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颤的处女》 第一章 有个出生在台湾宜兰的嫂嫂莫绣寻,三年的朝夕相处下,千鹤遨炽自然也说得一口标准的国语,甚至让人分辨不出他是日本人,他己可以用中文思考,这种颠覆自己母语的程度,足见嫂子莫绣寻的魅力有多大。 在某个因缘际会下,千鹤遨炽来到了台湾。 飞机的豪华头等客舱,有四个豪华舒适座位,乘客却只有他一人,航空公司得知是千鹤家的三公子要搭机时,立刻挪出豪华客舱,只供千鹤遨炽一人“享受”。 某些方面,千鹤遨炽觉得自己比其他家人平民化也朴实许多,今儿个到台湾,他还宁愿与大众一起搭飞机,如果是他二哥掠骋,以他那好大喜功和奢华的个性,铁定包一架属于自己的专机,浩浩荡荡地飞到台湾。 而他,反其道而行的下场,便是孑然一身地到了陌生的台湾,没有人知道他轰动的大家族背景,更无人保护他,一切得靠自己来。 望著蓝天白云,他觉得自己很幸运,难得能在飞机上见到耀眼的阳光,这机会并不多见,瞬间让他觉得此行一定会很顺利。 他不自主地摸摸口袋,从中抽出一条纯金的项练,上面挂有一个心形花样的坠盒,镌刻著表示爱的玫瑰,打开坠盒一看,里面镌著两个字──思兰。 他有两个侄子──念宜和思宜。取这名字是因为大嫂莫绣寻,她来自台湾宜兰,所以取其想“念宜”兰、“思”念“宜”兰之意。因此,大家总戏谑地说等遨炽结婚后,若生了女儿,就取名为“思兰”。 他那时还以为大家只是开开玩笑,谁知,隔天兄弟们真的把这个“心”捧到他手上,还冠冕冕皇地说:“这是我们送给未来的侄女儿的礼物。” 千鹤遨炽当场变脸,更是恍然大悟家人对他的居心叵测。 他很了解身为千鹤家一员,每个人均被“教育”出深藏不露的本事,为了逼他结婚,他们绝对不择手段! 千鹤遨炽对此惊慌害怕,所以选择逃之夭夭,但他对家人解释到台湾来的理由是:为了替人治玻 他是天下第一的“医生”,所以,只有他能够让人死而复生。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要活命,就得用钱买命。但是当他注视著双手,却莫名地陷入前所未有的沉思中,他是医生,治病救人本来就是他的职志,如今却以利为先,本末倒置,为此,他不禁叹气。 是因为处在这混淆的年代,他自己也变得是非不分了吧! *** 台湾黑道的大魔头──唐光,无恶不作,犯下多起骇人听闻的命案,或许他没有亲手杀人,但他间接害死许多人,台湾多起的政治命案泰半与他有关。只是他狡猾奸诈,让警方莫可奈何,也因此,这位黑道大哥至今仍能外逍遥 过日。 但是律法虽难治,天理却昭彰。如今,唐光处在濒死边缘。 原本邪气的脸孔、杀气腾腾的目光,现在却泛著无限的痛苦,面色枯槁的他,不断恳求著己经束手无策的医生──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但医生无奈地说道:“你的脑子长了一颗肿瘤,你必须开刀,否则活不过十天,偏偏这肿瘤离你的脑神经只有0.0!”公分,没有任何外科医生可以担 保开刀取出脑瘤时,不会伤到你的脑神经。” “不!”康光哀嚎、叫嚷,声嘶力竭得有如世界末日来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开始忏悔、认错。看到他这般悲惨的模样,医生有些于心不忍。 “我想……”医生带丝希望地说道。“只有一位神医可以救你,就是‘医王’;他宛如华佗转世,有著无人可比的医术。”医生的眼中散发著崇拜的光芒。“只有他可以分毫不差地取出你脑里的瘤,如果你能请他出面,或许──” “‘医王’……”唐光喃喃自语著,纳闷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医生正经地说道:“人人景仰的‘医王’,就是日本千鹤世家的三公子──千鹤遨炽。” “‘千鹤’家?”唐光随即恍如起死回生般的精神大振。“我有救了,呵!呵!呵!同样都出身于黑社会,如手足般的义气,‘医王’岂能见死不救?” *** 就因为他来自黑道世家,所以他就必须把无法无天、犯下无数滔天大罪的唐光治好?遨炽明白只要经过他的手,唐光就会活下来,但那是件好事吗?一旦唐光的病被治好,他肯定会再做尽无数恶贯满盈的事。千鹤遨炽矛盾地想道。这种人真有救治的必要吗? “这里有五百万美金!”唐光身边的小弟罗白说道,接著不客气地吐了一口槟榔汁在地上。“只要你动刀救我们大哥,这些钱就是你的!” 台湾黑道截然不同。他们满满脸肮脏、浑身巡遢,毫无水准可,言与器宇轩昂、衣装笔挺、容光焕发的千鹤遨炽有著天壤之别。 千鹤遨炽的只手甚至干净得不染尘埃。 他面无表情,神色灰暗、凛然,但那气焰却炙人、狂妄不羁。 他冷漠地瞪了罗白一眼,就己经让罗白备受惊吓,罗白赶紧低下头,那臭屁的样子己不复见。 通常,遨炽懒得再瞧金钱一眼,这回他竟然蹲下身子,用他一只厚实的手掌,触碰那一叠美金,嘲弄道:“一辆宾士车的后车厢只能装下五百万台币,幸好这是美金,否则我真不知如何载回家。” 他伸手抓了一把钞票──大约有十万美金,随意地塞进自己的口袋里,面对那些台湾弟兄的奇异目光,他玩味地说道:“这把钱是给我女儿的。” 真不愧是千鹤遨炽,在这节骨眼上,竟还开得起玩笑,他根本没有女儿,但现场的仁兄们又有谁知道? 看著千鹤家三公子的脸,众人不禁啧啧称奇,遨炽脸上散发出的父爱光芒,真实得让人动容,但同情心也油然而生,因为他们最终得杀死千鹤遨炽。 遨炽目光一敛,起身理理衣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正经。 “开始吧!”他说道。 在手术室内,手术灯刺眼地照射,室内一片岑寂,消毒水味道四溢,险了唐光,室内只有白色的被单、衣服和墙壁,遨炽身上也是纯白的医袍,像极了送终的颜色。 就如同遨炽最终的命运。 *** 手术结束。 清洗满手鲜血的遨炽,竟莫名地涌生一股落寞,这是他行医多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他面无表情地理理衣服,检视他干净无比的容貌和未沾血迹的白衣,之后,他简明地布:“等麻药退去,唐大爷就没事了。” 随后,他一手拿起重达十公斤、装满钞票的箱子,另一手则是他从不离身的手术箱,头也不回的离去。 *** 然而,这绝对不是他能预料的。 在荒山野地里,他陷入了别人的阴谋里,当他发现时,一切己经太晚,他们要杀了他,为的是要毁灭他曾经救了黑道大哥唐光的证据。 遨炽拚命地向前跑,护照从他的身上滑落,皮夹也掉了,从身旁钻出数不清的人影对他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杀了他!老大交代的。” “绝对不能留他活口!”叫嚣声不断响起。 “杀了他!” 遨炽用尽全身的力量拚死抵抗。钱箱被夺走了,即使他闪过无数刀锋,但仍受了伤,血花溅染在他雪白的大衣上,他的体力正在逐渐地耗弱中。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的手术箱,他紧紧握著它──那等于是他的生命。 在最后关头,他的求生本能完全被激发出来──那种绝不受死的决心,直到他的后脑勺被狠狠地重敲一击。 他几乎昏厥,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但是他的腿仍自有意识地向前冲。终于,他发觉某处有亮光,他朝那里奔去,冲过一面残破不堪、满目疮痍的半倒围墙,躲在黑漆漆的树丛下,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微弱小灯照射下,“她”目光呆滞地望著他。 千鹤遨炽和她四目相望,他的眼神中充满乞求,乞求她不要出声,而她则如他所愿地静默,直到那群人的脚步声杂沓而过。 待声音远去,阵阵强烈的痛楚攫获他,千鹤遨炽再也撑不下去,昏倒在一丛猪笼草上面…… ***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不知怎么……” 每天,她都唱著这首歌,骑著脚踏车往山顶冲,这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因为周围全是坟墓。 如果不唱砍壮胆,绰蜻肯定会吓掉半条命。为了省钱,她不但连摩托车都不买,还选择住在谣传中的鬼屋里。 传说有个老兵在这里上吊自杀,此后多年,屋子便空置著,直到绰蜻逃家。她无处可去,只好住在这里。 她不怕鬼,因为她总觉得人比鬼还可怕,人会有失去人性的时候,但鬼却不会。因此与其住在公寓里,不如独居。 绰蜻好不容易到家了,褪去便宜的黄色雨衣,她几乎袒胸露背,活脱脱是槟榔西施的打扮,浓妆艳抹的脸,看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老上几倍,但她是故意的。 她今年只有十七岁,可是却在风花雪月的场所里打滚了好几年。 近乎嫌恶地摘下那头橘色的假发,露出短俏可爱的发型,她才满意地笑开来,只有回到自己的家时,她才能面对真实的自己。 这屋子虽随时会圮倒,却是她唯一可以安身之地,也只有这里才能让她感到安详,因为不会有人来此伤害她。每当走进已无大门的门槛,温暖的感觉立即涌上,因为大家都出现欢迎她的归来。 猫咪“小可”跳上她的一肩,小白鼠“小欢”在她的脚底下跑来跑去,狗儿“小泥”欢喜地对她吠叫。她笑嘻嘻地进入家门,映入眼帘的则是痴呆的小怜,她是个重度智障儿,对任何事都毫无感觉,甚至只有三岁小孩的语言能力,她与绰蜻交谈都是比手画脚、支支吾吾的,她的眼睛总是茫然无神。 绰蜻走进屋檐下,脱去鞋子。这是一栋古老的日本建筑,虽经过修补,还是摇摇欲坠,但望著自己一手建立的家她仍心满意足。 她拉开门把,屋内没有家具,除了地板、木桌、大床之外,还有一大堆书。虽然没钱买家具,但是她成功地用布料来营造另一种气氛;虽然没钱买装饰品,但是她从不忘买书,即使她根本看不懂那些深奥的书上写些甚么,但她就是喜欢买书,尤其是一个名医所写的书。 在燥热的天气里,她使用五o年代的电风扇来散热。 白天住在屋里的人只有小怜。平常,她无神的眼珠子总会对绰蜻流露著平和,但此时此刻,她的眼睛里却写著不曾有过的惶恐。 她似乎要表达甚么,却又无能为力,只是拉著绰蜻的手往窗外看。 窗外的花园一片黑漆漆,除了萤火虫一闪一闪的亮光外,只有仲夏夜里的虫鸣声。绰蜻仔细一看,在那一丛黑漆漆的猪笼草里,似乎有一只手。 泥土里的一只手? 她尖叫出声。 过了好久,她才鼓足了勇气,踮著脚尖向花圃走去。 拿著一根粗棍子以防万一,她警戒地蹑手蹑脚靠过去,双脚踩著猪笼草,离那只手只有咫尺之遥时,她低下头准备一窥究竟。 “啊!”她大叫一声,因为那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踝。“鬼!有鬼……”她拚命地叫,脚拚命地踹,惊魂未定中,却发现那只手是如此有力,仿佛期待著她的垂怜。 “救我,救我……”他奄奄一息地申吟道。“救我……” 绰蜻回过神来,赶紧蹲下身子,定眼细瞧。 他大概快死了吧!他的后脑不断渗出血水,在喃喃地呓语时,他的嘴唇发白、浑身颤抖。 他为甚么会出现在她家的花圃里?虽然她最看不起男人,但那句“救我”,让她的正义感油然而生,绰蜻知道自己不能见死不救,流浪的动物或无家可归的智障女小怜她都能收留了,更遑论眼前几乎毙命的陌生男人。 她拉著小怜帮她忙,两个瘦弱无力的女孩努力地将这壮硕的男子拖进门。 经过一番折腾,她发现他几乎是倒在血泊中,而他的左手握得死紧的箱子是甚么? 她努力掰开他的手,打开箱子后顿时惊呼,里面全是开刀的器具。 他是医生? 她没时间想太多,手术箱正好派上用场,她将他后脑的血渍清干净再上药,花了不少工夫,幸好都是皮肉伤。 在绰蜻的“巧手”下,他的伤口被包扎得很好,简直媲美医护人员专业的技术,或者是因为她曾经希望能成为一位济世救人的医生。 除了注意到他的伤势,她更注意到他的容貌,和不属于她这阶级该有的气势。他浑身散发著不凡的气息,他应该来自不寻常的家庭,或有著非比寻常的背景。 绰蜻自忖,这是否代表救了他,她就可以讨些“救命之恩”,发点横财?她干笑,觉得自己的心眼真坏! 在晕黄的灯光下,她望著躺在地板上的男子,微鬈的黑发、薄而性感的唇和古铜色的肌肤,加上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肌肉,绝对是个美男子。 她工作的地点不乏好色男人,所以她对男人毫不陌生,更谈不上惧怕,但如此靠近他,她却开始莫名其妙地脸红心跳。 她搞不懂自己,她根本不认识他啊!望著他斯文的脸庞,她竟开始发呆了…… *** 早上她被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声响吓得眼皮直跳。 她杏眼圆睁,耀眼的阳光告诉她已经快正午了,天!她竟然睡得这么晚?这也难怪,因为她的生活一向日夜颠倒。不过为了怹,她今天是该早起。然而也并没有,因此她还没回过神,便得面对眼前正失控咆哮的男人。 “这里是哪里?发生了甚么事?我是谁?我究竟是谁?”他的脑瓜一片空白,错愕地望著她。 “你是谁?”他沙哑地问,庞大身躯靠近她,她见状往后倒。“你是谁?”他逼迫地问,下一秒,她已经倒在地上,他的身躯完全贴住她。 他面色惨白,但是绰蜻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被他那野兽似的模样吓得半死。 “先镇定下来!”她尖叫道。 他失神地望著她。 “你……”她口吃道。“甚么都不记得了?” 他该记得甚么?他自忖,渐渐松开了她。 绰蜻眼见他一副茫然的模样,不禁叹了一口气。接著,她只花了三十秒的时间,便把捡回他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为甚么会出现在我家的花圃里呢?”她反问他。 他没有回答。 “想一想啊!”她跟著紧张起来。你千万别说你甚么都不知道喔!” 但他还是一脸迷惘。 “上帝!喔──”她比他更想哭,她要的可不是这种“下潮。她根本不想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这与她当时想藉他发一笔小横财的念头可差远了!这下可好,没捞著好处,却惹了一个大麻烦。 “天啊!你该不会得了失忆症吧?”她惊叫道。 失忆症?他被这字眼震得无法自已,有可能吗?但他真的记不起他叫甚么名字。 “这种小说剧情怎会发生在我身上?”绰蜻欲哭无泪地自问。 无可奈何之下,她决定狠下心来。因为她恨男人,当然更不可能收留男人。 “我给你一天好疗伤、好好回想你的过去。”她把手术箱放在他身边。“当你昏迷时,你抱著它不放,希望这对你恢复记忆有些帮助。此地是不留外人的,我己经破例救了你,现在,我绝不可能把你留下来。” 她望著他,他的目光仍是呆滞的,跟小怜没两样。但他有不同于一般人的高贵气质。 然后他将那件像医袍的白色衣服脱了下来,拿在眼前细瞧,似乎很努力地在回想…… 他就这样陷入冥想中,对外面的世界置若罔闻,连眼前的“救命恩人”也视而不见。 绰蜻皱眉,她觉得他的举止怪异,不过她可没时间搭理他,毕竟赚钱第一,有足够的钱,才能发展她理想的未来。 于是她再度倒下、蒙头大睡。她并不担心小怜,她会照顾自己,在绰蜻的“训练”下,她会做简单的家事,甚至会拿食物喂流浪狗和猫。 中午时,小怜做好饭菜,竟然不忘拿一份给千鹤遨炽。 千鹤遨炽却对她有印象,在闭上眼的刹那间,他知道他们四目交接过,他端详她,除了确定她智障外,也发现她隆起的肚子,她是孕妇?而且一副快临盆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他失魂地注视著那个睡得香甜的女孩,不仅因为她是个陌生人,这里对他也是完全陌生的,虽然鸟语花香,但对他而言,这里连空气都飘著陌生的味道。但是,他的目光就是移不开她。 他来自哪里?昨天以前,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他用尽全身力气思索,无奈却是一片空白,他阴郁著一张脸,一一探索身边的物品:手术箱、沾满鲜血的外套,还有……一个心型的坠炼。打开坠盒,发现上面刻著「思兰”二字。 “思兰”是他的甚么人? 他还有哪些东西?他摸摸口袋,竟摸出一大把钞票,他为甚么会有那么多美金?他理不出任何头绪。 他该怎么办?他该何去何从? *** 夕阳下山之后,很快地夜临大地,她终于起床了。 她睡意蒙眬地起身,当他是隐形人似的开始梳妆打扮,泡过热水澡后,她坐在老旧的镜子和破烂的书桌前开始浓妆艳抹,把自己画成一张大花脸,就像个老气的欧巴桑。 接著换上半透明的小背心,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她的胸脯和俏臀若隐若现,套上一双高约五公分的高跟鞋后,再将橘色假发戴上去。 遨炽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瞧著。 变身后的她与真面目相差甚远,原本纯真的脸变得妖艳,看似清纯的大眼消失了,换成有如魔女般的勾魂眼,而她凹凸有致的身躯绝对能迷死男人。 她站起身时,遨炽不由自主地问道:“你……要出门?” “是的。”绰蜻趾高气昂地说道。“我要去上班。” “上班?”遨炽浓眉蹙起。“你做甚么……”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工作可耻,所以便毫不迟疑地脱口道:“我是妓女。” 妓女?遨炽瞪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她竟如此直截了当的回答,难道她毫无羞耻心? “有甚么好大惊小怪?”她轻嗤一声,以更嘲弄的语气说。“你没有嫖过妓吗?少来了!别装高尚,男人都是一个样!你们不能没有女人,而我只是在满足每个男人。” 他不发一语,似在传达无言的抗议,表示自己与她印象中的男人不同,这让她的尊严有种被踩在脚底下的感觉,也让她心中生起一把无名火。 “你想起你的过去了吗?”她冷漠地问道。 遨炽目光一闪,别过头,望著窗外的猪笼草,微微摇头。 “喔!”她拉长尾音,声调里没有一丝同情。“真可怜,但是,没办法,我不能留下你,希望明早我回来时,你己经离开了!”她坦白要求道。 他倏地回过头,那愤怒的神情让她噤若寒蝉。“你对一个丧失记忆的男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他终于被迫承认,他脑中的过去是一片空白。 “同情心?”说到这三个字,让她顿时勃然大怒。“如果我没有同情心,你早就死在我家院子里了!”她气急败坏地咆哮。“你有感激过我吗?你只是瞧不起我,因为我出卖rou体赚钱!”她的手指著他俊俏的脸。 她仰起头,即使因为他的高大身躯,让她的头必须抬高近九十度,才能直视他的眼睛,但她仍抬头挺胸地嚷道:“我同情你,谁来同情我?” 她的双眼闪闪发光,几乎和她的假发一样灿烂耀眼,此时他突然感到心头一阵莫名的抽痛。 她扭过头冷漠地说道:“你走吧!” 但他却出乎意外地拉住她的手,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触动了。 “你为甚么要当妓女?”他简单地问。 她被他问得面红耳赤,不安地回首痛骂。“这关你甚么事?你管好自己就够了!你失去记忆,以后要怎么办?”她试图挣脱他,无奈他的力量太大了,她感到手臂发疼,他若不是很有两下子,就是懂一些中医的针灸术,他刚好握住她手臂上的两个穴道,让她手臂发疼,继而酸痛。 但即使她痛得五官几乎扭成一团,他仍固执地命令:“回答我!” “回答就回答!”她理直气壮地回道。“我需要钱!” 他松了手,转过脸垂头丧气地说道:“我不相信,你不像那种人,而且你的手那么巧,你可以做很多事啊,像护士……” 护士?她闻言一阵心悸。 “谢谢你的褒奖!但你的眼跟你的脑袋一样瞎了、坏了!你看错我了!”她讽刺道,随即嘲弄自己。“我没那么好命可以做白衣天使,我只能出卖自己的rou体生存。” 心里的痛楚让她想逃避,她迅即走向门槛,但仍不忘心高气傲地对他下逐客令:“在我回来前,你要离开喔!” 接著她头也不回,扭动著婀娜多姿的身材离去,他看著那古老的脚踏车,和她身上便宜的雨衣,一股怜惜之情莫名地涌了上来…… 第二章 他摇头,不相信她真的是妓女。 如果她真是妓女,一定是他见过最寒酸的一个。她穷得离谱,不仅住破旧的房子,还有一屋子的阿狗阿猫,而那个智障女跟她又是甚么关系?无论如何,养他们绝对是累赘,如果没有了他们,她肯定能过得较好些。 但他又能说些甚么?毕竟他现在一无所有,连自己的身分都不知道。 如果她愿竟割舍一块地方,供他遮风避雨,他就要和她住一起了,又有甚么立场嫌弃她? 他望著那只手术箱发呆,陷入苦恼中,直到黎明破晓时分,他看到她回来。 绰蜻原本期待屋内空无一人,可是当她发现他还没离去时,除了吓一跳之外,心中竟然有点窃喜。 只是基于自尊心,她仍咄咄逼人道:“你怎么还没走?” “走……”他喉咙发出一个细微声响,颀长的身影显得好落寞,好半晌后,他说话了。“我没有地方去。”他应该乞求,口气却显得高高在上。 “哎!又一个无处可去的人。”她尖酸地叹道。 他目光里闪烁著哀伤,低声下气道:“你如何才肯收留我?” “留你?”她吞了吞口水,坚决的神情中带点遗憾。“我不会留你的。” “那……”他目光一闪。“你为甚么会收留那些?”“收留”只是他用来试探的字眼,期望能够击溃她对他的防备。 没想到,她竟激动得吼了出来。“它们是流浪狗、流浪猫,没人要才由我收留;小怜在公园里流浪很久,没有人管她,因为她是智障,还被恶心的男人强歼怀孕,但是大家却对她不闻不问,我……”说到此,她气得脸色发紫。“没有我,她一定会死在街头。” 这个世界怎么了?他不禁心寒起来。他仅有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悲惨,也忆不起哀痛,如在他眼前的一切却是如此不可思议,他怜悯地看了小怜一眼。 突然间,小怜哎哎大叫起来,绰蜻被吓得魂不附体。“老天!她一定是要生了!” 他本能地大喊:“送她到医院──” “医院?”绰蜻鄙视地瞥他一眼,啐道。“医院根本不会收留来路不明的人,去了也没用!” “不!”不知为何,他竟急忙为医院辩解。“医院是济世救人的地方,只有到医院,小怜才能平安地生下孩子。” 她忍住差点骂出口的脏话,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医院是医生赚钱的地方,也是最势利眼的地方,小怜没有背景、没有钱又没保险,到那里只是自讨没趣!” “错了!”他咆哮。“这不合常理!” “你才错了!”绰蜻怨恨地回道。“这世界如果有天理,小怜就不会被强暴!这社会如果有爱心,小怜怎还会沦落到被遗弃的命运?没有人会在乎我们这群被遗弃的边缘人,我们势单力薄,只能自立自强!” 他顿时哑口无言。 “我自己帮她接生!”绰蜻信心满满地说。 “你?”他目瞪口呆。“凭你?” “去医院根本来不及了。”绰蜻忙叫道。 手忙脚乱中,他抱起小怜放到床上,小怜双手捧住下腹,智障的她虽无法言语,似乎仍知道即将发生可怕的事──一个孩子将从她的身体里生出来。 “你要怎么帮她接生?”他直截了当地问,这是个很实际的问题,他不相信她能够做到,尤其她看起来根本像是不解世事的女孩。 “你有经验吗?”他不客气地又问。 “有!”慌忙中,她拿出了一本书,一本关于接生的书。“这是日本‘医王’写的书,我相信照本宣科,一定会让小怜平安生下肚里的孩子!”她居然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好像有了这本书就万事ok。 “你疯了!”他当场发飙,抓住绰蜻的手、抢过书,破口大骂。“你以为这是小孩子玩扮家家酒的游戏啊?看‘医王’的书有用吗?只要有一点闪失,小怜母子都有生命危险!” “你管不著!”她对他恶言相向,怒气冲冲地抢过书。“不准批评‘医王’的书。靠边站,不然就给我滚!” 他无可奈何,毕竟现在的他无处可去,曾几何时他如此弱势过?他待在她身边,脸色难看、不发一语。 “用力!再用力──”绰蜻嚷著,小怜承受著意想不到的痛苦,子宫收缩的痛楚是常人无法想像的,绰蜻手足无措,只能拚命地翻书。“怎么办?怎么办?” 生一个孩子,子宫颈几乎要开到十根手指那么大,好几个钟头过去,小怜的子宫颈还开不到两指,时间拖得越久,只怕对肚里胎儿越不利。 他目睹这一切,似乎见到了熟悉的一幕,他在手术房里替无数病人开刀……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够了!”他推开绰蜻,力气之大,让绰蜻摔了一跤。 绰蜻正要破口开骂时,他却以有如专业医生般的敏捷接手一切,他对小怜和颜悦色地指示。“深呼吸,再一次,深呼吸……放松!一、二、三、推……” 绰蜻赶紧翻书,发现这陌生男子对小怜示范的深呼吸方式叫做“拉梅兹呼吸法”,一种孕妇生产时,可以减轻痛楚的深呼吸运动。 她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他以极熟练的动作安抚小怜。 “你做得很好、很捧!”他鼓励道。“再试一次。” 小怜在遨炽的安抚下,努力地将孩子生下来,绰蜻看得呆住了。 “快!”他对她发号施令道。“把我的手术箱拿来,替我披上手术服!” 虽然满心不情愿,可是绰蜻仍听话地将手术箱拿给他,之后她像是护士般,任“医生”呼来唤去,直到天亮。 