候祖母请了女先生来家教我们姐妹读书,也让我们学一些立身的本事,我对针线下棋之类的没什么兴趣,就觉得这涂涂抹抹的还算有趣。后来也曾拜了一位画师正式的学了起来,说来我和子君也是因为画相识的。」 第3章 掌珠无意的一句问话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她自然知道子君是谁,连忙又问:「是说你和荀大人的相遇吗?」 蔡秋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正要开口说,便听见外面丫鬟的声音,又有男子说话的声音传了来,她忙道:「还真是念不得,这个人说到就到。」 荀绍不是外派了么,怎么又回京呢?掌珠心里诧异,她端了茶低头喝着,心里还想听蔡秋娘和她说荀、蔡两家如何联姻的事,这正主就来了。 掌珠坐着没动,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了来,那蔡秋娘已经起身迎了上去。 「子……大人回来了。」有外人在这里,蔡秋娘觉得直呼荀绍的字还有些羞怯。 那荀绍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傅氏女,他猛然的刹住了脚。 她怎么在这里?!荀绍心中诧异。 那蔡秋娘连忙说:「近日来天气炎热得很,妾身便约了掌珠妹妹来这边泡汤消暑。」 她叫傅掌珠?!荀绍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傅掌珠起了身微微的向荀绍施礼,却一直避着他的目光也未曾拿正眼可能过他一回。人家夫妻相聚,她还在杵在这里就显得有些多余了,掌珠便道:「我出去走走。」 蔡秋娘见状忙说:「别走远了,回头我带你好好的逛一逛这四周的景致。」 然而她并没有什么看风景的心情,掌珠转身便离开了这间屋子。待那傅掌珠走后,蔡秋娘忙与丈夫倒了茶,又道:「您今天怎么突然回来呢?」 「临时有事回京。我到家后他们说你们来了这里。」 蔡秋娘又道:「母亲说最近太热了,想要出来消暑。」 荀绍喝了一盏茶,接着又道:「你和那个傅氏走得很近吗?」 蔡秋娘忙道:「她治好了庆哥儿的病,我一直很感谢她,这不听说她从太平署回来了,就想着约她出来走动走动。说来我也挺佩服她的,虽然命苦,但活得比谁都勇敢。」 荀绍并没有打断妻子的唠叨,继续听她说下去。 「她的医术我很敬重为人更没什么好说的,她一个孤女要在京城立足也不容易,所以我也和她说今后有困难就直接向我们开口。子君,我和她走得近没什么大碍吧?」 「无碍,你和她亲近亲近也好,最好是能从她嘴里打听些什么出来。」毕竟她和楚元贞来往密切,他希望能从傅掌珠这里能够了解到楚元贞的情况。 这是利用傅掌珠吗?蔡秋娘有些不忍,但为了丈夫她也无怨无悔。 「子君,她是个孤女,又是个望门寡,在京城无依无靠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 荀绍有些纳闷:「她是个望门寡?你听谁说的?」 「她自己啊。」 荀绍暗道那就错不了,那楚瘸子再是个残废也不可能娶个望门寡吧,他略略一想,接着又说:「凡事你多留心,若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告诉我。」 「您是觉得她有问题?」 「暂时说不上来,不过她和荣王府里的那个瘸子有关系,你帮我留意着总没错。」 蔡秋娘连声答应,荀绍坐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的一个部下找他有事,他这里又匆匆的要回城里去。 荀绍出了屋子,正往外面走,瞥见掌珠坐在那边的檐下和家里的一个丫鬟正说话。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为什么每次见了掌珠他总会想起谢若仪来。只要一想到谢若仪他的脑袋就开始疼起来。 「一定是见鬼了!」荀绍低骂了一句接着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正和掌珠说话的这个丫鬟以前伺候过荀缃,荀缃出嫁后她被分在了蔡秋娘的身边。丫鬟叫柳枝,掌珠以前自然认识。 「庆哥儿是五月十五辰时出生的,算命先生说过我们庆哥儿这个八字顶好。」 掌珠装作无心的打听:「我见庆哥儿身体有些弱,小的时候只怕没少生病吧?」 柳枝笑道:「小公子半岁以前其实挺乖巧的,每天吃了就睡,睡醒了还会自己玩。生得又白白胖胖的,老爷和夫人都十分的喜欢。可半岁以后慢慢的身体就没那么好了,先是拉肚子,后来又发高烧,接着就咳嗽,咳嗽了三个来月那时候不知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后来还是小公子的姥姥带了他去庙里请了个符咒烧了化成水喝了才慢慢的止住了。那个高僧说我们小公子有些磨难,经过了那些磨难慢慢的就好了。」 「早产儿身体难免弱一些,小公子出生的时候有多重?」 柳枝说:「也不算轻,是五斤四两。」 七个月里生的就有五斤四两了,那要是等到足月了不得上九斤?是个十足的大胖小子?掌珠再次对早产这事产生了一丝的怀疑。 「五斤四两,只怕是足月的孩子也不见得有这么大。」 柳枝笑呵呵的说道:「是啊,都说我们大奶奶有福气。」 掌珠还要打听下去,却见蔡秋娘过来了她这才起了身来,蔡秋娘挽了掌珠的胳膊温和的笑道:「走,我们看荷花去。那边备了船,我们也自在的乐一乐。」 「荀大人在的话只怕不便。」 「管他做什么,他这里凳子还没坐热就又急着走了。得了,他事多,也难得回一趟家,我早就习惯了。」 蔡秋娘要带掌珠去坐船,掌珠方想起曾经在寿皇寺晕船的事来,刚到了地,她有些不敢上船。 第4章 蔡秋娘只当掌珠是害怕水:「不怕的,这些船娘都是老手了,稳得很!」 「我怕晕船。」 「这片湖也不大,到了对面我们就上岸。」蔡秋娘拉了掌珠上船。这是一艘普通的画舫。掌珠坐在美人靠上,窗户边垂着白色的纱幔。她从窗户看去,却见有白色的鹭鸶停在一片碧绿的荷叶上。 「大奶奶,你适才说起了和荀大人的初遇,后来荀大人来了就打断了,你能接着往下说吗,我很想听听。」掌珠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蔡秋娘抿嘴笑道:「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想起当初的事她的脸颊偷偷的染上了红晕,此刻的她满眼的温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怀春的少女时期。 「那年春,我和母亲一道去荀家赴宴,在荀家的宴席上正好见过他一面。子君他早些年在京城的名声一直很好,都说他生得俊朗,又极有才干,当时见着了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不免多看了一眼,正巧被他发现了,他还向我点头笑。不过真正认识他却是在有一次我和丫鬟去书肆买一幅前人的名画时遇见了,那次我看中了那幅,偏偏有人要抢占去,后来还是他出面买下来送到了我们蔡家。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一来一去的接触多了,后来就顺利的定了亲。」 掌珠有些木然的问了句:「那是哪一年的事呢?」 「八年的春天吧。」 元嘉八年春,那时候荀绍还是她的未婚夫,在她以为荀绍对她一往情深的时候,他却暗地里勾搭上了别的女人。可怜她一直被蒙在鼓里,竟然今天才知道。这是件多么可笑的事。 庆哥儿到底是不是早产儿已经不重要了,在他们还有婚约时,那荀绍就暗地里有了蔡秋娘。 当初她心里只装着荀绍一个,那荀绍却早早的就背弃了她。 就算不再喜欢她了上谢家来说明就是,谢家也不会太为难他,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最终不可收拾的地步?!掌珠想不明白。 当初荀绍为了要娶蔡秋娘,要摆脱谢家所以才要置谢家以死地么?谢家何罪之有?荀绍这个人又是何其的狠毒! 「掌珠妹妹!掌珠妹妹!」蔡秋娘晃了一下掌珠的胳膊,掌珠这才回过神来。 「快看外面的荷花!」 掌珠望去,却见满塘的绿叶红花煞是好看,幽香阵阵。 蔡秋娘命人摘了几根花骨朵和掌珠说:「这些送给妹妹,你拿回去插瓶也很好看。」 掌珠木木的,没什么反应。 等到上了岸,蔡秋娘便关心起她来:「妹妹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大概吧。」 蔡秋娘请了掌珠去了一水榭休息。后半天蔡秋娘一直陪伴着她,陪她说笑解闷,掌珠一直兴致不高,后来也早早的说要回去。 蔡秋娘看着日头还高,不免蹙眉说:「外面还很炎热,不如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再走吧。」 「家里还有事,今天多谢大奶奶的款待了。」 蔡秋娘笑道:「都说了私底下你唤我一声秋娘就行。」 蔡秋娘见掌珠实在要走也不好勉强,便说要去送送她。 刚出了院门却见刘氏回来了,身后跟着不少的丫鬟仆妇。掌珠见了她便刹住了脚。 蔡秋娘上前去与婆婆行了礼,又和婆婆说:「今天请了傅妹妹来我们家做客,母亲还没见过她吧。」蔡秋娘说着便向婆婆引荐了掌珠。 刘氏瞧见了掌珠倒是满脸堆笑:「好生齐整的一个姑娘,听说是你治好了我孙儿,多谢了多谢了。」 掌珠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终于上了车,她早就想离开荀家的别院了,一刻也不愿意呆下去。哪怕是披了厚厚的伪装,戴了层层的面具,她还是恶心和荀家人接触。真是的,这一天她到底在干嘛。说到底有些后悔应了蔡秋娘的邀请。 汤山的风光比记忆中还要漂亮,只是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种幸福。如今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等到掌珠匆匆赶回家,李奉安正在这边等着她。 掌珠一下了车,见了他便知道让他打探的事应该有眉目了。 李奉安跟着掌珠进了屋,还不及等掌珠喘口气便径直和她道:「傅姑娘,您要找的那个潘冬小的打听到了。潘家人就住在胭脂河那边。不过您想要见的潘冬大概是见不到了。」 掌珠愣了一下忙问:「他死了吗?」 「不,不,还活着呢。听说到南边做买卖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家。」 「只要他还活着就有希望。」掌珠暗暗的松了口气, 「傅姑娘要去拜访潘家吗?」 「当然要去,不过不是现在,我需要准备一下。到时候肯定少不了请你带路。」 李奉安笑道:「傅姑娘您别客气,有事吩咐一声就行了。」 李奉安当真是帮了她的大忙。 「傅姑娘,小的冒犯问一句,您打探这潘家做什么?」 掌珠道:「将来你就知道了。」她并不方便向李奉安坦诚自己就是谢若仪。 当初父亲的那些部下如今就潘家还能联系上,她一定不会放过这条线索的,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一定会查到底。 今天是七月初二了,还有十来日就是中元节。中元祭祖的习俗由来已久,这一次她希望谢案上有明显的突破,她也能好好的告慰谢家的那些亡魂。 第5章 张娘子去找了一个黑釉的陶罐来,罐子里蓄了水,将掌珠带回来的几枝含苞待放的荷花插在了里面。接着将罐子放在了掌珠起居的那间屋子。 掌珠本无心这些,她叫来了张娘子,让张娘子帮着采买几样见面礼。这倒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张娘子立马就答应了。 「初次登门,也不用准备太隆重了,哪里的点心好帮我买两匣就行。」 张娘子笑道:「姑娘就放心吧,我会掂量着去办的。」 交给她就没有不放心的。 第二日医馆只营业了半日,掌珠便和奉安准备出城去潘家拜访。 早起的时候还是一碧如洗的晴空,这会儿刚过晌午太阳就已经躲到厚厚的云层里去了,远远的有雷声传来。 奉安帮忙赶着,他扬起了马鞭让马儿快快的跑。 「傅姑娘估计这雨很快就会下来了,只怕会耽误回城。」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不呆久了。」 他们还没有到达目的地,那雨滴就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伴着轰隆隆的雷声,一道道白花花的闪电在天边划过,看着有些怵目惊心。 他们冒着雨好不容易来到了潘家,马背上已经全湿了。奉安担心马儿会生病。 掌珠敲开了潘家的院门,接待他们的是个五十来岁的阿婆,那个阿婆头发半白,一脸的褶子,见是陌生的面孔将他们拦住了。 「你们是哪里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事要找你们当家的打听,请通融一下。」 外面的雨那么大,妇人最终还是让掌珠先进了屋。她的头发都在滴着水,衣服也被打湿了一大半。她怀里护着那个装着糕饼的盒子,盒子上倒是干干的。 她刚坐下没多久,一个年轻媳妇走了来,给了掌珠一块干爽的布巾让她擦擦头发,又问她:「需要换一身干爽的衣裳吗?」 「谢谢,不用了。」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请问你们家当家的在吗,我有事想要见见他。」掌珠将准备好的见面礼奉上。 那年轻媳妇有些纳闷,但还是转身去请了她丈夫过来应付。 不多时,就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进来了,那个人穿着半旧的竹青色夏衫,挽着道士髻,面容沉静。掌珠事实上并没有见过潘冬,但根据奉安打听的结果来看,这人应该是潘冬的儿子。 掌珠便起身来,向潘茂说明自己的来意,表明自己的身份。 :。: 「不请自来,实在是冒犯了。我是寿丰府阳县傅氏,双亲在幼年就去世了。因为当年父亲一个很重要的托付所以来到了京城。我原是来京城寻找当年援助过我父亲的大恩人谢良贵将军的,但据谢家遭了难,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后来打听到您父亲当年是谢将军的部下,请问能问一些当年的事吗?」这是掌珠早就想好的辞。 那潘茂一听是要打听谢家的事,他脸色一沉,有些不悦的:「没什么好打听的,谢家的事我一个字也不知道。」 「您父亲是当初谢将军的部下吧,元嘉八年秋后您父亲就没有再从军了是不是?当初的事您能仔细的吗?」 「我都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你问错人了。这里没你的事了,我什么也不会,哪里来的就到哪里去吧。看在你的个姑娘家的面子上我就不拿扫帚赶你了。」潘茂扔下这句话后扭头就走。 这是她唯一能联系上的当年旧部了,潘冬这个名字她也只是听父亲提起过而已,却并不清楚姓拍在父亲的旧部里担任什么职位,这次的到访的确是冒失了。 外面的雨并没有停息的迹象,她出来和李奉安:「我们回城去。」 「可是这雷雨还没有停啊。」 「我走了!」掌珠自己去牵了马,套好了缰绳。李奉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冒着雨过来替掌珠赶车。 潘家什么都不愿意,她又见不到潘冬本人,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掌珠觉得自己陷入了死胡同里。 「傅姑娘,那潘家的人不好接触吗?」 掌珠道:「他们赶我出来也是理所应当。」 李奉安讶然,那么他们这不是白跑了一趟? 雨突然又下大了,前面的路已经开始变得看不清。李奉安:「姑娘,前面有间茅草屋,我们去躲一躲吧,这雨太大了。」 掌珠点头答应,等他们到达那间茅屋时,发现已经有人在避雨。李奉安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先住了马,又让掌珠下车来。掌珠飞快的跑进屋内,那角落里原本坐着两人,听见了动静便迅速的朝门口看来。掌珠定睛一看,还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遇见了荀绍,他身边那个人也有几分面熟,只是想不起来是谁。 荀绍显然比掌珠还要惊诧,他已经站了起来走上前去。 「傅姑娘也是要回城的么?」 掌珠淡淡的答应了一声。原本就是湿衣服,如今又被淋得更加透了。夏的衣服本来就单薄,被雨水浇头的衣裳就贴在了身上。掌珠低头见了很是尴尬,她双手环胸的抱紧了自己,幸好这时候李奉安走了来,扔给了她一件男饶旧袍子,掌珠顺势的披到了身上。 「这气还真是变就变,明明早起的时候还是大太阳,刚过了半就完全变了,这场雨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停。」荀绍就站在她的身后不过咫尺的地方。 第6章 「夏不都这样。」掌珠生硬的回应了一句。 「哈哈,倒也是,早知会变也就别出门了。如今被堵在这半路也是无奈。不过傅姑娘怎么也出城呢?」 「嗯。」她无意和荀绍多。 李奉安是个乖觉的人,他老老实实的闭嘴,也不随便插话。 荀绍就站掌珠身旁,这样的情形以前是常有的事,可如今却让她觉得浑身恶寒。明明知道他背叛了谢家,却不能立马手刃了他替谢家出气。这口恶气憋得掌珠难受。这间狭的屋子她也呆不下去了,便去到了外面的屋檐下。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依旧电闪雷鸣。那荀绍也厚着脸皮跟着走了出来。 「雨还大得很,看来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下来。昨儿听内人傅姑娘前阵子在太平署帮忙治疗那些患儿?」荀绍纯粹是没话找话。 「上前的人来请,没有不去的道理。」 「这倒是,太医院的那些人如今越发的懒散了,这些年了人浮于事,个个都想着怎么捞钱,医术却没见长进多少。给开的药还贵得吓人。偏偏一个个的架子还大,轻易请不动他们。」 掌珠心道,人家那些太医是为宫廷服务的,哪里有那么多的闲暇给你寻常百姓看病。 荀绍十句掌珠也不见得回一句,就听见他在那里絮叨个不停,像个碎嘴婆子。直到后来荀绍问掌珠:「那个楚瘸子最近和你还有联系吗?」 掌珠微怔,随即:「他联系我做什么,我和他们王府本来也不熟。」 那荀绍笑道:「不熟?之前遇见你们的时候,我觉得他挺维护你的,当初我你们是两口子他也没有反驳什么。」 掌珠却觉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冷冷的:「我给他治过腿,算是朋友,后来碰巧遇上了,他替我解了围,也就如此吧。」 「哦?就是这样吗?不过我和那个瘸子是老朋友了,当年都在京城的时候可没少来往。这个瘸子可真是不要脸,竟然敢觊觎我的女人。」 掌珠听了这话心里一跳,她也顺势道:「还真看不出来,那位二公子原来中意蔡姐姐。」 荀绍见掌珠误会了,偏生这事也不好解释,只好含糊道:「他就是个没用的软蛋。将来他要是再来找你,你就告诉我一声。」 「你是担心他再去找蔡姐姐吗?」掌珠故作真的问了句。这一句让荀绍差点气得吐血,不过却面不改色的:「傅姑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他是老朋友了,他要是来京的话我怎么也得请他喝杯酒,叙叙旧啊。上次有些不欢而散,还想着将来能好好的弥补。」 掌珠心里觉得可笑,依旧把她当傻子一般的戏弄。她是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再相信荀绍的这张破嘴。荣王府叛乱,那荀绍是镇抚司的人,他要见楚元贞能有好事? 「傅姑娘,我们家庆哥儿多谢你的治疗。将来只怕还少不了你费心。」 「什么费心,我只是个大夫而已,而且我给人看病可不便宜。」 荀绍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凭本事吃饭也应该。」 他生得俊美,即使已经做了父亲,已经蓄了短须也抵挡不住那种英俊潇洒来,当初他可是京城几万少女的梦想,掌珠当初也看中了他这副好皮囊,然而如今才知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掌珠从潘家回来的第二天起就生病了,这一场病来势汹汹,也是她回京城后的第一次生病。 浑身没劲,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好再跟前有个张娘子替她端茶递水很是殷勤。 「姑娘的脸色看着真差,不如还是请个大夫来好好的看看。」 「没事的,我自己有药,每天都在吃药,休息几天就好了。」说来说去还是怪那场大雨。如今这副身子毕竟曾经元气大伤,后来又没有得到很好的调理,去了寿丰后在杜家还算衣食无忧,杜老夫人见她瘦弱天天想法子给她调理身体慢慢的才要强壮一些。 可是离开寿丰后一路来京在路上耽搁了两个来月饱一顿饥一顿的也没个定数,来京之后又忙着开店每天操心的事不少,渐渐的也就忽略了身体。偶然淋一场雨也能让她卧床不起。 掌珠躺在床上,脑袋晕乎乎的。这次去潘家算是白跑了一趟,那个潘冬的儿子并不愿意提起当年的事,不过潘家是唯一能联系上和父亲有关的人家了,她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希望那潘冬能早日回京,她得想办法和潘冬说上话。 「姑娘,曾太医来了,说要瞧瞧您。」闰生在门口传了句话。 掌珠蹙眉道:「我这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的,他来做什么。」 张娘子笑道:「必定是听说姑娘病了,来给姑娘治病的。」 「那我怎敢劳烦太医院的给我看病,请他回去吧,就说我好一些了。」掌珠和闰生交代道。 张娘子却道:「人家已经上了门,也不好立马赶人家走。」张娘子说着帮忙拉过了旁边的被子与掌珠盖了,又放下了帐子,接着和她道:「让他来给你瞧瞧也好。你们当大夫的不是不能自己看病么?」 掌珠嘟囔道:「谁说的,我还给自己把脉呢。」她也没那么多的讲究。 张娘子却是担心掌珠的身体,放下帐子后就出去了,果然见曾尧正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树下,她在檐下和曾尧说:「我们姑娘病着,辛苦曾太医跑这一趟。」 第7章 曾尧蹙眉道:「我听人说你们医馆有两天没有开门了,才过来打听打听。傅大夫病了的话正好我可以去瞧瞧她。」 张娘子忙说:「曾太医里面请。」 张娘子在前面引路,曾尧便跟着进了掌珠住的屋子,那间屋子也不算太宽敞,但还算明亮。桌上的罐子里有两朵荷花已经开了,倒是一屋子的清香。 他看了眼垂着的纱帐,知道傅掌珠就躺在床上,此刻也瞧不见她。曾尧上前与掌珠说:「傅大夫,别来无恙。」 掌珠没想到他当真进来了,少不了回道:「身上欠安,失礼之处还请曾大人见谅。」 「我也算来得巧,不妨先帮傅大夫把把脉,看需要配什么药。」 张娘子连忙搬了个绣墩放在床前,曾尧坐了,掌珠从帐子里面伸出手来,曾尧便搭上了脉。也没把多久,那曾尧便说:「伤风虽然不严重,但好起来却麻烦。傅大夫身子有些虚,想来平时受累操心,需要好好的调理一番。我与傅大夫开一剂汤药吧。我曾某虽然才疏学浅,但治疗伤风也还是有一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掌珠也不好拒绝便回答说:「有劳曾大人费心。」 「小事一桩,傅大夫不必客气。」 掌珠身上不舒坦,说了几句话就没了精神,便又让张娘子、闰生帮忙招呼曾尧。 曾尧并没有喝张娘子端来的茶,他不过略坐了坐便告了辞。等到曾尧走后张娘子还有些纳闷:「不是说要给姑娘开汤药么,怎么连一张方子也不曾留下?」 闰生在一旁道:「大概是什么秘方不好轻易拿出来。」 半个时辰后那曾尧又来了,还提了两副药。亲自将药送来,这让大家深感意外,同时对他表示了感谢。张娘子赶着付诊金和药钱,曾尧却摆手道:「这是自家药房里的,不用花钱。我和傅大夫是朋友,帮忙看一下哪里还要什么诊金。」 曾尧坚持不肯收,张娘子只好作罢。 回头张娘子熬好了药给掌珠送去,掌珠喝了药坐在床上休息,张娘子在掌珠跟前说起了曾尧的好来:「这个曾大夫还真是够意思,我怎么给他药钱他都不要。」 「到底欠他一份人情。」 张娘子笑说:「以后还有偿还的地方,姑娘先把身体养好吧。」 吃过了药掌珠便躺下睡了,后来出了一身的汗。张娘子拿了帕子与掌珠擦干了身子,又换了干爽的衣裳。到了后半夜身子果然感觉要轻快一些了。这曾尧的医术果然没得说,他的药更好。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头晕的毛病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嗓子上还有些疼,喷嚏、鼻涕也好了许多。 这天她一直在家休息,打算今天休息好了明天再开门营业。 张娘子闲暇的时候一面做针线一面和掌珠闲话:「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转眼就是七夕了。今年已经过去了一半多。」 「今天就是七夕呢?」掌珠有些诧异。 张娘子笑道:「可不是。姑娘病了几天有些不知天日了吧。」 那可不是,她整天昏昏沉沉的,哪里还知道什么日子。 「过得这样快,初三的时候医馆开了半天,第二天起我就病了,就一直没有营业。这样下去不行啊。」掌珠想起自己的生意来不免有些心疼。 张娘子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姑娘病了,我们又替不了你,帮不上什么忙。」 这几天要损失不少的收益。正在她烦恼的时候,却见廖楷和闰生两人一道回来了,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她有很久没有见到廖楷笑过,也不知遇见了什么高兴的事。 两人见掌珠今天坐在外面,便知她的病好了许多,两人上前问了好。 闰生更是欢喜道:「姑娘今天气色不错,晚上一道去夜游秦淮河怎样?听说今晚那边挺热闹的。」 「我就不去了。」每到七夕秦淮河上都有节目,其中放河灯就是每年的惯例。 「成天在家也没意思,姑娘身体好了也给出去走走。一起去吧,廖爷也要去的,姑娘不用担心。」闰生喜欢热闹,所以也想鼓动掌珠一块儿去。 后来掌珠见大家都鼓励她出去走走,也只好答应下来。 幽暗的夜空上挂着半弯弦月,那淡淡的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趁着两岸的灯红酒绿,犹如星星点点一般。 元嘉九年以前,每年她都会来秦淮河游玩两次。这次回京几个月了,却是第一次来此游玩。 今天是七夕节,这里自然比别处都热闹。城里好多人都出动了,就为了在秦淮河放一盏河灯祈求平安。 掌珠跟在闰生和廖楷的后面,她穿过了层层的人群一直朝河边去。 桥上是人,河岸是人,河面上有几艘画舫上面还是人。 这一带几乎是京城夜里最热闹的地方,有妓馆,有酒肆,这些商铺夜里也营业。从那些楼阁中传来了阵阵的丝竹声,给原本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不少的旖旎。 掌珠好不容易来到了河边,却见河面上已经有数盏莲花灯在水面上摇曳,又有一艘妆饰精美的画舫从面前经过。那艘画舫上有两个歌妓,一个正在弹琵琶,另一个在引吭高歌。琵琶声好,歌妓的嗓子也好,虽然隔着水面,隔着人语嘈杂,也能清晰的听见几句「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第8章 她仿佛看见抱着琵琶的那个歌女穿着绿罗裙,低头抚弦,十分的专注。只是因为隔得远没有瞧清那人的面孔,也无法判断是不是若兰。 自从若兰走后,一遇到弹琵琶的青年女子她总是会留心多看两眼,然而这半年来她却毫无所获,若兰已经没有踪迹。 「傅姑娘,你要不要放一盏灯?」那廖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掌珠的身后,手里正好捧着一盏莲灯。 掌珠扭头见了,微笑着接过道了一句谢。她捧了莲灯又往那边的石阶而去。莲灯微弱的光亮映红了她的脸,在还没有将手中的灯放出去之前她心中已经许好了愿,她许的是早日和若兰团聚。 掌珠弯下腰来,将中的灯轻轻的放在了水面上。随着水波的回荡,那盏小小的莲灯也跟着飘远了,掌珠目送着它远去,没过多久,那盏灯便和其他的灯汇集在一起,一起向南游,星星点点的,她再也分不出自己放出去的是哪一盏。 那年若兰还小,谢家的姐妹们也坐了船出来游玩,姐妹们也如今日一般的放河灯。若兰将她们俩的灯写上了名字,并和她说:「这样神灵才知道是谁放的,知道该保佑谁。」 再后来若兰悄悄的问她:「三姐,你是不是许的得一个如意郎君。不过三姐已经有了如意郎君,我猜肯定许的是和荀姐夫白头到老。」 她的笑脸天真无邪,恍如昨日。 想起了往事难免有些伤感,这里人挤又是水边,不适宜停留太久。她便打算往回走,正好看见了廖楷和闰生的身影,她喊了几声,然而声音不够大,那两人也没听见。掌珠只好一路跟着他们的身影移动。 掌珠从柳荫下穿过,却见人来人往,她仿佛看见廖楷他们往桥上去了,掌珠只好也赶着朝桥头走去。 一个转身却已经不见廖楷他们在哪里。突然就走散了,看着那一张张迎面而来陌生的面孔掌珠觉得自己犹如在梦里。不过站在这青石拱桥上吹着夜风,看着自己从小到生长的城市她也没什么可怕。 就在这时,一个头戴面具的男子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她。掌珠十分警觉的扭头看了一眼,这男子清瘦如竹,身穿夏袍。头上戴着一张黑色的鬼怪面具,猛然见了还有些惧怕。掌珠打了个冷颤忙问道:「您找人吗?」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由于戴着面具,她也瞧不见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她朝面具人凝视了几眼,这才发现戴面具不知什么时候也成为了七夕的一次习俗,或许是和中元节接近的关系。 迎面而来,她也不知看见了多少个戴面具的人,不过像这样戴着鬼面具的却不多。 她一手扶着桥栏,夜风拂面,将白天的暑热吹散了几分。 那人却突然捉住了她的手,掌珠诧异的扭过头去想要挣脱的时候,在那一刻她却突然明白是面具后面的是谁。她的手心微微的有些汗,不安分的心跳渐渐的清晰。 他们在桥上站了一小会儿,掌珠打算回去了便要往西走,那人却并没有松开她的手也跟着往西而去。 下了石阶,穿过了柳荫,热闹渐渐的远离了他们。 待走到少人的街道上时,掌珠这才问了一声:「您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那人来不及回答,却见远处有人来了,他拉着掌珠仓促的躲进了一条狭小的巷内,那巷子黑乎乎的,掌珠背贴着墙壁,他的身子罩着她。由于她个子娇小的缘故,使得外面的人根本就察觉不到这里有两人。 彼此呼吸可闻,这一刻掌珠变得异常的紧张不安起来。她嗅见了他衣服上淡淡的香气,那香气混合了某种药味,又隐隐的带着沉香味儿,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竟也好闻。 掌珠通过缝隙朝外看去,果然见几位身穿黑色斗篷,手执红缨枪的皂隶过去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些人是镇抚司的。 随着脚步声渐渐的远去,跟前的男子却突然将她搂紧,在她耳边低语:「我好想你。」 掌珠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您不该来京的,那个人正在四处打探你的消息,为了安全着想,你不该现身。」 「我只是想来见见你而已。」他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片刻也舍不得撒手。 「我……」掌珠正想要说什么,却突然见巷口闪过一道黑影,掌珠立马呆住了动也不敢动,只听得那道黑影在说:「二爷,此地不宜久留。」 跟前的男子终于松开了她:「你出了巷子后继续往左走,他们在下一个巷口等你。千万别回头看。」 为什么要听他的安排?!掌珠还没有回过神来,两个身影就已经出了巷口,很快的就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刚才的一切仿佛在梦中一般。掌珠一人默默的走出了巷子一直往左而去,走不多远,果然见那巷口的柳树下停着一架马车,马车旁立着的人是闰生和廖楷。 :。: 他就像一阵风似,来得那样的突然,又立即消失得那么的无影无踪。 掌珠躺在床上的时候将夜里所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楚元贞突然来京到底所谓何事。 到了第二天她见到廖楷后便多问了一句:「昨天夜里的事你们提前就知道吧,他什么时候来京的?」 廖楷却茫然的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二爷的事。」 他一直在这边也没跟着出过京,不知道也很正常。掌珠没有再接着问下去,楚元贞的突然出现并没有打乱掌珠的生活。医馆已经几天没有开门营业了,今天说什么不能再闭门。 第9章 她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后便去了前面的医馆,几日没有露面倒有不少的病人是专门来等掌珠的。 一上午她就接待了大概十来个病人,等到有机会坐下来歇息的时候累得一头的汗。等到痛快的灌了一肚子的茶水掌珠才缓过劲。 闰生在一旁数着铜板,笑嘻嘻的和掌珠道:「今天受益还不错。」 如今她只看病,最多再卖一些自己制的丸药受益也有限。不过她还要顾及其他事也忙不过来。 李奉安过来的时候带了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掌珠看着冒着白气的包子方觉得饿了,因此也顾不得什么吃香,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包子好,皮绵软馅儿也香。关键料还挺足。」 李奉安笑道:「那是因为是我娘亲手蒸的,并不是在外面买的。傅姑娘若喜欢回头我再让娘做一些送来。」 「倒不必刻意去麻烦她,她身体还没大好吧。现在天热,做多了也保存不了。」 等到掌珠填饱了肚子,李奉安这才趁机向掌珠禀道:「明儿下午还请傅姑娘把时间空出来。」 掌珠听说忙问:「你替我安排了别的事?」 「姑娘,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你很想见的人。」李奉安极认真的说道。 掌珠见他说得这样的慎重便一口答应下来:「好,我明天下午就不坐馆,你让我见谁都可以。」 李奉安又道:「这个人我是费了好多功夫才打听到的,姑娘见了他绝不会后悔。」 掌珠已经意料到李奉安要让她去见谁,她让闰生给李奉安拿了一串钱:「这些天辛苦你了,为了我的事跑前跑后,要不是因为有你帮忙我还不知该咋办。马上要过节了,祭品都准备好了吗?」 李奉安表示:「这些都是娘在准备。」 「拿着钱买些酒肉回去,多多陪陪你母亲吧。」 面对掌珠的慷慨李奉安并没有拒绝。 马上就到中元节了,这是祭奠亡灵的日子。掌珠此刻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身上毕竟还没有好利索,给人看了大半天病她觉得腰酸背痛有些吃不消,后来让闰生帮着打扫屋子,她已经顾不上去整理架子上的那一堆东西就想回去好好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一觉。 掌珠回了家,刚进院子就见廖楷迎面而来,低声和她道:「傅姑娘,他在您房里等您。」 掌珠很快明白廖楷指的是谁,心里猛然一跳,他还敢现身?!掌珠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决定去见他一面。 张娘子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做饭,因为有客人来,她特意多准备了两个菜,廖楷便去帮忙烧火。 掌珠推开了那扇门,一眼就看见楚元贞这会儿正坐在桌前在把玩着一枝开得正好的红莲,他听见了动静扭头看了一眼,见是傅掌珠回来了,他露齿一笑:「你终于回来了。」 「您来多久呢?」 「不算久吧,那个仆妇也才给我续过两次茶水而已,很抱歉没有去前面看你。听闻你生病呢,可好些没有?」温柔的话语中满满的关切之意。 数月不见他仿佛晒黑了一些,但还是那样清瘦,清瘦得让人有些心疼。 「您的身体最近怎样?」 「托你的福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楚元贞终于将那枝莲花给插了回去。 「我们分别的时候正是杏花开的时候,没想到这里荷花都已经开了。这几个月过得还真快。」楚元贞拉开了一张长凳让掌珠坐下来说话,接着又拾了一个杯子倒了水,又双手捧给了掌珠,掌珠忙起身接过。 「您要来应该提前给我打声招呼,这样突然就冒出来还真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抱歉,昨晚吓着你了吧。现在是非常时期,原谅我的冒失。」 他说话永远温和有礼,一看就是自幼受过良好的教养。 「您突然来京里做什么?那个荀绍可是在满世界的找你,只怕没什么好事。」掌珠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忧虑。 那楚元贞看着掌珠说:「自然是来见你的。」 「都这时候了也别贫嘴了,有事说事吧。我知道您的时间很宝贵。」 楚元贞温和的笑道:「怎么,你认为我说谎么?」 「我确实专门来见你的。自年初起母妃的身体一直欠安,程太医已经没什么办法,父王也因此焦头烂额,所以我便想到了你,想让我你去给我母妃看看。」 掌珠想起了荣王妃的那副嘴脸,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治不了她的病。」 掌珠的拒绝并没让楚元贞生气,他连忙又说:「母妃她之前是做了些不好的事,但她最终也没拿你怎样啊。她再有不是也是将我一手抚养大的人,对于我这个庶子她这个做嫡母的也不算太差,所以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 他是自己的恩人,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会答应的,于是忙道:「那好吧,我去看看,但不敢保证就能治好她的病。」 「我知道的,也不会太勉强你。」 「去寿丰的话也得两个月吧,这一来一去只怕要费不少的时间。」掌珠面露难色。 「母妃她没有在寿丰,现在在临安,来去不会花太长的时间。」 「你们到临安呢?」 楚元贞温和的笑道:「这是个秘密。」 第10章 掌珠立马心领神会。也不再提这事。 这时候张娘子与廖楷两人端了饭菜进来,掌珠帮着摆好了碗筷。 「什么时候出发?」 「吃了这顿饭就走。」 这样急切,不行啊,她已经答应了李奉安明天要去见一个十分重要的人,这下不就冲突了么? 「二公子,我今晚怕是走不了,您如今不适宜露面,不如请您先离开,我明天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回头可能要耽搁两天,等手上的事处理完了就去见您好不好?」 楚元贞一愣:「你真的不和我一道走?」 掌珠再次表示:「明天我要见的那个人很重要,因为他可能知道谢家其他的亲人遗骨的下落,我必须见到他才行。」 楚元贞明白,这对她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但是他也充满了担忧:「你这样的话会不会暴露?」 「暴露什么?现在我顶着的这张脸倒很好办事,就是站在荀绍面前他也认不出我来。我是以傅掌珠的身份来做这件事的,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马上就要中元节了,我想要去拜祭他们。」 楚元贞心里明白,她来京城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想必这些利弊她也早就考虑过了。楚元贞也不再劝她。 「反正你的安危要摆在首位,别的都是次要的。你要好好的爱惜自己。我这里和廖楷交待一下,回头你的事处理好了,让他把你带过来也一样。」 掌珠点头答应了,同时又许诺:「在八月之前我肯定能去临安。二公子您放心,我答应过您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您现在不方便露面,也请您多保重。」 楚元贞见她关心自己,心里一暖,便点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希望下次的重逢能早日到来。凡事小心为上。」 两人相见不过在一起吃了顿晚饭又要告辞了,掌珠心里有许多的疑惑要等着楚元贞替她解开,可这次没时间了。 恒书在窗下禀道:「二爷,我们该走了。」 楚元贞便说:「把廖楷叫来,我有几句话要和他说。」掌珠便跟着一道走了出去。 那廖楷在楚元贞面前毕恭毕敬的,楚元贞对他仔细叮嘱了一番,恒书又催得紧,他必须得离开了。楚元贞心中只是放不下掌珠,又到她跟前和她道:「你现在别太着急,一步步的来。动作也别太大了,当心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我知道,也请您好生保重。」 楚元贞看着跟前的女子,他心中充满了不舍,但是再不舍为了将来他也必须得走。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握握她的手,终于还是扭头就与恒书一道离开了这座宁静的四合院。 掌珠一人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的时间,直到夜风起了,她打了两个喷嚏。张娘子进来和她道:「傅姑娘,你身上还没有好全,请回屋里去吧。」 掌珠无话,她跟着进了屋。今天要好好的休息一晚,明天还有得忙。 希望楚元贞能够顺利出城,更希望他没有被镇抚司的那些人给盯上。 一宿无话,很快就到了七月初九这一日。掌珠如寻常一样开门营业,眼下已是三伏天了,也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天亮得极早,白天也就变得十分的漫长。上午的时候医馆来了四位病人,有一位病人的情况有些严重,她费了不少的心力。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倒也挺快的,到了中午的时候李奉安就如约露面了。 「傅姑娘,我们该出发了。」 掌珠答应着,便让闰生将医馆收拾一下准备闭门歇业。 掌珠随李奉安出去了,闰生被留下来收拾。他拿了一把扫帚准备开始清扫,刚刚把屋檐下清扫了,还得去整理屋子,他刚刚进屋,就听得身后有人在说话:「你们傅大夫在吗?」 闰生扭头看了一眼,却见是镇抚司的那位荀绍。他神情一僵,有些不自在的说:「我们姑娘出去了。」 「哦,她是时候回来?」 「姑娘没说。」 那荀绍听说便大摇大摆的进屋找位置坐了,闰生见了心里纳闷,便上前道:「荀大人,我们下午不营业,这里打扫干净了就要准备关门,您有事找我们姑娘的话明天请。」 荀绍疑惑道:「那傅姑娘不回来呢?」 「她今天是不会过来了,大人在这里等不是办法。您若是看病的话明天一早请,若是有别的事小的替您转达一句。」 那荀绍略一思量便起身道:「我明天再来。」说着便出去了。 送走了这位大爷,闰生大大的松一口气,在暗房里的廖楷始终没有出去和荀绍打个招呼。 却说掌珠跟着李奉安出了门,一路往北而去,也不知走了多久车子才渐渐的停了下来。李奉安撩了帘子和她道:「姑娘,我们已经到了。」 掌珠便下了车,跟前是一座寻常的宅院,粉墙灰瓦,普普通通的。门前有一棵桂花树。那门虚掩着,李奉安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掌珠跟着进到院内,却见院子里有一个汉子正在耍大刀,这样的天气也亏得他能吃苦,一番下来早就挥汗如雨。 李奉安上前陪笑道:「杨大爷,傅姑娘来了。」 杨东楼收了大刀这才回过身去,果然见院门口站了个年轻姑娘。 掌珠走上前去,杨东楼走了来和她说:「你是傅姑娘?」 第11章 掌珠点头答应,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打听道:「听说您知道谢将军家遗骨的下落?」 杨东楼看了她一眼,对她来的目的早就知道了,因此也并不显得如何的诧异,道:「知道,但傅姑娘是谢家的什么人?」 掌珠说:「家父当年受过谢将军的恩惠。」 那杨东楼笑道:「这么说我们是一样的。外面热,我们进屋去说话。」 这一趟看来并没有白跑,她马上就能找到自己的其他亲人了,掌珠心中有些激动。 待童子奉了茶来,杨东楼便说:「谢家的事已经过去快三年了,当初可是惊天的大案。那谢氏一族可是为大楚的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没想到最后却是如此的遭遇。事情刚出来的那段时间,整个京城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如今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当初的惊天动地也早就平息了下来。谢将军可是好人啊,可偏偏……哎,谢家遭了灭顶之灾,身后还背了骂名。」 豆「忠义是谢家的祖训,怎么可能叛国呢?」 豆「我也不相信,可是我们不相信又有什么用。」 小「他们现在埋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祭奠祭奠。」 说杨东楼说:「黄叶坡,当初我和曾经受过谢家恩惠的几户人家想办法将谢家的那些尸骨给找到运了出来,暂时就葬在了黄叶坡。不过那边埋的都是男性,谢家的女眷尸骨在何方我却不知道。」 掌珠听说了,忙起身给杨东楼行了个大礼。 谢案当初是通天的大案,当初个个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被牵连上。比如父亲的那些旧部,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替父亲说句话。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些无名人士在默默的支持着谢家。父亲的忠烈在这些人的眼中并没有因此抹杀。 不知还有多少个杨东楼,但他们能冒着巨大的危险站出来,肯为谢家的那些亲人收尸,这对于掌珠来说就是莫大的恩情。她拜了又拜,杨东楼有些激动的说道:「姑娘你不必客气,我们也只是尽了一份自己的力量,谢将军忠义,没想到落得如此下场,我们实在不忍,只希望谢将军和他的亲人在下辈子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杨东楼的一席话让掌珠不免泪流满面。 得到了准信,掌珠并没有过多的停留,立马备了些纸货祭品连日赶往杨东楼所说的黄叶坡。 这里距离京城不过三十来里的路程,谢家的那些亲人们就葬在一处僻静的山腰上。密密麻麻的有十几座坟墓,墓前也没有石碑,里面埋的到底是谁,因为日子久了,谁也不记得了。四周种植了不少的苍松翠柏,俨然一股肃穆的气氛。此处又隐蔽,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来。也亏得当初杨东楼他们找到了这样宁静的一个地方。父辈们能长眠于此,想来也该欣慰了。掌珠久久的凝视着那些坟堆,后来让闰生帮忙摆好了祭品。她则弯下腰来,亲手去那一座座坟前给除去荒草,收拾整理干净。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父亲的坟墓在北,母亲的坟墓在南,相隔数百里路,这样长此下去终不是办法。掌珠便暗自下了决心,等到谢家沉冤昭雪的那天,她一定会想办法能让父母在地下团聚,不再忍受这样的分别。 清理好了荒草,掌珠便对着那些坟堆深深的跪拜,久久不肯起来。 将近三年的光阴了,这三年来她走得有多么的艰辛,如今总算可以再见到当初的亲人。虽然她现在换了容貌,可灵魂的深处依旧是谢家女,她承谢家的祖训长大,永远是谢家人。 闰生退到一个柏树下站着,他并不敢上前打扰。傅姑娘的这些举动他看不明白,更不明白这些坟中的人葬的到底是谁,但见傅姑娘如此的礼遇,他在心中也朝这些魂灵默念,看在我们傅姑娘如此虔诚的份上,请保佑她一切平安。 掌珠一直不肯离去,眼见着日已西斜,闰生担心一会儿又误了回城的路,犹豫再三还是上前劝说:「姑娘,我们该回去了。现在知道了地儿,将来有的是机会过来祭拜。别耽搁了回程。」 掌珠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有些清冷的说道:「好吧,我们走吧。」 闰生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掌珠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到了车上的时候,闰生便问起掌珠什么时候去临安的事。 掌珠记起她答应过楚元贞要去临安给十王妃治病,这一趟虽然不是那么情愿去,但答应过别人的事也应该办到。 「医馆的事只怕还要安排一下,等到妥当了就出发。」 「姑娘还是打算请石爷过来帮忙吗?」 掌珠犹豫道:「这次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老是麻烦他也不好。实在不行就关门歇业一段时日,我尽量快去快回。」 闰生道:「只是生意上会有损失。」 「有得必有失。」她心中有一杆秤,早就做好了权衡。 当初的亲人总算有了下落,掌珠多么希望下次再来黄叶坡的时候能够带上若兰一道来祭拜。 他们赶在宵禁前赶回了城里,张娘子等早已经等候多时,掌珠到家后也来不及歇息便叫来了廖楷吩咐:「廖爷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起程。」 廖楷恭敬的答道:「听傅姑娘的吩咐。」 「今晚好好的休息一晚,我们一早就出发。」 廖楷走后,掌珠又和闰生、张娘子吩咐:「我走了的这些日子,还请你们二位好好的帮忙看守屋子。要是有人问起我来,就说我远出给人治病去了,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给谁看病你们就说不知道。安静的等我回来。有别人打听一些事你们要斟酌着回答,切莫乱开口。」 第12章 张娘子本来就不熟悉掌珠的事,她听得有些懵,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倒是闰生有些不甘愿:「姑娘,这次外出您不让我跟您一块儿去吗?」 「你留下来,等我回来。另外我还有别的事要交给你和奉安去帮我办理,办好了,回来我重重的赏你们。」 闰生听到这里便不再多嘴了。 安排好了一切,掌珠也没有什么顾忌,匆匆的收拾了几样随身携带的行李,早早的吹了灯便上床躺着。 然而这一晚她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后来都是三更天她才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会儿,到了五更天的时候就起来了。 廖楷已经备好了车马,掌珠用过了早饭便登车而去。 张娘子和闰生将掌珠送出了巷口这才回去。 「傅姑娘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闰生听张娘子这样一说不免笑道:「这里才上路大娘就在盼回来的事了,依我看来去说不定要一两月。医馆那边关了门,就在家安心的等傅姑娘回来吧。」 荀绍再次来傅氏医馆找掌珠的时候,却见大门紧闭,他看见了外面贴的告示不由得眉头紧蹙,隐隐的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后来他直接去了掌珠所居的处所找人打听,正好张娘子在家,他便去询问了:「傅大夫怎么不在?」 张娘子含笑着答道:「傅姑娘远行了,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哦,她去了哪里,去干什么?」 「说是给什么人看病,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 荀绍见问不出什么来,便没有在此多停留,他匆匆的离开了这里。回去的路上暗想那傅掌珠只怕去找楚元贞了。 楚元贞如今在什么地方?寿丰的十王府早已经人去楼空,那一大家子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他回到了家,黎阳便上来和他禀报:「大人要一事要告诉您。」 荀绍点头道:「进来说话。」 :。: 荀绍进了书房,黎阳跟随他也进了屋。 荀绍坐下后便问黎阳:「你有什么事要说的?是关于那傅掌珠的?」之前他让黎阳暗中观察掌珠,看样子是有收获了。 黎阳见问连忙答道:「是的,小的昨日打探到那傅大夫出了城,去了三十里外的一个地方。据说还买了不少的纸货,带了不少的祭品过去的。」 「哦,她这是要祭拜谁吗?她去了哪里?」 「好像去了黄叶坡。」 荀绍立马来了精神:「黄叶坡?她去黄叶坡做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傅掌珠去黄叶坡拜祭先人去的,黄叶坡葬的可是谢家死了的那些人。里面还有他曾经的岳父。 那个傅掌珠和谢家人认识?眼下越来越迷惑,一时让荀绍看不明白。 「那个傅氏怎么和谢家攀上关系的?其中有什么联系,你去查过没有?」 黎阳答道:「听说那傅大夫家里受过谢家的恩惠。」 是因为这个吗?荀绍一时想不明白,不过谢家人已经死绝了,她去拜祭一堆死人也没什么要紧的。眼下让他疑惑的是那傅掌珠到底去了何方,到底是不是去找楚瘸子了,说不定顺着这条线摸下去,能够发现十王府的踪迹。 「那傅氏如今不在京城了,你可知道?」 黎阳面露难色:「小的暂时不清楚。」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荀绍当然很不高兴:「我交给你的任务就是让你盯紧她,现在连她去了哪里你都不晓得,快去给我想办法追上,一有情况立马向我禀报。」 那黎阳应声下去。 黎阳走后,荀绍依旧呆在书房里,他手里捏着几只飞镖正向墙上的靶子掷去,数支飞镖全部命中红心。但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准星而高兴。 眼下迷雾重重,让他有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傅家、谢家,这两家有什么关系?这傅氏到底是何来历?和十王府到底有什么关系,是那楚瘸子的什么人?傅家当年到底受了谢家的什么恩惠?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两张脸,一张是谢若仪的,另一张是傅掌珠的。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两人有些相似,可两人除了都会治病以外,其余的半点也不相似,为什么让他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荀绍心里一旦有了疑惑,就会想方设法的去弄明白,他受不了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于是立即叫了自己的另一个手下来吩咐。 「那傅氏医馆的坐馆大夫到底是什么来历你想办法去弄明白,越详细越好。尽快的来恢复我。」 属下答应着便去了。 分派好此事后,蔡秋娘端了个茶盘进来了。茶盘里放了一套精致的描金碗碟。 