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小厨娘 下》


 第1章

    【正文开始】

    锅里再下油将干辣椒段和花椒炸出香味后，将热油一股脑倒入毛血旺上，顿时发出吱吱的叫声，最后撒上一点香葱碎，这道毛血旺就完成了。

    柯采依用干净的白巾将青花瓷碗边缘溅出来的点点油渍擦干净，毕竟是决赛，她力求做到尽善尽美。将毛血旺摆盘完毕后，两柱香烧的也差不多了。

    柯采依刚松了一口气，主事就敲响了结束的锣，五位参赛者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决赛只剩下五个人，为了不相互干扰，故而每个人做菜的位置都隔得比较远。柯采依位置靠后，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不到其他几个人做的东西。但是能进入最后一轮的人，厨艺自然不可小觑。

    决赛要比前几轮更加隆重和严格，连知县大人也亲临现场监督。主事见各位参赛者都已经准备妥当，便高声喊道：「好的，各位乡亲父老，最后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这一轮评比依然是各位将自己的菜品端到评委席交给评委评判，按照喊道的顺序依次过去即可。」

    上一轮评委们是坐在封闭的棚子内，这一轮却不同，棚子四面的毛毡都已经撤下，周围的人完全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这是为了公平，好让现场的人都能看到全部的过程。

    柯采依仔细瞧了瞧评委席处，以王员外为首的五位评委已经落座，在他们后面还有两张空座。她心里暗暗揣测想来其中一张应该就是知县的座位了，只是另一张座位是何人的呢？

    很快，柯采依就知道了答案。

    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从一侧款款走来，主事赶过去对他点头哈腰，虚扶着他走上评委席，原本已经落座的五个评委见到他，连忙起身行礼，齐齐地喊了声：「大人。」

    而知县的身后跟着一位穿着茶白长袍的男子，那男子不是别人，竟是陈晏之。

    柯采依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晏之坐在知县旁边的座位上，她心里其实很早就猜测过陈晏之的身份，知道他家世必然不是那么简单，但是没想到连知县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柯采依紧紧盯着陈晏之的方向，因为隔得有点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晏之的眼神似乎也若有若无地抛向了她这边。

    张槐也察觉了陈晏之的到场，转过头神色不明地看向了柯采依。这陈家公子以前从未出现在品味会的比赛现场，这一次却为何破了例，难道是为了那丫头？

    柯采依感受到张槐不怀好意的眼神，毫不犹豫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与她何干，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陈晏之会出现在决赛评委席上。

    正当柯采依不明所以的时候，只见主事低头和中间的王员外交谈了片刻，便立即走回原位，宣布评比开始。柯采依排在第三的位置，第一个是那彪悍的壮汉黄武。

    柯采依看不清黄武的菜，只见他端着一个黑色的陶罐，走过去后，将手里的陶罐揭开盖子，几个评委品尝一番，又交头接耳地点评了几句。坐在中间的王员外也不忘给后面的两位大佬递上碗筷，让他们品尝品尝。知县闭着眼睛品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又和陈晏之交谈了几句，似乎再交换意见。

    不过片刻功夫，黄武就转身走了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

    第二位前去评比的是面馆厨子孙小六，他在上一轮用一道鲜美无比的「八珍面」征服了评委的味蕾。这一回他也颇为胸有成竹走向了评委席。虽然听不大清他们说的话，不过孙小六走回来时，眉头紧锁，嘴角向下，似乎结果没有令他很满意。

    孙小六之后终于轮到了柯采依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朝人群中的周巧丫送去了一个放心的眼神，便端起青花瓷碗稳稳地走向了评委席。

    柯采依刚在评委座面前站定，就和陈晏之打了个照面。陈晏之冲她微微点头，眼神却看不出情绪。柯采依深知此刻不适合暴露两人早就相识的关系，以免被传内定之嫌，于是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

    李老一见柯采依走了过来，捋着胡须笑道：「采依丫头，总算到你了。前两轮的柠萌蛋糕卷和仙鸟献瑞让老夫一直念念不忘，这回有什么新奇的菜品啊？」

    王员外闻言打趣道：「小丫头，李老早早就在念叨着你的菜了。」

    柯采依露出感激的笑容，揭开青花瓷碗的盖子，毛血旺还冒着丝丝热气，勾起嘴角微笑道：「各位评委大人，小女今天做的这道菜叫做毛血旺，请品尝。」

    五位评委凑过来一看，青花瓷碗里满满的汤汁清透红亮，鸭血、牛百叶丝、黄喉、鳝鱼段等食材围着圈齐齐地摆着，鲜绿的葱花和干辣椒段簇在中间，鲜香麻辣的味道更是止不住地往鼻腔里钻。