然后,孩子的啼哭声响彻云霄,绰蜻扡著疲 惫的身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很健康!”绰蜻满意地说。“我要叫他小义。” “看他的眼睛,就佑道他没有遗传到母亲的智障。”他松口气道。 小怜虽不能言语,眼睛里却散发母爱的光芒,她知道这是她的孩子,这也许是女人的天性。 安抚好了小怜,他警告绰蜻。“她的孩子还是要经过医生的检查,确定是正常的才能放心!” “再说吧!”绰蜻并不认同,两眼只是轻视地盯著天花板,不屑看他一眼。 “难道你要小怜的孩子做个无名氏?”他实在搞不懂这个怪女人的思想,她似乎有心要与整个社会体制对抗。 “不用你管!有没有身分又如何?反正人照常吃喝玩乐、生老病死,我有能力供小怜和小义两人生活!”她说话似乎总不留余地。“况且,目前有人也是‘无名氏’。”她暗示道。 然而下一秒他的腿竟像把刀劈向她,好像要置她于死地。 “杀人了!”她喊了一声,本能地用手护住自己的头。 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他老神在在地望著她,手上多了只虫,不疾不徐地说道:“这是水蛭,如果她咬到你,会吸你身上的血液。”看著这老旧的房子,他又自顾自地说道。“老房子就是这样,会孳生很多怪昆虫。” 她听得一头雾水,看到他手上的虫尸让她恶心得想吐,这才明白他刚才的举动是为了劈死那腐朽柱子上的虫。 “水蛭不是长在沼泽带吗?”她问,不禁纳闷这东西怎会从她家冒出来。 不过他的腿真是厉害,可分毫不差的踢中目标,而他的手更有一套,不仅会治病,还能轻易点中穴道,他的来历似乎不凡。 绰蜻的脑子快速转动著,衡量他的利用价值。 她抬起头,刚好望进他阒黑如天幕的眼瞳,而那似乎触碰到她某一根从未被触动过的神经…… “你……”她未来得及说完,即被他打断。 “你很爱钱吗?”他一针见血地问。“给你钱,是不是就会收留我?” 她没说话,无辜的天真大眼却吐露出她的想法。 他取出花花绿绿的钞票和那个坠子,看到金饰和美金,绰蜻兴奋得几乎昏倒,她相信这一定是场梦,她发了! “这是我仅有的家当。”他神色凄楚地说道。“除了手术箱,我就剩这些,我连皮夹,身分证都没有。”他卑微地恳求道。“我希望你让我待到我恢复记忆为止,你是对的,对于一个失去过去的人而言,整个社会无法给我任何帮助,我就像小怜一样被遗弃了,也成了社会的边缘人。” “真是可怜!”恢复了正常的情绪,绰蜻刻薄道。但事实上她深深体会到,没有归属感、不能落地生根是最可悲的事。 她触模那漂亮的坠炼,心想一定所费不赀,打开了坠盒,看到了“思兰”二字。 “你真的记不起一切吗?”她好心地提醒道。“这链子也许是你女朋友或老婆送的。我相信你即使失落了一切,但绝对不会忘了你从何处来。” “不,我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他摇头认输了。 “既然如此,”她把项炼还给他。“我不收你的项炼。你把它戴在身上,表示它一定有很深的意义和价值,我甚至怀疑……”她感觉胸口莫名地抽动一下。“像你这样卓尔不凡的男人,一定己经有妻室了。” 妻室?有吗?但为甚么他就是记不得? 他接过坠炼,听她继续说下去。“看在钱的分上,我勉强收留你,但你可得看我脸色喔!” 意外的,他露出英俊的笑脸。“放心!我不会打扰你,我会努力赶快恢复记忆,然后走人!” “说好了喔!”她开始订许多“住家公约”。“你必须听从我的指示、做我的保镳和医生。” “甚么?” “保镳和医生。”绰蜻摆出不要拉倒的表情。“不服气、不甘心就走人啊!”她知道他不会走的,所以显得唯我独尊。 他摇头。“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呢?” “我叫绰蜻。”她自我介绍。 “绰蜻?”他重复念了好多遍,然后才大声叫出她的名字,害她的心脏无法控制地急跳一下。“好名字!那你的姓呢?” “姓?”她突然变脸。“我没有姓,当我离家时,我已抛弃我的姓氏了!”她斩钉截铁地警告。“不准再问我这问题,不然我翻脸!” 他虽点头,但犀利的目光似乎看透了她。 “你叫甚么名字?”她话锋一转,露出了解的眼神,望著他一脸无奈。“算了!我替你取个名字好了!”她左看右看好一会儿。“我看你也有王者的架式,应该是威震八方、纵横天下的人物,就叫你‘黑王’好了。” “黑王?”多吊诡的名字!但从今以后,这将取代千鹤遨炽的名字。 “是啊!”绰蜻怡然自得地解释。“失去记忆的人有如深陷黑暗中,所以‘黑王’这名字很适合你。” 他不禁笑了,听来却像历经沧桑的苦笑。 “‘黑王’。”绰蜻命令。“以后晚上要跟我出去!” “做甚么?”他疑惑地望著她。 “你以后就知道了。”绰蜻贼兮兮地笑著。 *** 这是一条黑街,很多流莺和嫖客聚集在此,是非法特种营业的大本营,所以业者及嫖客常和警察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你为甚么带我来这?”“黑王”对这低俗的街道露出无比嫌恶的表情,绰蜻甚至还要他带手术箱来。 “当然是需要你啊!”绰蜻说得理直气壮。 这里的气氛让人不舒服,尤其是吵闹不休、拥挤窄小的街道,让“黑王”几乎窒息。小屋内发出的粉红色灯光,充满肉欲的暗示,引人遐思。 绰蜻带著他走入巷道,停在一扇老旧毁坏的小木门前,她打开门,要“黑王”尾随她进去。 里面弥漫著暧昧的气氛,挂满了旖旎的粉红色灯光。客厅里坐著一位老人,正手忙脚乱地拿著老旧的仪器,准备替那些女人检查。 姊妹们纷纷对绰蜻打招呼。 “‘蜻蜓’,你好久没来了。”原来,绰蜻在这儿的外号叫“蜻蜓”。 看到眼前的帅哥,妓女们殷勤地向他抛媚眼。 “哪来的帅哥?”她们施展看家本领,但“黑王”不为所动。 绰蜻看在眼底,还觉得颇得意的,但随即却纳闷自己到底在得意个甚么劲儿,于是赶紧收敛心神。 “‘蜻蜓’的男友吗?”老人好奇地问。 这下大家开始起哄了,小屋突然变得闹烘烘的。 “‘密医’!”绰蜻愤怒地反驳道。“别胡说!也不是我男友,他是医生,我带他来是要他以后替我们检查、治玻因为你是个密医,没有执照,若非不得已,我们才不会找一个连执照都没有的医生。” “甚么话!”老人相当不高兴。“密医又如何?以前没有医生执照的时代,我们还不是这样替病人治病?那时我们也算是医生啊!也从没医死过人,现在只不过差一张执照,竟把我们冠上密医的称号,真是不公平!” “要怪就怪社会的现实。”绰蜻再度发挥了愤世嫉俗的本性。“现在政府也不承认我们这一行,自然没有正规的医生帮我们做检查,我们都怕得性病,如果又不够小心就糟了!因此需要作定期检查,这是我们必备的观念,以免害人又害己!”绰蜻说够了,回首命令“黑王”。“你以后就代替‘密医’替我们检查和治疗!” “好小子!”看样子,绰蜻真的惹怒了“密医”,老人盛气凌人道。“跟我抢?你有甚么本事?拿出你的执照!这里不会有正规的医生,我们是非法营业,政府根本不容许正当的医生来此,所以连药品都是非法进口,我们甚至要偷偷摸摸地躲警察!” 绰蜻抢在“黑王”之前开口。“他没有执照,你也无须问他的背景,他有的是比你高超的技术!”看著「密医”满脸的愤怒,绰蜻不予理会,兴奋地向姊妹们介绍道。“各位,他叫‘黑王’,名字是我取的喔!他是个了不起的医生,不收费,医术又高超,如果我们不幸得了性病,他也会帮大家!” 众人一阵欢呼,对这些女人而言,医术高不高明似乎无所谓,他们早被英俊的“黑王”给迷住了,宁愿选择年轻的医生,也不愿老医生碰。 老密医简直气疯了,他口出恶言道:“好!我倒要看你的本事有多大!” “黑王”没说话,只是充满歉意地对老密医耸耸肩膀,其实他也很无奈,如果这群女子真是被命运捉弄,而不得不沦为娼妓,那么他也是被命运摆布的受害者。 *** “准备好了吗?”绰蜻对“黑王”再三交代。“我跟那男人进宾馆,十分钟之后,你要冲进来殴打他。” “黑王”无言的点头,没有驳斥。 除了替妓女们治病外,这是“黑王”的另一项工作。 他看著绰蜻选中的目标,在后紧紧尾随,十分钟后,依照绰蜻吩咐,他冲进门,对著准备缠绵的两人破口开骂。“可恶!你竟敢碰我的女人!” 接著上前一阵拳打脚踢,练过武术的“黑王”,下手的狠劲让人望而却步,绰蜻则假装哭泣。“赔钱吧!就当作甚么事都没发生过。” “受害者”在“黑王”的拳头下,毫不迟疑地掏出一笔钱后,仓皇逃跑。 接著,一丝不挂的绰蜻披著被单,大剌剌地坐在床边数钱,她笑得合不拢嘴,丝毫不在意自己春光外泄的模样,完全暴露在“黑王”的眼前。 *** 时间不断过去,他们之间仍维持著「主雇”关系。但“黑王”的名声却有了巨大的转变。 黑街开始谣传有一位杰出“医王”,能妙手回春。他医好了无数妓女的性玻所以,妓女们一个个卜门求诊,有的不辞千里而来,排队等候,往往一等就是大半夜,但大家毫无怨言,“黑王”因此成了大忙人,这些绝非绰蜻当初料想得到的。 而老密医除对“黑王”精湛的医术俯首称臣外,更给予“黑王”最大的协助,想尽办法非法进口上好药物。 再者,“蜻蜓”在黑街做阻街女郎,以“仙人跳”的方式,利用“黑王”的高明武术骗光嫖客的钱,也使得“黑王”成为黑街里著名的保镳。 如今说起“黑街医王”,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都竖起大拇指,对他的医术啧啧称奇,简直可以媲美鼎鼎大名的日本“医王”了。 对“黑王”而言,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有这么一天,堂堂的“医王”沦落为边缘人,在混乱的黑街中为糊口而打拚。 面对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生活,他看尽边缘人的人生百态,和人性的丑恶面;为钱、为肉欲,他们无恶不作,如同眼前这个叫绰蜻的女人,用美色骗尽嫖客的钱,却始终乐此不疲。 “你可以别再胡作非为吗?”今天,不知哪来的勇气,他顶撞了他的“主人”绰蜻。“赚这些黑心钱,你不但毫无悔意,还继续利用我为你卖命。” “嘿!”绰蜻嘴巴张得大大的。“你了不起喔!成为黑街鼎鼎有名的‘医王’,人也变得骄傲了。”她早对他的名气颇感吃味,今天趁此机会全发泄出来。 “这是两回事!”他驳斥。 “是吗?”绰蜻不以为然。“你要记住,没有我的收留就没有今天的你──‘黑街医王’。” “我没有忘恩负义!”他辩解。 “是喔?”绰蜻嗤笑。“请你记住,我会赚这些黑心钱,还不是那些男人自作自受,如果他们不贪图美色,我就不会有钱赚!”她不在乎地摸摸自己的短发。 “黑王”虽不发一语,但是凛然的眼神已说尽了对她的鄙视,这可又惹毛了绰蜻,她生平最痛恨被人瞧不起,只是今天在他的严厉目光下,她竟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怎么搞的? 她突然想起他精湛的武功,每次他都毫不留情地殴打那些嫖客,她打了个寒颤。 “我也是不得已的,如果不这么骗钱,我哪来的奶粉钱养活小义,还有小怜和那些小狗小猫?”她佯装可怜兮兮地说道。 但他锐利如鹰的眼神完全看穿了她的伪装,他无情地批判道:“你自甘堕落就算了,何必把小怜、小义扯进来?他们与你非亲非故,根本不是你的责任和义务!” 这话让她觉得好像被揍了一奉拳。 “胡说!”她真心真意地反驳道。“我早把他们当作是一家人。” “哼!我才不相信呢!”他嗤道。“你根本是个无心肝的女人。你要是不撇开他们,就会一直沉沦、一直堕落,他们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你应该找社会局的人来……” “你敢!”绰蜻疯狂地叫嚷。“你今天是发甚么神经?为甚么一直跟我作对?” 他说不出口,心里明白当她像泼妇般开骂时,任何人都拿她没辙。但他今天究竟怎么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没事。”他别过头,轻描淡写地说。“我要出诊去了!” “出诊?”她不满地瞪著他,有点不是滋味。“好一个伟大的‘医王’,现在跩了嘛!每个人都需要你,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妇产科医生,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女人的私密处,恶心死了!”她想到就起鸡皮疙瘩。 她实在是恨死自己了,她这是在吃醋吗?心中有一股好像醋坛子被打翻,连自己都闻得到的醋味。 她脸红了,见他捂嘴偷笑,她赧然地转过头,双眸望著窗外的猪笼草。不知为何,她喜欢这种草,虽然它是一种具毁灭性的植物,张开的叶子可以吞食入侵的昆虫,不分益虫或害虫,它都可以吃得一干二净,真希望人的脑子里也有一株猪笼草,可以消除包括烦脑和丢不开的可怕梦魇。 她心不在焉地环望,因为她强烈地感觉到他的存在并因而不安。 她忽地觉得自己的耳际发痒,回头一看,发现他靠得好近,离她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他的呼吸沉重地吹向她耳际,让她感到头皮发麻。 “做甚么?”她本能地向后倾,冷不防地,后勺正中柱子,顿时觉得头昏眼花,痛得大呼小叫。 “黑王”捧腹大笑。“瞧你紧张的,真像个清纯处女!” “要你管!”她的烈性子爆发了。“我只是对你感到生疏,因为我们毫无关系!” “是吗?”“黑王”笑得邪气,让绰蜻心里忐忑不安。“谁说我们没‘关系’?因为你,我才替那么妓女检查,不过你却从来不让我检查,这样对你的健康不好,毕竟你从事这种行业,最好还是让我检查。” “检查?”绰蜻的脸色发白了。 “是啊!”“黑王”佯装若无其事道。“这跟你与男人的‘交易’一样,同样要张开双腿,没甚么好害羞的,这不正是你常做的事?” 她赶紧镇定下来,对他骂了一句脏话。“你跟所有男人一样色,差别只在于你是医生,其实还不是明目张胆地去看女人的si处。” “别把我骂进去,我是为你好呢!”“黑王”清清喉咙道。“难道你想得病?梅毒、淋并爱滋箔…” 绰蜻哼了一声,很有自信地说:“我不会得病的。” “你这么有把握?”“黑王”不以为然地问。“任何事都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更何况在男欢女爱时。” 绰蜻拚命摇头,正色道:“我绝对不会笨到那种地步。” 因为她还是处女,但是她不会让别人知道。而且,她打算永远当处女,只因她恨男人。 “是吗?”“黑王”力图让自己面无表情,用医生对病人的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劝你还是别太铁齿。” “铁齿?”她装傻。“我的牙齿是铁做的?你搞错了吧!” “黑王”哭笑不得,不知为何,过去的记忆仿佛一瞬返回他的脑海,他突然正经道:“在日本明治时代有合法的妓女户,当时嫖妓是合法的,不过唯一的要求是定期做检查,不能感染性病,也不能把性病传染给别人。那时有一位医生,像现在的一样为无数妓女做检查,一做就是三十年,当他老来退休后,只有淡淡的一句感言:我反对嫖妓。因为性病太肮脏了,不当的性行为会导致可怕的后果,所以他终生致力让政府废掉公娼。” “你是在暗示我,说我将来会不得好死?”绰蜻灵光一闪,似乎想起了甚么。“你怎会知道这些?跟你过去的记忆有关吗?” 一经她提醒,他突兀地陷入过去的记忆,无奈还是一片空白,越想抓住些甚么,却越抓不祝 “我想不起来。”他放弃了。 “这阵子你总是在谈日本,而且你的口音有很浓的日本腔,搞不好你是日本人。”绰蜻质疑道。 “日本人?” 绰蜻直盯著他瞧。“嘿,越看越有日本人的架式喔!” “是吗?”他很疑惑。 接著绰蜻却一脸嫌弃。“你最好不要是,我最讨厌日本人了,想到南京大屠杀,我就恨死日本人了。” “别这样!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何必扯到我们身上?”“黑王”愁容满面地劝说。“况且你又不能确定我是日本人,不能以偏概全地开始讨厌我。” 绰蜻嘟起樱桃小嘴,尖锐地问:“我讨厌你又如何?你何必在乎我的感受?” 是啊!他何必在乎她的感受?要不是因那嘲意外”,他们根本不会相遇,更何况他一恢复记忆后就要离开。 不过,他心底已有个决定,他一定要把小怜和小义送走,只为了让她不再做妓女。 “我给了你十万美金,你拿去做甚么用了?”他转移话题,翻出旧帐。 “那是你住在这里的费用。”她精打细算地开始列出人一辈子会花多少钱。提到钱,她可以跟他扯一个晚上。 “那你到底要多少钱?”“黑王”最后几乎瘫在地上,让步地问道。 “足够盖一个流浪之家的钱。”她竟在不知不觉间说出了她的愿望。 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个多么难能可贵的女孩…… 第三章 “你看到没?”绰蜻激动地对“黑王”道。“小怜有对与众不同的眼睛,谁说智障没有感觉?小怜的眼里充满母爱,她知道小义是她的孩子。” 望著正在喂奶的小怜和她怀中的小义,“黑王”仿佛看到了最伟大的母爱,他与绰蜻陷入令人动容的画面里,直到该出门工作时,绰蜻还是依依不舍,感动得无法自拔。 其实她早已经把小义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小怜也像她的姊妹,两人间有著深刻的手足之情。 因此,今天顺利地从嫖客身骗到一大笔钱后,她特地为了小义破费买了不少奶粉和尿布,甚至还为小怜买些补品。 但是当她兴高采烈地和“黑王”一起回家,迎接他们的却是空空如也的房子。 她面色灰败,一颗心七上八下,找遍了窄小的日木式木屋,却仍不见小怜母子。 “不可能……小怜绝对不会一个人带著小义出走……”她急得喃喃自语道。“她绝对不会抛下我们……” 她急得不知所措,可是“黑王”却不动声色,一脸莫测高深的样子,她注视著他诡谲的神色,想起他曾说过的话,忽然恍然大悟。 “是你!你叫社会局的人来带走他们?”她指控道。 他一如以往的沉默寡言,但眼睛却吐露了答案。瞬间,绰蜻的拳头不断朝他挥舞。 她紧握双拳,拚命地捶打著他铜墙铁壁似的胸膛。“为甚么?为甚么?”“黑王”不为所动。 “我收留你,你却出卖我?”暴跳如雷的她像个疯子,她拚命地捶打他,烈性子一旦爆发,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黑王”或许觉得愧疚,因而忍气吞声,可绰蜻却发疯似地停不了手,他忍无可忍,扳过她的身子,两个人双双跌至小小的床上,他几乎用尽力气,勉强驯服她。 他将她的脸压在他的胸膛上,让她动弹不得,但她仍不从的反击,直到她再也没力气反抗,只能乖乖地趴在他身上。 “闹够了没?”他咬牙切齿地问。 她没说话,迫于无奈地把脸埋在他怀里,许久后,他听见一阵啜泣声。 她哭了,他总以为她很坚强,没想到面具卸下,她竟然变得如此脆弱,令他感到一阵心酸。 “你把我所爱的人赶走了,我不会原谅你!”她哭嚷道。 “我是为你好。”“黑王”理直气壮道。“他们有社会局的人照顾,你就不用去当妓女。” “你觉得妓女不是人、无心无肝、毫无人性吗?”她一针见血地问道,让他无言以对。“只有正直或有钱人才有人性?他们才够资格拥有感情、拥有爱,才能收留可怜贫穷的人,我就不够格?” 她的泪水让他错愕,他是否遗漏了甚么?他望著她,她有一双比任何人都还充满感情的眼睛。他忽然明白,自己有多么自以为是。 “你以为女人都是自甘堕落去做妓女吗?”她拭去泪水反问道。他一脸茫然,她推开他爬下床,头也不回地走到阳台,打开木窗让强劲的风袭向她。 坐在阳台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眺望大台北的夜景,万家灯火却令她觉得凄凉。他望著她的背影,少了刚强,她显得令人心生怜惜,他满心自责地走到她身边,却不知道该做甚么。 她突然开口道:“这里叫外仔岭,位在大台北的最高处,往下望可以看到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大都会区,我们把他们踩在脚底下,可是这里却是全台北市最贫穷的区域,周围是坟墓,因为我们穷得只能与死人争地。” 绰蜻指著远方一栋建筑。“那是新盖好的仁爱之家,收留无依老人的地方,盖在这么便宜的土地上,往外就看得到坟墓,这就是爱心吗?政府为甚么不把仁爱之家盖在新光三越附近?那里寸土寸金啊!”她落寞地说道。“我每天都会骑车经过那里,看著那些老人却看不到他们脸上的笑容靥,虽然他们吃好、穿好,甚至还有看护。你一直以金钱来衡量别人的快乐,只因为我没钱、没有很好的环境,所以你就认为小怜跟著我不会快乐。我逃家后无处可去,来到这里才找到归属感,我告诉自己要靠自己的能力去帮助跟我一样有可怜遭遇的人,所以我收留了小怜,付出我的一切,甚至是感情,而你却剥夺了……”她声声控诉他毁了她一手编织的美梦。 “我……”他的心悸动著。 “我好恨你!”她咬牙切齿道。 “不!”他替自己辩解。“我是为你好,我不想让你再做妓女。” “不想让我再做妓女?”她觉得好笑地重复他的话。“我现在甚么都没有,做不做妓女有差别吗?反正你也瞧不起我,我再也不靠你了,明天开始,我自己去讨生活,我不需要你了!” 他心中倏地感到一股空虚,那是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不!你──”你会需要我。但是这几个字鲠在他喉里,怎样也说不出口。 没有他这个“保镳”,她出去骗男人若被揭穿会很危险,但他知道他无法改变她,因为她的自尊心很强。 况且,她自以为她比他更了解爱,而他伤害了她的爱…… *** 绰蜻盯上了前方的男人,她一看就知道他是来找乐子的,而她正可以满足他一时的“性”趣。 她走上前,美丽的脸蛋透露出与她打扮不相称的纯真,当她勾魂的大眼眯起时,樱桃小嘴也跟著噘起,白色的长裙,凸显出她那让人血脉贲张的身材,是多么引人遐思。 她很快便勾上他,两人进了宾馆。 但她却不知道,“黑王”正紧紧地尾随著她。 当嫖客洗澡的时候,她蹑手蹑脚地在玻璃杯里放下迷药,准备等他熟睡后偷光他的钱,之后再再逃得无影无踪。 只是她好久没做这种事了,自从“黑王”和她一齐玩“仙人跳”的把戏后,她就不再尝试这种输赢只有一瞬间的挑战。 但现在不能再靠“黑王”,她得自己来。然而,大概是疏于练习,她竟露出马脚,在杯缘处残留了一些药粉。 不幸的是,这嫖客是个混黑道的男人,警觉性比一般人高,总是小心翼翼,当他发现有异状时,绰蜻正怡然自得地洗澡。 她一面洗,一面露出得意的微笑,几乎想高歌一曲,只是当她洗完澡后,穿上浴袍把浴室门打开时,顿时面色铁青,血液迅速从她身上褪去。 那嫖客正一脸寒冰地瞪著她,握在手里的正是那杯下了迷药的饮料。 “臭娘们!”他大发雷霆。“敢玩我?” “不……”她的牙齿打颤,再也无法伪装,因为她是真的害怕,她知道她完了。“这是误会,误会……” “误会?”他邪恶地说道。“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甚么叫‘误会’!”他疯狂的抓住她,将手中的饮料强灌入她的喉咙里,她反抗地吐了出来,还分毫不差地吐到他脸上,让他的眼睛一时看不清楚,因而松了手。 绰蜻乘机赶紧开溜,她拚命地往外冲,还以为她会逃过这一劫,但她错得离谱,因为这次她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嫖客,而是一个恶劣的流氓──鼎鼎有名的黑道大哥唐光身旁的小弟罗白,也就是奉命杀死千鹤遨炽的人。 罗白气得脸色发紫。他是个毫无人性、杀人不眨眼的恶棍,这回绰蜻惹怒了他,只怕是要赔掉性命了。 “贱人!”他咒骂,绰蜻才跑到门口,他就像野兽般地扑向她、抓住她的脚踝,把她拖回浴室。 措手不及间,绰蜻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企图往他的手臂刺下去。 这举动让罗白更是火大。“敢刺我?看我先杀了你!” 接著是响彻云霄的叫喊,只见罗白夺下了小刀,毫不留情地往绰蜻的左胸刺下去,霎时浴室里血流成河。 那声嘶力竭、濒临垂死边缘般的叫喊让房外的“黑王”几乎停止心跳。 “我要你死!”他边叫方打开水龙头,试图溺死绰蜻。绰蜻早已奄奄一息,但罗白还不罢休,他扯去她的浴袍、解开自己的裤裆。 千钧一发之际,罗白后脑被人狠狠敲了一记,他倒在浴缸里,紧接著一阵乱拳挥打,打得他的五脏六俯几乎翻过来。 但罗白也不是省油的灯,濒临昏厥的他尚能反击,“黑王”也挨了好几拳,最后他们一起倒在血泊中,热水恣意地向外流,屋内白烟袅袅,朦胧之中,罗白看到了他的脸──一代“医王”千鹤遨炽! “是你?”这事实有如五雷轰顶般震撼了他。 头昏眼花的“黑王”感到莫名奇妙,因为他根本不认识罗白。 “你居然没死!你竟逃过一劫……”罗白的话让“黑王”有如坠入五里雾中。“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杀了你……”一语未毕,罗白便晕死过去,因为“黑王”狠狠地挥出一拳,正中他的太阳穴。 没有思考的时间,“黑王”冲向绰蜻,她半倒在浴缸边,头浸在水中,鲜血自她的左胸不断地流出。 她有生命危险,他得赶紧为她急救,于是他背起她,豁出性命似的在黑街上狂奔…… *** 当她清醒时,人己躺在雪白的床单上。 她有一股安详的感觉,心想这里是医院吧! 印象中黑街的诊所里,总是闪烁著霓虹灯,如今那情景已不复见,因为“黑王”改变了这一切,他让这里成为光明正当的诊所,明亮、清新的气息取代了陈腐、淫乱的味道。 “你……”她的视线模糊不清,想说话却觉得胸口好痛,使不出力。 “别多说话,那混蛋伤了你的左胸,刀子刺入你的胸骨,幸好无大碍,但是你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黑王”安慰道。 他浑身散发出无形的魅力,令绰蜻觉得安心,虽然她仍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他的声音已安抚了她受伤的心及伤痕累累的rou体。 虽然他要她别说话,但以她倔强的个性,她还是固执地想把话说完。“你……救了我……” “是的,”他幽幽叹口气,摸摸她惨白的面颊。“我一直跟在你后面,幸好在酿成大祸前,捡回你一条命!”他一五一十的说出经过。 她露出感激的笑容。“你……真是我的好保镳。” 他用沉默表示认同。 *** “这里不能久留了!”老密医提醒他们。“黑街宾馆老板受到盘问,因为你们惹怒了唐光的手下罗白。现在,整条黑街变得风声鹤唳,大家都说罗白在找你们,他想杀死你们。” “那怎么办?”绰蜻不关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只在乎饭碗保不保得祝“我以后无法在黑街生存了!” “拜托!你的命重要,还是当妓女重要?”“黑王”受不了的反问。“你所受的教训还不够吗?” “那是意外,人都有走霉运的时候……”她辩道。 “你的命只有一条!一次就够了!”他吼道。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老密医打岔。“你们得先躲一阵子,之后再说吧!” “要躲到哪里去?”绰蜻皱眉。 “离黑街越远越好,”老密医叮咛道。“这里的人都会尽量帮你们挡!” 黑街的人其实很团结,待在这里越久,“黑王”越发现外人不知道的一面,他们都是在社会边缘挣扎生存的人,虽为了生活做尽非法勾当,但是每个人心中都仍存有义气,共生死、同患难,他们互相帮助,团结一致对抗外力。 绰蜻的伤必须疗养好一阵子,事不宜迟,他抱起她准备逃难。 她不禁害臊起来,因为她几乎是光著身子的,胸前的伤让她暂时不能穿衣服,赤裸的娇躯触及他伟岸的身体,在她心中掀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涟漪。 “我们能躲到哪呢?”她忧心忡忡地问。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们只能回家喽!”他理所当然地说。 “家?”她的嘴巴张成o字形,那可是鬼屋呢! “是啊!”他丝毫不理会她此时的狼狈样。“回家吧!” “黑王”以旋风之速带她离开诊所,绰蜻真觉得丢脸,因为黑街上的人全看到了此一景象,而且无不窃窃私语。 他们的事在黑街里闹得满城风雨,待他们走后,罗白恰巧带著一群手下来这里找人…… *** 原本以为小怜离开后会感到孤单的她,如今已不这么想了,因为“黑王”取代了一切。 “黑王”陪著她,身兼医生和保镳,就像从前一样,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他便会机灵地四处观察,为的是保护她。 他更像她的亲人,关心她的程度不亚于她的母亲,他嘘寒问暖,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像个家庭主妇般烧好吃的菜给她吃,她发现菜色几乎全是日式料理,让绰蜻越来越怀疑他是否为日本人。 不知从何开始,她不敢主动问他,也不敢再强逼他回到深埋的记忆里。 她现在才发现生活也可以这么悠闲,过去她被钱逼得很紧,所以从来没有好好的端详这间自己努力重搭的日式屋子,原来是这么的捧。 她可以坐在落地窗前晒太阳,望望窗外的青山秀水。从前她夜晚上班,白天睡大头觉,从未注意到阳光下大自然的千变万化是如此迷人。 “在想甚么?”他问,打断她的沉思。 她沉思的眼神,似乎有种陷入牢笼中的苦涩。 “想过去。”她答道,尔后调侃他。“我发现你虽然身为男人,却很有母爱,让我想起我妈妈。” “你妈妈?”他很好奇怎样的母亲会让自己的女儿沦为娼妓。“那我有没有让你想起你父亲?” 她脸色突然大变,恨恨地说道:“我没有父亲!” “你……”他无言,知道此刻的她不是原来的真面目。 她的故作yin荡都是被逼出来的,她的眼眸深处潜藏著纯洁和善良。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她便已经转过身子,他似乎又被她摒除在外,永远也无法触及她内心最隐密的地方。 他不由自主的盯著她裸露的粉肩和背脊,但她却毫无动静。这些日子来,她的伤口让她吃尽了苦头,她不能穿衣服,只能披件被单。 他也已经习惯了,毕竟这是她常做的事──袒胸露背的诱惑客人。但此刻他却目不转睛地看著她的身体,几乎是著迷了。 他搞不懂自己,虽然是不得已才一头栽进黑街,替妓女们看病,而女人看多了之后,他对她们已经毫无感觉。 只除了她。 虽然她是个妓女,但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同,她的笑容天真,她的身躯像处女般清纯,她很美,美得像天使。 她忍不住咒骂自己太无能,因为每当他看著她时,她的身子便簌簌发抖,因此她总故意背对他,假装漠视一切,只是似乎无法忽视自己搔痒难耐的心,于是她决定逃离他。 “烦死了!我要到花园去走走!”她说道,然后大剌剌的走到花圃里摸摸猪笼草。“哇!变茂盛了。”她又跑又跳,一会儿又去跟猫狗玩耍,活脱脱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他看呆了。 她当然也意识到他灼热的目光索性旋过身子背对著他,不看他最好,她想道。她逼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尔后她坐在台阶上,开始读书。 他也不吵她,独自忙碌著。绰蜻偷瞄他,其实她在欺骗自己,她根本无法专心看书,总是心不在焉地看他在做甚么。 此时他正把粗绳子和长的棉布绑在一起,她张大嘴巴,不得不佩服他的手艺跟他的医术一样高明,不一会儿,便在两棵树中间绑好一个大型的悬空摇篮。 “喜欢看书就不要坐在台阶上,把看书当作享受,躺上来看吧!”他突然打横抱起她坐上摇篮,她措手不及,差点摔下摇篮,他立刻伸手稳住了她,轻声问道:“如何?感觉很好吧!” 这的确是个很捧的享受,微风徐徐吹来,阳光温暖的洒在她身上,而她手上的书正是名闻全世界的“医王”所写一本关于整型的著作。 他迟迟不肯离去,但心想总得有个理由待在她身边,因此他开始找话聊,这时他看到了她手中的书。 “你在看整型的书?为甚么?”他敏感地问,一时间还误以为她想整型。 “我无聊随便看看啦!”她随口应道。 他发现她喜欢念书,柜子上摆了一堆关于医学的书籍,还都是叱吒风云的“医王”──千鹤遨炽写的书,全都是原文,也有中文翻译,他知道她看不懂日文。 “你怎么都看医学的书?”他匪夷所思地问道。“很少有女孩子对医学这么热中的。” “我小时候的愿望是要当医生。”她不经思考便脱口说出。“你曾说我像医护人员,不过事实和理想还差太远。” “你想当医生?”他惊异道,怪不得她的手那么巧,他露出赞赏的笑容。 她面红耳赤。“很好笑吧?长大后医生当不成,反而做了妓女。” 他感觉得到这是她内心深处的痛,于是出于本能的想安慰她。“我小时候最讨厌医生,因为我讨厌生病,谁知道长大却当了医生,因为那是我爸爸决定的。” 她心中一阵抽搐,他竟提到他的过去,虽不太高兴,但她仍试探的问道:“你想起小时候的事了吗?” 记忆稍纵即逝,他摇摇头,而绰蜻突然松了一口气,难道她私心里希望他想不起来? 她故作伤脑筋地说道:“但听你刚说的话,你应该是个医生。” 他撇撇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你喜欢看‘医王’的书。”他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当然啊!千鹤遨炽是举世闻名的‘医王’呢!他很神秘,从来不露脸,每个医生都视他为偶像。既然我想当医生,当然也崇拜他!”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都发亮了。 “崇拜?”“黑王”不以为然地嗤道。“你最好记住是我替你治的病,我是‘黑街医王’啊!我的医术绝对不比他差!”他夸下海口。 “你还差得远呢!”绰蜻尖酸刻薄道。“也不想想人家是甚么身分,他可是本世纪无人能及的‘医王’!”她佩服得几乎要五体投地了。 “黑王”心生不悦,灵光一闪,他捉弄道:“现在我知道你为甚么看整型的书了,你是怕你胸部会留下疤痕对吧?” 他说中了她最在意的事,但她仍不甘心的反驳。“大不了切掉它!” 他爽朗的笑开,让她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他自信满满地说道:“放心,凭我的医术,绝对不会留下痕迹!” “哇!”她故作佩服状。“了不起!你比真正的‘医王’还厉害!” “不相信?我说到做到喔!”他拉著她进屋,要她上半身赤裸地站在镜子前。 她的胸前裹著一大片纱布,在他面前赤裸令她觉得害羞,不过为了自尊,她当然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做甚么?你要拆线的话,应该要在床上,不是在镜子前!” “我是要证明给你看,”他心中突然对“医王”产生一股妒意。“我的医术绝对比‘医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聊!你们又不认识,你当然比不上他──”她突然无法说出任何话了,因为她看到的是她毫无瑕疵的胸脯。 她愕然的瞪视著镜子,那对完好无缺的双峰,根本看不出曾受过伤,更遑论有伤痕,被捅的那一刀完全不见痕迹,她只能啧啧称奇。 “黑王”好整以暇地欣赏著。“你的胸脯本来就很美,我不会破坏这么完美的艺术,要继续保存它们就有赖我无远弗届的医术了!”他洋洋自得的说道。 其实“黑王”就是“医王”,但记忆尚未被唤醒,他只靠著本能行事。 “色狼!看够了没?还看!”她突然大吼大叫,把他从自我陶醉拉回现实来。 他霍地抓住她的手,一不小心,她倒在他身上,他赶紧抱住她,她顿时感觉好像被电到般想落荒而逃,但他的手臂收紧了力道,刹那间她迷失了,忘记了一切。 他的心脏猛然紧缩,不自觉地将她揽紧。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回过神来,开口便是一顿臭骂,以遮掩她一时的意乱情迷。 但他抢话道:“你看到你胸前有任何疤痕吗?” “疤痕?”她紧张得赶紧朝镜子猛瞧,结困在左胸脯下方发现一小块疤。“天!这是……” “女人要隆乳就是从这里开一个小洞,”遨炽靠著本能解释,一手还伸向她的左胸下侧。“再放进硅胶,之后缝合……” 她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全身发麻,在他的注视下,她全身通红,因怕被他看穿,她开始发问:“会永远留下痕迹吗?” “不!”他摇头,一会儿后却又点头。“其实很难说──” “甚么意思?”她大叫,声音大得几乎让他耳膜震破,看著她欲哭无泪的脸,他开始大笑,差点笑破肚皮。 “你这没良心的……你是医生耶!我会留下可怕刀疤,你还笑得出来?”她错愕地叫嚣。 “不是啦!”他拚命摇头,然后恢复一脸正经道。“如果你给别人整型,我不敢说不会留下痕迹,但是只要让我动手,我保证你的伤痕会消失!” “你保证?她又哎哎大叫。“说得好像你是真正的‘医王’似的,我被捅了一刀,你真可以让这刀伤完全消失?” 他信心满满的点头。 “太神奇了!”接著她又猛然摇头。“我不相信,除非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医王’,不然戚你一个‘黑街医王’,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他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 “那我就拭目以待喔!”她看到他一脸自信,更不服气地排衅道:“好!我等著瞧!” 第四章 她胸前连个疤痕都没有。 他的确有两下子呢!只是她不愿说出来,免得让他当场跩个二五八万似的。 她总爱坐在摇篮上看书,任由小狗、小猫和小老鼠在摇篮下奔来跑去。而不管是炙热的艳阳下,或是西斜的夕阳中,她始终怡然自得,因为有两棵大橡树遮荫,使她不必担心会晒伤。 她还是看“医王”写的书,聚精会神的样子,好像她真的是个医生,正在钻研医学。 但“黑王”却对此感到不满。“老看他的书,你不腻吗?” “才不会呢!我最、最、最喜欢他写的书。”她抬头笑道。 “黑王”心中起了把无名火,于是开始讽刺她。“我不相信你看得懂,‘医王’写得那么深奥,还都是关于医学的,戚你的教育程度,充其量也只懂得男女之事罢了!”话一出口,他便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他从没见过她那么难看的脸色。 他以为她会像从前那般破口大骂,但甚么也没有。 她只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他霎时感到神魂俱裂。 “是啊!我没念过甚么书,连国小也没毕业,甚么都不懂,想当医生还真是笑死人了!”她跳下摇篮,笔直地往前走,头也不回。 但他知道泪水正潸潸滑下她脸颊,发现小怜离去时她哭过一次,他已知道她坚强得不会轻易落泪,除非她伤心透了。 “等一下!”他叫她,但她根本不理睬。 “听我说!”他又大叫,她仍是不回头。 下一秒,她发现自己落入他怀里,他有力的双臂正紧紧箍著她。 “放开我!放开我!”她挥动著粉拳,试图挣脱他的怀抱。“你有甚么了不起的?” 他的力量比她大好几倍,她的攻击一点用处也没有。 “别闹了,你根本摆脱不掉我!” 他说的是事实,她动弹不得,只有不断的踹他,逼得他只好将她拦腰抱起来,让她的脚悬空,她恨恨地反唇相稽道:“每个人都有梦想,而我甚么都没有,你竟然还狠心得想毁掉我唯一的幻想!” “是我的错,”他认错。“我知道我很过分,但我绝对不是有意的。”他无法道出内心那股嫉妒的心情。“我一时口无遮拦,请你原谅我!” 她瞪著他,美丽的眼眸里还噙著泪水。 “我们和好吧!”他真诚地望著她,她仍不言不语,但内心已经动摇了。 “我可以帮你。”他情急之下说道。 “帮我?”她疑惑地问。 “教你念书啊!”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对她说话的语气充满了呵护与爱怜。“我可以帮你达成梦想啊!我是医生,可以教你,让你看得懂‘医王’原文书上写的专业术语。” 他不经思考说话,一定是他不自觉忆起过去,她心中有股酸楚,但她试图忽略。 “别闹了!”她别扭地别过头。“我……艰涩的中文都不太懂,也不懂英文,更遑论是日文。” “这不是问题,ifyoucandream,youcandoit.”他顺口说了句英文,而她自然是听不懂。 “有志者事竟成。”他鼓励道。“很多人都可以无师自通,更何况你有老师呢!” “老师?” “就是我啊!”他得意道。 她眸中闪烁著奇异的光彩,但仍对他恶言相向。“没人像你这么厚脸皮的。” “想学就来吧!”他放开她,但随即又万分不舍地拉起她的手。 男人皂手她应该不陌生,但此刻与以前的感觉有如天壤之别,一种莫名的惊慌令她急急想摆脱这种不应该有的感觉。 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故作无辜道:“我不懂的话,你不能笑我喔!” “我怎么敢笑你呢?”他调侃她,藉以掩饰心中的那股悸动。“我一笑你,你就哭了,女人的泪水往往让男人手足无措啊!” “知道就好!”她又恢复原有的娇嗔模样。“女人的利器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是、是,我怕死了!”他作投降状,两人随即相视大笑。 那一天,阳光似乎特别灿烂,连猪笼草都在他们脚底微笑。 *** 不知不觉间,他们开始整天腻在一起。 他喜欢教她念书,她则喜欢听他讲解,那是一种不自主的互相吸引。他喜欢偷偷看她,看她专注的神情,连她努力学abc的神态也深深吸引他的目光。 她也喜欢看他,但她只在他不注意时才偷偷注视他。 有时无意间彼此四目相望时,两人的心都在颤抖,她总是赶紧别过脸,他则假意咳嗽道:“你不专心喔!” “哪有?”她会嘟起嘴辩解。“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保证会是最棒的学生。” “你的天赋很高,是块念书的料。”“黑王”赞同道。 这些日子以来,他发现她具备当医生的天分,学习效果非常良好。 “只是……”她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似乎回忆起晦涩的过去。 “只是甚么?”他等著她说下去,在他的印象里,像她这般年纪的少女应该还在念书才对,而不是流落在风花雪月的场所中,他觉得她浑身是谜。 “没甚么。”她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你大可以再去求学的。”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希望她能另外找个工作。 “不可能的!”她撇下这句话,站起来便往外走。 “等一下!”他叫住她。“你为甚么不试试呢?难道你是自甘堕落?”他一心急就口不择言。 她僵住不动了,他的话残酷又直截了当的刺入她的心坎里。 他真恨自己的口拙。“我……原谅我!” “不,你说得没错。”突然,她像是要泄恨般自暴自弃。“我也觉得自己不可救药。”她又向前走,脚步很急。 “把话说清楚!”他追上前拦住她,她则躲避他。 “不要碰我!”她奋力想甩开他,却又挣脱不了,而且每次都一样,两人僵持的结果,他总有办法把她圈在他强壮的臂弯里,用他独一无二的力量包围住她,让她无从逃避。 “你不该逃避!”他斥责道。 “我没有逃避!”她扯谎道。 “你有!”他在她耳际大嚷。“你根本不想这样的,对吧?” “这不关你的事!”她道,身体开始死命的挣扎,虽然这招根本不管用,但是她仍不放弃。 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我是为你好,我就是要管到底。” 她安静下来,半晌后,她乖乖的躺在他怀里,闭起双眼。 “别否认,我看得出来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你有正义感、有爱心,善良而且不吝于奉献,还有一颗上进的心。” “你……”她哽咽得说不出话,眼角流下了泪。“为甚么?为甚么对我这么好?”提起无比的勇气,她终于问道。 他愣住了。为甚么?其实,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他们的心境都变了,而他遗失的记忆却有可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鸿沟。 如果在遇见她以前,他已结了婚、有妻有子…… “我……”他嗫嚅著。“我是为了要向你赔罪。” 她霍地睁大水汪汪的眼睛。 他心虚地说道:“我害你受伤、赶走小怜,让你难过……” 原来──只是单纯要赔罪。她别过头,让强烈的失望感继续折磨自己。 她真傻,怎会以为他是别有用心?她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来,继续伪装坚强。 她嗤之以鼻道:“赔罪免了,我承担不起,像我这种人,永远都是你所鄙视的。” 她摆明了毫不领情,他愕然地松开手,她踉跄地站稳身子,背对著他,那背影像是一堵高墙,阻隔在两人之间。 她只能继续堕落,才不致被伤害。 “我的伤口好了,也没留下疤痕,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今晚我要重操旧业!”她信誓旦旦地宣布。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这些日子的努力完全白费了,他的双眸迅速燃起两簇怒火。 “把话说清楚!”他气急败坏地嚷道。 “这是本性,我不可能改变。”她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够了!”他又抓住她,无法置信地道。“你受的教训还不够吗?” “已经过了三个月,黑街早已平安无事了。”她挥开他的手,潇洒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去做阻街女郎,我要去舞厅,他们不会认出是我。” 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一戴上橘色的假发,她的纯真会变成妖艳,宛如天使成了魔鬼。但是他却不发一语,转身走出去。 她看得出来他的痛心疾首,但她何尝不也是心如刀割? *** 他实在摸不透她的心,焦急加上满腹的疑惑,使他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四处游荡,追寻她的身影。 尾随在她身后,他踏进黑街一家酒店,却见到了一幕幕不堪的画面,他咬牙切齿、双拳紧握,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忍住满腔的怒火。 风情万种的她,穿梭在男人之间,肆无忌惮的饮酒作乐。 他几乎要崩溃了,只好躲进厕所眼不见为净。 她收服了每个客人,周旋在一群黑道小弟身边,她的装扮新潮而前卫,橘色头发、火红衣裳、披上黑色薄纱,酥胸半露的她,在这家老酒店掀起一阵狂潮。 今夜,这家名叫“黑杰克”的酒店好不热闹,一群黑道流氓聚集在此,大肆的庆祝。 “唐光大哥奇迹似的复原了。”一名小弟压低声调,显得格外神秘,众人莫不聚精会神地聆听。“他脑子里长了不知名的恶瘤,被医生宣告无救了,本来以为必死无疑,结果却被‘医王’给治好了。” 医王?绰蜻的心开始发烫。 “听说唐光给了‘医王’一大笔钱,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没事了,经过了半年,直到今天医生宣布唐光大哥完全痊愈了,医生还说一定是上天保佑,才可以逃过一劫。”大家听了开始议论纷纷。 “就因为这样,唐光大哥心情特别愉快,决定请所有弟兄们好好玩乐一番。”震耳的欢呼声随之响起。 绰蜻灵光一闪,这是她大捞一笔的好机会。 “喝酒!”黑道兄弟们起哄道。 “要我喝酒可以,喝一杯一千元!”“蜻蜓”大胆的提议,她也想藉著喝酒,浇去心中那不该有的哀愁。 “你说的喔!”兄弟们色迷迷的盯著「蜻蜓”的胸脯。“一千元算甚么?你喝多少,我们就给多少!但如果你喝醉了,我们就要你的人!”大家也开出条件。 一名兄弟咧嘴大笑,毫无顾忌的触摸“蜻蜓”的胸脯。“我被你的性感风采迷倒了!为了要你,付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众人听完哈哈大笑。 “要我?要我的甚么呢?”绰蜻撒娇似地问道。 “你的橘头发!”话一说完,大伙儿开始争相摸她的头发。 “讨厌!不给你们摸啦!”她嗲声叫著,试图逃开。 “猫捉老鼠”的游戏就此展开,绰蜻逃向大门口,谁知却迎面撞上一堵硬物,她向后弹开、整个人跌坐在地,痛得正想破口大骂,等她,定眼细瞧,才发现来者竟是罗白,吓得她当场把话吞回去。 她全身不寒而栗,担心他是否认得她。 但他根本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他的注意力全在那群兄弟身上。 “大哥好!”兄弟们起身,尊敬地向他行礼。 罗白的脸上充满杀气,他点点头后走向弟兄们,于是大家又把目光转向“蜻蜓”,这回绰蜻根本来不及闪避,便被罗白看见了。 她的心跳几乎停止,但他似乎没有反应,绰蜻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还好她彻底变装,跟当时罗白见到她的样子大不相同,罗白认不出她。 弟兄们兴致勃勃地道:“大哥!我们对这个橘头发的很有兴趣。” 罗白的确不认得她,他对眼前的妖娆女子只觉得“新鲜”。 “比喝酒?”罗白大笑。“这太逊了!你想要钱,我们有更快的方法,只要你到桌上来为我们跳舞,每摸一下,就赏一千。” 一班兄弟听了,都已经血脉贲张、热血沸腾。 绰蜻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她惹不起罗白,他仗著自己是唐光的亲信而胡作非为。 “你们说的喔!”绰蜻索性卖弄起性感。“摸一百下,就给一百万喔!”她硬著头皮跳上桌子,开始大跳艳舞。 兄弟们被她魔鬼般的身材给迷惑了,全场为之疯狂。 “你比玛莉莲梦露还妖艳!”接著,大家开始跟著节奏打拍子。 多少人乘机摸了她?绰蜻不敢想,她只觉得自己好脏。 她一直注意著罗白,小心翼翼的希望不要被他认出来,而他也真的没有,因为他的眼睛里闪烁著肉欲。 因为太在意罗白的反应,所以没注意她的假发不小心被人扯掉了。安静了下来,只见罗白的脸色大变,一瞬间,热门音乐消失了,大家目不转睛地盯著她。 等到她发觉不对劲时,罗白的脸上已是杀气腾腾,她要逃也来不及了。 “臭婊子!原来你没死。”罗白用力一拍桌子。 