荀绍睃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过来做什么?」 「听说您最近总是喊头疼,妾身向傅姑娘咨询过,她给妾身说了一道药膳,正好您今天在家,所以去做了这碗汤来。」 荀绍听说便揭了盖子,见是一盅鸡汤,不过那鸡汤和寻常喝的又不大一样,又一股浓浓的药味,上面还泛着一层油花。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他见了油腻的东西半点食欲也没有,因此眉头一皱,道:「你拿走吧。」 「子君,这个对您身体好,喝一点吧。这是妾身守着炉子熬出来的,极干净,没有让丫鬟插手。」蔡秋娘再次恳求道。 第13章 「我不要喝这些东西,你拿走。」荀绍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他并不给妻子留情面。 自己的一番好心得不到回应,蔡秋娘心里不是滋味,她又不敢多劝,生怕惹来荀绍更大的火气。 荀绍出了这边的院子,想着去看看父亲,还没到父亲所住的院子里就听得丝竹阵阵,他心下疑惑,父亲什么时候又喜欢上这些了。 一旁的侍从忙向他说明:「老太爷最近看上了一个弹琵琶的女子,据说今日请了那女子上府里来演奏。大爷这会儿过去了怕不是时候,还是再过阵子吧。」 荀绍听说了到底也没进那边的院子,只在墙外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却说傅掌珠跟着廖楷出了京,一路往南朝临安而去。如今在路上已经走了三天了,这三天里晓行夜宿还算顺利。这日一大早的便开始赶路,廖楷帮着驾车,掌珠将帘子揭了起来。已经过了中元节,三伏也走近了尾声,酷暑即将过去。 在节气上处暑虽然已经过去了,但今天却格外的闷热。马车跑得那样的快,迎面刮在脸上的风却依旧燥热不已,竟没有半丝的凉意。 廖楷看着碧蓝的天空说:「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只希望还能晴好几日,等我们到地儿了再有一场透雨就好了。」虽然炎热了些,但下雨的确不利于赶路。 走了一段官道,但见不少的朝廷的车马路过,有时不时的有人盘问,后来掌珠做出了一个决定:「廖爷,我们还是走其他路吧。」 「其他路只怕要耽搁不少的时间。」 「没事的,我们可以接连赶路,我们轮流驾车。廖爷别看我这样驾车也能驾得极好。」 然而廖楷却说:「这样怎么行,不是让傅姑娘太委屈了么?」 「我能吃苦的,你找来的这匹马是难得一见的战马吧,跑几天应该没有问题,到下一个场镇我们补给丰富就行。」掌珠担心一直走官道会被荀绍的人给盯上,她怕给楚元贞惹来麻烦。 廖楷也有自己的顾忌,不过走别的路也行,他吆喝一声,让马儿朝另一条黄泥小路奔去。那黄泥路蜿蜒盘旋,犹如羊肠小径般,有些狭窄的地方马车通过就有些困难了,因此迂回反转,倒绕了不少的路。 夜里也来不及休息,廖楷飞快的驾车,到天刚蒙蒙亮的是终于到了一处还算大的镇上。掌珠与廖楷都饥肠辘辘,马儿也极累。他们找到了一处卖早饭的铺子,让伙计找了些草料来给马儿吃,两人进店坐了下来要了不少的饭菜。 热气腾腾的包子刚端上来不久,掌珠还来不及吃,却见一直黑乎乎的小手迅速伸了过来,抓了一个包子就跑。动作那样迅速,让掌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廖楷眼尖,看清楚是个七八岁的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便要去追那个小孩子,掌珠见是个小乞丐便阻止了廖楷。 「算了,由他去吧。」 廖楷见掌珠心慈也就没有再追究,只是催促着她:「姑娘快用饭,一会儿我们好赶路。」 这里伙计赶着端了两碗粥饭来,廖楷趁机道:「你们这店内怎么什么人都能闯进来。」 那伙计连忙陪笑道:「大爷别生气,这些叫花子可恶误了大爷的雅兴,回头我定好好的打他一顿,再不许他进屋来拿东西了。」 这么个小小的插曲掌珠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她匆忙的填饱了肚子,廖楷又买了些干粮用作路上所需,马儿也吃饱了,他们也好继续上路。 廖楷昨晚驾了一宿的车也没有休息,掌珠便和他说:「廖爷还是去车上打个盹儿吧,我来驾车。」 掌珠拉紧了缰绳,扬着鞭子吆喝一声马儿便跟着跑了起来,廖楷乖乖的坐在车内休息。 此时天色尚早,还不算太热的时候,正是赶路的好时机。掌珠快马加鞭一路继续往南而去。 很快就出了镇子,越往南路面也就越开阔车辆通过倒也不费劲,不过他们却走得并不顺利,马儿跑了没多远,却见那大路口堵了许多人,男女老幼有的坐在大路上,有的躺在那里,更多的人见马车来了便迅速的迎面跑来拦车,这阵势掌珠几时见过,连忙住了马。 马儿一声长嘶,车子便有些不稳。 掌珠看清楚了,这些拦路的人都是些乞丐,那些汉子有的只穿着犊鼻裤,有的女人也衣不蔽体,似乎并不觉得羞辱。 「车上什么都没有,请你们让一让!」掌珠在车上扯着嗓子喊道。 可那些人就像苍蝇似的,哪里肯离开。 一个个伸着脏兮兮的手,可怜巴巴的朝掌珠喊道:「大姐,行行好,赏点饭吃。」 掌珠见大约有十几二十人的样子,她要是不管不顾一路驾车也能冲过去,她握紧了缰绳正要催促马儿,却见有人立即就在前面原地躺下了,那阵势活像在说:「除非留下东西,不然就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廖楷撩了帘子和掌珠道:「傅姑娘,我来!」 掌珠知道廖楷的用意,他大概是想硬闯出去,可这样难免会伤着人,或许这些乞丐早就看出了掌珠的犹豫,一个个的都围了上来,伸着手向掌珠讨东西,更有人想要扒车,廖楷坐在门口铁青着一张脸,那些伸出来的手便又缩了回去。 硬闯不行,掌珠终于想到了办法,她摸了腰间的一个荷包,那个荷包沉甸甸的也有几十个铜板,她从荷包里抓了一把也不知是多少数,便朝别的方向一洒,她这一举动立马吸引了乞丐们朝那个方向跑去哄抢。她也趁机快马加鞭迅速的逃离了这儿。 第14章 廖楷见白白便宜了那些乞丐们不免有些心疼:「傅姑娘还真是女流之辈,太心慈了。依我看撞死一个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反正是他们自找的。」 掌珠知道廖楷只是嘴上厉害而已,她抿嘴微笑不语继续赶路。 只是此处距离京城不算太远,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乞丐?乞丐们在这小镇上耗做什么,有本事走到京城去乞讨不是更容易么。 直到她看见了路边的那些庄稼旱死了,地里的裂缝比手指头还粗,她渐渐明白过来。这些人地里绝了收,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出来乞讨,虽然手段让人有些害怕,但为了生活他们早就抛下了尊严。 百姓吃不起饭,但并不妨碍朝廷的日益腐败。这个王朝早就弊端丛生,或许真的到了必须变革的时候了。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晋王为何会起事。至于十王府只怕早就动了这样的心思,只是一直按捺不动,等到晋王找十王府联手,那十王府也就顺势答应了。 社会前进需要变革,只希望这场改变不要过多的影响到百姓,将来能还百姓一个安定的日子。 然而他们所遇见的乞丐并不是只有这样一拨,后来又出现了三四拨,人数多的时候有四五十人之众,他们之间也有头领,头领可不是简单人物,一看见马车就上前讨要,讨要不成,那些年轻力壮的就要伸手抢。不过廖楷可不是吃素的,一路上风风雨雨的见识得多了,也没有掌珠心慈,他亮出了腰间的剑,那剑寒光闪闪,有些瘆人:「你们都给本大爷让开,不然本大爷可不客气了。」 但这些人料定廖楷不敢真的动手,依旧不依不饶,扯着帘子当真动手要抢。廖楷见恐吓不管用,他瞄准了一只黑手丝毫不留情面迅速的刺了下去,那人顿时痛得直跺脚,却见鲜血就冒了出来。 没想到这人是真的敢动手个个都露出惧色,掌珠瞧见了这一幕也没有出声。 那些人纷纷找他们的头领,让头领想办法。头领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见他的人受了伤,他可不想就这样算了,于是也提了刀要上前找廖楷理论,替自己的手下出气。 「你这个人好威风,我手下的人你也敢伤。」 头领怒气腾腾的样子让廖楷丝毫不畏惧:「一路走来也见过些要饭的,可没一拨像你们这样臭不要脸硬抢的。我可警告过各位,你们偏不听,那我只好杀鸡儆猴,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手上的大刀我早就看见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各位要想活命就给老子让开,不然惊动了车上的贵人,我可要你们偿命!」 廖楷握着剑丝毫不退让。二爷让他保护好傅姑娘,他可不能让傅姑娘有任何的闪失。 头领见廖楷公然的挑衅,他也不退让,硬要和廖楷一较高下。掌珠见此情形知道今天唯有硬闯,不然只怕难以脱身,因此便作壁上观。 廖楷用余光看了一眼车内,见傅姑娘没有出声,便知道她是默许自己的行为,低声说了句:「姑娘你留神。」 说完了这一句,他提着剑便跳下了马要和对面的人打斗。 一时一场恶战难免,廖楷至始至终都护着马车,不让那些人接近掌珠,唐突了她。他当初能被选入京中陪伴楚元贞几年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因此对付这些人来是绰绰有余,来回不过几招,那个头领便有些招架不住。 廖楷还要乘胜追击,掌珠隔着帘子和他道:「廖爷,别闹得太大了,我们走吧。」 江南繁华锦绣之地是大楚最富饶的地方,可是自掌珠他们出了京,一路南下走来,所见所闻与往日的富饶相差甚远。加上接连的酷暑旱情,吃不起饭的人很多,大街上游荡着的那些乞丐们只增不减。 掌珠也亲眼见过官府里的人大肆驱赶这些乞丐,下手可一点也不轻。 廖楷驾着车和掌珠说:「傅姑娘,你知道为什么王府要起事吗?」 「不甚清楚。」 廖楷又道:「这个时代到了必须要做出改变的时候了,因为根子早就烂透了。一路的所见不过是九牛一毛,好些弊端是我们无法看见的。官府里的人就算看见了,也会丝毫不作为。以前这一带是多么的富贵,如今您看,哪里还有什么向上的气象?每个人脸上流露出的精神面貌就已经截然不同了。」 因为到了必须要改变的时候,所以晋王他们的起事是正义的?!掌珠一时找不到答案。她是谢家女,谢家的祖训是教导子孙们忠义,父亲一生忠义却被人陷害,所以她有时候会怀疑祖训到底对不对? 走了不少的绕路,在第十一天的时候他们的马车才进入了一座宁静的山坳里。 荣王府的人并没有现身临安城,只敢藏身于这样僻静的地方。 「还要多久才能到?」掌珠忍不住问道。 廖楷道:「姑娘放心,顶多再走俩时辰就能到了。」 这么多天都过来了,眼下这点路根本不是什么阻碍。 她看着群山渐渐的往后退,又见夕阳染红了山坡,只求能在天黑前能够赶到目的地,在这样完全陌生的地方摸黑并不是什么高明之举。 又见倦鸟归林,日影西斜。地里的庄稼早已经被太阳给烤干了,地里的那些枯枝只怕有一点火星就能立即点着。 走了一段路,迎面有一位骑着青牛的牧童吹着短笛来了,两方相遇了,牧童高声问了句:「前面是什么人?」 第15章 「过路的,借问观音洞怎么走?」 那牧童听说便扭头一指说道:「要翻过这座山,再过一条河就到了。」 廖楷听说便道了谢,按着牧童所指的方向而去。 掌珠留神细看了两眼,却见牛背上的那个小孩子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只着了一条短裤,一件打着补丁的蓝色短褂,梳着两鬏,黑黑瘦瘦的,不过倒透露着一股聪明劲。他吹着不知名的小曲,那笛声悠扬,在山谷里久久的回荡着。 有了指路人,这一路还算顺利。不过等他们到达观音洞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只听得犬吠相闻。廖楷下了马车一一问去,后来在一处庄院前停下了脚步。 「傅姑娘,我们已经到了。」廖楷撩了帘子去请掌珠下车。 掌珠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有些辨不清方向,她还是乖乖的下了车。等站定之后才看见了有一扇门开着,廖楷在前面引路,掌珠便跟着过去了。 有人打着灯笼过来了:「是廖楷来了吗?」 廖楷答应着:「是,我奉了二爷的旨意带了傅姑娘来。」 打着灯笼的人说:「里面请。」 掌珠最终也没瞧清打灯笼的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她跟着进入了一间类似于中堂的屋子,刚刚站定,却见一个妇人抱着个婴儿出来了。 「傅妹妹!」 掌珠听着声音熟悉,留神看去,却见是世子妃。数月未见,一时半会儿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看见了世子妃怀里的孩子,她这才有些激动的走了过去:「娘娘的孩子都这么大呢?」 世子妃见着了掌珠显然比她还要激动:「真的是傅妹妹来了。这是我的女儿,你还没见过吧。」 掌珠正月离开的时候这孩子还在世子妃的肚里,如今已满了百日。掌珠对软乎乎的小婴儿半点抵抗力也没有她忍不住摸了摸孩子肉乎乎的小脸,微笑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托妹妹的福,要不是因为你,我还没她。」世子妃说得情真意切。 世子妃在王府的处境有些艰难,她生个女儿自然比生儿子要顺心得多。看着粉妆玉琢的小姑娘掌珠也替世子妃感到欣慰。 两人略寒暄了几句,掌珠也来不及询问楚元贞在何处,只问王妃在哪里。 世子妃却道:「妹妹才到这里,不如休息一晚明天再见母妃。路上辛苦了,肚子也还饿着吧,别的事可以暂时放放,我吩咐人准备饭菜。」 世子妃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过她都这样说了,掌珠也没什么好着急的。 世子妃又请了掌珠到隔壁屋子里坐,又细细的和她说这几个月里所发生的事。 「妹妹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差点没把杜家老太太给急死,三月的时候还发过一场大病,听说大夫都让准备后事了,不知怎的又挺了过来。直到我们离开寿丰的时候听说就没下过地,你大舅母在贴身照料着。你三舅一家也从杜府里搬了出来,重新在外面找了屋子。我生蓉蓉的时候大表姐也没有过来,听说太忙了,只让人带了几样礼过来。好妹妹,杜家人待你还不错,你怎么就想着要走呢?」 面对世子妃的关切,掌珠少不了回答道:「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咦,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还不需要杜家帮忙?」世子妃感到很好奇。 掌珠道:「他们帮不上。」她不希望杜家也被牵扯进这件灭门案子里。 「哦,那事情成了吗?」 掌珠无奈的摇摇头,世子妃见状少不了又道:「我曾经说过的,只要你能治我的病,我就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和我商量啊,我可是真拿你当妹妹。」 掌珠道:「多谢娘娘的好意,只是这事娘娘也帮不上忙。」 世子妃听说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了,只是道:「希望将来的某一天我能帮上你。」 两人说了几句,世子妃又道:「我和母妃在此,王爷和世子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回来过了,他二叔也有几日没有露过面。不过他知道你来了肯定会来见你的。你耐心等着他就成。」 掌珠忙道:「二公子说王妃病重托了我来看看,可到底是什么病?」 说起婆婆的病来,世子妃面露难色:「正月里她被吓出病来这么久了一直时好时坏。我们又从寿丰一路辗转到此,她也没怎么保养,如今已落下病根。我都没想到他二叔会去找你,不过你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希望你能治好她的病。」 世子妃虽然和婆婆关系不睦,但王妃到底是她孩子的祖母,是她丈夫的母亲,生了病总该让人治疗,她可不想再背负一个不孝的骂名。 「我答应过二公子,就一定会给王妃治疗。不过我并不清楚她病到哪个地步了,所以无法给出承诺,待明日我与她诊断过才能给出结果。我医术有限,不是什么病都能药到病除。」 世子妃知道掌珠的谨慎便回答道:「妹妹别有什么压力,我们不会勉强你什么,只要你尽心尽力就够了。」 等到饭菜上来的时候世子妃又陪着掌珠用了饭,又让人给掌珠安排了屋子住下。 一宿无话,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掌珠推开门,才看清了院子里的情景,这里不过是一处寻常的农家宅院,不过屋子多几间,进出的人多几个而已。 她刚起,就见世子妃身边的丫鬟芙蓉捧了一套衣裳进来了。 第16章 「傅姑娘起来呢?」 掌珠点头答应,芙蓉说明了来意:「昨儿娘娘见姑娘身边也没带什么换洗的衣裳,因此现去找了身衣裳来请傅姑娘换上。娘娘说来不及给傅姑娘裁新衣,这套衣裳是穿过的,还请姑娘别嫌弃。」 掌珠对于穿什么根本就没讲究,她让芙蓉放下了衣裳。芙蓉又出门去唤了小丫头送水进来伺候掌珠梳洗。 这些人都是世子妃身边伺候的,如今分了两个过来照顾掌珠。 等待梳洗齐整,掌珠喝了一碗粳米粥,略吃了些东西。那芙蓉便和掌珠道:「傅姑娘,请随婢子来。」 掌珠便知道芙蓉要带她过去面见十王妃。 最后一次见到十王妃还是在正月初一那天,她对这位王妃可没什么好印象。也不知那王妃让不让她给治疗。 从一扇后门出来,便进了另一处院子。院子里也没什么动人的景致,一处的檐下还堆放些农具,并一大堆稻草。 门口立着两个婆子,婆子见芙蓉将人领来了忙进去通禀。 掌珠跨过了门槛进入到里间。屋子里有一股隐隐的臭味,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靠墙的位置上放着一张古旧的竹床,床上悬着灰色的帐子,十王妃就躺在帐子里。世子妃坐在床沿边向掌珠点点头,接着又将帐子撩了起来,挂在了一旁的帐钩上。 「母妃,大夫来了。」 掌珠走上前去行了一礼,十王妃半睁着眼皮说:「我不看病,出去!」 「母妃,这是二叔费了不少的功夫从京城里请来的大夫,您还是瞧瞧吧。」 十王妃听说京城二字,忙问:「来的是哪位太医?」 这个王妃不知道她的到来吗?掌珠有些疑惑,世子妃给掌珠招手,接着又将自己坐过的位置让了出来请了掌珠坐。 掌珠歪着身子坐了,便与王妃把脉。 十王妃病得糊涂,加上屋子里原本就不大明亮也没瞧出与她看病的是个女子,倒和掌珠闲聊:「不知是来的是哪位太医,我这病可还有得治?」 掌珠沉默了片刻,直到她把完了脉,接着回答道:「娘娘这是身体亏损,如今气血损耗过多,要想痊愈只怕有些困难。」 十王妃听得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她一把抓住了掌珠的手腕,紧紧的扼住:「你不是太医院的?」 「民女傅氏失礼了。」 「傅氏?」十王妃大惊,原本昏聩的她此刻无比的清醒,她切齿问道:「是你,是杜家那个小蹄子?」 掌珠有些尴尬,她一时也没回答王妃的话,只是用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世子妃见状忙上前替掌珠解围:「娘娘,这是二叔请来的大夫,您甭管她是谁,只要她能给您治病就好。」 「把她打出去,我不要她给治病。」 当初掌珠执意要给世子妃治病违逆了王妃的意思,这让王妃很生气,如今自然不愿意掌珠给治疗。好再掌珠已经把了脉,王妃身体是个什么状况她也大致清楚了,为了避免病人的激动她自己先出去了。 这里世子妃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婆婆,紧接着走了出来却见掌珠正站在院子里看日头。 世子妃和她道:「我们前面去谈吧。」 掌珠点头答应便随世子妃去了。 「我婆婆的脾气古怪,冲撞到妹妹的地方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掌珠忙道:「岂敢。」 世子妃又问:「我婆婆的情况妹妹清楚了吗?」 掌珠点头答应,又道:「损耗过多,要想恢复到往日的样子只怕有些困难,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痊愈的。她现在需要的是静养。只是病人得配合我的治疗才成。」 这下世子妃犯了难,她和掌珠说:「我在婆婆跟前说不上什么话,只怕要别人来劝导她才行。不过她的病你有几分把握?」 掌珠道:「有七成。」 世子妃听说便笑了:「还是妹妹痛快,也难怪二叔会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将你给请来,看样子果然没有找错人。如此的话妹妹就放心的去治吧。只要你有那个本事让她的身体有所好转,渐渐的想来情况会好一些。你也安心的住在这里,这里虽然偏僻了些,但却极安全,外面人不容易找到。」 话是这样说,可留给掌珠的时间并不多,她手上还有别的事要去办,最好只好答应:「我可以用半个月的时间来与王妃治病,半个月后我依旧得回京城。」 「半个月啊,也行。」 世子妃忙让人去安排了一番。掌珠也回房斟酌了药方,后来将方子交给了芙蓉。她又取出了一瓶药来给了世子妃,嘱咐说:「这药我身上只有一瓶,手上的条件有限暂时制不出来。这药让王妃每晚临睡前就着黄酒服下,每次两丸,先看看效果。」 世子妃接了过去,又让人交给了十王妃跟前伺候的婆子。 这处山庄分外的宁静,也少见别处的人家,的确是个隐世的好地方,也不只是谁寻到了这样的一个妙处。 「明日我与妹妹去拜菩萨,这山里还有不少值得去的地方。」 世子妃也是闷坏了,好不容易见掌珠来了,她脸上也有了笑容。 观音洞四面环山,山势险峻,天然的易守难攻,是个隐世的好地方。 第17章 十王府就是看中了这里绝佳的地理位置,所以才将家眷安置在此。十王府的男人们在何处,掌珠也没什么兴趣去打听。 世子妃现在多了个伴倒很是高兴,在掌珠空闲的时候便拉了她四处走走。 「我们这里虽然偏僻,但觉得比住在王府还要舒心。这里也没那么多的规矩束缚,每日下午我都会出来走动走动,看看树木,看看田地,心情也会觉得好许多。」这是世子妃的实话,以前觉得自己的天地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出来后却见识了许多世面。 「娘娘这样的心态很好,有助于您身体的健康。」 世子妃见掌珠依旧待她十分的恭敬客气,于是温和的笑说:「傅妹妹,你是我表姐的妹子,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彼此有亲,你也不必如此的客气,不介意的话唤一声上官姐姐,要么就是喊一声佩雯也使得。平时在家也没什么可说话的人,妹妹来了我比什么都高兴,想着要是你能一直陪在这里就好了,遇着什么事我也多个商量的人。」 掌珠忙说不敢当。 要是在风调雨顺的年月,这里一定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可惜今年大旱成片成片的庄稼绝了收,那些树木也不再青翠。这样的天气就怕引来天上的雷烧着了树木引发山火。 两人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座高高的山头,世子妃满脸的汗,弯着腰不住的喘息着,又见掌珠神色如常,不免羡慕:「到底妹妹年轻几岁,身体是比我强多了。爬这么高的山也不喘。」 「娘娘金贵,我们常在外面跑,皮糙肉厚,这点倒不算什么。」 世子妃笑了笑,接着手朝一个方向指去和掌珠说:「听人说再翻过那一座大山就能看见临安城了。我倒想去城里看看,可世子总说不能出去。」 「如今情势不好,娘娘在此多耐些日子,等到将来方便了再出去也不迟。」 「世子也总是这样说,罢了,外面的事有他们男人去打拼,我们做女人的不去给他们添乱就行了。」 掌珠朝另一个方向眺望而去,可是四周都是起伏不断的山脉,视线受阻,她根本就看不了更远的地方。 两人在山头伫立了不短的时间,后来世子妃向掌珠询问了一事:「你和蓉蓉她二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珠有些诧异,她看了世子妃一眼,接着道:「不是很明白娘娘到底想要问什么。」 世子妃道:「他二叔对傅妹妹很敬重,准确来说应该是倾慕吧。之前给他说了那么多的女子,他从来都没点头答应过,王爷和母妃都以为他会出家,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亲的,可没想到遇到了妹妹你。他的病也多亏了你现在不依靠拐杖也能行走了,心疾的毛病听说也好了不少。傅妹妹你的出现是真的拯救了他。其实我觉得你们俩挺适合的,他二叔外表看上去有几分冷淡,但他对人其实挺好的。就是不知妹妹你怎么想。」 「我……二公子是个很好的人,对我而言,他是个大恩人……」除了对她有恩,她想要报恩之外,别的情意她却说不上来。在接受过心上人的背叛之后,她早就没有力气和信心再去恋慕别人。她放在心上的事不外乎和若兰团聚,还有就是一心想要替谢家洗刷冤屈。至于说再找个情意相投的人过完余生,这样的事她想也没有想过。之前宋劲飞和她吐露过这方面的心思,她可是明确的拒绝了他。宋劲飞虽然也是个铮铮汉子,但他并不懂自己,他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然而楚元贞呢,他知道谢家,知道谢家所受的冤屈,也曾对曾经的谢若仪痴心一片,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过一辈子。 「我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 世子妃笑道:「你们俩年纪都不小了,早该好好的想想了。我看过不了几天他应该就会回来,到时候你们好好多聊聊。早点把这事确定下来,王爷、王妃那里说不定也能心安。」 确定下来?!掌珠傻了眼,她是真没想过,谢家蒙的冤屈还没洗刷,她哪里有资格去嫁人。再有师太还等着她回庵里去正式拜师。 世子妃见掌珠一脸凝重的样子,便笑着与她开解:「妹妹,你有什么苦恼吗,不妨说给我听听。我虽不才,但也能替你开解一二。」 掌珠摇头道:「没有。」 「莫非……」世子妃故意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道:「莫非你没有看上他二叔?」 掌珠诧异的向世子妃看去,她不知该如何接下面的话,于是就愣住了。 这情形是真没看上,世子妃瞧着掌珠如花的脸庞陷入了沉思,暗道果真这样的话就麻烦了。他二叔莫非只是单相思而已。可是她也是过来人,自认痴长了掌珠几岁,看事情自然比掌珠明白。在她看来十王府就算是天底下少有的好人家了,他二叔虽然腿脚有些不便,但如今已好了许多,不再依靠拐杖,能骑马,也能走路,和一般人无二。就是生得体弱一些,可到底都不是十分要紧的东西。他二叔虽是庶出,可到底是宗室皇亲,又聪颖过人,要配一个无父无母的望门寡是绰绰有余,这傅掌珠凭什么嫌弃他们王府的人。 想到这里世子妃便替她那小叔有些鸣不平。不过姻缘二字到底说来是两个人的事,彼此看没看对眼旁边的人又不好过多的干涉。于是世子妃也没有就此事再和掌珠商议下去。 上山、下山,又穿过一条河流。 其实根本就不能叫做河流了,因为早就见了底露出了底部灰色的淤泥。有农家的小孩子光着膀子从淤泥里翻鱼虾黄鳝。 第18章 等回到住的地方,世子妃心中挂记女儿,便忙着去看蓉蓉了。掌珠便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她将随身携带的那部手札拿出来翻阅几篇,心中又斟酌了一番王妃的病。 王妃不喜掌珠,掌珠只在跟前露过一次脸就再没去那边,每日世子妃过来向掌珠说明王妃的情况。掌珠再根据状况来调整药方。 时光易过,转眼间掌珠来此已经是第五天了,在她的调理下十王妃的病渐渐的稳定下来,王妃夜里也能入睡了,晚上还能睡差不多两个更次的觉。 或许是惜命,十王妃还主动的问身边的人:「那傅大夫没有离开吧?」 跟前人服侍的人是玉环回答说:「娘娘,傅姑娘还没走呢。」 「最近给的汤药都是她陪调配的?」 玉环笑道:「可不是,不得不说这傅大夫确实有两下子,娘娘吃了她的药确实要好一些了,您要不要她再来好好的给您诊断诊断?」 十王妃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点头答应:「叫她来吧。」 当下便有人亲自去请掌珠来,她第二次跨进这间屋子时,十王妃虽然还是没有和掌珠搭话,但看得出来态度明显有了转变。掌珠第二次给把了脉,又给看了舌苔,问了一些私密的事。接着便取了针套来,让人点了油灯,她将银针在火上烤过要替王妃针灸。 王妃依旧好好的配合她。 掌珠刚刚扎第三根银针的时候,听得外面的仆妇通禀了一声:「二爷回来了。」 掌珠头也没有抬一下,依旧平静的与王妃施针。王妃瞧着掌珠的模样心中有些奇怪,她听人说这两人来往私密,说这个女人贪慕他们家二郎,如今二郎回来了,她倒是沉得住气。不过她倒要好好的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楚元贞自个儿推门进来了,一进屋就见魂牵梦萦的那个女子此刻正在找穴位与他母妃治疗。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大气也不敢出。他自然就住了脚在门口站着并没有上前打扰她的治疗。 掌珠将那几枚银针悉数扎上,她和身边的婆子道:「一炷香后叫我。」 婆子答应着,掌珠这才抬了头,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楚元贞,见他双手自然垂落在身旁,看样子他果然不再需要拐杖了,想来恢复得不错。 掌珠起身来,向楚元贞失礼,楚元贞上前扶住了她:「辛苦你了。」 掌珠微微颔首,她知道母子俩相见必有一番寒暄,因此便先出了这间屋子并没有打扰他们。 楚元贞走向了床前,王妃安静的躺在那里,他少不了要关心:「母妃近日来身上可好些呢?」 「还好,暂时死不了。你父王呢,你可见到他呢?」 楚元贞便回答说:「父王要指挥打仗脱不了身,无法立马来见母妃。」 王妃听说便是心疼丈夫:「他忙正事要紧,也不敢劳烦他来见我。就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请他好好的保重,我也就放心了。你大哥可还好?」 楚元贞不敢告诉母亲兄长从马背上坠下的事,只是含糊的答道:「母妃放心,大哥他很好。」 王妃听罢也没有再问下去,楚元贞后来退了出来,掌珠这会儿没有在屋子里坐着,而是在站在外面的檐下发呆。 他轻轻的走了过去暗暗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道:「我在前面等你。这里的事结束了你就过来。」 掌珠点头答应。楚元贞便越过了她的身子慢慢的向外走去,也没走几步,他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掌珠。掌珠有些纳闷以为他要说什么,哪知楚元贞只是看了她一会儿,接着露出了微笑,随即又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从背影来看他的左腿还有些异样,不过已经不影响走路了,能恢复到这个地步对掌珠而言已经超出了预期。那么笼罩在他心里的那些阴霾也已经散去了吧?掌珠抬头看天,不远处的天空正好有一团乌云,希望能降下一场透雨。 等到了时机,掌珠替王妃取了针,施针过的地方王妃觉得有些酸胀,别的感觉倒没有。掌珠嘱咐道:「您再好好的躺一会儿,等养足了精神就可以试着下地走动走动。您的双脚已经浮肿得厉害,再不走动的话将来只会更艰难。」 王妃依旧没有吱声,倒是一旁服侍的婆子回答道:「傅姑娘说得极是。」 掌珠默默的收拾了东西便出去了。 王妃望着头顶的帐子道:「二郎真的要娶这个女人吗?」 婆子陪笑道:「何以见得?」 「哼,我第一个不许。」 婆子更是纳闷,王妃接着又道:「听说她的命格孤刻得很,我可不想一家人被她给克死。」 服侍的人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掌珠脚步匆匆,她要赶着回去给王妃重新调整方子。另外有一种药只怕要去现挖,好再前两日与世子妃一道出去的时候她见山上正好有,倒也不算怎么费心思。 等掌珠回到这边的屋子时,赫然见楚元贞在她的门外等她。 「你回来了,我们好好的聊聊吧。」 掌珠眼下没有心思,便匆匆的与他道:「回头再说吧。」 她放下了针套,又见院子的角落里有一个背篓,只是没有锄头便找人问了很快就找来一把短小的,有了这把锄头去挖药倒也容易。 楚元贞见她背了背篓要出门也连忙追了上去。 第19章 掌珠扭身和他说:「山路不好走,二公子还是留下来吧。」 「这怎么行,你又没带别的人一道出去。外面的路复杂,你迷了路怎么办,不管你到哪我都要跟着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可是嬉皮笑脸的,然而眼中却是一脸的坚定。 掌珠才没那么多的功夫去理会他,他要跟着就跟着,只是别回头又说身上不好。 「我母妃的病要不要紧?」 掌珠见草丛里有一株车前草,她便弯腰挖了起来,接着才回答元贞的话:「她这个病只怕有得拖,要想断根的话已经很难了。」 「已经这样严重呢?你有什么办法吗?」 掌珠道:「这不是已经在想办法给她治疗了么,但效果有多好我也不敢保证,尽力而为吧。」 看来兄长的事越发的不能说了,楚元贞又小心翼翼的打探:「这病能拖多久?」 「说不好,有二十来年还活得好好的,也有连三五年也挺不过去的。她现在需要好生将养,尽量别再让她受刺激,平心静气比什么都重要。还有身边的人要多和她说话,饮食再留心一点,照顾仔细一些,目前来看问题不是很大。」 楚元贞听说倒暂时松了一口气。 :。: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山上而去,掌珠沿路寻找着隐匿在草丛间的草药,只是因为大旱,出来许久了也没挖到多少。 「这是什么草?」楚元贞将一把才拔下来的野草询问着掌珠。 「这是鸡血藤,祛风活血,舒筋散络的。看来今天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有了这药,方子上又能凑一味出来了。」 楚元贞便提出他来背背篓,掌珠倒没有客气,解下绳子将背篓给了他。 走近了一片山林里,掌珠担心他累着腿脚受不了,因此提议道:「我们先在那石头上休息一会儿吧,我再看看这附近能有什么药。」 楚元贞点头答应,不过半山腰上他确实有些乏了,他放下了背篓在大石头上坐了。掌珠则拿着锄头弯腰去寻找那些不易被发现的药草,找了一会儿她似乎找到了目标,于是抡着锄头挖了几下,果然拔出了一大棵野草。在楚元贞看来就是一株野草,然而在掌珠的眼里这却是能治病救人的好东西。 她拎着挖来的药走了过来,将根部的泥土抖落,接着用锄头宰断了茎叶,只留下了一大把的根。最后她将根丢进了背篓里。 「这个又是什么药?」 「续断,可以强筋骨的。」 元贞微笑道:「你好像什么都认得,这些东西藏得那么好也能被你找出来,你还真是火眼金睛。」 掌珠回答说:「其实以前我也没这个本事,在静慈庵里呆了大半年,跟着师太去挖了几个月的药,她教会了我许多东西。」 楚元贞知道她在去寿丰前吃了许多的苦,而那些苦比起她曾经遭受过的磨难或许都不算什么。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发酸,于是连忙从腰间取下帕子来将身旁的石头擦了擦和她说:「你坐这儿也歇一歇。」 掌珠温顺的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傅姑娘,过几日再跟我去另一个地方看看好吗?」 掌珠并没有多问,立马点头答应。 楚元贞自顾的又说道:「我大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躺在床上动不了,大夫说有几根肋骨断了,还说伤到了脏器,听着就十分害怕。我没别的办法,只好请你去看看。」 掌珠疑惑道:「那么厉害?!」 「是,所以我不敢在母妃跟前提半个字,就是大嫂那里也暂时瞒着。当时马儿中了箭倒地的时候我大哥就被甩了下来,他的体重有些巨大,所以这一折腾肯定严重。而父王那里又没消息,情势很不好。」 掌珠见他眉头深锁,不由得宽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好的事总会过去的。」 「但愿吧,也希望不要再遇到什么不幸了。」 掌珠沉默了片刻,眼下也没旁人,也不担心会有人偷听,她犹豫再三终于问出了心中困惑许久的一个疑问:「十王府为什么会和晋王联手反叛?」 「因为晋王他们拿了我父王和大哥做要挟,使得我们不得不联手。」 「不过晋王不动手的话,你们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想要谋反是不是?」 楚元贞闻言他偏头仔细的凝视着掌珠,她的眼睛清亮,宛如一泓溪水。好半晌他才说:「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王府和杜家走得那么亲密,不仅仅是因为姻亲的关系吧,北边大营里有你们的势力对不对?还有俞家那边你们一直都在主动的拉拢,所以早就动了这个心思,只是缺一个动手的时机。而这次晋王相邀恰巧给了你们合适的借口。」 楚元贞缓缓道:「果然你什么都知道。」 「我不是傻子,我眼睛会看,耳朵会听,自然也会分析。藩王作乱这并不是王朝的福气,事成也就罢了,要是失败……只怕会十王府、晋王府会成为第二个谢家……」 元贞急忙掩了她的嘴,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不会的,不会失败的。」 掌珠暗道:世事难料,敢和朝廷作对倒是好大的口气。藩王并没有自己的兵力,你拿什么和朝廷抵抗。这不是以卵击石么?结果显而易见。 第20章 「掌珠,我们是不允许失败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两家都没有退路了。你知道吗?」 他的语气那般的沉重。 「可为什么要反呢?你们是皇室宗亲,这大楚的天下再怎样变也是你们楚姓的大楚,哪个做皇帝不都一样?而十王府只要规规矩矩的,享受着朝廷丰厚的待遇,又有世袭的王位还担心什么。只要大楚的江山不换人,你们永远都过富贵日子。」 「你不会明白的……」楚元贞的语气是那样的沉闷,过了一会儿他又和掌珠说:「换了皇帝谢案说不定就能重审,到时候就能还谢家的清白,这对你来说是不是更好?」 掌珠讶然,她怔怔的看着楚元贞良久之后才说:「真的吗,会有那么一天吗?」 「怎么没有呢?冤狱盛行,贪官百出,各种矛盾都在激发,弊端得不到相应的解决。这样的时代难道不该变革,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大楚一天天的衰败,然而往外敌入侵,最终吞噬掉这大好河山?」 掌珠不解:「换个皇帝这些问题都能得到解决吗?」 「那需要新制度的推行。晋王世子是个很有谋略的人,他很有想法,也知道为民着想。将来他上了位,我想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掌珠不语,对于权术上的那一套她弄不懂。 「我和他提过你家的案子,他说将来有机会一定会还谢家清白,所以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耐心的等待。掌珠,你别害怕,之前我答应过你会帮你分担,我就一定会办到的。你不必把一切都往肩上扛,我看着心疼。」楚元贞说着有几分动情,于是不自禁的便握住了掌珠的手。 掌珠却立马缩了回来,她想起了世子妃和她说过的那些话,心里有些不自在,又觉得烦躁得很,在他身边片刻也呆不下去,于是立马站了起来,又拾了锄头,提了背篓说:「我们再继续找吧,只怕一会儿变天会下雨。」 「这样干旱的天气果真能下雨就好了。」楚元贞立马跟了上去。 十王府也想过一辈子的太平日子,自由自在的当个富贵闲王,子子孙孙都能安享太平。可事与愿违,荣王的生母孝和皇后死得不明不白,八王为了查明当年的事最后含恨而亡。作为儿子,作为弟弟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十王想为母亲讨个说法,更想替自己的兄长伸张正义。事到如今十王府早没了退路,再不奋起反抗,只怕十王府会成为第二个八王府。 宫廷里的这些秘辛元贞无法向掌珠细说。掌珠依旧低头去寻找那些不容易被发现的草药,两人偶尔交谈几句,但掌珠的话一直不多。好不容易到了山顶,掌珠找到了前两日和世子妃呆过的地方,她清楚的记得那石缝里有一株稀有的石上莲,她努力够着了,好不容易挖了下来。 楚元贞在身后拉了她一把:「傅姑娘,你当心脚下。」 眼下她踩在崖壁上,下面就是万丈悬崖,稍不留心就很有可能坠崖,摔下去即便不死也会残废。 「我们快走,好像下雨了。」元贞已经感受到有雨滴飘落在脸上,这夏天的雨说来就来,他们出门的时候又没带什么雨具。 这雨果然说来就来,大滴大滴的,像是倒豆子一般。 下山的时候比上山还要困难,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那雨也跟着越下越大,元贞见势不妙,他拉了掌珠说:「我知道这里有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 元贞带着掌珠来到一处像是山洞又不像是山洞的地方。身后是粗粗的树根、树干,天然的形成了一个洞穴,头顶上是一块延伸出来的大石块,站在这下面刚好能避雨。不过这里狭小,勉强能容下两人,还不能站着,只能盘腿坐下来。 「要是这雨一直下的话只怕我们回去就困难了。」掌珠面露忧愁。 元贞抬头看天,不过树丫遮住了大半的天空,只能从缝隙里看得见一点点。 「云并不是太厚的样子,兴许只有一霎雨,你看南边的天还是蓝色的,那个方向肯定没有雨。」 「夏天就是这般,东边日出西边雨。」 楚元贞听着掌珠这样说,不免又想起接下来的一句话,他便转头看向掌珠,掌珠察觉到了也扭头看他,两人凝视着彼此的脸。有那么一瞬间谁也没有说话,不过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掌珠先移开了目光。 「等到天下太平了,等到谢家洗刷了冤屈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似乎以前楚元贞就说过类似的话,这次她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暂时还不知道,在没有遇见若兰的时候,也曾想过等到一切的事都尘埃落定了便回静慈庵去,那时候师太应该就会收我为徒了,我跟着她学习一辈子的医术,研习一辈子的佛法觉得也是个不错的出路。可遇着若兰以后我想的又有些不同了,想要和姐妹团聚,想要回寿丰帮三哥好好的经营百草堂,以傅掌珠的身份平静的过完后半生也是不错的决定。」 「那宋劲飞呢?」 掌珠疑惑的看着楚元贞,不解道:「这里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个不错的人,假以时日也一定出人头地了,想来也能给你保护,你和他也一定会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楚元贞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半含酸的话来。 「他是他,我是我。你就认定我和他是一对吗?」 「他的心思我去确认过,他确实对你一片真心。」 第21章 掌珠顿时觉得好笑,她也不明白身边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不管他是什么想法,我都必须去回应他吗?」 楚元贞立马说:「不是的。」 「和他之间的恩怨应该早就算清楚了,我并不亏欠他什么。他过得好不好和我已经没多大的关系,余生也是如此。」 她果然没有看上那个混混?!楚元贞彻底明白后不免有些雀跃,这样说来他有机会呢?可见她一副冷面冷心的样子,又不像是对谁动心的样子,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失落。 两人并排坐在那里,肩挨着肩,举目看向外面的雨。这时候掌珠突然想起在碧云山庄的事,她想起了那对双胞胎的母亲和她说过的话,想起了他曾为谢若仪做过的一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世子妃的话又萦绕在她的耳边,使得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思考他们之间的事。他对自己而言是恩人,她也一直想要偿还恩情,可是该如何报恩? 「那么我问你……」 「二公子有话请直说。」 元贞认真的看着她,极认真的问道:「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你愿不愿意跟我去碧云山庄住?」 这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掌珠略加思索后点头道:「母亲在那里,我想去陪着她。」 是因为她母亲葬在那里,所以……这个答案不是让楚元贞那般的满意,但他知道自己所要求不能太多。 「我找到了父亲他们埋葬的地方,希望将来有一天重新修葺坟墓,也想让父母合葬在一起,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楚元贞有些心不在焉,他意识到自己不能一直困在这里,他得向前迈步。 他自然而然的握住了掌珠的手,微微的用力的包裹着,他极认真的向掌珠表明:「从那年所见你的第一面起,你的影子就一直住在我心里从未忘记过。我倾慕你,是那种想要好好守护你的那种倾慕,后来当得知你家里遭难了,我想方设法的想要打听你的消息,得知女眷们可能会被卖,我正准备买你,偏生你却遇了难。这便成了我心中永远的遗憾,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我还没有好好的和你说过一句话,就已经阴阳两隔了。」 「老天待我不薄,兜兜转转中竟又让我遇见了你,虽然你成为了傅掌珠,但我依旧记得你是谢若仪的时候。当初在寿皇寺你和她们一起表演投壶,那一幕和几年前的事全部重合了,也是从那天起我才真正的认定了你就是谢若仪。」 「不管你是谁,在我心里却永远都是如一。这一次我不想再后悔了,也想好好的告诉你,通俗点说……」元贞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他的脸微热,好些话在口中要说出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不过这一次他一定要和她说明白,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我很喜欢你,以前的你,现在的你,我都很喜欢。」 掌珠愣了有片刻,等到她回过味来的时候满脸通红,就是以前和荀绍心心相印的时候他也从没向自己说过如此露骨的话。她羞怯的低了头,只是弄着衣带默默的不言语。 面对这样滚烫的情意,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楚元贞不是宋劲飞,她无法向对宋劲飞那样立马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这份心意,你也不用回应我。我只是不想再留什么遗憾,有些话你知道就够了。从今往后,你明白一件事就好。就是不管怎样,都有一个人在念着你,牵挂着你,希望你过得很好。」 他的爱从来就没带过强烈的占有欲,只是希望他放在心上的人能够过得很好就足够了。 掌珠无法回应,更无法给他任何的承诺。她痴痴的望着那些雨点滴落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幸好这场雨并没有下多久,头顶的乌云已经渐渐散去了,依旧露出了湛蓝的天空。掌珠收拾了东西便要准备下山去。 楚元贞一直在后面默默的跟随着,等到回到居住的地方,掌珠赶着将背篓里挖来的那些药分门别类的拿去晾晒了。 世子妃见两人出双入对的,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容。楚元贞又去后面看望王妃去了,世子妃在掌珠跟前打趣。 「你们俩感情可真好。」 掌珠依旧如常,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平淡:「娘娘就别笑话了。」 「哪里敢笑话你们,这是好事。你们都有了自己的归宿,也了却了大家的一桩心愿,他二叔是个顶好的人,我没说错吧。」 掌珠愣怔了一下,她将箅子放好后便进了屋,世子妃也跟着进来了。 「等过阵子安顿下来了,就好好的说一下嫁娶的事,说来也该正经派了媒人去杜家提亲,各种礼数都要齐全才是。」 掌珠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娘娘,我和二公子之间并不是您所想的那种关系,事实上……我给不了他任何的承诺,也无法回应他。」 「啊?!」世子妃无比吃惊的望着掌珠,弄了半天这个傅小姐果真是没有瞧上她小叔?她小叔依旧只是单相思?可明明两人很登对,怎么偏偏会…… 「那傅妹妹是有别的心上人呢?」 掌珠淡然的摇摇头她道:「我没有资格去考虑这些,有劳娘娘费心了。」 这个女子果然古怪,她一直就没有弄明白过。 世子妃见掌珠冷面冷心的样子,生怕再说下去惹恼了她,因此也不敢再开口。 这里楚元贞去见他母妃,王妃在仆妇的帮助下她到了屋檐下坐着。楚元贞过去与王妃行了礼,又道:「母妃看着是好了许多。」 第22章 王妃点头道:「这几日略硬朗一些。」 「果然傅姑娘她极有办法,当初我冒着危险去找她,看样子还真是找对了。」 「适才你和她一道出去呢?」 楚元贞知道瞒不了母妃,因此也没有隐瞒:「她说要去挖药,我帮忙带了一下路,中途又遇到了雨,所以耽搁了些时候。」 「我身上虽然不好,心里却极清楚。你心里的想法我也知道,趁着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也好好的嘱托你几句,你不乐意也要听着。」 楚元贞温顺的点头说:「母妃要说什么我都好好的听着。」 「她命格孤刻,不是宜室宜家的人选。你也趁早绝了这个心思。再等一段时间太平了,我重新给你选一个温柔和顺,又美丽大方的女子给你做妻子。」 楚元贞没料到母妃竟会如此言语,他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她并没有回应我的心意,也许这一辈子都没缘分和她在一起,不过我也不后悔。」 庶子的反应大大的出乎王妃的意料,她半晌都没有明白过来。元贞陪着母妃坐了一会儿便就去别处了。 十王妃这才询问跟前的丫鬟:「二郎这是什么意思?」 那丫鬟含笑答道:「二爷是说那傅姑娘拒绝他了,将来就算不能成为一家人,二爷也不后悔。」 王妃一听怒了:「她一个望门寡,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哪里来的底气嫌弃我们家二郎?真不是识抬举!」 丫鬟觉得好气又好笑又忙说:「这样不是正好如了娘娘的愿么。」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都到这一步还挑三拣四。我们二郎哪里配不上她。」王妃骂骂咧咧的,替儿子觉得不值。 掌珠依旧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医术上,每天翻阅手札研究各种病例,要么就是忙着制药。她向来言语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在低头做事,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 楚元贞向傅掌珠摊牌以来也没有丝毫的感觉到尴尬,依旧闲了便找她说话和之前并无二样。 也因为他的态度没有丝毫的转变无形中让掌珠也安心了不少。 当掌珠第二次给王妃针灸的时候,王妃当面质问她:「你为什么瞧不起我们家二郎?你都这番田地了还要挑拣?」 掌珠没有作答,她默默的做着手中的事丝毫没有受影响。王妃见掌珠毫无所动,只好又道:「原来你就是一根木头,怪不得血是冷的。」 掌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不管什么事都影响不了她。 转眼她替十王妃治疗已经有十来日了,王妃的病情得好了很好的控制,后续需要长期的调理和静养。 楚元贞见状便和掌珠说:「我大哥那里只怕还在受煎熬,你收拾一下东西与我一道去看看吧。」 掌珠点头答应。 廖楷已经备好了车马,掌珠就要离开观音洞了。她来的这些天世子妃很高兴,可还没呆多久就要走了,世子妃很是不舍。 「傅妹妹以后得闲了再来这边小住。」 掌珠点头答应:「好。」 世子妃还并不清楚丈夫的遭遇,她与元贞道:「他叔,见到你哥哥了替我问句好吧。让他别担心这边,让他好好的保重。」 要是嫂子知道兄长的遭遇不知多么的难过,元贞点头答应:「我会替嫂子转达的,母妃就请嫂子费心了。再过一阵子我会让灵璧过来。」 掌珠先上了马车,楚元贞这才跟着坐了上来,廖楷帮忙驾车,他们一道离开了观音洞。 楚元贞说带她去给世子治病,但世子所居何处她却并不清楚,也不知道要在路上耽搁多少日。 「最近战况还算不错,你大表哥确实是个奇才。」 楚元贞无意的一句话让掌珠诧异:「杜家人和你们联手呢?」她这句话其实是废话,杜家大表哥算得上世子的表姐夫了,亲戚间哪里有不帮忙的道理。更何况之前两家走动得那样亲密。 「杜家现在行动受限吗?会不会已经被朝廷的人控制了起来?」 楚元贞见她焦虑的样子忙安慰她:「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杜家公然站到了十王府一面,杜云旭又加入了反叛的队伍,杜家还能独善其身?这叫她如何相信。杜家给过她短暂的温暖,她自然想着杜家老小一切都好。 楚元贞见掌珠不相信的样子,只得又和她说:「你要是不信我的话,回头我安排你和他们见上一面如何?」 当初她离开寿丰的时候和杜家人连句招呼都没有打,如今她哪里有脸面再回去。只怕老太太见了她又得伤心。 掌珠权衡之下道:「不用了,只要他们平安就够了。」 「你大表哥是个极稳重的人,又极会带兵打仗,是个难得一遇的人才。要想让他为我们效力,必定会免去他的后顾之忧,这一点你应该放心。不然就是让他卖命,他也有所顾及。」 掌珠听了这话也就没了言语,两眼默默的看着车窗外。前儿的一场雨并没有下透,地里的裂缝依旧明显。路边依旧可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童们。那些孩子赤着脚,连双草鞋都没有。又过了一阵,她看见了有五六个孩子正在欺负一个比较弱小的孩子,那个孩子脸上已经挂了彩,正在冒着鲜血。 掌珠忙让廖楷住了车,她先跳下了马车朝孩子们走了过去。 第23章 廖楷见状忙问车上的楚元贞:「二爷,您不阻止她吗?」 「我阻止她做什么,由着她去吧。」元贞在这些地方是不会干涉掌珠的行动。他坐在车上,瞥见掌珠已经走向了那群孩子,其中有一个半大的少年拦住了掌珠。 「你是什么人?」那少年阻止着掌珠,又见掌珠衣饰不凡,便知道掌珠身上肯定有钱,就要伸手去摸掌珠身上装钱的袋子。 掌珠反手便扣住了那个少年的手腕,力道拿捏得刚刚好,冷冰冰的说道:「有这能耐去学点别的,别不小小的年纪不学好。」 那少年被掌珠扣住了手腕吃痛求饶:「大姐饶命,大姐饶命!」 掌珠这才松开了手,这时候另个孩子见同伙受了牵制,他冷不丁的往掌珠怀里撞去,掌珠身子一偏那孩子差点一头撞到了树上去。