    那个大冬天仍然不忘扇扇子的男子闻地太过猛烈，被呛得打了个喷嚏。他连忙转过头去，整了整仪态后，转过身来咽了下口水：「这味真够辣够劲。」

    王员外眼里满满都赞赏，好奇问道：「毛血旺？这道菜我也是第一次见，有何来源吗？你为什么选择做这道菜，与这次决赛「火」的主题又有何关系？」

    这一连串的问题，是在考她了。

    柯采依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在脑海顺了一遍，笑着说道：「这是我从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那里听来的，据说是西南地区卖杂碎汤的厨师发明的，将鸭血、毛肚放入杂碎汤里煮，越煮越鲜，故而名为毛血旺。」

    「至于我为什么选择做这道菜？」柯采依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角道，「毛血旺颜色鲜红透亮，滋味火辣浓厚，吃完全身暖呼呼的，岂不是像极了火？再者这道菜来自民间小摊，充满了烟火气，是家家都吃得起的民间菜，所以小女做这道菜是寓意来年咱们木塘县老百姓的日子都能够红红火火，越来越旺啊。」

 第2章

    「说得好极了。」

    原本在后面坐着没有出声的知县听完柯采依的一番话，忍不住拍手叫好。他站起身走了过来，打量了一番柯采依后，指着毛血旺大声笑道：「好一道红红火火、越来越往的毛血旺，这不尝都不行了啊。」

    柯采依头一回离知县这么近，这个中年男人面相倒颇为慈祥。她不急不缓地朝他行礼道：「民女谢大人夸赞。」

    「不必多礼，今天我只是来旁观的，真正的主角是你们啊。」

    没想到这位知县大人还挺平易近人的。

    「哎哟，别说那客套话了，咱们赶紧尝尝吧。」扇子男从一开始就口水四溢了，这会儿听两个人一来一往地客套，早就等不及了。

    得了知县的允许，柯采依便将毛血旺分装在几个小碗里，递给了知县和几位评委，当然最后少不了递给陈晏之一碗。

    「哎哟，别说那客套话了，咱们赶紧尝尝吧。」扇子男从一开始就口水四溢了，这会儿听两个人一来一往地客套，早就等不及了。

    得了知县的允许，柯采依便将毛血旺分装在几个小碗里，递给了知县和几位评委，当然最后少不了递给陈晏之一碗。陈晏之从她手里接过去，嘴角勾起，朝她微微颔首。

    柯采依脸上莫名一热，无意识地轻咬了下嘴唇。

    柯采依还没缓过神来，扇子男已经迫不及待地率先喊了出来：「好吃，真是太好吃了。这个时候就缺白米饭了，浇上这个汤汁，我能吃下三大碗。」

    知县优雅地细细咀嚼了几口，眼神一亮，轻轻摇着脑袋喟叹道：「我还从未吃过如此丰富的味道，鲜、麻、辣汇集在一处，一股脑地冲进了喉咙，好生过瘾！」

    新鲜的鸭血滑嫩不粘牙，刚进嘴就顺着喉咙滑了进去，牛百叶爽利脆嫩，鳝鱼已经去骨，入口即化，鲜甜的滋味萦绕在齿间，再咬上一口脆生生的莴苣，喝一口麻辣鲜香的汤汁，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

    「小丫头果然没有令老夫失望，尤其是其中的鸭血，到底是如何做的？竟然没有丝毫腥气。」李老的额角已经微微渗出些汗，但眼神亮晶晶的，毫不掩饰地赞誉道，「麻辣味够劲但又不会烧口，老实说大冬天坐在敞开的棚子里，手脚都冻得麻木了，来上这么一碗毛血旺，真是人生快事啊。」

    「可不是嘛，连我这种向来吃不了辣的人都忍不住一再伸筷子了。」评委中唯一的女评委朝她眨了眨眼，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下嘴角，「下回能做得稍微不那么辣就更好了。」

