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娘娘(下)》 第一章 「好端端的,十三爷为什么突然要送咱们走?」马车里,亭孇皱着眉头质问亭嫣。 亭孇疑惑而且不安,亭嫣名义上至少是他的妻子,十三爷没道理把亭嫣和她一块送走! 「没有什么能不能的,他是十三爷。」亭嫣无动于衷地回答,两眼直视前方。 「可是--」 「他给我两个选择,一是立刻下堂求去,二是等着简王府以欺君的罪名被抄。 」亭嫣打断亭嫂的话,清楚明白地点出她现下的处境。 两个选择都要牺牲她,后者却要赔上简王府。 亭孇脸色一变。「他知道了?」 亭嫣点头,别过脸注视窗外风景,不再言语。 亭孇严厉地问:「他怎么会知道?你告诉他的?」原本娇嗲的声音,这会儿尖锐且刺耳。 亭嫣没回答,她只是注视着马车外,神情专注得彷佛那是无比重要的事。 「你说话啊!」亭孇不甘受到冷落,况且她急着知道答案8十三爷怎么会知道?你告诉他的是不是?」她握着亭嫣细弱的肩膊,强迫亭嫣转过脸面对她。 亭嫣看着亭孇,她娇媚的脸庞此刻显得狰狞凶狠,不再是她原本认识,那个天真、娇憨的妹妹……亭嫣眯起眼,想看清楚亭孇的模样,想弄明白到底从前跟此刻的亭孇,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说话啊你!」亭孇气急败坏,不顾一切地摇她。 「我没说……是他听见阿玛在厅里同我说的话。」亭嫣轻道,垂下眼,不再看亭孇。 原来这世上有很多事外表都包装着一层美好的假象,一旦揭开那层糖衣,里头也许已经腐烂得叫人作呕、不忍卒睹! 受创的肩胛骨传来一阵剧痛,她咬住了下唇不作声。 看着亭嫣撞向车门,亭孇仍然不能泄恨,她两眼怨毒地瞪视亭嫣。「撤谎也要打草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 亭嫣无言,仍旧无动于衷地别开眼,任谁要误会她、想怎么误会她,她都已经不在乎了。 「好!你不说实话,回到府里就别怨我!」亭孇撂下狠话,然后也撇开脸,神情阴沈地瞪视前方,突然吆喝驾车的马夫。「给我赶快点!晌午前回不了简王府,我跟你爷告状去!」 她仍然嚣张跋扈,似乎忘了她是被德煌赶出来的! 亭嫣听而不闻地注视窗外,马车里静得叫人不安,马车外轮子滚动时发出的骨碌声和车夫的吆喝声却分外吵嚷。 亭嫣听而不闻,这一路将载送她往不可测的未来……★★★ 「额娘,阿玛!」 亭孇一回到简亲王府就直奔大厅找简王爷、简福晋哭诉。 「怎么啦?你不是进宫去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简福晋瞧了坐在一旁的简王爷一眼,急忙搂住亭孇,心疼地安抚她。「好好好,快别哭了,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有额娘、阿玛替你作主!」 亭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方才在马车里那付狰狞模样又隐藏不见,恢复成天真又惹人爱怜的伪装模样。 「额娘、阿玛,十三爷知道咱们骗他的事了!」 亭孇话一说完,亭嫣正巧走进厅里。「阿玛、额娘。」她屈下身子,跟简王爷、简福晋问安。 「孇儿说十三爷知道咱们换人的事?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你也回来了!」亭嫣还没站直身子,简福晋就首先发难为二女儿出头! 简王爷则是皱着眉头,一杯热茶捏在手中,像是被惊吓住了! 「十三爷的确知道了。」亭嫣平静地往下说。「女儿是被休离的。」 她的话却引来风暴--「被休离!?」一直没开口的简王爷终于有了反应8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他怒道,声色俱厉。 「正如妹妹所言,十三爷知道了--」 「是她告诉十三爷的!」亭孇打断了亭嫣的话,含着眼泪以弱者的姿态诬告亭嫣。 「什么?!你告诉十三爷!」简王爷突然摀住心口,眉头皱紧,似有极大的痛苦--「阿玛,你怎么了?!」亭嫣第一个发现简王爷的异样,她冲上前去要扶住简王爷,却被简王爷一把甩开! 「你这个孽女!」简王爷指着被甩在地上的亭嫣,痛恶地破口 大骂。「我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样的孽女来扯我后腿!」 简福昔也发现了丈夫的异样,忙上前去扶。「别气了,我早说这孩子阴阳怪气的靠不住,你就不信!」简福晋原本就不喜欢亭嫣,从前怕明着说出来下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会儿可有理由公然讨厌她了! 亭嫣听简福晋在她面前亲口说出对自己的观感,尽管她早已知道,仍然感到一阵心痛……她一直不明白,为何额娘会对她的成见这么深……「万一十三爷一状告到圣上那儿去……你这么做分明想置我于死地!」简王爷怒指着亭嫣,她的缄默让他更愤怒!他口不择言地道:「早知道我该在你一出生克死你娘时就一把掐死你,只怪我一念之仁,糊里胡涂把你这扫把星留下来克我!」 简王爷恶毒的话让亭嫣一阵晕眩…,额娘死了?可额娘明明还活着……她抬起眼望向高高在上的简福晋,后者冰冷的眼神教她心寒……「阿玛,你刚刚……说什么?」亭嫣虚弱地问,一颗心揪得死紧,几乎要碎裂了。 「听不懂吗?阿玛说你是克死你额娘的扫把星!」亭孇恶毒地重复,她虽然也疑惑,可隐隐约约也明白了简王爷言下之意。 「阿玛……额娘……」亭嫣怔然的目光在简王爷和简福晋间移转。「可是我只有一个额娘……」 「谁是你额娘?!」简福晋再也忍不住,现下简王爷既然自己抖出来,她终于能把藏了二十二年的秘密直之于口8你额娘是个下贱的烟花女子,她偷偷怀了王爷的种,谁知生你的时候难产,你一落地就克死了你娘!」 「什么?原来你是个烟花女生的!」亭孇夸张地叫嚷。「额娘,您怎么不早说!我竟叫了这种女人十八年姊姊!真丢死人了!」 亭嫣呆滞地望着眼前她爱了一辈子的亲人……是的,她爱他们,否则她不会为了简王爷和简福晋、不会为了亭孇答应代嫁进宫,甘心被利用当亭孇的替身……尽管他们从不曾善待她! 「阿玛……你为什么从来不曾告诉我……」她的额娘……地出生后从来不曾到自个儿额娘坟上祭拜过,原来她有一个为了产下她,因此失去宝贵生命的亲娘。 「那是个丑闻!」简福晋尖声叫道。「那下贱的烟花女悄悄替王爷怀了种,直到王爷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打掉了!」她不屑地冷哼一声。「她心怀鬼胎,以为只要能为王爷生下一男半女,乌鸦就可以升格当凤凰!幸而老天有眼,派一个扫把星来克死亲娘!那烟花女死了倒干净,可为了要遮掩这桩丑事,只好委屈我当你这扫把星的娘!」 这个秘密藏在简福晋心中多年,连杏妃她都没敢说,这会儿终于能让她一吐为快,一股脑儿泄出积了多年的怨气。 亭嫣反射性地摇头,心痛无比……额娘肯为了阿玛生下她,额媳必定是极爱阿玛的!她不信一个肯为男人怀孕的女子会有什么心机……. 亭嫣抬起头直视简福晋,楚楚的眼眸直视她。「额娘,您也生过孩子,当您怀着亭孇时,您也是有心机的?」 「你--」简福晋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把话给我说清楚!」她怒不可抑地斥喝。 「您说我额娘为阿玛怀孩子是耍心机,那您呢?您为阿玛怀孩子就没有半点心机了?」她突然发笑,笑得悲切。「是了,也许因为您是正室,所以您怀了孩子是名正言顺,我额娘不过是个烟花女,她为阿玛怀孩子肯定就是一桩阴谋!」 简福晋被亭嫣这番话气得全身不住头抖,亭孇握着简福晋的手,转而向简王爷道:「阿玛!您瞧瞧她说的是什么话,她不但想把您害死,还想把额娘给气死!」 简王爷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他气息稍平了些,终于斥道:「够了!」之后冷下脸盯住亭嫣。「你一字一句给我说清楚,十三爷赶你走时说了些什么?!」 亭嫣慢慢转动黯淡的眸子,盯住简王爷。「阿玛,您放心,十三爷说过只要我自愿下堂,他不会为难简王府。」她虚弱的声音飘忽无力,一字一句却清清楚楚。 简王爷呼口气,随即垂下眼,半晌后像决定了什么似地,再抬眼时灰浊的目光里透出一抹冷酷。「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从今日起我和你断绝父女关系,你收拾收拾,到库房去支领一笔银子,立刻离开简王府,今后你是生是死都再也不干我简王府的事!」决绝的话,他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 亭嫣并没有大过震动,像是早已料到简王爷会为了他自身的安危牺牲她。她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她别开眼望向厅外凋残的落日霞光。 才经过了一天而已,她的命运已完全改变……要经过多久,她才能再找回心底的平静? 「阿玛,我只有一件事求您……」她望着简王爷冷酷的眼,力持平稳地问:「请您告诉我,额娘的墓在哪里?」 简王爷身子霞了一下,然后别开眼。「不知道!」 「不知道?」亭嫣心口一痛,睁大了眼。「为什么不知道?额娘是为了替您生孩子才难产去世的,您竟然不知道她」 「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啰嗦什么?」简王爷用力一挥手,烦躁不安地站起来快步迈出大厅。 简王爷前脚才走,简福晋立刻尖声讥刺道:「想知道你下贱的娘葬在哪儿,去问『招徕坊』就知道了!」她冷笑,然后使个眼色让亭孇搀扶着出去了。 「丢人现眼!原来是种不好,难怪被十三爷休弃!」经过亭嫣身边时,亭孇冷言冷语地讥刺。 亭嫣木然地站在原地,对亭孇恶毒的言语没有半点反应,心底只怗记着「招徕坊」三个字。 「「招徕坊』……」她喃喃自语。敞开的厅门这时突然吹进一道冷风,她瑟缩地耸起肩头紧抱住自己,细瘦的手臂却挡不住在心头扩散的寒凉……★★★ 珠儿自愿跟着亭嫣离府,以珠儿的性子,气忿与不平是难免的。 「一定是二格格!肯定又是她在王爷、福晋耳边嚼舌根!」珠儿气得一路捏着拳头,她要是格格,早就一巴掌打过去-,对付这种人连废话也不必! 「不干任何人的事,在那儿……原来我是个孤儿。」亭嫣幽淡地轻道,她仰头看天上星光点点,阿玛为了避祸,甚至连夜把她给赶出府去。 「格格:您说什么?」珠儿皱起眉头,格格的话不明不白,说得她没头没脑的8话说回来,王爷和福晋还真狠,竟然不念半点亲情,也不想想您为了谁才落到这般田地,竟然还落井下石,我真没见过天底下这种父母!」 亭嫣一径缄默着没接话,珠儿只得问:「格格,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亭嫣沉吟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想去[招徕坊]……」 「「招徕坊』?那是什么地方?」珠儿换个手提包袱,按着往下问:「格格,您去那儿做什么?」-亭嫣看了珠儿一眼,讷讷地道:「找一个人。」 「找人?」珠儿瞪大眼。「找什么人?」 亭嫣摇摇头,没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珠儿解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许等地找到额娘的坟地再说吧! 「格格,我瞧这一时半刻的,咱们也不知道这『招徕坊』是个什么地方,可现下天都黑了,要紧的是赶紧找个地方栖身才是!」 「嗯。」亭嫣点点头。「可是,要到哪儿找地方栖身」 「客栈啊!」珠儿眨眨眼,随即叹吓一声笑出来。「格格,我瞧您才真是单纯,同二格格那种伪装的假模假样可爱多了; 「别取笑我了!」亭嫣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珠儿是那种大而化之的女子,在任何处境下也不致丧志,这种活泼的精神也感染了她8人情世故我确实不如你,闺阁弱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名川胜境地无缘得见:人情世故半点不知,一生也就这么局限了!」她有些感叹,必胸相对也豁然开阔起来。 「那不打紧!有我珠儿保护您啊,格格;珠儿豪气千云地拍拍胸脯道。 亭嫣笑。「我已经被阿玛逐出王府,打现在起你也别再叫我格格了,咱们以姊妹相称吧!」 珠儿突然面露惶恐,结结巴巴地道:『可是、可是那怎么成……」 「怎么不成?只要你改个口就成了!」 「可是、可是话不是这么说-」 「就这么决定了;亭嫣打断她没说完的话。「你方才说天晚了,咱们快找客栈去吧!」 她拉起珠儿的手,对住她微笑。 未来,未来还很长!可是她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蓦地,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教她心痛的脸孔……她微笑着,可掩藏在笑容底下的是深刻的苦涩……然后她又想起富尔硕,她这一走,富尔硕必定也会离宫,看来他命中注定一场祸事是躲不过了! 亭嫣眉头深锁望向珠儿,她不禁觉得惶恐,如今珠儿是她仅剩的亲人了……★★★ 亭嫣和珠儿在京城里找了家客栈栖身,这一住就是个把月,仍然没打听出「招徕坊」在什么地方! 眼看着身上的盘缠就要用尽,亭嫣只好要珠兄出去买一幅白绢和字笔、朱墨,她打算摆摊子替人看手、命相。 「格格,这么做好吗?你毕竟是简王府的千金、大清皇朝的格格,怎么可以抛头露面的……」珠儿犹豫。 亭嫣虽然要珠儿以姊妹相称,可珠儿始终不依,还是坚持唤亭嫣格格。 「都到这份上,日子要过不下去了,还怕什么抛头露面的?」 亭嫣道。 她穿着平常布衣,一头乌云细发以紫荆穿梭盘髻。出府时一身的华服已经典当,何况她末带分毫首饰离府,这时的她外表看来就如同一般平民女子,可那独特、不因外表改变而抹灭的气质,总是教人侧目。 「格格,您真决定要这么做吗?」珠儿不死心地又问一遍。 亭嫣点头微笑。有珠儿陪着她,日子就得过下法,她必须坚强起来。 珠儿莫可奈何,突然心生一计,笑开脸道:「既然您执意要上街摆摊子,不如咱们就女扮男装,一来方便行事,二来也省了许多是非!」 亭嫣一听也笑开脸。「好法子,就这么办吧!」 两个人于是开始在街头摆起相命摊,亭嫣料事如神的本事很快就在街上传开,再加上她清丽秀雅的容貌,找她相命的人直管叫她活神仙! 亭嫣灵验的本事很快在街头传开,口碑一传十、十传百,找她相命的人络绎不绝:她相命只收取微雹能供她和珠儿糊口的酬金,若有剩余,就拿来周济贫苦人家,一日到晚虽然累极,可她却觉得比从前在王府里过的日子来得有意义多了。 这日亭嫣照旧在街上摆摊子相命,只见一群人急冲冲跑过街,珠儿忍不住拉了一名老爹间:「发生什么事了,路上的人在赶什么?」 那老爹道:「你们不知道吗?那简王府出事了!这会儿大伙儿忙着看热闹去哩!」 「老爹!您方才说什么?您好好说清楚,简王府出了什么事?」亭嫣一听立即从摊子后方站起来,急切地间。 虽然她已经被阿玛逐出了府,可二十二年的养育恩情,岂是说一声散就能抹灭的! 「我也是在户部阿司长大人那儿当差才听说的,简王府是因为卖官贪渍的事东窗事发了!」那老爹打量了两人一回,才压低声接下说:「前些日传说四阿哥查贿哩,四阿哥是个有手段又不怕事的人!这回奉了圣上之命查贪,正要拿人杀鸡做猴,巧不巧就揪出了这简王府卖官收贿的事,虽说那简王爷是替二阿哥抬轿的,可东窗事发了,二阿哥是个太子爷,这事岂会算到二阿哥头上去,自然是简王府出来顶罪了!」 亭嫣听了这话心魂俱裂。 那老爹说完话就赶看热闹去了! 珠儿满脸惶恐地望向亭嫣,不知所措地问:「格格,怎么会这样,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亭嫣一句话也不说,掉头就往简王府的方向去,连摊子都不顾了! 「格格,您等等我啊,格格!」珠儿在后头急追而去! ★★★ 两人奔到简王府大门,就见一群人挤在王府门口指指点点,王府前后整条大道被围观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 「格格,怎么办?这儿挤了满满一条街的人,这样咱们进不去啊!」珠儿被人群推推挤挤的,她紧拉着亭妈的衣袖,唯恐自个儿和格格被人群给挤散了! 亭嫣焦急地想往里头张望个究竟,可诚如珠儿说的,人潮挤了满满一条街,她压根儿没法往前再推进一步! 「怎么办?阿玛和额娘是不是还在里头?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了?」亭嫣急得快淌出眼泪。 她虽然知道简福晋不是她的亲娘,可毕竟二十二年的养育恩情,她叫了二十二年的额娘,情感怎么也割舍不去! 珠儿看眼前一个老汉跟一伙人指指点点,便挤向前问那老汉:「大叔、大叔,您几时来的?有没有看见宅邸里的主子?他们现下怎么了?」 「还不知道哩!听说十三皇爷带了百来人抄这简亲王府,这府里的人想必是不会好过了!」那老汉道。 老汉的话才一说完,珠儿转头望向亭嫣,就见到格格脸色瞬间转为苍白! 「格格!」珠儿忙挤过去扶住亭嫣。「格格,您没事吧刊」 「刚刚……刚刚他说是十三爷……是十三爷吗?」亭嫣颤抖地问扶住自己的珠儿。 珠儿垂下眼,不敢回话。 「你说啊!我是不是听错了?他是不是说了抄简亲王府的人是十三爷?」亭嫣抓住珠儿的手臂,使劲摇晃她! 「格格……」一向坚强的珠儿也哭出来了8你别这样啊,格格!」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亭嫣喃喃自语。 他说只要她离宫他就饶了简亲王府,她相信了他,他却骗了她!原来他想彻底的毁灭他们! 珠儿急急地劝道:「格格,您别胡思乱想,之前那老爹也说了,王爷是因为贪渍才被皇四爷抄家的,不是十三爷他……」 「可是却是他执行的!」亭嫣两眼失神喃喃地道。「他可以让别人来,可以推卸……可他没有,因为他想彻底羞辱简亲王府……」 「格格……」珠儿低下头,暗暗叹了口气。「格格,咱们先回去吧,眼下这样混乱的景况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来,还是等这事平息了些,咱们再慢慢打探王爷和福晋的消息吧!」 珠儿慢慢地拖着亭嫣离开这是非之地,在状况不明的情形下,珠儿怕一旦教人认出亭嫣是简王爷的家眷,亭嫣就会被卷入是非! 亭嫣摇头不肯走,珠儿硬是拉着她。「走吧,格格!现下咱们待在这儿非但于事无补,要是您教人给认了出来,也被牵扯进去,那还指望谁在外头救王爷、福晋?」 珠儿一番话点醒了亭嫣,她望着珠儿,泪眼盈眶……「你说的对……」她终究勉强自个儿定下神,随着珠儿离开现常 一步一回首,她挂念阿玛、额娘的处境,可眼下她却无能为力! 一场喜事酿成一场灾祸,到底是天要罚谁……天要罚谁? 第二章 当晚亭嫣便四处请托找她相过命的熟人,四处打探简王府的消息。 「格格,找到人了!」珠儿急急忙忙地奔进房来。 「找到人了?我阿玛、额娘还有亭嫣、亭渊呢?他们人在哪儿?」亭嫣冲出去迎接珠儿,等不及珠儿进门,在门口就焦急地闸。 