让别的围观者见了轰然笑出了声。 就是在车上的楚元贞也忍俊不禁。 掌珠蹲下身来去看地上被他们欺负的孩子,那个小男孩瘦得可怜,只剩下了皮包骨,巴掌大小的脸上唯独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骨碌的转着。 「疼不疼?」掌珠拿了绢子给那孩子擦了擦脸上的血。 小孩子便呜的一声哭出来了,欺负他的那些孩子已经跑开了,掌珠将随身携带的药取了些来与那孩子上了药,又温柔的和他说:「你忍着点儿,这药见效很快的。」 掌珠给那孩子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小孩子因为年纪小只是哭,哭得掌珠有些心烦意乱。 「我们走吧,再耽搁下去只怕要摸黑走夜路。」楚元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掌珠的身后。 掌珠最终也只得起身来,孩子虽然可怜她却不能将他带走,临走前她对孩子说:「你是个小小的男子汉,要学会靠自己站起来。别再受人欺凌了。打得过的时候你就打,打不过你就跑找人帮忙。」 小孩子点点头。 最终她还是回马车上去了,他们继续往前赶路。 「我还以为你会心软将那个孩子带上。」 掌珠道:「怎么可能,目前我们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再带个孩子上路,不是更得误了他?」 元贞微微一笑,暗道她虽然心慈但好再脑袋够清醒没有做傻事,他又和掌珠说:「只希望将来太平了这些孩子们也不必吃苦,像这般年纪的能够吃饱穿暖,病了有地方看病,那些大一点的孩子能进学堂里学点规矩。」 「会有那么一天吗?」掌珠对这个时代已经不报任何的希望,但她却得到了元贞肯定的回答:「肯定会有的,兴许过不了多久了。我们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的。」这是他们前进的方向,也是他美好的愿望。 「二公子您将来有没有想做的事?」 元贞沉吟了片刻才答道:「以前不知自己想做什么,现在倒有一点眉目了。将来一切尘埃落地了,我就想去碧云山庄隐居。无事的时候将附近村民的孩子召集到一起教他们读书。我也不要什么束修,不过图一乐吧。」 这倒符合他富贵闲人的作风,但真到那一天了他还能放下身段去教不相干的小孩子们读书?掌珠偏着头去看他。 楚元贞忍不住伸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你不相信我说的吗?」 掌珠有些难为情的别过头去,她没有回答。将来她想回百草堂,可那时候她还能回去吗?姥姥还会接受她吗?说到底她的名声不是那么好,之前三舅母对她颇有微词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她有时候也会想自己的不祥会不会给杜家带来不幸?想到这里,她又睃了一眼楚元贞,他和自己呆在一块儿难道就不怕招来厄运? 在她看楚元贞的时候正好被楚元贞的目光撞见了,他依旧温和的和她说:「你再坚持一会儿,再跑一段路就有歇脚的地方了。」 掌珠点头答应。 明明这么近距离,然而楚元贞却弄不明白这个小妮子成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什么是咫尺天涯,这四个字他大概是领悟到了。 那天他的一番肺腑却始终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但楚元贞却是不后悔的,那时候他充满了勇气说出了装在心里的秘密,她接不接受都已经不要紧了。至少这一次他不会再有遗憾。 掌珠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客栈,客栈外面挂着数盏灯笼,时不时的有人进出。 豆「我们要在那里落脚吗?」掌珠疑惑的询问楚元贞。 豆楚元贞说:「这是附近唯一的一家可以住宿的地方了。」 小他们目前的处境尴尬,还这样跑去投店,不是自投罗网么。 说「为了你的安全起见还是不去了吧。」掌珠放下了帘子。 网楚元贞忧虑道:「你得不到应有的休息,我怕你挺不住。」 「我的身体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问你,我们还要在路上跑多少天?」 元贞说:「大概七八日的路程,当然要是一切顺利的话。」 「七八日?也是小意思,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还廖爷轮流驾车,大家轮流休息倒也无碍,所以还是继续赶路吧。」掌珠便替元贞做了决定。 「你真的不下来?」 「我担心会惹来更多的麻烦,就这样吧,早日赶到对大家都有利。晚上赶路虽然麻烦一些,但好再没那么热。我们不投宿客栈,但并不代表找不到其他落脚的地方。」 第24章 楚元贞原本是担心掌珠一路跟着他吃苦,如今见掌珠坚持他也就趁势而为,让廖楷继续驾车。 快到八月了,满天的星斗闪烁,那微弱的余光让走夜路的人也不觉得漆黑可怕。 车内黑乎乎的一片,安静的时候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掌珠觉得有些乏了,打算靠着板壁休息一会儿,她才闭上眼睛不久,感觉到身上多了一件衣物,身旁的人还细心的替她掖了掖。 掌珠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装作熟睡的样子。 楚元贞接着扶了掌珠躺下,将后排的位置都留给了她,让她能够躺得更舒服一点。 安置好掌珠后,楚元贞坐到了门口去,他和廖楷开始闲聊。 「你出来这么久了也很挂念家中吧?」 廖楷沉默了一下才说:「也不知我家那个淘气鬼有没有惹她母亲生气。」 元贞道:「他们都好好的,你不用担心。她若还要回京的话,还需要你一路护送。上次去京城来去匆匆也没有好好的和你说几句话,你们在京城一切都还顺利吗?」 廖楷回答道:「还好吧,只是傅姑娘倒挺不容易的,别看她举目无亲然而还真的把医馆给开起来了,而且生意还不错。她的医术就是太医院也认可。」说起这些来就是廖楷也有些与有荣焉。 「她的本事从来都不小,不过这几个月来也很不容易吧?她性子要强,只怕是吃了什么苦头也不愿意和我说。」元贞说话都小小声的,生怕吵到了掌珠睡觉。 廖楷回答道:「那个医馆开起来就不容易,也亏得傅姑娘能干。」 楚元贞所认识的傅掌珠也好,还是谢若仪也好都是那么的坚强,日子过得再艰辛也从没听见她道过一句苦,这样的女子焉能不让人心疼。 「之前我拜托过的那个何家有没有帮上过忙?」 廖楷如实说:「傅姑娘不想给人家添麻烦,所以只在何家住了十来日就搬出来了。不过她在何家有幸结识了镇抚司荀大人的内人,两人曾经还有过来往,荀大人的内人算是傅姑娘在京城仅有的一位朋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给打断了:「廖爷,你话太多了!」 她并没有睡?!元贞有些吃惊,廖楷也万分的尴尬连忙闭了嘴不敢再言语。楚元贞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掌珠没好气的说:「打量我睡着了就在背后编排我。」 「哪里有,你误会了……」元贞心道,我哪敢编排你,再有也不忍。 掌珠也不再装睡,她便坐了起来。 元贞放下了车帘子,车内依旧伸手不见五指。掌珠将身上的衣物还给了元贞。 「你不冷吗?」 「不冷的。」 这句话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里,楚元贞也觉得尴尬,在身后议论别人,被当事人立马抓个现行,这样的事他还是头次遇见。 楚元贞知道掌珠在气头上他不敢去招惹,不过后来私下琢磨他却觉得很是惊诧。荀绍是谢若仪曾经的未婚夫,两人都定下了婚期,再过不了多久谢若仪就要嫁到荀家去了,可她怎么又和荀绍的妻子成为了朋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不怕荀绍察觉出什么来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中么?荀绍那个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这一夜各怀心事,也不知跑了多远的路,后来路过一处山神庙的时候廖楷停了车,他朝内道:「二爷,有处山神庙,要下来歇息吗?」 「也好,马儿跑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一下了。」楚元贞便去问掌珠:「你也下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掌珠却立马拒绝了他的要求:「不用了,我在车上也能睡。」 楚元贞并没有强求她,他先下了车。廖楷摸黑去找了些草料来给马儿喂食。 掌珠靠在车内,外面寂静一片,偶尔能听见外面草丛里的虫鸣。这会儿的她确实困得睁不开眼睛,倚靠在板壁上便呼呼的睡了起来。 楚元贞这一晚却并没能睡好,他坐在那里几乎喂了一夜的蚊子,听了一夜的虫鸣。到了第二天的时候自己的脸上、手背上就已经冒出了许多又红又大的疙瘩来。 掌珠见他这番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幸亏我没有听你的话下去喂蚊子。」 「我这个人就是怕蚊子叮咬,一咬就是个大包,还很痒。你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当然有。」掌珠将自己的包袱拿来,她摸索了一阵,找出个白色的扁盒。扁盒里装着的是绿油油的膏状的东西,她将盒子给了楚元贞:「你拿去抹一抹,止痒消肿都很快。」 楚元贞拿过来自己挑了药膏给涂抹了,那种药膏很是清凉,只是味道有些刺鼻。不过说来这药膏确实见效,他涂上去没多久就已经不痒了。 「这个好东西要拿去卖肯定能卖好价钱。」 「外面药铺里有差不多的东西,我不过在配方上稍作了改动,但因成本比较高,所以无法推广。」 「哦,那倒是可惜了。回头你多做几盒,我向你买,怎样?」 掌珠答应道:「好啊。」 这一路几乎没怎么歇息,用了不过五六日功夫他们便顺利的到达了元亨养病的一处寺庙。 这是一座古刹,虽然名气不高,但确实诞生了有数百年的历史。寺内高耸的塔院,塔院里栽种的古柏都在诉说着自己的高龄。 第25章 此刻谁都没有游玩的闲情逸致,楚元贞让庙里给掌珠准备下入住的厢房,这里又赶着去面见了元亨。 元亨依旧卧病在床,每日呼痛,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 元贞走进屋子,恒林走了来对元贞摆摆手。元贞便知道他大哥这会儿正睡觉,也不好上前打扰。 「世子他这两天情况怎样?」 「回禀二爷,世子他还是老样子,昨儿睡得也不大安稳,快四更天的时候还咳出了不少的血来,小的也不敢让世子爷知道。大夫说有些危险,要防着一些。」 元贞听了一脸的凝重,他就这么一个哥哥,倘若有个哥哥对父王、母妃的打击该有多大。不过他将掌珠带来了,掌珠的医术他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掌珠在大哥肯定不会有事。元贞坚信这一点,他又急忙道:「林大夫呢?」 「林大夫正在茶房里歇着,二爷您要见他吗?」 元贞点头答应,同时他又让廖楷将掌珠请来,让两位大夫探讨一下病情,提早让掌珠熟悉熟悉也更加有利。 掌珠刚刚放下了包袱坐下了喝了半盏茶,廖楷就匆匆找来让她立马上前面去一趟,掌珠便答应了。 林大夫是晋王世子元冽给请来的当地很有名望的大夫,当元贞将掌珠引荐给林大夫的时候,林大夫曾对掌珠有些不屑,不过当听掌珠说她师从松鹤斋的时候,他只是一脸的诧异:「松鹤斋?是徐澜大夫的那个松鹤斋?」 「是。」 林大夫虽然不明白松鹤斋什么时候收了女弟子,但听说是松鹤斋出来的,待掌珠也多了几分慎重。他便将元亨的情况说给了掌珠听:「有吐血的症状,夜里更甚。我估摸着应该是伤到了脏器,还有他的一条腿已经没了知觉,那条腿多半是废了。没有很明显的外伤,但至今仍不能翻身,情况很是危险。」 掌珠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道:「确实很糟糕。脉象如何?」 林大夫摇摇头:「有两次已经很微弱了,几乎把不到,昨日把脉的时候稍微好转了一点,能感觉到明显的跳动。」 元贞插话道:「是不是就代表情况在好转。」 林大夫道:「兴许吧。」 然而掌珠却不敢这样的乐观,她是武将家的女儿,对于这样的事之前就听说过好几次。其中一位比世子还年轻,但没世子那么的肥胖,也是在和敌军厮杀的时候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当时队里有两位经验老道的军医,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将个小伙子给救回来。当时她听兄长们说起了那人的症状来和现在的世子还真是相似。世子身子肥胖,这一跌只怕更要命。 这话掌珠藏在心里不敢和元贞说。两人又说起了治疗的方案来,掌珠先听了林大夫给的方案,以及如何用药,这林大夫不愧是名医,所治疗的方法、用药无一不妥。这次她赶来了,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楚元贞是个外行人,听着两人说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他有些犯糊涂,后来终于问了句:「你们只说我大哥逃离危险了吗?」 然而却得到了两人一直的否认,楚元贞见状眼中便流露出些许郁色来。掌珠想到元贞有心疾,倘或世子有个好歹,只怕给他打击很大,不由得又开解他:「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次伤得厉害,恢复起来肯定也慢,需要好好的调养。有林大夫在此,您还担心什么。」 元贞确实担心,但如今有掌珠在身边仿佛多了一份力量,他点头道:「希望他能顺利渡过眼下的难关。」 林大夫治疗的方向没有错,用药也是极讲究的,人家治疗得好好的,掌珠也不便插手。因此元亨的治疗还是主要林大夫在负责。 元贞见此情形还有些诧异,他曾问过掌珠:「大老远的辛苦你跟着我跑一趟,我还想听听你的高见。」 掌珠自是谦虚:「我能有什么高见,人家林大夫治疗得好好的,我这里突然来了不是打乱了人家的计划么。二公子,您太看得起我了,我的本事其实也就那样。」 元贞却说:「你到底有多少本事我是知道的。」接着他又说:「掌珠,你在我身边的话,我心里觉得踏实一些,所以暂时先别走,至少得等大哥的病稳定一些了,好不好?」 掌珠扬起了脸,她看见了元贞眼底的血丝,一脸的憔悴模样,她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好,我就再留几天看看。」 元贞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得有一阵故意放重的脚步声传来,两人止住了谈话声纷纷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掌珠见从太阳底下走来一青年男儿,那男子身穿甲胄,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许久不见的宋劲飞。 掌珠瞧清楚了后有些诧异,暗道宋劲飞不是在北边的大营里吗,怎么到了这里?后来转念一想宋劲飞是杜云旭麾下的,杜云旭如今做了叛军,宋劲飞自然也是跟着杜云旭走的。 一些时日不见那宋劲飞生得越发的健硕,皮肤也更加的黑了。 「二公子,有您的信。」宋劲飞先到了跟前,从衣袖里掏出了信毕恭毕敬的呈给了元贞。 元贞拆开一看,是他父亲写的。父亲在信上给他报了平安,又说起了最近攻下了两座城池。这些日子来,总算是遇见一件称心如意的事了,元贞神色稍霁,与宋劲飞道:「辛苦你了。」 第26章 宋劲飞不敢称苦,元贞知道这两人关系匪浅,两人见面了只怕也少不有许多话要说,他杵在这里也不便,于是便和掌珠道:「我去把好消息告诉大哥,他听了也能高兴高兴。」 掌珠还没做出什么反应来,却见楚元贞已经飞快的转身朝后面走去了。 宋劲飞站在那里也没挪一下身,对于能在此地遇见傅掌珠他觉得一点也不意外。 「这二公子看上去恢复得不错,是你治好他的吧?」 掌珠淡淡的回应道:「是他自己站起来的。」 宋劲飞不由自主的向掌珠靠近了一些,他又转过脸去打量着掌珠的模样。这么久没有见,她似乎一点变化也没有,依旧是这般冷冷清清的,身边的人永远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其实你要想安稳的话,在大营里安安静静的做个总旗也不错,如今公然跟着朝廷作对,你想过后果没有?」 宋劲飞自然将这话理解成掌珠关心的一种方式,不由得咧嘴笑道:「什么后果我也不愿意去想,但我知道杜千户是你大表兄,你是杜家的外甥女,我现在和杜家站在一边。你们又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这个人虽然混蛋,但还是知道知恩图报的。」 他的回答很质朴,掌珠听后也没说什么,她转身便要离开,宋劲飞却突然伸手阻拦了她一把:「傅姑娘,你过得幸福吗?」 掌珠猛然听了这话,她愕然的抬头看了宋劲飞一眼,宋劲飞眉眼带着浓浓的笑意,但跟前站着的这个男子原不是当初她所认识的那个混混宋劲飞了,他经过了历练越发的成熟稳重起来,从少年郎长成了一位真正的男子汉。 「幸不幸福已经无所谓了。」 宋劲飞眉头一皱,他突然抓住了掌珠的胳膊道:「既然你过得不快乐,那个楚二公子也无法给你幸福,那么还不如跟我走吧。」 「跟你走,上哪里去?」掌珠越发的惊诧,跟前这人在说什么胡话? 「哪里都行,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我们的容身之处吗?我好手好脚的,也学了些本事,绝不会让你冻着饿着。就是去山里隐居我也能好好的当个猎户去打猎物回来能让你有肉吃。」宋劲飞自然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加掩饰,特别是在掌珠跟前他从来都是赤忱一片。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还以为自己是个混混吗?你现在是个军人,哪里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也不怕留下千古的骂名。」 宋劲飞笑道:「什么骂名,美名我也不稀罕。我稀罕的是能和你过几天太平日子。稀罕的是你能够高高兴兴的,傅姑娘,认识你这么久了,就从来没有见你笑过,所以你一定过得不好。我可不忍心你受委屈,所以我打算带你走,就算做逃兵也没关系。」 掌珠在心里推翻了刚才的结论,这个宋劲飞并没有变得如她所想的那般沉稳。她听了这样的话哪里还呆得下去于是转身就走。 宋劲飞见她依旧要走,连忙追上前去与掌珠并肩而行:「傅姑娘,我是真心诚意的,只要你愿意我能立马带你远走高飞。打打杀杀的日子我也实在厌倦了……」 这里楚元贞匆匆来到兄长休息的屋子,元亨正好清醒着,他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面露喜色的与元亨说:「哥哥,父王他们又攻下了两座城池,战事进行得十分顺利。」 元亨意识也清楚,听了这般话也露出了笑容:「这的确是件好消息。」 「是啊,宋劲飞带了信来,我就迫不及待的要来见您,将此事与您分享。希望这件喜事能够给哥哥带来好运,让哥哥的病赶快好起来。」 元亨道:「希望如此。适才我小睡了一会儿梦见了母妃和你嫂子了,还梦见蓉蓉都会叫我爹爹了。我心里那个乐啊,醒来的时候忘了身上的病痛还想要坐起来,可是努力了好几次……」元亨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他还是没能坐起来。 「哥哥,你现在不必心急,慢慢的养着吧,不怕的啊。林大夫是个经验老道的大夫了,他会有办法治好你的,再说我将傅姑娘也请过来了。您以前不是也夸赞她的医术么,所以请您自己一定要有信心。」 在一旁的林大夫听了元贞的话却是满头的冷汗,他可没有把握能治好世子。 元贞安抚了好一通元亨的情绪才算平和下来,他依旧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对十王府的将来充满了信心。 楚元贞慢慢的走出了元亨的房间,他的腿有些发软,左腿的膝盖处又在隐隐的作痛了,明明这样的症状许久不曾有了,现在是怎么回事?秋天刚刚来临,冬天还早啊。他有些泄气的捶了两下自己的膝盖,接着慢慢的往外走。 林大夫跟着追了出来,他拉住了元贞的胳膊:「二爷,世子的病十分的复杂,五脏六腑到底受损多么严重我也没法知道,只是这吐血的迹象一直存在,只怕不是个好兆头,您要有个思想准备啊。」 果真是入秋了,他分明感受到了一丝的凉意。可自己就明明站在白花花的太阳底下。 「你果然还是没办法吗?」 「能想到的办法都已经用上了,接下来要看天意。」林大夫有些泄气。 元贞心烦意乱的说道:「既然没有能耐,那么换人吧。」他撂下这句话后便一瘸一拐的继续向前走。 林大夫有些不甘,但又无可奈何。他目送着楚元贞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惊,这个楚二公子什么时候腿瘸呢? 第27章 元贞想要让掌珠接手兄长的治疗,但一想到掌珠就想到适才宋劲飞看掌珠时的目光,他的心情就变得越发的糟糕起来,甚至变得有些焦躁。 楚元贞来到掌珠所住的屋子,他在窗下停留了片刻,正犹豫着该如何和掌珠说的时候,窗户在下一刻就突然被推开,站在窗户边的正好是傅掌珠。 在他犹豫的这片刻里,心中明明是那样的焦躁,但在见到掌珠的时候,他的心情却一点点的平静下来。 「傅姑娘,我有事要求你。」 掌珠道:「外面晒,请进来说话吧。」 楚元贞便一瘸一拐的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跨进了那道门槛,他走路的样子掌珠一眼就看出来了,暗叫不好,这老毛病又犯了。 「二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她依旧是这般客客气气的语气,她和宋劲飞说话也是这般吗?一想到宋劲飞,他心里可没好气,也无法平心静气。楚元贞觉得自己今天不对劲极了,尤其是在宋劲飞出现后,他的心情就变得很糟糕,明明宋劲飞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我将林大夫给轰走了,你来接替他的治疗吧。我大哥就拜托你了。」楚元贞觉得烦躁不已,喉咙里似火燎一般。 「林大夫的治疗并没有错,您为何要赶他?」 楚元贞也不顾忌的答道:「我信不过他,所以只好麻烦你了。」 看着他怒眉的样子掌珠暗道林大夫和他发生过争执吗?好端端的就把人给赶走了。掌珠只好缓缓道来:「可是即便我来给世子医治,也会采用林大夫的办法。」 楚元贞心烦意乱的说:「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治好我大哥的病,对吗?」 这叫掌珠如何回答,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我无法给您承诺。」 楚元贞一怔,他明显受到了打击,嗫嚅道:「即便是你也没办法么?」 掌珠道:「我只有一成的把握。」 楚元贞放在腿上的双手渐渐的拢成了拳头,有些沮丧的说道:「果真就没有办法了吗?」 掌珠见他这番有些于心不忍,想到他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目前正是用得上她的地方,她也不能退缩,哪怕只有一成的希望,她也想试试看。 「虽然希望渺小,但总好过没有希望。您要是相信我的话,我可以试试看,但切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世子。」 楚元贞听了她这番话,便一只拳头已经慢慢的展开:「如此的话我大哥就拜托你了。」 「嗯,我虽然给不了保证,但也希望你别泄气,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向前看。这一生还很漫长。」 楚元贞细细的品味着掌珠给的这句劝告,好一阵他才慢慢的站了起来,在准备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他凝视着掌珠的脸说了句:「若仪,别离开我。」 掌珠微怔,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一声:「好。」 接下来楚元贞就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出去。 再有十来日就是中秋了,只是今天的阳光已经有些炽烈。掌珠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分明的感受到一股落寞。他是自己的恩人,她想要好好的报答他,因此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答应的。 林大夫被赶走了,掌珠正式接手了元亨世子的治疗。当元贞将掌珠带到元亨面前时,元亨面带笑容道:「傅姑娘,好久不见了。」 「的确许久不见了,世子放宽心,只要您配合治疗,希望就不会磨灭。」 元亨看了一眼傅掌珠身后的异母弟弟,元贞的目光一直落在掌珠的身上,流露出的是少有的温情,他心里顿时觉得安慰。他这个有些古怪的弟弟总算从当年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这是件大好事。 掌珠与元亨把脉,与他翻看身上各处可能受伤的地方,每一处都用手掌轻轻的按过,又询问元亨疼痛如何,当她的手掌来到元亨的右腿时,他却一点知觉也没有。 「林大夫说我这腿是废了,我也认了,只要能活下来,哪怕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也行。」 「这条腿林大夫与您施过针没有?」 元亨仔细的回想了下,后来还是身边服侍的恒林回答说:「林大夫施过两次针,但都没有什么效果,后来就放弃了。」 掌珠听说便有了主意扭头吩咐人:「去我房里将我的针套取来。」 元贞便要亲自去取,恒林则主动替元贞去取了。 等到掌珠仔细的察看过元亨的身体状况后,元贞面露郁色,他想询问掌珠又没有多两分把握,但当着兄长的面又不好直说。 「傅姑娘,你手上的药够吗?」 「怕是不齐全,缺少的你们应该有办法补齐吧?」 元贞道:「这里的和尚都是极好的,拜托他们去帮忙买一点药不难。」 掌珠说:「那么就容易了。」 等到针套拿来后掌珠便要给元贞施针,一面找穴位一面和元亨道:「世子爷,我们也不能立马放弃希望,我打算先替你施针五日看看效果,眼下的难关只有一点点的先克服。」 元亨道:「你就放心治吧,既然锦时信任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得到了病人的信任这是关键的一步,掌珠替元亨灸上之后她也不敢离开,一直守在跟前察看他的情况。 第28章 等到第一天的结束后,掌珠这才收拾了东西她还要回去研究水净师太留给她的手札。元贞与她一道走了出来,却见外面已经是晚霞满天的时候了。 元贞感叹道:「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今天你辛苦了,回头我让人给你加餐。」 掌珠道:「二公子您不必相送了,多陪陪世子说说话吧,若有昏迷意识模糊的现象要立马跑来告诉我。」 「今天你做了仔细的检查,情况会不会比你想的要好一点?」 掌珠摇头道:「比我想的还要糟糕两分。我们不过尽人事,听天命。您要有个心理准备,我毕竟能力有限。」她给不了元贞期望。 楚元贞当时就愣在了那里,当时他的心疾那么糟糕她都有办法让他痊愈,他的腿病了好些年,她都有办法让自己扔掉拐杖,他不相信这一次掌珠没有办法。 「若仪,我就这么一个哥哥,请你想想办法救救他。」 掌珠也有自己的手足,她也有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明白元贞的难过,于是温柔的回应道:「我尽力而为。」 楚元贞等到心情平静下来才又回了元亨的屋子,元亨在身边人的帮助下已经坐了起来。 「你怎么不多陪陪她?」 元贞说:「她让我过来多陪您说说话,哥哥,您心里憋闷吗?头昏脑涨吗?」 元亨笑着回答道:「好像都还好。」 元贞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元亨又瞅着元贞道:「傅姑娘真是不错,人美心善,医术又好。如今总算遇见一个合你心意的人了吧,等到稳定下来我为你们主持婚礼。」 元贞愣住了,忙说:「这才到哪里……怎么就说到婚礼上的事去呢?」 「你们都年纪不小了,早该成亲了。我们家现在就两个孩子,还要靠你多多开枝散叶。人丁兴旺才是福气。」 元贞不忍打断兄长的话,过了一阵才回答道:「可是哥哥,她并没有接受我的心意。」 元亨愣住了,暗道那个傅姑娘没有相中他这个样样出色,自己都望尘莫及的弟弟?那个傅姑娘的眼光该有多高? 掌珠是个认真的人,对自己的病人尤其如此。她努力的研究各种能找来的病例,找到对症的方子,也仔细的回忆当年母亲或是外祖如何解决这类病患。 她需要的药元贞倒是想办法都替她找来了,掌珠将那些药清理出来,按剂量配好,该捣烂的就捣烂,该丢进瓦罐里熬煮的便熬煮上。 「捣药呢?我来帮你吧。」 掌珠听见这声音猛然一抬头,却见宋劲飞走了来,她眉头微蹙:「你还没离开这里?」 「杜大人让我来护卫世子爷的,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就离开了。」宋劲飞是个厚脸皮,哪怕昨日掌珠才给了他冷脸,他能第二天一早就忘记昨日的事了。更何况距离上一次和掌珠交谈已经过去两天了,他更是忘了掌珠对他的冷淡。 掌珠并没有让他插手自己的事,依旧低头认真捣药。 「这些都是什么药?」 「治病的药啊。」掌珠眼皮也没抬一下的回答说。 「嗨,你这个人还真是一点也不爽快,从我认识你这么久以来就觉得从来没有看懂过你。」宋劲飞眼睛带着笑,他一点也不恼掌珠的态度。 「我要是那么容易让人好懂也不必混下去了。」 宋劲飞喜孜孜的看着掌珠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只要能看见她,他心里就已经很满意了。等到掌珠捣完了药,他又突然和掌珠说:「傅姑娘,我最近这段时间总是觉得休息不好,还得麻烦你帮我看看需要吃什么药。」 掌珠睨了他一眼,便和他说:「你过来坐下。」 宋劲飞便乖乖的坐到那边的桌子旁去了,不待掌珠开口他就主动的伸出了手方便掌珠给他把脉。 「你这是有些虚火上浮,喝点下火的茶就行了。平时注意多喝水。」掌珠很快就结束了治疗。 「傅姑娘,您不再好好的替我看一下吗,我脑袋也有些疼,不知是不是以前受过伤,给留下病根了。要是老病根犯了治疗起来很麻烦吧。」宋劲飞捉了掌珠的手便往自己的头上摸,掌珠极有耐心的问他:「什么时候受过伤?当时伤得怎样?过了多久才好的?」 那宋劲飞便道:「就在春天的时候脑袋中过箭,当时就昏倒了,据说流了很多血,多亏了那个老军医手艺好,据说不过一个时辰我就醒过来了,三五天后伤口就愈合了。不过当时老军医说我要当心,脑袋受伤可不是什么小事,就怕将来留下病根要是犯了病疼起来能要人命。」 掌珠仔细的朝宋劲飞说的地方看了看,她确实摸到了一块不过大拇指大小的硬疤,不过刚才从他的脉象来看除了有些虚火上浮以外,她并没有察觉到别的病症啊。 「是个怎么疼法,每次疼多久?」 「一会儿疼,一会儿又好了,只这一边有些不好受,另一边好好的。」 掌珠大概了解了情况,接着便道:「这个也容易,回头我给灸几次应该就有明显的效果。」 宋劲飞心情大好,嘴角自然的咧开:「那我就放心了,傅姑娘你还真是什么都会。」 「这阵子我不得闲,午后你再过来我与你针灸吧。」 宋劲飞见掌珠要赶他走,然而他一步也不想离开,就在此刻楚元贞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冷冰冰的说道:「掌珠,我大哥醒了,你过去看看吧。」 第29章 掌珠听说忙收拾了一下便匆匆往后面去了。 宋劲飞也不再坐着,他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楚元贞施礼,楚元贞看也不看他。 「信已经送到了,你还是回去吧。我父王身边缺人。」 「王爷那里您不必担心,有杜大人在。杜大人特意遣小的来护卫世子爷的。」 「我这里有恒书、恒林兄弟,用不上你。」他见着宋劲飞就讨厌,更讨厌他出现在掌珠身边。 宋劲飞却并不推让:「世子爷现在是非常时期,需要特别的护卫。小的没多大的本事,不过是有一身的武力。小的听从上级的派遣,二公子您没法调遣小的。」 「你……」这个宋劲飞就是天生的来和他抬杠的,自诩冷静的他见到宋劲飞后总是一肚子的火气:「那随便你怎样我不管,不过有一句要警告你,别天天围着傅姑娘,她一个大姑娘也是要名声的。」 「可是傅姑娘跟着二公子您似乎也不见得开心,您要是真的心疼她,为什么不让她过几天舒心的好日子,让她来这里干嘛?」 面对宋劲飞的责问楚元贞答不上话来,他憋了许久才憋出来一句:「她过得好不好和你没关系,你管好自个儿吧。」接着楚元贞拂袖而去。 看着楚元贞气急败坏的样子宋劲飞乐得手舞足蹈,他就觉得平时的楚元贞太装了,他极不喜欢这样的人。 楚元贞气呼呼的走出了那间屋子,这个宋劲飞着实令人讨厌,偏生自己的命令对他丝毫不起任何作用。他得去警告掌珠一番,叫她提防着宋劲飞,那宋劲飞可没安什么好心。 当他来到兄长住的院子时,透过窗户见掌珠正给兄长施针,他安静的看了一会儿,等到冷静下来后他才猛然明白,自己这是在做些什么糊涂事! 元亨正和掌珠说着话,元贞一头就进来了。 「我才和傅妹妹说了,等到闲下来时让你陪她四处走走,成天呆在这庙里也闷坏了。」元亨好心的给两人制造单独在一起的时机。 元贞却并没有领兄长的情:「外面又不安定,出去乱跑做什么。我们好好的守着哥哥,等到你好了我们也好早些离开此处。」 那元亨便道:「哎,到底是我连累了你们。」 掌珠暗暗的给元贞使眼色,让他注意自己的言辞别刺激到病人。 元贞又道:「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说得准,大哥尽快好了就行。父王那里一直在惦记着您,您好了也好回去见见母妃和嫂子。」 元亨沉默了片刻便问掌珠:「傅妹妹,今天我自己觉得身上略轻快一些,不知是不是在好转呢?」 掌珠回答道:「兴许吧,世子您别有负担,安心配合治疗就够了。」 等到施完了针,她便起了身,又吩咐跟前伺候的人要与元亨推拿按摩,她早就交给了他们手法。 她走出来后,元贞立马就跟上来道:「接下来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出去走走吧。」 掌珠有些疑惑,他刚才不是说不愿意出去吗,怎么立刻就改变主意了,她摇头道:「不了,我和宋劲飞约好了要给他治病。」 「他好端端的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我看他多半是拉了个幌子,借故想要和你亲近。你防着他一点……」楚元贞有些懊恼。 这样的话语多少让掌珠感到有些奇怪,她诧异的看着楚元贞,好一会儿才说:「您没事吧?」 「我好得很!」那种焦躁烦闷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他平静不了,于是索性也不再理会掌珠,径直越过了掌珠朝前去了。 掌珠看着他有些异样的腿,不由得眉头一蹙,她不知元贞为何会发火,而且有些莫名其妙。 等到用过斋饭后,掌珠也来不及午休,她正整理一堆用药水浸透过的棉花,宋劲飞就过来了。 掌珠睨了他一眼,吩咐他:「你先过去坐着吧。」 「你忙啊,要我帮忙吗?」宋劲飞十分的殷勤。 「谢谢不用。」掌珠将那些晾好的药棉悉数收进了一个布袋里,接着用绳子紧紧的扎住了口,拿了笔在上面号了一个名字。 「我需要躺下吗?」 「不用,一会儿你坐着不动就可以了。」 宋劲飞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这个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掌珠有些一头雾水,诧异的看了宋劲飞一眼不解道:「什么影响,你说明白?」 「我是说针灸以后啊,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之类的?」 「不会的,我会很小心。这点技术还是有的。」说话间掌珠已经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她将那些枚银针取了出来,从大到小依次排列,最大的一枚有几寸长,最小的一枚也有寻常的绣花针大小。宋劲飞杀人都不怕,如今见了最大一枚银针他突然打了个冷噤。 「确定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确定,你乖乖坐着别动就好。」 宋劲飞又多了一句:「那要是健康的人被针灸会不会出什么毛病?」 掌珠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怔怔的看着宋劲飞,有些不悦的说:「你拿我消遣是不是?」 宋劲飞脸一热,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只是想多在你身边呆一会儿。」他这话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可是已经无法撤回。 掌珠也不看他,吹灭了油灯将那些银针重新收捡起来,和宋劲飞说:「你请吧。」 第30章 宋劲飞讪讪的站了起来,何苦来哉,这次惹恼了她,只怕从今往后她都不会和自己说话了。 「傅姑娘,对不起!」 掌珠并没有吱声,宋劲飞不敢再冒犯她,又怕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只好灰溜溜的出去了。 早起的时候还是大晴天,这会儿天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云而且起了风。他的心里有些闷闷的,此刻的他真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刮子。 宋劲飞心里乱糟糟的,他记起这庙里的某一处有个箭场,此刻的他就想去练一练射术发泄一下心中的憋闷。 不过当宋劲飞匆匆赶到箭场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被别人占去了,那个别人正是楚元贞。 宋劲飞不声不响的立于柱子后面,他倒要看看这个文弱的书呆子到底能不能拉动弓。 楚元贞已经将箭搭上了弓弦,他将目标瞄准了对面竖着的靶子。他略一犹豫,左手轻轻一松,那枝箭嗖的一声径直朝靶子飞去,在后面观看的宋劲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却见那枝箭正正的插在红心上,然而红心上已经有两枝箭了, 宋劲飞一时呆住了,暗道果然人可不貌相,这一位略有些残疾很是文弱的书呆子竟然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我们来比试一场,如何?」楚元贞头也没有回。 「您知道我在身后?」 楚元贞却是一脸的凝重他并没有回头看宋劲飞一眼。等到宋劲飞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和宋劲飞说:「我们每人五枝箭,比准星,如何?」 宋劲飞没有异议。 一旁的恒书见此情形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好乖乖的去帮忙准备。 「二公子主动要求的,我自然配合。不过比试总要有个赌注吧,二公子打算用什么做赌注?」 楚元贞低头想了片刻便道:「以五两银子作为赌注。」 宋劲飞一听就不乐意了:「我可没二公子这么有钱,随手就能拿出五两银子来。我的俸禄是要存起来娶老婆的……」他说着突然冷冷一笑:「和二公子比试射箭兴许这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了。赌注自然得下大一点儿。我有个建议,谁赢谁带傅姑娘走,如何?」 楚元贞吃惊的看着宋劲飞,他有些不悦的说道:「她又不是货物,不该拿来做赌注。」 「哦?你不答应?你舍不得,还是对自己的实力没信心,认为会输掉她?!」宋劲飞依旧满脸的笑容,他故意去刺激楚元贞。 「你……我不愿意拿她做赌注。她是完完全全的一个人,不是什么东西可以让来让去。」 「这么说来你还是没底气,认为一定会输给我,算了,还比试什么。我看你病怏怏的,能够给她幸福。即便是她跟了你也一定不会快乐的,既然如此我不如立马就带她走。」 楚元贞听了他这话不免有些急了,迅速从箭筒里取出一枝箭来,这一次瞄准的不是远处的箭靶,而是跟前的宋劲飞。 这剑拔弩张的气势眼看着要出事,那恒书见了立马跑来解围:「二爷,您息怒。」 宋劲飞见楚元贞瞄准了他,他也丝毫不怯场,这一生也不知见了多少的大风大浪,此刻他也不退让半步故意说道:「说来你就是个软蛋,我看你就是没那个本事。怪不得她一直不开心。」 「我和你比!」 「那好,就说定了用她来做赌注,谁输了就自动退出。」 恒书在一旁听着心惊肉跳,他又去看元贞,却见元贞倒是一脸的坚毅。 「叫你去准备,你可准备好呢?」元贞呵斥着恒书。 「真要比啊?」恒书吓得腿软,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 「去拿弓箭来,此时不比,将来也会有一比。」宋劲飞一路打打杀杀,出生入死。他从来就没有怕过。要是这一次真能把傅姑娘赢过来,他就是豁出命也想要试一试。 恒书不敢怠慢,他忙着去准备弓箭,同时又觉得眼下的情势有些不对劲,便随手拉了一个小和尚来告诉他说:「去告诉傅姑娘一声,就说宋总旗要和二爷打起来了。」 那小和尚听说有人打架,慌慌的就跑去给傅掌珠带话,此刻傅掌珠正忙着熬药,那个和尚将话带到之后掌珠很是吃惊,这两人为什么会打架?楚元贞那般的病弱只怕还经不起宋劲飞一个拳头。这不是胡闹么!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和那小和尚道:「你在这里替我看守着炉子,注意别烧得太旺了,我去看看。」 掌珠匆匆的出了这边屋子,走了没多远正好见了廖楷,她见廖楷也是行色匆匆的样子掌珠就叫住了他:「廖爷,你这也是赶着去劝架的?」 「傅姑娘您已经得到消息呢?」 掌珠不敢耽搁真害怕宋劲飞将楚元贞给打出伤来,一个病人已经让她费尽心力,她可不想再多一个病人。 「别人给我捎的信,这两人怎么会打架?」 廖楷听了这话他不由得看了掌珠一眼,有些好笑:「傅姑娘也不知道原因吗?」 「我哪里知道是谁吃错了药。」 「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当两人匆匆赶往箭场的时候,却见宋劲飞拉圆了弓正准备射箭。同时掌珠也看见了手里握着弓箭的楚元贞,眼下的情形她有些懵,暗道没有打起来啊。 「这是在比试吧?」廖楷一眼就看出了究竟。 第31章 宋劲飞手中的箭已经离了弦,那枝箭正正的插在了靶子的红心处。这样的精准就是掌珠见了也忍不住想要叫好。 宋劲飞射过之后就该轮到楚元贞了,楚元贞走上了宋劲飞站过的位置,他抽了一枝箭来,摆好了架势。 不远处观看的傅掌珠愣住了,楚元贞这架势倒像那么回事,她忍不住问身边的廖楷:「二公子的射术如何?」 「据我所知他还没遇见过对手。」 掌珠想起自己曾经受困是楚元贞射箭替她解围的事,看上去那般文弱的楚元贞竟然能拉动弓弦,她不由得有些怀疑。 廖楷又道:「傅姑娘您不知道,我们二爷从小就跟着练习骑射,就是后面腿上不便了也没有放弃过射箭,所以他的准星是我见过最高的。您别担心,他是不会输的。」 可是这两人为何会比试?就在掌珠眨眼间,楚元贞已经射出去了手中的箭,已经是红心位置。压力一下子就来到了宋劲飞这边。这是楚元贞的第三枝箭了,全部命中靶心。之前他颇有些轻视楚元贞,如今看来是自己错了。 宋劲飞一扭头就看见了傅掌珠,他已经忘了前不久的尴尬轻快的跑到了掌珠跟前,笑着和她说:「我一定不会输的,也绝对不会轻易的把你交出去。」 掌珠愕然的站在那里,她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眼下的比试她也不想再看下去了扭头就走。宋劲飞却拉住了她:「傅姑娘,来都来了,不如在一旁好好的观战吧。」 「你们一个比一个幼稚!」掌珠不想和他们计较,她还要忙着去熬药。 「宋劲飞,你是弃权了吗?」楚元贞大喝道。 「谁弃权了!」宋劲飞的人生就从来没有服输二字,他连忙去了那边做好了准备。廖楷却并没有立马离开,他双手环胸的站在那里想要看看这场比试到底会是谁赢。 宋劲飞略一沉吟,就将手中的箭射出去了,然而在松开手的一刹那间,他觉得不好,刚才手臂似乎舒展得不够,怪不得那样的别扭。果然这枝箭并没有到红心,而是向下偏离了不少。 楚元贞知道宋劲飞分心了,还剩下两枝箭他更加的得心应手。第四枝的时候两人都是命中好心,到了最后一枝时廖楷和恒书都替楚元贞紧张起来。他站在那里并没有像前面那般立刻出手,他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又回想起初次见到谢若仪时的那次盛会。之前他已经错过了一次,如今她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他不想再错过。就算她不接受自己也关系,只要能一直守护她就够了。 见他迟迟没有出手,后面的宋劲飞便奚落他:「怎么你不敢比了吗?我可还没输啊。」 楚元贞抽出了箭羽,他搭上了箭,拉满了弓,习惯性的闭上了右眼用左眼去瞄准,不管她是谢若仪也好,还是傅掌珠,他都想守护住,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松手了。 「耶!」恒书当时就跳了起来,他一脸的喜气洋洋,比自己赢了还要高兴。 宋劲飞站在那里,他默默的看着那个箭靶,怎么就输呢?和他比试的人还是个腿脚不便的残废,他竟然输给了这样的人?!宋劲飞自己都觉得可笑。 楚元贞扭头看向了宋劲飞,他目光如炬:「愿赌服输,别忘了你刚才说过的话,从今往后不许亲近她!」 「我……」宋劲飞真想抽自己两耳刮子,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楚元贞漠然的从宋劲飞身边走过,廖楷喜孜孜的迎了上去向他道贺:「这么多年了,二爷的功夫丝毫没有退步。」 宋劲飞怒吼了一声,他将手中最后一枝箭射了出去,那枝箭没有射中靶心而是射中了更后面的墙缝里。 楚元贞从箭场回来后他直接去了傅掌珠所居的屋子,傅掌珠此刻却不在,他猜想是在大哥那边,又急忙赶了过去。 当他看见掌珠正给兄长把脉的时候,他的脚步就放缓了淡定从容的走到了跟前,等到掌珠把完脉的时候,他问了一声:「有明显的好转了吗?」 掌珠答道:「脉象这几日都很稳定了,兴许是个好征兆。」 「那就好,那就好。」楚元贞乐得像只小老鼠似的,又搓了搓手。 元亨见弟弟一脸的喜气,不由得笑问了一句:「什么事你那样开心?」 楚元贞说:「是因为哥哥的身体正在好转啊,怎能不开心。」 掌珠却插话说:「然而并不能放松警惕,依旧需要处处留心。」 果然,只要她在身边什么都会变得很容易,元贞看掌珠的目光已经满是温柔。 在掌珠坚持给元亨失去知觉的腿施针的第五天时,元亨终于发现了腿部有酸胀的感觉,他将这种感觉告诉了掌珠,掌珠也是诧异:「真的有感觉了。」说着她捏了针故意刺了一下他的小腿肚,元亨立马低吟了一声:「有些刺痛。」 找回来了,在她的努力下元亨失去的知觉终于找回来了,不管怎样,总算是一次巨大的的进步。就是在一旁伺候的恒林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太好了世子爷,您终于好了。」 知觉是找回来了,但元亨还是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无法曲直,无法抬高。 「接下来还得努力,我再去找找看还有什么办法。」掌珠忙起身往外走,那楚元贞匆匆赶来,两人在门口差点就撞了个满怀,楚元贞一把扶住了她,他已经得知了消息喜得连忙向掌珠作揖道谢:「傅姑娘,多谢你了。」 第32章 「要道谢还早得很。」掌珠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但对于楚元贞来说这已经是向前迈出了巨大一步,他快步走到兄长的跟前语气也变得欢快起来:「哥哥,我说什么来着,如今你看,总是有希望的。」 「还真是不可思议,我这腿前前后后不下五六个大夫看过,偏生她一个小姑娘能治,还真是稀奇。」 元贞道:「那是因为她师出名门,又经历了那么多的历练,医术自是不用说。」 「这样好的姑娘怎么偏偏就没看上你呢?」 元贞有些尴尬的笑道:「所以哥哥也就别笑话我了。」 「也不知道父王那边怎样呢,晋王世子那边也没有消息,他还说要找我切磋棋艺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见到他。不过我那下棋水平你最是清楚不过,要和他对弈的话得有个万全的准备才行。什么时候你再好好的教我两招。」元亨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元贞笑道:「等哥哥能坐起来了我就摆了棋盘天天与您解闷。」 希望就在不远的前方,所有人都充满了信心。就是那宋劲飞听说了元亨的身体有了明显的起色,他也忍不住跑来向元亨道喜。 元亨知道宋劲飞和弟弟的恩怨,跟前这个小子精气神十足,又生得浓眉大眼的容貌很周正,倒是个不错的青年,弟弟和他一比总觉得太过于文弱。难道那傅姑娘拒绝了弟弟选择了他?元亨心中疑惑又不方便打听,不过对于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他本来也不是太关注。 「听说你和我兄弟比试射箭,你输呢?」 宋劲飞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早知道那是他最擅长的我就不和他比这个了。」 元亨忍俊不禁:「我这个弟弟鬼点子多得很,要小心别着了他的道。」 宋劲飞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元亨今天精神还不错,脑子也格外的清楚,于是向宋劲飞打听了不少关于前线的事。宋劲飞便娓娓向元亨道来,他没读过什么书,言辞有些粗鄙,但也绘声绘色的,说得元亨眉开眼笑。 「杜大人带兵打仗的能力真是强,我很是佩服他,有这样一员猛将在阵营中世子您还愁什么。」 「我对表姐夫的了解比你早好几年,我可从来没有质疑过他的能力。只要他好好保重自个儿,少受伤就够了。」 两人无意中又聊起了一些别的事,当元亨问起宋劲飞在从军以前是做什么的,宋劲飞的回答就没那么痛快了:「不过是个可恶的混世虫吧,十几年算是白活了。如今总算自己还有点价值,将来也会更好的活下去再也不犯糊涂了,所以世子您有什么差遣尽管说,小的随时听从您的指挥。」 元亨心情大好,他笑呵呵的说道:「我无聊的时候你过来陪我说会儿话吧,你这个人爽快,说话也爽快我喜欢听。」 入了荣王世子的眼,对于宋劲飞来说也是一种造化,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事,但他不后悔,这江山还是楚姓的江山,不过在他看来晋王确实是位英明之主,将来肯定能给天下百姓带来更多的幸福。 成王败寇,人生就这么几十年,这几十年里轰轰烈烈的干一番事业总比当个混世虫强百倍。 宋劲飞走出了元亨居住的院子,他想去看看掌珠在做什么,但想到他输了比赛,从今往后那傅姑娘怕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尽管他输得并不服气,但他也是个讲信用的人。 宋劲飞最终还是没有去见傅掌珠,他打算去前面的大雄宝殿看看,然而他还没到殿门的时候就遇见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和尚跑来差点撞着了宋劲飞。 「火烧房子啦,这么的急?」 那小和尚结结巴巴的说道:「快……快跑!」 「跑?跑到哪里去,到底出什么事呢?」 小和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轻轻的吐出,这才拉着宋劲飞又结结巴巴的说:「外面来了好些人,都是兵,将我们宝华寺围了两层,他们抓了我们主持方丈,要我们把荣王世子交出去。」 宋劲飞松开了小和尚的衣襟,他脸色大变:「果然是出事了,朝廷的人马闻着气味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来?」 小和尚双腿哆嗦着已经有些站不稳,只是抓着宋劲飞的衣袍说:「大爷,救救我们方丈吧。」 一面要他们跑,一面又要他们救人,这可就难办了。 宋劲飞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掌珠,她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不应该卷入到这场纷争来,宋劲飞想要跑去给掌珠报信,不曾想恒书也知道了消息,匆匆跑去告诉了楚元贞。 楚元贞倒还显得比较冷静:「这些人果然找来了,只是不知是谁泄露了风声。」他略一沉吟随即又问恒书:「我们有多少人?」 恒书答道:「差不多有十二个。」 「都是能打的么?」 恒书点头答应,这是王府里培养的贴身侍从,个个武艺高强。除了这十二人还有廖楷和宋劲飞,两人也都是一流的高手。只是他大哥行动不便要撤退的必定麻烦。 「你们赶快去准备一副担架,要越结实越好,然后将所有人召集到这边院子里来,我来分派任务。」 恒书答应着去办,楚元贞想着去见见掌珠,他便去了后面的院子,在院门口的时候他和宋劲飞就这样遇见了。 楚元贞见宋劲飞神色慌张的样子,便问宋劲飞:「你知道出事了吧?」 第33章 宋劲飞点头答应。 楚元贞道:「我信得过你,现在也需要你的大力相助,现在赶快去世子那边,从即刻起,你和恒书两个寸步也不许离开他。」 宋劲飞却有些迟疑,半晌没有挪身。楚元贞见他不动便急了:「快去啊,果然我就不能差使你了么,愣着干嘛?」 宋劲飞道:「我想见见傅姑娘。」 然而楚元贞立马就给否决掉了:「你输掉了比赛,别忘了。这事我和她说。」 宋劲飞一咬牙道:「我听从差遣誓死护卫世子,但也请你向我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傅姑娘平平安安的,。」 楚元贞道:「我知道,你快去吧。」 宋劲飞虽然有些不甘,但他还是转身去了世子那边,楚元贞见他走了后这才一头走进了院子里。掌珠正在屋檐下收晾晒的衣裳。 「快去收拾包袱。」 掌珠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呢?」 「我们要撤退。」 他们的行踪被人发现呢?掌珠迟疑了下,她抱着衣服进了屋,楚元贞也跟着走了进来:「你收拾好东西后就和廖楷呆在一起,别乱跑。」 「您呢?」 「你先顾好自个儿,我没事。」元贞说得有些急切,前面还有事要忙,这里也不好多耽搁,他匆匆交待完后又转身要走。 「二公子,一定会没事的。世子他的病您也无需担心,我觉得希望又多了两分。」 楚元贞听了这话他回头一笑:「这是最能安慰我的话了,将来还有不少要辛苦你的地方。」他说完后却并没能马上离开,迟疑了片刻之后又朝掌珠走去,他朝掌珠伸出了双臂,接着轻轻的搂抱了她。虽然掌珠并没有接受他的心意,虽然明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让掌珠讨厌他,但这一次他却不后悔。