    「当然可以。」柯采依笑着应了，「有机会您到我那里去吃，我专门为你做一道改良版的。」

    美艳妇人嘿嘿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晏之，你觉得如何？」知县满足地喝了口汤，回头望向陈晏之。

    陈晏之咽下最后一口鸭血，嘴唇沾上了点汤汁，亮晶晶的。不知为何，柯采依心里砰砰砰跳的很快。

    陈晏之动了动眉头，勾起嘴角说道：「大人，这道菜的关键应该就在于这汤底了，能够做到口感醇厚、辣而不燥、汤红泊亮，便知这做菜的人功力不浅。」

    「正是如此，我也是最爱这红油汤底的味道。」知县如同找到了知音一般，转头朝柯采依问道，「没个几年的灶上打磨是出不来这味道的，小丫头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本事，了不得了不得。」

    柯采依轻笑道：「大人过奖了，民女也只是唯爱嘴上那一口，故而多了份热忱罢了。」

    知县听到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小姑娘见到他完全没有旁人那种胆战心惊的模样，回他话时也是不卑不亢，这种气度哪像个村姑？

    点评完毕后，柯采依便想和黄武和孙小六一样退回自己做菜的位置，没成想王员外叫住了她：「柯姑娘请留步，你不妨留在此处观看一下接下来两位大厨的菜品，这两位可是咱们木塘县鼎鼎有名的厨师，你难道不想看看他们决赛做的什么菜吗？」虽然张槐和赵良才是热门，但是这个丫头三轮都表现出色，没准最后能与他们两位搏一搏。

    柯采依闻言点了点头，其实她对上一届冠军的厨艺也充满了好奇心，还有那个明显在比赛中有黑幕的张槐又能做出什么来？她揣着满肚子的好奇，走到一旁老老实实站着。

    围观的老百姓看柯采依居然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反而可以站在一旁观看，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你看那个小姑娘咋可以站在那里旁观？这明显是搞不平等待遇嘛。」

    「八成是做的菜对上知县大人的胃口了，没瞧见他脸上笑出花来了。万万没想到最不被看好的小丫头片子实力不浅啊，早知道也给她下一注了。」

    「你也下了赌注了？我买的是赵大厨，他可是去年的头名啊。小丫头片子再有本事能赢得了他？」

    「对对对，赵大厨灶上几十年的功力了，名誉响遍整个木塘县，绝对能赢。」

    人群中的赵三娘一脸阴沉地听着旁边的人议论着柯采依。她万万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有点本事，本以为她参加这个品味赛也就是个一轮游罢了，所以前面她都没有当回事，可是听村里人说她进了决赛。这下她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也颠颠跑来围观，心里想着决赛都是高手云集，到时候能亲眼看到她出糗丢脸就最好不过了。然而事与愿违，柯采依似乎很受知县的待见，几个评委也笑意盈盈，难道她做的菜真有那么好吃？

 第3章

    紧跟在柯采依后面的是就是张槐，知县看到张槐手里长长的白瓷盘，好奇问道：「张大厨，你这次又带来了什么珍馐美味？」

    「大人您瞧好了吧，这次的菜一定可以让您大开眼界。」张槐信心满满的样子，边说还边斜着眼睛在柯采依和陈晏之之间来回扫视了一下，眼神里满满都是不怀好意。

    柯采依冷漠地回望他，她是堂堂正正来报名参赛的，根本不怕他说出她和陈晏之早就相识的事情。倒是张槐，如果他敢有任何不规矩的行动，她也不怕把他背地里干的龌龊事抖搂出来。

    陈晏之自然也注意到了张槐的眼神，只不过他瞥了一眼别转过头去，这种人还入不了他的眼。

    张槐揭开白瓷盘的盖子，只见盘子中央摆放着一只头尾高高翘着的鱼，只不过这只鱼却没有鱼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竖立起来的条状物，仔细一看，那条状物原来是用鱼皮包裹着粉红色的鱼肉。

    柯采依一瞧那粉红色的鱼肉上分布着一些白色的条纹，便知道这是鲑鱼的一种，在她原来的时代很常见，还会被充当三文鱼来卖。然而在这里，却实属珍贵的鱼类。

    「这菜特殊在哪？」知县已经不满足坐在后面观望了，直接坐在了原本王员外的位置上，也替代了他主评委的职务。尝遍美食的他自然识得鲑鱼，只是除了鱼珍贵一些，他左看看又瞧瞧都没有发现其他任何独特之处。