「客栈老爹差人打听到福晋、二格格、亭渊贝勒的消息,听说他们现下就住在敉大娘家里!」 「『敉大娘』?」亭嫣现出茫然的眼神。 「格格忘了?敉大娘是福晋陪嫁过来的小婢,后求福晋派她去管膳堂的那个敉大娘!」珠儿解释。 点头表示明白,接下问:「额娘怎么会在那儿?阿玛呢?」 珠儿犹豫一下,才吞舌吐吐地通:「王爷他……总说王爷他被送到刑部……」 「刑部?!」亭嫣心口一紧,充满不祥的预感。 「格格,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去找福晋?」珠儿问。 亭嫣回过神,「快,咱们先找额娘去!」 「我来带路!」珠儿领着亭嫣往敉大娘家去。 ★★★ 「你来这儿做什么!简王府被抄家了,你是不是来瞧我这狼狈样的?!」简福晋一见亭嫣就有气!她没料到会在这时见到亭嫣.况且自己是逃难出来的,心底更是忧急气忿! 「额娘……」 亭嫣才唤了一声,简福晋就喝断她,「住口,谁是你额娘?!」 亭嫣环顾敉大娘迟家这间格局窄迫的破木屋,虽然敉大娘已经尽力收拾屋子,还把仔有的一间睡房让出来给简福晋住,可境况之窘迫,一向享惯福的额娘和亭孇、亭渊三人挤在这几尺大的破屋里,看得她心酸、看得她想流泪……「额……福晋,」亭嫣改口,柔声道。「我在东巷租了一问屋子,比这儿大许多,搬到我那儿去住吧!」 简福晋眯起眼,冷着声向「你租了间屋子让我搬过去住?你会这么好心?!」 「就是!额娘,她让咱们去住不知安了什么心眼.也许是想骗了咱们去好糟踏咱们!」亨孇继绩往下说:「咱们如今会落魄到这地步,不就是给她害惨的!现下阿玛人被押在刑部,往后不知还有什么祸事!」 她把简王府被抄家的罪过一股脑儿全怪到亭嫣头上!却不去想简王爷今日会如此狼狈,其宾是简王爷自己的贪婪造成的! 「我没有……福晋、亭孇,我没半点恶意,请你们相信我!」 亭嫣突然跪在简福晋面前--「格格--」珠儿吃了一惊,忙伸手想扶住亭妈,却让她推开。 「福晋您住不惯这儿的!求求您搬到东巷去,要是您不愿跟我住,我可以搬离那儿,另外找个地方安身。再说亭渊需要请个老师继续教他,他不能就此荒废学业的--」亭嫣望着站在一旁不出声的小亭渊,苦求简福晋。 简福晋沉默下来,似乎在考虑……抄家当时,简福晋匆匆忙忙地逃出来,连细软都来不及收拾,何况那伙人是去抄家的,也不允许她私下收拾,就差没让她当众脱了衣服检查,是不是挟带了金银财宝出府! 以致此刻境况窘迫,贫困交加的窘境如地狱一般难挨,才不过几日她已经过怕了……「额娘,要去您自个儿去,我可不去!」亭孇见简福晋似乎有些心动,她沉下脸,恨恨地道。 她一见亭嫣的脸就讨厌!要不是她的错,今日又怎会生出这许多事端来,也许她早就进了宫,当了十三爷的福晋,享受荣华富贵! 简福晋看了亭嫣一眼,又抬头望了望这间破木屋。她心底也明白,亭嫣说的对,这儿她是不可能再住得下去的! 她看着亭妈的衣着虽然朴实,可却干净,更没有丑陋的补钉,可见生活还过得去,起码会比这敉大娘家好过多了!再看她表情诚恳,不像是存心来笑话她的,不免心动起来……「孇儿,你不跟我一道还能上哪儿去?」简福晋犹豫地间。 「额娘--你真的要跟她去?」亭嫂听简福晋这么一说,睁大了眼怒不可遏! 「我……」 「我说了,要去您自个儿去!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亭孇转过头,瞪住跪在地上的亭嫣。 「孇儿,不去嫣儿那里,你能上哪儿去?!」简福晋已经让亭嫣说动,她想跟着亭嫣走,也希望亭孇跟着她,可却捉摸不住亲生女儿的想法! 「我就找十三爷去,要他收留我!」亭孇语出惊人地道。 「孇儿!」简福晋惊呼。「你找十三爷做什么?就是他带人抄了咱们简王府的,他怎么可能会收留你!」 「他自然会收留我!」亭孇示威似地瞪住亭嫣。「十三爷他喜欢我,那是我听见他亲口说的!」 亭嫣站起来,忧戚地望向亭孇。「不……你别相他,他不会说真话……」 「你嫉妒我?!因为十三爷说他喜欢我,所以你故意中伤他,想破坏我们是不是?」亭孇瞪着亭嫣冷笑。 亭嫣摇摇头,百口莫辩。 珠儿抢上前道:「二格格,格格也是为了你好,你别不识好人心!」 「住口!你这贱丫头!这儿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亭孇斥喝珠儿。 「谁是贱丫头!现下王府都被抄了,你当真以为你还是二格格?』珠儿反唇相稽。 「你--」 珠儿手插着腰、挺起胸脯。「我什么我?!」 「珠儿!」亭嫣拉住她。 珠儿这才哼了一声,忍住了气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亭孇。让亭孇到十三爷那儿去也好,碰了钉子、丢尽了脸是她自个儿活该! 「贱丫头,你等着,咱们走着瞧!」亭孇恨恨地撂下话,突然一扭身就往屋外冲去! 简福晋跟着追到门口。「孇儿!你要去哪儿?孇儿-」眼看着亭孇气冲冲地出去,她追不上,只能倚在门接喘气。 「福晋-」亭嫣上前扶住简福晋。 「她一个女孩儿家能上哪儿?你快追孇儿去啊!」简福晋抓着亭嫣的手哀求。 「她都去远了,这会儿追也追不上了!」珠儿哼了一声,不痛不痒地往下道:「更何况她那么大个人了,要走丢也不容易!」 「别说了,珠儿。」亭嫣制止她,回过头对简福晋道:「福晋,你放心,只要亭孇一回来我就让敉大娘来告诉我,您就别恒心了;她安慰简福晋。 简福晋眉头深锁,她转头看了亭嫣一眼,心底已经没了主意,只得任由亭嫣作主了! 「走吧,福晋。」亭嫣轻声道。 简福晋点点头,亭嫣这才扶着简福晋离开敉大娘的木屋,往自个儿在东巷的屋子走去。 ★★★ 自从亭嫣接了简福晋回到东巷居住后,过了数日仍然没有亭孇的消息,央去刑部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却说,简王爷在那返边需要不少银子打点,否则怕简王爷在刑部大牢里要被折腾! 五百两!一时半刻亭嫣去哪儿筹来这一大笔银子?她又忧又急,又多日没亭孇的消息,简福晋不断地逼问,已经快要把她逼疯了! 这日亭嫣正在街上替人看手相,珠儿一路从街对面喊过来--「格……公子,有二小姐的消息了!」险些露了口风,珠儿左右张望见没人留意,这才呼了口气。 「有亭孇的消息了?她人呢?」亭嫣从相摊后站起来,急着问珠儿。 「有人看见二小姐在宫门口拦住十三爷的马车,之后十三爷好象让她上了马车「她上了马车?马车开往哪儿?」 「开进宫去了!」珠儿答。 「进宫……他为什么还让亭孇进宫?」亭嫣茫然地望着珠儿,心底浮现无数个疑惑。 珠儿靠近亭嫣身边,压低声音间:「格格,十三爷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意?按理说,简王府被抄家是个带人去抄的,他恨咱们骗他。怎么可能还让二格格进宫去?」 亭嫣看了珠儿一眼,锁紧眉头。「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格格,十三爷不会对二格格不利吧?」珠儿突兀地问。 「不至于吧,他要对亭孇不利,之前几次亭孇进宫时,他就能那么做了。」亭嫣沉吟道。 「那十三爷有什么理由收留二格格?」珠儿不解地问。 亭嫣叹口气,忧挹地道:「不管什么理由,我要去见亭孇一面。」 「格格?」 「我去求她,让她至少回来看看额娘,交代自个儿的去向,免得额娘为了她吃不下、睡不宁,日夜挂心。」亭嫣道。 「可是格格,您要怎么见二格格?」珠儿想不通,福晋和王爷待格格那么寡情,格格干么还为他们做那么多? 自从格格把简福晋接回来后,就如同迎回太上皇一般小心侍奉着,偏偏简福晋好似看格格不顺眼似的,专门为难不说,还尽是挑毛病!不说这个,近日格格为了羁押在刑部的王爷,整日烦恼着银子的事,人消瘦了不提,眉头也镇日锁着,无数的重担格格打算一个人全扛了! 「我打算找姨娘,让她带我进宫去。」亭嫣道。 「杏妃娘娘?可杏妃娘娘也在宫里,您要怎么见她?」珠儿问。 「敉大娘是额娘的陪嫁婢女,巧的是枚大娘的亲妹是姨娘的陪嫁婢女,这点我是昨日才听敉大娘亲口说的。原本是敉大娘问我,有关于阿玛的事,需不需要进宫去求杏妃,当时让我回绝了,现下看来还真得进宫去一趟!」 「格格,您进宫去要是让十三爷撞见了……」 「不会这么巧的!」亭嫣打断珠儿的疑虑,拉起珠儿的手,对住她微笑。「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亭嫣的安抚让珠儿稍稍安下心。「格格,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进宫?」 「我先去问问敉大娘,为了尽早让额娘安下心,自然是愈快愈好。」亭嫣答。 珠儿点点头,按着又问:「格格,那在狱中王爷需要的那笔银子是不是也可以跟杏妃--」 亭嫣摇头。「银子的事我自然会想办法,咱们不能平白跟姨娘开口,给她再增添麻烦。」 「可那是一大笔银子啊!您要上哪儿想办法去?」珠儿皱起眉头,焦急地间。 「我……」 「格格,您想不出法子,终究得求人的!就当是咱们跟杏妃娘娘暂借的吧!」 珠儿道。 亭嫣垂下眼,不说话。 珠儿知道亭妈的性子,只得劝道:「格格,现下王爷的命重要,少不得要开这个口了!」 亭嫣别过脸,望向大街另一头简亲王府方向……如今大宅已经被查封,阿玛生死未卜等着刑部判决,额娘的身子病弱,亭孇又没半点消息……她是真的家破人亡了! 这一切都是德煌一手造成的吗? 亭嫣揪紧胸口,心头的疼痛一点点扩大……★★★ 敉大娘通知了她在宫里服侍杏妃的亲妹漱大娘,漱大娘私下问过了杏妃,取得杏妃同意后才让亭嫣扮成宫女,这日午后悄悄带亭嫣进宫去。 「嫣儿!」杏妃一看到亭嫣立刻上前拉住亭嫣的手,眼泪即刻流下来。「对不住,姨娘让你受委屈了!」 「姨娘,您别这么说!」杏妃在简王爷有难,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节骨眼上还肯见她,她已十分感激。『姨娘,您没错……也没有任何人有错。」亭嫣安慰她。 杏妃抬起泪眼。「你不怪煌儿?他真是大过分了……」 亭嫣摇头。『是我先骗了他,又岂能怪他休了我。」 「可是你自个儿也是受害者啊!」 「他并不知道,」亭嫣淡淡地道。「况且我是不是个受害者有何差别?毕竟骗他的人是我。」 杏妃听亭嫣这么说,只能幽幽叹口气。 「姨娘,我进宫来主要是想见亭孇一面,漱大娘应该跟您提过了?」 「我听阿漱提过!」杏妃看了站在一旁的漱大娘一眼。「可孇儿在宫里……我怎么不知道?」她皱起眉头。 漱大娘在一边道:「说是十三爷收留了二格格。」 「煌儿到底怎么回事!我真是愈来愈不懂那孩子的心思了!我原本以为他……」杏妃欲言又止,眉头愈皱愈紧。 「姨娘?」亭嫣望住杏妃。 「没什么。」杏妃笑笑,拍拍亭嫣的手。 她想说的是,她原以为德煌对亭嫣也有意,两人只是闹闹弯扭,因此才安排富尔硕和亭嫣重逢,想藉此让德煌吃醋,希望事情能有所转机。 可谁知她估计错误,弄巧成拙,反倒害亭嫣被休! 「对了,你额娘呢?她还好吧?」杏妃还顾着姊妹情谊,可惜她力量有限,实在帮不上忙。 「额娘身子还好,只是十分挂念着妹妹。」亭嫣答。 杏妃点点头。「你想见孇儿当然可以!不过你也知道你阿玛的事现下正闹得厉害,孇儿这会儿人在宫里的事儿连我也瞒着,可见这事很是敏感,我直截了当跟他要人,就怕他跟我胡赖!那孩子一向极有主见,他要怎么样是由不得人作主的!何况是换人代嫁这事。煌儿嘴里虽不说什么,可毕竟这桩亲事是我替他订下的,让阿漱送点东西到煌儿那里,你就跟着她过去,到时再见机行事。」 亭嫣点头。『麻烦姨娘了。』她心底也为拖累杏妃感到抱歉。 「说什么傻话!原本你该是我的媳妇儿,只因为我一时之差,当初没有坚持到底,才会无端生出这许多事来!」杏妃思及多年前简福晋说服她让亭孇进宫的情景,不禁叹了口气。「你又懂事、又乖巧,我心底实在是喜欢你的,可惜煌儿没福分……现在让你扮成婢女,是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亭嫣也握紧杏妃的手,真挚地凝望她。「姨娘,我……」 她想说些感激的话,可话到了口,她却说不出来!长到这么大,她从没感受过被长辈疼爱的滋味,她感动得禁不住眼眶里的泪,心底却莫名的好酸、好苦……杏妃了解地拍拍亭嫣的手。「阿漱!」她唤在一边侍候的漱大娘。 「娘娘?」 「你下去准备、准备,找个借口带表小姐到十三爷那儿去!」 「我知道该怎么做,娘娘。」漱大娘转向亭嫣道:「表小姐,您跟我来吧!」 亭嫣点头。「姨娘,我跟漱大娘走了。」 「去吧!一回找不着别心急,明儿个你再进宫来找我。」杏妃嘱咐。 「我明白,姨娘。」亭嫣微笑,然后跟着漱大娘离开杏妃房里。 杏妃看着两人离去,忍不住又暗自叹了口气。 她和简福晋怎么也料不到,当初一番美意,想不到弄巧成拙,反得其害! ★★★ 亭嫣跟着漱大娘在德煌的宇邸晃了一阵,也没打听出亭孇的住处,逛到德煌寝房前的园子,漱大娘终于道:「表小姐,我瞧今日是找不着了,这会儿点心怕都冷了,我得赶紧送到十三爷房里,您跟不跟我进去….…」 「我不进去了!我在外头等着就成。」亭嫣对着漱大娘摇手,脸上微有不安。 「也好,免得十三爷认出您来!」漱大娘无心地直言,等到话一出口才觉得说的不妥,只能略带歉意地望住亭嫣笑。 亭嫣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响应,体贴地说道:「漱大娘,你快进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漱大娘点点头便进去了。 亭嫣等在园子里,这时节园子里一片花团锦簇。一草一木依旧是个把月前她熟悉的景物……忽然她感到眼眶一阵湿热,便抬头仰望蓝天,眨掉将落末落的眼泪。 园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别挡我!我要找十三爷!」 「爷不在房里,您不能随便进房里-」 「放肆!你这死奴才,您敢挡我试试!」 亭嫣听出其中的女声是亭孇的声音!她赶紧奔出园外,果然看见亭孇和总管秦 晋在园子外争执--「亭孇小姐,十三爷吩咐了,您不能到内苑来的!」秦晋没好气地道。 他向来是个好相与的人,轻易不发脾气。这几日亭孇住进宅邸,她向来骄纵惯了,动不动小姐脾气发作,尽管秦晋的脾气再好他受不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连你都来得,为什么我就来不得?』亭嫂怒道。她自个儿在这里的地位竟然比不过一个下人。 「话不是这么说的,十三爷吩咐下来了,不是谁来得、谁来不得的问题。」 「我不管!总之我就是要进去,你能奈我何!」亭孇一把推开秦 晋。 亭嫣见秦晋似乎放弃转身跑走,又看见亭孇一路往花园进来,她得了这个机会使现身唤住她「亭孇!」 亭嫂回过头,等看清楚了是亭嫣叫她,她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亭孇,你何时能回去看看福晋?她很挂念你……」 「你怎么会在这儿?」亭嫂尖声质问。「十三爷……是十三爷让你回来的?」 「不是,是我托人带我进来的」 「你来做什么!有什么目的?!」亭孇眯起眼,然后突然抓住亭嫣的手,把她拉到树丛后「亭孇,你做什么?」亭嫣莫名其妙被她拉扯,整条手臂都瘀红了! 「说!你进宫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见十三爷?」亭孇厉声问。 「亭孇你在说什么?我方才不是说过了,我进宫是想问你,你何时去见福晋一面,她老人家想你想得紧!」亭嫣不解地望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真的只是这样?」亭孇的神情充满怀疑与不信。 她直觉亭嫣的目的是为了德煌!当初虽然是德煌赶走亭嫣的,亭嫣应该再也不能构成威胁,可若她要再对十三爷纠缠不休,她绝不容许! 「当然只是这样!」亭嫣皱起眉。「亭孇,你何时能回去见见福晋?」她问。 亭孇冷下声。「你回去告诉我额娘,叫她不用惦记我,我在宫里好得很,打算就在这儿住下来,不会回去了!」 「你不回去看看福晋?至少回去见她一面吧!当面把事情交代清楚……」 「没什么好交代的!」亭孇沉下脸。「你快走吧,别再留在这儿!你是不是嫌害咱们家还不够惨?要是让十三爷知道你进宫,他一生气很可能会对阿玛不利!」 听到了亭孇这话,亭嫣心口一紧。「我……」她想起五百两银子的事却开不了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什么我!现在这个时候,你待在这儿会害到我的!快走啊,则让十三爷看见你了!」亭孇出手推她。 「可是……你真的不回去见见福晋了?」亭嫣不死心再问。 「我回去也没有用!额娘现下有你照顾就够了,我放心的很!」 亭孇居然把侍奉亲娘的担子甩到亭嫣身上! 亭嫣听了亭孇这话,知道她已经不顾简福晋的死活,便不再求她。「那我就走了,你保重自己。」她轻声道,慢慢掉头而去。 「别再回来了!听见了没?」亭孇在后头喊。 亭嫣步履沉重地走出园子,她在这儿住过因此认得路,一时间她忘了要等漱大娘一同走。 「谁让你进宫的?」 低沉的男声惊扰了亭嫣,她停下脚步,抬起脸愕然地瞪大眼德煌慢慢步向她。因为秦晋向他禀告亭孇擅入他寝房的事,他过来是为了惩罚那个愚昧的女人的,没想到会再见到亭嫣! 他跟在她身后已经好一阵子,他仔细地观察她,她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望着他时,眼底多了一分戒备……「你就跟你妹妹一样够笨的,而且不听话!我不是教你别回来了?」他语调阴鸷她低道。「回来自投罗网的?」他轻浮地嗤笑。 亭嫣凝住他半晌,终于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她一语不发地转过身走开。 德煌拉住她的手。「这儿不是让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你想怎么样?」亭嫣无力地问。 再见到他,他眸光中没有了恨意,却多了一分嘲弄……「想怎么样?」德煌嗤笑。「想弄清楚你进宫来做什么!忘不了我?还想见我?」他邪佞地调侃。 她心一寒,屏住了气。「我没那么想过。」她平着声说。 他哼笑一声,突然伸出手握住她左胸「没那么想过?那你心跳为什么这么快?」他戏读地道,轻佻地捏住掌中的柔软。 亭嫣倏地倒抽一口气,她突然剧烈挣扎。「放开我」 她任他扯着手臂,倔强、沉默地往反向走,德煌却硬是不放突然「喀」地一声,他拉脱了亭嫣的手骨! 第三章 「啊!」一阵绞心的剧痛从手肘处传过来,她额上一瞬间沁出许多汗珠! 「该死的!」德煌低咒一声,脸色一变,当机立断扶住她的手。 亭妈的挣扎却反转而剧烈,她伸出另一手顽固地推拒他「别挣扎,除非你想往后一辈子当个残废!」德煌疾言厉色地吼她。 「别理我、别管我,…既然恨我,我当一辈子的残废也就不干你的事!」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他可以找任何理由折磨她,但阿玛还在刑部,她怕自个儿再多留一刻钟,他就会找到借口去伤害阿玛! 她的倔强激怒了他!她的「提醒」无疑更是火上加油8是不干我的事!你要当残废有得是机会!我只想弄清楚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有什么目的?」