掌珠的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他在掌珠的耳畔轻声道:「我们一定能迎来美好的将来。」 掌珠靠在他的怀里与他说:「您的腿病又犯了是不是?」 「已经没什么要紧了。你先顾好自己,替我大哥医治好就行了。」 楚元贞与掌珠做别后,他便快步去了前院,恒书已经将随行的护卫都叫来了,清点了一下人数一个也不缺。 楚元贞站在檐下,他看着这些人心中大致已经有了安排。 「你们都是王府里培养的有志之士,如今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希望你们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听从指挥,服从派遣。我知道你们个个都是好汉,能以一敌十。可目前的处境实在紧急。已经容不得我们再有过多别的考虑,你们这些人分做三组,一组四个。每组我都会有特别的安排……」 楚元贞在短时期里已经想出了对策,至于这个对策能不能见效那得看他们几个人的运气如何。给每个人分派任务后,庙里的和尚又匆匆找来向楚元贞禀报:「施主,外面传出要火烧宝华寺,这该如何是好。」 元贞心道这宝华寺也是数百年的古寺了,能够屹立数百年不倒也有自己的运气,哪知因为收留了他们却招来了祸事,说来也是命中的劫数,他匆匆说道:「你放心我们会尽力保全你们。」虽然这话说的连元贞自己都没有任何的底气。 他接着询问赶来的恒书:「担架呢,做好了吗?」 恒书道:「已经准备妥当了。世子那边有宋大人和我哥,二爷您暂时放宽心。」 楚元贞心道掌珠有廖楷护着,暂且无妨。他对众人道:「那么你们先解散,回去收拾一下一刻钟后在塔院集合我再做最后的安排。」 恒书跟在元贞身后走进了屋子,他向元贞禀道:「听这庙里的知客和尚说宝华寺以前修了一条地道,入口在塔院的东北角,说这条地道也有二三里地的样子,能够直接通往另一座山。」 「地道?地道里行军可安全?他们以前使用过没有?」 恒书说:「据说十年前用过一次,只要做好准备应该没有多大碍。如今世子受了重伤行动不便,这条地道倒是对我们方便了许多。」 「你带我去那边看看。」楚元贞眉头一皱,如今紧要关头可一步也错不得。他必须得慎重。 这里掌珠将那些瓶瓶罐罐都收拾了起来,还有一包包的草药也都找了布袋子装好了。廖楷在门外询问:「傅姑娘,您需要帮忙吗?」 掌珠看着一桌子的东西,暗道这么多能够带走吗?她便和廖楷道:「麻烦廖爷帮忙找几个包袱来。」 廖楷很快就去帮忙寻找了。 等到她把所有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好后,一共有四个包袱,属于她私人物品的只有一个轻便的小包袱。廖楷过去道:「这些东西我替傅姑娘全部捎上吧。」 「我背俩,廖爷替我背俩吧。」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掌珠有些担忧的问了句:「二公子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廖楷道:「他身边有恒书,比我还厉害好几倍,再有二爷的射术您也是亲眼所见过的,他没事。」 「他的射术再好可是面对近战还是要吃亏,更何况他的身体也糟糕,我瞅着他的腿病好像又犯了。」 廖楷说:「傅姑娘先不用担心,到这时候我们尽量不给二爷增添负担就行了。他会安排好一切,我们二爷并没有傅姑娘所想的那般文弱。」 第34章 他都这样说了掌珠也不好再讲下去,两人正往塔院而去,刚走不久,就听见有哭喊声,有人在大声嚷嚷:「杀人了杀人了。」 有一方已经先动了手,不管是谁扰了佛门净地都是件罪恶。掌珠看了一眼廖楷问道:「廖爷还能找到什么武器吗?」 「傅姑娘您需要?」 「是的。」 廖楷说:「您不必担心,我会护好您的。」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从自己的靴子里取出了一柄短匕,那柄匕首不过几寸长,然而却锋利至极。 「这个东西虽然短小了些,傅姑娘要防身的话应该也够了。」 掌珠不大习惯用匕首,可如今非常时期总好过赤手空拳她还是收下了。 看不见尽头的地道不知一直会延伸至何处,黑漆漆的一片,偶有硕大的老鼠从脚边穿过。又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看见了一丝光亮透了进来。 「我们到出口了,从这里走出去就安全了。」一个激动的声音传了来。另一个人便用手拨去了覆在动口层层的藤蔓,又用手里的刀剑将一些粗壮的树根砍了不少,洞口越来越大,射向洞内的光亮也就越来越多。 终于出来了!一人向外伸出了手,感受到了无比清新的空气,然而就在他伸手的一刹那,外面有一柄剑刺向了那只伸出去的手,那人立马哎呀的大叫了一声。 「里面的人给我听着,一个个的排着队出来,要是有躲着不出来的我们就放火去烧!」 他们的行踪被人发现了,庙里有人跑去告了密。 在外面人的威胁下,洞里的人不得不露面,只是里面只有三个人,并没有元亨兄弟。那三人出来后,就见外面守着十几二十个敌军。三人从腰间抽出了长剑,英勇的和这些敌军拼搏了起来。 地道失算的事被楚元贞已经料到,幸好当初没有走地道硬闯。剩下的人手更少,也就更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他又特意嘱咐宋劲飞:「世子可交给你了,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为你是问。」 那宋劲飞也不客气,当场就和元贞交换了条件:「二公子也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她要有个好歹我可绝不轻饶你。」 外面重重包围,他们被困死在此处,动也动不了,如今要想活命他们只有硬闯。楚元贞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决心。 「剩下的人都听我的吩咐,与其被动挨打,还不如主动出击,后门、前门、侧门几处逐个击破,你们的任务就是做到分散兵力。」 剩下的九个护卫得令分别去执行任务。 恒书焦急的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等着吧,等着他们为我们闯出一条血路来,然后等到援军的到来。」 恒书诧异的问:「还会有援军么?」 元贞道:「有没有靠天意了。」而他已经将希望寄托给了从地道里出去的那几人,希望那三人能够好运的冲破外面把守的防线,将他们这里的情况给传递出去,只要等到援军那么他们就有希望了。 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元贞走到掌珠身边他和掌珠说:「你不必惊惶,会没事的。只要将今晚顶过去了,我们就有希望。」 但掌珠看来他们势单力薄,外面那些人哪个不能打,楚元贞分派出去的这点人手哪里够。 「二公子,只怕势力太过悬殊,我们迟早要吃亏。」 「结论不要下得太早了,说不定天意就降落在我们这一边,外面的人不是先动手了么,那么就好办了。」元贞又和廖楷道:「你仔细护卫好傅姑娘,她有什么闪失我只问你。」 元贞交待完后便匆匆的离开了塔院大步的朝前面的大殿而去,掌珠弄不明白楚元贞到底有什么计谋,在她看来想要突出重围是件极困难的事。 「他这是在胡来吧?」掌珠发出了疑惑。 廖楷笑道:「傅姑娘别小看我们二爷,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却是个极有主见的读书人。如今这样危急的关头,你可见过他惊惶的样子。也不瞒你,今天这样的情况二爷他早就预想过了,所以我们乖乖的等待援军来就够了。」 但掌珠还是持怀疑的态度,他们到底能挺多久,援军能到来吗?或者说外面会给他们拖时间的机会,被派出的那点可怜的兵力又能顶多久。 楚元贞去了大殿,他让知客和尚将庙里的僧人们都召集了起来。 「当初贵寺收留了我们已是感激不尽,但没想到会给贵寺招来如此大的灾祸。贵寺屹立数百年依旧不倒,想来你们也见识过不少的大风大浪,今天的事对你们而言兴许只是件小事。可是到了这危急关头,为了贵寺,为了你们的主持方丈,再下恳请各位能够团结起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那知客和尚已经料到了元贞的用意,他上前问道:「楚施主,这话怎讲?」 「大师您还没领会到再下的用意么,那么再下再好好的将心中所想与大家说个明白。」 楚元贞心中早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从大楚建国之初,从高宗皇帝所奠定的盛世说到了如今的时局,他口若悬河,思路极清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底下就有僧人发声:「二公子别怕,我们宝华寺愿意和世子共存亡。」 这样的声音一发出,又有僧人跟着响应,随着支持的声音越多,元贞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第35章 那知客和尚在一旁看着有些发懵,这位青年到底向庙里的弟子们灌输了些什么迷魂汤,为什么能立马得到这么多的支持。 就在楚元贞宣讲完不久,有一僧人匆匆跑来告诉大家:「不好了,不好了。那些人要杀进来了,还说要放火烧我们宝华寺。」 楚元贞神色一凛,他看向了身边的知客和尚问道:「大师,事到如今您还没做好决定吗?难道想眼睁睁的看着先辈建立的基业毁在你们的手上?」 那知客和尚微怔暗道,怎么就毁在他的手上呢?要不是当初方丈心慈收下了这些人,他们宝华寺怎么会招来今天的大祸,可迫在眉睫已经不容他再有别的计较,只好说:「弟子誓死保卫宝华寺。」 楚元贞最终鼓动了这些僧人们与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僧人们拿起了棍棒守护自己的寺庙不被侵犯。 他们总算又多了一层胜算。 楚元贞回到了塔院这边,他没有看见掌珠,问了身边人才知道掌珠正在给他大哥看病。楚元贞迫不及待的走到了那边的屋子,他上前去迫切的问了句:「哥哥的情况还好吗?」 「可能是情绪受了影响,出现过短暂的昏迷,我给他服用了药,这会儿已经睡了眼下暂且无妨。」 「幸好你在身边。」 掌珠抬头看了元贞一眼,她说:「我们都没有退路了,是吗?」 元贞默然点头。 掌珠给睡梦中的楚元亨擦了擦汗便站了起来,她刚想和元贞说什么,却见恒林一头跑了进来,无比焦急的和两人说道:「他们……他们冲破了侧门已经闯进来了,世子怎么办?」 元贞依旧沉重冷静,他吩咐恒林道:「将我的连弩拿来!」 「您要亲自上阵?!」掌珠表示诧异。 元贞说:「都打到跟前来了难道我还能躲着不出去?」 「可是您现在的身体不适合作战!」 「如今顾不了那么多了,宋劲飞呢?在哪里?」元贞高声问道。 恒林说:「宋大人已经和人打起来了。」 看来这是一场避免不了的交战,元贞就要往外走,此刻听到外面有人在高声大喊:「楚瘸子,你躲在哪里做缩头乌龟,还不快滚出来!」 这是荀绍的声音,不仅是掌珠就是元贞也听出来了,掌珠心中无法淡定,她也要忙着出去,元贞伸手拦住了她:「你好好的呆在这里别乱走动,我不会让他闯进来的。有你在大哥身边我也安心。」 「我……」 「回头我捉了他再慢慢的算账,别冲动。」元贞撇下掌珠自己出去了。 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越发的清晰,拳脚声,刀剑相交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屹立了数百年的宝华寺不曾想今日招来了横祸。 掌珠守在元亨的床前,旁边是早就准备好的担架,预备真正撤退的时候好给元亨使用。恒林像一尊菩萨似的守护着两人,他见掌珠焦躁不安的样子又说话劝慰她:「傅姑娘,您别担心。」 她哪有不担心的,一面担心元贞受伤,一面又想到荀绍可恶。她留意着元亨的身体状况,再次给把了脉。接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葫芦瓶,她从瓶子里倒出了两粒暗红色的药丸来,接着将药丸给元亨服下了。 「你好好的守着他,我出去看看。」 「傅姑娘,您别冲动,外面刀剑无眼要是伤着您了怎么办?」恒林就只差说出别去添乱的话了。 掌珠起身道:「我再也无法等下去了,兴许今天就是赐予我的大好时机。」 为了这一天她等了将近三年的时间,上次在瑭县她没能杀了荀绍,这一次她不想再放开这个机会。谢家和荀家势不两立。他们之间的仇也早该算一算了。 掌珠不顾恒林的劝说最终还是出去了,却见已乱做一团,元贞东侧的柱子后面进行射击。宋劲飞和荀绍在对打,敌军越来越多,约莫有二三十人的样子。他们这一方加起来还没十人。不过宋劲飞也好,廖楷也好,恒书也好,个个都是打架的高手,再有元贞暗中狙击他们这一方并没有完全落于下风。 宋劲飞偶然间瞥见了掌珠,他便分了心,和一同作战的廖楷说:「你先替我应付一会儿。」 廖楷有些糊涂,那宋劲飞拿着剑抵挡,很快就来到了掌珠身边:「你出来做什么?」 「我和那个人有仇,想要找他算账。」 「哪个?!」宋劲飞不解。 掌珠伸手指去,正好荀绍也看见了她,傅掌珠果然在此,还说她和楚瘸子没有往来,这不是哄鬼么?!他趁着廖楷分心的时候便刺了廖楷一剑,廖楷的肩膀受了伤。 伏在别处射连弩的元贞见状立马出手,荀绍动作更加敏捷,挥舞着手中的剑将箭镞都给挡开了。 宋劲飞听掌珠说和荀绍有仇,他又是个快意恩仇的人立马将手中还沾了不知是谁的血的剑给了掌珠,掌珠想也没有想就接过去了。她提着那柄剑毅然的朝荀绍走去。这一刻,她想起了元嘉八年的九月,那天他带着一群爪牙闯进了将军府,无情的践踏了她的家园。从那一刻起,她对这个男人就只有仇恨。 荀绍见傅掌珠握着剑径直朝他走来,原本埋伏在柱子后面用连弩射击的元贞也走了出来,他抑制不住的大喊了一声:「掌珠,你别上前去!」 第36章 她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么一天,怎么可能放弃。 荀绍见跟前这女子目光凛冽,完完全全是冲着他来的,他先愣了一下,便问:「傅姑娘是想要和我荀某打架么?」 「今天我要你的命!」 「不是……傅姑娘要我的命总得给个说法吧……」荀绍说完环视了一周,两方原本正交战,此刻却都停了手,因为跟前的情景大伙都有些不明白。 荀绍又道:「我从不和女人动手……」 掌珠不想和荀绍多嘴,她只想替谢家的那些冤魂报仇雪恨,她喝了一声:「看剑!」说着便迅速的朝荀绍刺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又快又猛荀绍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别逼我……」荀绍竟然往后退让了两步,然而掌珠却并没有要放过荀绍的意思。早在大栗湾醒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在想着有朝一日要找荀绍报仇,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她又怎么可能放弃。 荀绍连让了掌珠三招,但掌珠依旧不依不饶逼迫着他,最后荀绍只得舞剑应敌。打着打着,他突然明白了:「你是谢若仪,对不对?」 掌珠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想起了当年七哥和她说起过荀绍练的剑法,和她说了荀绍招数上有哪些漏洞,在和荀绍交战的时候她都想起来了,悉数往荀绍的漏洞攻去。 荀绍的力量远在掌珠之上,但他明白跟前这人早就识破了她的路数,完全冲着他的弱点而来。她使的是谢家的那些招数,这些招数他几年前就领教过了。 两剑相接,双方都不肯退让半分,掌珠一个回掣便刺中了荀绍的衣袖,要不是他闪得快,这一剑必定让他受伤。 一个女子能有如此的招数,所有的人都看呆了,就是楚元贞也的第一次见到谢若仪与人对打,但他担心若仪受伤,这荀绍出招可越来越凶猛,而若仪的力气渐渐的有些不支,再这样打下去必定要受伤。 「你们谁快去支援她!」 他这一声喊宋劲飞、廖楷都及时的反应了过来,双方再次陷入了混战中。而荀绍新的支援又到了,这一场恶斗可没那么容易结束。 就在此刻元贞发现自己的箭镞不够了。此刻天色已经全黑,双方的交战却逐渐的白热化。 有人察觉出了异样,趁着夜色不声不响的蹿到了元贞的身后,举了剑就要朝他的身后刺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掌珠却先一步替元贞除掉了他身后的威胁。 掌珠急切的说:「二公子您快到屋子里避一避。」 「你没有和荀绍对打呢?」 「天黑看不清,不知他溜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也不知还能撑多久,所以请你先躲避一会儿吧,您没有箭镞了吧?」 「你倒发现了。」 掌珠要不是及时发现了这个情况,只怕元贞已经被人给杀死了。他是自己的恩人,在报仇之际她也要报恩,她护在元贞身边和他说:「先进去躲一躲。」 接着又有人上来挑衅,掌珠舞着剑抵御,元贞就在她的身后,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沦落到被女人保护的地步。 他们这一方势单力薄,拖得越久对他们也就越不利,这一点楚元贞比谁都清楚。 「您说的援军我们能等到吗?」 元贞不知从地道里钻出的几人近况如何,有没有将这边的消息传出去,他说:「你和我一道撤退。」 「可以,你先走,我替你善后。」掌珠打了这么久也极累了,宋劲飞他们应该还能应付一阵,交给他们应该还能再抵挡一阵。 就在他们这一方渐渐露出败像的时候,外面有人举着火把呼声震天,是敌军还是援军? 元贞已经撤退进屋了。那火把渐渐的近了照亮了掌珠的脸庞。 恒书见状大喊:「有救了,有救了!」 援军赶到了么,果然天意站在他们这一边。掌珠累极。 俞万年带着数百兵力冲进了宝华寺,他勇猛无比,遇到阻拦,他的部下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冲进了这边的院子。 这场厮杀持续了不过半个时辰便结束了。 宋劲飞走了过去和俞万年打了个招呼:「俞将军,幸亏您及时赶到,不然我们今天只怕凶多吉少。」 俞万年略一笑,接着便问:「世子和二爷呢?」 「他们在屋里。」 俞万年整整衣衫便赶着去元亨兄弟,宋劲飞又向廖楷走去,问道:「那个荀绍呢,捉住没有?」 廖楷说:「好像是逃掉了。」 宋劲飞听说首领逃了便有些泄气:「这算什么胜利。」 廖楷道:「-怎么就不是胜利了,至少将那些人给赶走了,我们解除了危机。」 善后的事不归宋劲飞管,他想去找掌珠,只是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掌珠的身影,他见不到人,便猜测掌珠是不是在世子跟前。世子这会儿身边人多他也不便打扰,不如还是明日再见。 俞万年进来的时候元亨还未醒,元贞迎了过去激动的和俞万年说:「多亏你及时支援,不然只怕我们都要玩完。」 俞万年笑道:「幸好赶上了,只是这里已经不是安全地,我们还是赶紧撤离此处,就怕还有大部队赶来,那时候就更麻烦了。」 楚元贞道:「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立马就能动身。」 第37章 这里元贞让恒林他们将元亨抬到了担架上,准备最后一步撤离。 元贞在安排好后心里突然想到了掌珠,他该去和她说一声,让她好好的跟着他们,然而当元贞出来寻找掌珠的时候哪里有她的身影。他将廖楷拉到一旁质问道:「傅姑娘呢?」 「小的没看见啊。」 「快去帮忙找找看,我们立马要撤退了,不能扔下她!」 然而廖楷寻找了好些地方也没找到傅掌珠,后来宋劲飞等也加入到寻找傅掌珠的队伍中可还是没有她的踪迹。 傅掌珠被掳走呢?这个年头钻进脑海后,宋劲飞气呼呼的去找楚元贞问话:「当初我把她交给你,让你看顾好她,现在好了,人也不见了,你怎么说……」 掌珠她不见了,是被荀绍给带走呢?楚元贞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一下子乱了心神:「你们都好好的找过没有,她有武力能自保,怎么可能轻易被俘?」 然而大家都说没见到傅掌珠,楚元贞心里一沉,俞万年又赶来催促:「锦时,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拖得越久越危险。」 掌珠的事只有暂时先放一放,他得让大哥平安。楚元贞迅速做了决定,让一行人跟着俞万年撤退。 宋劲飞却执拗的说:「我不跟你们走,我要找傅姑娘。」 「你上哪里去找她,别胡来,后面再想办法。」楚元贞命令道。 可宋劲飞根本就不吃楚元贞那一套,他坚定的说:「要走你们走,世子的事我就交给你们了。你弄丢了傅姑娘我去把她找回来。」那宋劲飞提着剑嗖的一声就跳上了墙头,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楚元贞拿他没有办法,眼下的事一桩桩,有个轻重缓急,他得慢慢来。 经过这一天的冲击,宝华寺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临别前楚元贞给了知客和尚一笔钱,这笔钱是用来修缮寺庙的。 在俞万年的协助下,一行人总算顺利的撤离了此处。大家连夜行军,待到第二日中午时分才进了一座城池。 等到他们安顿下来后,元贞可没功夫歇息,他即刻命人去将当地最好的大夫寻来,兄长的病不能没人料理。 等到大夫来看过,愿意接受治疗。元贞这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 他趔趄的走出了这间屋子,廖楷还在阶下跪着,元贞看了他一眼,说:「你随我来吧。」 廖楷跟着楚元贞进了另一间屋,楚元贞吩咐他:「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你上京去吧。」 「傅姑娘她会回京么?」 「不知她下落如何,不过若自由的话应该会回京城。她还有没有做完的事,你跟在她身边给她做护卫,听从她的派遣。等到我们顺利入京后,你的任务才算结束。」 这是主子派给他的任务,廖楷自然没有推脱的地方,他双手抱拳领命。 「小的听从二爷的安排。」 元贞疲惫的挥挥手说:「你去吧,你的家人我会让人照顾好的,不必担忧。」 廖楷走后元贞就跌坐在椅子里,他做不到和掌珠心有灵犀,也猜不到她此刻的处境如何,不过将来他们肯定能在京城相遇的。对于这一点他坚信不疑,兴许下一次的相聚就是胜利的时候了。如今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平安。 脑袋像是要裂开一般,掌珠从这种疼痛中渐渐的清醒过来,她察觉到了光亮,眼皮动了动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一张床上,掌珠看清了头顶上灰白色的帐顶,除了脑袋痛好像没有别的不适了,接下来觉得喉咙渴肚子饿,她想要喝水吃东西。 掌珠坐了起来,脑袋依旧晕沉沉的,不过等她坐起来后才发现那边的桌子前坐了一个身穿穿皂隶衣服的青年,这是镇抚司的人!她被荀绍掳到了此处! 掌珠不想惊动在那打盹的皂隶,试着慢慢的要下地。这屋里又专门看守她的人,外面应该也有把守,总之她落入了荀绍的手里,只怕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打盹的青年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声响他立马睁开了眼睛就看见掌珠在自个儿穿鞋子。 「你醒呢!」那人惊呼了一声,很快又开了门跑了出去报信。 她逃不了,索性就在这里等荀绍回来,她倒要看看荀绍会不会把她立马给杀了。 掌珠自己走到桌前她倒了一杯水喝,那壶里的水是冰凉的,如今顾不了那么多她痛快的喝了几口,还没等到真正的解渴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门被用力的推开,她看也没有看门口站着的人,继续慢悠悠的倒水喝。 荀绍铁青着一张脸,似乎有些顾忌并没有立刻上前来,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过来了。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面对这样的问话掌珠明显愣了愣,很快她抬了眼眸看向了荀绍,切齿的说道:「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荀绍上前摸了一把掌珠的脸,那是极温热的脸庞,又看了看地上的影子,能清楚的看见她的身影,她是人! 「你是谢若仪对不对?」荀绍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大相信。 掌珠已经喝够了水,她便坐了下来神色极其平静,她倒要看看这人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荀绍又朝掌珠的脸上摸去,这一次她可没有让荀绍得逞,她用力的扣住了他的手腕:「不要脸的登徒子,女人的脸也是轻易能摸的?」 第38章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也亲眼看过你的尸体,却不知你被埋在什么地方,原来你竟然闹出假死这么一招来想瞒天过海?」 掌珠懒得和他解释,生硬的问他:「你把我掳到这里来做什么?想要把我带回镇抚司审问吗?事先说好,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这是她的态度。 「你到底找了什么高人给你易的容,还真一丝破绽也看不出。这脸,这身段,这声音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个人,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高人?不如介绍给我也认识认识?」荀绍纠结的问题得到不到答案。 掌珠懒得回答他。 荀绍坐了下来,他没有再纠结跟前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情绪也渐渐的冷静下来,他想要找她好好的谈谈。 「看在我们曾经好过一场的份上,之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那么接下来我要问你,为何想要杀我?」 掌珠觉得这个问题太过于幼稚,她冷笑一声有些不屑作答:「你认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是谢若仪之前的未婚夫,两人青梅竹马,长大后也就顺理成章的定了亲,差点就成了亲。要是没有后来发生的事,他们就是夫妇,在经历过这些后他们之间算什么?朋友自然不是,莫非就是她眼中的仇人?荀绍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会和若仪成为仇人。 「你恨我么?当初我只是为了执行上面的命令不得已……」 这话彻底激怒了掌珠,她猛然的捶着桌子朝荀绍怒吼:「你和我说不得已……你带了那么多人闯到我家来肆意的抢夺,还把我母亲给逼上了绝路,你说这是不得已?好端端的一座将军府成了那个样子也是不得已?」 荀绍被掌珠的怒气给震住了,她果然就是谢若仪!荀绍在心里证实了自己的想法,难怪在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觉得她有些眼熟,会医术有武力,除了谢若仪天下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女人。 「我不过奉了旨意办事,你要怪就怪你父亲作恶竟然敢通敌卖国,这样的罪过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 掌珠气得咬牙切齿,她一字一句的和荀绍说:「我们谢家几代来出了多少的武将,死在战场上就有好几位,谢家的祖训你也是听说过的,满门忠烈的谢氏一族你和我说通敌卖国?!」 荀绍在气势上自然也不比掌珠弱,他立马回绝道:「你冲我吼也没用,如今证据确凿,事实就摆在眼前你抵赖也没用。我和你说,这是通天的案子,你在这里撒泼也没有用!」 掌珠不和他分辨了,知道和他说不清楚,他们是仇敌,没必要和仇敌多费唇舌。 「说吧,你把我掳来到底要怎样?」 荀绍见傅掌珠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看了就觉得恶心:「你不必摆出这样高高在上的架子,你早就不是将门虎女了,你不过是个乱臣贼子的后代。」 掌珠在荀绍说完后立马就伸手给了荀绍一耳光:「你别逼我。」 荀绍立马扼住了掌珠的颈子,这一次他可没有轻饶过她。 「你的脾气可是一点也没有改,一句不如你的意就要打要杀的。你这一点还真是让人讨厌。」 掌珠却没有被他的气势给唬住,她冷笑着回绝道:「我是讨人厌,可不像某个人和人有婚约的同时立马又和另一个女人好上了,这就是你说的痴情,我呸!」她向荀绍啐去。 荀绍气得发抖,他终于松开了掌珠:「你调查我?」 「你能查我底细,我就不能查查当年的事?」 荀绍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和这个女人没法沟通,最终扬长而去。那嘭的一声关门的巨响正代表此刻他心中的盛怒。 「大人,您带来的这个女人打算怎么处置?要杀掉她吗?」 「杀了她?」荀绍还真没有想过要若仪死,毕竟两人曾经相好过一场。带回京去,他要把这个人控制在自己的视线里,绝不会再让那个觊觎她的人找到她。 傅掌珠每天有人看管着,丝毫没有自由。她不知道荀绍把她掳走到底是什么用意,上一次的交涉以不愉快收场,接下来的几日里她再没见过荀绍,每日在这房里住着,吃饭有人送来,房里有净桶根本不需要她出门。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负责看守她的人向她说明:「收拾一下,我们准备上路了。」 「上路?去哪里?」掌珠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荀绍是要动手杀了她吗?死过一次的她虽然不惧死亡,但她还什么都没有做成,谢家的冤屈没有得到洗刷,她怎么能就这样死呢?而且还是死在他的手上? 掌珠不甘心。 「你不必知道乖乖的跟着就行了。」 是要把她带到另一个地方,不是要杀她。她现在的价值应该就只剩下用她来威胁楚元贞了吧。掌珠觉得荀绍这一招并不算高明,她和楚元贞之间也没那么深的羁绊,就算他是自己的恩人,可自己的存在并不能威胁到楚元贞什么。荣王府早就在预谋大事了,不可能为了她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说收手就收手。这一步棋荀绍是走偏了。 掌珠被塞进了一顶驮轿里,那顶驮轿很小,只能容下她一人,不知自己被带往何方,心中难免有些不安。这一天在路上走了大半日,天快要黑的时候驮轿才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处驿站,掌珠不管走到哪都有人跟从,只是不见荀绍的身影,等到填饱了肚子临睡前,掌珠提出了要求:「荀绍呢,他在哪里,你把他叫来我要见他。」 第39章 看管掌珠的人说:「我们大人正忙,没功夫见你。」 「他不来的话明天我就不跟你们走了,惹急了我就死在这里。」 那人不明就里的看看掌珠,他只知道老大将这个女人掳来没有杀掉肯定还有别的用处,要真的闹出人命来只怕到头来还得怪罪到他的头上。他拿傅掌珠也没有办法,最终还是答应帮忙去传话。 掌珠便坐在一张椅子上等他,她没有显得一丝的焦躁,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推开了。 荀绍这次再没有任何的犹豫,在他确定跟前这个女人是人不是鬼的时候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他大步的走了进去。 傅掌珠就坐在那里,屋子里光线很是昏暗,墙壁上映出了她的影子,她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泥胎塑像一般。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若还向我撒泼的话我可没功夫听了。」 掌珠并没有抬眼看他,清冷的说道:「你到底打算把我怎样?要想我死的话就痛快一点。」 荀绍怔怔的看着她,他想谢若仪死吗?他从没这样想过,她死了自己得不到好处。 「要是觉得我能威胁到谁的话,那么我想告诉你,你这个算盘打错了。」 「我打的什么算盘你不用知道,我说你还真是不愧为谢家女,还好意思说什么谢氏忠义,如今你可和那些乱臣贼子混在一处,我看你自在得很,现在你又拿什么抵赖?」他就是想要灭灭这个女人的威风。 掌珠梗着脖子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废话那么多干嘛?这也不是你荀绍的作风。」 荀绍却走到她身边托起了掌珠的下巴,他皮笑肉不笑的说:「杀你?我犯不着杀你,谢家的男人们该死,圣旨可没有说要让谢家的女人死。如今这样的容貌不知多少男人想要占有,死了岂不是可惜呢?」 他要把自己卖到风月场中去?!掌珠瞪大的眼睛,跟前这个人果然是个恶魔,与其那样还不如让她死了。 「你拿把刀把我杀了吧,本来我就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掌珠两眼能喷出火来。 荀绍邪狞的笑了:「杀了你?这不是坏我的荀绍的名声么?我荀绍可不杀女人?怎么,你怕呢?怕我把你扔到那些场子里去任人糟践?」 这个人疯了,她自小跟着家里的人学习武艺,就想着能有一身自保的能力,如今受人这般的欺负她岂能咽下这口气,掌珠猛然一伸腿朝荀绍的下方攻去,那荀绍很快就弯着腰哎哟呼痛。 「臭娘们,你就是只母老虎,这脾气还真是一点也没有改。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别把人给惹急了!」 掌珠站了起来,她端肃道:「我只问你一句,到底要把我怎样,请给句痛快话。」 「你想要痛快吗?做梦吧!」臭女人的一计断子绝孙脚差点要了他的命,这母老虎的暴脾气可真是一点也没有改,他才不想让这个臭女人痛快,想要慢慢的折磨她,直到她低头求饶。荀绍心中涌出过不少邪恶的念头,当初心里对谢若仪的各种怨恨悉数都涌上来了。他就是想谢若仪不得好过。 荀绍不愿意说,掌珠也就不再问了,也从这一晚起她不再开口说话,给个枕头就睡,摆了饭就吃,她一直都很明白,只要好好的活着就够了,她现在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他们一行人继续前行,坐在驮轿里的傅掌珠偶尔会掀了帘子看看外面的风景,她认出了这是上京的路,倒正和她意。 转眼已到中秋这一天,他们距离京城不过两天的路程。这天早早的找了一处客栈落了脚,掌珠闭门不出,只在房里默坐。待到晚些时候有人送了一碟月饼进来,掌珠看着盘子里的两个印着宝相花纹的饼子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有一年中秋,荀家也送了节礼来,那一年她收到了一个琉璃烧的兔子灯,那盏灯极漂亮她也很喜欢,一直挂在她的卧房里,可是琉璃易碎,最终还是打碎了。兔子灯碎的时候她还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再想买一盏却总没有遇到合心意的。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错过了,失去了的再也不会回来。不管是物还是某个人,都是如此。 她拿了一块月饼来吃,轻轻咬了一口,里面有冬瓜糖,有核桃,有葵瓜子,很是甜腻,她并不喜欢这样的东西,但她还是将手里这一块给吃完了。 等到上京后她得想个办法脱身离了荀绍的视线才行,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掌珠心里慢慢的谋划起来。 两日后,掌珠顺利的到达了京城。她看着巍峨的城墙,又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她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所以要坚定的向前走,就算是荀绍也不能绊住她的脚步。 轿子晃晃悠悠的,也不知走了多久便停了下来,掌珠不等人过来,她自己打起了帘子,眼前这个地方她熟悉,此处是荀绍的一处别院,她曾经来过一次。掌珠不知荀绍将她安置在何处寓意如何。 当下有个身穿丁香紫褙子的妇人上前禀道:「请姑娘下轿。」 这个妇人却是眼生,掌珠也不认识,但她还是踩着凳子下了轿。 她被领进了那处院子里,刚入院门就闻见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掌珠抬头已经看见了花坛里栽种的一棵丹桂,那桂树枝繁叶茂还是和记忆中一个模样。 那妇人引领着掌珠进了屋,随即向掌珠躬身说道:「傅姑娘就在此地休息,若有什么需要请告诉老奴。」 第40章 她被圈禁在此了!除了这个妇人,还给她派了个小丫头服侍。掌珠见那小丫头和妇人有几分相似便猜测是母女。小丫头长得白白净净的,圆圆的脸蛋肉乎乎的,一笑就会露出浅浅的酒窝,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奴婢名唤琼花,姑娘有什么唤琼花就好。」 掌珠听了这个名字细细的想了一会儿便和她说:「据说扬州的琼花最好看,你去过扬州没有?」 琼花见掌珠主动和她说话倒也高兴,满是欢喜的说:「扬州真有琼花吗?可惜我都没去看过,那花长什么样子的,什么颜色的,好看吗?」 掌珠让琼花去拿纸笔来,琼花很快就取了来,掌珠轻轻在纸上描绘起来,她之前跟着描过各种的草药,因此也有一定功底,不一会儿就在纸上画出了一大朵花来,她将纸递给了琼花看。 琼花接了过来立马道:「这不是绣球么,姑娘哄我玩耍呢。」她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掌珠又取了另一张纸,画了一整株的琼花。 「它开白色的花,长得和绣球确实有几分相似,但又不是完全一样。长得比绣球高多了,等到花开的时候满满的一树,大朵大朵的花很是壮观。这花还能入药,有清热润肺、止咳化痰的功效,还能养阴补虚是味既好看又好用的药。」 小丫头安静的听着,觉得掌珠说的话很有趣,听掌珠说完,她不免又问:「姑娘可亲眼见过?」 掌珠道:「见过啊,当然见过。我一个姨妈就嫁在扬州,她所住的那个院子里有一大棵琼花,有幸见过它盛开的时候,你知道琼花公主的传说吗?」 琼花摇摇头,掌珠饶有兴趣的与这个小姑娘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她安静了好几日,兴许是这些天没有开口把自己憋坏了,偶然遇见个可爱的小姑娘话匣子一旦打开后就很难关上。 不多时掌珠就和琼花混熟了,琼花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辈子也没出过京,去过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外祖家了,今天突然来了个容貌娇美说话有趣的大姐姐琼花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等到服侍掌珠夜里睡下,琼花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屋,还没来得及回自己的屋子就被她母亲给叫住了。 焦娘子一脸的冷漠:「你给我过来!」 琼花不敢违逆母亲的意思便跟着去了母亲所居的屋子。 进门后焦娘子就板着脸呵斥着女儿:「就你话多,你一个丫鬟怎么那么多嘴?回头惹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办。」 琼花被母亲训斥,但她似乎并不服气,嘟着嘴说:「平时都没什么姐姐妹妹和我玩耍,偶然来了一个天仙般的姐姐我心里高兴啊。」 「姐姐,你敢叫她姐姐?她是什么来历,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荀大爷将她扔到这里做何打算,你……你好大的胆子……」焦娘子觉得快被女儿给气死了。 「娘,您别难过,我听你的话。」 「那自然是好……」焦娘子心里烦躁得很,她便让琼花给她倒一杯水,她几口喝了,又觉得不解渴,接连喝了两杯,心中才略安定一些,又接着教育女儿:「你只管做好本分上的事,要想好好的活着就不该多嘴。以后还想进府里去服侍人,你这样迟早都要闯祸!」 得了母亲一顿训斥琼花也不敢替自己分辨。 到了第二日,她果然话少了许多,掌珠自然也料到了几分但她并没有放弃和这个小丫头亲近:「你想识字吗,我可以教你。」 琼花愣了愣问道:「姑娘真的愿意?」 「这有什么难的。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只要我会。」 「真的……」琼花的眼珠子骨碌的转着,犹如小鹿一般的可爱,很快她明白了,忙问:「姑娘有什么事要我去办吗?」 这不废话嘛,她自然想拉拢身边的人,为后面的脱身做准备,但此刻她只是笑了笑,道:「这不无聊嘛,想要找点事打发时间。」 掌珠也知道她的时间不多,在荀绍动手之前她得想办法脱身。虽然镇抚司的爪牙遍布各地,但她还是想要自由。 一来二去的,不过两三天功夫,掌珠已和琼花极熟悉了,琼花甚至还和她说起了一些府里的事,甚至包括蔡秋娘的一些事。 「荀家为什么会和蔡家联姻你知道吗?」 琼花回答说:「听我娘说大奶奶是大爷自己选的,说大奶奶温柔和顺很适合当妻子。」 这个答案,和蔡秋娘当初告诉她的出入倒不大,掌珠又道:「可我听人说在现在的这位大奶奶进门之前,荀大人就和另一个女子订了亲,这又是怎么回事?」 「姑娘也知道谢家的事?」 她何止知道,她就是当事人!她漠然的点头答应,琼花接着又说:「是啊,我们也不大清楚为什么大爷会抛下谢家姑娘会和蔡家联姻,但没几个月谢家就出事了,幸好荀家和谢家撇清了关系,不然现在还不知怎样。」 「你是说荀家早就算到有这么一遭吗?」 「这个婢子也不知道,不过幸好如此不是吗,要不然荀家可倒大霉了。」 「早在之前荀家和蔡家有什么往来吗?」 「有的……」琼花正欲开口,焦娘子却突然走了进来,她死死的瞪了一眼女儿,琼花不敢再说下去。 掌珠想起了曾经在荀家的宴会上就见过蔡秋娘,两家早在之前自然认识,但还有一些事她想不明白,或许换一个角度更能看清一些事。 第41章 琼花不过十四五岁,从没有进荀府做过事,但她母亲却在府里呆了几年,后来因为犯了一点过错才从府里出来的,又辗转到了此处专门给荀绍看守屋子。 掌珠想从这对母女口中知道些东西,焦娘子口风紧掌珠不便打听,幸而琼花也知道些情况,她想尽办法也想打听到。 夜里掌珠说一人睡觉害怕,指明要琼花伴宿,焦娘子听说自然对掌珠没什么的,她倒是把女儿拉到一边与她吩咐:「不许你多嘴。」 「我也没说什么,娘就别担心了。」 焦娘子又道:「我是担心这个姑娘的来历,不知道她问你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倘或哪天闯出祸来也不知道。」 琼花心道傅姑娘是什么来历,肯定是大爷在外面相中的女子,不好直接带进府,只好安置在别院里,傅姑娘进来这么久大爷也没来瞧过一眼,多半是给忘在脑后了,她常听人说男人多是薄情,如今看来傅姑娘也是可怜。 「娘别担心,傅姑娘只是可怜,身边没个说话的人,让我陪她解解闷,也没什么。」 焦娘子叹了口气,她无奈的放女儿过去了。 掌珠睡在了里面,将外面留给了琼花。琼花脱了外衣,将灯烛吹灭后便上了床。 这一晚掌珠什么话也没有问琼花,第二晚依旧让琼花伴宿,琼花躺下后便主动问了:「傅姑娘,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努力,可娘说不能随便乱说。」 掌珠听了这般稚气的话便觉得好笑:「你个小丫头又知道些什么。」 琼花道:「傅姑娘教我识字,教我写自己的名字,我很高兴。就觉得傅姑娘是个好人,偏偏被大爷给忘了。回头大爷来了姑娘好好的向他求情,他兴许心软就将你给带进府去了,到时候拜见了夫人,见过了大奶奶,堂堂正正的倒好办了。」 听琼花这语气分明误会她是荀绍安置的外室了,她也不替自己辩白什么,便问琼花:「大人他除了大奶奶还有别的相好的吗?」 琼花说:「至少我没听说过。大爷他是个大忙人,时常不在京。据说和大奶奶极好,成亲这么久从没听见他们吵过。大奶奶温柔和顺,又对老爷和夫人极孝顺,还养了庆哥儿,荀家上下都极喜欢她。」 「你见过荀大奶奶吗?」 琼花道:「见过的。」 上次没有打听到的事掌珠还是想知道答案,她试着打听:「荀家和蔡家在联姻之前还有什么关系往来?」 「据说两家的老爷是好朋友,那我们老爷和蔡老爷是同一年的进士。别的就不知道了。」 琼花到底是有所保留,还是知道的原本就不多,掌珠没有再追问下去,她之前一直在查荀、蔡两家的联姻,如今看来这条线索还能再挖下去。 隔日上午,掌珠在教琼花写字的时候荀绍突然来了。 却见他穿了一身寻常的靛蓝色的直裰,戴了冠子,与往日的英武威严不同多了几分风流儒雅来,俨然一股读书人的做派。 琼花等给荀绍行了礼后便退下了,荀绍有些惧怕掌珠,也不敢和她挨得太近了,只远远的坐在角落里也不吃茶。 掌珠依旧冷着一张脸:「你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打算做什么?」 「我说过,要慢慢的折磨你,你难道忘呢?」 她出不了,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就犹如一只笼中鸟雀一般,半点也不得自由。 「我是个大夫,还有自己的医馆,我想回去给人看病。」 「得了,你死了这条心吧,放你走吧,你不得立马跑去找楚瘸子?」 「你们镇抚司的爪牙遍地都是,难道还看不住我?」 只要她不出京也就好办了,荀绍心下琢磨着。 「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想要向你请教。」 难得荀绍说话这样客气,掌珠语气也软和了两分,问道:「你要说什么?」 「你来京城到底想做什么?」 来查清当年真相,来找他报仇的!掌珠犹豫了一会儿,这两句话她当然没有说出口。 荀绍见她不回答,又自己说道:「我要是你就再也不回来,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将以前的事都给忘了。」 她也能这样的过下去,但是她做不到,只要她还记得谢家的事,她就做不到苟且偷生。 「不甘心罢了。」 这是掌珠给的答案。 荀绍听了不免觉得好笑:「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谢家女眷当初可是判的沦为娼籍,你侥幸逃过了一劫还不好好的活着,偏偏要回京?你以为自己是谁,回了京就能让皇上重审当年谢案?你做什么美梦?」 他们不愧是青梅竹马,掌珠想的什么,他也能猜到几分。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们之间是仇敌,我绝不会轻易的放过你。」 「哈哈。」荀绍大笑,他睃了一眼掌珠,接着说:「事到如今你还嘴硬,你把我当仇人,我说你大错特错了,我可没有杀过一个谢家人,要你们谢家命的可是金銮殿的那位,你要报仇也找错了对象。」 「真是恬不知耻!」掌珠惹急了自然是什么都骂得出来。 「你现在除了嘴硬还剩下什么?念在之前的好我不杀你,也不把你送进教坊司去受凌辱,你还要怎样?」 掌珠牙齿咬得咯咯的响,她要从这里脱身出去,因此脸一扭再也不看荀绍。 「我说你要是聪明点就该乖乖的听我的话,而不是处处和我对着干。」 第42章 「要想我不和你对着干,就让我回医馆,我在这里不自在,不自在就心情糟糕,心情糟糕了就想骂人。」 她那张莹白的鸭蛋脸因为恼意而变得扭曲,不过即便是她在发火也一点不影响她的美貌。之前的谢若仪生得挺拔健壮,如今这番娇小的体格配了这样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怎么瞧怎么舒心,荀绍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后来他道:「你安心的留在这里,别的也不要想,过一阵子我再给你安排。我念在当年的那些情意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可别惹急了我,不然做出什么事来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荀绍留下这番警告后就走了。 琼花心道这大爷来去匆匆,刚才还似乎听见了两人的争吵。她暗道傅姑娘脾性极好,一定是大爷说错了什么话惹傅姑娘生气了,这男人到底还是不会体恤女人。 「琼花,能帮我带封信出去吗?」 掌珠一个封好的纸封交到了琼花的手上。 琼花愣住了:「傅姑娘要给谁写信?」 「我的家人,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 琼花有些忐忑,她怕母亲知道后打骂她。 「就算帮我个忙好不好?你看我在这里无依无靠的,大人他也不理会我,家里人还不知道我在这里……」掌珠说得恳切,后来竟打动了琼花,她将信放进了衣袖里,接着对掌珠道:「不知能不能带出去,我会尽力的。」 只要琼花能帮忙就好办了。 掌珠说在屋子里闷久了想要出去走走,琼花听说连忙跟上,掌珠倒哪她就跟到哪,后来遇见了焦娘子,掌珠便和焦娘子攀谈了起来。 琼花最终替掌珠将信带了出去,夜里依旧是琼花与掌珠伴宿。 夜里掌珠曾问琼花可曾定亲,琼花却道:「没有,娘还希望我进府去,最好能分派到大奶奶房里,所以也没有替我应下任何婚约。」 「我倒觉得与其给人使唤还不如正经的嫁个好人家,就算家里穷点也不要紧,只要那男子肯上进,日子总会越来越好过的,眼光放长远一些。」 说起婚嫁来少女总会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曾悄悄的问过掌珠:「大人对您好么?」 或许这里的每个人都认为她是荀绍安置的外室吧,她也从来没有和别人解释过什么,就是眼下她也很是心平气和:「我和他之间的账迟早会算清的。有仇的报仇,有恩的报恩。」 琼花见掌珠答非所问,她也没有追究。 如今安稳的过了三天,荀绍自是没有再露面。到了八月二十八这天傍晚,掌珠用了饭还在院子里绕了几圈,这天她说不用琼花伴宿,琼花自然也没有勉强。等到三更天的时候别院的东北角突然着火了,那火势迅速蹿得老高,当时不少的人跑去救火。 琼花见状不由得担心掌珠,摸着黑来到了掌珠房里,她喊了一声:「傅姑娘,你还好吧?」 然而此刻早已经人去屋空,琼花连喊了几声也不见回答,她心里不免急了,忙撩了帐子,却见被子隆起像是有人躺在里面的样子,她又接连叫了好几声依旧没有反应,这才大着胆子将被子一掀,里面原是个枕头。 傅姑娘不见了!琼花吓得跌坐在地,后来又四处寻找掌珠的身影。 这时的掌珠已经趁乱逃出了荀绍的别院里,她上了早就埋伏在围墙外面的马车,闰生压低声音和掌珠道:「姑娘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医馆去。」 闰生暗道,不是先出城么?不过深更半夜的要出城也麻烦,只好先回落脚的地方。 一时鸡鸣犬吠,吵了许多人的清梦。 掌珠离京已经一个多月,她再次回到这边屋子时,张娘子已经在院子里等得不耐烦了。 「姑娘总算回来了,这段日子您辛苦了。」 掌珠道:「今天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她又将闰生叫到旁边嘱咐了几句:「明天开门营业。」 「姑娘不休息两天?」 「我得挣钱。」掌珠匆匆安排了一晚,她这才回了屋。这段时间张娘子和闰生一直替她守着院子,她住的屋子和走的时候一个样,桌子上一点灰尘也没有,被褥也都换了晾晒好的。 还是躺在自己的地儿舒服,后面会发生事等到那一步再说,荀绍要是敢再来拿她,她也不必对他客气一剑杀了他就当给家人报仇了。 一夜无话,掌珠算是好好的睡了一晚,第二天天气阴沉沉的,还伴着一阵阵的冷风。 闰生将屋子打扫了出来,傅氏医馆在闭门一个多月后再次开了门。掌珠拿着鸡毛掸子收拾屋子,她所担心的事一整天都没有发生,荀家并没有上门来寻她,就是镇抚司的爪牙也没有露过脸,看样子荀绍不在京。 一天就这样结束了,这一天生意都不如何。闰生帮忙把缺少的东西都清点出来了。 「没别的事就掩了门回去吧。」掌珠才交待完,正准备从后门出去,就听得后面有人在喊她。 「傅大夫,你回来了。」 掌珠回头一瞧,却见是曾尧,这次她能脱身还多亏了曾尧。 掌珠上前与曾尧施礼:「多谢曾大夫相助。」 「你能脱身就好,从此后不再出远门了吧?」 掌珠微笑答道:「暂时没那个计划了。」她见曾尧还穿着官服,看样子刚从太医院下衙,又见他的服色和往日不同便知道曾尧升迁了,于是十分真诚的向曾尧道喜。 第43章 曾尧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全仰仗师父的提拔。傅大夫,改明儿得闲了我请你喝茶。」 「好,得闲了再说。」 那曾尧不过略站了站就告了辞,掌珠匆匆的回了居住的地方。 等到闰生忙过之后,她将闰生叫了过来打听自己走了这么久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闰生道:「姑娘刚走没多久荀大人就来过好几次,后来确信姑娘出远门了才没出现过。」 「自从我在这里露了脸就活在他的监视里,这也符合他们镇抚司做事的风格。将来监视我们的眼睛只怕会更多,平时待人接物你要更加留心。」 闰生自是担忧:「既然京城已经不安全,傅姑娘怎么不想着远走高飞?毕竟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逃?能逃到哪里去?既然已经暴露了,我也不再有什么顾虑。我留在这里自然还有十分要紧的事要去做。明天你让李奉安来见我。」 闰生答应着,接着又问:「姑娘这次出远门还顺利吗?王妃的病如何呢?」 「王妃的病倒是小事。」只是不知世子情况如何了,她不被荀绍给掳走的话或许还能给世子好好的治疗一段时日,毕竟受了他的托付,她很想替他做好一件事。他们已经从宝华寺顺利撤出了吧,他有没有受伤,过得好不好? 等到掌珠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满脑子想的都是楚元贞的事。现在的她可比谁都希望晋王能成事,元贞答应过她将来能重审谢案,她一直都在等着那天的到来。 掌珠正给一个妇人看病的时候李奉安就来到了医馆,他在见到掌珠后显得十分的高兴,又迫不及待的去找闰生说话。 「傅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前天才到的家,这不就立马通知你过来了么。」 李奉安看了一圈,只是不见廖楷的身影,又打听廖楷在何处,闰生摇摇头。 掌珠仔细的与那人看病,十分的温柔仔细。犹豫是妇人病,是她最擅长的地方,因此治疗起来得心应手,很快就给开好了药:「拿了方子去外面的药房里拿药吧,先吃三副,若好了便罢了,若不好就再来找我。」 那妇人付了诊金后就道谢离开了。 李奉安见掌珠得了闲立马凑上前去陪着笑脸与掌珠问好,掌珠少有的向李奉安点头微笑:「好,你母亲如何呢?」 「托傅姑娘的福,家母现在十分的健壮。」 掌珠听说倒也放了心,两人还没聊到正题上,又有病人来找掌珠。李奉安一时插不上话,便去给闰生打下手。 「傅姑娘这次回来后不会再走了吧?」 闰生摇头道:「说不清楚,但想来短期内是不会出远门了,姑娘说要好好的挣钱。」 像傅掌珠这般自立门户的未婚女子只怕天下都少有,说来李奉安倒十分的佩服她。暗想之前将军府里的三姑娘也擅岐黄之术,只可惜是个薄命人,不然只怕比傅姑娘更厉害。 这一天店里的生意还不错,掌珠忙了许久才得闲。