    张槐神神秘秘地说道：「大人请仔细闻一下？玄机就在这气味里。」知县凑近闻了闻，皱着眉头道：「有酒的味道，而且是陈年的花雕吧。」

    张槐竖起大拇指：「大人果然厉害，一闻便知。」

    站在一旁的王员外等不及了，催促张槐道：「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张槐闻言朝着知县毕恭毕敬道：「大人，我这道菜乃是选用上等的野生金鳟鱼，将鱼肉和鱼皮分开，鱼肉以鸡汤、鲜奶烹熟，最关键的在于鱼皮部分，鱼皮用珍藏了十八年的花雕酒浸泡了一刻钟，而且……」

    说到这里张槐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现在你们看到的鱼皮其实还是生的。」

    知县追问道：「生的怎么吃？」虽然鱼脍也不少见，但是生鱼皮还是没吃过的。

    「这就是这道菜的特殊之处。我要当着大家的面来烹饪鱼皮，大人请退后。」

    知县闻言一头雾水地往后缩了缩，张槐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拔掉火折子的盖子，立马冒出点点星火。他往火折子吹了吹，火苗变得更大了一些。接着他环顾了一圈众人，然后将火折子往鱼肉上转着圈快速划过，泡了酒的鱼皮立刻着起火来，整条鱼都浸在火焰中。

    张槐很满意眼前看到的，得意笑道：「这就是我今天要做的——火焰鱼。」

    柯采依心里暗道这不就是简易版的喷火鱼？张槐在做菜上倒是有点脑子，如果不是一肚子坏水，其实可以结交一番。

    被火烧过的鱼皮快速变色卷曲，待火熄灭后，鱼肉鱼皮表面都明显紧缩了，微微散发出焦香的味道。

    「这主意妙啊，不愧是汉泰楼的掌勺大厨。」曾经批评她的八宝布袋鸡是投机取巧的年轻男子对她毛血旺沉默不语，此番看到张槐的火焰鱼，倒是率先开口了。

    「多谢杨宇公子的赞誉。」张槐颇为得意地看向柯采依，似乎在说「赶紧认输吧。」

    创意是有的，但是一道菜不仅要看外表，更关键还是味道。柯采依看到张槐如此处理鲑鱼，心中已经有点不大认同。

    张槐是算好了的，鱼皮卷鱼肉只做了七小份，五个评委加上知县和陈晏之刚好一人一口，美艳妇人见状立刻将自己手里的鱼肉夹断一分为二，将一半递给柯采依：「丫头你也来尝尝。」

    「柯姑娘可得好好品一品啊。」张槐一点不生气，她只有亲自尝过了才知道输在哪里。

    柯采依扯着嘴角道：「那是自然了，我也早就想领教一下张大厨的手艺了。」

    「鱼皮焦脆，满口生香，好好好！」知县一连三个「好」字令张槐腰板挺得更直了。

    鱼皮焦香不假，但是鱼肉发柴，其实这种鱼类不宜过度烹饪，张槐又是鸡汤又是鲜奶，反而掩盖了其本身的鲜嫩清香。当然这些话她只在心里默念，现在她与张槐是竞争对手，大喇喇说出批评之语，定会被认为是嫉贤妒能。

    张槐见柯采依不说话，以为她是吓得不敢评价了。

    「张大厨的点子很有趣，但是鱼肉本身的味道却被掩盖，有点喧宾夺主了。」陈晏之说出了柯采依不好说的话，她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个大大的赞。

    李老放下筷子附和道：「老夫也有此意。」

    张槐一听脸立马耷拉下来，刚想开口反驳，王员外扬声道：「品菜本来就是各抒己见，既然现在存有异议，不妨先看下最后一位的菜式再作定夺，赵良也等很久了。」张槐只好暂时作罢。

    赵良最后一个上场，一如前两场那般寡言少语，上来二话不说，直接揭开红瓷碗的盖子，里面赫然是一只似乎要展翅飞翔的禾花雀，底下铺着的两圈竹荪菌，竹荪菌上浇着红色的汤汁。

    赵良沉声道：「我这道菜叫做浴火凤凰。」

    「名字好彩头。」知县对这道「浴火凤凰」兴致颇浓，立刻招呼大家分而食之。他咬下一口禾花雀的肉，咀嚼了两下，突然脸色微变，他又细细品了品，眉头紧锁，朝赵良说道：「这禾花雀怎么有一股涩味？」