他冷酷地质疑,揪紧她另一只完整的手臂。 「目的?」亭嫣紧紧拧着眉头,剧痛让她额上渗出一连串豆大的冷汗……「我只是要找亭孇……」她声音弱下来。 德煌扶住她。「你怎么了?」他拧紧眉头,刚毅的下巴往后缩紧。 「你放开我……我马上就出宫,往后……往后不会再进宫来,你放心好了…」她声音愈来愈弱,身子开始打颤。 德煌瞪着她不断冒冷汗的小脸,一语不发,突然运劲抱起她亭嫣两脚蓦地腾空,她一惊,两脚在半空中踢着挣扎。「你要做什么──」 「有什么事,也等把手接好再说!」他冷着声道,掉头往书房快步走去。 「你放我下来,我出宫后会找人接好我的手臂……」 「只怕你是不出宫就会晕倒在半路,要是我的宅邸无端死了人,不是平白给我添麻烦?」他乖戾地道。 说话间,他已经抱着亭嫣来到书房。 「十三爷!」秦晋看见德煌抱回亭嫣而不是亭孇,不禁瞪大了眼,愣在当常 「快去请个大夫过来!」德煌冷喝。 「大夫?喳!」秦晋回过神,忙掉头去请大夫。 德煌抱她到书房后一间供他小憩的房间,让她平躺在炕床上。「躺着别动。」 「你为什么管我?」亭嫣望着他,虚弱地间,心口有一丝莫名的抽痛……他看了她一眼,没答腔。 「阿玛被关在刑部……你能不能帮帮他?」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出口。 她实在没有人能求救了!如果德煌肯为阿玛说一句话,凭他跟四爷的交情,阿玛在大牢里的日子也许会好过些……他盯住她:冷冷地道:「别得寸进尺!」 她身子一僵,没再求他。 事实上她也没求他的理由,她心底明白他不会帮她的,阿玛犯的过错也没人能帮得上忙。亭嫣转过了脸,面向炕床内侧。 德煌坐在床边,眼神高深莫测地盯着她看,自她的脸蛋到身上宫女穿着的衣着。他一语不发,拳头慢慢握紧,眼中一把火突然熊熊烧起。 两人便这么沉默着,直到秦晋领了大夫回来。 「脱臼的地方接上了,这几日留心养伤,不要举重物,休息个两天就没事了。」大夫细细吩咐了才离去。 「秦晋,送大夫出门!」德煌沉声道。 「喳!」秦晋领了命送大夫出去,房里又只剩下德煌和亭嫣两人。 亭嫣不自在地从床上坐起来,想要下床。 德煌伸手拦住她。「你没听见大夫说的,他要你好好休息……」 亭嫣抽回被他抓住的手。「谢谢你请大夫来看我,但我要马上回去,福晋还在等我的消息……」 「福晋?」德煌挑起眉替代疑问。 亭嫣抬起头,搪塞地低道:「亭孇的额娘还在等我的消息……」 「她额娘不等于你的额娘?」德煌问。 亭嫣别开眼。「让我下床,我真的得回去了。」 「你想救你阿玛?」他突然问。 亭嫣骤然转眼正视他,半晌说不出话。 「求助无门是吧?」他紧盯住她,眸光诡谲。「我可以帮你。」然后平静地淡道。 「你要帮我……」亭嫣倏地凝睇他,霎时心底涌现无数个疑问……他肯帮她的忙?他是不是在戏弄她? 「怎么?不相信我能帮你?」他勾起嘴角,嘲谑地轻笑。 「不是……」亭嫣摇头,她知道他是圣上极宠信的皇子,又是四皇爷的知己兄弟,他只要为简王府说句话,阿玛的处境会比现在好上百倍! 「你真的……肯帮我、帮阿玛?」她怯怯地问,已经开始担心他出尔反尔。 他嘴角诡邪的笑痕扩深,突然撇开眼。「当然不是无条件帮你!」他从床边站起来,走到小几旁倒了杯热茶。「只要你点个头!」他语气沉缓地道。 亭嫣征住,半晌轻声问:「点头……什么条件?」她揪紧心口。 德煌转过身,手中执着热茶,一饮而荆「陪我一个月!」 沉潋的眸光波纹不兴。 亭嫣脑中霎时呈现一片空白……她怔怔地望住他,像是一时没会意过来,听不懂他的话……「留下来。伺候我一个月,我就答应救你阿玛!」他阴闇的眸光盯视她,沉声重复一遍,解释得更清楚明白。 他话中的意思再清楚明白不过。她还是怔茫地问:「伺候你……是什么意思? 」柔弱的声音轻微发颤。 『陪我上床。』他盯住她,眸光中有一层诡秘的黑色流光闪动。「一个月内,你就是我床上的爱奴,任我予取予求,不能有丝毫反抗和主见!」他一字一句、明白清楚地道出「条件」。 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她曾拒绝和他同床的情景!他眯起眼,黝黑的眼珠牢牢盯视她。 「爱奴…」她重复一遍,被他话里的邪念所震慑。 「虽然已经个把月过去,方才我发现,你的身子竟然还能勾起我的欲念!」他一顿,眸光变得灰浊。「生理上的反应十分真实:这一点我不愿欺骗我自己,可你明明是个不值得留恋的女人,所以找打算月一个月的时间玩腻你!」他残酷地直言,同时移下目光,毫不掩饰地以目光鲸吞她被冷汗浸湿以至于衣衫贴紧而暴露出的每一寸曲线……彷佛在估量一件货品。 他伤人的话和轻薄的目光再再践踏她的尊严,亭嫣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她脸色益发苍白,手骨脱臼的疼痛,还不及他的话来得有杀伤力! 「如何?你可以考虑考虑!」他无所谓地道,冷冷地盯住她的眼,嘴角仍然扬着那抹笑,彷佛早已看准目标,狠狠地拉住弱小不能挣扎的猎物! 「你真的……会帮我阿玛?」亭嫣木然地问,水光滟潋的眸,楚楚地凝住他冷酷的眼。 玩腻自己……他言明了要玩弄的只是她的身体,那么情感呢? 不涉及情感,她或者还能保有一点尊严……如果能救阿玛,这一点牺牲又算什么?反正她早已经给了他,多这一个月不算什么的!她会当做自己死了,她知道这只是一桩交易。只是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身体感兴趣?难道这又是他羞辱她的另一种把戏? 德煌嘴角的笑痕勾深,神色阴秘地道:「现在你只能相信我,你阿玛或许会有一条生路。」 他审视她柔美的小脸,想起在亭孇脸上看到两人间模糊、似是而非的相似之处,这是他之所以不经考虑就留下亭孇的理由吗? 德煌眯起眼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颚--「你阿玛的命就系在你手上了,只要一句话,答应还是不?」 他收紧手指,在她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两道红色的烙痕。 亭嫣盯住他,她没有犹豫的余地,诚如他所言,阿玛能不能度过难关还等着她抉择……「你能不能……马上让我阿玛离开刑部?」她终于做下决定。 同时他唇角的笑痕勾深。「不能。」他一口回绝,可随即道:「不过我可以让他在刑部的日子好过一点!」 亭嫣垂下眼,淡淡盛起眉头。「嗯……」她知道已经不能求得再多!他肯帮她,即使是有条件的,也已经是意外求得的!她抬起头,木无表情地对住他的眼。「我要先回去一趟,把这天及往后的行踪做个交代。」 德煌一笑。「可以,」放下酒杯,掸掸衣摆。「给你半天时间,今晚之前回来,要不我就当你放弃交易。」 他轻轻松松地道出「交易」两字,亭嫣眸光一颤,别开脸掩去眼底的脆弱,然后下床,忍受着手部的疼痛,僵直着身子走出德煌的寝房,这回他没再拦她。 ★★★ 亭嫣回到东巷的住处告诉珠儿,她会离开一个月。 「格格,您要上哪儿去?为什么个把月不回来?」珠儿问,她直觉亭嫣的神色有异。 亭嫣勉强扯出笑容。「我要进宫去陪姨娘……姨娘她答应我,会想法子救出阿玛。」她撒了谎。 「杏妃娘娘有办法救出王爷?」珠儿先是兴奋,继而显出一丝疑惑。「可是娘娘要怎么救出王爷?又为什么要你进宫一个月?」 「为什么要她进宫?自然是她自个儿要求进宫,要去享福的!」一旁坐在堂上的简福晋冷言冷语地道。 「福晋,您别这么说,格格她不是这样的人!」珠儿皱起眉头。 亭嫣低下头,小声道:「姨娘说她有法子,详细情形姨娘会有主张的。至于她要我进宫去陪她一个月……我想大概是她在宫里寂寞,这才希望有人能进宫去陪陪她。」 简福晋哼了一声,压根儿不信。 「那二格格呢?您进宫去见她了吗?」珠儿间,对亭嫣吞吞吐吐的态度愈加不放心。 亭嫣急切地摇头。「我……我没见着她!」她不安地看了简福晋一眼。 亭孇说的话,无论如何不能对简福晋转述,要当真说了只会伤她老人家的心。 简福晋眯起眼盯着亭嫣看,她犀利的目光如两道芒刺,亭嫣别开脸,避开简福晋批判性的目光。 「你进宫不是找孇儿,那你进宫做什么!」简福晋冷笑一声。 「难不成还想着勾引十三爷?」出言讥刺。 「福晋,您怎么这么说!」珠儿一听简福晋这话,一口气提上来,两眼睁得做铜铃瞪住简福晋。 「当初就是十三爷把格格赶出的,格格怎么还可能回头去找他!」这老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难说得很!挨不了苦,就会甘愿作贱!」简福晋刻薄地道。 珠儿一听,心头一把无名火再起8你这老糊涂--」 「别说了,珠儿!」亭嫣赶紧拉住珠儿,对着她哀求地摇头,怕她一生气讲出什么重话弄得场面不可收拾。 珠儿见亭嫣求情,忍不住踝脚,强自压下一口气,撇过头生闷气。 「福晋,我陪您出去走走吧!」敉大娘打着圆场,心底暗暗叹口气。 亭嫣进宫为了什么敉大娘最清楚,当初亭嫣是靠着敉大娘的关系才能进宫找亭孇,这时还要靠敉大娘替她隐瞒,因此亭嫣不得不一五一十地跟敉大娘说明白,免得珠儿和简福晋疑心,要是她们问起敉大娘亭嫣进宫的目的,这才瞒得过去。 敉大娘秘下也同情亭嫣。除了简福晋和简王爷,知道亭嫣身世的只有长年在简福晋身边侍候的敉大娘。 简福晋面色不快地让敉大娘给扶着出去。 「什么嘛!要说谁自甘下贱,那个人应该是二格格!福晋一颗心未免偏得太厉害,简直离了谱!」珠儿等简福晋出去,终于忍不住发作。 亭嫣垂下了脸没说什么,珠儿并不知道亭嫣并非简福晋亲生的事。 「珠儿,我不在这一个月,你要好好照顾额娘,她年纪大了,你别跟她斗气。」亭嫣道。 在她心中,她始终惦着简福晋是她的额娘,并不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世而改变。 「格格,我想不通,福晋为什么不让您叫她额娘?」珠儿问。 这疑问她在心底搁了几日,终于再也忍不住问出口。 「是我不好……」亭嫣对着珠儿勉强笑了笑。「十三爷把我休出宫,府里又发生这许多事,额娘自然会怨我,所以才……」 「再怎么样怨您,岂有亲生母亲做得这么绝的?」珠兜口没遮拦地往下说:「我怀疑福晋根本不是您的生母--」 「珠儿,别胡说!」亭嫣斥责她,却别过了脸,眸光阴郁。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珠儿见亭嫣忧愁,只好闭口不提。「格格,您一个人在宫里待一个月,我不在您身边,可要好好保重自己。」 「嗯……」亭嫣点头,强颜欢笑。 当天下午珠儿替亭嫣收拾了几件衣裤,之后亭嫣就独自进宫,履行她和德煌的「交易」。 ★★★ 亭嫣在敉大娘和漱大娘的安排下再次进宫,这回却是瞒着杏妃。 能得到两位大娘的帮助是她跪在地上求来的。为了阿玛,她可以做任何事! 这回漱大娘直接带亭嫣到秦晋面前,秦晋安排了内苑一间幽僻的小阁楼让亭嫣住下,小阁楼内只有一名丫头帮忙干些粗活,其余的亭嫣必须自己动手。 秦晋自个儿似乎过意不去,他对这个「亭孇」格格挺有好感,比起另一个也叫「亭孇」的二格格,两人给他的印象简直是云比泥8少福晋,对不住,这是爷吩咐下来的,有什么不便的地方,这……」 「秦总管,这样就很好。」亭嫣微笑着道。 这儿跟之前她在宫里的住所有天壤之别,可已经够好了,至少这儿还算是个人住的地方! 「那、那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您再吩咐我!」秦晋内疚地搔搔头,转身要离去。 「等一下。」亭嫣叫住他。 「还有什么吩咐,少福晋?」秦晋问。 亭嫣望住他,淡淡笑开脸。「往后你别再叫我少福晋,我早就不是了。」 秦晋瞪住亭嫣的笑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是……」他不明白,这么美丽温纯的女子,十三爷为什么要休了她? 等秦晋走后,亭嫣四处绕了小阁楼一回。 这地方简单朴素,其实很合适她的性格,她一向不喜欢奢华,再加上额娘不喜欢她,给她分配的,无论吃的、住的都不过是一般,从前她在王府里的住处比起这儿也没好上多少。 给她这样的地方住已经可以了。何况她不过是个过客,留在这儿不过一个月光景,住的如何并不重要。 唯一一名侍候的丫头来了一会儿便托故走了。亭嫣也不介意,她开始自个儿动手打扫起小阁楼,直到天都黑了,她坐在椅子上休息,点起烛火才发觉自个儿的肚子饿得机哩咕噜叫。 等了一会儿,也没人给她送晚饭来,她肚子饿得受不了便和衣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地陷入梦境……德煌一来到小阁楼中,看见的就是亭嫣躺在炕上酣睡,两颊嫣红、小嘴微张,一幅海棠春睡的美景。 「仙女」两字是闪入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印象!继之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冲动,她樱红的甜唇,强烈地诱引他一亲芳泽……他俯下头,毫不犹豫地撷取--「唔……」睡梦中,似有什么东西吸住自己的嘴,并且撬开牙关霸道却不失温柔地探入……「呃……」亭嫣翻个身,由侧卧转成仰卧,嫣红的脸蛋仍然斜撇着,小嘴微微噘起。 德煌索性坐在床畔,轻轻撩起她颊畔一络柔细的发,捻在手上把玩。「嫣儿。」他轻声叫她,只换来她咿咿唔唔的呢喃。 他低笑,捻着一络柔发的大手下滑,沿着她细洁的额头到挺俏的臭梁,再到柔嫩诱人的小嘴,然后滑下洁白细致的颈辑… 第四章 就那一晚德煌来找过她,之后几日德煌没再到小阁楼来。 亭嫣等了几日开始心急,她急的是阿玛的处境! 至于德煌,她不敢多想。 那晚他残酷地待她,表明看待她的心态,她和他之间也没有让她多想的余地。 又等了两天,亭嫣决定自个儿去找德煌打探阿玛的消息。 她走出居住的小阁楼,往德煌的寝房走去,路上她遇见秦 晋。「秦总管!」亭嫣唤住他。 「亭嫣小姐,有事吗?」秦晋看见她有些讶异,亭嫣进宫这几日从来没出过小阁楼一步! 亭嫣点头。「秦总管,你知不知道十三爷在哪儿?我有事找他。」 「爷在书房里,可他正忙着,吩咐下来不许人打扰,您有什么事可以交代给我,我替您传话去!」秦晋道。 「我……」亭嫣犹豫了一会儿,心想问秦晋也是可行的,便点头问他:「秦总管,你肯定也知道我阿玛现下被关在刑部……我想向你打听我阿玛的状况。」 秦晋脸色瞬时不甚自在。「简王爷现下还在刑部,四皇爷查贿的事还没完,王爷他应该还未受审。」秦晋避重就轻地道。 「我想他不会这么快有消息的。我只是想问秦总管,不知你有没有从十三爷那儿,听到我阿玛在大牢里的任何消息?」她想知道的是阿玛现在好不好!可她不敢这么问,怕造成秦晋的压力。 「这个……我只知道简王爷在牢里,详细的状况我就不太清楚了。」秦晋低下头。 当日他在书房听到德煌和亭嫣的对话,他当然知道亭嫣留下来的交换条件! 他说不清楚也算半句真话,事实上,十三爷根本没吩咐他到刑部大牢替简王爷打点,他自然不清楚状况了! 听到秦晋这么说,亭嫣的希望落空。半晌,她只能间秦晋:「秦总管,那你知不知道十三爷什么时候有空?」 「这……还我也不能代爷回答!」秦晋显得为难。 亭嫣在府里的身分特殊,十三爷虽然留下她,可让她住在后进小阁楼那种地方,又似乎是刻意冷落!秦晋吞吞吐吐了半天回答不出来,只好装做不知。 「那……我能不能到书房外头去等十三爷?」亭嫣毫不疑心地间。 「这、这不太好吧!」秦晋怕惹德煌不悦,他也爱莫能助! 亭嫣碰了软钉子,知道秦晋为难。「我明白了。」她低下头。 「亭嫣小姐!」秦晋突然唤住她。 「还有事吗,秦总管?」亭嫣回过身。 「呃……那个,我想如果你能在外头等的话,在不打扰十三爷的情况下,应该是没问题。」秦晋心底过意不去,终于肯帮忙。 「秦总管,你是说我可以到书房外等十三爷?」亭嫣问。 「可我不能保证十三爷什么时候会出书房,近日四皇爷查贿的事也够咱爷忙的,也许您得等到天亮……」 「不要紧,只要你肯让我到书房外等,我不怕等到天亮!」亭嫣道,小脸上慢慢绽开笑容。 「那好吧,您跟我来?」秦晋领着亭嫣到书房门口,和房外的侍从打了声招呼。「您就在这儿等,记着千万别出声搅扰了十三爷,要不遭殃的就是咱们了!」秦 晋小声吩咐道。 亭嫣猛点头,连话都不敢回! 秦晋点个头,又和那侍从吩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亭嫣在书房外的墙角找了一处略微干净的地方坐下,她睁着眼等待德煌走出书房,漫漫长夜就这么过去…… ★★★ 子夜时,守门的侍从已经忍不住蹲在房门前打盹,一名宫女端了参茶过来,亭嫣看见了赶紧过去。 「让我去吧,让我替你把茶端去好吗?」亭嫣求那名宫女。 「你要替我端去?」宫女上下打量了亭嫣一回,她并不知道亭嫣是什么人。「你是谁啊?」 「我是……」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 「随随便便的人不能做这工作的!要是出了岔子,我可惨了我!」那宫女话才说完就自个儿推门进去,不给亭嫣一点机会。 亭嫣黯然回到墙角边坐下。她在这儿不过是个阴闇不见得光的影子,连端一杯茶的资格都没有…… 「喂,你!」那名宫女不知何时出来了,走到亭嫣面前叫她。 「爷让你进去呢!」 亭嫣回过神,一脸错愕。「爷让我进去?」 「是啊!」宫女斜眼觑了亭嫣一回,又道:「发什么呆,爷让你马上进去!」 「好…」亭嫣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她轻轻推门进入书房,看见德煌就坐在一方大书桌后头,桌上几盏烛火映得一室光明。 亭嫣安静地站在门口,等着他抬眼同她说话。 「你在外头等了我一夜?」他两眼盯着公文,漫不经心地问。 「嗯……」原来他知道她进来了。 「有事?」他终于抬起眼看她。 「我…我许久没见到你了,所以-」 「想念我?」他勾起嘴笑,打断了她的话。「寂寞难耐,等不及我过去,所以自个儿跑来了?」他嗄声嘲弄,亭嫣半晌不说话,她没反唇相稽,只是低下头默默看着地面,安静地承受。 「说话啊!在外头等了那么久,不只是想到我这儿发呆吧!」他撇撇嘴,眯起眼,对她安静的态度突然有一丝愤怒。 面对他的嘲讽,为什么她能如此无动于衷? 更救他恼火的是只要一见到她他就忍不住去挑衅她,等到他回复理智时话往往已经出口,他一向自傲的意志力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验!这也是他不再去见她的原因!另外那晚的失控,简直是一种侮辱!这几日他抑制想要她的欲望,企图重振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克制力。 该死的是,这几日的自我训练,现在证明了,一点用也没有! 这种可疑的状况,让他开始怀疑他当日会昏了头收留亭嫣,会不会跟亭嫣有关……「是关于我阿玛……」亭嫣抬起眼,楚楚的目光凝睇他。 「你答应过我,要关照阿玛在刑部-」 「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怎么,你对我的话质疑?」他冷下声,不高兴的表情明愿之至。 亭嫣又不说话,犹豫地凝视他不善的黑眸。 「有话就说啊!」德煌开始不耐烦! 她畏缩的态度教他胸口一把无名火直往上升!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个性,却明显地对他有诸多保留! 