闰生帮忙去对面帮掌珠买了饭,她叫了李奉安一处吃,等到填饱了肚子,她便和李奉安说:「你过来帮我忙。」 李奉安随掌珠去了后宅,掌珠留了他单独问话。 「我走之前拜托你帮忙打听的事打听得如何呢?」 李奉安道:「小的跑了好些地方,能打听的尽量打听了。也见到了魏老将军的夫人,夫人听说小的是为谢家的事找到他们的,魏夫人也没有为难小的,还说了今年冬天老将军大概能回京,说到时候可以安排见个面。」 「魏家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高义了,潘家那边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吗?」 「姑娘要找的潘冬没有回来,潘家那样的人家小的也不敢再去打扰。」 掌珠也没说什么,她接着又问:「大理寺那边能够说上话吗?」 「那里寻常人进不去,所以有些难处,还请傅姑娘见谅。」 李奉安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无权无势的,要去大理寺打听事情确实为难他了,她接着又问:「如今大理寺卿是谁这个你总知道吧?」 「是郭福康。」 「哪一年上的任?」 李奉安说:「元嘉九年冬月。」 谢案出来的时候大理寺卿是李怀璧,她清楚的记得,于是又顺便问了李怀璧的事,李奉安有些诧异忙问:「傅姑娘怎么知道这个人?」 「我听人提起过此人,他如今官居何职?当初审理谢案的时候他正好在其位,应该立了不少的功劳吧?是不是已经顺利的入了内阁?」 李奉安摇头道:「姑娘您猜错了,这位李怀璧在元嘉春天的时候就病逝了,后来大理寺卿这个位置空悬了几个月,到了冬天才正式让郭福康坐了这个位置。」 「死呢?他应该不到四十岁,正是壮年,怎么就突然死呢?」 李奉安满是疑惑的答道:「这个小的没有仔细打听,也不大清楚。」 掌珠想了想说:「接下来你帮我去打听下这个李怀璧家,他的家眷住在哪里,家里的情况是什么样的,你弄清楚了再来回我话。」 「是。」李奉安倒是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掌珠摸出了一块碎银子,大概也有几两重,成色也不错,她将银子给了李奉安:「你如今替我办事家里也没怎么照顾到,这钱你拿回去买些柴米,在你母亲那里也能交差。」 第44章 李奉安接过了银子,又说:「母亲知道傅姑娘在查当年谢家的事,母亲很支持,说让我一定要帮上姑娘的忙,要是有一天能还谢家一个公道就好了。」 「公道?只是不知这世上还有没有公道可言。」 李奉安有些激动起来:「傅姑娘,谢家都是好人,可是好人没有好下场,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谢家所蒙的冤屈将来一定能大白。」 掌珠听了李奉安的话心中很是感慨,她微微一笑,略略点头:「嗯,你去吧。行事千万得小心。」 李奉安走后掌珠默坐了许久,天快要黑的时候廖楷突然回来了。掌珠在见到他后有些吃惊:「廖爷怎么回京呢?」 廖楷有些歉意道:「原本早该回来的,偏生路上有事给耽搁了一些时日,傅姑娘您无碍吧?」 掌珠点点头,她又问了自己失踪后的事,廖楷便把当日从宝华寺撤出,又平安落脚的事与掌珠说了一遍,掌珠听后才放了心。 廖楷回来了,身边又多一个帮手,掌珠又得知元贞平安,元亨有大夫帮忙继续治疗,她心中大定,让张娘子多炒了两个菜,又去打了一壶酒,让闰生好好的陪廖楷喝两盅。 这种劫后余生的滋味让掌珠充满了感慨,听着闰生和廖楷在隔壁屋子划拳,她觉得眼下的平静难能可贵。 张娘子手里忙着针线,掌珠在灯下翻书,张娘子缝了几针,突然想起一事来低声对掌珠说:「姑娘回来几日了,我差点忘了一事要和您说。」 掌珠忙问:「什么事?」 张娘子道:「无意间打听到荀家的大奶奶是带喜进的门。」 关于此事掌珠之前就有过猜测,如今张娘子和她提起的时候她倒不显得惊讶,只是向张娘子确认道:「此事当真?」 「当真,我听荀家一个老妈妈说的。说大奶奶进门的时候已经有将近四个月的身孕,肚子都快要藏不住了。只是可惜那庆哥儿出生的时候明明已经足月偏生十分的瘦小,所以一直对外说是个早产儿,蔡家和荀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家。」 掌珠听说了低头算了一回,蔡秋娘是八年腊月嫁入的荀家,那时候蔡秋娘就已经有将近四个月的身子,也就是说在谢家出事前,两人就正式有了夫妻之实。得到了这样的答案掌珠便觉得可笑,倘或后面谢家没有出事,她顺利的嫁到荀家去,那么蔡秋娘的这个儿子还会不会生下来?那荀绍又准备如何向她摊牌? 张娘子又接着和掌珠说:「还真是看不出来,荀大奶奶那样端庄的一个妇人没想到也会闹出先奸后娶这样的丑事。一个妇人失了德行,也就失了名声。背地里不知多少看笑话的。」 看笑话?!只怕落入笑柄是她谢若仪。这个年月利益至上,哪管什么名声,哪管背后的事。那蔡秋娘稳坐荀大奶奶宝座,这些年了还稳得很,从来没有谁对她产生过威胁。这荀绍看样子也并不是个拈花惹草的人物。但为什么当初明明和她定了亲,却转头恋上了蔡秋娘? 当初她痴心一片待他,在荀绍的眼里或许只是一滩烂泥而已。 事过境迁,她经历了灭族之祸,又历经了生死,回头来再看这段感情时早已经风波不起。 掌珠抬手剪了剪灯花,屋子里又更明亮一些了,廖楷和闰生还在划拳喝酒,张娘子将鞋面终于上好了。是一只深蓝色缎面的厚底鞋,絮了一层薄面,深蓝色的缎面上张娘子用金黄的丝线绣了个团福,福字的周围是一圈卷草纹,花样精巧。 「姑娘试试大小合不合适,不合适也好改。」 「是替我做的?」 张娘子笑道:「闲来无事做了一双,姑娘别嫌弃我的针线粗糙。」 掌珠当场就试穿了一下,尺寸倒挺合适的,因为有薄面,鞋子里十分的暖和。 「正和脚!」 张娘子微笑道:「那就好,回头把另一只也上好了,天气转冷,过不了多久就能穿了。京城的冬天可冷了。」 夏天高热,冬天巨冷,京城的气候就是如此。掌珠曾在京城长大,她早就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掌珠现在就希望奉安能打听清楚李怀璧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毕竟李怀璧是当初的大理寺卿,当初是他主审的谢案。要是有一天她能看看当年的那些卷宗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梦想掌珠朦胧的进入了梦乡,她看见了若兰,若兰坐在红窗下弹琵琶,可是不管她怎么呼唤若兰都不曾答应她。 梦醒之后,掌珠方觉得眼角湿润,她一遍遍的在心里问道:若兰,你在哪里。 这一天医馆比往日开门得要早一些,日头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掌珠拿着鸡毛掸子将那些瓶瓶罐罐表面清扫了一遍,又计划着再去找石玉进一些药材进来,好几味药都缺。 没多久就有患者上门了,来的是个老者,老者被一个童仆搀扶着,老者一进屋就招呼:「傅大夫,快给我瞧瞧。」 掌珠见生意上门连忙招呼:「老人家,快请坐。」 老大爷在童仆的搀扶下,颤巍巍的坐下了。 他慢悠悠的说道:「你们医馆许久没有开门了,我想找傅大夫给看看,却一直没有等到,还以为等不到傅大夫回来了。」 掌珠说:「前面有事耽搁了,老人家哪里不舒服啊?」 第45章 老大爷说话不是很清楚,幸好一旁的童仆替他回答了:「我们老太爷一直说头晕,还晕倒过一次,之前请了太医院的李医正给看过,吃了李医正的药好了几天,可后来又犯病了,接着换了不少的大夫,然而效果一直不大理想,老太爷说有个女大夫能治他的病,所以一直想上这里来,偏生大夫您又不在家。」 掌珠给把了脉,老人家看着精瘦,走路也不太平稳,说话也不是太利索,年纪大了各种毛病也都出来了。 「之前我给老人家看过病吧?」因为每天来往的患者不少,掌珠不大能记住每个人的情况。 那僮儿答道:「自然是医过的,不然我们老太爷怎么会记得,那次老人家晕倒在你们医馆的门口,就是傅大夫救了他。」 掌珠来不及去查病例,对于老者的病她接触过不少,对于如何医治她也有数,很快拟定了一个药方,说了如何服用,又道:「除了汤药,还需要丸药配合,可惜我这里丸药还没配齐,等到配好了我让人送到贵府上去,请问贵府尊姓,在何处?」 掌珠提了笔要做记录,那童仆替老大爷回答道:「送到史尚书家就行了,在翠云坊那边,随便找人一问就知道。」 掌珠提笔写下,又问那僮儿写得可正确,她心里一琢磨,接着多了句嘴:「史尚书,不知是哪一部的尚书?」 僮儿说:「刑部尚书史庵是我们老太爷的儿子。」 掌珠听说,忙起身与那老大爷施礼:「原是史老太爷,晚辈失礼了。」 老大爷笑呵呵的说:「小姑娘别客气,我就是个不中用的老头子,只怕还有不少要麻烦小姑娘的。现在先回去了。」 那僮儿搀扶着老大爷出门上轿,掌珠给闰生使了个眼色,闰生连忙过去帮忙。 掌珠看着手上的便条,心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没有摸到刑部尚书这条线,竟然无意间就和史家搭上了线。既然上天赐予她这么好的时机,她自然不会白白错过。这条路不知何处是尽头,也不知还会遇到多少艰险,但掌珠都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一直到路的尽头。 她需要真相,只有真相才能告慰谢家的冤魂。 将近黄昏的时候,店里里了一位客人。那人生得高高大大,英俊潇洒,往那里一站就自然形成一道风景。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放火烧我的房子!」 过去了这些天,他终于找上门了,开场白也是她料想的那句话,掌珠忙着手里的活,没什么闲工夫和他计较。 「你把我当牲畜一般的关着,我自然不乐意,自然想逃跑。」 「哼,那么有能耐怎么不跑远点儿,让我寻不到你不是更好?又回这里算是什么本事?」荀绍句句都在挑衅。 掌珠道:「你们镇抚司的人遍布各地,我就是躲又能躲到哪里去,还不如回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荀大人,你挡着我了,麻烦让一让。」掌珠端了个竹筛走了来故意逐客。 荀绍突然伸手用力捉住了掌珠的胳膊,他放下狠话:「你别以为我仗着旧情就会放过你。」 「旧情?!」掌珠觉得可笑,同时又提醒着他:「荀大人看明白,站在这里的是傅掌珠,不是谢若仪。傅掌珠可从没与别人有什么旧情。那些恶心的话也别让我说出口。」 「你……」荀绍被这个女人气个半死。 廖楷和闰生听见动静从后面出来了,廖楷见荀绍抓住掌珠的胳膊,掌珠又满脸的怒意,他身上没有剑要不然当场就能拔剑相向,他走到跟前制止住了荀绍:「荀大人,烦请你放过傅姑娘。」 荀绍打不过跟前这个女人,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帮手,他也没想过真要把掌珠怎样,只得放了她。 掌珠端了竹筛出去了,荀绍便迅速的跟上前去:「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能耐。」 掌珠没有理会他,她忙着筛药,随着她的筛动那些细微的灰尘就扬了起来,荀绍只好牵过了栓在马桩上的马,很快就上马去了。 掌珠继续忙着制药,待荀绍走后,廖楷在她跟前低声的请示道:「这个姓荀的只怕图谋不轨,要不要给他一点教训?」 掌珠扭头看了他一眼说:「你竟然有胆子动镇抚司的人?」 廖楷立马又改口道:「给不了教训也得让他吃点苦头吧,我只知道他对傅姑娘不利,傅姑娘不还想亲手了解他么?」 掌珠道:「杀了他也解决不了问题,他是该死,但不是现在。」 廖楷默然了,等到掌珠收拾完东西命掩门回到那边居住的地方时,掌珠叫来了闰生和廖楷再三嘱咐:「你们两个荀绍都认识,我如今虽然进出自由但也仅限于在京城,他是不会让我能逃多远的,我们的四周在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将来行事你们都要小心谨慎,即便发现镇抚司的监视你们也最好别和他们正面起冲突,不必要的麻烦最好不要去惹。」 两人都应诺了,掌珠道:「我现在能依赖的人就你们几个了,所以都要好好的保重,谁都不能出事。」 廖楷道:「傅姑娘放心,二爷他让我护卫你,我就一定会把这门差事做好,将来见到他也能交差。」 「我目前还算平安,只是不知他是否安全,他的处境可比我危险许多。」 第46章 「二爷身边不缺人,姑娘无需多虑。」 就算掌珠担忧楚元贞也是白担心,她有自己的事要做。 掌珠忙着找石玉配齐后面的药,石玉竟然亲自送药上门。 「傅大夫,我还以为你放弃行医了。」 掌珠道:「我和石爷可不一样。」 石玉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如今我做这一行就觉得挺好的。」 人各有志,掌珠也犯不着再劝他。她让闰生给结清了药钱。石玉觉得这个傅氏虽然是个女流但行事爽利,因此临走前和她说:「傅大夫将来有事吩咐一声,只要能帮上忙我就一定想办法。」 「多谢了。」 有了石玉送的这些药,掌珠就加快了丸药的制作。她炮制这些药前后花了五天功夫,等到好不容易炼成她叫来了闰生仔细吩咐:「替我跑一趟翠云坊,将药送到史家去。嘴巴放勤快一点,该问候的要问候,还有史老太爷的病况如何你要打听仔细了回来告诉我。」 掌珠难得这样啰嗦,闰生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他拿了药便去替掌珠办事。 掌珠闲下来的时候仔细将如今联系得上的关系网好好的清理一遍,从荀家到蔡家,还有一只没有露脸的潘家,说愿意出面说话的魏家,之前的大理寺卿李家,再加上现在的史家的,这几家人不知对当年的谢案有多少的关系,但她明白只要顺着这些线索摸下去,总能找到突破口。 等到闰生送完药回来,他迅速的来回了掌珠的话。 「史家待人真客气,知道我去送药的,还特意招呼了我去门房上喝了一盏茶,后面老太爷身边的人给了我一串赏钱,说是给我买果子吃。」 闰生说着便将那一串钱拿出来给掌珠,掌珠却道:「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收着吧。史老太爷的病如何呢?」 「说服用姑娘的药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头晕的症状减轻了不少,只是夜里还有些憋闷,不大好睡。」 「那史老太爷将近七十的人了,肯定是一身的病。」 掌珠暂时放下了史家的事,她刚刚和史家接触不方便太过殷勤,毕竟现在只是一般的医患关系,等到后面的进一步接触。 过了没几日,家里来了两位客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蔡秋娘和她的表妹何双华。一些时日不见何双华似乎又长高了一头,而蔡秋娘脸上似乎有些憔悴之色,尽管施了脂粉然而还是掩饰不住。 她和荀绍算是摊了牌,蔡秋娘来她这里荀绍他知道吗? 「傅姐姐,前阵子您去哪里呢?」双华的声音依旧甜糯。 掌珠嘴唇微抿回答她:「出了一趟远门。」 「难怪,中秋的时候家里做了月饼,让人来给姐姐送月饼偏偏姐姐也不在。」 蔡秋娘也说:「是啊,傅妹妹不告而别,还以为傅妹妹不回京了。」 掌珠道:「我的产业在这里怎么能不回来。」 两人姐妹长,姐妹短的叫,掌珠满脑子想的全是若兰的影子。 蔡秋娘待掌珠依旧十分亲切,她见掌珠衣饰朴素便有些怜惜:「傅妹妹,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改日我收拾一些不常穿戴的衣裳过来,天气越发的凉了,傅妹妹穿这样的单薄只怕禁不住。」 掌珠心里哪里过得去这道坎,她说:「大奶奶一番美意我心领了,冬天的衣物已经有人替我备下了,我平常要给人看病穿戴方面也不用太过于讲究。那些绸缎料子到了我身上算是糟蹋了。」 双华不解道:「怎么就糟蹋了衣裳?」 掌珠说:「因为接触的都是些病人指不定会沾染上血迹,要么就是药渍,这两种很难洗,可不是再好看的衣裳都毁了。」 蔡秋娘见掌珠这样说也不好太勉强,表姐妹坐了不过一个时辰的样子便要告辞,掌珠神色冷漠,只让张娘子帮忙送客。 蔡秋娘瞅着掌珠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也不好和双华继续打扰下去,便坐了车离开了这边。 双华在车上与她表姐道:「蔡姐姐,傅姐姐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啊?」 「兴许是累了吧,我们也别给她添麻烦了。」然而蔡秋娘心里还在琢磨等到哪天让掌珠给她的庆哥儿再好好的瞧瞧,庆哥儿最近总不大吃饭。 蔡秋娘回到了家,庆哥儿就摇摇摆摆的朝她走来,可是因为年纪小,走路还不大平稳,没几步就跌了一跤,一旁的丫鬟、奶娘等悉数上前去几下子将他搀扶了起来。 丫鬟奶娘等吓得惊慌失措,最后奶娘将庆哥儿抱到了蔡秋娘的跟前。 蔡秋娘不悦的说:「你们越怕,他就越学不会走路,都两岁多的人了,走路还是不利索。他爹还说明年给他请个先生开蒙,这样怎么成。」 蔡秋娘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儿子倒长得愈发的可爱动人了,眉眼间也就越发的像他爹。不难看出长大后又是一英俊少年。 蔡秋娘正拉着儿子教说话,荀绍突然就进来了,蔡秋娘就牵着庆哥儿站了起来。她见丈夫一脸的沉闷,暗道只怕外面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她得小心应付。 荀绍原本一肚子的不高兴,可他在见到儿子后那些不愉快就悄悄散去了。他蹲下身来将儿子搂在怀中,故意用胡须去扎儿子娇嫩的小脸,庆哥儿立马咯咯的笑着躲开了。 第47章 有了孩子的笑声气氛也就变得轻松不少。 「他近日来胃口不大好,费心哄半日才肯吃几口饭,做他喜欢吃的东西也不大赏脸。总这样哪行呢。今天带他去了一趟我姑妈家,和他们家的敏姐儿相比明显的就矮了一头,敏姐儿还要比他小两个来月,敏姐儿看上去更像是姐姐。」 荀绍总不大在意,他懒懒的说:「庆哥儿先天弱,哪能和其他的孩子相比。先天弱的总要费些心思。」 蔡秋娘继续道:「傅妹妹回来了,我说明日领了庆哥儿过去给她瞧瞧,看她能有什么法子。」 荀绍听见妻子这样说,脸色顿时就变了,他紧张不安的说道:「哥儿生了病去请别的大夫来瞧,就是太医也能请来,别再去找什么傅大夫了。」 「为何,我觉得傅大夫挺不错的,庆哥儿就服她的药。」 「你懂得什么,一味的胡来只怕会害了他!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可不想他有什么闪失……」荀绍说着越发的搂紧了儿子,庆哥儿被父亲紧紧的箍着不舒服,便使劲的挣扎着,又放声大哭。 蔡秋娘觉得丈夫奇怪,她让奶娘将孩子给带下去了,又上前来殷勤的服侍丈夫脱了外面的衣裳,着了家常衣服。 「您可用饭呢?」 荀绍道:「随便吃点吧。」 蔡秋娘连忙让人摆了饭菜来,夫妇俩对坐了一并用饭。 「母亲要从庙里回来了吧,父亲下个月底也该回京了。」荀绍向蔡秋娘说起了这些家务事,蔡秋娘温顺的回答道:「差不多,家里多几个人也热闹一些。」 荀绍低头吃了半碗饭,他也没什么胃口,蔡秋娘见今天的火腿汤熬得不错,便说要给丈夫添一碗,这时候听见有丫鬟在门边通禀:「大爷,饶京回来了,说要见您。」 荀绍听说立马道:「先让他在书房里等着,我这里马上就过去。」 蔡秋娘听说也就放下了筷子,夫妻俩好不容易坐在一起吃顿饭这么快就被打断了,知道丈夫忙她也不好阻扰。 荀绍匆匆的喝了两口汤,抹了嘴便往书房去。 饶京是他派到寿丰去打探傅掌珠消息的,过了这么久总算有音信了,不过对荀绍而言或许作用已经不大,因为他已经知道傅掌珠就是谢若仪。 荀绍来到了书房,饶京忙上前与他行礼请安,荀绍见他风尘仆仆的,便知刚到京不久,荀绍道:「这两个月来辛苦你了,都打听到些什么呢?」 饶京道:「就看爷想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想知道,将你所打听到的不论巨细都一一说来。」荀绍也做好了听他长篇大论的准备。 饶京在下面的绣墩上坐了,将这两个月来摸到的情况悉数向荀绍道来:「傅氏一族往上数三代家里也没有出过什么拿得出手的大人物,傅大夫的父亲倒算得上青年才俊,二十出头就中了进士,还点了差,可惜好景不长,在去赴任的路上就出事了。夫妇俩为了将活下去的希望给了女儿,夫妇俩被大水冲走了,据说后来在下游发现了夫妇俩的尸体。那傅大夫当时才四岁就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她的叔父便收留了她,自幼是在阳县长大的,听说倒是一平凡无奇的小姑娘……」 荀绍安静的听着,心中觉得奇怪,这世上真有傅掌珠这样的人?那谢若仪是冒用了傅掌珠的身份?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疑惑丛生,直到饶京说道傅掌珠未到及笄嫁人,嫁人途中出了事之后,他听得眉头一皱,后来又说那傅掌珠在尼姑庵呆着跟着庵里的师太行医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忙问:「那傅氏之前可曾会医术?」 「这个小的没听说过,后来在尼姑庵里呆不下去了才又去投靠的寿丰杜家,杜家是她的外祖家,也是到了寿丰后才和十王府走得近的……」 听饶京这样一说那傅掌珠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不对那分明是谢若仪。自从监牢里的人来告诉他谢若仪死了后,他也亲自查验过,那谢若仪的确是死透了,不过这些年他却不知谢若仪到底埋在哪里。如今看来一定是当初闹了什么花样来,真正的谢若仪没有死,谢若仪不知什么时候取代了曾经的傅掌珠。 他和傅掌珠交过手,她会谢家拳,这一点绝对错不了!还有她说过的那些话,都让荀绍深信不疑,他更是清楚谢若仪顶着傅掌珠的脸来京绝对不是来游玩的,也不是单纯的来开医馆的。她主动接近荀家,包括想要杀他都是在为当年的事。 荀绍心中的疑惑得不到解答,不过不管她到底是谁,在荀绍看来就是谢若仪,他知道这个女人有毒,不能接近她。因此也和妻子再三嘱咐:「我听闻这傅掌珠不是什么善类,曾经治死过人,不过虚有其表,将来庆哥儿要看病还是去寻知道来历的大夫吧,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蔡秋娘静静的听着,她有些不解的说:「可当初太平署那边还请傅大夫过去给人看病,听说她也确实治好了不少的患儿,她自己又说最擅长治疗小儿病,我们庆哥儿又……」 「你知道什么!我心中有顾虑,你也防着点儿。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得罪了不少人,我怕那傅掌珠另有所图,我是担心你们……」 蔡秋娘被丈夫这样一吼也就不敢言语了。 蔡秋娘想起了之前丈夫让她多和傅掌珠接近的事,如今却又让她防着一点,也不让那傅掌珠再给庆哥儿治病,她想不大明白。又见丈夫三缄其口的样子,知道不好再下细打听。 第48章 「子君,近些日子来我都在吃药调理身体,保养得也还算不错,我向大夫问过了,大夫说我现在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所以想要趁着年轻再……」蔡秋娘说这些话的时候难免羞涩,她主动的往丈夫的怀里靠了靠,柔情似水道:「妾身还想再给庆哥儿添个弟弟妹妹。」 荀绍见妻子如此主动他自然也没有辜负妻子的好意,两人便要温存一番。黑漆漆的帐子里也辨不清,他正亲妻子的脸,然而见鬼的是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全是傅掌珠的那张脸,过一会儿又变成了谢若仪的脸,最后两人的身影重合,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次的亲昵才进行到途中荀绍就再没了兴致,他悻悻的从妻子身上离开接着就留给了蔡秋娘一个凄凉的背影。 他们成亲几载,两人言合意顺,那荀绍又没妾室,真心待她,床笫之间也从来都很协调,像今天这样半途而废的却是头一回。蔡秋娘明显感受到丈夫有烦恼事,作为妻子的少不了要关心慰问。 「子君,您怎么呢?」 「没什么,我累了,还是睡吧。」 蔡秋娘将滚热的身子贴了上去,然而这一晚荀绍都没有再转过身来给她一个拥抱。 自这晚以后,荀绍领了差事出京,又是月余没有归家。蔡秋娘操持着家中琐事,没有再去找傅掌珠,也听了丈夫的劝说重新给庆哥儿请了别的大夫来调理身体。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了,眼见着已是深秋,院子里的那棵槭树叶子也渐渐的变成了红色,如火似霞一般的艳丽。 掌珠也曾将一枚变红的槭树叶子放进了厚厚的书籍中,留下了这个秋天最浓厚的一抹颜色。 她正在试着接触史家的时候,李奉安给掌珠带回来一句十分重要的话:「傅姑娘那李怀璧对外宣称是得了急病死的,但听说不是这个原因?」 「他的死有蹊跷?」掌珠立马抓住了问题的最关键。 「是,听说是上吊死的。」 掌珠惊了一跳,堂堂大理寺卿,刚刚办理完一桩通天大案不久就上吊身亡了,这是何道理? 「这个消息来源可靠吗?」 「可靠,要是不可靠也不敢来禀报您了。」 李怀璧死得古怪,难道其他人就没生过疑?掌珠接着又问:「那李家还有其他人?如今住在什么地方?」 奉安道:「李家的家眷都还在京城,这李大人死后现在当家的是他的长子李颂。李颂不算有多么能耐,不过在户部挂了个名点了个闲差,每日斗鸡遛狗,也不务正事。」 掌珠之前没有听过这号人物,接着她又问:「这个李家就没别的有出息的人物了吗?李颂还有弟弟妹妹吗?」 同样姓李,李奉安听了这些话觉得怪怪的,他将这段时间打听到的情况继续与掌珠说:「李颂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李颂一个是嫡子,其他全是庶出的,那李怀璧娶的是淮南的辛氏为妻,辛氏进门后第二年冬就添了李颂,之后再没生育过。李怀璧接下来纳了四个妾侍,这些妾侍有寻常的小户人家的女儿,也有大户人家的庶女,有通房丫鬟抬的姨娘,不过他最宠爱的却是一个妓女出身的最后进门的姨娘。」 「听起来这个李怀璧倒是个老色鬼,见一个爱一个。」掌珠对这些人家不感兴趣,便又问:「那大户人家的庶女是哪家人的?」 「正是蔡丰最小的庶妹。」 掌珠格外的惊诧:这么说蔡家和李家也有牵连,她仔细的回想过何双华与她说起过外祖家的事,蔡家、何家、荀家、李家相互有亲,无形中织成了一张网,事情越发的变得复杂起来。不过不管怎样那李怀璧是死了,而且是上吊身亡的。 「那个蔡氏可还受宠?」问了这句话掌珠就有些后悔,这不是废话嘛,那李怀璧最宠的是最后进门的姨娘,还是个妓女出身的。见一个爱一个,那蔡氏也早就是过去的事了。 「听说曾经受宠过一段时间,但好景不长,蔡氏死了在李怀璧之前,听说是因为幼子夭折抑郁而终的。不过我还打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姑娘要不要听?」 掌珠暗道这不是废话么,忙和李奉安道:「你知道些什么赶快说来,别再有保留了。」 「据说李怀璧纳的这个蔡氏还是荀老爷做的媒。」 「你说什么,荀老爷?是指荀绍他父亲?」 李奉安道:「对,就是吏部尚书荀简。」 掌珠一脸的凝重,这其中荀家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事到如今要说荀家和谢案没有半点关系打死她也不信。 「这个蔡氏几时进的李家门?那蔡氏又是几时死的?如今蔡家和李家可还有往来?」 「蔡氏是元嘉七年冬进了李家门,是李怀璧的第三个妾侍,一进门据说没多久就有喜了,后来一举得男,还很受李怀璧的母亲喜欢,可那个孩子活了没两个月就去世了。孩子死后没多久,蔡氏也就染了病,后来不治身亡。据说荀老爷为了安慰李怀璧才又给引荐了后面妓女出身的第四房姨娘。」 荀简和李怀璧关系非常,她又问:「蔡氏死后蔡家和李家可曾有往来?」 「听说走动不多了。」 掌珠想起了蔡秋娘,那蔡秋娘生得极美,就是何双华的母亲容貌也不差,这蔡家的女儿看来容貌都很出众,蔡氏的死应该让李怀璧难过了一阵子,直到新欢的到来。 第49章 李怀璧的死是个疑点,不弄清这一点她就无法前进,可如今人已死她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掌珠想了想便问起了李奉安现在的产业,李奉安说:「李家极富贵,元嘉九年正月的时候还在城外北郊一下子购了两处田庄,两处庄子加起来也有将近一千亩的地了。除了这些田,还有不少的铺产,日子很过得。」 掌珠立马就听出了异样,暗道这其中不对劲啊。 据掌珠所知道的情况那李怀璧出身贫寒,家里世代务农,他是自己发奋图强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李家没多少钱,之前就靠着李怀璧的俸禄养活一大家子,怎么突然就变得富有呢?大楚的官员俸禄有限,想那傅朝先一年的俸禄也才四十两银子,就算李怀璧的俸银比傅朝先多十倍也买不了上千亩的地,更别说铺产了。 「李家在做什么生意?」 「听说名下就一个当铺,一个粮铺,其余的全部租赁了出去。」 掌珠犹豫了下,又道:「情况我大致清楚了,将来肯定还有不少要麻烦你的地方,多谢你给我带来这么多有用的消息。现在气候转冷,你母亲也是个多病多灾的,回去好好的陪陪你母亲。」 李奉安疑惑道:「傅姑娘不让我继续查下去了吗?」 「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你先顾好家里。毕竟你们家只有你们母子二人。」掌珠有自己的打算,李娘子毕竟是谢家的旧人,是母亲房里的,她不想李家母子受到牵连。 李奉安还有些犹豫,掌珠安慰着他:「你也别多心,目前我们什么都还做不到,只有先收集线索,如今只能这样了,剩下的事以后再慢慢说吧。你出去和人打交道也要谨慎一点,还有凡事多留心。当心被人利用。」 李奉安这才说:「傅姑娘,谢家将来一定能洗刷冤屈的,对不对?」 「距离那一步还很遥远,有用得上你的地方我会主动找你的,如今先等待吧。」 李奉安这才放了心,同时又和傅掌珠说:「谢家对我和娘来说有恩,当初谢七爷待我又极好,偏偏他没能落个好,一直都在想该怎么报答他们的恩情,要不是傅姑娘出现了,我们母子还不知如何,只怕一辈子都等不来机会。」 掌珠点头说:「将来肯定还会遇到不少的困难,我们要一起努力才行。」 李奉安能帮她打听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掌珠担心李家母子落入危险中,那李奉安忠厚老实,又没什么武力她难免担心。掌珠便打算将后面的事交给廖楷,他只身在京城也没那么多的顾虑。就是遇上了什么阻扰,以廖楷的能力也能很好应付。 深秋季节,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医馆的生意也变得了好了不少。掌珠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白天给人看病,夜里还要忙着做药,忙碌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空闲去顾及其他。 蔡秋娘与何双华自那日露过一次面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对掌珠来说正好,她现在见了蔡秋娘也是尴尬,甚至不知能和蔡秋娘说些什么,不再往来,这样的结果就是最好的了。 赶在立冬的前一天,闰生告诉了她一件事:「听说晋王他们大获全胜,已经拿下青阳府了。」 掌珠有些诧异,战事进行得这般顺利? 「说青阳府有内应,拿下的时候还没费多少兵力。照这个速度来看,说不定再用半年的时间就能进京了。」 掌珠沉吟道:「没那么顺利的,朝廷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们进京。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你看着吧,朝廷很快就会有大动作。」 闰生听说不免又担心起来:「真要那样的话这仗还有得打,耗上几年也未可知。姑娘岂不是要困在这里几年?」 「几年算什么,只要有希望,几十年也能等下去。」 闰生暗道,可是几十年后大家都老了,傅姑娘还不能和王府里的二爷团聚,那二爷另娶了别人怎么办?姑娘她不是白等了一场? 掌珠自然不明白闰生的心思,她给了闰生一个单子,上面记录的是需缺的药:「你去找到石爷,请他帮忙配齐。」 闰生答应着去办。 掌珠忙得不可开交,暂且也就忘了时间。 廖楷接替了李奉安的事帮忙打听后续的一些事,他发现了暗中窥探的镇抚司的人,为了甩掉那些跟屁虫他可费了不少的劲。 正好荀绍这阵子在京城,他身边被派出去盯着掌珠的黎阳将近来的情况告诉了荀绍:「傅大夫最近在打探之前大理寺卿李怀璧的事。」 荀绍很是吃惊忙问:「她到底想做什么,可曾动过手?」 「没有,只是让人打听消息而已,至今还没有亲自登门拜访。」 她是在查当年的事,李怀璧可是谢案的审理者,这李怀璧元嘉四月就去世了,至于死因镇抚司也是知道的。一个小小的谢若仪到底想做什么? 「除了针对李怀璧家,还有什么动作?」 「也在打听大奶奶娘家的事。」 将他的岳丈家也牵扯了进来,他们荀家那谢若仪也早就打听清楚了吧。不过他倒想看看这个谢若仪到底有多少能耐,要是她真能为当年的谢案翻案,他都要夸她一句能干。 「继续好好盯着,要是有什么大动作务必要告诉我,另外别让大奶奶知道了。」 她想为谢家翻案,不过她认为这是在过家家么,说翻就翻?当年给谢良贵定罪的时候可是证据确凿,如今乱臣贼子也想翻案了,还真是笑话。 第50章 荀绍认定了是谢良贵品行不端,做出了卖国的事,在他看来这就该狠狠的唾弃,所以他对谢家的遭遇从来就没同情过。如今谢若仪再次出现,搞的这些小动作在他看来都是些无用功。 「大爷,老爷回来了。」 荀绍听着下人的通禀忙起身去了前面的院子。 近些年来荀简已经发福了,走起路来也不像之前那边的利落,眼见着上了年纪,两鬓间也渐渐有了风霜。 荀绍见了父亲先行了礼,荀简言语间淡淡的略问了几句家里的事,荀绍只说:「家里一切都好。」 荀简也就没有再谈家事而是问了儿子朝堂上的事来:「听说皇上昨天召见你呢,可为什么事?」 「给分派了任务,明天可能要出一趟京,要去一趟北边。」 荀简道:「那行,一些话我就不提醒你了,注意安全。我听说那些金人又在闹事。」 荀绍道:「都是杜云旭闹的事,他这一叛乱北边就有些镇不住了。」 荀简一脸的忧心:「皇上近日来寝食难安,如今朝局不稳,内忧外患的,听说赵太医连续几日都在乾元殿没有回家。」 「都是晋王、荣王作乱,这些乱臣贼子迟早有一天会遭到报应。」荀绍道。 荀简见儿子如此的气愤,不由得说:「这些乱臣贼子迟早会肃清,不过……」他话锋一转又接着道:「如今形势不好,你在外面执行任务要加倍小心。世道不好,要想活得好的话更得看各自的本事。遇到艰难的时候想想你老子,想想你儿子。」 对于父亲的教诲,荀绍应了一句是。 荀绍从父亲房里出来,又扭头去看望了母亲。母亲虽然还算年轻,可如今一心礼佛,偶尔逗一逗孙子,将内宅的事全部交给了长媳打理。 刘氏一手数珠瞧见儿子来了母子俩说了会儿话,荀绍关心了几句便出去了。 外面势力纷争打得不可开交,但外面的纷争丝毫没有影响到京城。这座千年古都依旧这样的祥和安宁。大街上游人如织,商贸繁华。荀绍骑着马逗留了几圈,有人约他去喝酒,他没什么兴致,兜兜转转的后来竟然来到了傅氏医馆的门外。 医馆进出人不少,隐约能看见那个女人忙碌的身影。前后不过半年的时间,她一个女人还真的就在京城站稳脚跟了,还没有依靠过谁。这谢家出来的女人果然厉害。荀绍见天色不早,他没有立即转头离去,而是下了马朝门口走去。 第一个发现他的是闰生,闰生对荀绍很是警惕,见他来了便迎上前去一脸的凝重:「荀大人,我们姑娘这会儿正忙。」 荀绍睨了一眼说:「我知道她忙,我不打扰她。」 掌珠根本没有功夫来搭理他,她认真的给人看病,耐心的询问病情,她对病人的态度从来都是仔细又周到。 等到店里的病人都走了,掌珠渴得想要喝水,闰生赶紧将一早泡好都没来得及喝几口的菊花茶奉上。这是野菊花,味道不怎么美妙,但因为嗓子不大舒服,掌珠大大的喝了几口。 掌珠略休息了一会儿,她抬头四周看了一眼,并不见荀绍的身影,想来他是回去了,不由得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姑娘您今天瞧上去气色有点差,是不是病呢?」 「我没病,你收拾一下吧,我回去了。」她状态不好那是累的。 闰生负责善后,收拾屋子,清理账目现在都成了他的活。傅掌珠要求节省,所以直到现在也是他们两个人撑起了整个医馆,一直没有去请专门的账房,也没有请跑腿的伙计。 闰生正忙着,又有人上门了:「请问傅大夫在吗?」 闰生看了一眼,却见是两个官差,并不大像太医院的人。官差这时候上门来做什么?又不像是来看病的,他们铺子并不卖药。闰生小心应付着:「两位官爷找我们当家的做什么?」 「有人揭发你们傅大夫扰乱行业次序,请把她交出来往衙门里去一趟。」 这是什么说法?但的确是麻烦找上门了,闰生不敢耽搁,他忙去后面叫掌珠。掌珠回家后还没来得及歇息却见闰生匆匆跑来告诉了她这事,掌珠也颇为不解,随即道:「我去会会他们。」 那两个官差见掌珠来了,两人也丝毫不客气的说:「走吧,请跟我们走一趟。」 「官爷,我们奉公守法,每月都按时上税不知犯了什么事?」掌珠觉得莫名其妙。 「傅大夫觉得冤屈么,要觉得冤屈上衙门里说去。」 闰生阻挡也无可奈何,最终眼睁睁的看着掌珠被两个官差给带走。 他心乱如麻,只好去想办法。幸好廖楷回来了,他便将掌珠被带走的事告诉了廖楷,廖楷听说犹豫了下:「是不是最近惹到什么人呢?」 「没有啊,最近也没病人来闹,但这次傅姑娘肯定是惹麻烦了。廖爷,你本事多,还请你出去打听打听,要傅姑娘回来不了了怎么办?我们得想办法救她出来。」 想办法?廖楷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拜托何家,别的门路他也没有。倘若是因为最近他们打探消息的动作闹大了惹到什么人的话只怕何家也没办法。廖楷想到了另一个人,他和闰生说:「你赶紧把铺子关了,在家里等消息,我出去一趟。」 廖楷忙骑马离开了家,就算希望渺小他也要试一试,廖楷去了一趟史家,指明要见史老太爷。 第51章 史老太爷听是傅氏医馆的人倒立马见了廖楷,廖楷进门后先问候了史老太爷,接着便说明了来意:「我们当家的被官衙里的人给带走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傅姑娘她独身在京城行医,没个依靠。哪知就出事了。我们要打听消息也不知前往何处,后来想到了老太爷仁义,不知老太爷可否有什么办法帮忙打听。」 史老太爷了解了情况他倒显得很平静,对身边人说:「去告诉大爷一声,让他差个人去衙门里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傅姑娘只是个循规蹈矩的大夫,莫不是什么地方误会了吧。」 他这一声吩咐,下面的人立马去帮忙办理了。 史老太爷便安慰廖楷:「没事的。」 闰生和张娘子彻夜难安,一直到三更时分,廖楷才接了掌珠回家。 掌珠一到家就嚷饿,张娘子立马去准备吃的。闰生满是焦虑道:「姑娘,到底出什么事呢?」 「一点小麻烦而已,已经顺利解决了,你不用担心。」 闰生听到这里才真正的放轻松了。掌珠吃了东西就回自己房里去了,闰生依旧和廖楷住一屋。 闰生向廖楷打探具体情况。 「那些人为何要拿傅姑娘走?」 「应该我们医馆的生意太好,惹来了同行的嫉妒吧,因此就故意挑事给我们难堪。幸好只是罚了些钱,并没有惹来牢狱之灾。」 闰生不服气的说:「这是什么道理,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罚我们的钱?」 「这叫保护费懂不懂?衙门里的那些人个个都是血盆大口,能从他们那里脱身已经很不容易了。闰生能用钱摆平的事都不叫事。」 这倒也是,闰生道:「我还以为是那个荀绍故意使坏。」 到底是同行的举报,还是招惹上了别的势力廖楷也不得而知。第二天一早,掌珠就找到他说:「那些调查先缓一缓,等过了这一阵再说。」 原来傅姑娘她也有顾虑。 :。: 不管两件事有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掌珠也明白之前的动作是闹得大了一些,她碰上的那些人家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之前她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 这个冬天以来掌珠到没有让廖楷再去调查那些事,廖楷被留下来帮忙打点医馆的生意,多一个人手她和闰生也轻松了许多。 转眼就是腊月底了,家家户户该准备过年了。 腊月二十七这一日,掌珠和闰生、廖楷道:「过完了今天我们也关门歇业一阵子吧,最近大家都辛苦了。再怎样年还是要过的。」 廖楷和闰生都没有异议,只是他们几个在京城也没家人,即便是休了假也无法回家和家人团聚。 掌珠又让张娘子回家了,这些天她自己动手做吃的。等到除夕这一天,闰生天还没亮就出门了,他去买了一口羊肉,买了些面粉回来,打算一起吃顿羊肉饺子。那廖楷也来了兴趣,两人商量着如何过年。 掌珠将晾晒的草药都收拾出来了,将做好的丸药都装进了那些瓶瓶罐罐里。这一年对她而言来往过许多地方,是最辛苦的一年,希望来年能够交好运。 三人一起吃了顿热乎的饺子,闰生买了鞭炮来放,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 噼里啪啦响了许久,闰生笑着说:「希望将一年的晦气都给驱走了。」 廖楷贴了春联,门口挂了一对大红灯笼,终于有了几分年味。 闰生询问掌珠:「正月里这几天姑娘有什么安排吗?」 掌珠道:「没什么安排,在家自在的休息几天,好好的补个觉又得忙碌起来了。」 「我见何家来了个婆子给您送帖子,是要邀请您去吃年酒吗?」 掌珠点头道:「有这么一回事,但我推脱了。」 「多个走动的地方也好,姑娘应该出去走走,总比成天闷在家里好。」 面对闰生的建议掌珠有些不为所动,她不想去何家主要是因为蔡秋娘的关系。 「你和廖爷两个也不用顾虑我,自在的去玩两天。京城有意思的地方多得很。」 闰生看了一眼桌子的两个茶色的琉璃瓶,他问道:「姑娘这些天也不闲着,做了这么多药是打算来卖的?」 掌珠摇摇头,这两瓶是拨云散,是她为楚元贞准备的。她目前和楚元贞联系不上,做了这些药也送不出去。 掌珠想来想去心里一直放不下,她便找来了廖楷吩咐:「你帮我把这两瓶药带给二公子。」 这件差事有些困难,那廖楷犹豫了许久才道:「这个我无法办到。」 掌珠见他不肯去很是诧异:「这件事只有派你去最合适了,别人未必有这个本事。」 「我并不清楚二爷他们如今在何方。」 「当初你来京城找我都没有和他们商议如何保持联络吗?」 廖楷摇头,掌珠便叹息了声,道:「罢了,就这样吧。」她有些失望的将那两瓶药都收了起来。 「傅姑娘……」 掌珠扭头来看了他一眼,说:「没事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人静静。」 「二爷他一定没事的。」 掌珠点头答应。 廖楷安慰了句这才走了出来,闰生在外面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他大惑不解的问道:「姑娘派你去做事,你怎么不答应?」 第52章 「办不到的事我自然不敢随便许诺。」 闰生有些不相信:「怎么可能,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朝廷加大了兵力,二爷他们受困动不了身。我再去找他们不是暴露了么?」 「您怎么不对姑娘说实话?」 这叫廖楷如何开口呢,在他看来傅姑娘知道越少对她反而越有利,如今她只用保重好自己就行了。 廖楷有意对掌珠隐瞒外面的战事,但掌珠却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更详实的情报。告诉她这些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冤家对头荀绍。 「皇上派了魏老将军挂帅阻击晋王的行动,魏老将军别看上了年纪,然而还真是有本事,听说一出师就获得了胜利,打得那些乱臣贼子抱头鼠窜,再过一阵子应该就能将那些人统统捉拿归案,这天下也就能恢复太平了。」 掌珠安静的听着,她眉头也没皱一下。 那荀绍又继续刺激着掌珠:「等到捉拿楚瘸子进京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哼,竟然敢和朝廷作对,胆子可真肥。就算是藩王又怎样,皇上可不是那起仁慈的妇人,该下手的时候绝不心软……」 「你说够了吗?说够了的话请回去吧。」掌珠面色无波,她生生的打断了荀绍的话。 他都讲了这么多了,这个女人也没见有什么惊惶害怕的样子,她到底有没有心?! 「喂,我说你都不替他感到害怕吗?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来求求我,看在当年的旧情上,说不定我还能让皇上饶他一个全尸。」 掌珠两眼喷火,已是一脸的怒意,她嗔怒道:「我叫你滚,你没听到啊,是不是真的要逼我动手你才肯走?」掌珠这次手中没有剑,但她将门后的门闩拖了出来握在了手上。 荀绍可是领教过掌珠的厉害,他和掌珠对打的话自己是落不到好处的。荀绍见她是真的生气只好道:「你不用赶我,我会走的。将来没地方哭的话来荀家找我。」 掌珠挥着门闩就要做打,那荀绍这才识趣的溜走了。 掌珠不傻,她联系了荀绍的话和廖楷近来的情况很快就分析出楚元贞的现状不好,魏乾老将军刚正不阿,又有本事,如今他亲自出马收拾局面,结局不得而知。毕竟晋王起事名不正言不顺。要想成事的话哪里有那么容易的。 正月初三下午的时候曾尧突然出现了。 「大过年的傅姑娘没有出去走走?」 掌珠说:「没地方可去,就成天窝在家里。」 那次被掌珠正面拒绝后曾尧也就断了那桩心思,可如今见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心中又觉得心疼:「傅大夫,有事你开口。」 掌珠点头答应。 曾尧犹豫再三,他再次向掌珠发出了邀请:「十五那天万福寺有庙会,据说很热闹,你要不要去上香?据说他们那里的梅花也开得很好。」 豆掌珠微笑着摇头说:「去不了,十五的时候医馆都开门营业了。」 豆再次得到了拒绝,曾尧有些讪讪的。 小她暂时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医馆上,也想好好的经营着这份产业。 说掌珠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让傅氏医馆在京城一众医馆、药铺间站稳了脚,她的名声早就随着那次去太平署治病的时候就已经远播了,而今来找她看病的人可不在少数。 这天史家来人请掌珠上门去给老太爷治疗,掌珠听说后将医馆里的事暂时安顿好了,便坐上了史家派来的轿子匆匆前往。上一次衙门里找茬,后来也多亏了史庵大人派人出面她才顺利的躲过了一劫,要不然还不知怎样。这是史家的恩情,她一直在想着如何偿还。所以史家只要一开口不管多忙她都会及时赶到。 当她来到史家的时候,史老太爷早就在等着她了,老太爷旁边陪伴的是他的老伴史老夫人。 掌珠进门后瞧着老太爷精神还不错,她便走了过去细心的询问道:「老太爷最近哪里不适?」 史老太爷道:「夜里梦多,不好睡。」 史老夫人也说:「是,他一晚上要醒好几次。」 「那胸闷的情况还有吗?」 老太爷说:「倒好许多了。」 看样子身体正在慢慢的好转,这是好的迹象。掌珠与老太爷把了脉,老夫人在一旁笑语盈盈的看着很是欣慰的笑问:「傅大夫多大年纪呢?」 掌珠回答说:「过了年就十八了。」 「这个年纪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过傅大夫看着比这个年纪倒沉稳不少。我们家那两个丫头都嫁人当母亲了看上去还没傅大夫沉稳。」老夫人瞧着掌珠这样,不免有些想念自己的女儿。 掌珠说:「有老太爷、老夫人这样的父母宠爱着,就是莫大的幸福了。在父母的眼里儿女永远都是小孩子。」 老夫人笑呵呵的点头说:「这倒是。」 说话间,掌珠已经给老太爷把完脉,她从随身的药箱里取了一个药瓶出来,这是她亲自配的药。 「这是我做的开灵散,睡前服用指甲盖少许,就能保证睡个好觉。不过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一个选择,症状真正得到减轻的话,还需要各种配合治疗。正好我带了艾条来,先与老太爷艾灸一次看看效果吧。」 对于她的治疗夫妇俩是没有意见的。 第53章 在替史老太爷诊疗的期间,夫妇俩与掌珠闲话。老夫人多关心了几句:「傅大夫家是哪里的?」 掌珠回答说:「寿丰府下面的。」 「寿丰?哎哟,倒也挺远的。在京城可还有什么亲戚,家里是做什么的?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诸如此类的问题。 掌珠平静又从容的回答说:「目前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妹妹,其余的人都没有了。医术是跟着以为得道的师太所学的。」 「你就只有一个妹妹,其他的人怎么没呢?」 面对史老夫人的关心,掌珠犹豫了下,她无法实情相告,只好说:「发大水的时候被冲走了。」 老夫妇听说了这个遭遇倒万分的同情,又很是怜惜。 等到史老太爷治疗完毕他和掌珠道:「我和老伴商量了一下,想要认下傅大夫做干女儿,不知傅大夫可否答应?」 掌珠承认自己主动接近史家有自己的目的,可没想过要做史家的义女。史老夫人也说:「是啊,虽然我们膝下也养了两个女儿,可两人都远嫁了,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回来看一次我们。傅大夫这般的沉稳,又是孤零零的,我们看着可怜又心疼,想要认下你,若你觉得好的话,你就给我们磕个头,就算成了。」 掌珠依旧诧异,这事她半天没有缓过来。 史老太爷见掌珠犹豫的样子便笑道:「傅大夫还有什么顾虑的?莫非是觉得我们史家配不上吗?」 掌珠连忙摇头说:「不,不是的,老太爷和老夫人都是极好的人,只是……」 史老太爷似乎看出了掌珠的顾虑,他说道:「你不必担心,认你做义女的事我们和家里人通了气,他们都没什么说的,全凭我们老两口做主。行个礼,以后你得闲了常来这边看看我们就够了,别的也不图你什么。将来能多个走动的地方,你在京城多个依靠难道不好么?」史老太爷说得极其真诚,掌珠觉得自己再推脱的话倒显得矫情了。 掌珠忙双膝跪下与史家老夫妇磕头行礼,史老太爷和老夫人两人都伸出手来去搀扶掌珠,那老夫人更是满脸的喜气:「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们又多一个小女儿了。」 史老太爷让丫鬟端出了早就备好的见面礼,那是一套南珠头面。 老夫人将这套头面送给了掌珠作为了见面礼,受了如此重的礼,掌珠又磕头道谢。接着丫鬟捧了茶来,掌珠与两位老人奉上,史家老两口乐呵呵的都很高兴。 成为了史家的义女,这也算是件大喜事了。在京城她也并不是没有依靠的人,特别是史老夫人见掌珠如此独立自强又很是心疼,拉着掌珠说:「哪天得闲了来家里住几天好好的休息几日。我喜欢看戏,你也陪我看几出可好?」 掌珠连忙点头答应。 史老夫人更是点头答应,她让人叫来了家里的其他人,其中包括史庵的夫人,史庵的一个女儿,还有二儿媳、三儿媳,大家彼此见过,掌珠以「嫂嫂」呼之,史家的这些女眷们都称掌珠为「妹妹」。 史老夫人心里高兴,又忙厨房里备了酒宴。 史庵夫人田氏见公婆如此高兴,心中有些不解,同时对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傅大夫充满了警惕。等到史庵回来的时候她将此事与丈夫说了。 「也不知那个傅大夫给公婆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公婆收了她做义女,莫不是图我们家的家业?」 史庵觉得妻子多心,他蹙眉道:「你想那么多干嘛,爹娘高兴的话就由着他们去呗。」 「他们糊涂了,我们可不能糊涂啊。你突然多了一个妹妹难道就不能提高警惕,当心这份家业换了别的名字。」 史庵见过掌珠一面,他笑着说:「看着安安静静的一个小姑娘,或许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你多虑了。」 成为了史家的义女,对傅掌珠来说生活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在史家老夫妻面前她也始终没有提谢家的半个字。 沉寂了一段时日后,掌珠又让廖楷帮忙调查李怀璧家的事,后来打听到李家位于城郊上千亩的地竟然是蔡家的赠予。 「蔡家那么有钱,一出手就是一千亩的地?」掌珠表示怀疑。 廖楷说:「蔡家确实有钱,听说在扬州有两条街的铺子都姓蔡,还说在泉州有一艘商船。」 「商船?那荀家也有商船吧,之前就听说跑海上贸易挣了不少。」谢家还没有正式和荀家联姻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记得有一次荀家想要和谢家联手做生意,但谢家以海上风险多没有答应,回头荀家就去找了别家。 廖楷道:「有那么回事,据说这两年荀家和蔡家联手,海上那一块几乎都是他们家的,别家只能捞他们两家的残羹剩炙。」 「荀简是吏部尚书,又是内阁的人,掌握着大楚官员的生死,别家只有巴结他的份,那荀绍又是镇抚司指挥使,是朝廷的爪牙,谁敢招惹他们?蔡家和荀家成为了姻亲,自然也想分一杯羹。」掌珠将几家的利害关系,以及几家与谢家的关系前前后后梳理了一遍。 后来她和廖楷分析:「谢家的倒掉你说会不会和荀家的贸易有关?」 「可是这只是姑娘的猜测啊。」 掌珠道:「是,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一切都要讲证据,还要将动机。我看不到当初的卷宗也无法彻查此事。当初的主审官已经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的,这一切都太可疑了。」 第54章 「傅姑娘,现在我们能调查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外围的东西。要想深入的话只有有相当大的难度。我们又在镇抚司的监视下,好些动作都不敢做大了,担心引来怀疑,要真是触犯到什么人的话,只怕会招来祸事。就算姑娘你找到了史家作为依靠,但也必须小心谨慎。」 掌珠点头说:「你说得极是,没有万全的保证下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不可轻易冒险,所以动作确实不能闹大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要想好好的彻查的话,除非只有上面开口重审谢案才有可能了,不然掩藏在背后的那些事是挖不出来的,还有当初如何给谢家定罪的细节才能曝光。」 「如今这情形要想重审是不可能了的吧,当初给谢家定罪号称证据确凿,如今推到重来不是打了皇帝的脸么?就算皇帝知道是冤假错案也不可能给谢家翻案了。」之前掌珠还抱了一丝希望,可等她回京后接触到好些事后就渐渐的看明白了。 她目前的身份不够,更没有那本事让皇帝开口重审,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要是可能的话我想前往北边的大营里呆一段时间,去好好的收集一下证据。」 廖楷对掌珠的这个想法并不支持:「军营里不是那么好进去的,再有姑娘要想脱身的话只怕没那么容易。」 「我不想在这里乖乖的当荀绍威胁二公子的棋子,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前进不了。」掌珠想要前进啊。她不想坐以待毙。 「傅姑娘真的想出京?」 掌珠说:「在京城已经查不到什么了,就想出去看看,去谢将军曾经呆过的地方找找,或许能找到替谢家洗脱罪名的证据,到时候再回来。」 「傅姑娘可得想好了,据说现在北边很乱,那些金人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你这一去必定危险重重。」 