她本能地跳到地上,却被他们捉住,不多久,全身己被牢牢捆住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降临在她身上。 “阻街女郎,上次的帐还没算清呢!”罗白面目可憎,忽地伸手用力捏住绰蜻身上的薄纱,她惊呼,却被人捂住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她的眼睛瞪得有如铜铃般大。 酒店里寂静无声,没有人敢说话或反抗罗白。 罗白注视著绰蜻的胸脯,手劲逐渐加强,同时咒骂道:“臭婊子!你会活下来还不是拜‘医王’之赐!他救了你,是不是?”罗白的眼睛发出阴光,绰蜻简直要窒息了,她根本听不懂罗白的话。 虽然“黑王”也称得上是“医王”,但绝对不是那个有名的“医王”。她心想。 “如果不是他,你绝对活不到今天!”罗白粗鄙的嗤哼。“我和‘医王’誓不两立,我一定要杀了他!”他似乎跟“医王”有深仇大恨。 “不!”绰蜻不顾一切的咬住捂住她嘴巴的人的手,趁他痛得松手时,抢著说道:“你搞错了,那个‘医王’根本不认识你,他不可能跟人结怨!” 下一秒,罗白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力量之大,令她的嘴角渗出血迹,她当场昏过去。 “你错了!你是我的诱饵,我要利用你杀了‘医王’。”他喃喃自语道,这是唐光交代的任务,他一定要达成。 “把她带走!”罗白命令,他大摇大摆的走在前头,一群人将绰蜻扛起,尾随在后。 “要救她的命,叫‘医王’今夜十二点单独一个人到黑街的‘阴地’来!否则……等著替她收尸吧!”罗白对酒店的人吩咐,虽然大家早就吓得躲在酒柜底下。 为甚么外面如此安静?这不像人声鼎沸的酒店,难道发生了甚么事吗?“黑王”在厕所里纳闷著。 不!别管她,别再想了!就算真有甚么事,也是她咎由自取,谁教她要重操旧业。他命令自己。 他最好离开酒店、离开她! 不!他做不到。 他在心里自我挣扎著,半晌后,行动终于战胜了意念,他打开厕所门走出去,站在长廊上,却惊悚地发现酒店里几乎空无一人,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绰蜻呢?”他疾步走著,一边叫嚷。“绰蜻!” 酒店的老板从酒柜底下爬了出来,娓娓道出一切,“黑王”听完后,神色冷冽得有如西伯利亚的冬天。 *** 一桶水往绰蜻头顶淋下,她冻得全身发紫,身体抖得像落叶,这下她完全清醒了,她头晖目眩地注视四周,想移动四肢,却发现她根本无法移动。 她被绑住了,像耶稣被绑在十字架上,挂在二楼的梁柱上,这里是个仓库,她的脚触不到地面。 她慢慢恢复了意识,之前的一点一滴重新回到脑海,罗白见到她有反应,便残忍地抓住她的头发,让她的头往上仰,一双鬼魅般的眼睛望入她恐惧的眸中,他咬牙道:“我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医王’来!” “你……”她来不及说甚么,就见到无数的火把和一桶桶的冰水,罗白的弟兄围在四周,更骇人的是,水桶里放著烙印用的烙铁。 “谁教你认识‘医王’呢?”罗白幸灾乐祸道。“你是诱饵,如果他真的不来,我就放火烧死你;如果他来了,解决他后,我会拿烙铁烫死你,这是你欠我的。” 她吓得魂不附体,但仍提起勇气辩称道:“他不是‘医王’,他只是我的保镳。” 一记耳光甩向她,绰蜻的脑袋霎时轰轰作响,罗白的笑声让她浑身发麻。 “太可笑了.医王’会是你这婊子的保镳?看样子他很重视你喔!”罗白得意地说。 在半昏迷半清醒间,绰蜻慢慢分辨出这里是“阴地”──位于黑街尽头、一处荒废的仓库,平日无人居住或管理,堆满了各种废物,再加上密封的缘故,里面充里了沼气味。” 到后来这里成为流氓聚集的地方、罪恶渊薮,凝聚著邪气并散发阴气,如今也将是她生命终结之处。 其实她并不怕死,很小的时候,她便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世界,因为活得辛苦,让她常常想自杀。但是,她不要“黑王”跟她一样死在这群流氓手中,“黑王”是个好人,命不该绝。 所有人身上都带著「家伙”,虽不是枪械,但光是开山刀已绰绰有余,让人看了瞠目结舌。 等待中,绰蜻理所当然的成为罗白打发时间的工具。 “真是奇怪.医王’怎么会看上你这娼妇?”罗白百思不解。“你一定有过人的魅力,搞不好具有特异功能,‘医王’医治过你,他一定佑道你身体的秘密!兄弟们,在她身上浇冰水!”他疯狂的下令。 绰蜻吓得几乎喘不过气,接下来她只觉得整个人几乎变成冰柱。 但她豁达地安慰自己,只要不惨遭轮奸,再苦的折磨她都可以忍受。 而尽管面对酷刑,她心中仍想著一个人。 “‘黑王’……”她在心底呼唤他。 淋过冰水后,她实在不敢想像还会有甚么不人道的虐待。 “拿火烤她。”不知是谁提议的,绰蜻听了几乎昏死过去。 “不行!”罗白突然反对,大家鸦雀无声,绰蜻本以为他还有人性,没想到下一秒立刻彻底绝望。“好戏在后头,火要到最后才用!” “那现在呢?”一个弟兄傻傻的问。 罗白的目光移向一旁的大电扇,那应该是以前用来让机械冷却的,几乎和人一样高。 “这个嘛……”他露出残酷的笑容,让绰蜻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裂成两半了。“就用这个帮她吹干身体,最后再用火烧死她。”罗白下令,他看看怀中的表,距离午夜还有十分钟。 “‘医王’来时,格杀勿论!”他无情地命令。 第五章 罗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任何人都没想到他会丧命──死在“阴地”。 兄弟们严密地把关,每个人的手上都持了把开山刀,个个蓄势待发,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准备杀他个片甲不留。 绰蜻在强烈冷风的吹袭下,早已陷入昏迷。 一旁的罗白注视著表。离十二点只剩十秒,他在心中默数:九秒、八秒、七秒……三秒、两秒、一秒── 此时,仓库里破旧的钟响了起来,众人的神经瞬时绷紧,正当他们环顾四周时,突然爆出一声巨响,仓库的天花板破了一个大洞,一个人影往下坠落,罗白一时闪避不及,被那人狠狠地踹了一脚,踉跄地倒在地上。这个突发状况让所有人手足无措地呆愣著。 待来人落地,大家才看清楚他的脸,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医王”──千鹤遨炽。 罗白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但他却不忘吆喝。“你们在干甚么?快把他抓起来!”于是众人连忙往前冲去,但“黑王”更快,他早就伸手抓住罗白,拿他当人质。 “不准动!”他冷冷地道。“全部给我放下刀子,不然你们老大就没命了!”“黑王”的手臂作势勒紧了罗白的脖子,兄弟们见状,立刻乖乖地放下刀,没有人敢再动一下。 罗白原本还不服气地挣扎著,直到看见“黑王”手上的手术刀后便再也不敢动了。 “不愧是‘医王’。”罗白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佩服。 “黑王”没理他,转头看著奄奄一息的绰蜻,一颗心揪痛不已。 “为甚么?”他百思不解地问。“我们跟你们无冤无仇,为甚么要杀我们?” 罗白眼中闪烁著疑惑的光芒,他不知道“医王”是怎么了,为甚么他会说这种话?难不成他得了失忆症吗?但是不论原因是甚么,都比不上他的小命重要。邪恶的眼光一转,罗白开口了。 “哼!没想到威震八方的‘医王’,今儿个居然会沦落到做黑街妓女的保镳。”罗白讽刺地哈哈大笑。 “黑王”愣住了。他是“医王”?是真的吗?为甚么他想不起来? 突然,罗白趁著「黑王”发呆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反手给了“黑王”一拳,“黑王”立即松了手,罗白赶紧逃脱。他跑向绰蜻,恶毒地执起烙铁,对准绰蜻的脸。“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就别怪我会做出甚么事来。” “黑王”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自动地把手术刀丢到一旁。“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的命!”罗白冷笑。“那一夜让你逃过一劫,老大很不高兴,这次我一定要将功赎罪。” “你老大为甚么要杀我?”“黑王”反问,他认为自己或许可以从罗白的口中,找回一些失去的记忆。 “因为你救活了他,那表示你也可以毁了他,他当然不能让你活在这世上。”罗白明白地说。同时心生一个歹念。“我要你用手术刀毁掉自己的手!”他将手术刀丢向“黑王”。“如果你不服从的话,当心这烙铁不长眼睛!” 他一面说著,手上的烙铁逐渐接近绰蜻的脸,而绰蜻被烙铁的热度熏得乍然清醒,眼前的一切,让她开始尖叫。 “我会先毁她的容,再烫她的身体,让她丑得不敢见人、不能再骗嫖客的钱。”那烙铁似乎在宣判绰蜻的死刑,令“黑王”不得不从,他慢慢地拿起手术刀。 “你用右手来救人……”罗白阴恻恻地说道。“割掉你的右手。” 绰蜻一听,虽然全身无力,却仍放声嚷叫:“不!不要……”她怎能让他这样做?他还有大好前程啊! 只是,当罗白甩了她一耳光,“黑王”只觉得五脏六腑全扭成一团,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一咬牙,手术刀刺进了他的手臂,绰蜻心痛如绞地再次尖叫。 “再叫!我就让你一次叫个够!”罗白不耐地嚷道,眼见烙铁就要印到她脸上了,认为自己死定了的绰蜻,顿时又昏了过去。 “不!”“黑王”发出哀嚎,倏地,回忆有如万把枝箭射进“黑王”的脑海,他看见了自己的过去,清清楚楚,钜细靡遗。一股怨芅的怒气如巨浪般卷了上来。 “黑王”将手术刀甩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正中罗白的手心,罗白痛得哇哇大叫,手上的烙铁也掉在地上,待众人恢复神智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黑王”像个狂人,不!应该说他化身为杀人魔王,比任何黑道大哥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人见识到他蛮横、残酷的一面。他冲向罗白,把罗白推向那座巨大的风扇,快速转动的扇叶像利刃般尖锐,割裂了罗白的颈子,鲜血立刻喷了出来……接下来罗白的狂叫声令人不寒而栗,直到扇叶因卡住而无法转动为止。 众人愕然地注视著这一幕恐怖的景象,而最令人胆寒的是千鹤遨炽杀人时面无表情的镇定模样…… 千鹤遨炽环视众人,神色晦暗地说道:“我用右手救人、左手杀人,我可以主宰人的生死。如果有人不相信,就尽管上来吧!” 这句话让所有弟兄吓得魂飞魄散,哪敢多吭一句? 遨炽从梁柱上放下绰蜻,把她像只米袋般扛在肩上,他每向前走一步,大家就往后退一步。几个不怕死的弟兄忽然起哄。“大家一起上,杀了他向老大邀功!” 然而千鹤遨炽却一点也不害怕,他停下脚步瞪著所有人。“回去告诉唐光,千鹤家的人跟他誓不两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千鹤家──日本百年来的第一黑道世家,有如义大利黑手党般历久不衰,有著无人能及的势力,谁惹得起?唐光不敢,更遑论这些小角色。顿时,众人噤声,再也不敢造次。 看著千鹤遨炽走得老远,大家只能面面相觑。 *** 如果她能活下去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同。在朦胧的意识中,她如此告诉自己。 不!她一定要活下去,她有好多话还没告诉“黑王”…… 但是当她醒来时,发现一切还是老样子,他仍在她身边,为她疗伤、治玻绰蜻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 “没事,你好得很。”他轻抚她的面颊,轻声细语地道。“好好的睡一觉,就当甚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听话地再度闭上眼睛、转过身子,假装在休息,其实是在躲他。 那一夜种种有如过往云烟,她并没有问他如何救她但是她知道戚他高超的医术,使她觉得被罗白折磨的痛苦都消失了,现在的她一点也不像个病人,甚至好像根本没发生过甚么事,她就像以前的她一样健康。 但这是否表示她得再回去做妓女?她并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但是,她知道她必须如此。因为她无法面对他。 所以当她的身子康复时,她还是穿著暴露、准备藉由工作来逃离他。 只是,遨炽怎么可能再次让她堕落?当她要出门时,他立刻挡住她。“你要去哪里?” 她假装没看见他凶神恶煞般的脸,小声地说道:“黑街的人说罗白死了,黑街从此天下太平,我可以安全无虞了。”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固执的女人,”他鄙视道。“竟然这么自甘堕落。” 她没有说话,就让他么以为吧!但是当她想走出去时,他再次拦住她。“为甚么?” 他总是这么问她,因为她从来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别问我……”她可怜兮兮的,在他的注视下噤口,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天啊!她何时变成爱哭鬼了?似乎是从他出现以后…… 他不肯放过她,最后她只能乞求。“求求你……” 他眼中的灼热逼向她,她不敢看他,只是低下头躲著他。 “如果今天,”他咬牙道。“你不给我一个好理由,我是不会放你出门的。” 他蛮横霸道地挡在大门口处,表明了不让她出门的决心。 “你……”她咋舌,无法置信地问道。“你要把我关起来?” “没错,如果你真要找嫖客,何不干脆选我呢?”说著,他扑了上来。绰蜻一时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转身逃跑。 “想跑?”遨炽快速地冲到前方挡住她,她一个不留神,整个身子扑进他怀里。 遨炽拉著她往后倒,她跌在他上方,他的四肢圈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也把她抱在怀里,她的小脸抵著他的胸膛,耳朵倾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他是那么温暖,好像她的避风港,这一刻,绰蜻陷溺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并不如想像中的那样。 “我不要你再去做妓女。”他咕哝道,她的假发不知在何时已被他扯下来,他爱抚著她那头俏丽的秀发,心中有许多的不舍。 她幽幽地长叹一声,心底一阵酸楚漫了上来,她忍住了泪水,用诙谐的语气问道:“我……一直想问你,我被罗白抓走时,你为甚么要奋不顾身来救我?” 她似乎总是问也为甚么要医她的伤、为甚么要对她那么好之类的问题。“为甚么?”他苦笑,笑中隐含著许多无奈与感叹。“你难道看不出我的心?” 冷不防地,他吻住她的樱桃小嘴,她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他的舌尖野蛮地撬开她红艳欲滴的唇,等她回神时,他的舌头已在她口中肆虐、进攻……他的热情几乎让她窒息。 然而她却欢喜地承受著他掠夺性的吻,只因为他是她心中最在乎的人。 热切的吻触动了两人的灵魂,他们深陷其中,仿佛有一世纪那么久……“我爱你。”遨炽赤裸大胆的告白。 “不──”她的脸顿时失去血色,他怎么能爱她?他们根本不配啊! 但遨炽会错了意。“你……不爱我?”他咄咄逼人地问。 “不……”她水汪汪的大眼盛满忧愁。 见到她这般苦恼的模样,遨炽忍受不了了。“是我一厢情愿吗?”他气急败坏地嚷道。 “不!”她泪流满面,是那么楚楚可怜。“不,我们……你……我……”口拙的她,心情复杂错乱,一时间说不清楚。 “说!”他倏地变得强悍霸道,黑道子弟的性格展现无遗。“说清楚。” 可是绰蜻就是说不清楚,她拚命想躲开他,他却不肯让她走,双臂钳紧她。 “好!要沉沦大家一起沉沦!你真是不知好歹,既然如此,我们就来作一场交易!”他霸道地说道。 她眼瞪得有如铜铃般大,在她瞠目结舌、措手不及时,他已横抱起她,把她丢在那张小床上。 “你要干么?”当她明白他的意图时,当场吓得想从窗户往外跳,眼前的“黑王”一扫平日文弱书生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跋扈和蛮横。 他扯掉衬衫,露他毛茸茸的胸膛,之后毫无顾忌地拉开裤裆,她赶紧别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 她害怕男人,这才是真相。 而不明就里的他只是嘲讽道:“怎么,你也会害羞?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它?”他指著自己的下体。 绰蜻佯装出淫浪的笑声,其实她整个人已被恐惧淹没,却仍硬逼自己看向它,幸好他已经扑上来,使她没来得及看清楚。 他压在她身上,绰蜻好害怕,这种感觉比起罗白捅她的那一刀,或者是被抓住时更令她惊心动魄,但是自尊心强的她,硬是咬住发颤的舌头叫道:“先给钱!没有钱我不干!” “你真是个钱鬼!”遨炽听了,暴跳如雷地喊。“我还没跟你收保镳费和医疗费哩!以前若要我救命,收费绝对是一般医生的百倍以上。你给得起吗?”他这话等于是吐露了他是“医王”的身分。 但浑浑噩噩的她没反应过来,因为她早就被眼前的一切吓得脑子一片,空白。 “还不起没关系,用你的身体还!”他故作色迷迷的样子抓住她的手臂,他的腿分开她的,她的衣服都还没脱,内裤就被褪去,转眼间,他就要长驱直入了── 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刻浮现,绰蜻发出凄厉的叫喊,下一秒,她两眼发直地昏倒在他怀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遨炽发现她昏过去了,吓得心脏发麻,他做得太过火了吗?他赶紧为她急救。 当她转醒时已经是天黑了,他还有她身边,他们四目相交。 他柔情款款,但语气却苛刻地道:“我还没碰你,你就昏了,你这样怎么接客?” “不要你管!”她嗤道。 “我就是要管,”他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爱你,你今后的所作所为都要在我的掌控中!” 听了这句话,绰蜻的泪水再也不能遏抑地淌下,她哭得淅沥哗啦,整个人陷入崩溃 边缘。“我不要你爱我……” “为甚么?你到底在怕甚么?”他固执地问道。“把话说清楚,不然我们有得耗了!” 她总算体验到他的锲而不舍,逼得她只好投降,心头泛著无助和不知所措,茫然地答道:“你是个失去记忆的人,当你恢复记忆后,你不会再属于我。” “原来你在怕这个?”他愕然道。“所以你宁愿继续做妓女,也不愿接纳我?”他随即哈哈大笑,似乎在笑她的胆怯。 “笑甚么?难道我说错了?”她气愤得想打他,但粉拳立刻被他的大手包住,她挥出另一手,却也被他制祝“你有一条上面刻著『思兰’的项炼,我想那一定是你所爱的女人的名字。” “思兰……”他似乎在思忖甚么,半晌后,他取出项炼,走向花圃,对她嚷道:“看著喔!” 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睁睁地见他把项炼放在猪笼草的大口上,猪笼草立刻把项炼吞掉,他回首时还一脸的无所谓。 “我抛弃了我的过去,我对你承诺,就算我恢复了记忆,我也不会离开你,你是我的现在和未来。”他张开双臂,但她却迟迟没有移动。 “我真是没用,我曾经对任何人都无动于衷,我恨男人、讨厌男人,我不依靠男人、血立自强,谁知我还是爱上了男人,爱上了你……”她突然恍然大悟,原来爱神箭早已悄悄射入他们的心房。眼中蓄著喜悦的泪水,她呼唤道:“我愿意拥有此刻的你,就算你恢复记忆后要离开我,我也不会恨你,因为我爱你!” 她奔向他,让他将她抱个满怀。 “我们结婚吧!”他正经地说。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别说不!嫁给我!”他不知道能拥有她多久,因为千鹤家的人肯定会来找他。 “我……”她欲言又止,低下头,嗫嚅了许久才说道:“我是个妓女。”这是个甩不掉的“标志”,她很清楚这“标志”会跟随她一生一世。 之前她从不在意,因为她没想过自己会爱人,但是爱上“黑王”,一切都不同了,她深怕自己的污点会让他受尽屈辱。 “我不会嫌弃你。”他脸上的真诚不容置疑。“你都能接纳没有过去的我,我为甚么还要在意这件事?只要你跟我一起抛弃过去,我们就有新的未来!” 是啊!她怎会笨得要让过去的噩梦不断纠缠她呢?在“黑王”的怀里可怕的过去显得那么遥远,虽然她的“阴影”还在,但是她相信在“黑王”身边,一切都会雨过天青!然而,下一刻,她又不确定了。 “我……的过去是那么不堪。”她仍有顾忌。 “我也是啊!我虽然不知道我的过去,但是一定也很不堪入目!不然,你怎会在草地中发现昏死的我?我想我一定是做了甚么坏事,才会被追杀。”他说得头头是道。 她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她承诺道:“自从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就知道我应该好好珍惜,因为我不知道你哪一天会恢复记忆,更不知道你哪一天会离开我。现在的你能爱我,我就该死而无憾了。” “傻瓜!”他骂她,尔后火辣辣的吻住她,充满了强烈的保护意味。“我是‘医王’,只会把死人医活,你在我身边不会死,只会宛若新生。” 他的话打动了她,她相信自己确实能重获新生,绰蜻心满意足地偎进他的怀里。 *** 婚礼很仓促,没有新居,连新床都是单人床。 但是遨炽却不愿再等。 “我要你立刻成为我的妻子!”他命令道。“我爱你,我一刻也不能等!” 面对他的深情,绰蜻不再迟疑,心甘情愿地点头允诺。 然而他毕竟是黑街的“医王”,曾经替无数人治病,受到大家的爱戴和尊敬,所以黑街大大小小的人都高高兴兴要来见证他们的婚礼,为他们庆祝。 “‘医王’要结婚了!”黑街的街头巷尾都在散播这个好消息。 大家主动为他们办流水席,姊妹们上台表演砍舞助兴,有间民俗歌曲,也有低俗的脱衣舞,男人们喝得醉醺醺,女人和小孩吃得好高兴。 姊妹们还合买了一件漂亮的婚纱礼服送给绰蜻。 “绰蜻是我们姊妹里命最好的!能嫁个英俊又当医生的老公,当然不能随便!”大家都替绰蜻高兴,开心得合不拢嘴,他们虽是属于最下阶层的人,却比任何人都还要富足,因为他们有情有义。 终于,到了结婚当天,这是绰蜻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她开心地望著英捘挺拔的丈夫。遨炽平日穿著白色的医生外套已很帅气,今儿个换上笔挺的黑色西装,感觉更是不同凡响,但是墨色的眼珠却显得有丝落寞。 这就是“医王”的婚礼,遨炽不禁感叹自己竟然在黑街完成终身大事。对他来说,他多想给她一场像样的婚礼,可是他又怕等到那时候,一切又生了变数,不得已,他只好将就了。 正想著时,绰蜻扑进他怀里。 “能在黑街结婚,让所有人祝福,我已经心满意足。”她晶莹剔透的大眼似能摄人心魂,绰蜻腻在他怀里喃道:“我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披上婚纱,这一切真像是一场梦……” 闻言,他心疼地将她抱起来,当他走向卧房时,“黑王”平日温文儒雅的作风消失了,他变得专制,对大伙儿命令道:“不准闹洞房!” 大家都笑得人仰马翻,绰蜻则有如大梦初醒般地羞红了脸。 “这么美的新娘子怎么能和别人分享?”他将她抱进屋,放在单人床上,粉色的被单和她的白纱相辉映。 他望著心爱的妻子,那张平常浓妆艳抹的脸,今日当了新娘子却是脂粉未施,只涂了浅浅的口红,让她看来就像个不解世事的少女。 此刻的她美得扣人心弦、令人心动,她的眼睛盈满柔情,鼻子小巧直挺,一张绝美的瓜子脸配上樱桃小嘴,雪白的肌肤透著红晕。 遨炽不禁看得入神了,整颗心都在翻腾,他伸出双手轻抚她的面颊,为她撤去头纱之后,他褪去了她的白纱,让她背对著他解开她的礼服拉链,婚纱滑落,连衬裙都还来不及为她褪去,他的身体就贴上来了。 这是男女间最真诚的碰触,因为他们彼此相爱,互相吸引。 她接受他的爱抚,拚命地说服自己别害怕……她白晢无瑕的颈背让他忍不住低头吻住她的雪肩,沉溺在她清纯的味道里。 遨炽并不知道她的手脚在发冷,也不知道她抖得像置身冰库中。 当他扳过她的身子,她只著衬裙面对他,她害羞得低下头,双手交握,但是他就是舍不得离开她半晌。 “现在天还没黑……”她支支吾吾道。 “有何不可?”他笑得暧昧。“我可以好好地看你。” 她纤美的娇躯斜倚在床上,那两片小扇般投射在颊上的低垂眼睫、四散的秀发、微微上提的嘴角是如此吸引人…… 然后他的视线锁住了她饱满的双峰,那上面没有一点瑕疵,因为被他治好了。 “我……要谢谢你,让它们完好如初。”她害羞地说道。 “好美。”他伸手触摸她的胸脯…… 她又昏厥了。 遨炽面色发青,全身僵硬如石,他是那么难以置信。 