「我、我在想……」亭嫣退了两步,吞吞吐吐地往下说:「如果你能让我到刑部见我阿玛一面……」 「少得寸进尺!」她当他是洪水猛兽的退缩模样,让他莫名的火气烧得更旺盛。然后在极怒中,脑中突然掠过一丝邪恶的念头……「你想见你阿玛?」他沉下声,乖戾地挑起眉眼。 「嗯……」亭嫣感受到他莫名的怒气,她又退了两步,然后看到他握紧拳头「我记得我只答应让你阿玛在牢里好过一点,可没说要安排你去见他!」他缓下声,拳头慢慢张开,两眼却慢慢眯起。 「我知道,」亭嫣垂下眼。「所以找求你……」 「不必求我!」他突然说。「要我做事很简单,只要付出代价!」 「代价?」亭嫣倏地抬眼。「什么代价?」她没心眼地问。 「你麻烦我,当然要替我做点事,算是回馈!」德煌咧开嘴,盯住她的眼,慢条斯理地道。 「你要我替你做什么事?」亭嫣不解地间。 他是位高权重的皇子,自己不过是名一无所有的孤女,她能为地做什么事? 「我身边正好欠个手脚麻俐的侍女,我看你就留下来服侍我好了!」他嚣狂地道。既然避开她没用,那就干脆把她留在身边,以毒攻毒,也许过不了几日就能惹得自个儿厌烦! 「服侍你?」他要她留下来服侍他? 「怎么?不愿意?」他声调转冷,全身不由自主地僵硬。要是她这时胆敢说个不字,他恐怕会管不住自己突然爆发的怒气口 亭嫣犹豫片刻。「任凭十三爷决定。」终于回答。他身边的侍女无数,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下她,可她没有拒绝的立常 她不情愿的回答又莫名地惹怒他!他口气不善地喝令:「那就这么说定!你从现在开始服侍我。今晚不许睡了,这烛火不够亮,你过来替我端着烛台!」 「是。」亭嫣顺从地走过去端起沉重的烛台。 只要他愿意替她安排见阿玛一面,她不在乎当一名地位卑下的侍女。 「举高一点!」德煌暴躁地低吼。 这房里的烛光足以照明最细小的微物!他只是要她吃苦,因为她胆敢惹得他心绪不宁! 「是……」亭嫣吃力地高高举起烛台。 这烛台又沉又重,不一会儿她的手已经酸得失去知觉,又过片刻,她两条手臂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她却咬着牙忍下来,始终不吭一声。 慢慢地烛台开始倾斜,一滴滴烛油落在德煌的文案上……他皱眉,还来不及责备,烛台就往下坠落「小心!」德煌脸色一变,电光石火的瞬间抓住亭嫣,把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带-「诓」地一声,沉重的烛台瞬间跌落在地,光明倏灭,一室黑暗! 「发生什么事了?十三爷-」侍从举着火烛进来,房里顿时又有了光明。 「没事,你下去,把烛火留下来!」德煌命令。 「喳!」那侍从退下。 「你在搞什么?」德煌脸色铁青,一股怒气终于爆发! 约莫两斤重的烛台险些砸了她的脚!要是当真砸中,她纤细的脚盘骨必定被砸得粉碎,现在已经成了残废!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手还在不住颤抖!她两条手臂早已经失去知觉,终于不受控制,失手松脱烛台。 他抱着她,怒气发作后终于知觉到她瘦小的身子正剧烈的颤抖,尤其她两只手抖得简直离了谱! 「你的手怎么了?」德煌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到前方仔细端视。 「没有、没事……」 亭嫣想抽回手,他却不准8还说没事!」他一把无名火又烧土来。「别动!再动我就不让你见你阿玛!」他不讲理地威胁。 「可是你明明已经答应我了!」亭嫣不敢再抽手,却忍不住抗议。 「受不住了为什么不出声?」德煌只顾低头审视她的手臂,看见她两片手心因为抓紧烛台,已经没有半丝血色,他皱起眉头,一把火气顿时消失无踪。 亭嫣没回答,脸颊却慢慢晕红……他抓住她的手臂,正揉捏着。 「说话啊!我没让你当哑巴!」他不高兴地瞪住她。 「我看你专注地批公文,没敢打扰你。」她细声说出口,呆呆地看着他温柔的揉捏动作。 「笨蛋!」他忍不住喃喃咒骂,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上回才拉脱了手,那座烛台那么重,为什么不说你不舒服?」 「十三爷……我没事了……」亭嫣柔声说,心湖泛起水波……他嘴里虽然骂着她,可手上动作却轻柔无比,似乎怕弄伤了她……「你先去睡吧!」他放开她,粗声道。 亭嫣急急地摇头。「不要……我还不困!」 「叫你睡就睡,啰嗦!」德煌皱起眉头。 「我真的不困,十三爷……」 「随便你!」德煌不耐烦地道,径自批起公文没再理她。 亭嫣见他开始工作,便蹲下身-「你又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亭嫣慌忙站起来,不知道怎么又冲犯了他的怒气。「我把地上收拾干净……」 「还收拾什么!」他瞪住她,终于叹口气:「去把外头的小登子叫进来!让他来收拾!」 他口气已经不甚耐烦,亭嫣虽然不愿意麻烦小登子替她收拾残局,可这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你要陪我就乖乖坐在一旁别动,免得惹我心烦!」小登子走后,他对着亭嫣道。 「嗯。」亭嫣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安安静静地陪着他,整晚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一下,免得如他所说,惹他心烦…… ★★★ 直到天亮了,德煌公文也批得差不多,终于伸个懒腰从椅子上起来,突然他想起亭嫣,抬起头才发现她两眼还睁得大大地,两手安安分分地搁在膝上,她竟然僵坐了一夜陪他! 「你没睡着?」他愣了愣。 整夜没听见她的声音,他以为她早撑不住,在椅上坐着睡了。 亭嫣缓慢地摇摇头,由于端坐了一夜,颈子僵硬得不象话。 「你要回房歇息了?」亭嫣问,见他走过来,她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歇息?」他好笑地看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要上早朝,你过来替我更衣!」他命令道。 亭嫣走到他身遐。「你的朝服……」 「在后头小寝房里!」他一面说,竟然就开始脱衣服! 亭嫣睁大了眼,然后像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慌慌张张地转身到后头小寝房拿朝服,背后传来德煌低沉的嗤笑声! 找到了衣服,亭嫣正要往外走出书房,却听见外头传来亭孇的声音「十三爷,您已经好久没来看我了!」亭孇的语调略带幽怨,她痴痴凝睇德煌,主动偎到他怀里。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内衫,强健的体魄教她不住心悸! 「我很忙!」他皱起眉头推开她。 「我知道您忙,所以找主动来看您啊!」亭孇索性抱紧他的腰不放。 「我得上早朝去,你快放开!」德煌的语气开始不耐烦。 「那您的朝服呢?我替您穿上!」她对住他甜笑,毫不介意他的不耐烦。「我知道了,一定在后头的小房间里,我替您拿去!」 她打听过了,他时常在书房里过夜,后头有一间小寝房,他的朝服必定就放在那房间里! 「不必了-」 德煌想要阻止已来不及,亭孇已经奔进小房间内,同时看到呆呆站在门后的事嫣-亭孇瞪大了眼8你怎么会在这儿!」亭孇怒斥,然后倏地转头,看到追进来只穿着内衫的德煌,她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再回过头,她娇媚的眼霎时变了样,里头弥漫了妒火和利刀般能割伤人的歹毒怨意! 「我……」亭孇脸上惊人的转变吓住了亭嫣,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亭孇,以至于在震撼中无法回神! 「原来十三爷房里有我姊姊了,难怪不要人家服侍!」亭孇背对德煌瞪住亭嫣,脸上表情凶狠,口气却是无比阴柔。 亭嫣睁大眼,说不出话来。 「既然有姊姊在这里,」亭孇回过头,脸上的神情变脸似地,霎时回复娇柔。 她走向德煌,嗲声嗲气地倚偎在他胸膛上呢喃。「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可十三爷,晚上您要过来啊,则让我再空等了!」语气带了一点少妇的闺怨。 亭嫣红了脸,她不敢相信亭孇会说出这么露骨的话! 「好了,你先走吧!我上早朝要迟了!」德煌推开她,走向亭嫣。「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替我更衣!」 「是……」 亭嫣手忙脚乱地帮德煌穿上朝服,亭孇临走时怨毒的眼神穿射过来,刺寒了亭嫣的心…… ★★★ 送走了德煌,亭嫣刚走出书房,就听见有人叫她「亭嫣!」亭孇等在书房外,一见亭嫣出来就喊住她! 亭孇向来娇甜的模样不变,她美丽的脸上仍然挂着甜笑,亭嫣对她却有了一分提防。 亭嫣停下脚步站在一株蔷薇旁,带着浓重的不安望着唤住她的亭孇。 「你做什么一副紧张模样;亭孇撇起嘴笑,慢慢走近亭嫣身边。她笑着问:「你进宫多久了?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姊妹,为什么瞒我?」 「我不是刻意瞒你的,我住在后进小阁楼里,很少出门,所以……」 亭孇挑起眉,随即眯起眼笑。「原来十三爷把你当个宝藏在小阁楼里,难怪我半点都不知道你进了宫!」 亭嫣摇头想解释。「不是这样的,我进宫是因为-」 「管它怎么样呢!」亭孇突然伸出手拉住亭嫣。「咱们姊妹许久没聊天了,到园子来吧,正巧有这个机会,咱们聊聊。」 亭嫣轻轻蹙眉不解。从前在府里那许多年,亭孇从来也没要同她「聊天」的意愿,可她还是任亭孇拉着到花园,在亭子里的石椅上坐下。 毕竟如亭孇说的,她们是姊妹。 况且亭孇对她有心结不难理解,早在亭孇第一次进宫时,她就看出亭孇爱慕德煌的眼神,当时她占了亭孇的位子,现下德煌只当她是一名侍女,也许趁此机会解释开了,亭孇便不会再视她为情敌。 「亭嫣,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宫来的?」 亭孇难得和颜悦色,亭嫣回她一笑。「我原本是来见你的,可是那天……」 亭嫣把她手骨被德煌拉脱的事说了一遍,却隐瞒她和德煌的「交易」没说。 「十三爷答应要帮阿玛,所以你自愿留下来当一个月的侍女?」亭孇轻轻挑起眉问。 「嗯。」亭嫣点头。 亭孇突然哼笑一声。「亭嫣,你该不是自个儿想留下来,正好找了这个借口当理由吧?」她似假还真地揶揄。 「当然不是!」亭嫣蹙起眉头,正经地道。 「开玩笑的,这么认真做什么!」亭孇眼珠一转,又间:「对了,那富尔硕呢?他一离开就没消息了?」 「我也担心他!不知他是否平安到了西北。」亭嫣叹口气,忧心忡忡。 「我听说这几日有阿日猷、噶加泰几名黄袍子弟被圣上从西北调回来,或者能透过杏妃,从阿日猷他们那儿打听到富尔硕的消息!」亭孇道。 「阿日猷?噶加泰?他们也回京了?」亭嫣间。 「可不是!」亭孇讪讪地道。「说是西北战事吃紧,却把人全都召回京来,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圣上有他考量的。」亭嫣道。「黄袍子弟不同于一般八旗兵,多是担任将职,有些是圣上钦点赴任,来来回回京城之间传递密函,也是常情。」 亭孇撇撇嘴,眼神一瞟。「我不管这些,总之你要知道富尔硕的消息,就去问阿日猷吧!」 亭嫣心底思量着,或者可以托杏妃打听富尔硕的消息。 「你在这儿还要住多久?」亭孇突然冒出问话。 「大概……还要十五日左右。」亭嫣回答。 她和德煌订了一月之约,时间未到,她不能离开。 「你住在后进的小阁楼里?」亭孇挑起眉问。 「是……」 「那儿啊!」亭孇哼笑一声。「挺偏僻的,比柴房好不了多少!」她嗤笑。 她从小住惯、用惯、享受惯了最好的,在她眼中,小阁楼确实比柴房好不了多少。 「不会的,那儿很干净,东西一样也不少」 「也难怪啦!你现在的身分不过是个下人,能住小阁楼那种地方已经很好了,而我呢,我可是十三爷的贵客,你自然不能同我比了!」她撇着嘴道。 亭嫣别开眼,没说话。这才是她认识的亭孇,她早已习惯亭孇的刻保 「对了,你今早怎么曾在十三爷的书房里?」 「我是去侍候他的,他忙了一夜,你别多想。」亭嫣忙道。 「我多想什么?」亭孇笑,站了起来。「你才别疑心!你留在这儿侍候十三爷也没什么不好,阿玛原来的意思就是如此,现下你留在这儿,而我也住进来,正好顺了阿玛的原意!话说回来,咱们姊妹一块侍候十三爷,说不定还能传为佳话!」 亭孇毫无羞耻地说出这话,亭嫣揪着心口,拧紧眉头望住她。 「怎么了?别这种表情!这些主意可都是阿玛出的!」当然也是她自愿! 亭嫣说不出一句话,她别开脸,眉头深锁。 亭孇撇嘴一笑。「我先走了,不陪你了!」她婀娜地从石椅上站起来,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道:「对了,十三爷跟你说过没?他说过要收我入房呢!过不久等阿玛从刑部放出来,也许我就能当上十三爷的福晋,到时你不会跟我吃醋吧?」她对住亭嫣笑盈盈道。 亭嫣揪紧心口的衣里,轻轻摇头,木然地道:「我没什么醋好吃的。」 亭孇掩着嘴嗤笑。「那就好,我原先还怕你吃醋哩!」转头离开花园。 亭孇走后,亭嫣跌坐在石椅上,她突然觉得胸口莫名地痛起来,痉挛地绞扭着她的心…… 第五章 还未到晌午,日头已经是分外毒烈。 亭嫣自从住到小阁楼后,无论粗细活儿都得自个儿动手做,这几日她已经习惯自己到井边提水。 同亭孇说过话后,一回到小阁楼,她依旧拾了水桶到后苑去汲了半桶水,再走上一大段路回去。 路上地想着亭孇说到阿日猷他们回京的事,她心底挂念着富尔硕的安危,怗记着要托姨娘向阿日猷打听消息…… 「上哪儿去了?我在小阁楼里等了你好一会儿了!」她才走到小阁楼前的园子,就听见德煌不悦的声音。 放下手上沉重的水桶,亭嫣低着头间:「十三爷有事吩咐我做?」她没忘记昨晚的事,她记得自己的身分是他的侍女。 可今早亭孇说的话狠狠打醒了她!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她几乎忘了德煌让她进宫只是看上她的身子……他对自己是没有情感的! 「你低着头做什么?看着我说话!」他眯起眼,语气突然冷硬得几近霸道。 亭嫣抬起头,没有表情的小脸反而引发他更强烈的不悦! 德煌捏紧拳头。「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反悔了?觉得当一名侍女委屈你了?」他冷笑着讥刺。 她防备的肢体语言,让他不自觉又恢复冷嘲热讽的习性……她又缩回壳里,带着距离漠然地回答他:「我没有……」 「没有最好!」德煌粗鲁地打断她的话,眼睛瞟到地上的水桶,脸色突然一变「这是做什么?你自己提水?」他皱起眉头。 亭嫣迟疑地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生气了? 「谁让你去提水的?」他上前二步,脸色不善地抓起她的手捋起她的衣袖「十三爷?」亭嫣想抽回手,却被德煌狠狠瞪了一眼! 「昨晚才伤了手,今早就急着提水!我看你真不是普通的笨!」他恶狠狠地责骂。 「我的手已经没事了。」他这是在关心她吗?亭嫣制止自己刚起的想头,一旦心软,他很快的就会再一次伤她…… 德煌却突然像握到烫手山芋一般甩开她的手!他撇开脸,拧紧眉头。 亭嫣愣愣牠看着他,他今早的反应特别奇怪…… 「以后别自个儿提水了!我会吩咐秦晋多派几个丫鬟过来!」沉默了半晌,他忽然说道。 他刚才是做什么?提水罢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不必了,我已经习惯自己动手,不需要丫鬟--」 「我说要就要!」他突然又凶起来,亭嫣闭起嘴噤了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霸道?」他挑起眉,没头没脑地间她。 亭嫣摇了摇头,不说话。 他皱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说出来!」「不知道。」过了片刻她才轻声回答。 「为什么要想那么久?」他眯起眼间,嘴角慢慢勾出一抹隐晦的笑意。 亭嫣摇头。「我没有……」「为什么像个小媳妇一样!我会欺负你吗?」摆明了已经在欺负人! 先前的怒意突然消失无踪,他挑起眉眼、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逗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脾气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喜怒无常、不受控制!可这滋味居然不坏,还挺教他留恋的! 亭嫣垂下眼,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好径自沉默。 「说话啊!又变成哑巴了?」她不同他计较,他却得寸进尺,进一步欺负她。 「十三爷……你何时让我去见我阿玛?」他在故意找她麻烦!亭嫣轻声问他。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让你去见他!」他转身往她的小阁楼走去。 「那何时是『时候』?」亭嫣追进去。 「急什么?时候到了自然是时候!」他跟她绕口令,占地为王似地抢坐在小阁楼的厢堂上,好似一名土恶霸! 亭嫣停在厅门口,无可奈何地望住他。 「过来啊!」德煌佣懒地召唤她,低沉的嗓音透出一丝别有居心的暗哑。 可惜亭嫣没听出来,她听话地走向他。 德煌突然伸出手,一把搂住她。 「十三爷--」 「往后你每晚就到书房侍候我,早上我上早朝,直到我下朝前都不许离开那里,我要你等我回来!」他要一回府就看见她! 亭嫣推着他,低下头不说话。 德煌突然恍然大悟地出声笑,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道:「我明白了!原来我喜欢的是你这欲拒还迎的调调……」亭嫣抬起眼,不解地睇望他。 德煌冲着她咧开嘴,表情好似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原来如此,那好办多了,只要找个跟你一样调调的女人不就解决了?」他看似对着她说话,但亭嫣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德煌突然抱紧她的纤腰--「十三爷,不要……」「不要什么?」他嗤笑,一掌握住她的胸脯。 『爷;亭嫣倒抽一口气,脸儿倏地泛红。 他抱着她坐在腿上,她想挣扎也不能! 「好香碍…」他凑到她胸间,嗅闻她身上醉人的香气。 「十三爷,别这样,现在是大白天……」她羞怯不安地挣扎…… 「求我?」他眸光变得阎沉,对这两字深深玩味。「求我什么?是这样还是这样?」他邪恶地反其道而行,一只大手探入她的亵裤内,长指挟住了前端的花苞邪气地搓捻「啊-」亭嫣全身打着颤,他的手指已经挤进她下头两处小x内 「呃呀--」亭嫣闭起眼,知道已经阻止不了他! 