掌珠道:「我会好好计划的,目前最主要是要摆脱荀绍的监视,不然做什么都不得自由。」 想去北边的事掌珠只和廖楷说了,她并未告诉闰生和张娘子。医馆现在生意不错,掌珠每日忙着给人治病,除了晚上睡觉,她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时光易过,她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日。 转眼已经到了四月初的时候,史老夫人是四月初十的生辰。掌珠知道这事后便让张娘子替她备了一份厚礼让人送到史家去。到了初十这一天史家派了轿子过来要接掌珠过去吃饭。 她现在是史家的义女也推脱不了,只好收拾妆扮了一番,坐了史家的轿子前去了。 因为是平时的生日不是什么整寿,所以也没有大宴宾客。不过京城里来往密切的几家人前来道贺。 傅掌珠下了轿之后,史老夫人身边的华娘子前来迎接的她,拉了掌珠的手笑吟吟的说:「姑娘一路辛苦了,老夫人和老太爷一早就在念叨你,总算是把你给请过来了。」 史家待她很客气。 这个季节正是芍药花盛开的时候,史家的花园里也栽种不少的芍药,戏台也就搭在里花园里。 掌珠在仆妇的引领下进了史家花园,她上前与史老夫人拜了寿,又给老太爷行了礼,史老夫人很是喜欢便让她陪坐在跟前。 史老夫人的右手边坐着一位身穿石青色褙子的妇人,那妇人看上去四十左右,精明外露,瞧着史老夫人身边多了一位年轻姑娘,又听得掌珠直以母亲称呼,那妇人有几分惊诧:「史家嫂嫂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样小的女儿?」 史老夫人笑呵呵的回答道:「这是我新认的女儿。」 那妇人听说,倒将掌珠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含笑着说:「这是件大喜事,给嫂嫂道喜了。」 史老夫人见掌珠疑惑忙与她引荐:「这是大理寺卿郭家夫人。」 是郭福康的妻子?!掌珠心中惊诧,但面上不显,听了老夫人的引荐,她款步上前与郭夫人行了礼。 郭夫人一把将掌珠拉住,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说:「真是个标致人物,这样娇美的小姑娘养在身边看着也喜欢。还是史家嫂嫂有福气。」接着又顺便问了掌珠芳辰。 掌珠也没什么顾忌,直接答道:「十八了。」 郭夫人见掌珠梳着辫子,不是妇人妆扮不由得暗惊,十八岁了还没把自己给嫁出去?!那真是老姑娘了。 史家今天过寿,请了京中出名的戏班子来唱堂会。史老夫人和大多数喜欢热闹的老太太差不多,就喜欢看戏,喜欢亲朋好友围在一起叙旧闲聊。 掌珠在史老夫人的安排下静坐在老夫人的身旁,帮忙端茶递水,或是给老夫人讲解几句戏文,老人家觉得掌珠乖巧越发的喜欢。 除了看戏,女人们围在一起就喜欢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那郭夫人笑眯眯的和史老夫人说:「不知史家嫂嫂听说没有,听说那荀家老太爷不声不响的在外面养了个年轻姑娘,被那刘氏知道了后上门去将养的外室给打了一顿。更奇的还在后面……」 掌珠听见荀家二字不免多留了些神,史老夫人笑道:「荀尚书一把年纪了还是这样的风流,还有什么稀奇的事?」 「听说那个外室是个歌妓,那荀尚书的魂不知怎的就被勾去了,天天想着往外室的那边跑,这不必刘氏给捉住了么。那个歌妓……」 掌珠听得有些入迷,她心里突然怦怦的跳得厉害起来,直到郭夫人说:「那个歌妓的身份说来史家嫂嫂也认识,据说是之前犯了事的谢家姑娘。这荀家、谢家之前不是还说联姻来着,谢家出事后,荀家大少爷就娶了蔡家姑娘,你说那荀尚书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把谢家姑娘给勾上呢?」 第55章 她为什么会这样紧张不安,答案终于在这一刻揭晓了,郭夫人完全是看热闹的口吻,但此刻的掌珠哪里还坐得住,她连声追问:「郭夫人如何知道这些的?」 郭夫人瞅着这个小姑娘脸色雪白,忙说:「哎,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只怕现在传遍了大半个京城了。那刘氏撒泼的事只怕也很多人都知道了。」 后面郭夫人说了些什么掌珠已经听不清了,她再也坐不住,忙起身来想要走,可眼下……掌珠一时糊涂了,她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后来还是史家三奶奶拉住问她:「傅妹妹,你这是怎么呢?」 「我……觉得头有些晕,心里不大舒服。」 史老夫人听见掌珠说不舒服她也留了心,忙关切的问道:「好姑娘,你怎么呢?」 掌珠见史老夫人焦虑的脸才慢慢的回过神来,道:「身上有点不舒坦,没什么大事。」 「兴许是这些唱戏吵到你了,要不你去歇会儿吧。」史老夫人让自己的三儿媳领了掌珠下去。掌珠此刻心慌意乱的,她很想去求证郭夫人所说到底属不属实,只是这里又无法立即走开。 史家三奶奶和掌珠同岁,说来还比掌珠小两月,如今已是两岁孩子的母亲了。 「听说傅妹妹擅长给小孩子看病,正好我的玉儿这两天有些不安生,还请妹妹帮忙看一看。」 掌珠漠然的说:「将她抱来吧。」 掌珠在史家用过了午饭,又陪着老夫人看了一折戏这才敢回去。 一到家,她就迫不及待的叫来了廖楷。 「我有一事要交给你去迅速办理。」 廖楷忙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帮我去查一查荀简最近是不是偷养了什么外室,那外室到底是什么来历。务必查明了来告诉我。」 去查荀家,廖楷也没觉得什么异样,便一口答应下来。 掌珠见他答应了许久没走,疑惑道:「廖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廖楷这才说:「傅姑娘瞧着脸色不大好。」 掌珠摸了一下她的脸,当她从郭夫人听到有可能是若兰的时候她哪里还能平静下来,从那一刻起她就是这样的心慌意乱了。 「廖爷,我没事的,可能是有些累了。这事拜托你了,务必越快越好。」 廖楷答应着就去了。 廖楷走后张娘子便一头走了进来:「姑娘怎么不叫奉安那小子过来替您跑腿呢,最近都是廖爷在跑前跑后的。」 「李奉安年纪小,廖爷做事稳妥一些。」掌珠看了一眼张娘子,想到张娘子和荀家仆妇有些来往,她想了想就先向张娘子求证了。 「据说那荀老爷最近偷养外室,被荀家老夫人发现呢?」 张娘子愣了一下,后来笑着说:「姑娘都知道啦?」 「那么说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了。」她不信那个外室会是若兰,倘或若兰真的找回了记忆怎么可能投入荀简的怀抱?不说两人年纪悬殊,就说荀家可是谢家的仇家。若兰不会这样脑子不清楚。 张娘子说起这事来语气与郭夫人一模一样:「说来这事实在是好笑,荀老爷都将近五十的人了,怎么又恋上了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听说那小姑娘是教坊司里的人。荀家夫人知道后可坐不住了,当时就找上门去将那个外室给打了一顿,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这不没几天闹得街坊邻里都知道了,荀老爷也没脸。」 「你为什么不早几天告诉我?」 张娘子见掌珠嗔怪忙给自己辩解:「想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姑娘没问,我也就给忘了。」 「那个外室的来历你可知道?」 「只听得是什么犯了事人家的姑娘,具体的我也不好多问。」 这么看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她苦苦寻找的若兰,日夜担心的若兰真的回到京城呢?可为什么不来找她,反而落入了荀简的手上? 这个消息让掌珠又惊又怒,还带着几分痛恨和伤心。原本在街坊里流传几日了,廖楷去打探时也没费多少功夫,当他问清楚是谢家姑娘时他也很是不解。当初还是他奉了楚元贞的命令将谢若兰从藏娇馆里给赎了出来带回了寿丰,只是那谢若兰在寿丰也没呆几日又偷跑了。 如今怎么落得这样田地?他想起昔日里傅掌珠和这谢若兰亲厚,如今却是这般,倒叫那傅掌珠如何能接受。 打听清楚后他也不敢隐瞒太久的时间,在掌珠向他求证的时候,他便说了:「是谢家四姑娘,听说是荀尚书从扬州带回来的。」 「她还活着,还好好的活着。」这是掌珠说的第一句话。 「傅姑娘,你是不是想见见谢姑娘?」 她当然想见,可如今这番情形叫她怎么见呢,见了若兰她说什么,劝若兰从荀家逃跑吗?不,她还没做好准备。这时她想起了荀绍。 掌珠想要见荀绍,毕竟若兰差点成为了荀绍的小姨子,可如今小姨娘成了小妈,想必他心中也过不了这道坎,不如请他出面张罗让她和若兰见一面。她想确认一下若兰的现状。 不过荀绍愿意帮她这个忙吗?荀绍是她的死敌,她曾拿剑砍过他,荀绍还曾掳过她,软禁过她,就是现在也活在荀绍的监视下。 但一想到若兰掌珠就不能平静了,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冒险,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第56章 第二天她也无心给人看病,她让闰生驾车去了一趟荀家。闰生也不敢怠慢,心里只是纳闷,这不是送上门让荀绍拿住她么? 「傅姑娘,这样是不是太冒险呢?」 「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掌珠她没有退路。 然而等掌珠到达荀家打听时,荀绍根本就不在京城,这次主动到访她扑了空。 「既然他不在那就算了,什么时候荀大人回来了麻烦帮忙带句话,就说傅大夫想要见他一面。」掌珠将这话传递给了门房上的人,门房上的连忙答应了。 掌珠去了荀家,但打听到荀绍不在连荀家的大门也没有进,这事很快就传到了蔡秋娘的耳朵里,她知道后便嗔怪门房上的人:「既然是傅大夫来了,你们怎么不请她进来坐坐?」 门房上的仆人说:「如何没有邀请,只是那傅大夫好像很繁忙的样子,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蔡秋娘心中有些纳闷,之前丈夫再三警告她不许她和傅掌珠来往,怎么傅掌珠突然就找上门呢,而且还是冲着他去的?这傅掌珠和丈夫之间发生过什么?蔡秋娘不由得胡乱猜测了一番,接着联系最近丈夫待她总是很冷淡,连她的身也不愿意近,又想到公公偷养外室的事,想到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话,便暗自猜测丈夫是不是和这个傅掌珠有什么不齿的事。 一想到这里蔡秋娘便有些不安了,她也认定傅掌珠是个威胁。 三天后荀绍回京,一到家就有下人来和他说了掌珠上门的事,荀绍听说了连自己的院子也没进转身就往外走。 等他匆匆忙忙赶到傅氏医馆的时候,却见掌珠正给人看病。这一次他并不忌惮什么,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闰生知道掌珠找他有事便主动和他说:「荀大人,我们姑娘这会儿正忙,您只怕要等会儿。」 荀绍说:「无碍,要是方便的话我上家里等她。」 闰生便请了荀绍去了后面的宅院。掌珠要忙着招呼跟前的病人,在病人面前她必须把私事暂时放下,全身心的投入到治疗中去。 荀绍在这边院子等掌珠回来,这一等就是很久很久,后来他有些不耐烦了:「她上门找我,我现在人过来了,她就把我晾在一边,这就是你们家的待客之道?」 张娘子见荀绍生气了忙上前劝慰说:「荀大人请消消气,最近姑娘忙,只怕一时半会儿的还脱不了身。不如请里面坐吧。」 他可不想再坐了,茶叶早被他喝得没味道了然而那个女人还是不肯现身。他可没功夫继续耗下去。荀绍决定先走,他还没走出院门却见掌珠迎面回来了。 「你这个人什么意思,把我叫过来是好玩吗?」 「你先息怒,希望能坐下来和你商量一件事。」 掌珠少有的对荀绍温和了一回,荀绍见她这般之前的那些怒火顿时就消失殆尽了,瞬间也没了脾气,掌珠说什么他就应什么,仿佛又回到了谢家没出事前。 掌珠命张娘子给荀绍重新掺了茶,荀绍也没客气,大大方方的坐下,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想不到有一天你竟然主动找我,莫非是想把我叫出来,然后把我给杀呢?」荀绍这么说着,才意识到刚才喝的茶水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要是杀了你就能解决问题的话,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果然最毒妇人心,她还真是想自己死?荀绍想起那一晚的行动来,这个女人的每一招都透着一股狠劲,是真的想要他死。 「那你究竟所谓何事?」荀绍没有耐心再陪她耗下去。 「我有个妹妹叫若兰,你还记得吗?」 荀绍愣了一下,接着点头说:「如何不记得,那不是你的小跟班么?比你矮一头,生得倒是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很大,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两分惊奇,就像母亲房里养的那只小花猫。」 「你还记得他就行,我那妹妹还活着。」 荀绍并不意外,他道:「这事我知道,谢四姑娘是不是?谢四姑娘当初被人给买走了,具体辗转到了什么地方我就不晓得了,也没功夫去打听。」 「她现在被你爹养在杏花巷的宅子里。」 荀绍听了这话半晌没反应过来,不确信道:「你胡说什么?」 「你才回家吧?若是不信我的话你回去问问马上就知道了。」 荀绍一脸不解的看着傅掌珠,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叫他过来说的却是谢家四姑娘的事。那谢四姑娘怎样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不对,父亲养了谢四姑娘做外室?那谢四姑娘不是他的小姨子么?怎么就成了父亲的外室?这对谢家姐妹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荀绍猜不透傅掌珠的想法,他好像从来就没弄懂过这个女人。 「你是想用那谢四姑娘挑拨我们父子关系?」 掌珠闻言便笑了:「我是脑子不好使么想出这样烂招?荀大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去看看若兰她好不好,然后可能的话我想见她一面。」 这是有求于他,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谢若仪也有求他的一天!荀绍想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他凑近了一些,眼睛死死的盯着掌珠的脸说:「让我帮你忙?」 「就这一事,我希望你能帮我。」 「没问题,但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叫我来,又把我晾半天,这样的态度可不是求人办事的……」 第57章 掌珠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她现在无疑是与虎谋皮。 「那依你说要怎样?」 「简单得很,求人办事嘛,得拿出点诚意来。你跪下来求我!」 那荀绍趾高气扬的看着掌珠,如此俊朗的人说出的话却犹如刀子一般的锋利,此刻的他脸上挂着三分笑容,那笑容却带着几分邪狞的意味。 「怎么,不是要见你妹妹么?你跪下来好好的求我,说不定可以替你办到。要是你连这点诚意也没有,我可走了。」荀绍说着便转身欲走。 她没有办法了,只好求他帮忙,只要为了若兰,她做什么都愿意。掌珠便对着荀绍跪了下来,她道:「求你帮帮忙。」 荀绍原本掌珠会孤傲一辈子,哪知此刻她就跪在自己的脚边。这番情景还真是头一次,他弯下腰来朝掌珠笑道:「谢若仪,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那荀绍大笑着扬长而去,掌珠呆呆的跪在那里,她低垂着头。她想要见到若兰,她想要若兰平安的回到她身边。若兰是谢家仅有的存在了,她只想若兰好好的。 等到荀绍走了好一阵,张娘子才进来。 「傅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掌珠道:「没什么。」 却说荀绍匆匆的回到家,他来不及去瞧妻儿,而是直接去了父母的院子。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了,可荀简依旧没有回来,刘氏见到了儿子倒露出了几分笑容来。 「听说你回来了,怎么一直没有见你露脸?」 荀绍道:「有事出去了一趟,父亲呢?」 「还没下衙,近来他都回来得晚,有时候还不一定回来。」刘氏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不甘来。 「母亲……」荀绍开了口,可这是父母之间的事叫他做儿子如何的插手。 刘氏温和的笑道:「知道你回来了,我让厨房里做了你爱吃的菜,也不等你爹了,叫了你媳妇儿过来一起吃顿饭吧。」刘氏又赶忙张罗。 「听说父亲在杏花巷那边养了个女人,是真的么?」 刘氏愣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儿子,接着说:「你都知道呢?」 「那么是真的呢?我听外面人在传……说那个女人是谢家女?」 刘氏再也压不住好脾气了:「果然我们家又沦为笑话了,你那个爹简直快把人给气死了,都要五十的人了还做出了这样的丑事,我的老脸都快被他丢尽了。他去找别的女人我或许还没那么生气,竟然去找谢家人?那谢家是什么东西?听说那谢四姑娘是教坊司出来的,之前不知和多少男人睡过觉,这样的臭东西他竟然也敢带回来,也不嫌脏。我呸!还真是个下贱货。」刘氏说着又忍不住唾骂,她是乡野里长大的妇人,多少粗俗下流的话都骂得出口。 这么说来是真的!荀绍想起了谢若仪身边的那个小跟班,在他的记忆中完全是个小丫头,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父亲的外室? 谢家……等等,他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想那谢若仪见了他的面就恨不得他死。谢家现在把荀家当成仇人,傅掌珠和谢若仪到底是什么关系暂且不管,可谢若兰却是实实在在的谢家女,将仇家女儿养在身边这不是危险么?他父亲的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那个谢若兰接近我们家到底要做什么?父亲就不怕惹麻烦上身?」 刘氏道:「我也问过你父亲这些话,他却和我说那个谢家姑娘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温顺听话得很。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以为他是真喜欢人家小姑娘啊?不过是馋人家的身子?他就是下贱!自己一把老骨头了都不怕把命给送了。」刘氏原本唾弃谢若兰来着,可后来将丈夫也一并骂上了。 这时候蔡秋娘领着庆哥儿过来了,一进屋就听见婆婆满口污言秽语,她下意识的去捂儿子的耳朵,荀绍见了妻儿他先弯下腰来要去抱庆哥儿,庆哥儿见了父亲自然是喜欢。 刘氏在见到孙子后才略收敛了一些,她向庆哥儿招手道:「乖孙过来,阿婆这里来,阿婆拿糖给你吃。」 蔡秋娘听着眉头一皱连忙道:「您别再给他吃糖了,大夫说他的牙齿都有洞了,夜里睡觉老是磨牙。」 那刘氏听说忙道:「嘿,你们怕什么,他才多大点,牙齿再过几年不是要掉么,不要紧的。只要我的乖孙爱吃。」 蔡秋娘心疼儿子,婆婆一回来无原则的宠溺只会带坏了庆哥儿。她多希望此刻丈夫能和她站在同一条线上能好好的说说婆婆,说不定婆婆还能听听。可丈夫偏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蔡秋娘心里憋着一团火。 直到荀绍他们告辞荀简也没回来,刘氏气呼呼的说道:「多半又死到那个女人身边去了。」 荀绍抱了庆哥儿与蔡秋娘一道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屋蔡秋娘就絮絮叨叨的和丈夫说起儿子的事。 「钱大夫上前天才来给庆哥儿看过,说再不留意点只怕庆哥儿的牙齿就保不住了。」 荀绍对于这些小事没怎么在意,他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歇息,庆哥儿却要缠着母亲,奶娘好不容易才将庆哥儿给哄走。 「母亲近日心情不好,你多陪陪她。」 蔡秋娘犹豫了下才说:「这是公婆之间的私事我当儿媳的也不好插手。」 「谁叫你插手去管,你多陪母亲说说话就够了。」 第58章 蔡秋娘和这个婆婆处不到一块儿去。等到丫鬟端了热水来,她上前服侍丈夫洗脸、洗脚。又服侍丈夫脱了外面的衣裳,替他梳了头。 「一早就听说您回来了,怎么天快要黑了才见到您?」 「有事出去了一趟。」此刻的荀绍满脑子想的都是谢家姐妹的事。 等到两人躺到被窝的时候,蔡秋娘主动的贴上了荀绍的身子。 「我听说那个傅大夫找你,你去见她没有?」 「如何没见,就为了等她耗了我半天时间。」 他倒不隐瞒,蔡秋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继续道:「那傅大夫找你做什么?」 荀绍摸着妻子的脸说:「有事让我帮她办。」 蔡秋娘还想继续打听,丈夫却不肯再开口。两人也有将近两月没有在一起了,蔡秋娘风华正茂也需要丈夫的疼惜,不过荀绍的反应却颇冷淡,甚至将蔡秋娘推开,说:「我累了,早点睡吧。」 蔡秋娘望着丈夫的背影,她委屈的将眼泪往肚子里咽。 第二天蔡秋娘刚睁眼,身边早就空空如也。要不是旁边的枕头有明显的凹陷她会以为这是一场梦。 蔡秋娘撩了帐子正要叫人,一眼看见荀绍的衣服还搭在架子上,昨晚换下来的鞋子还整齐的摆在脚踏上,方确认他确实回来了。 蔡秋娘让丫鬟进来服侍,顺口问道:「大爷呢?」 「大爷一早练了剑后就出去了。」 「有没有说去哪里?」 丫鬟摇头说不知,蔡秋娘难掩失望。她想起了刚新婚那阵荀绍对她可是言听计从,那时候的他多么的温顺,即便那时候她肚里怀着孩子,他也舍不得搬出去住,每晚都要搂着她入睡。成亲几年了,荀绍从来没有和她闹翻过,向来都很敬重她。可是自从今年……自从那傅掌珠露面后似乎有些事就在慢慢的转变了,那个温柔和顺的丈夫她再难看见。 蔡秋娘想到傅掌珠,心里冒酸,又带着不少的恨意。 她叫过一个婆子吩咐:「你出去打探一下,看大爷在不在傅氏医馆,若在那边的话请他回来,就说我有要紧的事和他商量。」 婆子不解的点头答应,蔡秋娘一上午都无心做其他的事,把自己关在房里胡思乱想一通。 却说荀绍早早的出了门,他先去镇抚司衙门报道,处理了几件公务后又一直想着杏花巷的事,只是又怕突然去了遇见父亲彼此尴尬,等到午后时分打听到皇帝召见父亲议事,他这才动身去了杏花巷。 他一路寻着过来,几乎没怎么耗费力气,看了一眼那扇漆色剥落的门他犹豫了下才叩响了门环,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了。 开门的妇人见是荀绍一脸的诧异:「大……大爷怎么过来呢?」 「父亲……他不在吧?」 「老爷一早就走了。」 昨晚夜不归宿果然在这边鬼混,荀绍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却并没有看见谢若兰的身影。给开门的妇人疑惑道:「大爷是来找老爷的?」 「我来见谢家姑娘的,她在里面?」 那妇人根本就拦不住荀绍,他大步的朝院内走去,瞧着正面的一间屋子门虚掩着,他走到门口轻轻一推,阳光照进了屋内,他看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年轻女子正坐在东墙下的椅子上,怀里抱着一柄曲颈琵琶,她低了头正拨弄琴弦。他的动作并不大,也并没有惊扰到试音的女子。 荀绍就站在门槛外,他静静的打量着坐在那里的女人,几年没见,当初的那个小丫头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这真是若仪身边的跟班?由于若兰一直低着头,他也瞧不大清楚她的容貌,荀绍在门口愣怔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妇人匆匆赶来:「大爷您有什么吩咐?」 荀绍进到屋内去,他喊了一声:「谢家四姑娘?」 抱着琵琶的女子终于抬起了头,她的额头、唇角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两处明显的伤都拜刘氏所赐。 谢若兰怔怔的看着跟前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的男子,她一脸的茫然。 「公子,您是……」 她果然不认得自己了,当初他时常往谢家跑,这谢若兰就帮他给若仪捎话,那时候她的脸还圆乎乎的像个苹果似的,一些年不见,当初的小圆脸已经露出略尖的下颏了。她长得也越发的像若仪。 「你当真不认得我呢?」 若兰茫然的摇头,她抱着琵琶缓缓的站了起来,向荀绍盈盈施礼,接着又问:「公子您来有何贵干?」 谢家的事她也不记得呢?看上去很正常的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就失忆呢?他可不信这一套,这个谢若兰接近他们荀家肯定是另有所图。荀绍可没放松过半点警惕。 「若兰,你不记得我了也没关系,有一个人可想见见你,她是你姐姐……你想见她吗?」荀绍最终决定让这对姐妹见一面,他要看看谢若兰是真的失忆,还是伪装。 「姐姐?什么姐姐?」若兰一脸的惶惑,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还有个姐姐,谢若仪,你也不记得了吗?之前你不是老跟在她身后转来转去的,都想不起来呢?」 若兰仔细的想了半晌,后来茫然的摇头说:「都不记得了。老爷呢,老爷在哪里,我要见他。」 若兰要见荀简,看样子似乎有些胆小怕事,荀简望着她的身影说:「你姐姐可很想见你一面,既然你忘记了以前的事,不如问问你姐姐吧。只是见了面不知你还能不能认识她,因为这其中出了点差错。」 第59章 若兰似乎并没有将荀绍的话听进去,她一直念叨着要见荀简,后来她拉住了那个仆妇请求道:「邢娘子,我想见老爷,麻烦你叫他过来。」 邢娘子一脸为难道:「谢姑娘,老爷这会儿进宫去了,来不了。你别怕,这是府里的大爷,不是什么坏人。」 若兰便让邢娘子怀里钻,瑟瑟发抖的烦人:「邢娘子救我。」 荀绍发现和这个女人沟通不了,他也很无奈,看了若兰一眼最终还是离开了此处。 的确是谢若兰没错,不过为何被父亲养在了这里,父亲是如何找到她的?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那谢若兰又做出一股痴傻来看着真不正常,荀绍看不明白。不过他还有一张底牌,那若兰是真傻还是假傻,只要试一试便知道了。 出了杏花巷,荀绍径直去找傅掌珠。 傅掌珠正好没事,只见荀绍大大方方的走来了,她便起了身。 「你打听到她的事呢?」 荀绍点头道:「你随我去见她。」 「现在?」 「是,没功夫耽搁了。」 掌珠却有些迟疑:「我还没做好准备。」 「还准备啥啊,你不是一直想见她吗,她就在那里我现在带你过去。」 事情太过于顺利,顺利得让掌珠有些生疑,她最终还是跟荀绍一道出了门。她让闰生驾车跟在荀绍后面一直往那杏花巷而去。 闰生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姑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见她一面,我有好些话要和她说。」她迫切想要见到若兰。 掌珠跟着荀绍里到了杏花巷,还是荀绍帮忙给叫开的门。 给开门的依旧是邢娘子,邢娘子见着了荀绍依旧诧异:「大爷又来呢?」 荀绍扭头和掌珠说:「你进来,她在家的。」 掌珠第一次踏进这处有些破旧的小院,她举目看去,正面一排三间屋子,东面还有两间配房。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再无别的花草。 掌珠扫了一圈,根本就没看见若兰的身影,荀绍让掌珠跟着他,直到荀绍推开了一间屋子。掌珠顺着光线看去,她一眼看见了坐在那里低头调弦的若兰。此刻的她哪里还能平静下来,她几大步奔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若兰的手,激动不已道:「若兰,前阵子你上哪里去了,我找你找得好苦。」 谢若兰缓缓的抬了头,她看着跟前的女子大惑不解的问了句:「你是谁?」 「是我啊,你忘了,之前寿丰明明在一起呆过那么久的……」掌珠让若兰直视着她,若兰却依旧一脸的茫然,她盯着掌珠看了好一会儿,接着摇头说:「我不记得你是谁了。」 「我是……傅掌珠,之前给你看过病的,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二公子吗,就是十王府里的那个,给你赎身的那个,将你带我到跟前的那个……」 若兰依旧木然的摇摇头,掌珠看着这样的妹妹顿时热泪盈眶,她紧紧的拉着若兰的手说:「一时想不起也没关系,只要你还好好的活着就足够了。若兰,若兰,这些日子我好想你。」掌珠说着,一把拥抱住了谢若兰。 若兰一脸的惊诧,她甚至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这个拥抱。她木木的看了一眼站在傅掌珠身后的男子。 荀绍见姐妹相认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里,他一个外人杵在这里也不好,他不离开的话,这对姐妹也说不上什么知心话,于是荀绍便自动出去了。 拥抱过后,掌珠不解的问:「我听人说你之前在扬州,怎么又突然上京呢,怎么又到了这里?」 若兰被问,她依旧带着几分呆呆的样子,就这样看着掌珠,像是在寻找什么答案。 「没关系的,我是你姐姐,你心里想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掌珠说着,又去将门窗给关了,接着拉了若兰去了里间。 掌珠一眼看见了架子上还搭着男人的衣服,架子下还有一双厚底的皂靴,这是荀简的衣物? 掌珠拉了若兰找地儿坐了,她压低了声音和若兰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别有什么顾虑,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问你,你是不是记起了以前的事,还有谢家的记忆你从俞四郎那里都找回来呢?」 若兰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她摇头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怎么不明白呢?当初你从寿丰逃掉不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些才走的么?若兰,你不该来这里的,你更不该跟荀简。你不知道吧……荀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谢家和荀家是仇敌。」掌珠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她说得却很急切。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他们都叫我谢姑娘,莫非我真的姓谢?」 掌珠愕然的看着若兰,她怔怔的看着若兰的眼睛,若兰那双明亮好看的大眼睛里她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好半晌她才问了句:「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呢?」 「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会弹琵琶,你要不要听听我弹的曲子?」 掌珠摆手道:「我不是楚元贞懂音律,你不必费心了。」 掌珠不肯,若兰似乎有些失望,她又接着道:「老爷说我弹的琵琶好,但算不得顶好,我天天都在家里练习,老爷还说过一阵子去专门请个乐师来教我。可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也不见乐师的影子,不知是不是给忘了。」 第60章 若兰像是自言自语,掌珠已经无法和她顺利的交流。 掌珠看着这样的妹妹,眼中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若兰见她哭了,她立马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掏了手帕要给掌珠擦泪,掌珠顺势握住了若兰的手,紧接着抱着若兰痛哭了一场。 「若兰,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人生。不必在这里继续耗下去,你都不记得了也没关系,从此我们重新开始就成,你跟我走,好不好?」 「走?去哪里?」若兰依旧一脸的茫然。 「我先计划一番,下次来接你,你做好准备在这里等我就行。」 若兰似乎有些惊惶:「我哪里也不去,我又不认得你干嘛要跟你走。我要练好琵琶弹给老爷听,老爷对我很好,我要什么他都会满足我……」 「若兰!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清楚那是荀简,就算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但你也总该清楚他是个半老头子,他年纪做我们爹都绰绰有余了,你跟着他图什么?你……」掌珠又摸了摸若兰的额头,若兰的唇角,她知道这是刘氏给打的,她心疼啊。 「若兰,你不能困在这里一辈子,年纪轻轻做什么外室,注定是会被人耻笑的。再说我们谢家和荀家……」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得外面传来了动静。 「老爷回来了。」 那荀简过来了,掌珠慢慢的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若兰,暗道是不是该去求荀简放过若兰,让她们姐妹团聚,可如今她顶着的这张脸荀简也认不得她了吧。 若兰听说荀简回来了,脸上已经露出了微笑,她脚步轻快的就走了出去,掌珠连忙跟上,若兰自己开了门,就见荀简和荀绍在院子里说话。 荀简听见了动静扭头看了一眼,若兰立马露出了轻快的笑容上前与荀简行礼:「老爷,您总算回来了。」 荀简在见到若兰后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迅速的瞥了一眼若兰身后的傅掌珠,他有些疑惑问了句:「这是谁?」 荀绍连忙解释道:「这是傅大夫,听说若兰身上不好,她来给若兰看病的。」 荀简将信将疑的看了傅掌珠一眼,傅掌珠想要说什么,荀绍忙上前和傅掌珠说:「傅大夫,既然看完了病,那么就请回去吧。」 掌珠有些不甘,她看了若兰一眼,却见若兰已经钻到了荀简的怀里去,此番情形像是一根针直直的往她心里扎去。 「傅大夫,这边请。」荀绍觉得这个女人是个麻烦,让她继续停留在此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这个女人可是会杀人的,他担心父亲的安危。 若兰就像是在等待主人回来的小狗,一看见主人后就喜欢的甩尾巴。此情此景她还能说什么。 掌珠有些灰心失意的垂下头去,她只好跟着荀绍缓缓的走出了这家小院。 若兰依偎在荀简怀里,她看着傅掌珠和荀绍离去了,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她那姐姐还和荀绍是一对的时候,那时候她就跟在他们的身后,时常这样望着他们。那时候起她就觉得姐姐和荀绍是天底下最美满的一对。 曾经的幸福被命运无情的撕扯,到头来四分五裂成为了这番田地。 若兰的眼底有过淡淡的忧伤,荀简立马察觉出臂弯里女人的异样,连忙关切的问了句:「我的小美人,你这是怎么呢?」 若兰匆匆收拾好了情绪,抬头间已是满脸的笑意,她娇嗔道:「老爷说过的话回头就给忘了,说给我找乐师来,怎么还不见他的影子,老爷是不是哄我来着?」 听着少女娇滴滴的声音,荀简骨头都酥了,他笑着拧了一把若兰的脸,接着说:「怎么是哄你呢,你现在脸上的伤还好,你会去见外人?还不如等再养几天,等到你全好了,那乐师就上门了,别心急啊,我的小宝贝。」荀简说着又猛的在若兰的脸上亲了一口,若兰笑着跑开了。 掌珠坐在马车里,她一脸的阴郁,她弄不明白若兰到底是真的失忆还只是伪装?要是伪装的话若兰为什么会落入荀简的手上,若兰她到底在想什么? 「人你也见到了,我警告你一句,可不许胡来!」荀绍在一旁警告道。 掌珠这才发现荀绍竟然也在她的车内,掌珠警惕的看着他:「你不骑马跑到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不过是想警告你几句。之前你央求我办的事我可办到了,这下你就欠我一个人情,还是想想怎么偿还这份人情吧……」荀绍双手枕在脑后,有些恬不知耻的说。 「之前给你儿子治了病,我可不欠你什么。」 荀绍闻言不由得笑道:「都说我算得精,没想到你算得比我还精。谢若仪啊谢若仪,你这个女人还真有意思,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掌珠转过身去,她再也不看荀绍。 「听人说若兰是自动跟了我爹的,这原本是小姨子突然就成了小娘……啊呸,屁的小娘,我们荀家可没认下她。不得不说命运真是捉弄人啊。你见到她了,也确定她过得不错,也就让她去吧,可别再生事了。」 掌珠愠怒道:「她脸上的淤青明摆着,看着就让人心疼。这也叫过得不错?!」 「我承认我娘是下手重了些,但想来这事以后不会发生了。听说在这之前若兰可是教坊司里的人,还说她的恩客不少。也是,如今出落得也算是个美人,身价自然不错。现在我爹把她带到了京城,她只用服侍好我爹就行了,不用再受侮辱,这也算是件好事了……」 第61章 荀绍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着了掌珠一耳光。清脆的一声响,那荀绍懵了片刻,后来怒道:「好你个臭妮子,竟然敢打我。」 「你再出言不逊,再侮辱若兰我可不仅是要扇你耳光……」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荀绍拧住了胳膊:「你是属猫的不成,今天我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掌珠胳膊被捉,她便要伸腿去踢荀绍,荀绍虽然比剑术比不过傅掌珠,但他毕竟是男人,力气够大,又是在狭小的车内,他很快就钳制住了掌珠的举动。他见掌珠满脸紫胀的样子又觉得她发起火来的模样实在是有趣,荀绍凑近了些,原本想要好好的羞辱她一番,最后鬼使神差的竟朝她的脸颊迅速的亲了一下。 掌珠气得大叫:「闰生停车,停车!」 那闰生听着车内有些不对劲连忙住了马,他撩了帘子朝内看去,荀绍已经放开了掌珠。 掌珠一脸的怒意,她趁荀绍不备就使劲的照着他的要害部位一拳打去,荀绍哎哟一声,脸色顿时雪白,骂道:「臭娘们,下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闰生紧握着鞭子站在门口说:「荀大人,请你放过我家姑娘,不然我可不客气了……」他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双腿根本没劲,腰也无法挺直,饶是如此,但闰生的阵势不能输,他要尽全力把傅姑娘从那个恶魔手里救出来。 荀绍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最终从马车上下来了,他重新上了自己的马,接着转头往荀家而去。 之前对他言合意顺的谢若仪几时对他动过粗,那时候她看自己的眼神全是温柔的爱意,哪里像现在这般就像是随时准备发怒的母老虎。 荀绍脑子里热乎乎的,心口有些不同寻常的跳着。此刻他心里的想法自己是一清二楚的,在他差点和谢若仪成为夫妻的时候,谢家遭变,他后来娶了蔡秋娘。那个容貌秀美,又端庄大方,和谢若仪完全不同的女人。他也真心的爱慕蔡秋娘,能娶到蔡秋娘对他来说人生没什么遗憾。可是她又回来了,以另一种方式又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 荀绍想起了许多以前发生过的事,他第一次见到谢若仪好像是七岁那年,那年谢若仪好像才五岁。他们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后来又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两人定了亲,要是没有后面的事,他们两个已经成为了夫妻。谢若仪生下了属于他们的儿子,他或许能和若仪平安的过一辈子。可如今细想,他一直都没弄明白过谢若仪,何止是谢若仪,谢家的人他一直都未懂过。 她回来了,再次闯进他的世界时,他却再一次爱上了那个女人。 荀绍回到家,蔡秋娘满脸笑意的迎上来,温柔的问长问短。荀绍看着妻子如花的脸庞,脑子里想的全是另一个女人的面容。他娘的,这世上真是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最好的。 若兰回来了,现在和她同顶一片蓝天,生活在这片故土上。若兰失踪的一年多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也不得已而知,只是若兰如今的遭遇更加的让她心疼。她想把若兰从荀简身边带走,然而该怎么做呢。 掌珠在那里坐了许久也没见她挪过一下,张娘子见状也不敢上前打扰,她后来拉住了闰生询问:「傅姑娘这是怎么呢?」 闰生摇摇头,道:「姑娘她有心事,我们别去打扰她。」 把若兰平安的带出去,可安置在什么地方,谁来照顾她,这都是问题。掌珠想到若兰依偎在荀简怀里的那一幕无疑给她最沉重的打击,若兰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真的失去记忆了吗?她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掌珠决定独自上门找若兰聊聊,和她沟通好了也好进行后面的计划。 两日后掌珠就将这个行动付诸了实施,她让闰生驾车独自来到了杏花巷,她上前去敲了门。这次前来开门的是一个脸生的丫鬟,那丫鬟生得五大三粗,十分的健硕,掌珠一眼就识别出这个丫鬟绝不是等闲之辈,应该是个有武力的。看来荀简早就安排下了,他担心若兰逃掉,所以给派了个这样的人。 「你找谁?」那丫鬟的声音有些粗嘎。 掌珠道:「我是前面医馆的傅大夫,上次见谢姑娘脸上有伤,回去给她特意调制了药膏,这是来送药的。」 可那丫鬟并不准备放掌珠进去,而是和她说:「你把药给我就行。」 掌珠迟疑了下,药就在她怀中,但她并没有立即拿出来,而是说:「麻烦你给谢姑娘通禀一声,就说傅掌珠来看她。」 那丫鬟充满了警惕,她又看了一眼马车旁边站着的闰生,将闰生打量了好几眼,似乎在确认闰生有没有带刀。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回话。」 那个丫鬟嘭的一声又将门给关上了,闰生见状连忙上前道:「姑娘,不要紧吧?」 掌珠摇摇头,她就站在门外呆呆的等着。侧耳细听,从里面隐隐的传来了叮咚的琵琶声,那是若兰在弹琴。她不仅想起在寿丰的时候她每次跑去见若兰,每次都是还没见到人就先听见琵琶声了。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守护好她? 想到这里掌珠心里深深的自责,若兰不该来京的。 那个丫鬟去了片刻,很快就回来了,这一次她依旧把门只拉开了一道缝,她整个身体都在里面,露出了半张脸,看样子是不准备放掌珠进去了。 「姑娘说了,她不见外人。傅大夫要送药,她说谢谢了。」 第62章 若兰不见她!她又不能硬闯。掌珠无奈,最终只好将一个白色的小扁盒递了出去,她又仔细交代道:「麻烦转达给谢姑娘,说这药每晚睡觉前洗干净脸擦上就行,擦个五六次淤青就不见了。回头若还有别的需要请她往傅氏医馆带句话。」 丫鬟接过了掌珠递来的小盒子,她飞快的拿了过去,接着又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闰生见状便和掌珠说:「傅姑娘,我们回去吧。您今天是见不到人了。」 「只要她好好的就够了。」掌珠看了看那扇漆色剥落的门,无奈的转身离去。 丫鬟拿了盒子匆匆的去回若兰的话。 「这就是傅大夫送的药,说是给谢姑娘搽脸用的。」 若兰瞥眼看去,却见那个白色的小扁盒上有一簇深蓝色的兰花。她伸手将盒子接过,仔细的盯着上面的兰花看了好一阵,旁边人也猜不透她想的是什么。后来她打开了盖子,盒子里盛满了淡淡色的膏体,她轻轻的嗅了嗅,有某种花朵的芬芳。 这是百花膏,当初母亲就会制这样的养颜膏,她那姐姐自然也会制。闻着熟悉的气味,她鼻子一酸差点落下眼泪。若兰后来盖好了,将百花膏递给了跟前的丫鬟,并说:「龙梅,你替我收着吧。」 那个唤龙梅的丫鬟接过去了,有些诧异的看了若兰一眼,最后转身进了里间。 若兰一脸的若无其事,她继续低头弹拨怀中的琵琶,这一次弹的是《飞花令》当初楚二爷给她指证过好几次,如今她总算能流畅的弹奏出每一个音调。只是听曲人早已不知在何处。 若兰弹着曲子,心事满怀。不管你是不是姐姐,你还记得我我就很高兴了,忘了吧,忘了这一切,为了你好,我不会再见你,为了我们,也为了谢家!若兰眼中似乎有泪,她手上的动作快了一些,后来听见啪的一声,一根弦被她劈成了两半,琴弦刺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滴落在琵琶上,她竟不觉得疼。 邢娘子听见异样跑了进来她看见了一手鲜血的若兰,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谢姑娘,你不要紧吧?」 若兰看着一手的血,后来竟大哭了一场。跟前伺候的人都当她是怕痛胆小才哭,殊不知若兰早一肚子的委屈不过找地方发泄而已。 若兰不愿意见她,掌珠自然也不好再上门。来往太过殷勤了又怕引人怀疑。毕竟若兰现在荀简手上,荀简又是只老狐狸,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掌珠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医馆里呆着,偶尔去史家看望一下义父义母,她也知道史家的那几位少奶奶并不欢迎她,认为她是另有所图,因此每次过去都不过略坐一会儿就告辞了。史老夫人心疼掌珠,张罗人给她裁了几套衣裳,又打了几件首饰让人送到医馆这边。 对于史老夫人的疼爱掌珠将这份心意牢牢的记在心里。 来京城一年的时间她调查了当年和谢案有关的人员,收获并不大。毕竟她无法查阅当年留存的卷宗,无法知道给父亲定罪的细节,要想给谢家洗脱罪名需要的是最有分量的证据。父兄当年常年驻扎在边境,一心守护着大楚的江山。当初说父亲和金人勾结,那该有定罪的证据。 她该去边境看看,或许能有一番收获。 掌珠想要离开京城,可一面又放心不下若兰。于是她找到了廖楷商量对策。 :。: 掌珠将桌子收拾了一下,烫好了两个杯子,掺好了茶。她刚做好这一切廖楷家来了。 掌珠拉过了一张椅子请他坐,廖楷看这阵势便知道是要长谈。 「姑娘找我有事?」 「是,廖爷不用客气,请坐吧。」掌珠将一杯茶捧给了廖楷,那廖楷忙双手接住了道了谢。 掌珠说:「我们的医馆不知不觉也有一年了,当初说租一年来着,租期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廖楷听出了一丝苗头他忙问:「傅姑娘的意思是准备重新找一处更宽敞的地方吗?」 掌珠摇摇头道:「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啊,再说我的心思……」她说着又看了一眼廖楷方道:「我也实话和廖爷说吧,我想离开京城去北边。」 掌珠本来之前就打算走,可若兰突然出现了又耽搁了些时日。 「傅姑娘,您是打算去边境那些金人出没的地方?」 掌珠点头答应,这是她第二次和廖楷商量这些事。 「您一个女子前往那些地方是很危险的,傅姑娘就没考虑过吗?」 掌珠道:「我怎么没考虑过,前进的路怎么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我知道艰难,但我没有退路。只有从外面想办法,拿到最有决定性的证据才行,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那廖楷仔细的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我知道了,姑娘要离开的话也得好好的计划一番。只是镇抚司那边……」 掌珠道:「由着他去,我不能一辈子关在这里。若能摆脱他们的监视自然最好。」 廖楷点头答应,他将杯中的茶喝完便出去了。 要离开这里了,当初她以为只要到了出生的地方就会变得很容易,然而事实远比她所想的要艰难复杂得多。京城她还会回来的,而且不会耽搁太长的时间。明年开春之初她一定会回来。 掌珠开始收捡那些东西,翻箱倒柜间找到了些这些日子积攒的金银细软来,其中有一根乌银簪子那是蔡秋娘送的东西,这根簪子自收下后她就从来没有戴过,如今翻了出来当初的一些事又涌现在了眼前。 第63章 掌珠看了几眼簪子,便将那根簪子放在别处,又清理出一些当初杜老夫人送她的东西,这些暂时用不上的,还不如拿去换了银票放在荷包里稳定,上路也轻便。 掌珠便将这些都收拾了出来,当然不包括史家给她的那套南珠头面,余者也有十几件首饰。她用一张蓝花布仔细包好了,接着叫了张娘子来吩咐:「帮我把这堆东西送到当铺里去换成银票。」 张娘子看了一眼,每件首饰成色不一,道:「姑娘收着这么多的好东西怎么平时却不见你怎么戴?」 「我不喜欢这些,还是把它们变成钱吧。」 张娘子又问要死当还是活当,活当的话换不了多少钱,掌珠道:「死当吧。」 张娘子心中只觉可惜了,这些东西送走容易,将来只怕有钱也难买的,特别是那些造型别致,用料足的很是难得。只是她可惜也没用,掌珠在乎的是能换多少银子。 将能换钱的换了钱,掌珠接手了几个病人后期需要留意,她得再多留几日。五月中的时候一些时日不见的荀绍又在医馆露了面。他趁着掌珠跟前没人的时候低声与掌珠说了句:「你知道吗,晋王他们节节败退,如今已是困兽,很快就要被捉了。不管是晋王也好,还是荣王也好,敢起兵造反,这可是死罪。听说皇上绝不会饶过他们的。依着我们皇上的手段,你猜那楚瘸子会如何?」 掌珠听了这样的话她眉头也没皱一下,自然也没看荀绍一眼。她根本不搭理荀绍,那荀绍也不恼,继续和掌珠说:「最迟下个月,这场叛乱就会平息了。皇上也该收网了。」 掌珠忙着舂药压根没机会搭理他,那荀绍见掌珠充耳不闻,对他不理不睬的,他又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接着说:「那天你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滚!」掌珠终于说了一个字。 「呵,就这样的讨厌我?呵呵,我倒要看你能轻狂到几时,到时候别哭着来求我,话说在前面,那时候可不是下跪那么简单了。有些事之前一直没能办到,现在我可想……」荀绍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 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什么好话?掌珠可不想被他再这样的侮辱,一把拿了柜台上的秤竿就要赶人:「你再不滚我可要打了。」 那荀绍到底还是有几分惧怕她,接连往后跳了几步,后来大笑着离去。 待荀绍走后,掌珠就跌坐在了凳子上,晋王莫非真的兵败呢?楚元贞他……他曾说过十王府已经没了退路,要真是被俘抓到京城来,他只怕活不了命。他若就这样死了,自己又找谁报恩去。 去北边,还是去见楚元贞?掌珠面前出现了选择,但这个困惑并没有打扰她多长时间,掌珠已经有了选择。 荀绍在傅掌珠那里并没有落到什么好,他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里有些不舒坦。后来他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了杏花巷。 当他叩响门环时,来开门的依旧是龙梅。 龙梅原本挡着荀绍不让进的,荀绍道:「听说我爹在这里,我要见他。」 龙梅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才让荀绍进了门。 这天是休沐日,那荀简也会享乐,叫了几个朋友来,还有别的不相识的女人给那些大人们来回斟酒逗乐。谢若兰穿了一身正红的衣裳,打扮得格外花枝招展。她坐在这些人的中间正弹琵琶。父亲的这些朋友中大多是官场上的人,彼此都是熟面孔。 荀简正高兴,突然见儿子来了,他有些诧异,一手挡开了一位妙龄女郎递来的酒杯。 「绍儿,你怎么来呢?」 「父亲,我有事与您商量。」 荀简听说命音乐继续,他起身来和儿子道:「我们别处说去。」 若兰弹着琵琶,却用余光去暗自打量荀绍。这样好的人,他却背叛了姐姐另娶了别人,他该死。 傅掌珠看了一眼这间屋子,这是她在京城临时落脚的地方,住了这么久该说再见了。希望下次她能找到一处更宽阔明亮的地方作为自己的栖身之处。 闰生进来与掌珠道:「姑娘,我们该出发了,只怕史家老太爷、老夫人已经在等候多时。」 掌珠点头答应,闰生替掌珠将桌上一个包袱背上。 外面的马车早已经备好,掌珠自己上了车,闰生驾车两人便走出了这条住了一年的地方。下次再回京希望那时候更早到来。 他们一道去了史家,史老太爷和老夫人已经在等着掌珠了,因为天气有些炎热,夫妇俩准备去汤山避暑,两人要带掌珠一道去。 史老夫人让掌珠上了她的车,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掌珠:「你独身上路会遇到不少的危险吧?」 「没事的,我只是回寿丰一趟看望下外祖母,她病好了我依旧回来。」 史老夫人道:「人上了年纪就怕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一路要多保重。回来的时候上家里来我和老爷子给你接风洗尘。」 掌珠点头答应,能遇着史家老夫妻她也是种荣幸。 混在史家的车马中掌珠顺利的就出了城,她一直跟着老夫妇俩去了汤山。那史老太爷身上略有不好,掌珠又替他针灸了一回,还拿出了秘制的丸药。 掌珠在这边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廖楷就现了身要接掌珠走,史家老夫妻又是一番叮嘱。 廖楷和闰生轮流驾车,车子跑得很快。 第64章 掌珠坐在车内,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她心中也跟着起起伏伏的很难平静。 闰生坐在门口正向廖楷确认:「没有被镇抚司的人跟踪吧?」 「还没出城我就把跟屁虫给甩掉了,这次你放心,他们猜不到我们去哪个方向。」 闰生看了一眼帘内,有些不解的和廖楷道:「姑娘为什么不打算去长兴?」 「她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做随从的只要听从她的安排就行了,保护好她的安危是我的责任。」 闰生道:「去长兴的话至少可以和大家会和。」 「但那样也会暴露,傅姑娘她是深思熟虑做的决定,她绝不会贸然行事。」 