低头望了一眼自己坚挺的下体后,遨炽赶紧穿上衣服为她急救。 天!这是他的新婚之夜,竟然落到娘子昏迷的下场?经过诊治后,他知道她只是短暂性的昏迷,所以他不疾不徐地为她覆上被单,守候在一旁等她清醒。 第六章 绰蜻清醒时,发现“黑王”正坐在她窄小的床上。她立即羞愧得转过身子,想用被单蒙住头,却无法如愿,因为他有著追根究柢的个性,正如医生般,对任何病情都要了解彻底。 “我已是你的丈夫了,为甚么你却……”他不明地问。 “我……”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绰蜻支吾以对。当他固执地掀开被单,发觉她的泪水正在氾滥。 “天!你不要哭得像个泪人儿。”他拭去她的泪珠,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上床抱你吗?” 她点头后,他褪去外衣,只穿著内衣爬上小床,因为他的高头大马,两个人在小床上挤成了一团,于是他干脆把她抱到他身上。 “你会怕我碰你吗?”他好奇地问。 她在他怀中颤抖,却仍摇头否认。 “你……怕我?”他敏锐地问道。“还是你怕所有男人?” 绰蜻突然哭嚷著。“我恨男人!” “但你是……”看著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硬生生吞回了妓女两个字,也顿时明白了。“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你当妓女是一种保护,在没有金钱交易下,他们就不会碰你,因此你安全得很。” 她没说话,只是点头。 “为甚么会这样?”他执起她的下颚问,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甚么只要男人碰你,你就会昏倒及发抖?”他不可思议地问。“即使这男人是你的丈夫?” 她嘴唇发颤,唯唯诺诺地答道:“对不起,我……很没用……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满足你……” “很没用?”他皱起眉头,不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谁说的?你为甚么如此自卑?” “我……” “说出来,”他用乞求的口吻说道。“如果你不说,我根本无法帮你啊!你要相信你的丈夫!” “我怎会不信任你呢?你是‘黑街医王’,也是我的丈夫啊!只有你可以帮我抹去那段灰色的记忆!”她闭起眼睛,说出那段纠缠著她的梦魇,在他的怀里就像船只找到了安全的避风港。“是我继父对我这么说的。” 他的胸口发痛,一大堆不好的想法顿时冒了出来。 “我的母亲是智障儿,我不知道我的生父是谁,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知道我母亲跟一般母亲不同。”她幽幽地说道。 怪不得绰蜻会收留小怜母子。遨炽无法相信人间最大的悲剧,竟会发生在自己妻子身上。 “因为她无知,我被人带走时她甚至毫无感觉……那个男人要我叫他爸爸。”她陷入痛苦的回忆里。 遨炽紧紧地将她揽在怀中,给她鼓励,但他的心却被撕扯著,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找出她的继父,杀了对方。 此时她几乎泣不成声。“他……说我的rou体是邪恶的,只有他才能洗清我身上的邪气,他每次都对我……” 遨炽几乎心神俱裂,他心痛地刺探道:“他是不是像我对你这样……” 她点头,又摇头。“他要我把手伸进他的双腿间,我抗拒的话,他就打我、对我口出恶言,说我很没用……” “不要说了!”他制止她说下去。 “我要说!”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几乎要闷死自己。“那一夜他又那样待我,更过分的是他要我脱掉衣服,我拒绝,同时用力推了他一把便跑出门,他在我背后骂我长得丑,只有他才会要我,永远不会有男人要我。从此我再也没有回家,当时我告诉自己我恨男人……” 故事说完了,遨炽轻抚她的秀发,口中呢喃道:“没事了,都过去了……记住,不是每个男人都那么可恶,像你的丈夫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所以你不能恨我喔!” “我知道,我爱你!”她心慌意乱地抬起头,大眼中写满无助,充满了愧疚。 “因为你不堪入目的过去,让你害怕看到或碰到男人的隐密部位,甚至会因而昏倒。”他作出结论。 绰蜻赧然地点点头,她感觉到他的硬挺碰触著她,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她伤心欲绝地说道:“我对不起你,我……不乖……” 他善解人意地道:“是我不够有魅力,所以才不能让你忘记你的过去。” “我──”面对这样的他,她还能说甚么?除了感动,她再也无法言语。 “试试看吧!”他爱怜地摸摸她俏丽的秀发。“我们一起想办法,克服你的恐惧好吗?” “真的?”她的双眼绽放光芒,他的话燃起了她的希望。“你不嫌弃我?” “嫌弃?”他干笑几声。“都娶过门了,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啊!” “甚么话!”她噘起嘴唇抗议。“我有那么丑吗?” “当然没有。”他柔情似水地望著她。“只有你才有本事迷倒天下第一的‘医王’。” “又来了!你真爱作白日梦,你又不是那个‘医王’,少臭美了!面对现实吧!你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黑街医王’。”她嗤之以鼻道。 “你瞧不起我喔!”他故意给她脸色看。“我告诉你,你已经嫁给了独一无二的‘医王’!”他暗示道,随后压住她,开始肆无忌惮的亲吻她。 但他忘了他不能过度热情,一旦忘我的结果,她的脸色便瞬间发白,几乎要口吐白沫了。 可怜的遨炽只有望天兴叹,因为──她又昏迷了。 *** 为了要治疗她、让她能接受他,遨炽真是费尽心思,他整天没事就近乎全裸地在他们虽破烂但甜蜜的日式房子里走动,身上只著内裤,为的是要让她适应。 一开始绰蜻总会昏倒,然而几次后,她开始觉得她丈夫的身体不再那么吓人,他的肌肉结实,再加上,他每次都要她为他按摩,藉由碰触,久而久之她习惯了他的身体。 渐渐地,她被他英姿焕发的样子给迷住了。 “一丝不挂的男人,其实没那么可怕吧?”他器宇轩昂地站在那面破镜子前,展露如健美先生的身材和自信。 她没说话,乌溜溜的大眼转呀转地,对他充满了崇拜之情。 “这么傲视群伦的男人,就是需要一个美人来陪衬!”他出其不意地将她拉到面前,自身后贴近她,两人一起注视著镜面。“你看,我们是俊男美女!” 他得意洋洋地说著,稍后才注意到她发白的脸色,他赶紧放开她,不让她再碰到他的欲望,但来不及了,她闭上眼睛,昏倒在他怀里。 “真是伤脑筋!”待她清醒后,他躺在她身边说道,有些心灰意冷。 “别这样……”她心乱如麻地握住他的手。“别讨厌我啊!我很努力的不要怕……”但是她的牙齿打颤,根本说不清楚。“我不能没有你,别弃我而去!” “傻瓜!我不会离开你。”他爱怜地说道。“你知道我也不能没有你,只是这并非我能控制的,这是生理的本能反应。”他让她感觉到他的勃起,他是那么爱她,自然身体也会有强烈的反应。然而面对她,却不能拥有她,遨炽不免有些泄气。 他叹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 她只能苦涩地笑著。“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别抛弃我,再给我机会──” “我不会抛弃你的!”他轻按她可爱的小鼻尖,忽地灵机一动。“这样吧!我来考验你的极限!我在你面前脱衣服,看你能忍受到怎样的程度。” 他说著立刻扭开收音机,开始准备展开一场脱衣秀,为了心爱的妻子,他可真吃了不少苦,甚至不惜在绰蜻面前抛开自尊。 随著音乐响起,他开始脱外套、衬衫、内衣……上身裸裎、虎背熊腰的他,绰蜻当然能够接受。这些日子来的训练,她己经熟悉了他的身材。 她望著,他真是阿波罗的化身,高大、英挺、独一无二……如此卓尔不凡的他,真让她移不开目光。 他发光的眼神锁住她迷恋的目光,深呼吸一口气,遨炽继续脸不红、气不喘地解下裤带,她开始惊慌失措,但眼睛还是睁开的。 “你确定能接我这样子?”遨炽问道,她的点头,令他松了口气。 “那么──”他慎重地说道。“现在我这样子……”他慢慢地脱去底裤,神色凝重,而她也好不到哪去。 “我不能躲,我要面对。”她喃喃自语著。 但顷刻间,她发出尖叫……不对!是他发出了比她更凄厉的吼叫,因为他们家的猫“小可”居然扑向他,天啊!猫儿都比她还有“性”趣?绰蜻愕然地注视,尔后她竟吃醋了,“小可”怎么可以跟她抢“黑王”?下一秒,她本能地伸手挥开猫咪,爱动物的绰蜻此刻竟也牢骚满腹。 “讨厌!你好坏!”她的力气不小,猫儿一下就被挥得好远。眼看遨炽被扑倒在地上,她冲到他身上…… “我……真是没用。”她好想痛哭一常“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的身体是邪恶的!” “不!”他安抚她。“‘微颤的处女’,你不邪恶啊!” “你叫我甚么?”她呆问。 “我的妻子是‘微颤的处女’!”他怡然自得地吻她。“别担心,你只是得了一种病而已。” “病?我的命运够悲惨了,竟然还……”她真是无法置信。 他的指尖不安分地挑逗她的乳尖,泰若自然地解释。“你是处女膜肥厚症。” “天啊!我为甚么会有这种病?”那是甚么病?她一头雾水。 “不要问为甚么,这没甚么大不了的,人类本来就有很多毛病,有些病连医生都束手无策,面对病人时也只能无奈地说去问上帝吧!像你这种还是小case,要往好处想,幸好你嫁给医生,如果是一般男人,也许会误会喔!” “是吗?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吗?”她该感激吗?她嘟著嘴说道:“嫁给‘黑街医王’也算好运喔?” “我不知道你为甚么会这样,但也没甚么,只要开刀把你的处女膜切开即可。”他简单地说道。 “开刀?你要替我──”她震惊地瞪著他。“我要张开双腿,让你开刀……”她连想都不敢想,而他却认真地点头。 “不!”她腿都软了。“太恶心了!”她用被单蒙住自己。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思忖很久后说道。“但也有特例和奇迹。” “奇迹?” “就是爱。”他不假思索道。“你若真的爱我,会想要我碰你,既不恐惧,也不害怕,心情和身体自然会放松,瞬间处女膜会变软,我的……就能容易进入。” “我是爱你的,我会证明!”她用力咽了咽口水。“请你……再一次。” “我……谢谢老天让我们相识!”他充满感情的话让她喜上眉梢,他缓缓地压至她身上。“放轻松啊!”他提醒道。 她点头,但她仍微颤著,尔后他猛摇头。“‘微颤的处女’,你还是很紧绷喔!” “我……”她的心脏跳得比平日快好几倍,有如失控的火车,他的耳朵贴近她的胸口,完全感受到她的心情。 “你太紧张了。”他皱起眉头。“你会笑吧?来,笑一个!” “笑?”她露出忧伤的表情。“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值得开心的回忆……”她总会想起继父对她…… 他的心一阵抽痛,但仍对她眉开眼笑道:“放心!你跟了我后,保证每天让你无忧无虑!”她微微地点头。 出其不意的,他居然搔起她的胳肢窝,她敌不过他的逗弄,开始笑了出来,之后他更是做尽了让她捧腹大笑的把戏。 *** 蜜月中的男女是一刻也分不开的,就算是洗澡也不例外。 他们的浴室很小,绰蜻一个人洗澡已洗得很辛苦,更别说两个人挤在一起,不过他们都没有抱怨,彼此心甘情愿。 当他一时兴起,即使在浴室里,他也会好好地爱她。 莲蓬头在他们上面洒下热腾腾的水,烟雾袅袅中,他将她扛抱起来,浴室太小,她的背只得抵在墙壁上,不然就得缠在他身上。 他们的家太破旧,每次下大雨时,室内就下小雨,一直让她觉得不太好受,不过现在有了他,连下雨都觉得舒适。 他喜欢在雨里肆无忌惮的爱她,尤其在漏水的下方,雨水洒在他背上,他总嘻笑道:“这是为我降火的!我每爱你一次,就像跑了操场十圈,很耗体力的,所以要雨水为我消暑!” 他的话让她笑弯了腰,但她很快又陷入他猛烈的攻势下,他让她迷失在神魂颠倒的世界里,他喜欢看她为他痴狂的神情,看她在欲求不满中煎熬,直到他满足了。 “你在折磨我!”当她能说话时,她总忿忿不平地指责。 “因为我爱你啊!”他总是以这种理由回应她。 “不公平!我每次都被你控制……”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因为他的手再度不安分地包住她的胸脯,当恘的头埋进她的双峰、吞噬她的蓓蕾时,她再次不争气地任他摆布。 “想控制我,你还差得远呢!”他邪气地在她双峰间笑道,她立即感到欲火焚身。 “总有一天,我会赢过你的!”她只能这么说。 他被雨水和汗水浸渍的身体,恣意地占有她…… 雨过天青后,他们的小窝湿成一团,只要一不小心,他们就可能滑倒。 “我真没用,没钱让我们搬离这里。”遨炽颇感愧疚地说。 “你怎么这么说呢?”绰蜻不以为然。“没有这间屋子,当初我也不会认识你。” 他认同了她的话,低头给她一个热辣的吻。“我看这老旧的房子要好好整修了。”遨炽决心整修屋檐。 “怎么修?以前我就是无法整理天花板!” “因为你是女孩子。”他自信满满地道。“看我的!” 他开始忙碌起来,大热天的,他赤裸著上身爬到屋檐上,开始修修补补。她也跟著忙碌,递工具给他,看他满头大汗时,她心疼地拿毛巾给他擦汗,拿开水给他解渴。 中饭时间,他会沿著梯子爬下来,他们坐在长廊上一起吃饭,虽然只是很简单的清粥小菜,两人却相当满足。遨炽总是体贴地把蛋黄和蛋白分开,将蛋黄分给她。 “蛋黄比蛋白有营养,多吃一点对你比较好。” 她眼眶中盈满泪水。“你为甚么对我那么好?” “老婆就一个,不疼你疼谁?多吃一些,以我的‘功力’,搞不好,我们很快就会添一个小壮叮”他不怀好意道。 “是吗?”她的眼睛发光,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我怎么没想到呢?”她兴奋得语无伦次。“我……爱你,我……想要一个孩子……” 他溺爱地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小孩子,我会达成你的愿望的!我把小怜和小义送到社会局,你哭得像个泪娃儿,那时候我觉得好对不起你!”他愧疚地说。 这时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忙著修房子。” “当然,我要让这屋子焕然一新,迎接我们爱的结晶。” 看他全身脏兮兮,她好心疼。“你不像医生,根本像是工人!”她开玩笑道。 “我甚么都不是,只是你的丈夫。”他莞尔一笑,柔情款款道。 “你属于我。”她感动地说。 遨炽忙著东补西补、将房子重新粉刷、将漏水的水管换上新的,甚至整理花圃,把杂乱无章的猪笼草弄得井然有序。 为了怕雨季再度肆虐他们的天花板,遨炽甚至大费周章地在屋檐上铺上帆布。他知道她喜欢手染的布料,还特地到黑街的一间布料店,那是专门为酒国名伶做衣服的老店,他买回了很多布料来做装饰。 他们的新家完工了,当一切大功告成时,中秋节也快到了。 “我们可坐在屋顶上赏月喔!”他罗曼蒂克地说。 “对啊!”她拍手赞成。“搞不好,到那时候我已有了小baby喔!” 他点头附和。“今年的中秋夜,绝对不一样。” “因为有你。” 他抱著,疯狂地在他们爱的小窝里凌空旋转。 生活在快乐中消逝,她几乎快忘记他是个失去记忆的人了。有时候,她甚至自私地期待他永远不要恢复记忆,让他永远属于她一个人。 第七章 阵阵的欢呼声迎接举世闻名的“钱王”──千鹤辙穹到台湾来。 当千鹤辙穹一进入中正机场,大批媒体记者便拥上前包围住他,他戴著墨镜,故意用长发遮住自己的脸孔,加上身旁一群千鹤家的保镳,让他蒙上神秘的面纱。 他来台湾只有一个目的──寻找千鹤家三公子,号称“医王”的千鹤遨炽。 他召开记者会,大批海内外的媒体蜂拥而至,在镁光灯下,“钱王”难掩伤感,落寞的说道:“中秋节是中国人团圆的日子,但我们千鹤家却不能团圆,因为我的三哥遨炽去年到台湾后,即与家人失去连终,我们的父母忧心如焚……”他娓娓道出这一年来寻找兄长的事。 “因此家人派我来台湾寻找我的三哥。”他几乎哽咽出声。“我们希望台湾政府、媒体记者,以及社会大众一起帮忙寻找我的三哥千鹤遨炽。如果他已不幸身亡,我们也要找到他的尸骨,带回日本安葬;但如果有人知道他平安无事,请告知他的下落,我们定会加倍偿还恩情。” 隔天中秋节,千鹤家的寻亲广告登上各大报头条,千鹤遨炽的照片近乎占满半个版面。 *** “黑王”到黑街诊所替人看病,绰蜻依依不舍地送他出门。 为了回馈黑街的人当时对他们的救命之恩,绰蜻洗去铅华,不再做妓女,而“黑王”则照常出诊,通常姊妹淘们看病都会付一些费用,这便是他们生活费的来源。 今晚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一个中秋,相当具纪念性,尤其她确定自己怀孕了,但她故意先隐瞒,好让他今夜有个天大的惊喜。 为了节省开销,她样样自己来,甚至亲自动手做月饼,还特别装饰屋子,气象局也说今夜的天气很好,各地都可以看到皎洁的月亮。 赏月的日子也是团圆的日子,她露出满足的笑容摸摸肚子,以前她都是一个人过中秋节,如今,他们是“一家人”一起过中秋。 她趁著「黑王”出门后,赶到杂货店买东西,却被报纸的大标题吸引了注意,她随手拿起一份瞄了一眼,接著血色开始从她脸上褪去。 堂堂的“医王”竟是她的老公?这是世纪末的大玩笑吗? 她最崇拜的“医王”,与黑街的“医王”竟是同一个人?她从来不相信好运会降临在她身上,她是这么崇拜“医王”千鹤遨炽,没想到却成了他的妻子? 照片不会有错,现在千鹤家人全在寻找他的下落,她该怎么办?肚子里的孩子该何去何从?仔细一想这根本不是好运,而是不幸啊!威严尊贵的千鹤家是不可能接受败德的女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来自何方…… 她原本以为的幸福刹那间全化为乌有,难道她注定将是孤独一人? *** “我回来了!”遨炽迫不及待的冲进门。“今晚要好好过个中秋节!”完全不知道他们的世界再也不完美了。 “怎么不开灯呢?”他发现她落寞的背影,仿佛又看到从前的她,不安的感觉袭向他。“绰蜻……” “我没事。”她佯装欢喜,但满脸的愁苦瞒不了他,他敏锐的感到发生了一些事,却故意不问,等她自己说出来。 “我想事情想到出神,忘了开灯。”她打开电灯,他见到了她红肿的双眼,还来不及开口问,她已经自顾自地说道:“我做了月饼,还有乌梅汁……” “太好了!”他望望窗外的皎洁月光。“今天是中秋节呢!我们说好要到屋顶去赏月。” “是啊!”她迎合他的心情。“现在上去好不好?我等不及了!” “当然好。”他抱住她,轻吻她的面颊。“我今天在诊所,一整天都想著你,想与你一起在屋顶上赏月。” “那我们走吧!”她强颜欢笑。 他们爬上屋顶,享受月光的洗礼,一边吃著月饼,一边喝著乌梅汁。 “这就是团圆。”他欣慰地说道。 “是吗?”她转过头,痛心疾首地说道。“但月圆人不圆,有些人无法和家人一起过中秋节,像那些失踪的人……” “为甚么说这种话?”按捺住心中的怀疑,他带丝落寞道。“这样的事又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是吗?”她心痛如绞。“我一直在欺骗自己,自私的要你完全属于我,却忽略了你那无法抹煞的过去,你的世界离我很遥远,我触碰不到,也高攀不起!”她的目光遥远、空洞。“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很可悲,但跟著他一起被蒙在鼓里的人更是可怜!” “绰蜻……”他哑口无言。 她默默的闭上眼睛,心底涌上无限的悲痛。“你知道你是谁吗?你的真实身分……” 他似乎被甚么螫了一下般的畏缩。“不!我甚么都不是,我只是你的丈夫。” “够了!”她筋疲力竭地制止他说谎。“报上写得一清二楚,你躲不了的,黑街的人也马上就会知道,消息一旦传开来,千鹤家的人总会查到这里,不管你有沝有丧失记忆,你就是千鹤遨炽,千鹤家的三公子!” 当她说出千鹤遨炽这四个字时,似乎也将他们之间的美好撕裂成碎片,他的脸色大变,他可以骗自己一辈子,却永远骗不过绰蜻。 “我会躲他们。”他激动地说道。“我不要回去,从我和你结婚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抛弃了我的过去,我没有记忆。” “你躲不了的。”她回吼,倏地,她的双眼冒出火花。“你……你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你早就恢复记忆了?是不是?”她无法置信。“那你为甚么还要娶我?你明知道我是人人鄙视的妓女,你娶我只会委屈自己,千鹤家的人会认为我高攀,说我是为钱勾引你的烂女人……” “绰蜻,听我说──” “我不要!”她几乎崩溃。“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那是因为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他声嘶力竭的吼道。“我愿意毁掉我的过去。” “不!你以为你这么做就可以让我们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你是个大人物,而我是个下贱的女人,你这是在害我啊!”她痛彻心扉的哀嚎。“从我们相遇、相爱到结婚都是错误,天大的错误!”说著,她一旋身,准备逃离他。 她的动作如此剧烈,以致几乎从屋檐上跌下去,他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抓住她,两人一起滚了下来,但为了保护她,他让她躺在他上方,而他则重重摔在泥土地里。 那一瞬间,她才完全醒过来,而他并不在乎自己是否受伤,只是一迳地关心她。“你要不要紧?” 她没有说话,只是放声大哭,惊魂甫定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救了我们的孩子……” “孩子?”他震惊地愣了半晌。“你怀孕了?” 他的心情有如飞上云霄,但看著她哀伤的神情,顿时又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心痛。 “我们不应该被过去给绊住了。”他把心一横,抱起她说道。“现在甚么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和孩子,我要为你好好检查,以免动到胎气!” 再次窝在他怀里的感觉真好,只是她心如刀割,挥不去的恐慌令她隐藏起自己的脆弱,不甘示弱地问道:“你以为你是谁,这样对我呼来喝去?” “凭我是‘医王’。”这时的他比任何人都还独裁。 “‘医王’?”他果然承认了,她肝肠寸断的闭上双眼,一颗心落入绝望的深渊。 抱著她进入屋里,他把她放在床上,完全表现出“医王”的架式,为他的妻子作检查。 当黎明来时,他们的小屋依旧温馨,昨夜的纷扰,仿佛就这样消逝了。 “小孩很正常。”千鹤遨炽说道,为此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我差点成了刽子手。”绰蜻万分后悔,此时此刻,她的脑袋乱成一片,不知如何是好。 “你难道不知道,为了你,我愿意抛弃我的过去。”他真心告白。 过了许久,她才哽咽道:“我是个烟花女子,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值得的……”他不停地说。“你是我的妻子,独一无二的妻子……” 他是如此无悔的深爱著她。她何德何能受到他的恩宠? 她痛不欲生的闭上双眼。“我不配……你是千鹤遨炽,千鹤家的三公子……” “绰蜻……”她所说的一字一句有如利刃般割裂著他的心。“为了你,我可以不要当千鹤遨炽。” 听到他这么说,她的心揪紧了,她咬住下唇,心平气和的问:“‘黑王’,你甚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我──”他深深的吸一口气,老实对她说道:“罗白在‘阴地’对我说的话让我完全想起来了。” 他爬上床抱住她,对她道出整个事件的始末。“我……救了唐光,他却派兄弟杀死我。” 也因为如此,他们才会相遇。 “绰蜻,我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原谅我骗了你,我或许错了,但是我爱你……”他沉痛地恳求道。 “我相信你是爱我的,不然不会抛弃你的家世及‘医王’的地位,我何其幸运能遇见你这么好的男人?”她信誓旦旦的说。 他心乱如麻,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没有她。 “跟我走!”他提议道。 她茫然的望著他。 “跟我到日本去。”他握住她的手诚挚地说道。“我无法让你风光地住进千鹤家,因为我父母可能无法接受你,但是没有你的日子我会死。跟我到日本,我会找个好地方让你住,我会常常来探望你,求你……” “求我?”