他玩弄着下头潮湿的珍珠,两眼牢牢盯着她霞红的小脸,嘴角有了笑意--他不必压抑自己要她,他会玩腻她的! 一定会! ★★★ 隔日亭嫣侍候德煌上朝后,趁着等他回来的时间,取出笔墨给杏妃写信。 信中是托杏妃问阿日猷有关富而硕的消息。德煌把她留在身边,她没法走开,只能以写信的方式,再托秦晋送到杏妃处。 亭嫣的信才刚写妥,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亭嫣吓了一跳,赶紧收拾了纸笔藏到桌下。 「怎么了?藏了什么东西,这么慌慌张张的?」亭孇一进门就笑着问。 「没什么……」亭嫣在桌下把信收好,柔声问:「有事吗,亭孇?」「爷上早朝去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她大剌剌地在书房里找了位子坐下。 「我等爷回来。」亭嫣回答。 「等爷回来?你等爷做什么?」她口气一转。「再说这书房里多是一些文案、公牍,有的是极机密的文件,你留在这儿,要是爷的书房里遗失了什么,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嫌疑!」毫不掩饰地指陈亭嫣会偷窃! 亭嫣睁大眼,微蹙着眉头凝睇亭孇。「是爷让我留下来等他的。」亭孇脸色一变。 「那你刚才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刊鬼鬼祟祟的,难道会干什么好事?」她索性走向书桌,强拉亭嫣站起来--「你说这是什么口」她抢过亭嫣藏在桌下的信纸,高高举在上方。 亭嫣的身形力量不及亭孇,信纸她拿不回来。「那只是我写给杏妃娘娘的信,不是什么机密文件!」 「信?」亭孇眯眼,把信纸拿近眼前看个仔细。「还真是一封信不是!」她挑起眉,眼底掠过一抹诡光,脸上的笑不怀好意。 「可以还给我了吧?」亭嫣道。 「喏,还你吧!」亭孇把信丢到桌上。 亭嫣拿起信,仔细收到衣襟里。 其实她不过写一封平常的信,并没有任何见不得人之处,只是德煌对富尔硕似乎有着心结,她渐渐了解他有着极强的独占欲,只要他认定是「他的」,就不容许另一名男子侵入,这让她不愿再无端生事。 「原来你是当真关心富尔硕,我还以为你只是做做样子,从前你就是那副悲天悯人的德性,我只当你是装出来的!」亭孇讥讽地道。 她恨极了亭嫣那副故做慈悲的模样,偏偏许多事都教她说中,让简亲王府的下人把她当菩萨一样膜拜。 『富尔硕是亲人,他关心我,我自然也关心他的安危。」亭嫣理所当然地道。 亭孇冷哼一声,不予置评。富尔硕关心亭嫣可不关心她! 「算了,反正十三爷不在,我要走了!」亭孇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走到书房门口。 「你找十三爷有事吗?」亭嫣间。 「你问这做什么!难道我找十三爷还要经过你允许?」亭孇尖锐地道。 「不,我只是想,或者我能替你转话给十三爷……」 「我有什么事儿我自己会跟爷说,为什么要你转话!你是不是防着我什么?」她眯起眼,声音尖锐。 亭嫣退了一步,不明白亭孇怎会变得如此多疑8不是这样的!我不问就是了,有什么事你自己跟十三爷说。」 「你以为自个儿是谁?十三爷留你在身边侍候就了不得了?我本来就没打算透过你传话!」她哼了一声,掉头离去。 亭嫣望着亭孇的背影,淡淡皱起双眉…… ★★★ 亭嫣心急着知道富尔硕的境况,亭孇走后她立即到前厅找秦晋,把写好的信托与他转交杏妃。 秦晋拿到信,也不知内容是什么,便答应今早觑个空就送去给杏妃。 等到外头的人通报十三爷下朝了,秦晋要底下人立即传膳,自个儿赶忙到宅邸外等德煌回府。 「十三爷,依照您吩咐,早膳在书房里备妥了。」秦晋在门口迎进德煌,一边回禀道。 「亭嫣呢?她有没有在书房等我?」德煌一阵风似往书房快速走去。 「有有有,亭嫣格格一直在书房里等您!」秦晋回道,没提及亭嫣让他送信给杏妃的事。他以为那不过是一封问候信,只是小事,就不需要禀告给德煌知道。 德煌的俊脸上不自觉勾出一丝笑意,更加快步子往书房去。 秦晋瞧在眼底,挑了挑眉偷笑。他没见十三爷为哪个女人这么紧张过,一下了朝就急着见人。往常十三爷下了朝开口问的是公事,急着往书房去只是为了公事。 「十三爷!」 秦晋跟着德煌后头往书房去时,亭孇突然冒出来挡住德煌的去路。 「是你!什么事?」德煌皱起眉头,因为亭孇挡路而不高兴。 「十三爷,您昨儿个答应我晚上要过来的,为什么让人空等?」亭孇照例自动自发地偎进德煌怀里。 「我几时答应了你过去!」德煌不着痕迹地推开她。 他一心急着到书房去见亭嫣,只想尽快打发掉亭孇。 「昨个在书房时咱们说好的,您忘了?」亭孇把德煌的沈默自行解读成默许。 「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忘记,我没去就是不曾答应你!」亭孇不让路,德煌索性拐个弯,从她身边绕过去。 秦晋一脸哂然,忙跟在德煌身后,经过亭孇--「你站住!」亭孇突然喝住秦晋。 「亭孇小姐,您叫我吗?」秦晋不情愿地站住回话。 「不是你是谁?」亭孇奔到德煌面前,再一次拦住他。「十三爷,我有话说,您别急着走!」 德煌不耐烦起来。「你到底有什么事?」亭孇掉头对秦晋喝斥。「秦晋,把今早亭嫣交给你的信拿出来,让十三爷过目!」她口气倨傲,把秦晋当成一名下人使唤,根本不当他是府里的总管。 德煌挑起眉。亭孇的态度无礼至极,可做对亭嫣要秦晋转交给杏妃的信中到底写了什么更为关切,暂时没心思理会亭孇的无礼。 「亭嫣让你转信?」德煌眯起眼盯住秦晋。「你怎么没禀告我?」秦晋让德煌这一问,战战兢兢地道:「回十三爷的话,我想那只是一封平常的问候信,所以才没有--」 「什么问候信!那也得看问候的人是谁?」亭孇尖声打断秦晋的话。 「十三爷,您快让他把信拿出来瞧瞧就知道了!」早上她并没离开书房,她一直在书房外等着,然后跟在亭嫣身后,亲眼看见亭嫣把信交给秦晋。 德煌不说半句话只是盯着秦晋,秦晋反倒不安,赶紧自怀中把信掏出来送到德煌眼前。「十三爷,信在这儿。」 亭孇伸长手把信抢过来,粗鲁地撕开封口,把信摊开了递到德煌跟前。「十三爷,您看了就如道!」 德煌默不作声地接过信,纸上是亭嫣娟秀的字迹,片刻后他看完内容,信纸跟着在他手上被揉得稀绉! 「十三爷,信里写什么您全看见了!」看到德煌的反应,亭孇胜利地瞪了秦晋一眼。 「这死奴才还瞒着您传信呢!」秦晋糊里胡涂,压根儿不知信里内容究竟写些什么,可他却明白十三爷看完了信已经动怒! 秦晋试图再分辩。「爷,我确实不知道亭嫣小姐信里的内容--」德煌没听秦晋把话说完,他一转身大步迈向书房而去。 「十三爷,您等我啊!」亭孇跟在后头追去。 秦晋见势头不对,看情形十三爷这回动了大怒,依爷的性子,亭嫣格格要是硬气些在爷气头上顶撞两句,弄不好就要闹出人命来的! 秦晋追不追去都没辙,无意间瞥见还捏在手中的信封,心底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当下他毫不犹豫地往反方向奔出--他脑海里现下唯一的想头就是到杏妃那儿去求救! 第六章 德煌冲到昼房时,宅里的奴仆正布好饭菜预备离开,见到德煌怒气冲冲而来,个个都吓得面色青黄。 「十三爷……」「滚开!」德煌怒喝。 挡在他前面的人全都应声退开,他终于看到站在最里头的亭嫣。 「十三爷。」她屈膝施礼,还不知道他正怒气蒸腾,直冲着她而来! 「你留下,所有的人全退下!」他瞪视着亭嫣,捏紧的拳头预示着他即将爆发的怒气。 其它人鱼贯而出,只留下亭嫣、德煌和刚踏进书房门口的亭孇。 亭嫣望着刚冲进来,一脸不懹好意的亭孇和满脸怒气的德煌、她静静地等着他说话,心里却有预感似地隐隐不安…… 德煌盯住她的眼,突然把手上捏得稀绉的纸团扔到亭嫣面前 亭嫣一眼即认出那是她写给杏妃的信!她心头一凉,慢慢蹲下身去捡拾被揉成一团的信纸…… 「亭嫣,不是我说你,上回十三爷已经不同你计较了,你怎么还这么不安分,心底老想着富尔硕!」亭嫣有口难辩,她想说什么,可又不愿去解释,只能欲言又止地望住德煌。 她不解释的态度却让他误会!他原本等着她的解释,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可她却只是无言地捡起那团被他揉绉的纸,彷佛捡起它比给他一个解释还要重要! 这时他的怒气再也抑制不住,他发狂地冲上前去抓住亭嫣的手臂,粗鲁地拽痛她--「然他对你道么重要,当时他要带你走,你就不该故做姿态,该立即跟随他去!」他凶狠地拽拖她,甩掉她手上的纸团,愤怒地指控。 原以为她已经在他的掌控中,富尔硕突然又介入他们两人之间,他原有的优越与笃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恐惧! 这叫他愤怒! 亭嫣只能一味摇头,想让他放开她8到底怎么了?我要跟谁走?又有谁会带我走?」 「到了这个时候你也不必再装了!」亭孇哼笑一声,恶毒地道:「你心里明明就放不下富尔硕,又何必装模作样地留在十三爷的身边?!」 亭嫣转眼瞪住亭孇,她知道是亭孇蓄意挑起这混乱8亭孇,我求你不要再说了,我没有--」 「那信十三爷已经看过了!凭你空口喊冤,还能骗得了谁!?」亭孇火上加油地道。 亭嫣掉头回望德煌,他冷漠的眼定定地盯视她,捏着她手臂的力道逐渐加重,几乎要拗断她的手骨……她想起上一回他拉脱她手肘的事,那次是他不小心才弄伤她,可这回他似乎铁了心,不在乎是否会伤害到她! 「你也不相信我吗?」她头着声问他,声音低弱,几乎是哀求。 「相信什么?」他冷着眼,手上的劲道再捏紧。「我只信我眼睛看见的!」 「你眼睛看见的应该是我!我留在这儿一直在你身边,而不是那封信……」 「你的心不在这儿!」他粗暴地打断她未完的话。「你的心在富尔硕那儿,留在这儿不过是因为咱们的交易!」说完话。他使劲甩开她,如撇弃厌恶的物品般。 亭嫣跌到地上,脑子里一片茫然……「交易?」亭孇上前一步,尖声问。「什么交易?」 亭嫣说不出话。他说的对,她是忘了他们之间有交易,可却不是因为富尔硕,而是因为他! 她始终爱着他,他却没忘记过所谓的「交易」!他要她的人,也要她的心,他自己却只当两人间的事是一桩买卖! 蓦然她冷下心,看清楚了自己在他眼中的价值。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傻傻地作着一厢情愿的爱……事实上她永远只是他的附属品,他是想独占她,可那同对一件物品的喜爱并无两样!他在乎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一件标识着所属的物品,他认定只有他能独占的所有物! 她之于他,最重大的意义也不过如此了……他永远不会爱她,像她一般为他心痛……「你和十三爷做了什么交易,我为什么不知道?」亭孇还在尖叫,她逼到亭嫣眼前,气愤地攫起跌在地上的亭嫣,尖尖的十指刺入亭嫣细嫩的手臂中--「真不知耻!你说话啊!」她用力拽亭妈的手摇撼着,已弄伤她织细的手臂! 德煌冷眼看着,不发一语,放任亭孇伤害她。 亭嫣抬起眼凝睇他冷峻的面孔,心底仍存着一丝期盼,渴求他救她,或者只要一句话都好……可他却始终无动于衷!他只是任由亭孇放肆地拉脱她的手骨--「喀」地一声,亭嫣脆弱的关节再一次造成伤害! 不到一个月她再一次承受手骨脱白的剧痛!她咬住了唇,坚强地承受下剧烈的痛楚! 「别以为装哑巴就没事!」亭孇重重地冷哼一声。她终于放开她的手,却是以甩脱的方式拽开她--亭嫣的手骨原已经脱臼,这时整个人和脱臼的手臂就像没缝好的布偶一般,身子失控地向一旁的木椅摔去,发出吓人的声响。 「起来啊!少装死了!你就跟你娘一样下贱,现在没人会可怜你!」亭臼刻薄地咒骂。 德煌倏地眯起眼,亭孇突然迸出口的话,如针芒一般扎进他的脑子! 「都怪我阿玛一时心软,收留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下贱东西! 说好了只是代我嫁进宫,到头来却想取代我,乌鸦也想变凤凰!」亭孇泄忿似地,恶毒地往下说:「这也就罢了,我大人大量不同你计较!可真是什么人生什么种,成了亲还明里暗里和富尔顿勾搭,丢十三爷的脸!十三爷早该休了你--」 亭孇的手臂突然一痛,她心底一惊,转头看见德煌抓住她的手,目光冷鸷阴沉。「你刚才说什么?」他阴郁地间,低沉的语调却有教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亭孇不明白德煌突然变脸的原因,震慑在他的威势下,她慑孺地道:「我说……我说她不该对不起十三爷--」 「不是这个!」他沉喝,亭孇立即全身一抖。「你刚才说「乌鸦也想变凤凰」是怎么回事?」 「我、我是说她出身很差,根本配不起十三爷!」亭孇正好藉此机会一吐为快,中伤亭嫣。「成亲那时我生了病没法子进宫,阿玛和额娘心想亭嫣是花娘生的,她的出身根本配不上十三爷,因此才安排她代我出嫁,等我身子好了再调换回来,谁知道她居心叵测,居然打算取而代之!」德煌冷凝的视线自亭孇脸上移开,慢慢转向亭嫣……亭嫣进宫后的情形他最清楚! 她一直不肯跟他圆房,新婚夜还无缘无故迷昏了他!他一直想不明白原因何在,现在终于知道,她仅是代替亭孇出嫁,在简王爷和简福晋的计划里,她只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替身」! 这般的委屈她竟然也愿意承受!从头到尾,在简王爷利欲熏心的摆布下,比起他受骗一事,她更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霎时,他脑海里掠过这许多念头,目光一直停留在亭嫣身上,却发现她一动也不动他脸色一变,突然掠身向前,转过她趴卧的身子。 她紧闭着眼,鲜红的热血在她娟秀的容颜上流淌! 跟前猩红的一幕让他直了眼!然后是亭孇的尖叫--「住口!」他回过神,粗暴地喝止亭孇。「出去叫人来!快去!」然后他当机立断抱起亭嫣。 亭孇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 「住口!再不去叫人,亭嫣要是有什么不测,我会要你陪葬!」他暴戾地低喝,强压下汹涌的怒气,抱着亭嫣往书房后的小寝房去。 德煌凶恶的神态有了效果,亭孇再也不敢耽搁,立即拔腿跑出书房外喊人去! ★★★ 杏妃到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亭嫣重伤昏迷不醒的结果! 「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么会伤成这样?』杏妃质问坐在床畔的德煌。 亭嫣撞伤了额头,脑部有凝血的现象,御医来诊视过,虽然己尽心处理,情况却极不乐观! 「还有,嫣儿怎么会留在你这儿?你们小俩口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话啊!」德煌紧闭着嘴一径沉默,杏妃愈来愈急。 站在门边的亭孇忍不住开口。「是她勾引富尔硕,让十三爷没面子--」「滚出去!」德煌突然暴喝一声,亭孇和杏妃同时被他脸上凶狠的杀气骇着。 「滚出去!」德煌转头对住亭孇重复一遍,语气乍听之下平缓了许多,却阴鸷得教人不由得寒毛直竖。「亭嫣没醒过来之前,我不想再看见你!」他一字一句,冷冷地说道。 他骇人的冷酷语调让亭孇白了脸,在杏妃疑惑的目光下,亭孇狼狈、脚步颠踬地退出房外。 「煌儿,这是怎么一回事?」等亭孇出去了,杏妃又问。 德煌掉头盯住亭嫣苍白的痛容,又回复了不说话的木然神情。 「我听秦晋说,你为了一封信大发脾气?」杏妃见德煌不回答她,只得自个儿往下说:「恰巧今早阿日猷来见过我,他说富尔硕在西北出了事!他回到西北后战事乍然鹄起,富而硕领命追逐敌方败军,却反中了围剿,现在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还未知。」 德煌脸上变色。他的确听皇阿玛提过西北战事突然吃紧,五千精兵在塔尔寺一带追剿败军时中了敌军诈败之计,以致全军覆没! 驻守西北的将领无数,偏偏是富尔硕领了将命追剿诈败的敌军!看来亭嫣的预言不错,她确实不曾骗他!她自小跟富尔硕一起长大,致于她对于富尔硕的关心,应该也是发自兄妹间的关怀之情。 而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执意误会她!还挟怨报复,借口她和富尔硕有奸情休离她! 德煌两眼发直地瞪着床上生死未卜的人儿,心口的紧迫抽搐感突然变得清晰且明愿,再也容不得他刻意漠视。 「煌儿,你说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嫣儿她-她怎么会伤成这样?」杏妃怜惜地道。「嫣儿受的委屈还不够吗?你也真是的。我真后悔,当时不该答应她保守秘密!」终于忍不住责备德煌。 自从亭嫣代亭孇嫁进宫,她和亭嫣见过面,就十分喜欢这懂事的女孩儿,难得的是她和亭嫣极谈得来。嫁进来的是亭嫣,她心底反倒乐意,可现下亭嫣却弄得被休离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杏妃当然心疼! 原来不知不觉地,她疼亭嫣竟然多过了她这冷酷的儿子,所以再也顾不得德煌开口责备他……「额娘,你答应她保守什么秘密?」德煌终于开口。 「还有什么?不就是答应了她,不揭穿她阿玛换女代嫁的秘密!」杏妃叹了口气再往下说:「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反倒是亭孇那丫头的心肝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平日两老最疼的是她,这会儿自个儿的亲爹、亲娘受了难,她却不闻不问,反倒跑来痴缠你!可亭嫣呢?她阿玛、额娘要她当亭孇的替身,他们这么对她,她却吭也不吭一声地承受下来,受了委屈只会往自个儿肚里吞!我还听阿漱说,她被你休离后就让她阿玛给赶出了王府,直到简亲王府出了事,救人、奔走出力最多的人就是她?这孩子的性子就是这样,任人误会了也不解释!」她意有所指地瞪了德煌一眼。 从杏妃这番话中,德煌更肯定了代嫁一事全是出自简王爷一手编道,为了是图利他自己和疼爱的二女儿,亭嫣自头至尾是个牺牲者! 「额娘,你知道亭嫣的身世吗?」德煌突然问。 杏妃乍听德煌问起,挑了挑眉。「你怎么会这么问?」她沉吟了一会儿,才往下道:「这事在皇亲间是有传说,不过不干亭嫣的事,大家不过私下说说,说是王爷年轻时一段韵事,曾有个名妓替他生了女儿。我也曾疑惑过,不过姊姊她一直不承认,因此这事也不知是真是假!」杏妃讪讪地道。 就她观察,简福晋对亭嫣的态度一直十分严厉,完全没有身为母亲的慈爱,她一向只偏心亭孇! 杏妃心下早就认定传说必定其来有自,只不过简福晋不说,她自然也不好问,可亭嫣八成就是那名妓替简王爷生的女儿! 原来简王爷和简福晋以为天地鬼神才知的事,其实早已传遍了京城,成了皇族圈内私下传论的笑柄! 无限的后悔和怜惜揪紧德煌的心……受了这样的苦,却不曾怨过任何一人,她心里的苦楚较之rou体必定更疼痛千百倍! 盯着昏迷不醒的亭嫣,德煌捏紧拳头,冷硬的俊脸慢慢透出一丝不曾为任何女人释放过的温柔…… ★★★ 亭嫣被亭孇拉脱的手骨已经接上,额上的伤口也处理过,可她昏迷了整整两日一直没醒过来,这急坏了所有人,包括御医侯得昌在内。 「你不是说她两天内会醒来,为什么到现在还在昏睡中?」