闰生知道,杜云旭在长兴、荣王的人也在长兴。姑娘她难道就不想见见楚二爷,毕竟好不容易从荀绍的手中逃脱,那楚二爷必定在担心她。 「长兴那边局面不好,这时候去不合适。傅姑娘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话是这样说,但那北地可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听说金人杀人不眨眼,不注意惹上那些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在京城的一年,闰生知道掌珠对谢氏一族很在意,也一心想为谢家出头,但他觉得让自己置身危险中就不合适。再怎样都没有比活命更重要。去了长兴,也不能去北地吧,还不如实在的回寿丰。 中途休息的时候掌珠下车来走动,闰生给她递了水壶,掌珠喝了几口她道:「到下一个场镇我们再好好的补给吧。」 闰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掌珠看不下去了直截了当道:「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吧,顾虑什么。」 「姑娘,我们回寿丰去吧。」 「回不了了,杜家已经没在寿丰了,我回去找谁?难道要回阳县投靠我那刻薄的叔父、婶娘?」 闰生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那也不能去北边啊,那是什么地方,姑娘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么?」 「你要是怕的话那么就此别过,随便你去什么地方都行。回京也可以。」 闰生听掌珠这样说便有些急了,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傅姑娘看中了他,把他从寿丰带到了京城,这一路也吃了不少的苦,在京城也见识了不少的繁华,让他走的话,他又能到哪里去。闰生胡思乱想了一通,最后不得不道:「姑娘,我不害怕。」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上车啊。」 廖楷挥了一下鞭子催着闰生赶快走了。 「哦。」闰生答应着跳上了马车,廖楷驾着车又踏上北去的路。 夏天已经来临了,只是知了还没开始鸣叫。 闰生看着路旁那一块块的长满了野草的田地有些心疼:「大好的田竟然没人耕种,好些人想要块地还没呢。」 廖楷说:「你不知道去年闹饥荒的时候饿死了不少人么?」 闰生摇头道:「京城好像没什么影响,连要饭的都没看见几个,感觉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啊。」 廖楷笑道:「到底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闰生忙拉了廖楷的衣袖说:「廖爷,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你和我说说成不成?之前一直在医馆里帮姑娘做事也不大清楚外面。」 廖楷道:「等闲下来的时候我再好好的说给你听,现在赶路要紧。不过我说你小子你有点出息成不成,傅姑娘一介女流都没说害怕,你还是个男人却前怕虎后怕狼的,像个什么话,也不怕人笑你么?」 闰生脸一红,他承认自己是有些胆小,他也很珍惜自己的小命好不好。 「廖爷,我怎能和姑娘相比呢。她能治病又能拿剑杀人,她是女中豪杰,我可没她那个本事。」 「休得再胡说,好好的赶路!」 车内冷不丁的传来一句话让闰生瞬间就闭了嘴。 廖楷只是看着闰生笑,说来他像闰生这般年纪的时候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闯。那是他跟着二爷来京城几年也的确增长了不少的见识,就是皇宫他也去过。 赶了一整天的路,天已经黑了好一会儿了,他们才赶到了一处小镇上顺利的找到了一家客栈,他们要了两间屋子。 临睡前掌珠和廖楷提了个要求:「廖爷,想办法替我弄一把剑。」 廖楷立马就答应了:「小事一桩。」 没个防身的东西掌珠觉得不安心。 当下各自归房歇息,闰生依旧和廖楷挤一处,跑了一整天闰生似乎并不困,他继续拉着廖楷追问:「廖爷,去年的饥荒真的很严重吗?」 「是啊,所以今年才买什么东西都贵,城里的那些商户恶意抬高粮价,渐渐的连大米饭都吃不起了,这世道所以才是越过越艰难。」 闰生之前倒听张娘子抱怨过米面贵的事,他没想到竟然会闹得这样厉害。 :。: 「可是怎么没在京城见过那些灾民呢?」闰生发出了疑问。 「你傻呀,当然那些灾民是被限制入京的,所以你只看到一片繁荣富贵。」 闰生觉得这样不对,他想了想又道:「皇上应该知道闹灾荒的事吧,肯定会派大臣去赈灾。也会开仓放粮,不会饿死太多人的。」 廖楷笑了两声,心道闰生毕竟还是个没大见过世面的少年,闰生心里纯善,不会将世道想得那么艰难,自然也不会用恶意去揣度别人,这是他的本性,即便经历过生死艰难,但依旧保持着一颗淳朴良善之心,也是闰生的可贵之处。 第65章 针对去年的灾荒朝廷去年是派了官员下去赈灾,但听说那个大臣赈灾并不得力,还趁着灾年与当地的豪富勾结曾大捞了一笔,皇帝知道后很是生气,不过虽然生气却并没有好好的正视,皇帝的心思全部放在了打仗,放在了清除异己上面,对于百姓能不能过上好日子,他是不在乎的,他只担心自己的统治稳不稳定。 这个时代没救了,因为它的根子已经腐烂了。 廖楷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帐顶却没睡意,身边的闰生倒是已经打鼾了。 傅掌珠看着平平无奇的剑鞘,她将剑抽了出来,有几处开刃的地方,即便如此也地当不了它的寒光。 「傅姑娘对不住,只给您找来了这样一把有些残破的剑。等稳定下来了我再找铁匠重新给您打造一把。」 掌珠看了几眼,依旧将剑装回了鞘里,她说:「虽然旧了些但也没关系,这把份量倒正合适,太沉的了也不趁手。」 身上多个武器也多一份保障,三人在此处停留了不过半日他们继续往北。 掌珠坐在车内,她展开了一轴羊皮卷,卷上是幅舆图。这幅舆图是她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掌珠在舆图上找到了当前所在的位置,又沿着那条线往上走,这次的目的地在燕州。燕州是父亲曾经驻扎过十年的地方,廖楷说要是一路顺利的话兴许能在中秋前到达。她小的时候去过一次燕州,她还记得父亲抱着她登上了长城,和她说过只要守住关口,那些金人就不敢来侵犯。 现在魏老将军都被调回让专门对付起事的晋王,那驻扎燕地的换成了谁她也不得而知。 话说如今被困在长兴的晋王等日子可没好么好过。晋王世子元冽和杜云旭才视察完敌情回来,元冽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相比起杜云旭来则显得要轻松许多。 杜云旭骑着马一路跟随,一直到了岔路口,杜云旭与元冽道:「世子爷,我先回去了。」 元冽点头答应,又道:「替我永良问声好。」永良是元亨的字。杜云旭抱拳答应了。大侠兵分两路,各自回了落脚的地方。 残阳如血,将杜云旭一身铁灰色的铠甲也披上了一层霞衣。 没多久杜云旭就到了地,他利落的翻身下来,将缰绳扔给了随从,接着的大步的往院内而去。 「杜千户回来了。」梁庚宏刚出门就遇见了杜云旭。 杜云旭点点头,问了一声:「世子怎样呢?」 梁庚宏道:「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会儿千户大人要赶去见他的话也正合适,大夫才治疗完。」 杜云旭听说迈开了大步直直的往里面去。 等他赶到元亨屋子里时,十王和楚元贞都在,在他进来之前三人似乎在议论什么。楚元亨坐在炕上,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屋子里除了父子三人其他的人都在外面候着。 杜云旭自己撩帘子走了进去,他先与十王行了礼,十王便问他:「你和元冽去了一趟城门那边吧,外面的防备可有松懈?」 杜云旭答道:「禀王爷,似乎又加大了兵力。」 他们被困在长兴城中已经有将近两个月了,朝廷的人马就驻守在距离长兴城五里以外的地方。 元亨兄弟听说了这个结果,两人都是一脸的凝重,十王也叹息着说:「看样子天要亡我们。」 元贞听见父亲叹气不由得道:「父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何必发这样的哀叹。」 「两个月了,我们一个个迟早要被困死在这里。」 元贞暗道,要想冲破重围的话或许还有办法。 「父王、大哥,在我看来这局棋还没有输,我们还有最后的力量与对面拼搏。不过这是最后的赌注了,要是输了的话就是真的溃败了。」 其余三人都看向了楚元贞,十王忙问:「事到如今老二你还有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最关键的就是怎么把死棋变成活棋……」 元亨听得云山雾罩的,他蹙眉道:「我不大会下棋,你就说简单点啊,到底有什么计策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行,正好表姐夫在此……」 屋里的人都是自己人,倒没什么顾忌的,楚元贞让杜云旭坐了,他向三人缓缓道出了这些天想到的一个计策。 那杜云旭身经百战,从一个无名小卒爬到了千户的位置,他胆识过人也懂谋略。毕竟早些年的那些兵法不是白读的。 「不行,这个险冒得太大了,你是我亲弟弟,我可舍不得你去冒险。」元亨在听说元贞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时他坚决反对。 然而一旁的十王却沉吟了好久,最后他看着元贞道:「老二,真的必须这样做吗?」 元贞说:「不这样的话就无法撕开一道口子,我们这些人,还有全城的百姓只能被困死在此。父王,我们的粮草渐渐的够不上了。」 「锦时,这事你就别掺合了,还是把元冽叫来我们再商量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元贞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请你们相信我。」 「但你要是有个不测怎么办?」元亨急红了眼。 「损失我这颗棋子能换来全新的局面不是好事么。」 「不许你这样去冒险……锦时,你要好好的爱惜自个儿啊。要是傅姑娘知道了她也一定会拦着你的。你不是约定好要去见她么?」 第66章 杜云旭在一旁听得有些诧异,这和他大表妹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别看楚元贞这样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却是个极有魄力的人,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各位,再下倒觉得二公子的这个建议可以试一试。再下愿意全程护卫二公子,再有魏老将军再下可是熟悉得很,各位就不用顾虑了。」杜云旭站了出来。 :。: 十王还有些犹豫,元亨倒一直反对弟弟去冒险。 元贞道:「若真的牺牲我一个,成全大家的话,这笔账也太划算了。傅姑娘在此的话,她也理解我的做法。」他今年二十一岁了,早已不是那个身有缺陷的羸弱少年,笼罩在他心里的阴影已经逐渐散去,傅掌珠让他站了起来,但要走到更远的地方得靠他自己的毅力。 十王道:「你具体打算怎么做这件事,需要些什么准备,我们如何配合你?」 元贞说:「准备?自从我们进了长兴城就一直在准备了,差不多也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父王,我们的兵力可不止城里的三千人。」 元亨立即明白了,他们拿下长兴后一直善待城里的百姓,军法严厉,不许底下的士兵胡来。当初长兴的知府勾结当地的富商囤积居奇弄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还是他们的队伍进城后迫使知府开仓放粮,又打通了几家富商,他们才在长兴站稳了脚。那晋王世子很讲究名声,如今到了利用名声的时候了,当初为何二弟会答应和晋王联手,也正是看中了晋王世子以民为本这一点吧。说来同样是藩王世子,他现在没帮上什么忙,而且成为了累赘。要真一直困在这里的话,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十王道:「你再和晋王世子商量一下,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让父王费心了,我一定会小心谨慎。」元贞起身来,他拍拍云旭的肩膀说:「杜千户还是留下来护卫我的父王和兄长吧。」 「不行,那样的话二爷也太危险了。」 元贞笑道:「我还有恒书,带着他就够了。如今后方更重要,你底下的那些士兵看都是听从你的指挥。」 「二……」 元贞拍着他的肩膀,自个儿先出去了。 「锦时他还真是乱来,父王,您不阻止他吗?」 「他的脾气你还不清楚?要是我的阻止有用的话……不过我觉得他这个想法兴许不错。你身体要紧,还是好生养着吧,这些事交给他去做没事的。他并不是一时兴起,他敢提出这个建议肯定是反复斟酌过好几遍的,我们先不用担心他,还是想想后面的路吧。」 元亨一面担心弟弟,一面又有些不甘心。 「今天天气好像不错,我想要下地走走……」 元贞出了这边居住的地方便叫来一匹马,这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他骑着马去巡查了防守情况,又顺便看了一下对面的形势,接着便去了长兴衙门找元冽。 当他赶到这边的时候元冽正在吃饭。 「锦时,你来得正好,一道用饭吧。」 锦时也不客气便坐下了,元冽命人加了一副碗筷,两人坐下来先吃饭再议事。 这次的长谈直至深夜,元冽打着呵欠一脸的疲惫,他和元贞道:「要不你住下来吧。」 「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得回去做最后的安排。您也好好的休息一晚,等到明晚的来临。」 元冽点头答应,让自己两个贴身护卫送元贞回去休息。 晋王的援军不知什么时候能到,消息也不知何时才能传递出去,他们三千人马困在长兴城动弹不得。对面朝廷的军队可是有一万人马,兵力悬殊,他们已经落于下风。再不想个办法突围的话,他们会困死在这里,不仅是他们,还有全城几万名百姓。 要说他们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那么他们一直在等待个合适的时机,如今这个时机已经到来,他们现在缺的就是一个突破口,楚元贞把自己当成了突破口。 这天黄昏降临,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楚元贞骑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却见身穿靛蓝色的箭袖,头发束于头顶,也没戴冠子,只用一根布带绑住。后面还有一个护卫,那个护卫也没有穿甲衣,只一身利落的裋褐,腰间挎着一把倭刀。这个护卫正是陪着楚元贞出生入死的恒书。 在马背上的楚元贞眼神坚毅,夕阳映红了白玉般的肌肤,他扬着鞭子朝那个遥远的地方前进。 一个小兵匆匆的朝主将的营帐跑去。 「快去告诉魏将军,荣王府的二公子来了,说是来谈判的。」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主将的营帐中,魏乾老将军已经年过五旬,此刻他正和副将们商量对策,偶然听了这句通报还有些不相信:「真的派人来谈判呢?」 夏副将听说了这见事却哈哈大笑起来:「魏将军,看样子晋王的人马是真的抵挡不了我们朝廷军队的威严,现在就派人来谈判了。他们这是来求和的么?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派谁来的?」 「那人自称是十王府的二公子,楚元贞。」 夏副将听说不免有些噘嘴说:「要谈判得让晋王世子出来才行,如今派个残废来送死,可是一点诚意也没有。送上门的菜也不必客气,对方带了多少人马?」 负责传话的士兵说:「只带了一个随从。」 「哼,也不知是傻,还是胆子大。」那夏笠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正要下命令逮了便是,魏乾这时候开口了:「慢着,先别急。」接着他又问夏笠:「你知道十王府的二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第67章 「也难怪魏老将军不知道,您常年驻扎在外,对各地藩王的情况不是那么熟悉。也好,我就三言两语简单说一下吧。这位十王府的二公子听说自幼有残疾,是个瘸子。当初在京中作为人质在东宫陪太子读过几年书,听说是个书呆子,别的本事倒没听说过。一个有残疾的庶子,这样的人也有资格和我们谈判吗?这不是摆明轻视人。」 魏乾犹豫了一下,他最终下达命令:「既然来了,不如就听听他怎么说吧。」 「老将军,不必为了这样的人耗费时间,直接捆了送往京城便是,何必麻烦。」 魏乾却有自己的想法,他传话下去让楚元贞来见他。 不多时,两位青年在士兵的护送下走进了他们的营帐,魏乾留意观察了,情况好像和夏笠说的有点不一样。 魏乾打量着进来的这位青年,却见他面容白皙,身子颀长。虽然生得文弱,但并不怯弱。即使在己方不利的情况下也保持着从容的气度。从他的目光里看不到一丝的慌张,却是那般的坚定。 夏笠的话有出入,这个人不是个瘸子,他走路的姿势没有奇怪的地方,手上更没有拐杖。莫非他不是十王府的二公子?!魏乾对来者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敢问来者是谁?」 楚元贞向上位的老者施了晚辈礼,他道:「晚辈楚元贞前来拜访魏老将军。魏老将军您辛苦了。」 「你是楚元贞,不是听人说你的腿……瘸了么?」就是夏笠也不信。 「曾经是废了一段时间,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至少不再需要拐杖的帮助。」 管他到底是谁,打着谁的名号,在拿下他之前先听他到底准备了一番怎样的说辞吧,魏乾心里盘算着,他对楚元贞还算客气,让人给他搬了张马扎请他坐。夏笠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忙说:「老将军,如今我们占尽了优势何必听他废话,不如将他捆了押送进京,让皇上来审问他?」 「听他说完后面的话再这样的做也不迟。」魏乾到底是老将军了,他比年轻人沉得住气。 「早些年就听闻魏将军智勇双全,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老将军这些年在北地吹够了冷风,为了抵抗那些金人的侵入着实辛苦了。」 先灌迷魂汤么?魏乾见多识广,也不吃这一套。他依旧镇静道:「听说你是来讲和的,当下的形势对你们极其不利,要讲和得有条件,我倒听听你们有多大的诚意。」 那夏笠在旁边听了只觉得这魏乾是老糊涂了,何必如此多事,将这个人给绑了便是,何必与他斡旋,听他废话。 那楚元贞十分的镇静,他缓缓与魏乾说起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 「我大楚自开国以来到如今已有一百二十一年的历史了,历经五位皇帝,经历了开国之初的动荡,后面文宗皇帝励精图治,更是开创了三十年的盛世。这三十年里将我大楚国泰民安,八方来贺。那些邻国因我大楚国威也不敢轻易来犯。东边沿海有窦大将军驻守,南边有袁将军驻扎,西面有魏将军,北面有谢良贵将军。可谓四方安定,不管是乌夷人还是倭寇,或是金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特别是谢将军驻守北地几十年,金人惧于他的威名一直没有打入关内。原本这样的太平盛世可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文宗皇帝花了一生心血所建立的基业到如今却凋敝成了这般模样。魏老将军,您德高望重,之前在西驻扎几十年一直尽心尽力,晚辈着实佩服,这些年您着实辛苦了。」 那魏乾不知楚元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顺着楚元贞的话往下说:「你说这番话到底是何意?」 「魏老将军,当初您一直驻扎在西面,谢将军出事后您才顶替了他的位置。谢将军的事牵连甚多,杀的杀,撤的撤,那边相当于大换血。您这几年在北边治理得并不顺利吧?」 这是实话,魏乾接手的的确是一个烂摊子,他到底上了年纪,对金人的事不是那么的熟悉,所以治理起来有些吃力。后来他培养出了杜云旭,还算能独当一面,但说起能力来与谢良贵相比确实是自愧不如。 「金人诡计多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谢将军走得仓促,魏将军接手得也很仓促,中间没有过渡,倒也正常。那些年我在东宫伴读,也听闻了不少谢将军的事迹,听闻他智勇双全,又忠肝义胆,一心抵抗金人,维护着大楚的稳定。可惜了……他年纪应该还没魏将军大,却落得这番境地,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一旁的夏笠插嘴道:「你懂得什么?敢质疑皇上的威信?当初要处置谢良贵可是证据确凿,可没有冤枉过他。再说这是通天的大案,难道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处理他们一家?」 楚元贞也不看夏笠,他只问魏乾:「听闻魏老将军和谢将军早些年略有交情,你们同为大楚的将军,不知对谢将军的遭遇魏将军有何看法?」 魏乾沉吟了一会儿才有些不耐烦的说:「谢良贵到底年轻些,做事不是那么的周全,有些一根筋……」 「那魏将军觉得以他的品行为人会做出叛国通敌的事来吗?」 魏乾道:「怎么可能,谢良贵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那些胡作非为的金人了。」 楚元贞接下去道:「一个对自己的国家忠心不二的臣子最后却没落个好下场,还赔上了全族的性命,这个结局着实让人心寒。」 魏乾不语,他想起了之前的事为谢良贵痛心,那夏笠却坐不住了:「你到底要说些什么?为何又扯出谢良贵的事来?」 第68章 「我只是替谢家鸣不平,替谢家惋惜罢了。魏老将军,您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您老而弥坚,心里并不糊涂,您有自己的判断。您也是从文宗皇帝一朝过来的人,也经历过大楚最兴盛的时候,如今这样的时代可是您所期望的?」 「将军,您还纵容他在跟前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快让人把他给绑了?!」 魏乾终于开口了:「你不是来谈判的么,还有其他话吗?」 「这就是我要说的全部,老将军,打扰了。」楚元贞说罢起身要走,立马就有人拦阻了他的去路。 恒书紧紧的护卫着楚元贞,他的手已经按到了刀鞘上。 夏笠从位置上跳到了楚元贞的身后,他抽出了腰上的佩剑,笑道:「只带了一个护卫就来敌营,我佩服你的本事,不过我倒觉得你傻得可爱。既然主动送上门,还有让你走的道理?」 恒书单枪匹马难敌众多的阻碍,魏乾发话了:「来者是客,这不是待客的礼数,你们都把武器收回来吧,请二公子上座。」 「魏将军!」夏笠有些不解。 「这个帐中我说了算,来人,备了酒菜端来。」 身旁的恒书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倒是楚元贞始终一脸的镇静,他对魏乾老将军施礼说:「多有打扰。」 魏乾老将军对楚元贞很是客气,命人摆了酒饭招待他,席间楚元贞言语不多,但也有问有答,进退大方得体。 等到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醺了,魏乾命人给楚元贞准备了睡觉的地方,同时派了两个士兵看守他,他就这样被软禁在了帐中。 夏笠只是觉得魏乾有些多事,但也没有太多的干涉,回头询问魏乾如何处置此人,魏乾说:「先留他几日,看能不能把城里的人给引出来。」 「老将军想拿他做诱饵?」 他是有这个打算,但夏笠却有些顾忌,又道:「听说他只是十王府的庶子,只怕给十王府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再有我对他的身份有些怀疑……」 「既然有怀疑,那么就派人去打探一下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楚元贞自愿当做人质落入了朝廷的营帐中,他走到哪都有人跟从片刻也不得自由。不过对他而言仿佛并没有造成什么不便。 魏乾等对楚元贞主动送上门的行为很是不解,他来了这边两天除了刚到时说的那番长篇大论,后面并没有再提关于议和谈判的半个字。 到第三天的时候,夏笠和魏乾商议:「不管这个人质有没有多少用,也拿他做一回戏。两个月了,不能再耗下去了。」 魏乾弄不懂这个楚元贞到底在计划些什么,但他还是答应了:「好,传令下去,明日一早进攻,把人质带上。」 夏笠见将军终于下达了指示,这些天的担忧终于卸下了。 然而就在他们整军准备明日作战的头一晚,一处的营帐突然着火,火势迅猛。 夏笠听说着火了,他有些吃惊忙问:「何处着火了,是什么情况?」 「就是那二公子的营帐突然烧着了。」 夏笠目光一凛,忙问:「火救下来没有?人呢?那楚元贞在哪里?」 火光通天,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此刻站在城墙上的元冽也看见了这一点火光他和左右说:「锦时放出了信号,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手下应诺着,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到处都是喊救命的声音,魏乾听着有些不对劲,他眉头一蹙,将挂在帐上的剑取了下来说:「把那个二公子给我捉住。」 「楚元贞呢,捉住没有?」夏笠匆匆赶到着火的地方。 跟前的士兵摇头说:「没有,这时候有些乱。」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我就说是个祸害,那个老东西就是不听。救火用不了这么多人,大家别乱,先去把楚元贞给我绑来,他跑不远的。」 因为这场火打乱了军中原有的节奏,恒书带着楚元贞趁乱藏了出来,但他们都知道藏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找到,毕竟军营只有这么大。 豆「二爷,我们能在这里呆多久?」 豆元贞小声道:「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小「那该怎么办?」 说「放心吧,暂时死不了。」他是十王府的人,是宗室子弟,魏乾不会动手杀了他,他们的目的是要押解他们进京交给皇帝处置, 恒书还是害怕,后来他指着另一个角落说:「那边也着火了。」 「天助我也!」他通过连续十来日的日夜观察,算准了今晚会起东南风,这阵风来得正是时候。 耳边呼救声此起彼伏,整个军营的节奏都被打乱了。 正如楚元贞所言,他并没有隐藏多久就被人给找到了,找到他们的人正是夏笠。 「里面的人都给我出来。」 恒书一个激灵,楚元贞倒先站出来了。 「这把火是二公子放的吧,你违反了军纪,我要就地正法你。」夏笠举着剑就要杀楚元贞,恒书立马将楚元贞护住了。 「休得胡来!」 夏笠也是身经百战的好汉,两人很快就厮打起来,夏笠应付了几招,才发现楚元贞身边这个护卫身手了得,无法速战速决,他只好朝后面大喊:「来人,快来人,我捉到纵火犯了!」 第69章 只是他的呼喊并没有立刻得到响应,因为杜云旭已经带着人马杀到跟前来。 当下的军心不稳,看上去兵荒马乱。魏乾上了站马一手提剑,一手举着火把大喊:「迅速列队,不许再乱跑,这样像个什么!」 「可是将军,火……」 「火什么,敌人都杀进来了你们还不快去应敌。」 夏笠一心想要立功,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想要杀死楚元贞。 之前杜云旭是魏乾的部下,如今和旧部对上,魏乾自然也不客气,他一边作战,一边大喊:「杜云旭,你这个叛徒,我今天要亲手宰了你。」杜云旭可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如今站到了对立面,他自然十分的气愤。 恒书与夏笠大战了几十个回合依旧没有分出胜负来,夏笠近不了楚元贞的身,他正是气恼的时候,却听得有人在远处叫他:「夏副将,夏副将!将军有令,命您快快归队。」 夏笠一分心就被恒书捉住了空档,他趁机刺了夏笠一剑,只是这一剑有些偏,那夏笠大喊:「来人,快来人!」 有火把围过来了,将两人的脸照亮了,恒书见状有些不安道:「二爷,形势不妙。」 「不要紧,束手就擒就行,不用做无畏的抵抗。」 「可是……」 楚元贞也没什么惧怕,所有的步骤都在按他所预想的进行。后来两人成功被捉。 魏乾让夏笠趁势攻入城里去,他们要在今晚与晋王的人决出胜负来。 只是杜云旭带出的这一队人马可都是精兵强将,并不那么好应付的。 等待夏笠带了一队人马没费什么劲就杀出了重围,直直的向长兴城杀去。所有的人马刚刚入城,就听得身后一阵响,城门在此刻关上了。夏笠顿时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夏笠,你被包围了,快放下武器速速投降!」元冽站在城墙上冲下面大喊。 夏笠才不惧怕,他高声笑道:「我们人数上占尽了优势,今天定要将你活捉。」 「哼,优势?」元冽看了一眼,魏乾老将军被杜云旭困在城外,夏笠只带了一半的人马冲进来,杜云旭分散了他们的兵力,剩下可就好办了。 :。: 这一仗对夏笠来说比预想的要艰难十倍,在他以为城中所剩兵力不多,他们人数上占据优势能痛快解决掉的时候,没想到城里竟然突然涌现出比他们还多两倍的兵力来。 夏笠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他问左右:「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援军吗?」 「一直都在我们的掌控范围内,是不可能等到援军的,夏副将你看这些人大概是城里的百姓,也不知这晋王世子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这些人竟然拿了武器上战场。」 夏笠听说是城里的百姓他丝毫不惊惶,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怕什么,给我杀!」 然而这群由百姓组成的临时人马却不是乌合之众,是杜云旭亲自一人一人挑选出来的,这两个月来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可不是一盘散沙。也是这群人让夏笠吃够了苦头,最后竟然兵败于此,元冽没有费多少劲就顺利的捉拿了夏笠。 夏笠这才明白了:「我上了你们的当。」 元冽笑道:「这一套连环计看样子进行得十分顺利。」 夏笠朝元冽狂喊:「魏将军,魏将军绝不会轻易认输,敢和朝廷作对你们就是找死,我们的援军很快就会到来,你们也狂妄不了几天了。」 这边杜云旭带了一队人马成功的绊住了魏乾,双方交战十分激烈,可由于对方兵强马壮,不过作战了一个时辰,杜云旭这一方就露出了败相。魏乾提着长枪朝杜云旭的马刺去,他要将杜云旭挑下马。 「杜云旭,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今天要亲手了解了你。」 「老将军,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晋王英明何不趁机归顺我晋王。」 魏乾被羞辱,他提着枪大喊:「休得再胡言乱语,你的手下可是折损了不少,今天你败定了。」 杜云旭举着长剑应敌,他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了,也不知城里战况如何,当他站在城头点亮的火把时便知事情成了。 他一分心,被魏乾杀了个回马枪,杜云旭肩膀被刺中,鲜血就跟着流淌了出来,疼痛使得他并不能使出全力来与魏乾对战。 「给我撤!」杜云旭并不恋战,可惜未能顺利的救出楚元贞,他有些不甘。 「想走,没那么容易!」魏乾命人包围了杜云旭,他们被层层人马困在了中间,带出来的一千人,现在还剩下一半左右,要靠这一半的人杀出重围是困难了些,但不是办不到。 「大人,你别担心,我们护卫你,一定会让你顺利逃出的。」 双方又陷入了胶着,杜云旭受了伤,使力自然要打折扣,不过他的领导才能还在,在关键的时候阵型也丝毫不乱,大家齐心协力,个个都英勇无比。 就在倒下的人数越来越多时,就在杜云旭心中绝望时,只听得黑夜里一声喊:「杜大人,末将来迟了。」 杜云旭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天不亡他。 只见黑夜中有三骑人马个个英勇无比,特别是为首的那个更是骁勇,只见他提着一把剑一路杀将过来犹如砍瓜切菜一般,锐不可当。 第70章 是宋劲飞!那个让金人头疼的宋劲飞,魏乾看清了此人,暗觉不妙。 而此刻夏笠被捉的消息也传了过来,魏乾这才惊呼上当了。 「好你个楚元贞,我着了你的道了。」 杜云旭见魏乾锐气大减,他便知魏乾已经知道了城中的事,于是和跟前的宋劲飞说:「眼下交给你了,我去找二公子。」 「二公子也来呢?」宋劲飞心道那个瘸子不是胡闹么,又不能打仗来敌营干嘛,这么着急送死啊。 「他被捉了。」 宋劲飞道:「大人勿忧,末将去救他。」 宋劲飞不怕死的样子让朝廷的那些士兵有些不敢阻挡,他带着毛子和顾同一路杀了出去,没费太大的劲就找到了被绑的楚元贞和恒书。 「二公子,小的来迟了。」顾同替两人解开了绳索,恒书见了宋劲飞很是意外忙道:「宋大人怎么在此?」 宋劲飞笑道:「我为何不能在这里。」接着他得意洋洋的和楚元贞说:「二公子,你可欠我一份人情。」 「这份人情我记着,杜云旭怎样呢?」 「应该差不多了吧,你还担心别人,先顾好自己吧。我们仨护送二公子进城,请跟我们走吧。」宋劲飞让毛子把马让给了楚元贞。 楚元贞却并不上马,他反而道:「我要见魏乾。」 「二公子!」宋劲飞不解。 恒书比了手势示意他们别干涉,那顾同和毛子也是不解,但还是给楚元贞让出了一条路。楚元贞大步朝前面而去。 「魏老将军,晚辈有几句话要和您说,不知您是否愿意一听。」 魏乾回头,见楚元贞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他看见楚元贞就是满腹的怒火,就要朝楚元贞一枪刺去,幸好宋劲飞替他阻挡了。 「魏将军,这一仗是我们赢了,还请您下马,我们两个好好的商谈一番吧。」 「老夫没什么和你说的。」 宋劲飞懒得和这个人理论,他几招下来就将剑搭在了魏乾的肩上:「老将军,可别不识时务。」 宋劲飞这个小子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魏乾对上这个人有些心虚,他最终答应道:「好吧,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楚元贞先请魏乾入了主帐,他接着跟了进去。 宋劲飞等也想进去被杜云旭阻拦了:「我们的仗可还没结束。」对方的那些人马依旧虎视眈眈。 楚元贞坐下后便与魏乾道:「老将军,晚辈知道您当初和谢将军是故交,对于他的死您一直耿耿于怀,事实上谢将军的死是冤狱,您也这样认为吧?」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今天的事和谢家有什么关系?」 「老将军侍奉的君主是个大兴冤狱的昏君,老将军您不否认这一点吧?」 「你……」 楚元贞一丝不乱,无比镇定的继续说道:「不仅是晋王,西边的吴王,南边的于将军可都揭竿而起了……如今民不聊生,贪官污吏横行,这个时代从根子上已经烂掉了,老将军双眼清明,想来也是瞒不过您的眼睛。您还要侍奉这样的君主吗?」 「我一心不二的效忠皇上,你这是劝我归降?」 「两条路摆在将军眼前,想来将军您并不糊涂。」 「老夫和杜云旭、俞万年之流可不一样!」魏乾缓缓的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魏乾猛的站了起来,他一脸的紫胀迅速的跳到了楚元贞面前,他将剑指向了楚元贞。 「我对朝廷忠心不二,如今你拿我和那些乱臣贼子之流相比,简直就是在侮辱我的名声。二公子,老夫是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的,如今只有对不住了。」 楚元贞被魏乾给要挟了,楚元贞倒依旧是一脸的平静,他也没露出一丝的反抗来,知道无法说动魏乾归顺也就没有再多费口舌,魏乾挟持着他,一路出了主帐来到阵前。 「你们谁敢再轻举妄动,老夫就杀了他!」 杜云旭看去,他傻了眼,手中的剑顿时收了回来。宋劲飞瞧着他拧了眉,冷笑道:「又给人增添麻烦了。」 魏乾要挟杜云旭之流让出了一条道来,他带着楚元贞上了马,率领着众人准备撤退。 楚元贞在马背上与魏乾低语了几句,魏乾愣怔了片刻,他接着对楚元贞说:「你下去吧。」 楚元贞便翻身下了马,魏乾并没有让人为难楚元贞,让他自去了。 「老将军,您为何不把人质给带走,就算我们这一仗输了,但也捉到了十王府里的人带回去交差的话皇上也不会为难我们。」 魏乾有些心力交瘁的说道:「罢了,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 谢良贵曾和他是出神入死的好哥们,他比谁都相信谢良贵的忠诚,那楚元贞说将来要替谢良贵翻案,因为这事他放过了楚元贞,为了曾经的好兄弟,他问心无愧。 杜云旭等急忙追来,楚元贞朝他们走去,接着说:「穷寇莫追,我们回城去吧。」 宋劲飞有些不甘心:「为什么,我们正打得起劲,为什么不打呢?」 「再打下去也没多少意思,先回城吧,城里的人还在担心我们。」 杜云旭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埋怨道:「二公子,你太胡来了。」 第71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回去整顿军队,略休整几日又该出发了,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他想着早日到京城和傅掌珠会和。 然而此刻宋劲飞骑着马上前来告诉了楚元贞一件事:「二公子,据说傅姑娘已经动身北上离开了京城。」 「她离开呢?什么时候走的?」 宋劲飞道:「据说是五月的时候。」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楚元贞向着茫茫夜色前进,掌珠为什么离开京城,他们不是约好要在京城会和的么,她之所以会离开京城,那么目的地是去燕州吧,她要去她父亲驻扎过的地方。 楚元贞很快明白了掌珠的用意。不过北边一直战乱不停,掌珠她这一去只怕更是危险。 忖度间他们已经入了城。 元冽亲自出城来迎接他们,杜云旭有些愧对元冽:「世子殿下,对不起,我只带回来了一半的人,其余的都牺牲了。」 元冽笑道:「我们用最小的牺牲换取了最大的胜利,这是好事。」他又双手握住了楚元贞:「锦时,这次你受苦了,幸好你平安归来,不然我没法和荣王爷交待。」 「城里情况如何?」 「与你预想的一样。」 简短的叙旧之后,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元亨在家提心吊胆了好几日,如今终于见到弟弟平安归来,他拖着不便的身子去迎接弟弟。 「锦时,锦时,你终于回来了。」 楚元贞休息了一日,等到了第二天下午他依旧去见元冽。 元冽听杜云旭说了元贞的遭遇后着实替他捏了一把汗:「以后可不许再轻举妄动了。」 「怎么是轻举妄动呢,这次我谋划了许久才谋划成功的。」 「什么成功,你不是差点被魏乾给掳到京城去的么?」 楚元贞笑道:「因为我清楚魏老将军这个人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为了曾经的兄弟他是不会这样做的。」他正是抓住了魏乾的这个弱点然后加以了利用。 元冽道:「我不管你是怎么办到的,但想来后面就会如你所料的那样朝廷会撤下他,然后重新派人出来和我们作战吧,只是不知这次又会派谁。」 元贞道:「不管派谁只怕都比魏乾更难对付。那个夏笠能不能收为己用呢?」 元冽说:「还需要再观察。」 元贞听说后点点头,他看向了墙上所挂的舆图,目前他们所再的位置距离京城还很遥远。他们的兵力也还不足攻破京城。更别说现在群雄并起,还有不少新的势力兴起。 元冽指着距离长兴不远的一处城镇说:「三日后,我们就朝这里进军,要是顺利的话估计几天后就能打下来。」 然而楚元贞目光却盯在舆图的北面,他有自己的打算,只是这个打算他得和元冽商量,需要他帮助。 恒书对于宋劲飞等突然出现很是惊奇,他忍不住找宋劲飞打听:「宋大人,你们怎么就恰好赶上呢?你们要是没有赶上的话我们只怕无法回城了,杜千户当时可是处在下风。你们的出现才扭转了局面,你们还真是神兵啊。」 宋劲飞笑道:「我们是神兵吗?哈,我们兄弟三人也能混到这样的名号倒不错。其实是二公子一直和顾同有联系,顾同找到了我,我们三人连夜的都在朝长兴赶,也是恰巧就赶上了。」 「这么说也是二爷计划中的一环呢?」 宋劲飞笑说:「或许吧。那瘸……二公子虽然打架不行,但脑子应该好用,看上去不大像是个胆小鬼,倒还不错。」说来他到底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所以傅掌珠瞧不上他,对于这一点宋劲飞早就看明白了。傅掌珠从来都和他不是一路人。 这一天楚元贞依旧深夜时才回来,元亨还没有睡下,听说元贞回来后,他又迫不及待的要见元贞。 「锦时,元冽那边有什么安排?」 「他说三日后起程,哥哥你身体能行吗?」 经过将近一年的恢复,楚元亨勉强能走几步路,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他问道:「我不会扯大家的后腿。下一处该是永定了吧?」 元贞微笑道:「对,向永定迈进。哥哥,我有件事要向您禀报。」 :。: 「阿嚏!」掌珠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闰生听见了关心的问了句:「姑娘,您这是病了吧?」 掌珠否认道:「没事的,只是鼻子有些不痛快很快就好了。」 廖楷驾着车他道:「再有五六日的样子应该就到燕州吧?」 闰生说:「那得看顺不顺利。姑娘她似乎病了。」 「那更得加快行程,进城后要尽快安顿下来才行。」廖楷扬着鞭子前行,心中又在想,这要是到了燕州要住几个月的话傅姑娘莫非又要开医馆?到头来只怕有得折腾。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好好的,只见一阵风吹来,豆大的雨点哗哗落下,空气中的土腥味也越来越重。马儿也跟着长嘶了一声,雨也越下越大了。 「廖爷我们还是尽快找个地方躲雨吧。」 廖楷答应着,他扬着马鞭,催着马儿快跑。 他们下了一座山岗,看见了山下有一座村庄,廖楷打算找户人家暂时避一避雨。 掌珠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原来是要下雨了,这种闷燥感一扫而尽,鼻子也似乎要痛快一些了。掌珠朝外看了一眼,有雨丝已经飘了进来。 第72章 当他们要进村的时候,和另一队人马不期而遇了。 那队人马有十几人的样子,虽然每人都有马,但那些马儿却显得很是瘦弱。 为首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蓄着络腮胡,两眼炯炯有神,看上去似乎有一股狠劲。廖楷没打算和这些人拉上什么关系,他主动的避开了这些人,从另一个方向进了村,后来找到了一户简单的人家借地躲了一会儿雨。 这场雨并没有下太久,午后的时候便放晴了。 闰生出门时见山间出现了一道彩虹,他惊奇的指给掌珠看:「姑娘快看,这道虹真漂亮!」 掌珠很是平静的点点头,她又问:「廖爷呢,我们该出发了。」掌珠可不想在此多停留,一来给人添麻烦,二来她想尽早进京。 一行人继续一路北上,他们出了村以后绕着山路准备出村,此处距离官道还有几里地。 然而就在他们出村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阻碍。前进的路被人拦住了。 掌珠见车子停了下来,她有些诧异,撩了帘子问道:「出什么事呢?」 「姑娘,有人想要闹事。」闰生伸手指了指外面,掌珠看见了刚才进村时遇见的那伙人。这伙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个个都是来者不善的样子,他们是想要干嘛? 廖楷依旧坐在前面并没有下马,他扬声问道:「诸位好汉,为何拦我们去路?」 为首的那个汉子没有说话,他一旁的年纪稍小的瘦皮猴说:「别生气,我们只是想向你们借一样东西,别的我们都不要。」 廖楷心道这些人只怕没有好意,他冷着脸问道:「借什么?」 「我们老大的马跑不了,所以想要和你换一下马,你们意下如何?」 廖楷看了一眼,对面为首骑着的那匹马很是瘦弱,又矮小,也不知在外面跑了多久,而且那匹马看上去年纪应该比较大了,拿这样的马想要换他们的好马,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廖楷第一个拒绝:「不行,我们要急着赶路,不能换。」 「兄弟,有事好商量,你们急,我们同样也很急,大家出门在外行个方便吧,你看怎样?」为首的那个汉子总算开口了,这个人说出的话同样让人觉得讨厌。 廖楷却并不想和人换马,这不是摆明欺负人嘛,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廖楷正要开口,车内的掌珠却说话了:「廖爷,若只是换马的话就答应吧。」 「可是姑娘,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到达燕州?」 「只要有马就行,早两天晚两天都一样。」掌珠不想和人起冲突,因为她清楚当前的形势,对面有十几二十人,他们只有三人。闰生还没自保的能力,双方打起来的话,他们不见得就能成功,再有对面为首的那个武艺看上去应该和廖楷相当的样子,要是宋劲飞他们兄弟三人或许还能拼一拼,如今还是谨慎些好,她可不想廖楷或是闰生负伤,不然这一路就更加困难了。 可是廖楷和闰生都不甘心,对面的人又在朝他们叫嚣:「怎么,你们不同意吗?」为首的那个手已经按到了刀鞘上。 掌珠便撩了帘子道:「和他们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的争执最好不要起。」 就是闰生也不服气:「可是姑娘,这也太欺负人了。」 「由着他们吧。我们可没十成的把握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我可不想你们任何一个负伤。」 廖楷明白了掌珠的用意,他最终下了马,答应了这场交易。 好再对面只是要求换马,等交换了马匹之后,那些人依旧往前走了。当套上这匹瘦弱矮小的马时,马车的速度顿时就慢下来了。 「一直以来都认为姑娘是那种不服输的人。」闰生大感意外。 掌珠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想有不必要的牺牲,只要能到燕州就行,后面的路如何走,还得仔细规划。」 闰生又接着道:「我知道,姑娘到燕州后肯定想去找处宅子,然后开个医馆行医!」 「要行医的话何必来此,在京城也一样。开个医馆太费神了,而且前期也费钱,我们先落了脚,找个地方暂住些时日,等到事情结束了我们就走。」 事情,傅姑娘去燕州是要办事的,可是能办什么事呢,闰生却一头雾水。他得不到答案便看了一眼廖楷,廖楷双手一摊,表示他也不知情。 原本只用五六天的时间就能到达目的地了,后来竟然花了九天的功夫。然而到第九天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正式进城,还在距离燕州十里开外的地方。 「只有明天再入城了,今晚随便找个农户落脚。」廖楷说。 三个人,一匹马都是疲惫不堪。掌珠并没有反对,后来他们顺利的找到了一户农家借宿。那户人家只有一个四十几岁的大婶,其余的人一个也不见。好再他们家空屋子还有两间,所以将就一晚就好了。 可是因为闷热和蚊虫的关系让掌珠根本就无法入睡。她拿了一把大蒲扇坐在门槛上仰望星空,从她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见北边那颗最亮的星星。 这家的大婶见掌珠还没有睡觉有些奇怪,她端着个木盆走了出来。 「姑娘你不困吗?」 「天气热,有些睡不着。」 大婶说:「是啊,都快到秋分了天气还是这样的炎热。」 第73章 「大婶还有别的事要忙吗,我可以帮你的,请你别客气。」 然而那大婶却道:「已经没什么事了,对了,你们一行是要去燕州城里吗?」 掌珠也不避讳,她点头说:「是啊。」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掌珠回答说:「京城。」 「哎呀,那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不过你们为什么不坐船走水路,反而要走陆路?」 还不是因为她有晕船的毛病,所以只能走陆路了。她微笑着说:「只走水路的话还是挺麻烦的,在水上也有不少的意外,特别是现在这个天气。」 那大婶方说:「确实是这样。」 掌珠觉得这家人空闲的屋子不少,而且有一半盖的都是瓦,在村里也算是不错的人家了,可为什么就只有大婶一人在家,她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大婶原本还笑着的脸突然就凝重起来了。 「我们家就只有我一个人了,那天金人杀进来的时候,我正好回娘家去了,娘家距离这里有十几里路。等我回来的时候家里什么人也不剩了。我婆婆,当家的,还有我儿子、儿媳,还有我那不过两岁大的孙子……」大婶说到这里又泣不成声,她狠狠的骂道:「那些畜牲,两岁大一点的孩子他们都没有放过。」 失去家人的痛哭掌珠心里极清楚,她安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我偏偏还活着,为什么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受罪。」 大婶明明看上去很是从容的样子,原来也是伪装出来的么? 「是受罪么?以前我也这样想过,可后来又觉得不全是这样……代替他们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你没有事,还好好的活着,对他们而言也是种荣幸。至少你们家还有一个人在这个世上。」 大婶听了掌珠的话微微的觉得有些奇怪,她想问什么又不方便问出口。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大婶平静的说:「去年冬月十八。」 「啊?过去还没一年,金人这么猖獗了吗?这里距离燕州城已经很近了啊。如今在这里镇守的将军是哪一位?」 大婶说:「好像姓卓,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要是谢将军还在的话,那些金人肯定不会如此猖狂。他们根本就不敢打入关内。就是之前的魏将军在也没这样的厉害过,我们只想过几天平静的日子啊。」 掌珠想不出她认识或是听说过姓卓的将军来,看来是个临时调来填补魏乾的位置。不过她听人提起了父亲又觉得几分亲切。 「大婶你见过谢将军吗?」 「似乎见过一回,那时我儿子都还小,他带着人马从村子里经过,因为他很厉害,所以村里的人都很尊敬他。村民为了感谢他,家家户户凑了不少的粮食肉类的东西送给他们,但谢将军却一样也没有取,还让我们有什么困难就和他们说。我们村里之前要跑很远的地方去打水,后来还是谢将军的部下帮我们挖了对面的那口池塘,用水才方便起来。这样好的人为什么……偏偏没个好结果。」 她知道父亲不仅擅于打仗,而且想来体恤民情,爱民如子,从很早前就得到了当地百姓的爱戴,这样好的人怎么可能叛国通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朝廷说谢将军出卖了大楚的情报给敌国,所以才惹来了杀身之祸。对于这事大婶是怎么看的?」 那大婶听说立马就气乎乎的辩解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谢将军可最恨那些杀人如麻的金人了,怎么可能和金人有往来,这简直就是污蔑。」 「可是上面说是证据确凿……」这是荀绍说给她的话。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肯定是!」大婶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上面的事真叫人捉摸不透,这世道可不安宁,大婶也要多加保重,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大婶说:「是啊,这世道不好,人命也就根本不值钱了。」 掌珠继续抬头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她突然想起了楚元贞,前些日子荀绍说他们被困在长兴城很快就会被捉了,如今又过去了这么久,他们那边的情况到底怎样呢。楚元贞,你千万别被捉住,我还想偿还你的恩情!掌珠对着最亮的那颗星星默默的许愿。 在这户人家住了一晚,掌珠睡得并不好。隔日上路的时候她坐在车上就有些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闰生在惊呼:「老天,我们到了,我们到了,终于到了啊。」 听见闰生的惊呼掌珠这才揉了揉眼睛,她看见那一带连绵不断的城郭。她终于来到了父亲镇守过的地方,她要在这里寻找父亲当年留下的踪迹,找寻当年被掩藏的真相。 然而他们一行人在入城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 「你们是哪里人,进城做什么?」 廖楷道:「几位官爷,我们是生意人,进城做买卖的。」 然而看守城门的士兵似乎没有痛快,有人挑起了帘子朝车内看了一眼,又让掌珠下了车,他们将车内也翻了一遍,确认没什么躲藏,又盘问了好一番,这才放了他们进城。 看来眼下的情势并不怎么好。 燕州城比寿丰还要大,这里的街市看上去也比寿丰繁荣,似乎还是小时候记忆中的样子。 闰生带着掌珠找了一处客栈临时住下了,在路上奔波了些时日,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掌珠在房里痛快的洗了个澡,躺在了宽大平整的床上,她看着帐顶,脑子里不断在问自己,接下来该走哪一步。或许她该先花点时间好好的去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然后再顺路打听一下当年的事。总之一步步的来,急躁是大忌。 第74章 掌珠将头发利落的绑了一根粗黑的辫子,也不穿裙子,只着莲青色的单衫,系一条油绿色的绑腿裤子。完全一副小子打扮。 她见到闰生的时候就说:「也不驾车了,就顺路走走吧。坐在车上什么也看不见。」 闰生见她这番打扮心里犹豫是该叫掌珠‘姑娘’还是‘公子’。 到底是北边城镇,初秋的阳光已经不显得那么的炽烈了,碧蓝的天空一丝白云也没有,蓝莹莹的深邃得像一块巨大的宝石,看久了会觉得有些刺眼。燕州的天空看起来似乎比京城的更加明亮,果然是阳光的关系吗?当然似乎也更加的干燥,她早起就觉得鼻子有些不舒服,痒痒的,脸也有些紧绷,喉咙里也不是那么的舒服,这就是因为干燥吧。 