 第4章

    「的确发苦。」王员外和李老都尝了出来。

    「不可能。」赵良脸色大变，抓起筷子自己尝了一口，蓦地睁大双眼：「这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

    柯采依沉思了一会儿，斟酌着开口：「你的禾花雀表面是不是涂抹了什么东西？」

    「是的，我涂了里木子的汁液，可以提味增鲜。」

    美艳妇人道：「是不是里木子已经是坏的？」

    「不应该啊。」柯采依歪着脑袋想了想，「我第一轮也用了里木子，品质完全没有问题。如果是同一批买来的，那就不存在放坏了的问题，更何况里木子这种水果在大冬天是经得起储存的。」

    赵良气得双手撑在桌上：「我确定拿的里木子很新鲜。」

    那会是哪里出问题了？柯采依看向陈晏之，可是自从赵良来了以后，他就没有说话，垂着眼眸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这时张槐阴阳怪气道：「也许自己厨艺不精，就别赖在食材上了。」

    听到张槐这话，柯采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张槐希望她能放弃这场比赛，被她拒绝了，可是今天瞧他仍是信心满满的样子。柯采依暗暗思量，赵良和张槐明显是对头，必定也不会被他收买，可是黄武和孙小六就不一定了。

    她突然想到了比赛前的一幕，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她走到赵良旁边，问道：「赵大厨，你的食材可曾被别人碰过？」

    正焦急的赵良皱着眉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食材全是我亲自挑选，烹调过程中也没有经过他人之手。」

    「你确定吗？你再想想，你比赛前是不是撞到了谁？」

    赵良转了转眼珠，一拍桌子：「对了，我拿食材的时候被那黄武撞到了，食材掉了一地，还是他给我捡起来的。」

    他厉声道：「你是怀疑黄武在那个时候动了我的食材。」

    柯采依轻声道：「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

    王员外听到两人的对话，便知此事有猫腻，朝主事吩咐道：「去把黄武叫过来。」

    柯采依闻言看向张槐，他的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黄武跟随主事走到棚子内，弯着腰毕恭毕敬道：「不知道大人叫小人作甚？」

    知县冷声道：「黄武，你在比赛前是不是撞翻了赵良的食材蓝？」

    黄武战战兢兢道：「是……是的，但小人是无心的。」

    「你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对他的食材做了什么手脚？」

    黄武一听立刻跪了下去：「冤枉啊，小人只是帮赵大厨捡起食材，绝对没有做什么手脚。」

    知县用力地拍了下桌子：「你可知在本官面前撒谎改当何罪？」

    黄武打了个哆嗦，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带，结结巴巴地开口：「小人……小人不敢说假话。」

    本来一直沉默的陈晏之这时开口道：「大人，正所谓捉贼要拿脏，当下不妨搜一搜他的身，如果没有可疑之处，我们也不好诬赖一个好人。」

    「说的在理。」

    主事得了知县的命令，撸起袖子，开始替黄武搜身。黄武此刻浑身抖得像筛子，大冬天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主事办事利落，很快就在黄武的腰腹处摸到一个凸起的异物，在腰带里一翻果然找到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里木子。

    众人此刻看黄武的眼神都变了，赵良更是气得脸色发白：「果然是你。」

    知县沉着脸问：「黄武，你腰带里为什么会有一颗里木子。」

    黄武整个人都快趴到地上，哆嗦着回话：「小人……小人原本是想用这果子入菜。」

    「可是本官记得你的菜里没有用到这果子吧。」

    「是……是后来发现不需要，就没用。」

    「那你为什么要藏在腰带里？」

    「因为这果子很珍贵，小人一时贪心，想带回去给我娃娃尝个鲜。」

    赵良上前一步，指着黄武怒气冲冲道：「你在撒谎，定是你偷换了我的果子，想害我做不出好菜来是不是？」

    黄武还再否认：「小人冤枉啊。」

    只是从黄武身上搜到里木子的确难以将他定罪，柯采依沉思了片刻，说道：「比赛的食材全都是由官府采买，想来买了多少都会记录在册，我们不妨去对一对里木子的数量，如果有人从外面带进来，那这个数可能就对不上了。首先声明第一轮时我用了两颗。」