德煌的咆哮明显地不讲理,可在这时候却没人怪他。 「是啊,侯御医,你说嫣儿两天内会醒来,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杏妃也问。 侯御医惊吓地垂下眼、不敢正视德煌不善的脸。「这……这我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醒……」 「你说什么?」德煌红了眼,一把揪住侯得昌。「你竟敢说你也不知道!」等了两天,他的焦急和怒气都在爆发边缘,他努力克制自己,只为了亭嫣!可御医一句「不知道」,终于引爆他的火气! 「这、这……我、我……她、她、她早就该醒的!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她、她……她为什么还不醒过来……我、我、我看是她、她:她自己不肯醒来……」侯得昌被德煌吓得成了结巴! 「放屁!」德煌怒吼,揪住侯得昌的衣领。「什么叫她自己不肯醒来,你给我说清楚!」 「那、那、那意思就是说……她、她、她可能因为心里在害怕什么,所以才不、不、不肯醒过来……」侯得昌严重结巴! 这个时候德煌只要轻轻一捏,他不怀疑自个儿会像只被踩扁的蟑螂一般,死得不明不白! 德煌神色阴沉不定,极短的时间内俊脸上掠过几重阴霾…… 「煌儿,你放快手啊,侯御医他也尽心尽力了!」杏妃见德煌两眼泛红,神情狰狞,这才察觉苗头不对,也吓得出言劝阻。 德煌非但不放手,反把侯得昌揪到眼前,紧紧勒住他襟口 「我再等一个时辰!要是一个时辰后她再不醒来,我就铡了你这庸医!」他一字一句、毫不含糊地威胁! 德煌放了侯得昌之后,他还吓得浑身簌簌发抖!这时候只能祈求躺在床上的姑奶奶快生醒来,否则他一条小命就要不保…… 「嫣儿?侯御医!侯御医!」杏妃突然高兴得大叫侯得昌。「你快过来,嫣儿她好象要醒了!」侯得昌赶忙来到病床前探看。 他见亭嫣眉头深皱,眼皮不住跳动,他仔细诊视了一番,终于松了一口气地宣布。「十三爷、杏妃娘娘,亭嫣格格终于醒了!」就在众人最绝望的时候,亭嫣终于醒转了! 德煌抢到床前,握住亭嫣的手。「嫣儿!」他轻声唤,方才的暴戾之气已转眼不见,化成了绕指柔情。 众人只见亭嫣慢慢睁开眼,等了彷佛已过了半日之久,她才完全睁开那双迷迷蒙蒙的大眼睛…… 「嫣儿?」德煌再唤一声,彷佛怕亭嫣消失一般,紧紧握住她的手。此时他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欢喜! 亭嫣睁大的眸子略失焦距,她眯起眼,然后再慢慢睁开,跟着两眼膛视着面前的德煌,直直盯了许久…… 「嫣儿?」察觉了亭嫣的不对劲,德煌皱起眉头,又唤了她一声。 「嫣儿?是不是身子不舒朋?哪儿还疼啊?」杏妃也觉等疑惑,忍不主凑上前问。 「我……」亭嫣的目光从德煌转到杏妃身上,她终于开了口。她嗓音略带嘶哑,显得无力…… 「嫣儿,你要告诉姨娘什么?」杏妃又问。 德煌握紧亭嫣的手,重新取回她的注意。「是不是不舒服?那就闭上眼,别费神说话,好好休息。」 「你是谁?」亭嫣盯着德煌,突然问。 气氛霎时僵凝住! 德煌脸色一白,忘情地捏紧她的手--「好疼……」亭嫣皱起眉头轻呼,挣扎着要抽回手。 德煌身躯一震,猛地回过神,松开掌中握住的小手……「你……你不知道我是谁?」他失神地呓语,身子僵凝,整个人如一尊泥雕塑像。 「嫣儿,你怎么啦?你忘了吗?他是煌儿啊!」错愕过后,杏妃一阵惶然,手里紧张地绞着帕子。情急地问了一连串话。 德煌瞪住亭嫣茫然的大眼,深沉的恐惧猛地笼罩住他! 「我怎么会在这儿……」亭嫣睁大眸子,喃喃呢语。「你是谁……」她的话再次让众人倒抽一口气!杏妃掉头望向德煌,后者脸上的神情可怕得吓人! 「嫣儿,我是姨娘,姨娘啊!你不记得了?」杏妃一双手揪着心口,几乎要掉泪了! 「姨娘……」她皱紧眉头,困难地在空无中努力搜寻出记忆……「是啊,记得吗?我是姨娘啊!」杏妃拍着自个儿的胸口,企盼地望着亭嫣茫然的眼。 亭嫣望住杏妃,同样看了好半晌,然后……还是摇头。 「怎么会这样!」杏妃惨叫,转过头对住侯得昌,气急败坏地质问:「你说啊侯得昌!这孩子怎么一觉醒来就不认得人了?」侯得昌惊惶地挤到床边探看…… 「启禀娘娘,格格她这一撞不轻,因为伤了头部,可能导致了……呢,可能是摔坏了头,脑子给摔胡涂了--」侯御医看了半天,终于语出惊人地宣布。 「脑子摔胡涂?」杏妃一听之下,尖声价喊。 侯得昌正要点头,冷不防领子又被一把揪住--「你说什么,什么叫脑子摔糊涂,你给我说清楚!」德煌捏着拳头,僵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头抖……摔胡涂!她连他都忘了!再也认不出他了? 「是、是碍…照目前这态势看,格格她、她应该是丧失了记忆,所以再认不得人了,不过也可能只是暂时--」侯得昌话说了一半,德煌突然放开手,他脚下一个不稳,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嫣儿,嫣儿不认得姨娘了吗?」杏妃急切地问着亭嫣,得到的响应,只是亭嫣的摇头……杏妃绝望地望向德煌,只见他突然暴燥地怒吼8出去!全给我出去!」他的吼声吓住了所有人,包括亭嫣在内。 她惊惶地瞪住他,整个人缩到床角,如见鬼魅! 「煌儿,你别这样……」「出去!」德煌红着眼怒斥,对着杏妃照样吼叫。 「好好,我们出去,我们马上出去!你冷静些,别伤了嫣儿……」杏妃安抚他,一面推着呆住的侯御医出去。 等人都走了,德煌转过身面向畏缩在床角的亭嫣。 「你……真的把我给忘了?」他颤抖地问,深吸了口气,语气略缓。 她可以忘了任何人,却不该忘了他! 亭嫣只是睁大眼恐惧地瞪着他,惊悸的大眼内凝着敬他心寒的不信任……那是看陌生人的眼光! 德煌心一痛,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膊,失控地用力摇晃「为什么忘了我?你怎么可以忘了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他发疯似地摇撼她! 深沉的悲切,让他一向坚强不摧的意志力完全失控! 她的失忆打击了他!在他终于明白真相,想要补偿她的时候,她竟然忘了他这个人,彻底把他从记忆中抹去! 「不要……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亭嫣握成拳的小手用力捶打他。 他疯狂的行径吓坏了她,她惊惶、害怕地捶打,当他是伤害自己的坏人、是凶恶的疯子! 突然地,德煌松下手……他放开她,同时脸上弥漫一片哀戚的空洞……亭嫣见他放开了,又缩回床边,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两眼圆睁,防备地盯住他看。 德煌定定凝住她许久,终于黯下目光,神情显得疲累无比。 「我让额娘进来陪你,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你身子好了再说。」她伤势未好,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弄伤了她,更怕她在惊恐中伤了自己! 说完话,他缓慢地站挺身子,绝望的眼让人心伤,挺拔的宽肩上似乎压了千斤重担……亭嫣缩在床角,看着他一步步镀出房外,举步维艰,她苍白的小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望住他背影的眼神,如同盯住一名陌生人的目光! 第七章 根据侯御医的说法,亭嫣丧失记忆可能只是暂时的,也可能恒久会如此! 事实是经过一个月后,亭嫣始终没恢复记忆。 或者该说她的记忆恢复了部分。她只记得杏妃,却忘了其它所有的人,包括德煌。 她也忘了曾经代替亭孇嫁给德煌一事,总之关于德煌的记忆,已全数在她脑海中抹去!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所有大内御医没人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嫣儿,天冷了,怎么还待在屋外?」杏妃在园子里找到发呆的亭嫣。 「姨娘……」亭嫣转过脸,美目顾盼,巧笑倩兮。 她记得杏妃,可也只模糊地觉得杏妃亲切熟悉,并不知道杏妃是「姨娘」,姨娘这两字是杏妃教她喊的。 杏妃让随从的侍女把大氅披到亭嫣身上。 亭嫣听话地让侍女穿衣,一抬头,看到杏妃身后的一脸阴郁的德煌。她恬适的小脸立即变了色,两手揪着心口,突兀地退了数步! 「怎么了?嫣儿?」杏妃上前安抚她。「别怕啊,那是德煌,你知道他的,我跟你提过了。」杏妃略过了德煌休弃她的那段,只提到德煌是她的夫君。 亭嫣一个劲儿摇头……她初初醒来那回,德煌的反应吓住了她,以致在她脑海中留下深刻的不良印象,因此她排斥他。 之后杏妃告诉她,这疯子似的男人竟然是她的丈夫,于是她更害怕了! 她直觉地认定他会伤害她,会教她痛苦。 德煌抵紧唇,刚毅的下颚紧绷地后缩。 一个月了,她看见他仍然退缩、仍然害怕,她接纳了所有陌生、不认得的人……只除了他之外! 杏妃不安地盯住德煌愈来愈冷肃的脸,见亭嫣仍然不肯过去,她叹了口气,也不敢勉强亭嫣,只能劝道:「咱们进屋里去吧!外头冷呢,姨娘怕你身子禁不祝」她拉着僵持不动的亭嫣往屋子走。 德煌阴郁地退开。 这一个月来他已不敢再强逼她接受他,用强的结果只会得到反效果、只让她更怕他! 也因为她怕他,杏妃提议让亭嫣搬到她寝宫住,为了亭嫣,他只能同意。 杏妃拉着亭嫣回到屋里,在厅内坐下。「关于你阿玛的事,煌儿已经让四阿哥从轻处置。」她顿了顿,再往下道:「你放心,你阿玛不会有事的。」 虽然知道亭嫣不认得人,这个月内她仍然将有关亭嫣的一切人事说了一遍,包括简王府被抄之事!现下更把事情交代清楚,希望能唤起亭嫣的记忆。 亭嫣乖巧地点头,似懂非懂。 德煌禁止亭孇再接近亭嫣一步,因此自亭嫣醒来以后只见过杏妃一个亲人,其他所谓的「亲人」,在她的脑里都只是虚拟的幻影。 当然,德煌并不包括在她「亲人」的范畴内。 「这回多亏是煌儿出力,要不依你阿玛犯的事,从重量刑的话,丢官事小,恐怕还要坐上几年监牢!」杏妃娓娓道来,用意是替德煌说好话。 亭嫣不做声,只是垂下头。 杏妃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可就是不肯面对德煌。 她暗自叹口气,索性把话点明。「嫣儿,这回煌儿替你这么出力,虽说他是你的夫君,你们俩关系不同,他帮你原也是应该,可于情于礼你是不是该谢谢他?」 亭嫣两手绞着手巾,磨磳许久,好半晌才抬头对着德煌的方向匆匆说一声:「谢谢你!」随即又低下头去,两眼对住他的时间仅仅只有一刹那。 她排斥的态度让他苦笑。 无言地,他掉头望向杏妃,示意她留下两人独处。 杏妃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同意,悄悄起身,招了随行的侍女离开大厅。 「当真这么讨厌我?」 德煌低嘎的男音近在左右! 亭嫣倏地抬头,她看不到杏妃却看到近在眼前的德煌! 清滢的眸子霋时现出慌乱,她柔软的身子僵化在椅子上,两手因为捏紧了椅把,关节处甚至泛白。 德煌俊朗的脸缸笼上一层闇影。可是他仍然走近她,近得不能再近--「为什么?你该记得的人是我,为什么会是额娘?」两手撑在她椅把上,将她围在自已的胸膛和椅背之间。 亭嫣不说话,她只是瞪着他逼近的眼,不断地畏缩……她的反应令他心寒!她压根儿从心底排斥他,拒绝同他沟通和接触! 「你再想想!」他蹲下身;同她低垂的视线平齐,目光灼烈炽热。「你说过爱我的,我不许你忘了!」他一定要她想起他! 可他的热情在她身上全然不起作用,她不愿同他共鸣,仍然一径畏缩,身子甚至开始哆嗦……她发自心底的畏怯,德煌看在眼底,他捏紧拳头,强迫自己不因她伤人的反应轻易放弃! 他不求她立时想起他,可今天他一定要她接受他!不理会她的抗拒,他强制地握住她抓紧椅把的手。 「别怕我,我是你的夫君,只会保护你不会伤害你,你根本没理由怕我!」他尽量放柔声音,试图安抚她。 「你……放开……」亭嫣嗫嚅着,她低弱的声音小如蚊呐。 「你说什么?说大声些,别怕!」终于听见她主动开口对自己说话,他高兴得忘我,不自觉捏紧她的手。 「你放开--放开我!」 彷佛是因为恐惧,让亭嫣鼓起勇气把话放声说出口,她满脸惊骇,使尽气力抽回被握痛的手,两眼睁得老大瞪住德煌,漂亮的大眼内满是戒惧! 她的响应出乎他意料,他一时像是反应不过来般地怔祝 「我、我要见姨娘……你放开我……」亭嫣开始挣扎。 德煌回过神,他盯着亭嫣闪避的眼,捏握的拳头松了又紧-「看着我!」他低吼,失去了耐心。「你说过爱我的,我不许你忘记!」他可以忍受她忘记他,但不能接受她排斥他! 「我没有……我没有……你放开我!」亭嫣的反应就像她刚醒来那天一模一样,她开始捶打他。 「你有!你说过爱我,我们圆房那晚你亲口说的,记得吗?」他逼迫她。 亭嫣脸色倏地惨白。「没有、我没有……」圆房两个字叫她惊悸! 她失去了记忆,可却知道「圆房」代表什么意义! 德煌看出她对圆房两字有强烈的反应,他心中生出一股希望,不顾她的反抗,强悍地搂住她细弱的肩膊,迫使她娇弱的身躯贴向他的胸口。 「我们曾经这么亲密过,你怎能忘记?」他进一步抱起她,自己坐上椅子,让她坐在他腿上,将她扭动不安的娇躯紧拥在怀里。「我求你,感受它,仔细回想……我们曾经袒诚相见,曾经占有过彼此的身体……」 亭嫣突然剧烈挣扎,她浑身发着抖,无预警她忽咬住他抓着她的手臂他露骨的言辞原想挑起她的记忆,没想到却换来她更严重的排斥。 口中尝到一股血腥的咸味,似乎因为被咬的主人全无反应而迷惑……亭嫣慢慢松开牙关,迷惑的大眼水雾蒙珑地凝向他「如果恨我,那就惩罚我……」他平静地柔语,一手轻扶起她的脸蛋。「可千万……千万别忘了我。」富含情感的深遂目光紧紧锁住她。 她呆住片刻,眸子中闪过一重又一重迷茫的幽光……迷茫中似乎有什么闪过她的眼,她怔怔地盯着德煌,平滑的眉心渐渐纠紧……一个模糊的影子闪过她脑际,渐渐和眼前男人的脸重叠,混沌的意象逐渐清明,慢慢唤起蛰伏在她脑海深处的记忆……她膛大了眼,迷茫的眸转为清晰-同时德煌灼热的唇渐渐下压-亭嫣猛地回过神,突兀地转开脸,惊骇地避开他!两只小手同时抵住他胸上,防备的姿态诉说着无言的排斥。 德煌颓然地松手。 她立即从他身上跳起来,逃到屋旁一角,避得远远的。 「我要找姨娘去,不能陪你了……」她瘦弱的身子仓皇地往门口移动。 没有进展……这一个月来他所有的努力对她全然无用!顿时他感到心灰意冷,心头涌现一阵强烈的空虚……德煌面无表情地瞪着她走出门外,不再阻止、不再试图做任何挽回……无论他做什么,她根本完全不接受! ★★★ 自那日亭嫣逃开德煌之后,她便没再见到他。 他不再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她开始呆坐在园子里,静静地凝望园里青翠的绿树,有时可以这么一坐就消磨整天。 杏妃以亭嫣身子末好为由,继续留她在宫内,另方面是她记忆尚未恢复,也不适宜出宫见简福晋等人。 亭嫣又在杏妃处住了半个多月,额头的伤口慢慢结痂脱落,因为用的是大内最好的仙丹妙药,虽然丧失了部分记忆,庆幸的是伤处并未留下任何疤痕,仍然如未受伤前一般洁白无瑕。 这日午后阳光普照,和风送暖,亭嫣独自坐在园子里吹风歇息,杏妃突然走过来-「嫣儿,你瞧是谁来了!」杏妃高兴地道。 亭嫣脸上掠过一抹神秘的期待,她很快转过头,心中暗忖难道是他来看自己了?转过头却看到杏妃身边站着一名身形伟岸的陌生男子,正深情款款、目不转睛地盯住她。 亭嫣愣住,大眼疑惑地眯起,然后放松……「你……富尔硕!」她迟疑地念出心头闪过的名词。 杏妃和富尔硕同时喜出望外,他们没想到亭嫣能记得他! 富尔硕更是立即抢到亭嫣跟前。「你记得我?」他欣喜地问,克制自己握住她小手的冲动。 「你……」过了半晌亭嫣不确定地道:「富尔硕……你是表哥……」 「是。我是表哥,我是富尔硕!」富尔硕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知道亭嫣这三个多月来发生的事,他了解她的状况,知道她失去记忆,甚至忘了德煌……他没料到她会记得他! 「嫣儿,你表哥这条命是被个蒙古女人救回来的!」杏妃也不管亭嫣听得明不明白,自顾自地高兴地解释。 「说来还真是神奇,当时大军被围攻,恰巧有一队蒙古商队横越附近山区,那领头的竟然是个女人!那个蒙古女人念在同咱们是盟邦关系的分上,当机立断先救起主将,也幸而遇上他们,你表哥现下才能活着回来!」 怎么说富尔硕都是否妃的亲侄儿,这次他能平安回来,杏妃最是高兴! 「富尔硕……」亭嫣迷蒙的大眼凝住富尔硕,喃喃呢语。 「小点儿!」富尔硕情不自禁地呼唤他给亭嫣起的小名。 「小点儿?」亭嫣微微歪着头,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是啊,小点儿!」富尔硕笑。「你忘了,打小我就叫你小点儿,你还跟我抗议过,说这浑号太幼稚!」 亭嫣眨眨眼,望着他突然笑了。 「你记起来了?记起自个儿是小点儿了?」富尔硕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亭嫣笑着点头,并未把手抽回,任由他握着。 这一幕落入站在远处的德煌眼底! 富尔硕见亭嫣是经过他同意的。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唤起她的记忆,没想到她一见富尔硕就能记起他,甚至记得小点儿这小名! 她记得富尔硕,却忘了他! 眼里看着亭嫣和富尔硕两人重逢时由衷喜悦的表情,耳边传来约两人交谈时阵阵笑语……他僵凝的表情渐渐冷肃,终于他转过身拒绝再面对这教他心痛的一幕! ★★★ 夜阑人静,白天亭嫣和富尔硕愉快地会面,之后因富尔硕乃男眷,不适宜留住杏妃宫内,傍晚时已先行离宫。 「格格,天晚了,上床歇息吧!」宫女道。 亭嫣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点头。 宫女正要服侍亭嫣就寝,房门被推开-「姨娘,是您吗?」亭嫣转过头,见到的却是德煌。 她脸色一变,突然噤若寒蝉,不同于以往的害怕,她睁大了眼有些紧张地凝睇他。 德煌走向她。 「十三爷,格格要歇息了。」宫女试图挡住他,她知道亭嫣怕他。 「让开!」德煌瞧也不瞧那宫女一眼,直直往前走向亭嫣。 「十三爷……」宫女再次试图阻挡。 德煌不再废话,冷鸷的眼直接扫向宫女,后者吓得脖子一缩,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伺春,你下去吧。」亭嫣幽幽道。 「可是格格……」伺春犹豫。 「不要紧,你先下去。」亭嫣柔柔地道。 伺春应了声,终于退下。 「你找我……有事?」亭嫣面向德煌,平静地问。 德煌眯起眼,阴鸷的面孔透出一抹深思。 「你不怕我了?」他阴郁地问,停在她身前五步许,不再走近。 若在之前,他知道她不再怕他,他会欣喜若狂,可现在却像嘲讽。 亭嫣没回答他。 「你认得富尔硕,却还是不认得我?」他盯住她,阴郁地问,脸上神情木然。 亭嫣避开他的眼,突然绞紧手上的帕子,眉心轻折。 他冷笑。「还是认不出我!?」冷峻的嘴角隐隐地拍搐。 他又问一遍,语气已没有期盼,相对地充满冷嘲。 