她失神了,轻抚丈夫的面颊,望著那张只为她绽放光芒皂容颜、只为她憔悴的眼神。“堂堂一代‘医王’竟来求我?我担当不起。”她抑郁寡欢,感叹世事的无常。“以前我想当医生,所以崇拜‘医王’,如今‘医王’真的成了我的丈夫,但是老天爷却在跟我开玩笑!我该如何自处呢?”她泪眼婆娑道。 “出去吧!”她要求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 他望著她的容颜,再次吐露他不悔的心意。“看在我的爱和孩子的分上,求你……”深深看了她一眼后,他旋身走了出。当他离开的那一瞬间,她感到自己一无所有,连灵魂也被他带走了。 他坐在房门前等候,而她就在房门的另一侧,她舍不得离开他,但又要强逼自己不要跟他见面。 “我爱你……”他的嘴贴住门板,拚命对她诉说那三字真言。 她的耳朵贴著门板,听他道出爱之语时,心也跟著抽搐了起来。 一天过去了,他们都没有离开,他仍隔著那扇门对她说:“我爱你……” 而她也不厌其烦的聆听著。 她抛不下他,摸著肚子,心想如果命运真的无情,她愿意承受这样的安排,她的命一直很坎坷,这点打击算得了甚么?况且遨炽爱她啊!她没甚么好怕的。当她终于打开门时,他已满疲倦、头发凌乱、胡须横生,但他的表情却是狂喜的,甚至激动得跪在她面前。 霎时,她感动得痛哭流涕,赶紧扶起他,但他执意跪在地上,她只得将他拥入怀里,让他的头枕在她的小腹上。 “绰蜻……”他心碎的唤道。“谢谢你谅解我!” 霍地,她也跪在地上,两人紧紧相拥。“我曾经愤世嫉俗,但在认识你以后,我因你而脆弱、不堪一击,我离不开你,我怎会笨得以为我可以不要你呢?”她对他发誓。“今后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跟随你,只要你爱我。” “我爱你,我不会亏待你和孩子,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把心剖开割下来给你看。”他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动道。 “傻瓜!”她啼笑皆非,抱紧他的胸膛。“只要你爱我就够了!” “我们相爱,还有了孩子,只要我们一家团圆,不管在何方都不重要。” “今夜让我再看一眼台北市的夜景。”绰蜻要求。 “当然。”他们再度爬上屋顶,从上往下俯看整个大台北。 “外仔岭虽贫穷,却充满爱,这里才是全台北最富裕的地方!房子刚整修过,没想到我们却要走了,我怀疑我还会不会再踏上这块土地。”她感伤地说道。 “遨炽,”她终于唤他的名字了,遨炽搂紧了她。“我没想到我会去日本。” “要相信我!在日本,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他信心满满道。 她点头,望著星光闪闪、万家灯火的台北市,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一定会怀念这里,包括这间破旧不堪的小屋!我爱黑街的人,虽然他们是被社会抛弃的一群,但是他们的爱却不落人后,他们也有高尚的人格!” “我了解。”遨炽认同。“我不会让过去的岁月变成空白,我会让这一切留下痕迹,回日本后我会设法买下这块地、整顿它,让它不再破败不堪,之后再盖一间医院,帮助黑街的人和外仔岭的贫穷人,你觉得如何?” 她的双眸闪烁泪光。“谢谢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大片的猪笼草在他们脚下,她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那条项炼上面刻的‘思兰’……既然你还没结婚,那思兰是你的谁?说清楚!我可不要三心二意的老公!” 遨炽哈哈大笑,摸摸她的肚子。“你在嫉妒你的女儿喔!” “女儿?”她嘟起嘴巴。“你怎么知道一定生女儿?” 出其不意的,遨炽从屋顶上跳下去,她吓得尖叫,定神后,才发现他在猪笼草丛里不知在找甚么。 “你在找甚么?”她居高临下地问道。 “找到了!”他目光发亮,对她大叫。“真不可思议!猪笼草吃不了项炼,我找到项炼了!”他爬上屋檐,又坐在她身边,把心型炼坠拿给她看,那纯金项炼在她面前晃啊晃的。 “思兰是我们女儿的名字!”他柔声道。 她疑惑地望著他,他娓娓道出这项炼的来处。 “原来如此,”她不由得会心一笑。“所以你认定我会生女儿,而且连名字都取好了。” “是的!”他拉起她的小手,一起抚摸她的小腹。“思兰,思兰……”他们呼唤孩子的名字,幻想将来一家人在一起的景况…… *** 遨炽一进家门,先是引起大家一阵惊骇,接著是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一阵串的拥抱过后,母亲霄芸痛哭流涕,而一向不茍言笑的父亲岳拓居然也泪流满面。总是威严的掌门人,这些年来也被折磨够了,之前是老二掠骋被绑票,最近则是遨炽下落不明,连番的焦急伤心让他想不落泪也难。 “来吃猪脚面线吧!”大媳妇绣寻提议。“根据台湾的习俗,吃猪脚面线可以祛霉气,个好彩头!” “当然。”大家喜上眉梢的附和。 一年多以来全家人再度团圆了,但遨炽却不以为然,他的身旁少了个人,“她”何时才能光明正大的进入千鹤家呢? 他插进口袋的手紧握著那支行动电话,天啊!他好想打电话给她,好想见她、抱她、吻她…… “你是怎么回来的?这一年来你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四弟辙穹问了三遍同样的话,遨炽还是置若罔闻。 “三哥?”他喊了好几声,遨炽才回过神来。 “甚么事?”他魂不守舍地问。 “你怎么了?”大家都担心地望著他。 遨炽用力甩头,试图挥去绰蜻的倩影。“没甚么,没事……” “好了!”大哥烈赦不耐烦地说道。“告诉我们,你这一年里究竟发生甚么事?” 唐光那恶毒的模样从遨炽脑中掠过,想到唐光的手下罗白对绰蜻的虐待,遨炽总是温柔的神情霎时消失,瞬间显得强悍、残暴。 他不会饶过唐光,他要为绰蜻曾受的苦讨回公道。 遨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独独漏掉绰蜻和他失去记忆时在黑街的生活,他甚至编了个天大的谎。“唐光囚禁了我。” 岳拓从不轻易开口,当他说话时,就是付诸行动的时候了,恘以一副淡漠的口气问道:“真的吗?” “是的。”遨炽继续撒谎。“若不是因为你们在找我,唐光大概还不会放了我。救了唐光这种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是我这一生犯的最大错误,连五百万美金的医疗费也被他拿走了!” 每个人的脸色凝重。 “我要让唐光知道,我既然能救他,也一定能毁了他。”遨炽的神情阴鸷决绝,令人可以感到他语气中的杀意。 “需要我出面吗?”许久之后,岳拓问道。 “慢著,”出乎意外,四弟辙穹先开口。“还是由我动手吧!” 大家的视线全转向辙穹。 “爸爸,你老了,大哥、二哥又都成家了,三哥的手是用来救人的,我不希望你们再沾上血腥,交给我吧!”“钱王”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冷血表情。“我是家中最小的,以前一直受你们保护,现在是我大展雄威的时候了,我要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我要唐光还我们一千万美金!” “敢惹千鹤家的人,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是千鹤家百年不变的信念。 *** 她是他的妻子,却是不能公开的妻子;他们的婚姻有名有实,却要偷偷摸摸的相信。 她是“医王”的妻子──千鹤家的三少奶奶,但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 她得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抛弃家园,尾随夫婿来到这个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国家,一切只为了爱。 来到日本的第一天,一早醒来时,身边的床位空空如也。 她下床,打开窗帘注视落地窗外的天空,一样的蓝天白云,却是不再熟悉的景色。 数字、语言、看板,完全是她看不懂的日文,这里是东京价位最高的地段,遨炽在视野最佳的顶楼为她买下豪宅,他知道她喜欢看夜景,既然无法再看台北夜景,那就以东京的夜景取代。 前方是个公园,后方是河堤,环境优雅,离市区又不会太远,居家生活非常方便。 再加上政要人士、名门淑媛和企业菁英均聚居于此,遂成为当地人望尘莫及、羡煞不已高级住宅区。 这里离遨炽的医院有一段距离,但是遨炽开车约十五分钟就可以到,不敢离医院太近是怕引人注意,毕竟遨炽的一举一动都很受人注目。 屋子内有近一百坪的空间,是以前那破旧小木屋的好几倍,他给了她富足,和她这辈子从不敢想的奢华生活。 光是阳台就将近二十坪,比她以前住的破房子还大呢!他一样为她种满猪笼草,还把流浪猫狗们带回来,连她养的小老鼠也不例外。 千鹤遨炽把他写的医学系列书籍摆在最明显的柜子里,好让她在想他时,可以睹物思人,聊以慰藉。 室内的某一个角落,跟她以前住的地方几乎一样,这是遨炽故意装潢的,他知道她念旧,但不管如何,绰蜻却总觉得她无法再恢复以前的生活。 以前,小小的木屋里处处有他的影子;现在,偌大的豪邸中,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京的夜景虽然举世闻名,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外仔岭的夜景。 而他们之间的连系就只靠一支行动电话。 虽然,那些宠物或是遨炽写的书也能讨她开心,但她还是终日忧愁满面。除了行动电话响起时…… *** “院长回来了!” 失踪了一年,如今平安无事的回来,千鹤遨炽出现时,医院上下都兴奋的出来迎接。 他仍然神采飞扬,整个医院的员工都由衷的欢迎院长归来,原本紧张忙碌的医院,一下子洋溢著喜气洋洋。 遨炽面带微笑的谢过每位员工,但他的手始终在口袋里紧握著那支行动电话。 众人围绕著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他走进厕所,才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遨炽坐在马桶上打电话。 “绰蜻,是我。”他压低声音道。 她没有回应,但他知道她在哭。 “你好不好?我好想你……孩子好不好?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吃好一点、睡多一点……”相思之语绵绵不绝,遨炽走出厕所时,行动电话的电池也耗尽了。 院长上厕所上了两个小时,又造成一阵轰动,大家口耳相传在男生厕所里,时常都会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很快的,怪力乱神的流言便在医院里传开来。 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相思之苦。趁著中午休息时,他偷偷摸摸的开车出去,当然也敏锐地注意车后方的一举一动。他戴著墨镜、帽子,披著深色大衣,隐藏起真正面貌,一路赶往绰蜻的住处,决心给她一个惊喜。 站在屋门前,他先打行动电话给她,才响一声她就接了,她正喜极而泣,而他也难掩心中的狂喜。 “我想见你。” 他听见了她的啜泣声。“我好想你……只要能见你一面,即使一秒钟也好……”她哀凄地说。 “绰蜻,别难过了,听我说,你现在走到门边。”他指示著。 她毫不迟疑的行动,才刚走到门边,电铃声响起,她的心一震,透过窥视孔看到了他,她浑身发抖的打开门,下一秒,她便投入他的怀里。 “我的爱。”他把她凌空抱起,进屋关上了门,之后是永不停息的热吻。 他拚命吻她,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张大眼睛盯著他看。 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停止动作,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啦?” “我好久没看到你了,让我好好看你,我要把你的容频烙印在脑海里,因为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她哽咽道。 “绰蜻……可怜的小东西。”他闭上双眼。“我让你受苦了,真是委屈你了!”不知道甚么时候,他将她抱到床上,怜惜地说道。“虽然相聚只有短短的时间,但是我们要好好珍惜。” 他的身体压了下来,虽然也怕伤到孩子,但深受相思煎熬的两人已经一刻也不能等,她紧紧的攀住他健硕的身躯,他的灼热深入她,两个人沉浸在极致欢愉中…… “我有没有弄伤你?孩子……”他将头枕在她的小腹上,爱怜的听孩子在她肚子里的心跳声,轻声细语地对孩子说道:“爸爸对不起你,你要乖乖的喔!都怪爸爸等不及,太久没爱你妈妈,现在要先爱你妈妈……” 他们的目光相遇,她又紧张的抓住他,深怕他像空气似的消失无踪。 “我好怀念我的小床。”她若有所思地说道。“以前,我们的床小得挤不下两个人,但那时我却能拥有你,抱著你一觉到天明,如今……”那股伤感折腾著他们的心。“这张床好大,你却从来没陪我睡过。” “绰蜻……”他对她道尽无数的思念。“相思好苦,我怎么会傻得以为只要你跟我来到日本就能解决一切呢?就算你人在日本,见不到你的日子也有如陷入水深火热中。” “遨炽……”他那有如被千刀万剐般的痛苦告白,让她顿时想通了,心情也豁然开朗。“我怎能抱怨呢?‘医王’在千万女人中挑中我,我能做他的妻子、为他生下孩子,我该感谢老天爷,这一生我夫复何求……” “天啊!你让我怎舍得再离开你?”他抚摸她留长了的头发,时光流逝,他的小妻子也变得更有女人味了。“睡吧!我不会离开你,我要抱你睡觉,就像从前一般。” “真的吗?”她的眼睛发亮,但惶乱又立即取代了喜悦。“但是你没回医院不要紧吗?” “不要管这么多,你只管好好休息,我会陪著你和孩子。”他的手覆上她的眼帘,逼她闭上眼帘,逼她闭上眼睛。有他在身旁,她安稳的入睡,她的手抱住他的胸膛,生怕他离去,直到她沉稳的呼吸声传来,她的手也逐渐松脱,放开了他。 当她醒来时,他已经走了,偌大的卧室里只有她一人,她在枕头下发现他留的纸条。“好好照顾自己!” 纸短情长,她握紧那张纸,心也跟著揪紧了。 第八章 一向为所欲为的黑道大哥唐光,竟然也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千鹤家人的手里。 千鹤家的人曾经从鬼门关前把他救了回来,如今又让他再次到地府前走一遭,惨遭修理后的他已经半身瘫痪,而且几乎无法言语了。 “千鹤家……娶了个伤风败俗的妓女当媳妇,这是你们的报应,哈哈哈……”唐光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笑声变成了申吟声。 “他”掐住唐光的脖子,粗声道:“你还久千鹤遨炽五百万美金,在你成为废人前,我先声明我一定会向你要回这笔钱!还要你加倍奉还,所以你总共欠千鹤遨炽一千五百万!” 眼看唐光晕死过去了,“他”的面色却逐渐凝重,直在纳闷唐光说的妓女是谁,而千鹤家又是谁娶了个妓女? *** 他再也无法忍受煎熬,相思化成泪水,痴心变狂野,不管他们最后的命运如何,他来找她就是为了见她,哪怕只有短短的时间。 为了避人耳目,他煞费苦心,推却了所有应酬,用尽各种理由悄悄前往,为了不让人认出他的车子,他甚至不停换车,有时开兄弟们的车,有时开医院的车,有时则坐计程车。 毕竟千鹤家中有太多耳目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传到父亲的耳里。 但现在她知道他会在固定的时间来,脸上也开始有了笑靥。 她会特地打扮,亲自下厨,来日本一段时间后,她变得自立自强,一如从前没有他的日子,上街、认路、识字,她独自学习,现在她甚至看得懂一些日文字。 她总会在阳台上等著他走向这栋大楼的那一刻。 他还没按电铃,她就已经开门了,之后是他轻手轻脚的带上门,也为两人的世界拉开了序幕。 他们在落地窗前吃饭,他抱著她斜躺阳台上,一起看风景,就像从前在小木屋的阳台上那样,那是独一无二的享受,完全不理会外面纷扰的世界。 他们越接受现实,就越懂得苦中作乐。 “怀孕的你仍是那么美,也比较丰腴了。”他把头枕在她发胀的胸部上,一副流连不舍的样子。 男人最怕沉溺女人的体香中,但身为天下第一的“医王”,遨炽早已深陷在妻子的娇躯中,无法自拔。 “是吗?”她把他的头抬起来,为了避免伤到她隆起的肚子,他挺直身子,反手将她拥入怀里,她的小脸埋进他的胸膛,小嘴则在他的胸膛上乱咬、乱舔,一如他喜欢对她做的。 “别乱咬!”他警告道,但她的手又抓住他的胸毛。“别乱抓!你何时变成一头小野猫?那么会磨蹭,又爱乱咬。”他蹙起眉头。 她露出无辜的眼神,意有所指道:“苦中作乐啊!” 他还未意会过来,已经忍不住爆笑出声,原来她狠狠的咬住他的乳头。 “这是我的新发现,”她对他耳语道。“我咬你乳头时你会痒,一痒你就会狂笑。” 他的确痒笑个不停。 “这是我控制你的武器。”她曾说过要控制他,如今她真的做到了。“你是我的神、我的天、我的男人……”她声音沙哑,充满诱惑。 曾几何时,她学会了如何迷惑他,他任她为所欲为…… *** “糟糕!睡过头了!”遨炽匆忙的起身,美人入怀让他难舍难分,被惊醒的她仍睡眼惺忪,怀孕让她变得嗜睡。 “怎么办?”她也跟著紧张起来,现在已经很晚,月亮都要出来了。“你回去怎么交代?” “赶快回去就是了。”他轻吻她的面颊,已经厮磨了大半天,要跟她说再见是很难,每每到了这一刻,都是他们最难受的时候。 虽然他们知道明天仍会见面,但明天是个未知数,毕竟他们没有未来。 他说了上百句“我走了”后才真正的离开,她在后阳台上目送他直到再也见不到他的背影时,她心头又涌上了那股浓厚的忧愁,挥之不去,心想这样的日子,也许要过一辈子。 *** 遨炽赶回医院,心想大事不妙,现在是千鹤家的晚餐时间,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家人交代他这半天的行踪,灵机一动,他决心回到医院,假装自己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天。 他小心翼翼地从后门进入医院,以专用的ic卡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但黑漆漆的室内,他发现地面上反射出一道人影。 “是谁?”才一秒钟的时间,那人已被遨炽压在地上,他毫不留情的勒住对方的脖子,几乎要置对方于死地。 “你是谁?怎能闯进我的办公室?”他揪住了对方的一头长发。 自从和绰蜻在一起,任何一点声音都会令遨织神经兮兮,紧绷得生怕被人家发现。 “三哥,是我……是我……”对方像是快断气了。 “辙穹?”遨炽赶紧松开了手,辙穹拚命咳嗽,等到能说话时,已是十分钟后的事了。 “你……要杀人也看清楚方好吗?连自己的弟弟也会误杀……”辙穹沙哑地抱怨道。 “对不起!我忘了你也有ic卡,可以来去自如。”遨炽道歉,尔后两个兄弟大剌剌的坐在地上。 “你整个下午跑哪去了?”辙穹总是面带笑容的发问,往往让人全无防备。 遨炽没说话,辙穹见到他凝重的神情,纳闷他为何一副心事重的样子。 “怎么啦?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辙穹揶揄道。 “这么明显吗?”遨炽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辙穹突然凑近去闻遨炽身上的味道,尔后故意怪叫道:“好香!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味道?莫非你学二哥当年的金屋藏娇?” 辙穹才刚问完便忍不住大叫,因为遨炽按住了他大腿上的某一个穴道。 “你不好好做你的‘钱王’,哪来那么多时间管你哥的事?你不想活了吗?” “不敢,小弟不敢……”辙穹痛得咬牙切齿。“我只是来找你吃饭而已。”他无辜地说道。 “吃饭?”遨炽不明所以的松了手。 辙穹开始数落遨炽的不是。“你应该知道我已解决了唐光,但你却不闻不问,我帮你复仇了,你也没‘犒赏’我,逼得我去唐光的公司耍手段拿走一千五百万的美金。先说好,一千万是利息,当作我的‘出力费’,要知道现在那些人可是拿刀在追杀我呢!”他夸张的说。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邀炽意兴阑珊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连辙穹的生死似也不放在心上,仅简单的说出三个字。“原谅我。” “算了!反正你现在心里已没有家人,真不知你在想些甚么?”辙穹满腹怨言,话藏玄机。“不管如何,你要怠谢我才是,我帮你圆了谎,这么多天来,直不晓得你中午都跑哪去了,今天甚至连晚上都不见人影,若不是我扯谎说为了跟你连络感情,和你去吃晚饭,爸爸才不会饶过你!” “吃晚饭?”遨炽声音里充满不屑。“你不找大哥、二哥吃饭,偏找我?你还真好心呢!” “我是好心啊!”辙穹撇撇嘴角,无奈地说道。“谁叫他们都结婚了,只剩我们是孤单的。” 遨炽神色阴郁,心想还有另一个女人才是最孤单的,她被迫过著不见天日的生活。 那心如刀割的痛是无法伪装的,遨炽的心酸已赤裸裸的映入辙穹的眼中。 虽然辙穹总像少一根筋,做起事来漫不经心的,但其实他敏锐得有如先知,眼看遨炽神情黯然,他目光一凛,忆起了唐光昏死前说的话──“千鹤家娶了个败德妓女当媳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辙穹不知道遨炽这一年内发生过甚么事,如果这事真的发生在三哥身上,老爸铁定会杀了他。 辙穹决定先逗逗遨炽,他闲闲地说:“我很无聊,又没女人陪,你如果一直不理我,改天我就偷偷跟踪你,看你到底在干么!” 如果可以,遨炽会再勒住辙穹的脖子,让弟弟无法再装腔作势。 “跟踪?”遨炽露出阴沈的表情,淡然说道。“你敢就做吧!”他摆明了是在威胁弟弟。 “我当然不敢。”辙穹领教过遨炽的可怕,因而不敢造次。“我是开玩笑的。”接著他突然又一脸正经,拿出一张帖子给遨炽。“不过,这可就是玩真的了!给你。” 遨炽毫无警觉的接过帖子。 “老爸下通缉令了,谁叫你这阵子怪得离谱,老爸要你结婚,至于对象,他已经帮你物色好了,只要你人到就可以,这些豪门千金小姐绝对是处女。”辙穹故意提高声量,把时间、地点和名字都说了。 “第一位是南宫小姐,南宫集团你一定耳熟能详吧!” “够了!”遨炽忍无可忍了。“我不去,我不要相亲。”他不能伤害绰蜻,绝对不能。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从今以后,你的中餐和晚餐时间都被排满了约会,今天是南宫小姐,明天是黑泽企业的千金,后天是……”辙穹一一念出名单。 “够了!”遨炽大吼,吼声把辙穹的声音压下去。“我不去!” 辙穹还没见过如此孤狂的遨炽,心想他一定隐瞒了很多事,才会在此时此刻完全爆发。 他大发雷霆,几乎要把所有的愤怒完全发泄在周遭的器具上。幸好辙穹手脚快,躲得也快,才没有被波及,不过他眼睁睁地看著屋内东西面目全非,直到遨炽再也没有力气摧毁他的办公室,只能躺在凌乱的地板上气喘如牛为止。 辙穹躲在一角,无法置信地说道:“你……只是要你相亲,你居然可以毁了整个办公室?你不在乎你的手吗?你那双手绝不能受伤!”他生气的提醒。 遨炽懒得回答,真话是永远都说不清的,更遑论是谎言?他不想越描越黑。 “你逃不掉的,最好还是乖乖赴约。”辙穹急于逃离这战火区,离去前他还面带微笑,话中有话地说道:“你曾狂妄的说要找一个‘不是处女的处女’,讲难听点就是妓女吧?”接著他把唐光昏死前说的话告诉遨炽,遨炽虽然不动声色,但是辙穹却完全明了了,那无助、惶恐的眼神,根本不应该发生在这个主宰人生死的“医王”身上。 “我一直觉得你在开玩笑,毕竟千鹤家绝对无法接受一个妓女媳妇。”辙穹无情的说道,接下来更是等给遨炽一个“大炸弹”。“三哥,回家后先洗个澡,把身上残留的香味除去,以免被家人发现。” 遨炽的灵魂仿佛被撕扯开来,他沉痛的闭起眼睛,听见弟弟关门的声音,和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 “因为被发现了,所以我不能去看你了……”他在行动电话的语音信箱中留言。 绰蜻无神的放下电话,望著一桌丰盛佳肴发呆。 他俩真的没有明天,承诺落空了,这世界究竟还有甚么是真实的? 这些日子来,她试著阅读晚报,让自己多懂些日文,以便能够在日本生活下去,她总是一字一字的查字典,这一切的辛苦,都是为了遨炽。 这天她抓著报纸发呆,全身颤抖,这群狗仔队记者挖小道消息的速度足以媲美喷射机,而传播媒体报导绯闻的速度则媲美火箭。 “千鹤家的三公子千鹤遨炽与南宫世家的千金约会……” 或许她对日文仍一知半解,但她认识相亲两个字,也知道照片不会骗人,遨炽与其他女人约会全是事实,她的心宛如在滴血。 *** 遨炽不禁要怀疑南宫小姐是个花痴。 