她小的时候来过这里,关于那时候的记忆脑海里已经留存得没有多少了,但在南边长大的她果然还是不大适应北地的气候啊,总觉得太过于干燥了。她留心观察过街上的女人们果然还是没有京城的水灵。 「呐,我们去哪里?」闰生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 「随便走走看看吧,你跟着我就行,别乱跑。」 「我知道。」闰生本来就是个小跟班,自从寿丰出来他就几乎呆在掌珠身边哪里也没去,当然中途掌珠消失过短暂的时间。 儿时的记忆已经残缺不全了,燕州对于掌珠来说完全是个陌生的地方,但一想到是父亲呆过十几年的地方她就想要迫切的和这里多多的亲近。 「您要买点什么吗?」闰生只是觉得这样逛来逛去的话会不会太累了,然后感觉有些傻气,他不是个太喜欢逛街的人。 掌珠看见不远处有一家药铺便点头道:「好,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闰生心头暗想,这傅姑娘还真是不论走到哪里都不忘自己的老本行,看样子医馆也有可能会在燕州重新开张。 白天大部分的日子掌珠都在闲逛,闰生都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了,但傅掌珠看上去似乎依旧精力充沛的样子,他实在是佩服。不过逛了大半日似乎并没买下多少东西。 最后在一家熟食铺子买了两盒点心,掌珠终于打算回客栈了,这时候的闰生已经快要废了。 当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廖楷也回来了,闰生觉得还是廖楷舒服不用跟着四处跑,他的体力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廖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午后就回来了。看样子你们在外面逗留了许久?」 掌珠道:「倒还好,廖爷也辛苦了。」她将一盒点心给了廖楷,同时向他打听:「廖爷要见的人见到没有?」 「见到了,杨钊说最近两日有些忙,等忙过这一阵来拜访傅姑娘。」 「好,正好有些事我想向他打听。」 「杨钊在燕州置了一处宅子,听说那里一直空置着,还说若傅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让我们住一段时日。」 别人这样大方,她自然也没有客气,她说:「盛情难却,看看那里需不需要添置什么,若合适的话家尽快搬过去吧。」毕竟在客栈花费也不小。她身上的那一笔钱得省着点儿花。 「那好,我就这样去和他说。」 掌珠在回房前,廖楷和她说了句:「傅姑娘,我们住下来慢慢的进行后面的事,您别担心。」 掌珠点头答应。她千里迢迢来此,自然是有自己的事要做的,她现在也不急。只是长兴的危急到底解了没有,她和楚元贞联系不上,这次她可不希望晋王输掉。 两日后,他们三人便搬进了杨钊在燕州的那处屋子,是一处只有一进的四合院,和京城住的那里没多少区别。 院子里有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看样子像是棵榆树。还有一口大水缸,不过缸里并没有装水,而是种了些花草。不过因为没怎么打理的关系,缸里的杂草倒长了不少。 这所宅子只有一个仆人,那仆人三十几岁的样子,廖楷唤他老黄。 老黄进这宅子也有四五年了,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进这里,他找到廖楷询问:「那是个年轻姑娘吧?」 廖楷笑道:「如何不是。」 「我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这个女人是谁,是杨爷家的女眷么?」 廖楷笑着摇头:「你别问那么多就行了。」 到了第四天黄昏,杨钊总算露面了。还是廖楷去迎接的他。 「事都忙完呢?」 杨钊说:「还没呢,但想到你们在这里,我怎么着也得过来看看。你说的那个傅姑娘在哪里?」 廖楷指了指东厢。 杨钊整整衣衫,他没有穿铠甲,就是一身的半旧衣裳,又好些天没有洗澡了,感觉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他有些不大好意思过去拜见客人。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傅姑娘和王府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是二爷的座上宾,给世子妃和二爷治过病,二爷很看重她。你就当是二爷某位很重要的客人就行了,她要是问你什么话,你照实回答就行,别太见外。」 杨钊在应付女人这件事上本来就有些棘手,尤其是那年轻女子面前更显得手足无措。杨钊有些忐忑的朝东厢而去,那扇门虚掩着,他先是轻咳了一声,接着问道:「敢问傅姑娘在里面吗?再下杨钊前来拜见。」 第75章 掌珠正坐在那里看书,听见了这一句忙来开了门。她微笑着朝杨钊施礼道:「杨爷,我们多有打扰了。」 杨钊也不敢去看女人的脸,他见掌珠给他施礼,这里又忙着还礼。 「听闻傅姑娘是二爷的座上宾,廖楷也在,何必这样客气。」 这屋檐下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到了陌生的地方也要担心隔墙有耳,毕竟镇抚司的人可是无孔不入。 「傅姑娘,请中堂上坐吧。」 掌珠也正有此意,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中堂,闰生过来帮忙奉了茶,接着识趣的退到外面候着了。杨钊用余光打量了掌珠几眼,心中暗道这是女人?这身装束完全不像个女人啊?!要不是先听见了她说话的声音,不然肯定会认定这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这样的女人是二爷的座上宾?! 当来到燕州时,掌珠就知道杨钊是十王府放在这边营地里的一颗棋子,关于这边好多消息都是通过杨钊传递出去的。杜云旭及其他的部下已经叛变,然而杨钊地位还十分的稳,没有被暴露,看样子此人并不简单。 杨钊倒比掌珠想的还要年轻,估摸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据廖楷所说杨钊现在在军营中所任总旗。 坐定之后,掌珠先对杨钊的礼遇表示了感谢:「我们刚到燕州,杨大人就给了我们落脚的地方,解决了住宿的问题,真是帮了大忙。多多感谢了。」 杨钊见掌珠说话客气,忙含笑回答:「你们远道而来,来者是客,杨某平时也忙,只怕顾不上你们。若有需要尽管吩咐老黄去做。」 「多谢了。」掌珠再次表示了谢意。 杨钊觉得这个女人太客气了。 「听闻傅姑娘曾给二爷治过病,不知二爷近况怎样?」 掌珠却有些遗憾的回答道:「我也许久没有见过他了,并不怎么清楚他最近的身体状况。不过距离最近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似乎好了许多,也没有再依赖拐杖。」 「二爷不拄拐呢?!呀,那真是件大喜事,之前请了那么多的大夫都没能医治好二爷的腿,没想到傅姑娘竟然能……」当杨钊刚见到傅掌珠的时候还有些轻视,如今听说了此事却从心底的佩服她。 「看病也讲医缘,或许正好就投了缘吧。我也没别的本事,只能给人看病。」 「这还叫没本事啊,这可是大本事。」杨钊说着,又暗想如今营中大夫十分的紧缺,可惜傅姑娘到底是女流,不方便进出军营,要不然他一句话就能让此人去营地给人看病医治。 他们聊了几句,还不算太尴尬,后来杨钊又说:「自从去年冬天以来这边就有些混乱。金人时常出没,又有别的动乱。京城多太平的地方,怎么会想到来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地方?」 掌珠心中犹豫了下,暗想她要调查父亲当年的一些事只怕是瞒不过杨钊,要是杨钊能够从营中当面打探一下消息还能帮上大忙,廖楷也是知道她的举措,因此也没有向杨钊隐瞒。 「我来是要查一件事的,这事或许还要请杨大人帮个忙。」 杨钊听说眉毛一挑忙问:「傅姑娘何有吩咐?」 掌珠忙说不敢,接着又缓缓道来:「我来燕州主要是想查当年震动天下的谢案,听说谢良贵将军生前在燕州驻扎了十余年,朝廷说他叛国通敌,我想从这里找到能为他洗脱罪名的证据。」 掌珠的这一席话让杨钊着实吃惊,谢案当初牵扯过多,又是几年前的事了该死的都死了,早就板上钉钉,如今说为谢良贵翻案?这怎么可能? 「谢将军的事是元嘉八年底就已经结案了吧,现在已是十二年秋了,过去了这么些年,傅姑娘想要找寻证据只怕难上加难。再有我刚到此地的时候是元嘉八年秋,那时候谢将军正好回京,说来还从来没有正式在他手上做过事,所以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并没有亲眼所见。」 「那么当初谢将军的旧部总还要人留在营中吧?」掌珠可不愿意放弃希望。 「当初谢案一出,这北边的大营里就进行过大清洗,和谢将军有关的人几乎都受到了处置。后来调了魏将军来掌管这边,如今魏将军又在……对付晋王他们。」 这个结果是她预料过的,她想了半天方说:「营中应该还有见过谢将军的人,这事只怕还得请杨大人帮忙打听一下,若找到当时的见证人了,麻烦把他带来见我。」 此事可不是一般的棘手,当初只要和谢案牵扯上就没好下场,谁还敢说和谢良贵有关系,他有些犹豫道:「傅姑娘,我先把话说在前面,也不怕将来得罪你。这事只怕不好办,你也知道此事震动天下,当初凡是沾上一点关系都没落个好好下场,可谓人人自危。营中那么多人真要去找的话只怕希望渺小,即便有,兴许也不会站出来。」 「杨大人说的我知道,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不想放弃。」掌珠十分的恳切。 杨钊看在傅掌珠是王府二爷座上宾的关系上,他最终还是答应愿意帮忙打听。 「只怕需要些功夫,请傅姑娘耐心等待。」 掌珠说:「我不着急,慢慢来吧。」 杨钊又谨慎道:「只是傅姑娘也不要报太大的希望。这其中的缘由想来你也明白。」 「我当然明白。」只要有可能的事她就会去做,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能为谢家洗脱罪名的机会。 第76章 杨钊又和掌珠说了一会儿话便以事情忙就出来了。廖楷和闰生都守在院子里。廖楷见杨钊一脸的郁闷,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他忙上前与杨钊道:「杨兄,我们也是好久没见了,如今难得一聚,总要喝两杯。」 杨钊忙说:「好,喝两杯。不过你的酒量我可清楚,我也喝不过你。今晚几杯就可以了,担心贪杯误事,明天一早我还要回营地里去。」 「放心,肯定不会误了你的事。」 掌珠回了自己的屋子歇息,晚饭是闰生送进来的。 掌珠隐约听见了廖楷与人划拳的声音她便问闰生:「你怎么没到跟前讨杯酒喝?」 闰生笑道:「我怕误事,更怕姑娘有差事,怕姑娘等。」 掌珠道:「我没事的,你去乐吧。」 闰生又道:「我喝不过他们的,还是算了吧。明天姑娘有什么安排?」 掌珠想了一下,方道:「继续去城里逛。」 「还要逛啊?!」闰生有苦难言。 「你不想去的话可以在家里等着。」 「要去,要去!」这是闰生的职责,他哪敢让姑娘一人去大街上逛的。 「那好,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掌珠正要举筷子夹菜,她见闰生还在跟前又和他说:「要不坐下来一处吃吧?」 闰生红着脸一个劲的摇头,他便退出去了,刚迈过门槛,又折回来和掌珠道:「听闻长兴那边的危急已经解除了,姑娘您就不必担心了。」 掌珠着实愣了一下,后来她微笑着点头答应:「多谢你告诉我。」 他们来到燕州已有十天,杨钊虽然帮忙寻找当初父亲的旧部,但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掌珠也不好意思一直追着杨钊问此事。 除了找当初的旧部,掌珠还想去附近的村落走走,看有没有和父亲接触过的人,就像当初他们入城前投宿的那个大婶。希望能从这些村户中多少找到一些关于父亲的细枝末节。 她要出城,此事得到了老黄的警告。 「外面乱得很,三天两头就有人闹事,现在城里还算安全,你们不要乱跑当心出事。」 但不出去走动的话如何打听当年的事呢,只靠杨钊还是不够,掌珠道:「多谢你的警告,但我必须得出去一趟,不会走太远,天黑之前就会回来。」 廖楷和老黄说:「老黄,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次没有带上手无寸铁的闰生,廖楷找来了一匹马,和掌珠两人分别各骑了一匹马便从城北出去。 跑了没多远,掌珠只见此处青山环绕,又有一条河流从山脚下蜿蜒穿过往东流去。她没有迷茫,骑着马往村子里去。 还没有正式入村,在山坡上掌珠看见了一个汉子躺在了路边,情况不明。廖楷示意掌珠便别下马,他先下去看个究竟。 那个汉子腿受了伤,不知被什么咬了一口流了许多血。掌珠没有再犹豫连忙下了马:「大爷,您被什么野物给咬了吗?」 「是狼,这山上有狼。」 掌珠看见了牙印,她忙问道:「不知大爷家在哪里?」 「住在对面的河边。」 掌珠让廖楷将那位受伤的大爷放在了马上,他们打算送受伤的大爷回家。掌珠又在草丛里发现了用得上的草药顺便拔了几棵。 他们将受伤的大爷送到了家里,那户人家只有两间半的破茅草屋,外面还搭了一个棚子。放了些农具,堆放着些麦秆稻草之物。墙上有一张剥下来的动物皮,看样子像是黄鼠狼的毛皮。这样的皮子拿去卖的话应该能值不少钱,看样子这家人是户猎户。 掌珠跟着进了屋,让那大爷先躺在了土炕上,家里的娘子见当家的受了伤,顿时就哭了出来,哭了几声后又从供桌上的碗里抓了一把香灰要给大爷止血,掌珠见了连忙止住了:「别用香灰,我这里有药。」她的肩上有个褡裢,褡裢里装的是些兴许能用得上的药,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除了褡裢里的还有她刚采来的一株草药,掌珠让那娘子帮忙将药给捣了。 接着又让娘子帮忙准备了热水,还有干净的布条。 处理伤口对掌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她手法十分的熟练,这家人完全看呆了。她给处理好后,又交待道:「在结疤之前不能沾生水,药两天一换。」掌珠将褡裢里的那瓶药粉留了下来,又和这家的娘子说:「我让你捣的草药叫做紫珠,我见山上有,你们可以去采来捣碎了敷伤口,能够很好的止血。」 两人连忙对掌珠道谢,那娘子见掌珠一副小子打扮,却又是少女的嗓音,她心中有些奇怪,她问了句:「你会给人治病吗?」 掌珠点头说:「略懂一点。」 一旁的廖楷听了,暗道你那是略懂一点吗?未免太谦虚了。 娘子听说后大喜过望,忙拉了掌珠道:「我们家孩子病了好几天,想了好多办法都不行,请大夫帮忙看看。」 掌珠二话不说跟着娘子进到了另一间屋子,那屋子有些昏暗,掌珠有些费力的才看见角落里躺着的小孩子。 那位娘子将孩子抱到外面明亮的地方让掌珠帮忙给看看,掌珠见小孩子一脸通红,一摸额头,果然是在发烧。她又哄着孩子让张嘴给她看了,接着看了耳朵后面,又摸了摸颈子,基本的情况已经了解。 第7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她说:「能找到紫苏吗?」 「家里有的,熬水给他喂过,但你都看见情况了,好像没什么效果。」 「没有效果那是因为药力不够。你们给刮了痧没有?」 「给刮过一次,但他哭喊得很厉害,我只给放了指尖血。」 「这个症状放指尖血不起作用。找枚铜钱来,再找些灯油。」 娘子便知掌珠给儿子刮痧,但想到儿子哭喊的样子她又见不得孩子受罪便有些犹豫,掌珠后来吵她吼道:「这样也不忍,那样也不忍,你会失去他的。」 这句话彻底吼醒那位妇人,她忙着去准备掌珠需要的东西。 后来两人合力给小孩刮痧,小孩的哭喊声果然很大,受了伤的大爷听见儿子苦很是紧张,幸好廖楷在一旁安慰他:「我们傅大夫最擅长治疗小儿病了,你别担心。」 可那大爷放心不下啊,这是他最小的儿子,也是仅有的儿子了,他不想儿子有个三长两短。 给小孩子治病很是费力气。 掌珠好不容易忙完了,已经是满头大汗。那个孩子哭累了也就睡着了,掌珠说了几种草药给那位娘子听:「你把我说的这几种找来与紫苏一道煎水给他喝,每天喝三次。要煎得浓浓的。我说的几种草药你都认识吗?」 「都听过,回头我就去挖。」 「小孩子高烧不退,你不能给他一直捂着,不然会适得其反。要多喝水,多让他排尿,慢慢的体热才能降下来。当父母的要有信心才行。」 「大夫说得极是,我都记下了。」 这家人又留了掌珠他们在此用饭,掌珠倒没拒绝,她甚至还帮忙打下手。在帮忙的空档掌珠便向这位娘子打听了她父亲的事。 「娘子知道谢良贵将军吗?」 那位娘子一听忙说:「知道,知道,如何不知。附近几个城镇都知道他,他还在这里的时候我们也没这样的害怕,不过听说他被调回京城去了,怎么就不见他回来呢?」 这位娘子还不知谢案的事,她也没有告诉实情,只是从侧面打听了一些当年父亲极其部下的事,又问了一些金人的情况。 这位娘子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妇,住在虽然距离燕州城几里远的地方但一辈子都没有进过城,所知道的事也不多。 「大夫要想打听当年谢将军的事去问村西的蒲老汉吧,蒲老汉一直都在给那些士兵送菜,他肯定知道。」 果然这一趟出来是有收获的。 后来这户人家的娘子亲自送掌珠去找蒲老汉。据那娘子所说蒲老汉是个老光棍,但是人勤快,靠着祖上留下来的几亩薄地日子过得还不错。这人也不种粮食就种植各种蔬菜,又会打理,那些菜长得很好,这些年来一直把菜往军营里卖。 「那就是蒲好汉家了,我就不去了。你们当心一点,他家养了两条大狗。就是不知他在不在家,若不在家可能在地里忙。他的菜地不远。」 掌珠道了谢,与廖楷一道前往蒲家,蒲家修了几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屋檐下晾晒着好些金黄的玉米棒子。这几间大瓦房与别的人家一比,的确显得很气派。看样子这蒲老汉这些年挣了不少钱。 家里不是太穷,怎么那蒲老汉会是个老光棍?这事让掌珠有些疑惑。 他们还没走进蒲家的院子,他家喂养的两条大狗隔着低矮的篱笆墙一个劲的狂吠,一只没有栓着的已经跑到门口吠。 廖楷见门窗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便说:「看样子不在家。」 「那只好去附近的地里找一找了。」 找寻蒲老汉没有费多大劲,当他们发现此人时,此人正在菜地里锄草。只见一个身形矮小干瘪的半老头,皮肤黧黑,嘴唇有些发紫,上嘴唇还有个豁口,是人们常说的兔唇。长得确实有些难看。 廖楷让掌珠站在田埂上等,他过去交涉。 「请问你是蒲老汉吗?」 那蒲老汉埋头正干活,听见有人叫他回头看了一眼,说:「你们是哪个?找老子有什么事?」这口气倒着实不小。 「想向你打听点事。」廖楷言语里依旧客气。 「什么事?来买我的菜吗?我的菜不卖给你们。」 廖楷微笑道:「不是的,听说老汉你经常买菜给那些士兵,那你应该知道之前的谢将军吧?」 蒲老汉听说了这一句后,他又将两人来回的打量了好一番,尤其是田埂上的那一个细皮嫩肉的一点也不像营地里的人,这些不是军汉。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别碍着我种地。」蒲老汉不耐烦的开始驱逐他们。 站在田埂上的掌珠喊了一声:「大爷,问你点事可以吗?」 那是个小姑娘?蒲老汉觑着昏花的老眼多看了两眼,倒是个俊俏的丫头,只是这身打扮和小子没什么两样,几时城里的姑娘是这样的妆扮呢? 「我只个种菜的庄稼汉,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给我滚!」蒲老汉见身边的廖楷不走,他照着廖楷又用锄头扬去,幸好廖楷身子灵活闪得快才没被打着。 掌珠没料到这个老汉竟是如此大的反应。 廖楷觉得今天不是什么好时机,又恐耽误了回城的时间,于是和掌珠商量:「我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第7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掌珠也只得如此,后来两人牵马回去。那蒲老汉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赶紧往自家跑,心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是京城里的什么人来此打探消息的?他可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想多活几年。 回去的路上掌珠显得心事重重,廖楷见了少不了宽慰她:「傅姑娘不着急,我们慢慢来。那个蒲老汉那么大的反应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只要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我就有办法让他开口。」 掌珠点头答应:「那好,只是辛苦廖爷了。」 「傅姑娘你太客气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城里而去,走了大概两里路的样子,廖楷看得一群人马从那边山下走过,他眼神很好,一眼就认出是那天和他们换马的人。这些人怎么出现在此,也不知是什么来路。掌珠也瞧见了,她催促着马儿赶快跑,她不想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当他们来到城门外时,城门正要下钥。因为他们也受到了看守城门的士兵的严厉盘查,幸好廖楷将杨钊搬了出来,最终才让他们入了城。 这时候夕阳还没有完全下山,但那些大街上几乎没了人,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窗,一派萧瑟的样子。要是京城这时候只怕还有不小的人流。 「看样子燕州戒严很厉害。」 廖楷道:「是,不过这里地处要塞,又不太平倒能够理解。」 两人回了杨钊的宅子,闰生和老黄早已经等候多时,终于见两人平安归来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掌珠心事满怀,她胃口也不算太好,匆匆的吃了几口饭菜就让人把剩余的撤走了。接着她要了纸笔来,写了长长的几篇字,后来将纸交给了闰生。 「上面的东西你帮我去采买齐全,人生路不熟的话你就让老黄陪你一道去吧。」 闰生看了一眼,全是各种药名,他问道:「姑娘又打算重操旧业了么?」 「这是一条捷径,不过我不打算开医馆。」 闰生答应着去办。 第二天掌珠还想着去找蒲老汉却被廖楷阻止了:「傅姑娘昨日在外面呆了那么久也辛苦了,今天我去跑吧,我知道姑娘要问些什么,或者我说动了他,将他带到这里您亲自问也行。」 掌珠也由着他去了。 可是廖楷这天也扑了空:「那个蒲老汉是个烂酒鬼,喝得走路都不稳了,也不认得我。无论我问什么都无济于事。」 「总有一天能和他搭上话。」 廖楷道:「不过我从其他村民的口中打听到一些关于这蒲老汉的,听说这蒲老汉爱酒如命,又好赌。挣的那些钱除了修了几间大瓦房其余的全部挥霍掉了。」 「从元嘉八年后他有什么变化没?」 「我也仔细打听过,据说从这之后更加的挥霍无度。」 她给治病的那户人家不清楚父亲的遭遇,但很显然这蒲老汉是知道某种情况,她一定得想办法让这个蒲老汉开口。 掌珠想到了一个主意,便和廖楷商议了一番,廖楷最终答应道:「那我试试看。」 「嗯,就拜托廖爷了。」 廖楷帮忙布局,闰生则帮掌珠买回来好些药,掌珠又开始了捣药、碾药、熬药的日子。小小的院子里成天充满了药味。杨钊偶尔回来,见此情形他也没有干涉掌珠的行为。 「傅姑娘会在燕州开药铺吗?」杨钊发出了疑问。 廖楷回答道:「目前来看没有朝这方面发展的趋势。」 杨钊现在有些头疼,傅掌珠拜托他去打听当年的事,可是过去半个月了,这事丝毫没有进展,如今营中有两万人,他又不可能挨个去询问,毕竟谢案是忌讳,谁也不想和此事扯上半点关系。他有些害怕去见那个女人。 「杨大人,我们姑娘请您过去一趟。」闰生匆匆跑来传话。 杨钊有些头疼,可事到如今又不好再躲下去,只得硬着头皮上。 他来到了这边,却见掌珠正在熬蜂蜜,掌珠看见了地上的人影忙起身来陪笑道:「失礼之处还请杨大人见谅。」 「哪里哪里,傅姑娘太客气了。不过闻着倒挺香的,又很甜的感觉。傅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熬蜂蜜,打算用来做蜜丸。」掌珠小心翼翼的照看着炉子里的火,生怕火势过大,那么这一锅蜂蜜就算毁了。如今蜂蜜很难得,就这点还是老黄和闰生跑了许多地方找来的。 「那个傅姑娘,你先别急,谢家的事还需要慢慢来。」 掌珠见杨钊误会了忙解释道:「杨大人您别在意,我请您过来是向给您道歉来着,没有经过您的允许将这屋子弄得满是药味。」 不是为了盘问他啊,杨钊暗自舒了一口气,他眉头舒展,带着几分笑意:「没事,没事。我平时也很少回来,完全不用在意我。傅姑娘自便就行。」 「谢将军的事我也知道很麻烦,让杨大人为难了。不过您愿意帮忙我已经很高兴,我有的是时间等。」 啊,倒是个通情达理的小姑娘,也难怪会是二爷的座上宾。杨钊咧嘴笑道:「我就怕傅姑娘催得紧,偏偏这事又没什么头绪,还怕误了姑娘的正事,所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这么些年都等过来了,我还能再等下去。一时半会儿没什么进展也正常,只求杨大人能将此事放在心上。」 第7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杨钊从廖楷那里得知这傅掌珠和谢家没有太大的关系,没想到却能尽心尽力到如此地步,这一点倒让杨钊有几分佩服。 掌珠通过几天的努力,总算做了些药。 闰生说:「傅姑娘,这燕州的药材更是稀缺,您的这些药有那么好,要是拿出去卖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他拿起了一瓶普通的归脾丸和掌珠道:「这样一瓶卖五两银子只怕都行。」 「五两银子?!那些人家好些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会能拿得出五两银子?!这些药我不是拿来卖的。」 「不卖啊?那岂不是亏呢?」 掌珠有自己的计划。 八月初的某一天,廖楷带了个人回来,那个人正是蒲老汉。经过这些时日的努力总算是成了,将此人带了回来。 掌珠问廖楷:「他没有喝酒吧?」 「没有,但欠了一屁股的债。」 和计划的一样,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地道,但掌珠也是没办法了。她见到蒲老汉第一句话就是:「欠我们的钱我可以给你宽限几天。」 那蒲老汉听说连忙磕头道谢。 「行了,起来吧,你比我大不少岁,别跪我,我可当不起。」 蒲老汉便从地上爬起来了,他的背驼得厉害。 「接下来只要你配合我,钱的事就好说,要是不配合的话……」掌珠把玩着茶盖道:「我们就见官吧。」 「臭娘们,你刚开始可你是这样说的。」蒲老汉心里急了,不免发了火。 当时闰生就给了蒲老汉一耳刮子:「嘴里放干净点。」 「好了,你们别吓着他。」掌珠摆摆手,言语也跟着软和了不少:「我知道老汉你种了好些年的菜了,都说你极能干,种的菜不错。和这边的营地也打了好些年的交道,因此你也赚了不少的钱。」 蒲老汉忙道:「我没钱了,一文钱都没有了……」 掌珠说:「今天我们不提钱的事,我只问你谢良贵将军的事。你知道多少都告诉我吧。」 蒲老汉今天没有喝酒,虽然输得血本无归,但脑子却是极清醒的,他警惕的看了看坐在上面的年轻女子,接着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是打听谢将军的事干嘛?」 「自然是有事要办,你知道谢家出事吧?」 「你们是京城里来的?我只是个种地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抓我……」蒲老汉一脸的惧怕,腿也跟着发抖。 「当初受了谢家的恩惠,我想报恩。但听说谢将军被皇帝杀了,谢家全家都因此送命,我想到谢将军是个好人,是不是皇帝误会了什么,所以一心想要解开当初治谢将军死的谜底,也想还谢家一个公道。」 蒲老汉安静的听着,他的情绪显然也缓和了下来。 「谢将军是个好人,他杀敌的时候从来没有手软过,又爱民如子,就是太好了……才招来了杀祸。」 「哦?当初和父……谢将军交战的金人首领是谁?」 蒲老汉说:「是楞海。」 「你说的这个楞海现在还活着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毕竟只是个种菜的。」 也是,掌珠琢磨了一番又问:「当初谢将军的事出来时,这边的营地进行了大清洗,你知道的吧?」 「知道,知道。据他们的伙夫说赶了几千人走,有些派到别的地方去了,有些杀了,那段时间可吓人了。」 伙夫,掌珠抓住了最关键的地方她忙问:「你所说的这个伙夫现在还在军营里吗?」 蒲老汉道:「在的,前几天我送菜过去的时候还和他打过交道。」 「此人在军营呆了几年呢?」 「不是太清楚,但谢将军还在的时候就一直在军营做饭。」 掌珠的心口怦怦的跳着,她显得有些激动,事情正在一点点的进展,她又看见了希望。蒲老汉毕竟只是个菜农,军营的那些事他知道的不多,伙夫可不一样了,她斟酌了一番,便和蒲老汉说:「你想个办法安排我和他见一面,当然不会让你白忙活的,我会给你好处。」 蒲老汉有些疑惑,他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小姑娘。 掌珠让蒲老汉从中搭桥,她许诺了好处,这个蒲老汉是个势利眼,立马就应承下来,愿意帮忙。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那蒲老汉让人给掌珠捎了话:「下午申正在春兰茶楼二楼见面。」 掌珠欣然答应:「要是能见到这个人倒也不枉此行。」 闰生在一旁泼了盆冷水:「不过一个伙夫能知道多少,姑娘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掌珠说:「我知道啊,也没想能从一个伙夫哪里获取更多有用的东西,我只是想确认两件事而已。」 闰生便知道自己是多嘴了,傅姑娘远比他想的要聪慧许多,他这是枉自担心。 倒了约定见面的日子,全程廖楷陪同,倒没费多少力气就来到了春兰茶楼,他们上楼的时候根本就没看见蒲老汉,廖楷一凛忙道:「傅姑娘,那个蒲老汉是不是故意哄骗我们?」 「这倒不至于,兴许是我们来早了,那么先坐下里等等看吧。」掌珠倒显得很镇定,她让伙计送了一壶菊花茶进来,廖楷也不敢坐,一直站在旁边陪侍。掌珠却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茶。 第8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廖楷有些沉不住气了就要出去找蒲老汉算账的时候,掌珠听见了楼梯口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她朝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两人匆匆的朝这边走来,前面的那个是个五短身材的汉子,生得倒是膀大腰圆的,后面跟着瘦小干瘪的蒲老汉。 蒲老汉没有骗她,果然将人给带来了。 掌珠起了身,等到两人到了跟前,蒲老汉向两人引荐:「这就是周大。」 廖楷向那人抱拳示意,周大气喘吁吁的问道:「你们找我?」 掌珠道:「请坐吧。」她亲自给那位周大给添了茶水。 周大依旧有些懵,这蒲老汉说有个年轻女子一定要见他,就是跟前这个……姑娘?周大生得有些肥胖,走了这么远的路,又爬了长长的一段楼梯,他喘着粗气,更是干渴得厉害,端了茶碗痛快的喝了一气。 「找我有什么事,痛快的说了我还有别的事。」 掌珠给廖楷使了个眼色,廖楷便领着蒲老汉出去了。 掌珠坐在周大的跟前,她从容的说道:「请您过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件事,元嘉八年秋,这边的大营里发生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时候您也在营中吧?」 周大不知这个小姑娘是什么来历,见问元嘉八年的事不得不谨慎起来:「你是要打听谢将军的事?」 「对,我想知道两点,一,谢将军这件案子当时的证人是谁你可知道?二,常年与谢将军为难的金人首领可还活着?」 周大原本就生得细小的眼睛此刻快要眯成了一道缝,他回答了掌珠的第二个问题:那时候常年和将军打仗的是楞海,楞海在元嘉八年的时候就死了,后来他的弟弟满海接替了他的位置。」 「那证人的事你可知道?」 周大一口否认:「这个我不清楚也没听人提起过,谢将军的事在军中是最大的忌讳,我只是个烧火做饭的,也到不了将军帐前。」 「那么将军帐前的人可还有在营中的?」 周大脱口而出:「我不清楚。」 又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不论掌珠怎么套话都始终没有得到可靠的消息,最后她也无奈的说:「我没什么好问的了,多谢您走这一趟。」她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块碎银子给了周大:「银子给你打酒吃。」 周大倒痛快的收下了,收下银子后就匆匆离开了这座茶楼。 事情仿佛已经没有多大的进展,掌珠再次陷入了死胡同里。回到住的地方,掌珠将这些天收罗来的药材整理了一番,将一些特制的有利于伤口复原的药特意挑选了出来,准备让杨钊带到军营里去。其余的药她找了一个木箱子来全部装了,打算背上然后走乡串户去。 她的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廖楷、闰生和老黄的一致反对,特别是老黄,他惊惶不定道:「外面乱的很,你一个女子还这样出去挨门寻走,只怕会招来祸事。」 「不这样做的话,成天呆在家里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打听不到。想想看,要是出出那趟门肯定就不知蒲老汉了,更不知道周大,这些都是收获。再有我看好些村户因为家里穷,生病了也请不起大夫只能熬,熬不过去的早早的就死了。人口越来越少,地也就越来越荒芜,没人种庄稼的大家吃什么。就是要抵御金人的进攻也要人啊。」 掌珠自有她的一番道理,她倒什么也不怕。当初在静慈庵的时候,她也和水净师太时常出去与穷苦人家免费看病,那时候师太告诉她是一种修行,掌珠不想放弃这种修行。当初跟着外祖,跟着母亲学医,就是想能救更多的人。 掌珠态度很坚定,旁边的人也干涉不了多少,最后也就不再劝说了。到了第二天,掌珠就背上了木箱准备出门去。廖楷二话不说一路跟随。 掌珠为了安全起见带上了那把买来却一直没有用过的剑。 「这把剑这个姑娘用起来只怕有些沉,改天我去找家铁铺专门给您打造一把轻巧的短剑。」 掌珠回答道:「好啊。」 两人骑马出了城,她径直往各个村落而去,有人问她做什么,她就说自己是游医。有人听说她会治病,当即就请她到家里去给家中的病人治疗。掌珠倒也不含糊,很快就投入到了各种疑难杂症的治疗中。 没几日,掌珠的名声就传出去了,经过那些村民口口相传,很快就有不少人知道有个会看病的年轻女子。 这天掌珠正在一户人家给个快要临产的孕妇搭脉,突然听得对面的山头似乎有人在高喊了什么,她心下觉得奇怪,那位孕妇的丈夫告诉了掌珠:「傅大夫勿怕,那不是金人。听说对面山上来了一伙土匪,那些土匪很快就占山为王了,也不知要做些什么。」 「既然是土匪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当心他们下山来偷摸东西。」掌珠好心提醒道。 孕妇和掌珠说:「那些人来了有十来日了,倒没听见哪家丢失过东西。」 掌珠觉得有些奇怪,既然是土匪,那么肯定是和朝廷对着干的,难道衙门里都不派人镇压?军营也不管这些人? 「既然是土匪,难道没有人去管他们?」掌珠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哈,据说这些人原本是想来投军的,可是军营里呆了几天就被清除,听说是不服管教约束,这些人也不知来我们这里到底要干嘛,我看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最近天还没黑我们就把门关紧了,外面不管谁叫门都不敢出去,就怕出事。」 第8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掌珠心里觉得奇怪,她没有再打听,既然是土匪的话那么最好还是别去招惹。 这天掌珠一直在这处村子行医,到了快傍晚时才出村。 廖楷一直在旁边催促:「我们该走了,再晚下去只怕进不了城。」 掌珠道:「我知道的。」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外面跑,经手了几个病人,其中不乏病情复杂的,费心费神,眼看着能用的药已经不剩多少。她拖着一身的疲惫往住的地方赶。还没有走进胡同里就看见闰生在那棵歪脖子树下等着,廖楷见状催促着马儿上前,还没进胡同他就先下了马:「闰生,你怎么在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呢?」 闰生见他们终于回来了,刚才的担忧一扫而空,接着露出了万分的惊喜的笑容来:「我们家来客人了,可惜你们一直没有回来。」 客人?他们来燕州将近一个月了,然而熟识的人并不多,哪里来的客人?莫非是军中什么人来呢?可闰生又是一脸的神秘的样子半个字也不说。 掌珠已经上前了她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回去吧,已经全城戒严了。」 还没进家门,掌珠就听得院子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那声音有几分耳熟,像是宋劲飞三兄弟的声音?!掌珠很是诧异,他们不是投了军,如今在杜云旭麾下么,怎么会出现在此?应该听错了。 可等掌珠进了门后,她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的宋劲飞还有顾同和毛子,果真是他们!掌珠当时就愣在了那里,这些人来燕州做什么? 宋劲飞瞧见了傅掌珠,他几乎是冲到了掌珠跟前,却见他满脸堆笑,忙着给掌珠大大的作了一揖。 「傅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一些时日不见,他的个头怎么又像是长了一截?身子看上去更结实了,只是皮肤好像更黑了,他一笑就露出了一口整齐又洁白的牙齿。那熟悉的笑容和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们怎么来呢?」 宋劲飞笑道:「是啊,听说你来燕州了我们也顺路赶过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他的笑容里有透露着一股俏皮来,完全就是个大孩子般。 掌珠倒确实挺意外的,至于惊喜倒不至于。 顾同与毛子这才上前来与掌珠见过。掌珠见他们兄弟三人变化似乎都挺大的,一个个变得沉稳许多了。 「你们是从这里出去的,怎么又回来呢?」这些人跟着杜云旭做了叛军,现在又出现在了燕州又不怕惹来祸事?这三个人脑袋里到底想的什么? 掌珠正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却听得门被人从里面给拉开了,她循着声音望去,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二……二……」明明有好些话,可这一刻太过于突然,舌头突然打结,叫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久不见。」 看着他犹如春日暖阳的笑容掌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直到她看见了他手中拄着的一柄拐杖。 「您腿病又犯呢?」掌珠已满是担忧。 距离上次相见已经一年有余,这一年里她生死未知,楚元贞日思夜想,如今总算见着了人,他心中很是激动,恨不得立刻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可一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有些放不开,二来怕她恼唐突了她。他双手都放在拐杖上,只是笑语盈盈的望着跟着的女子。 那宋劲飞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中间,笑着和掌珠解释:「二公子他腿受了伤,因为急着赶路也一直没有怎么将养,所以又拄起拐杖了。幸好找到你了,你给二公子看看吧。」 「受伤呢?如何受的伤?」掌珠一脸的惊讶。 「没多大事,好好的养一段时日就好了。」刚才似乎从她的脸上看见了一丝担忧,楚元贞这些日子来的疲惫在瞬间一扫而空,他又向宋劲飞嗔怪道:「就你多嘴,别让傅姑娘不安。」 宋劲飞嘿嘿一笑,楚元贞忙侧了身说:「听说你在外面忙碌,也一定辛苦了吧,我们进屋去说。」 那宋劲飞也想跟进去,廖楷及时上来拉住了他:「宋老弟,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你们会来燕州,我们哥几个今天怎么也得聚一聚。」 「廖兄,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宋劲飞又忙与廖楷寒暄起来。 廖楷一面与宋劲飞应付,一面暗道幸好我把你给拉住了,你也是个明白人也该知道察言观色,就别去打扰许久不见面的那一对苦命人吧。 掌珠跟着进了屋,她来燕州的这些日子一直住这间屋子,楚元贞一来,然而自己更像个客人。 「您和杨钊大人见过面呢?」 「还没来得及。不过迟早是要见的。掌珠,分别了这么久,你过得好吗?」楚元贞最终握住了掌珠的一只手。 掌珠试着想要抽出来,然而他似乎并不准备放开。 在楚元贞深情的凝视下,掌珠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心口怦怦的跳个不住,她显得有些心慌意乱。 「你们来这里干嘛?这里可不是什么太平祥和的地方。」 「我知道啊,因为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我想方设法也想见见你,请原谅我的冒然打扰。」楚元贞默默的看着跟前他牵挂了许久的姑娘,这么久不见她还是老样子,不过这身装束……表示她过得也挺不容易的。 「二公子现在重任在身,哪里还能任性妄为。」 第8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楚元贞贴近掌珠的耳边和她低语道:「只要和你有关,我就没办法冷静,请原谅我的冒失。」 这个人……掌珠顿时满脸滚烫,她往后退了两步,低头道:「您受伤了的话能让我给您看看吗?」 楚元贞将受伤的腿晾了出来给掌珠看,只见一道暗红色的伤疤呈现在了掌珠面前,那道疤有两指粗细,看样子结痂不久,颜色还有些鲜亮。 「这伤是剑伤吧?」 楚元贞微笑道:「倒瞒不过你的眼睛。」 他们一路从长兴到的燕州?想来这一路经历过了不少的困难,她仔细的看了一回方说:「既然已经结痂了,那么问题就不大。」她又向之前发病的膝盖看去,膝盖的地方有些红肿,但还不是最严重时候的形态。 「愈合伤口的药我有现成的,至于膝盖地方的还得现配,可是手上的药也不大齐全……」 「没事,你不必担心,兴许过几日它又自己好转了。」 掌珠正色的说:「您长途跋涉的失于调养,如今天气又在转冷,北边的气候可比南边的干冷得多,必须得引起重视才行。要不然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楚元贞微笑道:「我听你的。」 掌珠忙着去取了一瓶药来,从里面倒了些黑色的药膏,那药膏带着刺鼻的味道,她温柔的替楚元贞抹上后,交待说:「先别沾生水,等到疤自然脱落,可能后天开始会有些痒,您要忍住别去挠。」 她依旧这样的客气,甚至该叫做疏远,但楚元贞所求不多,能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擦了伤口后,掌珠说:「您也饿了吧,先吃晚饭吧。我去帮老黄……」掌珠说着转身就走,楚元贞却拉住了她:「和我好好的聊一聊好吗?」 「既然您来此地了有的是时间,不急于一时。」不知怎的,掌珠有些害怕和他单独相处过久,她仓皇的几步跑了出去,刚出房门就看见了站在对面屋檐下的顾同,那顾同朝掌珠略点头微笑,只是不见宋劲飞的身影。 楚元贞看着掌珠出逃时的样子,他心里有些受伤。明明自己已经在努力了,然而他们之间仿佛还是隔着天堑,他依旧无法真正的接近她,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份,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和以前一样。 掌珠和闰生一道帮老黄烧饭,掌珠的厨艺不错,只是现在自己动手的机会变少了而已。 三个人一起忙碌,做饭的速度也就快了好几倍,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就张罗出一桌子的酒菜来,当然还包括老黄去熟食店里买了两个卤味。 闰生将烫暖的酒拿了来,掌珠想着楚元贞腿病未好,因此她找到了宋劲飞交待:「我知道你酒量很好,今晚你就和廖爷他们喝个痛快吧,千万不可灌二公子的酒。」 「瞧你这样的在意,放心吧,我知道他不能喝,我也不愿意和他喝。」宋劲飞撇撇嘴。 突然多了四个人晚上该怎么住呢?掌珠心中烦恼,宋劲飞等身份特殊要是去投店的话会被发现吧? 她拉住了老黄询问如何安排,老黄笑道:「傅姑娘别担心,都是些男人很好打发。现在天气还不是太冷,随便挤一处不过到天亮呢?」 可楚元贞自幼生在锦绣堆里的,从没有吃过什么苦,再有他现在还是个病人,需要保暖,也是这样的挤一处?廖楷那里有闰生了,宋劲飞他们三个睡炕屋,那楚元贞住哪? 老黄知道掌珠的在意他忙说:「傅姑娘放心,我会安排好的。特别是二爷肯定不会怠慢他。再有杨大人的屋子不是还空着么,反正杨大人还没回来,让二爷暂时住着也不要紧。」 「暂时先这样吧。」但他们短期内是不会离开燕州吧?难道要这样一直将就下去?这天晚上掌珠是在自己房里单独用的饭,并没有和那些男人同桌。吃过饭后她就早早睡下了,明天还要不少的事要忙。 已是深更半夜,然而这边挤在炕上的三兄弟却有两人还没入梦。 顾同觉得自己的老大有点不对劲,自从进屋以来这已是他听见老大第三声叹气了。 顾同也睡不着,他坐起来说:「老大,你今天是怎么呢?」 「没怎么,睡吧。」 「还没怎么,以往你喝了酒可是沾床就睡的,今天你也太反常了。我来猜猜你是有什么心事……」顾同故意将最后两个字的尾音拉得老长。 「见鬼的心事,别吵着毛子,睡吧。」 顾同故意的踢了毛子一脚,那毛子哼哼的两声又继续鼾声如雷。 「老大你放心,就是天塌下来估计他都醒不了。」顾同说着又往是那个金发身边凑近了一些,他笑眯眯的问道:「莫非你是在为女人的事烦心?」 「怎么不行啊?」宋劲飞是个爽直的人,因此没有否认。 顾同笑了起来:「你烦心什么,在我看来你未必就输了。」 「当真?!」宋劲飞无比的清醒,他一点醉意也没有,他抓紧了顾同的胳膊,顾同道:「我几时哄骗你。」 「为什么你这样断定?我知道了,你是可怜我,想逗我开心,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好生睡吧。」 「不是,我有眼睛啊,会自己看。今天一晚上也没见那傅姑娘和二公子说话,下午时我见她一脸慌张的样子是一点也不像和久未谋面的情郎相会时的模样。所以我觉得吧,或许在傅姑娘心里未必就真的取中了二公子。」 第8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经过顾同这样一番分析,宋劲飞觉得很在理,很快就笑了起来:「顾秀才啊顾秀才,果然你是我们仨里脑袋最好用的。你这是点亮了我的希望,我就知道太早说放弃了肯定不行,我还得再继续努力,要让傅姑娘看见我的好。我虽然出身比不得二公子金贵,但我身强体壮,打架的本事可是一流,关键的时候我可以保护傅姑娘,那二公子却不行,他病怏怏的,还需要别人的保护。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给傅姑娘幸福呢。能给她幸福的人是我啊!」 自己是不是说过了,顾同捂了嘴。 宋劲飞心里的那点烦恼顿时就没了,他立马躺下,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 左右两边的呼噜声吵得顾同彻夜难眠。 还有一位彻夜难眠的就是住在主屋里的楚元贞,他看不到未来的方向,同样也看不透那个女人的内心。 掌珠还在睡梦中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嘈杂声,她睁开了眼皮,却见天色已经大亮,这都什么时候了。掌珠连忙坐了起来,想着今天还有不少的事要忙,她迅速的穿好了衣裳,披散着一头长发,想到楚元贞他们来了,如此的凌乱出现在他面前也不好,她拿过梳子梳理了头发,依旧将所有的头发结在脑后编成了一根辫子。 她开了门正要去打热水,就见宋劲飞和廖楷两人在院子里比剑,顾同、毛子和闰生都是看客,只是不见楚元贞的身影。她迅速的跑到厨房里找了热水洗漱了一番。老黄已经做好了早饭。 廖楷身手不错,不过和宋劲飞相比明显还是要弱上一个等级,两人比了大概二三十个回合,胜负已分。廖楷一头的汗,闰生赶紧递了帕子过去让廖楷擦擦。 「到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甘拜下风。」 廖楷说得文绉绉的宋劲飞听不大明白,不过他知道廖楷认输了,因此也咧嘴笑道:「好说好说,廖兄身手也不错。」 掌珠见分了胜负便回自己屋里去了,宋劲飞瞧得分明,只见掌珠并没有去找楚元贞,他又想起了顾秀才的话,这场仗远没到认输的地步。 掌珠拉开了门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那宋劲飞主动的跑到了掌珠面前,笑嘻嘻的问道:「傅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掌珠也没答话,她叫了闰生过来,给了闰生一张单子交待他:「这些东西你去帮我凑齐吧。」 闰生知道又是买药,这事他有些头疼,但也没多说什么。掌珠想着手上还有两个重病人,一位需要艾灸,一位需要上药,她昨天答应过的,今天必须得去一趟。掌珠回屋收拾整理了自己的药箱便要出门。 那宋劲飞是个极有眼力劲的,忙说:「傅姑娘要出门,我陪你一道去吧?」 掌珠疑惑道:「你这样抛头露面合适吗?」 宋劲飞笑道:「怎么不合适,你就别有那么多的顾虑了,再怎么说我也在这些地方呆了一年多,地形什么的都熟悉,我陪你去吧。」 掌珠想到叫廖楷,但又转念一想楚元贞来了,说不定会叫廖楷帮忙跑腿,她还是不去麻烦了。因此宋劲飞说要跟着她也没有太过于阻止。 宋劲飞会来事,他帮忙将药箱自己背上,又替掌珠牵了马,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那顾同见此情形一脸的喜气,毛子在一旁看不明白忙问他:「秀才,什么事这样高兴?」 顾同笑道:「好事。」 廖楷便去了楚元贞房里,楚元贞坐在房里正在看一本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书,他忙禀道:「二爷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好好的休息几日吧。小的让人给杨钊带句话,让他尽快来见您。」 「听说他也抽不开身,我不急,等他忙过自己的事再来见我也不迟。你坐,我正好有些事要问你。」 廖楷看了一眼旁边的椅子,他并没有立刻坐了,而是将门边摆着的一张杌子端了来。 楚元贞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没怎么在意。 「二爷您要打听什么?」 「说说这一年来你们的经历吧,以及为何会离开京城来此。」 廖楷只是诧异:「傅姑娘没有亲口告诉二爷吗?」 「她……似乎有些怕我,也不敢正眼看我,见到我就想逃,我想要打听些什么只怕也不容易。」楚元贞不明白,不过一年未见,怎么觉得两人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 廖楷听说了,又想起了宋劲飞和傅掌珠一道出门的情景。 「适才宋劲飞和傅姑娘一道出去了。」他也不知为何要突然说这样一句话。 楚元贞听说倒是面色无波,他道:「先不管他们了,还是说说这一年里你们的经历吧。」 「是!」廖楷在心中已经组织好了语言,与楚元贞一一道来。 却说掌珠跟着宋劲飞一道出了城,她径直往村落而去。宋劲飞一路跟随,他对掌珠的一些做法感到不解,也曾当面询问过她:「听说你在京城好好的,怎么会想到来这么个天寒地冻的地方,这里到了冬天不仅冷,而且事也多,搞不好就会遇到那些金人,你就不怕么?」 掌珠说:「我怕啊,但再怕也得前进吧。不是有句话叫做要克服恐惧就得勇敢去面对它。」 宋劲飞笑道:「你知道我是个粗人,也不认得几个字,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也不是很懂,但觉得你一个女子安安静静的守着家就够了,不需要步入危险里。打打杀杀的不适合你。」 第8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掌珠回头看了他一眼,宋劲飞连忙催着马儿,两人并头而行。 「你们为何会来这里?你们三个可是叛军,就不怕被人发现然后把你们捉去军法处置么?」 宋劲飞笑嘻嘻的说道:「傅姑娘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他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掌珠并没有回答宋劲飞的问话,接着又道:「二公子来这里做什么,他不是该呆在他的父兄跟前么?」 「来这里是二公子的意思。」 掌珠更加疑惑了,她忙问:「为什么?」 「二公子想把燕州纳为自己的地盘。」 掌珠惊讶不已,就凭他们几个能打下燕州,这是痴人说梦吧? 宋劲飞见掌珠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他笑说:「在你看来是不可能的事吧?但二公子他有自己的打算。不过他的这个想法我们三兄弟可是尽全力的支持,也会一直跟随他出生入死。不过就是燕州吗,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拿下了。」 「你们都是不要命了。」掌珠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说话间已经到了她给治病的那个村子,到村口的时候掌珠就下了马,她牵着马儿前往要去的人家。 宋劲飞看去,他离开这么久了,这里似乎都没有变,但愿不会有人认出他,不然只怕会增添麻烦。 掌珠去到了一户人家,那家有一位重病在床的老婆婆。老婆婆快七十的人了,牙齿基本上掉光,又因为常年有病身体很虚弱。 【卷四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神医姑娘上京去》卷一 作者:孜亭 02、《神医姑娘上京去》卷二 作者:孜亭 03、《神医姑娘上京去》卷三 作者:孜亭 04、《神医姑娘上京去》卷四 作者:孜亭 05、《神医姑娘上京去》卷五 作者:孜亭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