亭嫣捏紧手上的帕子,她心口强烈地悸颤,手汗沾湿了帕子,低垂的眼霎时掠过几道凄楚的幽光…… 「你跟他走吧!」德煌突然道,决绝的语气深刻出断腕般决裂的割舍! 「『他』」?你要我跟谁走?」亭嫣倏地抬起头,柔美的小脸在一刹间僵冷。 德煌回过脸,盯住她睁大的美丽眼眸,面无表情地道:「你记得富尔硕却忘了我,事实证明,他在你心中的地位比我重要得多!」他勾起唇,笑容冷涩。 亭嫣不说话,她僵坐在镜台前,手中的帕子已经绞成一团稀绉。 德煌冷下眼,阴鸷的眸光不再灼热,只余下哀戚。「明天……你就跟富尔硕走!」 撂下话,他大步迈向房门「可我是你的妻子!」亭嫣站起来,在身后唤住他。 她眼中乍然掠过一抹受伤的痕迹,清亮的眸睁大凝睇他……「妻子?」 他苦涩地笑,同过头盯住她的眼,一字一句地道:「不,你是自由的,我早已经休离你!」残忍地说出口。 她教他心痛!一个教他心痛的女人却惦着别的男人……他明白自己能放手,不会迟疑! 亭嫣僵住,盯住他的眼神慢慢灰冷、无神。 「你……希望我跟他走?」她低弱的声音轻之又轻地,缥缈虚弱。 「心不在我这儿,留住人也没用!」他冷决地道。 「可是……」她颤着声,忍住眼眶里的泪。「可是,我毕竟还在你身边!」 「在我身边?」他发笑,似乎这是一句可笑的话。「凭我的条件,多得是爱我又肯留在我身边的女人!」他冷酷地道。 亭嫣揪着心口退了一步,怔怔地望住他。 「你说的对,」她眸光悠远,盯着他却失去了焦距。「我是不爱你,我爱的是富尔硕,所以不该留在你身边!」唇边同时掀起一抹幽忽的淡笑。 德煌脸色一变,瞬间握紧拳头,抿紧唇不发一言。 她平着声继续往下说:「谢谢十三爷成全,我和富尔硕都会感激你-」 「不必了!」他粗暴地打断她的话,冷峻的神情掺了一丝狼狈。「我成全你们并不是做好事!」他忽尔撇起嘴,掀起一抹冷佞的笑。「不送走你,我如何接纳别的女人!?我是为了我自己!」冷酷地回击她。 凝滞的沉默在空气中回旋……「是吗?那么……」她清冷的语声回荡在暗夜里。「祝福你!」划破凉夜的静识。 夜更冷、烛火渐弱,掩去了她脸上的神情……德煌站在门口,月光清晰地映照出他脸上乖舛的冷戾他眯起眼,终于掉头离去! 亭嫣呆立在房内,对着空荡的门口,忍在眼眶的泪终于决堤……在大厅那一次她已经记起他,她的记忆因他的温柔而复苏,因此她跟着想起了富尔硕、想起了所有遗忘的事……可他却再一次抛弃了她! 他并未坚持到底,如此轻易地放弃她!大概因为爱不够深、情不够切……可她却一再失足,还愿意原谅他,心里怀着天真的期待,每日一早起床便开始痴痴等他……可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一切,对他的痴恋成了可笑的执着! 泪水滑下亭嫣苍白的面颊,她怔茫地盯视洞空的大门,房外墨漆的黑夜如她心口晦暗的幽冥…… 第八章 秦晋领命护送亭嫣出宫,回到她和珠儿住的东巷。 「格格-」珠儿一见到亭嫣就哭着扑上去抱人。「珠儿担心死了,也想死您了!」 「珠儿别哭啊!」亭嫣轻轻推开她一些,拭去她脸上的泪。 「我这不是没事,好好的回来了?」 「格格……」珠儿泪水还是流个不停。 「姊姊!」 小亭渊走上前,亭嫣拥住他。「这一、两个月来有没有跟着老师好好读书?」她柔声问,抚着亭渊的头。 「有!」亭渊响亮地回答。他也拥紧亭嫣,不住地笑,两个月不见,心里对大姊有着一股依恋。 两人身后一道锐利眼光直射,亭嫣抬头,看到冷着眼的简福晋。「额娘……」简福晋抿紧嘴,眯起眼。 亭嫣眸子略闪,她放开亭渊,改口轻唤:「福晋。」 「嗯!」简福晋冷哼一声。「终于回来了?」这「终于」两字说得很重,别有寓意。 亭嫣低下了头,心底百味杂陈。 「不是说病得不知道人了?怎么这会儿一回来就全认得了?」简福晋苛刻地说道。 一旁的秦晋愣了愣,目光略带疑惑。 「是啊,格格。」珠儿一听简福晋这么问,想起什么似牠,抢着说:「我听说您伤了额头,还丧失了记忆,怎么这会儿您全好了,认得咱们了?」 「我……嗯!」亭嫣没留意到秦晋的眼神,她点点头,对着珠儿微笑。 「大好了!」珠儿高兴得什么似,像个孩子般雀跃地蹦跳、拍手。「我原还担心您连我都忘了,那可怎么好,我会伤心死的!幸好您总算恢复了记忆,总算想起珠儿了!」 亭嫣没说什么,一径陪着珠儿笑。 其实她隐约记得珠儿,就如同记得杏妃一般,在她的记忆中不曾被抹去的只有这两个人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如此,她也不明白……「格格,」一旁候着的秦晋终于开口说话。「既然平安送您回来,那我得赶紧回宫复命去了!」 亭嫣点点头。「秦总管,您慢走。」她送秦晋到门口。 「且慢!」简福晋突然出声唤住秦晋,在敉大娘的搀扶下颤魏魏地走上前去。 打从简王府被抄之后,这些日子她的身子弱了许多。「秦总管,孇儿呢?孇儿她怎没一道回来?」 秦晋和亭嫣对望一眼。「回福晋的话,十三爷的意思,亭孇格格的去留随她自个儿主意。」虽然简王府已被抄,礼貌上他还是尊称简福晋为福晋。 简福晋脸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 秦晋也不知简福晋在不高兴些什么。「这……」 「你的意思是说孇儿她不肯回来?」简福晋厉声质问,情绪激动起来。「她不肯回来……她不肯回来见我?」 她向来最疼亭孇,连亭渊也比不上,可现下亭孇却滞留在宫内,丢下了她不理!这教她痛心! 「这个……这个找他不清楚,这就要问亭孇格格自己了……」 「亭嫣!你再给我进宫去,去问问嫂儿她为什么不肯回来兄我!」简福晋转向亭嫣,厉声命令。 所有人全静下来,等着亭嫣说话。 「幅晋,」过了好半晌,亭嫣终于开口。「我是不会再回宫里去了。」她温柔却坚定地道。 简福晋瞪大双眼,指着亭嫣。「你说什么!你敢违抗我?」她把对亭孇的怨气发泄在亭嫣身上。 亭嫣垂下眼,态度坚决。「不管您怎么说都好,就算您要误会我,我也不会再回宫里去了。」 简福晋没想到亭嫣竟会违抗她,气得身子发颤,一怒之下一巴掌就扫到亭嫣脸颊上……「格格!」珠儿大叫,冲上前去扶住被简福晋一掌打得摇摇欲坠的亭嫣。 其它人全愣在原地,张大了眼。 「福晋,您下手这么重做什么?二格格是您生的,难道格格就不是您的女儿?」珠儿气得对着简福晋大吼大叫。 「她本来就不是我的女儿,她是一个下贱女人生下的野种!」 简福晋恼羞成怒,将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一股脑儿全掀出来! 所有的人全呆住了!大伙儿怔在原地,直到珠儿的话唤醒了众人「忘恩负义的是二格格,不是格格!您为什么要把气出在格格身上?就算格格不是您亲生的,她孝顺您、爱您,她有哪一点对不起您?」看见亭嫣嘴角淌血,珠儿气得全身发抖。 简福晋愣住,珠儿的话像是一根棍棒,无情地打在她心坎眼上!她也在发抖,回过神来才发现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他们眼神里充满谴责、不以为然……连亭渊也不例外! 「你们……你们做什么瞪着我瞧!?是她不听话!我只是教训她,我又没做错什么!」简福晋两眼发直,颤着声反控。 众人不说话,全不以为然地撇过头去。 珠儿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扶起了亭嫣说道:「格格,咱们走吧!」 亭嫣垂下眼,顺从地任珠儿扶她回房。 她已无话可说。这一幕像一场闹剧,在她受伤的心口又划上一道残忍的刻痕 ★★★ 夜已深,宫里各处都已熄灯,秦晋手里提着灯笼,顶着寒风一路往东苑过去。 「秦总管。」打盹的小厮一见秦晋过来,忙打起精神,不敢再偷懒。 「爷呢?在书房睡下了?」秦晋脱下披风,搁到小厮手上。 「还没哩!屋里灯火一直没熄过!」小厮回道。 秦晋望了房门一眼,心底暗暗叹口气。 他挥挥手让小厮走开,自个儿走到门前去敲了敲房门。「爷,是我,秦晋。」 房里沉默半晌,终于传出回音。「进来!」 秦晋推门进去。「爷,这会儿已经丑时了,您再不歇息,一会儿天就亮了!」 他一进门看见德煌果然还在批阅公文,不禁劝道。 「少啰了,我自有分寸!」德煌头也不抬,一径埋首在公文里。 秦晋皱起眉头,心底急起来。 「可是,自从亭嫣格格走后,您就这么不眠不休地忙于公事,个把月下来,就是铁打的身子也要撑不住的!」秦晋忍不住道。 突然「啪」地一声,桌上的文件被德煌打得四散分飞! 秦晋吓得缩起脖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谁让你提起她!」德煌抬起眼瞪住秦晋,脾气突然爆发。 秦晋吓得跪倒,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了半天才弄明白爷口中的「她」,原来指的是亭嫣! 「永远,永远不许再提起那个女人!你听明白了?」德煌捏紧拳头,咬着牙怒道。 「明、明白了……」秦晋害怕归害怕,可心底却揣测起德煌的怒气所为何来! 他在十三皇子府邸伺候多年,打小看着十三爷长大,爷的性子他多少也能摸得几分了。 德煌呆征了半晌,终于抑下怒气,仍旧低头审视公文。 秦晋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退了出去,才推开门,就听见外头小厮无奈的哀求声。 「亭孇格格,奴才不过是个看门的小厮,求您别为难奴才!」 「放肆!不过是一条看门的狗,本格格是十三爷的贵客,你敢跟我啰嘹,还不快给我让开!」亭孇尖声斥喝。 「这、这不能让开啊!一让开我这条小命就没了!」小厮叫苦。 他的任务就是看门,要是谁都能进得了门,爷要他有什么用? 亭孇没有耐心,她眺起杏眼。「你让是不让!?」 「不让,不让,不能让啊!」小厮硬是挡在房门前。 「你-」 亭孇正要发怒,秦晋连忙走近。「什么事儿,大呼小叫的!要是吵了爷,不怕受罚打」表面上是斥责小厮,实则是警告亭孇。 「秦总宫,你来的正好!这奴才竟敢挡我的路!」亭孇听不出秦晋的弦外之音,反倒跟他告起状来。 「总管大人,我这是奉命行事,不得已的碍…」 秦晋奉手阻止。「行了,我听到了!」他转向亭孇。「亭孇格格,爷这会儿正忙着,我想您还是别进书房的好-」 「连你也想挡我的路?」亭孇眯起眼,怒火又起! 打从她伤了亭嫣后,德煌就不再见她,这会儿亭嫣都离宫个把月了,德煌还是不理会她,可却又没要赶她出宫的意思。这让她纳闷,更让她心急!今晚无论如何,她都得探探德煌的意思。 秦晋闷哼一声。「格格误会了,奴才可没这意思!只是咱们都是奉命行事的,主子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打扰,还请格格别为难咱们……」 亭孇两只拳头握得死紧。「狗奴才!动不动拿你主子压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你主子的贵客?我可不是那个被休回去的女人?」 「方才您已经说过一次您是贵客了!」秦晋意兴阑珊地道,口 气开始不耐烦。 「我说二格格,大格格是犯着您什么了?没事儿您何必扯到大格格身上?」左右只是个闲客,却这么张狂跋扈,给脸不要脸,他已经懒得再理会。 「放肆!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亭孇气得指着秦晋的鼻子骂道。 秦晋摇摇头,咋舌。「还真是母女不是?那天我送大格格回东巷,大格格一见到福晋就好声好气地上前叫了一声额娘,谁知人家不领情,还指着大格格的鼻子骂!敢情这年头风水欠佳,好人不伸张,坏人倒耀武扬威起来了!」他讪讪地说着风凉话。 「你、你拐留抹角的骂谁?」亭孇气得全身簌簌发抖。 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被糟蹋,还是被个她最瞧不起的奴才! 「骂谁?」秦晋夸张地左右瞧了瞧,才扯开笑脸反问亭孇:「我刚刚有骂人吗?这儿有谁能让我骂的?」 一个亭孇最瞧不起的奴才,骂起人来可比她高明多了! 亭孇气得差点儿没昏死过去! 「秦晋!」正在这时,书房里头传来叫唤声。 秦晋脸色一整,打起精神,走到房外回话。「爷,有事儿?」 「你进来!」德煌严厉的声音自书房内传出。 「喳!」秦晋欲推门进去,先转头瞟了亭孇一眼,再对看门的小厮吩咐道:「听见没?爷只让我进去!留心看好门,闲杂人等该轰的轰,该赶的就不必客气!」 「喳!」小厮会意,喜孜孜、十分有精神地应了一声。 秦晋懒得去看亭孇的反应,立即推开门进去……「爷,您叫我?」秦晋一进到房里,就看见德煌已经等在房门口。「是不是二格格在外头打扰了您了?我已经让小厮赶她走了」 「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德煌上前抓住他的手。 秦晋一阵错愕。「我……我说我让小厮赶二格格走!要是您想让她进来?」 「我是问你在外头说的……你说送亭嫣回东巷,她一见简福晋就上前叫了额娘?」德煌急迫地质问。 「是、是啊,当时的情况是这样没错。」秦晋不明白爷为什么急着问这个,他糊里胡涂地回话,着实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当时的情况怎么样,你给我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德煌沉声道。 秦晋给德煌这模样吓住,赶紧努力回想,将那天送亭嫣回东巷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德煌听完后放开了秦晋,默不作声,脸上掠过无数阴霾……「爷?」见德煌脸色不对,秦晋不放心他,大着胆子又唤了一声。 「你去准备准备,明天我要出宫一趟!」他突然沉声下令,脸上一片肃穆。 「喳!」秦晋也不敢多间,只能应声。 「你出去吧!」德煌手一挥,旋即背过身。 「喳!」秦晋退了出去。 德煌怔怔地瞪着烛台上的蜡泪,握紧了拳头……秦晋的话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她明明已经回复记忆了,为什么还装着不认得他? 或者地想起了所有人,就是想不起他!? 「砰」地一声,他重重地一拳击在墙上,墙面因为承受不住这重击,一片片泥灰簌簌地剥落下来。 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就算她已经跟了富尔硕,他也要她给他个交代! 鲜血从他受创的手上冒出,他却浑然不觉……逼走她后,这几日他终于明白,他为她心痛已经是事实!就算她忘了他,就算把她逼到富尔硕怀里也无济于事! 他仍然为她心痛! 现在知道她有可能早已恢复记忆,他的心更是不得安宁…必要时他会在所不惜地抢回她……他要把她从富尔硕手上抢回来! 第九章 回到东巷已经一个月,亭嫣并没有跟富尔硕走。 富尔硕曾想带她走。「你早就恢复记忆了,是不是?」他问道。 他看出她对福晋和珠儿、亭渊等人并无陌生感,由此猜测她已恢复记忆。 他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不对德煌坦白?他必须弄明白这个问题。 亭嫣没回答,无言地承认。 空气中回荡着教人透不过气的压抑……「你爱上他了,是不是?」富尔硕终于问出口,语调里有深深的失落! 亭嫣仍然没回答他的问题。 「你不会跟我走了!」他黯然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亭嫣抬起眼,终于轻轻道:「我们永远是兄妹……」 「我宁愿不要。」他别过头,不教她看见眼眶里的男儿泪。 然后他回到西北,一去无讯息。 ★★★ 「珠儿!」秦晋在马前领路,到了东巷,他先行下马进屋叫唤。 「秦总管?」珠儿从后头出来,手上还拿着锅铲。 「你家格格呢?这会儿她人在哪儿?」 「你找格格什么事儿?」珠儿问道,放下锅铲,两手在围巾上抹了抹。 「十三爷来了!」秦晋急道,已经听见马蹄愈行愈近的声音。 「十三爷?」珠儿吃了一惊。「他来做什么?」 珠儿的话没说完,德煌的马已经到了门口。 「爷!」秦晋赶忙迎出去,珠儿跟在他身后。 德煌下马,任由随身小厮牵走坐骑,他不发一语,抬眼打量眼前这幢简单的四合院。 「爷,这儿就是大格格住的地方了!」秦晋上前道。 德煌皱起浓眉,转眼看见珠儿,他盯住她问:「格格呢?」 珠儿嗫嗫不安,没有立即回话。 见珠儿没反应,秦晋替她紧张,偷偷伸手扯珠儿的衣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提点。「珠儿,你哑巴啦?没听见爷问你话吗?」 「我……我不知道格格在哪里!」珠儿结巴地道。 秦晋瞪大眼。「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真的不知道嘛!」珠儿理直气壮地道。她还不知道格格要不要见十三爷! 「你-」 「行了!」德煌挥手。「我自己去找她!」径自迈步进屋。 珠儿张大嘴呆了半晌,眼睁睁地看见德煌踏进门槛才惊醒过来-「十三爷-您不能进去啊!十三爷-」 她想跑过去拦人,无奈秦晋一把揪住她。「你不要命啦!敢拦着爷!」秦晋嘴里骂着,实则是为她担心。 「可是……格格她……」 「得了!让爷去吧!爷想见格格就一定要见到,格格总不能躲爷一辈子吧!」 秦晋叹道。 珠儿泄了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德煌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内。 ★★★ 此时房里的亭嫣正坐在椅子上缝衣。 她专心一志在手上的活儿,隐约听见开门的声音,她不经心地问道:「珠儿,有事吗?」没人回答,她疑惑地抬起眼不期然见到他阴鸷的黑眸,针头狠狠地扎伤了她的手! 「啊!」 她轻呼,德煌立即上前抢过她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皱眉。突然把渗出血珠的纤指放入口中含吮……「你……」 亭嫣想抽回手,他不许。 他的目光和她交锁。良久,慢慢地让她抽出手。 「你早就恢复记忆了!」他凝视她的眼,嗄声说。 亭嫣垂下眼,避开他炽热的眼神。 「刚才珠儿不告诉我你在哪儿,我还真怕-真怕你已经跟富尔硕走了!」他捏紧她的手,坦率地告白他心底的忧虑。 亭嫣呆住,抬眼怔怔地凝睇他。 「为什么?为什么没跟他走?」他问,冲动地低头琢吻她的掌心。 亭嫣身子一震,挣扎地抽回手。狼狈地从椅子上站起逃开他身边……「我……我离开你并不是为了要跟任何人走!」她揪着心口,漠视他眼底的感情。「我们已经了无瓜葛了,十三爷,请你出去!」别开脸,她无悔地冷道。 「那么为什么离开我?」他不放弃,跨步逼到她身前。「今天你不说出个理由来,我不会走。」无赖地道。 「你忘了?」她回过脸直视他,目光矜冷,并不动容。「是你让我走的。」一字一句平声出口。 德煌抿紧嘴,眼底掠过一丝懊悔。「我以为你失去了记忆!你记得额娘,更该死的是你记得富尔硕……却忘了我!」妒火让他冲昏了头。 亭嫣别开脸,不看他,漠视他的回答。「已经无所谓了,你要我走,我是否失去了记忆,已经无关紧要。」 「谁告诉你无关紧要!」他一把抓住她,强迫她面对他。 「请自重,十三爷,这儿不是宫内。」她握着拳,不屈地瞪视他。 德煌眯起眼,突然一拳击向墙面! 亭嫣一震,呆呆地看着他捏成拳的手已渗出鲜血「该死的自重!如果得在宫内你才肯就范,那咱们就回宫里去!」