她拚命的对他笑,为了这次约会,她不但浓妆艳抹,甚至穿上最昂贵的日本和服,为了怕失礼,她笑起来不敢露齿,可以看她竭尽所能的取悦身边这个独一无二的男人。 但遨炽只觉得恶心,这些虚伪的女人永远比不上他妻子的纯真。 “你知道的,现在上流社会的女人都流行要保持处子之身,为的是……为的是成为千鹤家的媳妇。”她红著脸说道。 他没有反应,目光遥远,想著绰蜻的一颦一笑想得出神,待他回过神时,这才惊悚的发现绰蜻不见了,眼前只剩下这个猴急的陌生女人。 她虽是面带微笑,那目光却贪婪得近乎想吞下他。 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说甚么,基于礼貌只能直点头。 “真的吗?”南宫小姐一脸狂喜,这种快乐实在是笔墨难以形容,她激动得甚至有些口吃。“你的意思是……我有机会……有机会做──” “做甚么?”他搞不懂,一手握紧口袋里的行动电话,紧得手心直冒汗,电话也快被他捏碎了。 忽地,镁光镫一闪一闪的亮起。 “那是甚么?”他皱眉向光源,待看清楚对方后,他顿时发怒了。“妈的!是记者!” “你想做?那就给我坐在这里,直到晚上。”他泄愤地想整整她,他对女人向来毫无感情,他的深情和爱只属于绰蜻。“千鹤家少奶奶的必备功课是要训练耐力!” 南宫小姐乖乖的听话坐正,他又无情的丢下一句:“我去洗手间。”说著便离开了。 狗仔队记者以为盯上南宫小姐就够了,殊不知遨炽已经跑得远远的,他从餐厅后门逃走,赶去见心爱的妻子。 *** 他按电铃,但没有人应门,他的心顿时焦急得快沸腾起来,他用钥匙打开门进去,一面大声叫唤:“绰蜻!” 屋内没人,阳台落地窗开著,地上满是被风吹散的报纸,他的巨幅照片就印在报上。霎时他暴跳如雷,他从阳台上往外眺望,公园内花木扶疏、浓荫密布,小孩子和妈妈们在公园里嬉戏,这么多人里,他的眼中只看得见她,她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他一颗紧绷的心才完全松懈下来。 是他要她多出去走走,毕竟孕妇多运动、多晒太阳有好处,他决心不去打扰她。 他回首看见满桌的饭菜,但她连碗筷都没动,而他的碗筷也摆得很整齐,她一定在等他,结果失望了。 他的心情阴沈,但稍后他立即挑高眉毛,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他在厨房里忙碌,把菜再加热,并不时跑上阳台看著远方的她,直到夕阳西下,终于看到她往家的方向走来。 遨炽总是要她多来公园逛逛,但她从来没有这么做,除了今天,因为她需要冷飕飕的空气拂去她心中所有的痛。 她必须承受遨炽的移情别恋,当她随他来到日本时,其实早有心理准备随时会被遨炽抛弃,只是当那天来临时,她却怎么也无法承受那种椎心刺骨的痛。 在爱上遨炽后,她根本就失去了自我,她不再是个完整的人,她懦弱得像雪,一遇火就化成一摊水,她这么爱他,无法想像没有他的日子…… 空气好新鲜,但太阳消失了,她发觉天气变冷了,这是她来日本的第一个冬天,她没见过雪,而现在天空正降下瑞雪。 肚子里的孩子在踢动,她这才恢复了知觉,她该回去了,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为了孩子,她一定要拿出做母亲的坚强,她不能倒下! 她失神的走回家,才打开门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站在大厅中间,身上还围著她的围裙。 她的脸霎时发光,而他的眼神闪烁著只为她绽放的光彩。 “我来做家庭‘煮’夫,如何?”他调侃道。 “你……不是……不是……”狂喜之余,她说不出话来。 “不是甚么?”他挑高浓眉,故作不高兴的问道。“你在怀疑我喔?你这么不信任我吗?这可不是一个好妻子应该做的事喔!” “对不起!对不起……”她低头认错,之后三步并做一步的投入他怀里。“我以为你……”她喜极而泣了。 “我爱你。”他永远都说不腻这句话。“天啊!你的身体好冷,你今天一口饭也没吃对不对?这怎么可以?这样对孩子不好。” “我想你!”这是她唯一能说的话。 “我知道,为了我,委屈你了。”他叹了一口气,把无数的爱怜化作实际的行动呵护她。“好好去洗个热水澡再来吃饭,嗯?” 只要在他怀里,她不会说不,但她的手握紧他的,紧得不肯松开,他马上明了她的心意。“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于是他们相拥进入浴室,他怕她会著凉而先脱下她的衣服,打开热水时却溅湿了自己一身的衣服,不过他不在意。 他们一起泡澡,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 “好大的浴室和浴缸,但你却是第一次跟我一起洗澡,我好怀念以前在小厕所里洗澡的日子。” “那时我们必须紧贴在一起,这里大得令人觉得空虚。”他也陷入回忆中,他不自觉地把她抱上他的大腿,承受两个人的重量──绰蜻和肚里的孩子,不过他却丝毫不觉是负担。 “就像这样……”他爱抚她的性感带,她的脸抵住他的胸膛,当他出其不意的进入她时,那种充实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咬住他的乳头。 他起了阵阵痉挛,接著大笑不止,但身体仍不断的上下晃动,在水中恣意的爱她。 那真是甜美的感觉。 洗过澡后她躺在床上,他细心的为她吹干头发,之后喂她吃饭。“多吃一点!” 这天她吃得最多、精神最好。 在这极难得的时刻里,他们只知把握住机会享受彼此的爱,浑然不觉时光流逝,直到闹钟响起,惊醒了他们。 “糟糕!我把她丢在餐厅里。没办法,这是来见你的最好方法。”他跳下床,在满地的衣服里找自己的衬衫、长裤和内衣,但衣服都湿了,他随意的穿上,水滴开始流至地板。“我不想相亲,只是父命难违,可怜的就是那些女人了,她们都是牺牲品。”他对所有女人无情,唯独对她深情,哎!感情这事永远说不清楚。 他不断的亲她,从眼睛、鼻子,一路亲到嘴巴。“永远信任我爱你!” 她点头,她已了解他的苦衷,也开始有点同情陌生的南宫小姐。“我不会再怀疑你了!” “明天要到医院来喔!”他提醒她。 “我不会忘记的。”她保证道。 为了见面,这是他们想出的新点子。 *** 遨炽浑身湿漉漉的出现在已经打烊的餐厅里,但面对鼎鼎有名的千鹤公子和南宫小姐,餐厅根本不敢打烊关门。 南宫小姐佯装没看到他浑身湿透,虽然是满腹疑问,不过聪明的女人该学会不过问别人的事。 “很好。”遨炽漫不经心的咕哝,接著礼貌的送她回家。 但麻烦还在后头,他以为摆平她就好,回家时却被辙穹逮到了,其实辙穹是彻夜不睡等遨炽回来。 “你去淋雨啊!约会怎会落到这种下场?”他调侃道,好心替遨炽脱去大衣,不经意的嗅到一股香味。“这很像女人泡澡的香精味,难不成……” 辙穹到底想问甚么?他每说一句话,就让遨炽眼皮直跳。 “你曾几何时学会用鼻子办案啊?”他讽刺地问道。 “谁教你把南宫小姐抛在餐厅里。”辙穹的眼睛突然瞪大。“大衣上有根长头发……” “随便你说!”遨炽凶神恶煞的吼回去,尔后急忙离开,根本没有注意到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已被辙穹发现。 *** “院长决定接妇产科门诊呢!”这消息很快传遍医院。 “真的吗?”大家异口同声地问,既好奇又诧异。 “当然。”院长秘书俨然发布独家内幕似的,对所有员工说道。“这可是大新闻喔!院长的‘医王’,甚么科不接,居然只接妇产科?还规定一天看诊不超过十个孕妇,来检查的孕妇都是大有来头喔!不是企业领袖的老婆,就是政治人物之妻。”他仔细的看过手上名单。“不过这个女人……绰蜻小姐?她是唯一由院长指定的孕妇,每天都要做门诊,不须挂号,可以直接进门诊室。” “真是怪!难道──”虽疑惑,但大家都不敢去证实,毕竟院长最近一直在相亲。 “不管如何,这些孕妇能够挂号给院长看诊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呢.医王’出动,保证母子平安!”不知是谁作出了这项结论。 “当然!”这点绝对无巾置疑。 “院长来了!”一听到那狂妄、夹杂著威严的脚步声,再想到那不苟言笑的脸庞,让人下意识的逃之夭夭。 千鹤遨炽走过的地方,大家都战战兢兢、屏住呼吸,他高傲的眼神只看前方,忽地他眼中升起一抹温柔,刚硬的神情融化了,嘴角也漾出稍纵即逝的笑意。 她来了!她来做门诊,而他要检查她和他们的孩子。 他的目光直视,她也目不斜视,他们擦肩而过,直到他进入了门诊室,她则在外头等候。 “绰蜻小姐!”护士长叫道。 绰蜻大腹便便地走进来,他们的目光仿佛彼此陌生,她默默坐在“医王”面前。 “怀孕三十二周了。”遨炽看看病历表。“有甚么异状?” 绰蜻摇头。 “我帮你照超音波。”遨炽咳了咳,不动声色的下令道:“护士长,出去一下!” 护士长瞪大了眼睛,纳闷这是怎么回事,院长为甚么要她先回避?而且照超音波从不需要院长亲自动手,那是医护人员的工作。 她虽不解,但遨炽面无表情,只是莫测高深的瞄她一眼,护士长立刻识相的离去。 待护士长关上门,遨炽随即把绰蜻搂在怀里。 “外面在下雪,你一路过来辛苦了!”他爱怜地说道。 “只要能与你见面,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她无怨无悔地说。 “傻瓜!我的爱……”他抱著她,好久后才依依不舍地让她躺在床上,为她作检查,他先听胎儿的胎音。 “孩子发育得很好喔!你听她的心跳,很健康!”之后,他为她照超音波。“你看,那是她皂屁股、大腿、手……” 门诊室里传来幸福的笑声,但他们刻意压低音量,护士长十分怀疑那女人的身分,可是并没有证据,再加上他们的对话也听不清楚。 “真奇怪!”护士们实在搞不懂。“这个绰蜻小姐每次来门诊都要花三十分钟以上,真不知他们在里面干么……”尽管谣言满天飞,无奈就是没有方法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第九章 他们每天只有短暂的三十分钟在门诊室里相聚,遨炽中午及晚上都被迫要与不同的千金相亲。 他百般不愿,却无可奈何,久了她也能坦然面对,虽然报纸上的谣言不断,但现在的她只会一笑置之,因为遨炽真的很努力在证明对她无怨无悔的爱。如果要她终生都做个隐形人,她也无话可说,只要他们真心相爱。 绰蜻的预产期快到了,遨炽千叮万嘱。“要多运动喔!这样生产时就不会那么痛,只要觉得有任何不对劲时要赶紧打行动电话给我,我会赶过去的。” “我不会忘记的。”她摸摸肚子,觉得自己越来越笨重。“我现在每天都去公园散步,也认识了一些妇人,她们人都很好,总会跟我说些妈妈经。” “那就好,你真的开朗多了!”遨炽放心了,但马上又像个妈妈般叨念不停,提醒她要注意的小细节。 “知道了。”她学他的语气。 “小淘气,要做妈妈了,还这么像孩子。”怹捏捏她的鼻子,然后低下头在她皂肚皮上亲吻。“小宝贝,爸爸要跟你说再见了!” 这时她的眼中总会浮出少许泪光道别离。 *** 绰蜻挺著大肚子到公园去,妈妈们一一跟她打招呼,她现在把散步和与她们聊天当作一种享受。她的日文学得很快,大致上已能沟通,但这些平日相处融洽的邻居,多半出身富裕人家,谈到切身话题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优越感,还真让绰蜻招架不祝 “你住这里很久了,怎没见过你的丈夫?”一位妇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问道。 绰蜻呆住了,丈夫这名词对她而言有点陌生,她赶紧胡诌道:“他……不在这里,他在外地工作。” “喔?”对方质疑的口气相当明显。 绰蜻不想再谈下去,急忙想离开她们。“下雪了,我先回去了。” 走没几步,背后传来的讥诮声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 “一看就知道她根本没有丈夫,她一定是人家的情妇……” 不!她不是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她也不是情妇,她只是有口难言啊! 自此她孤立自己,不敢再去公园,以免遭受冷嘲热讽,不过她仍拚命安慰自己,只要生下孩子就好了,孩子将会是她的伴。 这几天,东京特别冷。 她很不习惯,夜里冷得直打哆嗦,把电暖器开到最大还是浑身发颤,因为身边少了一道体温。 她很晚才入睡,而且觉得自好像会一睡不起,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受了风寒,不断咳嗽、头疼欲裂,她努力试著爬下床,在这陌生的国度不会有人帮她,凡事都得自己来。 她量过体温,发觉自己正在发高烧,除了病痛,她又发现了些许不对劲,原来下体正有液体汩汩流出。 她摸索莫爬回床上,躺回去后她振作地让自己保持清醒,以便打电话给遨炽。 她期待电话那一头传来遨炽的声音,但却毫无回应,接著她又期待门铃声响起,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屋内一片寂静,直到她发觉自己越来越难撑下去。 腹部开始疼痛,她发出声声尖叫:“遨炽、遨炽……救我,救我……” *** “你可以恨我,但是原谅我不得不这么做!”辙穹望著熟睡的遨炽,愧疚地说道。“我不能让那个妓女毁了你,若是被爸爸知道,他会杀了你。” 遨炽平时尽管在睡眠中,行动电话仍不离身,但当晚辙穹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遨炽手上的电话,回到自己的房间,半晌后,电话竟像催魂似的响起。 他将行动电话关机,随手一扔丢进了垃圾桶,之后便完全忘了这件事似的,继续埋首于工作:看股票、主宰期货市尝汇市,他的钱就是这样堆积起来的,因此才被称为“钱王”。 *** 遨炽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梦见绰蜻死了,鲜血淋淋的来找他。 “绰蜻……”他的手下意识的在被窝里摸索,但他几乎把整个床都翻过来,还是找不到行动电话。 随后他翻遍了整个房间,但是仍找不到。 怎么回事?他强烈的感觉到不安,他的胸口在痛、眼皮直跳。如果可以,他现在只想冲到绰蜻的住处,但是眼看早餐时间已到,如果现在离开,只会让父亲更追根究柢。 他魂不守舍的出现在餐厅里,迎上大家欢愉的眼神和辙穹的面无表情。 “三哥,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喔!是不是在想女人?还是因为行动电话彻夜未响而伤神?”面对遨炽的心不在焉,辙穹调侃道。 遨炽突然面色凝重,辙穹发现自己说溜了嘴,赶紧捂住嘴巴。但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遨炽奋不顾身的扑向辙穹,大嚷道:“电话还我!” 辙穹也立即敏捷地闪身开溜,他可不想让兄弟阋墙的惨剧发生在餐厅里。 反了!他们竟敢在父亲面前准备大打出手,完全不把父亲放在眼里似的。 辙穹冲进房间、关上门,但他还来不及把锁给扣上,遨炽已经冲进来,把他狠狠地压在地上,那扇门被他给踹破了。 “电话还我!”遨炽咬牙齿地说道。 “甚么电话?我没有拿……”辙穹装傻。“三哥,你到底在说甚么?” “你知道的。”遨炽的容忍已到极限。“我早该看透你这种人,你外表故作无辜,其实你无恶不作,甚至会杀人,唐光就是──” “那是为你做的!”辙穹辩道。“我这是为民除害!而且他又没死!” “别拿我作借口!如果她有了万一,我一定会找你算帐!我会杀了你!”遨炽恶狠狠地警告道。 “她……”辙穹脸色大变,情急地脱口说出:“她只是个婊子。” 一句话将遨炽推向崩溃 边缘,他心如刀割。“她不是婊子,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她怀了我的孩子,而且马上要生产了。”他终于说出了实话。 辙穹愕然,这才发觉事态严重了。 “你想做刽子手?”在遨炽的冷冽目光下,辙穹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垃圾桶。 遨炽急忙把垃圾桶打翻,找到电话急忙开机,此刻他的脸色比鬼魅还难看。 “十几通的未接电话。”看到行动电话上的讯息,他忧心如焚得几乎昏过去,他冲出去,不管家人们瞠目结舌的景象,更别说千鹤岳拓气炸了的表情。 才到了庭院,遨炽霍地发现辙穹已经暖好车在等他了,手上还抱著遨炽从不离手的手术箱。 “别忘了你的手术箱,我载你去!” 辙穹要载他?甚至愿意纡尊降贵的到她家?遨炽露出欣喜的笑容,连忙跳上车。 *** 绰蜻的羊水破了,阵痛也越来越厉害,这是最危险的时刻,虽没有生产经验,但她本能的知道小孩要出生了。 如果孩子一直生不下来,会造成子宫缺氧,到时……她得尽力撑下去,让自己还有力气将孩子生出来,但因为发高烧,她开始觉得心脏疼痛,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她逐渐陷入休克状态。 她想起小怜,原来生产这么难受,那时小怜幸运的有“医王”在身边,而她呢? 遨炽,你在哪里?她闭上双眼,意识陷入黑暗中。 当遨炽赶到时,整颗心慌乱得揪成一团,他看见她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三哥,快一点!还来得及!”辙穹鼓励道。 遨炽皂心从来没有如此无助和混乱过,他是天下第一的“医王”啊!怎么面对自己的妻子生产时却是如此软弱? “三哥!我信任你。”辙穹握住他的手。“我相信只有你能让她们母女均安。” “我的爱!”遨炽跪在床边握紧她的手。“张开眼睛看我!我来了!我来看你和孩子,绰蜻,醒过来!醒过来……”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他火热的爱意,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瞬间感觉身体因忧急过度而四分五裂,他不自觉的流下泪来。 辙穹傻住了。 遨炽的泪滴在绰蜻的颊上,就像是沙漠里的甘泉,她终于张开了眼睛。 “遨炽,你来了,终于来了……”她抚摸他的脸。“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好痛……”她的腹部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我不会不要你,天!我差点失去你和孩子!”他任由她用手拭去他的泪,她湿濡的手上有著他真挚的泪水。 “你哭了……” “是的,为你……”他吻她。“加油!加油!” 他的话宛如她生命里的一道泉源,她顿时觉得全身充满力量。 “把孩子生下来,我会陪著你……”当他手贴在她的额头上时,她只觉得信心大增,再也不怕了。 她放心的点头,全心全意地把自己交给“医王”──她的丈夫。 生产对女人而言是生死交战的关头,直到孩子呱呱落地的那一刻…… *** “我竟是第一个抱你女儿的人!”当辙穹手上抱著婴儿时,他还是无法置信。“天啊!你竟然做爸爸了!”曾几何时,向来不屑女人的“医王”也有妻有子了。 看著遨炽置若罔闻,全副心神都在绰蜻身上的表情,他的心中涌生一种强烈的感动,竟忍不住鼻酸。天啊!当初他怎会想破坏这一对真心相爱的男女?他真是罪该万死。 “辛苦你了,还痛不痛?”遨炽紧张地问道。 “不会,我一点都不觉得痛。”这是绰蜻的真心话。“当你出现时,我就知道我绝对不会有问题,你看,我的高烧都因你而退了,生产的疼痛也消失了!” “真的吗?你真会安慰人。”遨炽紧绷的脸终于出现了笑容。“拥有你和思兰这就够了!” “思兰?”辙穹望著怀里的婴儿,那张无邪的容颜震慑了他的心,他露出释然的笑容。“走吧!我的小侄女,别吵你父母了,我们到客厅去,小叔陪你玩。” 出去时,他仍不忘冷嘲热讽道:“你们好恶心。” 他关上了门,但却也已牢牢记住三嫂的容颜,有一瞬间,她脸上绽放的光芒深深慑住了他的灵魂。 那光芒是一个女人对她的男人最真切的爱。 “我不要再离开你。”遨炽发誓。“无论如何,没有人能拆散我们。”他跪在床边对她耳语道,诉说著对她一生一世不悔的爱。 “如果可以……”她抚摸他的容颜喃喃许愿道,只是那是不可能的,当夕阳西下时,短暂的相处也将画上句点,他必须走了。辙穹进来提醒他时候不早了,并将孩子交给遨炽。 “不……”她呜咽哭泣。 “不!”他把她和孩子搂得死紧。 “够了!”辙穹叫嚷。“我受够你们了!真讨厌你们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他旋过身子,但接下来的话却让遨炽感动得想痛哭流涕。“三哥,留下来吧!你现在根本无法走开了,这时候她们最需要你,好好照顾你的妻子和孩子,至于其他的,放心吧!我会帮你们挡,不会有问题的!” 遨炽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许久之后,也只挤出这么一句话:“为甚么?” “我要赎罪。”这是辙穹唯一的理由。“你们这么相爱,我不应该破坏,你们欠我的只有一个解释,改天告诉我你们是如何相识并结合的。” “我迟早会说的,”遨炽保证。“那是一个凄美动人的故事。” “我相信。”辙穹感触良深的望著阳台外的猪笼草。“这里是最美的地方,知道猪笼草的花语吗?就是忘记烦恼与忧愁。” 遨炽和绰蜻闻言,都是一脸讶异的表情。 “别问我怎么会知道,这是跟著大嫂学的,她可是花草专家。”辙穹对绰蜻露出温柔的笑容。“有一天,你也会见到我们那位内外兼备、秀外慧中的大嫂。”他暗示著希望有一天,绰蜻能风光的回到千鹤家。 他离去时,听到绰蜻虚弱的声音传来。“谢谢你……” *** 辙穹该如何面对老爸?这是个大难题,因为岳拓正一肚子火。 从来没有其他兄弟在父亲深沉的表情下还笑的出来,但辙穹就是能嬉皮笑脸的面对父亲,他老神在在地解释道:“简单的说,是为了女人!”他轻描淡写地说明,试图先卖个关子,吊吊二老的胃口,然后便可以和平解决这个难题,可惜他想得太天真了。 “女人?”他果然说中了父亲最在意的事,岳拓现在巴不得三儿子遨炽成家。“你们为了女人大打出手?” “是啊!”辙穹答得干脆。“爸!妈!你们要让三哥放手一搏,之后,你们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媳妇和孩子。” 但是知子莫若父,岳拓一眼就看穿儿子在玩甚么把戏。 “真是胡扯!要这么简单就好了,我不反对遨炽在外面找自己喜欢的女人,只要他别在外面乱搞就好了!不论如何,谨记千鹤家的‘家规’,否则休想我会认那女人是我的三媳妇!”父亲的这句话让辙穹的寒了半截。 “我看他能躲多久!”岳拓抛下这句话,扶著霄芸迳自离去,口气中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 从早到晚,绰蜻所到之处,他都伴著她。 遨炽仿佛忘记自己是千鹤家的一员,而只是一个独立成家的男人般,既然身为一家之主,不管风吹雨打,也要誓死保护这个家。 “思兰……”他们总是轻声唤著女儿的名字,小宝宝逐渐有了反应,每当她露出天使般的笑容时,为人父母的喜乐自不在话下。 随著时光的流逝,绰蜻的身子也逐渐复原,小宝宝也三个月大了,春阳照耀著阳台,也照耀在她们身上,形成一道幸福的光芒。 “春天来了,要不要到公园走走?”他眉开眼笑的问道。“在我脑海里,一直浮现著你、孩子和我一起在公园里玩耍的画面。” “不了!”绰蜻拒绝。“我不要离开这屋子,我们守在屋里就好了。” “为甚么?”他的目光犀利。 她低著头,自知逃不过他的眼光,索性乖乖说道:“她们都说……”她越说声音越小,但“情妇”二字,遨炽可听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情妇,你是我的妻子。”他的脸沉了下来,抱住她痛心疾首地说道。 “我不在意称谓,只要你爱我就好了。”她现在心中很豁达。 “不够,”他的脸埋进她的发间。“天啊!你如此忍气吞声,我却不能为你做甚么……” “不!都无所谓了,我不在意!”她是心甘情愿。 “你是千鹤家最尊贵的少奶奶!”他斩钉截铁的说。“我要给你和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 “不!”她似乎已经心灰意冷。“我不配,我不能害了你……” 这时辙穹的叫声突然响起。“对不起、对不起,又打扰你们,对不起……” 这些日子他常来,所以他是唯一知道这天大秘密的人,也是唯一认同绰蜻的千鹤家人。 “辙穹!”遨炽唤住他,声音冰冷。 “三哥,甚么事?”他故作傻气。 但遨炽脸上却没有笑容,他的目光锁住襁褓中的小思兰,和泪眼汪汪的绰蜻,心中百感交集、抑郁寡欢,尔后语重心长地对辙穹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千鹤家的人都是变态,基因都有问题,我当时还信誓旦旦地对你说绝对没有问题,如今……”他叹口气道。“我错了,其实我也有玻” 辙穹无法理解。“别开玩笑了,那只是我的一时戏言,你是‘医王’呢!当然没有箔…” “不!”遨炽将绰蜻拥入怀里。“我有病,我太懦弱了,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三哥,你只是身不由己──”辙穹尝试著安慰他。 “不!我现在才了解,原来懦弱也是一种病,这样下去,只会凸显我的无能,我应该要觉悟了!”恘表现出赴汤蹈火的决心。“我要回去见父亲。”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哎!也对,纸是包不住火的,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其实老爸他……”事到如今,辙穹只能点头道出一切。 绰蜻越听越难过,她知道遨炽即将面对的苦头,她美丽的大眼里写满无助,却也有著令人佩服的坚强。 “等我,”他乞求道。“等我回来。” 她倒进他怀里。“我会等你回来。” *** 岳拓实在无法想像自己的三儿子竟用最古老的中国礼俗,三步一跪的来到他面前,背上还捆著一条荆棘。 岳拓无法置信,愕然面对这一切。 “怎么回事?”恘声如洪钟。“站起来说话!” “不!”遨炽摇头。“如果父亲不肯接纳她,我是不会起来的。” “‘她’?”岳拓挑起眉。“是你的女人吗?” 遨炽点头,勇敢地迎视父亲的眼神,但出乎意外的,岳拓的脸上竟流露出一股敬佩的神情。 “她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不然你怎会为她如此死心塌地?你从没向我下跪过,如今却为了她……” 不知何时,霄芸走进了门,她仍是老样子,永远低著头,避免自己的丑容无端吓到人。她躲在岳拓身后,而遨炽的兄弟们从辙穹的口中得知实情后,也躲在门外偷听。 见到霄芸,岳拓立即显得柔情似水,对遨炽也比较和颜悦色。 “我曾听辙穹说过你在外面有女人,我并不反对你自己挑选中意的对象,因为你小弟说等你肯回来时,你就会带她回来,但为何……你的女人呢?你为甚么跪在地上呢?”岳拓不解地问道。 “我……”这教遨炽如何启齿呢?因此他迟迟不应声。 岳拓毕竟是聪明人,他犀利的反问:“你是来跟我请罪的?” 遨炽再度点头,随即一声惊天动地的拍击声响起,岳拓忿恨的起身。“你是摆明了即使你的女人不是处女,你也要娶她进我们家的大门?” “不!”遨炽驳斥。“她是处女,只是……” “只是甚么?”岳拓大嚷。“她来路不明?她不知自己父母是谁,或者她是不三不四的女人?” “她……”遨炽咬牙,知道这一切终究无法隐藏,而他早就有替绰蜻受死的决心。“她……曾是妓女。” “妓女?”岳拓眼睛睁得大大的。“所以你‘负荆请罪’,求我赦罪?你一代‘医王’竟然毁在一个婊子手里?”他咆哮道。 岳拓年纪虽大,但仍有黑道霸主的架式,他取下遨炽背上那条荆棘。“你背叛家规,我会杀了你!”他无情的说。 “不!”霄芸大叫著扑上前去,她向来是个没声音的女人,现在竟然声嘶力竭的吼道。 “爸爸,饶了他──”大哥烈赦倏地开门闯入,所有兄弟和媳妇一起跪在地上。“爸爸!不要这样……” “你竟然……竟然娶个妓女……”任何话也无法表现出他现在的心情,岳拓心中淌著血,感觉晴天霹雳。 “爸爸!她虽是妓女,但也是处子啊!”辙穹叫嚷道,他毫不畏惧,把遨炽说过的话如一说给父亲听。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岳拓根本听不进去。“难道你要告诉我,她的初夜仍是遨炽的吗?真是个大笑话!” “爸爸!”烈赦说话一向最有分量,也最能说动父亲。“看在你孙女的分上,饶了遨炽。” “孙女?”这又是另一项令人震惊的事实。“你连孩子也生了?” 遨炽咬住下唇点头。 岳拓愤怒得几乎快岔了气,要不是霄芸扶住他,不断地安抚他,只怕真的会做出拿武士刀痛宰儿子的惊人之举。 “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也不会接纳她们,她们永远别想进千鹤家门!”岳拓咆哮道。 说完,留下慌乱错愕的众人,迳自绝情地离去。 这一生,他从不曾单独撇下霄芸,但今天他已经气到行为反常了。 第十章 夜深了,千鹤岳拓从卧室的落地窗看见大厅里还亮著灯光,想来他的儿子们都还跪在地上。 可恶的是,他的妻子霄芸也陪著孩子们。 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没碰过这么令他生气的事,没想到遨炽竟然娶个妓女回来,又生了孩子。但最气的还是霄芸,她一向逆来顺受,也从未不服从他,她没有主见,几乎成为他的附属品,如今她却首次站在孩子那边。 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细想从前:遨炽从小到大,深受每一个人的赞赏、讨好,他天赋异禀,喜欢生物、医学,最后如愿当了医生,也成为举世无双的“医王”,没想到他的终身大事却让岳拓最无法释怀。 他无法接受超乎常理的事,他不能原谅那个女人,是她让百年不坠的千鹤家不得安宁。 当岳拓出现在大厅时,大家疲 惫的神色终于露出了些许欢喜,尤其是遨炽,他不但盼望父亲能接纳绰蜻,又对大家心怀愧疚,因为兄弟甚至嫂嫂们都为他请罪。 但千鹤岳拓仍没有好脸色,遨炽手上还是捧著荆棘,岳拓注视那根荆棘,咬牙切齿道:“不能只有你来请罪。” 话说到一半他又转身往外走,大家面面相觑,没想到岳拓又抛下一句话。“维系千鹤家命脉的并不是男人,而是女人,不管是你们的母亲,或是我的媳妇们,都得具备不凡的品德,我不准败德的女人进这个家门。” 儿子们个个哑口无言,岳拓笔直地向前走,稳定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 稍后从窗户往外看,只见数辆宾士车开出家门,掌门人出动果然气势十足。 千鹤岳拓要去见她,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是甚么三头六臂,能让他儿子如此俯首称臣。 他满肚子的怒火,傲视群伦的他竟要夜访儿子的女人,真是让他面子全无!他背后站了十来位保镳,注视著那扇大铁门,他毫不迟疑的按下电铃。 *** 绰蜻这两天没睡好觉,思兰更是不安分的大哭大闹。 “乖!思兰别哭,爸爸很快就回来了……”不知为何,泪水不听话地从眼眶里流了下来,沾湿了衣襟。 她已料到今天没能见到遨炽回来,也就是代表她被判处死刑了,看来千鹤家真的不肯原谅遨炽,也不接受她和他们的女儿。 她泪眼婆娑,怔忡之际电铃声以石破天惊之势惊醒了她。 “遨炽……”她回过神,顿时心花怒放,于是飞也似的奔去开门,但外头站的却是她不认识的老人。 “见到我,你却没晕倒?”这老人不客气的问,因为传闻见过千鹤岳拓的人,几乎都会被他的威严给震倒。 绰蜻并没有被他吓倒,她只是赶紧拭去泪水。“你是……” “我是遨炽的父亲。”岳拓轻鄙地看她一眼后说道。 她早该料到的,她握紧手把,坚定的与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对峙,她的眼睛发亮,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没想到她会在她最狼狈的情况下与他见面,她身上只披件睡袍,整日忧心不安以及被思念折腾,让她的神情显得憔悴,但她仍不畏缩。 “不请我进去坐吗?”他不客气的问道。 “对不起,我没甚么家教,但我知道你屑进我和遨炽的家。”她一针见血的说。 岳拓挑起眉毛,心想这女人竟敢忤逆我,但是他并不动气,直接承认道:“没错,我是不屑进妓女的家。” 这句话击溃了绰蜻,但自尊不允许她软弱,她转过头,落寞的说道:“我曾犯过错,而现在该我承受苦果了。” 这番话竟让岳拓心软了,他咳嗽几声,恨声说道:“遨炽现在还跪在地上,乞求我接受你。” 绰蜻脸色发白了,夜寒露重,遨炽他……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奔过去,但情势却不许可,毕竟她连进千鹤家的大门都很难。 “我很生气遨炽娶了个妓女,虽然他说你嫁给他时还是处子之身,但这已经不重要,而是名誉问题。” “你只担心我毁了千鹤家的声誉,却不关心你儿子的身体?”她大声顶撞他。“你就是特地赶来辱骂我吗?你自己也不是甚么好人!”她比他更得理不饶人。 “你──”岳拓双眼闪现怒火。“嗯!真刁蛮!我来只是要告诉你,既然你有罪就要受罪。带她走!”他对手下吆喝。 千鹤岳拓语毕,后面的保镳即上前挟持她,连小思兰也不放过,受到惊吓的小思兰哇哇大哭,似乎在为母亲求饶,让绰蜻心疼不已,也更激起她母性的坚强。 *** 遨炽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带绰蜻和思兰回来,每个人也都瞠目结舌。 “绰蜻!”遨炽激动地唤她,绰蜻更是毫不犹豫地抱著女儿投入遨炽怀里。 人生真有太多的变数,千鹤家人竟会在这样的场面下见到遨炽的妻子和女儿。没有嘘寒问暖、殷勤款待,只有一连串不确定的未来。 “就是你勾引我的儿子,现在还妄想明目张胆的进千鹤家门,像你这种败德的女人,我自有方法赶你走!”岳拓露出骇人的神情,他真的发飙了,他一把抢过遨炽手上的荆棘。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你以为你是我儿子,我就会手下留情吗?你们都错了!”岳拓丧心病狂地吼道。“我要把你打醒!还有你,你好好的看著遨炽为你受苦!这就是给你的惩罚!” 虽然大家都忿忿不平,却没有人敢开口。 遨炽推开了绰蜻,但在千钧一发时绰蜻却扑上来压住了遨炽,她为他承受了被荆棘鞭打的痛,那绝非常人可以忍受的。 贝甜靥──千鹤家的二媳妇目睹一切,心痛的流下泪水,她也是曾经受过伤的人,只当时用鞭子毒打她的身躯,如今用的却是荆棘,而且鞭打绰蜻的正是自己的公公。 目睹绰蜻那鲜血淋淋、皮开肉绽的背脊,贝甜靥不禁怀疑岳拓难道没有感觉吗? “够了!绰蜻!”遨炽死命要推开她,但她不知哪来的力量,竟让他无法推开。 岳拓的脾气固执得离谱,他不相信她会承受得了,纵使第一下咬牙忍住,但绝不会不躲第二下,但他也错了,荆棘一次次的落下,绰蜻居然都没躲。 岳拓也不甘示弱,似乎决定要与这个倔强的女子一比高下。“说!说你要离开遨炽。” “不!”她喊道。“就算你可以决定我的生死,也不能阻止我和遨炽相爱!身为女人的矜持是不堕落、不沉沦,虽然我曾是个妓女,但我还是完璧之身,我洁身自爱,难道就不配和遨炽相爱吗?” “够了!”遨炽嘶嚷。“绰蜻,你为我受尽折磨……”荆棘像利刃般再度落下,他话语未毕,她就昏倒在他怀里,而岳拓这才罢休。 “出人命了!爸爸!”烈赦忍无可忍地指责。“你实在太过分了!” “连你也敢顶撞我?你想造反吗?”他不为所动地喝斥。“我就是要这么做,她只是个女人,没有女人可以指责我的对错!” 但他不知自己才是最大的输家,霄芸一向闷不吭声,她从不指责丈夫的所作所为,现在她一样不作任何说明,只是扶起绰蜻,交代遨炽道:“快扶她回房里治疗!” 在众人慌乱急怒的时刻,霄芸总能笃定的指挥一切,足见她过人的智慧和能力。 遨炽点头,抱起绰蜻飞奔到卧室,思兰的啼哭声很响亮,似乎明了母亲正处于生死关头,哭声似乎也惊醒了岳拓。 霄芸不发一语的抱起孙女思兰,把她拥入怀里,平心静气的对岳拓说道:“你不是一直期待有个孙女吗?你看,这女孩好可爱喔!” 她把思兰凑近到岳拓面前,岳拓原本气得嘴角抽搐,但冰冷的眸子却不由自主被思兰的小脸给吸引了,他的孙女当然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婴儿。 他像个疼爱孙女的爷爷般想去逗弄她,却忽略了霄芸别有用心的笑脸,果然霄芸立刻又把孩子抱得远远的。 “你有满肚子气,那么我们不吵你了,让你好好的气完吧!”霄芸语毕,偕同儿子和媳妇们全离开了,室内空无一人,这时岳拓的脑子里居然不断回响著那女人的话──“身为女人的矜持是不堕落、不沉沦……” *** 那如火烧般的痛苦令人难以想像,绰蜻的背几乎全毁,但她知道遨炽一直陪在她身边。 “你……没事……孩子……”她并不关心自己的死活,气若游丝的问道。 “不准说话!”遨炽故意大声说,仿佛想挥去那可怕的梦魇。“你就是这样。宁愿伤害自己。” 他们想起了共同经历过的生死煎熬。 “我不怕!”她又掉泪了。“因为有你在──” “你该不会又要我帮你‘整型’了吧?”他强颜欢笑,跪在床角边握住她的小手。“不要哭!一切都过去了,爸爸不会再打人了。” “他老人家……孩子……”她忧心如焚。 “孩子有妈妈照顾,你昏迷很久,爸爸不知在想些甚么,但我们很惊讶他让你留下来,我一直好怕他会赶你走……”他心有余悸地说道。 “他没赶我走?”尽管不能动,绰蜻还是努力偎向他雄伟的身躯。“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吗?” “是的,”他松口气道。“但是我真不希望看你伤痕累累。” “没有关系,”她不在乎地说道。“只要在你怀里,我死都愿意。” “不准胡说!”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我是‘医生’,不会让我妻子那么轻易死去。” “我相信你。”她对他的信赖是毋庸置疑的。 “这里就是千鹤家,你回家了。”他怜爱地说道。 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但她却露出欣慰的笑容说:“我回家了!” *** 风雨过后,岳拓才开始静思,他真的拿荆棘去鞭打一个小女孩,而她竟也不躲。 这么多天了,儿子们仍不理他,他们目光都放在家里的新成员──绰蜻和思兰──身上。 “没想到你果然生了个女儿!”烈赦高兴的说。 “没想到你也逃不过心爱女人的魔掌!小弟,小心了!想必你也逃不掉的。”掠骋得意洋洋、不怀好意的注视辙穹。 “才怪!”辙穹故作小鸟飞翔的动作。“看,我逃掉了!”跟著大家全笑成了一团。 绰蜻惊异地注视著千鹤家两位媳妇,大媳妇莫绣寻,兼具智慧和容貌,浑身散发出无人能及的魅力。而二媳妇贝甜靥,她的笑容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大家都为她的笑容神魂颠倒。 而绰蜻呢?她自认没有慑服人的魅力,也没有倾国倾城的笑颜,她到底拥有甚么?她戚甚么在千鹤家立足?绰蜻感觉很迷惘。 岳拓在书房听著儿子们的笑声,心中颇不是滋味,那女人甚至让儿子们都不理他了,他首次尝到孤寂的滋味,不过幸好他还有霄芸,这样就够了。 事过境迁,他的心情也沉淀下来,现在他心中很平静,但脑海里还是萦绕著绰蜻的那句话。 霄芸也经常有意无意地提到那句话,说她是他的另一半可真是一点也没错。她坐在他身边,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岳拓似乎也有些心虚,但他绝对不会认错。 “没有女人喜欢堕落,但有些女人却备受命运折磨,该是造化弄人啊!”霄芸善解人意的说。“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给她一个机会,去问问她的家世背景吧!也许就不会觉得她如此污秽不堪了吧!” “要我去问?”岳拓的火气又上来了,这不等于降低了他的身价吗? “我可以叫她来向你禀告。”霄芸赶紧改口。 过几天,岳拓竟召人传唤绰蜻,遨炽吓一大跳,不晓得是福是祸,大家也面面相觑,但绰蜻却出乎意外的镇定。 “放心吧!我不怕黑道人物。”她自嘲地说,但话中包含了无数的辛酸和心灰意冷。 “绰蜻……”遨炽无言以对。 她背负著大家关爱的眼神,坚定地走出去。 再次见到岳拓时,他手上仍握著那条荆棘。她望著他冷冽的双眸,脸色发白,但仍然站得笔直。 “那天我打你,你连躲也不躲,真是勇气可嘉!”他开始佩服眼前的小女子。 “我……我甚么都没有,只有自尊和骄傲。”她低头落寞的说。 岳拓知道她意有所指。“所以如果我真的打死你,你也不会反抗是吧?” 她默默的点头,岳拓一脸灰暗,望著手上的荆棘,他又问:“你从何处来?怎么会认识遨炽?” 她的眼中闪烁著狂喜,身子仍站得笔直,用著生涩的日文说出她的故事,当她勇敢面对过去不堪入目的记忆时,心中的仇恨似乎都化成烟灰,消失无踪。 她说完后,一旁的霄芸已泪流满面。“你的命运真是坎坷!” 岳拓别过头,但心中也充满了悲伤,试问有谁能不怜惜这样被命运玩弄的可怜女子?岳拓那颗食古不化的心完全被软化了。 “骄傲让你撑下来了。”他敬佩的说道。 “是的。”她站得比任何人都挺直,就算她是个女人,她的气势也不输给千鹤家的掌门人。“以前我很想死,但是我相信上天不会亏待我的,总有一天,上天会奖励我,果然祂赐给我遨炽,遇见了遨炽,我才明白爱,也才知道我的生命很有意义,现在我很怕死,因为怕感受不到他的爱。”她莞尔一笑。 就这样,他们彼此默默对视了好一段时间。 “我从未想要高攀千鹤家,我认识遨炽时,他已丧失了记忆。我曾经想当个护士或医生,一辈子都不要结婚,因为我恨男人;我也曾经希望能盖间收容所,但现在我甚么都不想,只单纯的想成为千鹤遨炽的妻子。”她温柔的说。 “一切都是天意!我的儿子成为‘医王’就是天意,当我知道他的手那么神奇,我就知道是上天要千鹤家不再造孽,祂要千鹤家族也能造福人类!”岳拓扬起眉毛,模样像极了遨炽。“如今他娶了你也是天意!” 绰蜻不太懂他这句话的涵义。 “你的勇气慑服了我。”尔后岳拓只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接著大手一挥,要女仆带她离开。 绰蜻浑身发抖,她不知道千鹤岳拓究竟在想甚么,当女仆把大门关上时,她整个人几乎瘫软的跌坐在地上,而等在外头的遨炽立刻扶住了她。 “爸爸究竟跟你说了甚么?”他紧张的问。 她拚命摇头、牙齿打颤、语无伦次的想说给他听,但遨炽听不懂,看样子,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岳拓在房门另一侧,手里紧紧握著那条荆棘,他永远不会忘记三媳妇带给他的特殊感受和极度的震撼。 *** 今天晚上的餐桌气氛很不一样,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但又不能让她上桌与大家一起吃饭,那种难堪的感觉,不管是对遨炽或绰蜻,都深感折磨。 难道每天都得如此?他该怎么办?遨炽理不出个头绪来。 直到岳拓坐上桌,大家才开动,但气氛就是不对,那股令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岳拓神色自若的开口道:“我这一生常常感受到生命无常,我告诉自己别让孩子们沦为黑道份子,所以我努力教育你们,而你们也没让我失望,现在你们个个是雄霸一方的社会菁英,遨炽更是我引以为傲的,因为你那神奇的双手救活了无数病人。”他对著三儿子释然一笑。 “但你们终究要过著与凡人相同的生活: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我希望你们都能做到爱家、爱妻、爱子。”岳拓的目光专注地注视著遨炽。“而今连你也娶妻生子了,虽不辜负我的期望,却也给我一个大难题,你娶了个妓女。” “爸!别提那两个字。”遨炽要求道。“她不是妓女,她现在是我千鹤遨炽的妻子!” 岳拓不发一语,私自娶妻后,遨炽又明目张胆的顶撞他令他很愤怒,以他过去的个性,他是不会轻易饶过儿子的,但今天他忍住这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做得过火了些。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我亏欠了你的妻子。” 所有人愕然,霄芸露出会心的笑容,岳拓继续说道:“你的妻子具有不堕落的矜持和勇气,够资格做千鹤家的媳妇!” “爸!你……”遨炽说不出任何话,他心中胀满狂喜。 岳拓却淡然说道:“叫她来吃饭吧!” 大家发出阵阵欢呼,遨炽赶紧跑到房间把绰蜻带出来。 “爸、妈,”她落落大方的风范,完全像是豪门世家的少奶奶,也许她天生就具有这样的高贵气质,只见她不疾不徐地向大家打招呼。“谢谢你们接纳我!” “你受苦受难却懂得洁身自爱,你成就了自己,你有今天完全是自己挣来的!”岳拓相当具有气度的赞道。 “你说服了爸爸!”遨炽笑得合不拢嘴。 “靠我的勇气。”她得意的说道。 “很好,我们一家终于团圆了!”岳拓满意地说道。 望著在绰蜻怀中笑得天真无邪的思兰,岳拓心想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拆散这一家人。 *** “发生了甚么事?”原本平静的公园,今天却充满了严肃的气息,这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但在公园里的妇人们却莫名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 “千鹤家的三公子要带妻子和孩子来这玩耍,因为怕被打扰,所以派我们在这里护卫。”一位黑衣男子冷漠地对围观的妇人们说道。 “千鹤家的三少奶奶?”大家被激起了好奇心,开始窃窃私语。“‘医王’的妻子吗?怎么报纸没报导?这么大的消息却没曝光……” 车子来了,一名保镳开了车门,围观的人很多,不少还是绰蜻的老邻居。 当遨炽带著绰蜻和女儿思兰下车时,周围发出阵阵抽气声。 “是她!她就是千鹤家的三少奶奶?”曾经把她误认为情妇之流的邻居们,大概一生也无法忘怀这一刻吧! “你不再是无名氏,从今以后,你叫千鹤绰蜻!”遨炽的头抬得高高的,表情骄傲。 千鹤绰蜻──千鹤家的三少奶奶,绰蜻喃喃念著,那些长舌妇再也不敢取笑她了,她把女儿紧紧揽在怀中,抬头望著最美的天空,困惑地问道:“以前我怎么会觉得自己很不幸呢?现在的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医院上下也都在谈论这件事。“原来那位蜻蜓小姐是院长的老婆!” “我以前看她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其实她还满漂亮的呢!奇怪,为甚么以前没有发现呢?”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医王’的妻子呢?” “孩子都生下来了,还有甚么不可能?” “不过总归一句话,能当他的妻子真是好命!” 这句话传到遨炽耳里,他摸摸妻子的一头长发,看著她从抑郁寡欢到现在的神采飞扬,不禁有感而发道:“命好是自己的坚持,天知道那需要多么忍辱负重!” 绰蜻认同也微微一笑。 遨炽为了爱妻,在千鹤家的阳台上种了满满的猪笼草。 “猪笼草的花语是忘记烦恼与忧愁。”她喃喃自语。 “在我怀里,你才能完全忘记烦恼与忧愁。”语毕,他出其不意的将她抱到床上,欺身压住了她。“我们终于回到家了。” 这段真爱真是得来不易,所以他们更加珍爱彼此。 她迎接他热辣的吻。“你才是我的归属。” 她的唇很快的来到他的胸前,心怀不轨地准备咬他胸前的“樱桃”。 “天啊!”他申吟。“你又想‘控制’我,不行!我不能让你予取予求。” “那你要……”她来不及说甚么,他的手指便在她的胳肢窝上搔痒。 她笑个不停,在床上一直翻滚,她的头发开始蓬乱了,眼睛灿如晨星、嘴唇朱润光泽,他的视线从她赤裸的足踝慢慢往上移,最后停驻在她嫣红的粉颊上…… 绰蜻觉得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一颗心跳得如小鹿乱撞般,当他轻抚她裸露的酥胸时,她仍微微颤抖。 “天啊!你还是像个处子,”他激动地说道。“‘微颤的处女’!” 她不安的扭动、申吟,头在枕上左右摇摆,激起他更强烈的欲望,他的嘴移向她的小腹,两手伸到她肾下抬起,当他的手触及她最隐密的地方时,她震惊得张开眼睛。 “遨炽!”她呼唤。 “我的爱,你是我的。”当他滑进她时,她心中只有全然的快乐,他抓紧她,动作变得狂野、猛烈。她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满天的星星,世界似乎爆炸开来,她尖叫出声,四肢紧紧地攀附他,唯恐自己会迷失、陷落。 “我征服你了!”他唇边带抹邪恶的笑意道。 但她却一股脑的翻身将他压在底下。“天还没亮,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看来今夜有得瞧了!最后,“微颤的处女”终于征服了一代“医王”…… *** 多年后,外仔岭在千鹤遨炽刻意推动下盖了间医院,也有捷运线通过,成了台北另一个新市镇,当地还盖了收容所和流浪之家,甚至有仁爱之家及未婚妈妈之家。 真是风水轮流转,一块原本贫瘠之地,现今却成了台湾繁荣的地标之一。 黑街也成为一条很著名的“花巷”,“黑街医王”和烟花女子“蜻蜓”的故事成为不朽的佳话,曾经风花雪月的黑街,现在却流行著一句话:“身为女人的矜持是不堕落、不沉沦。” 又过了许久之后,千鹤遨炽出了一本书,满足了市井小民的好奇心,这本书的书名叫做“微颤的处女”,叙述他如何和爱妻相识、相爱并结婚,这段刻骨铭心的爱,和戏剧化地嫁入豪门世家的千鹤绰蜻,让大家津津乐道了好多年。 *** “爸爸,你说甚么?”辙穹张口结舌地问道。 “我要为你找个保镳。”岳拓认真的说道。 “我要保镳做甚么?”辙穹不解。 “我担心你们。”岳拓再也藏不住对儿子们的那份爱。“我的年纪已大,如果你们有个万一……” 辙穹懂了,现在换他成为最佳男主角了,先是二哥掠骋,再来是遨炽,兄弟们都曾命在旦夕过,也难怪千鹤岳拓开始不安。 “你是‘钱王’,很多人已在暗处觊觎你,尤其你让唐光成了废人,还明目张胆的盗取他的钱,他已经在外放话说要杀了你,扯上他绝对没完没了,不找个保镳保护你,我……”岳拓忧心得几乎说不出话。 “但是我实在不懂,家里已有上百个保镳了,真的不需要再多一个……” “这个保镳不一样。”岳拓打断他的话,露出会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