他暴戾地怒吼道。 她冰冷的神情教他发疯,更让他心痛! 亭嫣无动于衷地瞪视他手上的血口,木然地转开脸。「你不能胁迫我。」 「要不要试试!?」他威胁,突然眯起眼,嘴角邪气地勾起「只要你跟我回宫,我就救出你阿玛!」 亭嫣愣祝「你说谎……没人能救出阿玛,先前你也只能让他在刑部的日子好过些!」她不信。 「信不信由你!」他放开她,态度变得不在乎起来。「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宫,我一点也不急!不过你阿玛可不同,他被关在刑部,多关一天就多受一天罪!」 亭妈怔怔地望住他。「你……真的有办法救出阿玛?」 「你明白我在刑部的影响力!」他只撂下一句。 亭嫣当然明白。 圣上一直有意把刑部交给德煌掌理,要不也不会让德煌去执行抄府的差事,差别只在时间早迟而已。 她抬眼望住他,氤氲的眸中闪着迷离不定的光芒……「这次,你先让阿玛出来!」亭嫣下了决定。 「一句话!」他咧开一抹笑。 她再一次同地做了「交易」。 这回赌上了她自己的命运…… ★★★ 简王爷在十日后」以病重、急需就医的理由被释放。 当日德煌立即派秦晋出宫告知亭嫣,要她隔日一早立即进宫见他。 亭孇知道她阿玛突然被释放的消息,心中起疑,又见德煌吩咐秦晋出宫,私下问了备车的小厮,知道是往东巷去,她心中更加惊疑不定,当天就偷偷跟在秦晋之后出宫,一路尾随到东巷。 她躲在院子外,听到秦晋跟亭嫣的对话,心中怒不可遏! 等秦晋走后,她径自走进屋内,在走道上撞见敉大娘「二格格,您回来了?」枚大娘一见亭孇,不由得惊喜,这些日子来简福晋因为思念爱女成疾,已经病入膏盲! 亭孇一见是敉大娘,她脑子里恶念一转,随即笑道:「是啊,我回来看我额娘了!」 「那大好了!今日王爷回来,您也回来,二家人总算能团圆了!」敉大娘不疑有它,说着就拉起亭孇的手。「二格格,咱们这就见福晋去吧!」 亭孇顺从地跟随敉大娘去见简福晋。 简福晋见亭孇回来,喜逐颜开,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额娘,您病着,快别起来了!」亭孇上前去搀扶她。 「孇儿,真的是你?额娘盼了这么久,你终于回来了!」简福晋怕是自个儿在作梦! 「当然是我,我出宫来看您了!」亭孇扯开笑脸道。 简福晋抓住亭孇的手问道:「孇儿,你不会再离开我吧?」 亭孇突然面有难色,犹豫地道:「我也不想离开额娘碍…」 「孇儿,你又要离开我吗?」简福晋惊慌地问道。 亭孇叹了一声,抽回自个儿的手,面色忧愁。「我本来就想等阿玛从刑部放出来再回来见您,因为十三爷答应过我,只要阿玛一放出来,他就让我当他的少福晋,到时我就能接您和阿玛进宫享福了!」她信口胡诌,拿当日骗亭嫣的话,对着简福晋重新再说一遍。 「太好了!」简福晋笑开脸。毫不怀疑这是谎言。「那现在你阿玛放出来了,十三爷他……」 「事情有了变化!」亭孇突然变脸,笑容消失。 「怎么?出了什么事儿?」简福晋不明所以,一颗心被亭孇弄得七上八下。 「还不就是那贱人生的野种!」亭孇眯起眼,恨恨地道。 简福晋张大嘴,起初不明白亭孇的意思,过了片刻才弄清楚……「你是说亭嫣-」 「不就是她!」亭孇两眼发出幽光,咬着牙恨声道。「就是她勾引了十三爷,现下十三爷要她不要我,除非她从这世上消失!」 「消失?」简福晋被亭孇的恨意吓坏。「孇儿,你」 「额娘,」亭孇回过神,两眼盯着简福晋。「现下只有您能帮我了!」 「我?帮你?」简福晋怔怔望着脸孔扭曲约女儿。「孇儿……你要额娘怎么帮你?」 「你快去赶走那贱人!她最听你的话,一定会走的!」亭孇两眼发光,激动地道。 「你要我赶走嫣儿?」简福晋垂下眼。 她虽然不喜欢亭嫣,可也不至于恨她,何况她实在孝顺,这些日子来她看在眼底…… 「额娘,您还犹豫什么?就是她碍着咱们的路,只要一赶走她,咱们就能有好日子过了!」亭孇抢道。 「可是,嫣儿她待我也不错,我实在狠不下这个心……」 「她只是做样子的,您千万则让她的外表给骗了!」亭孇下了重药。「额娘,您不会忘了当年是谁迷惑了阿玛,让你受辱的吧?」 简福晋一震,脸色一变。 亭孇继续道:「亭嫣是那贱人生的女儿,您以为她会安什么好心?等她进了宫,她就会一脚踢开您,害死咱们全家。」 简福晋脸色由青转白,她望向亭孇,手脚不住颤抖。 「额娘,我知道您生气!这是个最好的机会,您可以向她们母女讨回她们欠您的了!」亭孇不断游说。 简福晋垂下眼,多年的压抑,夺夫之恨慢慢在她心底苏醒…… 第十章 敉大娘到亭嫣房里唤她。「大格格,福晋找您呢!」 「我马上过去!」 亭嫣收拾了手上刚缝好的衣物,折叠整齐包在纸盒里,一道带往简福晋房里。 「你要进宫去?」亭嫣一进门,简福晋便质问她。 亭嫣不明白简福晋为什么知道这事! 她垂下脸,然后轻轻摇头。「不,我不会进宫。」 简福晋眯起眼。「你想骗谁?孇儿已经告诉我你迷惑十三爷的事!你就跟你娘一样下贱,专门抢别人的男人。」 亭嫣退了一步,简福晋的辱骂让她脸色倏地惨白。「亭孇……她出宫了?」 「没错,她现下住在客房里!要不要我找她来跟你对质?」简福晋冷笑,看着亭嫣苍白的脸,冷冷地道:「你心虚了,没话可说了是不?」 亭嫣无语,片刻后她渺如幽魂的轻声,喃喃地道:「我已经见过阿玛,从他口 中,我已经知道我额娘的墓地。」她平静地加上一句:「在江南。」 简福晋眯起眼。「什么意思?」 「十三爷要我明早进宫见他,今晚我就会离开。」她别开眼,轻轻回话。 「你要上江南去?」简福晋睁大眼,她不相信亭嫣会放弃眼前的荣华富贵! 亭嫣点头,她抬起眼,凝向简福晋,淡淡地扯开嘴角。「额娘,」她最后一次唤她。「对不住,往后嫣儿不能孝顺您了。」 简福晋身子一僵,原本积了满腔怨毒的话语,此刻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亭嫣拿出带来的纸盒,取出收在里头的衣物。 「快要过冬了,这是这几日我赶工缝好的袄子,一件给您,另一件给阿玛。」 她柔声道,把衣物连同纸盒一起放在桌上。 简福晋看到那两件袄子缝工精致,一瞧便知是用心、用精神做的!她心头突然一酸,两手打着颤,却伸不出手去拿那衣物……「额娘,我走了,您自个儿要好好保重身子,阿玛那边就请您代我跟他老人家辞行。」 亭嫣转过身走出房外。 简福晋呆在房里,心头百般滋味杂陈……头一回,她觉得自个儿亏待了这个孩子! ★★★ 第二天一早秦晋到东巷接不到人,连忙再回宫去回禀德煌。 「人到哪儿去了?」德煌赶到东巷把所有人集合到院子,劈头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亭嫣的去向! 「谁知道她上哪儿去!她一向就是这么任性,根本就不管别人的感受!」亭孇站出来插话。 到这地步她还不忘中伤亭嫣。 「你怎么会在这里?」德煌眯起眼,犀利的眸光射向亭孇。 「我?」亭孇冲着德煌笑开脸,十分得意他注意到她。「我是回来看我额娘的啊!」她不管简福晋身子不适,硬是把简福晋从椅子土拉起来拖到德煌跟前,免得他怀疑到她身上。 自从她上回弄伤亭孇后,德煌对她的态度就十分不客气,虽然没开口赶她,可她知道那也是早晚的事。现下终于赶走了亭嫣,这下他对自己一定会改变态度。 德煌的目光移到简福晋脸上,后者眼神闪烁,十分可疑。 「简福晋,你知道亭嫣人在哪儿?」他放缓了声问,仔细察看她脸上的表情。 「我……我……唉哟!」简福晋突然痛叫一声! 原来是握着她手臂的亭孇,偷偷使了重力捏住她额娘因病水肿的手骨,以警告她别胡乱说话! 德煌眯起眼,突然沉声斥喝亭孇。「放开她!」 亭孇原本不愿意松手,可她又不敢违背德煌的命令,只能不情不愿地放开,暗地又瞪了简福晋一眼,再次警告! 德煌使个眼色,一旁数名侍从立即上前隔开两人。 「福晋,我知道你清楚亭嫣的去向。」他柔声问,侧身挡住亭孇的身影。「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别怕。」他看出简福晋的犹豫。 简福晋看不见亭孇,自然感受不到她的威胁。她又吞吐了半晌,终于道:「嫣儿她……她昨晚来找我,给我送衣服来,还说她问过王爷,打算要上江南找她亲娘的墓地-」 「闭嘴!你这老不死的,谁让你在道儿喳呼!」亭孇红了眼,冲过来抓住简福晋。「都是你!都是你们两个老不死的让那贱人进宫,本来该属于我的荣华富贵,全让你们破坏了!你们俩真该死!全都该死!」 简福晋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她最疼爱的女儿会这么诅咒她! 「你……你……你……」她一连说了三个你字,气得一口气几乎上不来,只能死命揪紧了亭孇衣袖。 亭孇见简福晋睁大了眼瞪住她,她又怒又气8我什么我!? 你这不中用的老东西!要你办事,你却扯我的后腿,留着你做什么用!去死吧你!」 跟着疯了似地一把推向简福晋! 简福晋站不住,两手却揪紧了亭孇连带着向后跌去「该死的老东西,你抓着我做什么……放开……」 亭孇话还没说完,简福晋已经抓着她向后倒亭孇的袖子被揪着,两手不能动作,她个头高出简福晋许多,倒下时头部朝简福晋左肩上方坠下,眼看着愈来愈近的地面,却只能惊恐地睁大眼,头部准准地对着石砖地摔下-简福晋的扁头先着地,然后是「喀」地清脆一声,那却是头骨破裂的声音! 一时间在场众人全呆住,所有的人都目睹了亭孇惨死的画面。 事情来得这么突然,亭孇连惨叫一声都不曾,就已经肝脑涂地、头骨破裂而亡了! 看到爱女被自己亲手害死,她身上染满了亭孇的鲜血,简福晋眼珠子不断地膛大凸出,终于她惨叫一声。「肮 空申传来简福晋尖厉的悲鸣…… ★★★ 江南终于来到母亲的墓前了! 一路上只有珠儿陪着她,两人历尽艰辛才来到江南,探访了许久终于找到当年盛极一时的「招徕坊」,如今「招徕坊匕已成了一所破落的小客栈。 好不容易确定了母亲的墓地,又因为年代久远,墓地已被蔓生的芒草淹没,要花一大片荒弃的墓地中寻找一方小小的墓碑简直比登天还难。 亭嫣只得和珠儿女扮男装,仍如在京城一般,在江南街头以看相谋生,一面花钱雇人到墓地除草。 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那伙帮忙的壮汉居然不计酬劳,肯日夜赶工帮她。 她想两个女子上路,竟能走完万里路程,一路平安无事,这一路上的好运必定是母亲冥冥中保佑。 如今站在母亲基前,她终于不再自责,这许多年不曾亲自扫过墓,略尽人子孝道的遗憾。 她和珠儿备了香烛、素供,一一拿出摆设在墓碑前,喃喃祷念。直到素香已燃尽,亭嫣仍然不舍得离开。 「格格,走吧!如果您惦着夫人,咱们可以明日再来。」珠儿劝道,亭嫣从早上到现在,已经一日没吃任何东西。 「也好,咱们回去,明天再来。」 两人收拾了香烛、素供等物,回到寄住的客栈。 「珠儿,你把素供送到『觉明庵』去,布施给庵里的师父。 另外再请师父点上一盏光明灯,记得把香油钱奉上。」亭嫣吩咐。 「知道了。」珠儿拿了碎银子和素供,就走出客栈。 店小二见亭嫣回来,便上前道:「亭渊少爷,楼上有客人等您!」 亭嫣女扮男装,在外以亭渊的名字为化名。 「客人?」她疑惑地问,她们初到江南不久,在这儿并不认识任何人! 店小二眉飞色舞地道:「是啊,长得高鼻凤眼,好俊的公子哩! 我柱子长这么大,在这店里头也站得久了,有什么人没见过,可这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气派的公子爷,不过听那口音是北地来的,说不准是什么公侯王爷府的人!亭渊少爷,真想不到您会认得这种富贵公子」 店小二说到这儿,亭嫣已变了脸色! 「亭渊少爷,您怎么了?脸儿怎么白成这样,您没事儿吧!」 店小二自顾自地发了一堆唠叨,这才突然发现亭嫣脸色不对。 「没事……」亭嫣喃喃回道。 她已经知道来找她的人是谁!只是没料到他真会追到江南来! 「要我上楼去请那客人下来吗?」小二殷勤地问。 亭嫣身子一霞,猛然摇头。「不、不要!」 她激烈的反应,勾起店小二的好奇。「亭渊少爷,您怎么了? 我瞧您从刚才开始就不大对劲!」 「我……小二哥,我想……我想先结算一下这几日住店的欠帐。」亭嫣道。 「这个不急啊!等您要走了再结他不迟」 「不、我想现在先结了好!」亭嫣抢道。 「这……那好吧,不过楼上那客人在等呢!」小二瞟了楼上一眼。 「不打紧,你先结了帐再说!」亭嫣心急地道。 「好吧!」 待小二结了帐,亭嫣付了欠银,掉头便往门外去「欸欸,亭渊少爷您要上哪儿去?楼上那公子还等着您哩!」 店小二一心惦记着楼上那教他惊为天人的富贵公子。 亭嫣脚下的步子却更急,彷佛没听见店小二的话一样,急步走远,片刻就消失在街角…… 「怎么这就走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店小二搔着脑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 亭嫣在街上疾走,她只想快些赶到「觉明寺」去找珠儿! 偏偏今日街上有大店铺开张,鞭炮声漫天价响,还请了舞龙舞狮齐来助兴,街头挤了一大群人看热闹,亭嫣在人潮中被推来挤去,根本过不了街! 亭嫣被挟在人潮中,正不知该如何脱身,后头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她重心一个不稳,直直往前扑倒,眼看着就要跌得狗吃屎上-「啊-」 电光石火间,一双强壮的手臂接住了她! 知道自己没事,亭嫣连忙道谢。「谢谢。」一抬眼,她看到一双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男性眼眸! 那人居然是……德煌! 他追来了! 亭嫣猛地回过神,惊吓地想逃离他的掌握「你以为能逃到什么时候?」德煌牢牢锁紧她细瘦的纤腕,戏讳地挑起眉眼,低嘎、带着调侃意味的男声,在喧哗的人群中却十分突出……原来是「热心」的店小二跑上楼,告诉德煌,「亭嫣」回来又走了的消息。 其实早在亭嫣一出京城,行踪已在德煌的掌控中,这一路他暗中协助她,耐心地等到她找到她额娘的墓碑然后他决定该是现身的时候! 他遣开随从独自上门找她,早料定她会逃,可没料到她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她愣愣地瞪着他的眼,觉得此刻自己像一只笨拙的笼中鸟……她不需问他如何找到她,这个问题只会显得愚蠢!如果他要找个人,以他的身分只要一声令下,纵使天下之大,哪有他找不着的人! 「我……我很感激你救了阿玛,可我不能跟你回宫去!」她对着他的眼,勇敢地道。 德煌眯起眼。「能不能是你的事!你答应跟我进宫,就算追到天边我也不会罢休!」因为她的固执,他心中又升起一把火气。 「跟你进宫的人不该是我,应该是亭孇,她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我是替代她……」 「她死了!」德煌石破天惊地说出亭孇的死讯。 亭嫣还以为自个儿听错,呆愣地间:「你说什么?」 「我说她死了!」早晚她会知道,不如现在说清楚。 他把当日亭孇欲推倒简福晋,反害死自己那幕简略地叙述一遍。 虽然他略过残酷的细节,可享嫣仍是傻了眼,不能接受这事实。 亭孇虽然待她不好,可亭孇毕竟是阿玛和额娘最疼爱的女儿,现在额娘失手害死亭孇,这结果会让额娘疯狂的! 「天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亭嫣红了眼眶,喃喃呓语。 「别想了!」他温柔地搂紧她,提供她温暖的肩膀。「老天是公平的!她自食其果,这是命运!」 亭孇跌破头的部位和亭嫣额上的伤口在同一处地方! 当日秦晋亲眼见到亭孇的惨状,曾经喃喃自语,直说是报应! 原来老天爷一直睁着眼! 「可是……可是亭孇死了,额娘怎么办?阿玛怎么办?」她茫茫然地傻问,太过震骇的消息,让她清醒的意识变得混乱。 「那我呢?你怎么就没想过,你这样一走了之,我该怎么办!」他苦笑,又气又无奈! 「你……」亭嫣回过神,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霎时间红了脸。「你……我走了,你一定更逍遥、更自在!」她别开脸,不敢看他那双会灼伤她的眼。 德煌瞪大了眼。「小没良心!这种话你竟然说得出口!」他嘴里骂她,手上却是抱得更紧了。 「是你自个儿说的!你说我走了,才不会碍着你找其它女人……」 「那只是气话!」德煌恨得牙痒痒,又不舍得碰她一下,只能咬牙切齿,自个儿气得内伤! 「谁知道你几时说的是真话,几时说的是气话。」她固执地道。 「我-」德煌语塞。 他竟然拿她没辙! 「该死的!反正不管真话、气话,我要你跟我回宫去!」说不过她,他索性耍赖。 亭嫣瞪住他。「你不能强迫人!」 「你亲口答应的,不算强迫!」他恶霸地抢白。 「可是……」 「你耍我?」德煌挑起眉,不善地道。「那就别怪我再抓你阿玛入狱!」轻描淡写地威胁。 亭嫣睁大了眼,急道:「你是认真的?」 「你可以试试!」就知道这招有效!他得意地勾起嘴角。 亭嫣垮下脸。「你老是这么威胁人……」柔柔的语气里有满腹的委屈,眼眶又发红,刹那间就要溢出泪来…… 见她眼眶泛红,德煌心一疼,霎时心软下来。「我……都是你不听话,怪不得我……」声音已经没了气焰。 眼泪像珍珠般一颗颗下坠。「那得怪我了,是我不好让你生气、让你威胁人……」 「好好好,是我不好,其实全是我不好-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这么爱哭,你眼睛会哭坏的!」他心疼地替她抹泪。由于从来没替女人擦过泪的经验,他简直是手忙脚乱。 流个不止的眼泪终于让他哄停,她征征瞧着他哄人的模样,突然觉得好笑。 德煌无奈。「又哭又笑,小狗撤尿!」掐着她的鼻头逗她。 「别又欺负人!」她低喊,抓下他的坏手。 看着他柔情的眼,她心头突然不再觉得难过。 他叹息。「跟我回宫吧!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爱你!」低柔地道。 亭嫣垂下眼,半天不回答,…他屏息以待。 终于她点头,不再和自个儿的心作对。 德煌突然疯了般抱紧她-「我发誓、发誓……再也不让你哭了!」激动地大喊。 街上又开始放起鞭炮,似乎在为他们庆贺。 他紧紧接住她,好半晌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问:「你还没对我解释,为什么忘了我?」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 亭嫣柔声回道:「我想过,我会记得姨娘和珠儿,是因为她们是世上真正待我好的亲人。」 「那我呢?在你心中难道我比她们疏远?」德煌对这答案完全不满意。 「这是不一样的!」亭嫣垂下眼,羞涩地往下说:「就是因为太在意了,所以才让你伤我太深,深到我无法承受,只好遗忘……」 德煌终于笑开脸,同时拥紧她。「对不起!」他喃喃道。「我同样因为大在意才会失去理智伤害你,可却惩罚了自己!」他敞开心怀,对她剖白。 亭嫣伸手楼住他宽厚的胸膛,给他安慰。 德煌柔声问:「要不要把你额娘的墓移回京城,方便祭拜?」 「不,额娘生在江南,她必定习惯住在这里。」亭嫣道。 「那么,每年我陪你下江南扫墓!」他体贴地低语。 亭嫣抬头,感动地望进他深情的眼胖……一切尽在不言中。终于,他对她的爱,她已能感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