    陈晏之颔首道：「柯姑娘言之有理，主事你那里可有记录在册？」

    「当然有。」主事不知怎的从身后抽出一本账册，翻了几页后惊喜道，「有了有了，这里木子原本不在采购之列，只是恰巧碰到才买了几颗。这里写着总共就买了七颗，因为几乎没有人用，后面也没有再添补。」

    「这就对了。」赵良一拍手嚷道，「我记得我去拿的时候刚好还剩下五颗。现在只要去看看食材区那里还剩几颗，就知道是不是有人从外面带了里木子进来了。」

    主事飞快跑去食材区查看，又喘吁吁跑回来向知县回话：「禀大人，食材区还剩四颗。」

    知县哼了一声：「黄武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黄武听到这里面如死灰，嘴唇抖个不停，突然他抬起头来，朝着张槐喊道：「张槐你要救我啊，我都是照你的吩咐去做的。」

 第5章

    黄武听到这里面如死灰，嘴唇抖个不停，突然他抬起头来，朝着张槐喊道：「张槐你要救我啊，我都是照你的吩咐去做的。」

    张槐脸色大变，往后踉跄了一步，强装镇定道：「你少血口喷人，这事与我有什么干系？」

    黄武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指着他哆嗦道：「昨天明明是你到我家，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要我在决赛时做手脚的，你现在怎么翻脸不认账了？」

    张槐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瞪大眼睛道：「你放屁。」

    黄武颤抖着往前爬了几步，一个壮汉如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朝知县喊道：「大人明察啊，小人……小人只是一时糊涂，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张槐啊。」

    知县瞥了一眼张槐，沉声问道：「你细细说来。」

    黄武擦了下眼泪道：「小人从没有想过害赵大厨啊，是张槐昨天特地到我家，许诺我只要在决赛上为他办事，掉换赵大厨的食材，就可以给我一百两银子。他还提前给了五十两，现在就被我藏在家里。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就答应了。这个里木子也是他事先给我的，交代我找时机换掉赵大厨原本的就可以了。」

    果然与她想的差不多，柯采依冷眼看着张槐，他此刻脸色阴沉地要下雨，眼珠乱转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她原以为张槐顶多也就买通其他人放弃决赛而已，没想到他胆子大到竟想在比试过程中做手脚，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他费尽心思，还出了不少银子，这个比试对他来说有这么重要？

    或许背后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想到这里，柯采依看向陈晏之。不过他一脸平静，似乎事情的发生在他的意料之中。

    知县听完黄武的一番话，一拍桌子怒道：「张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槐连忙跪下磕头：「大人我冤枉啊。这都是黄武的一派胡言，我与他之前并不相识，如果真要做什么手脚，怎么会找不认识的人呢？再说大赛的奖金就是五十两，我何苦又花一百两去做这个勾当，岂不是倒贴钱？如果他非要说是我指使的，那么就拿出证据来。」

    知县暗道似乎是这个理，便又问黄武：「你有什么证据吗？如果敢胡说八道诬赖他人，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黄武顿时急了：「我家里现在就有五十两银子，藏在床底下的罐子里，都是张槐给我的。我的婆娘可以作证，他昨天确实来过我家。」

    张槐忙不迭道：「大人明察，他婆娘和他定是一伙的，她的证词不可信啊。我和赵良怎么说也是相识多年，怎么会陷害他呢？」

    好好的一个美食比赛突然变成了衙门审案，场外的老百姓更是看得一头雾水。知县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这两人互相扯皮，如果再解决不了，这个一年一度的盛事就被毁了。

    「你可还有其他证据？例如还有别的什么人见过张槐到你家去？银子无法定罪，可还有其他物证？」

    「他去的时候是晚上，应该没有旁人看见。」黄武此刻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如果找不到证据那么这件事就必须是他一个人担了，还得加上诬赖他人的罪名。但是一下子他的确也拿不出其他的证据，心里慌成一片。

    张槐似乎笃定了黄武没有指正他的实证，脸上镇定了许多，还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柯采依心里暗暗想着可惜现在没有指纹提取，要不然从银两上提取出张槐的指纹一切便可真相大白了。她原本想将张槐也曾经找过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可是转头一想，自己也是口说无凭，甚至连他给的银子都没有，知县会相信她吗？

    就在她思前想后之时，陈晏之突然开口道：「按理说赵良在决赛上要做的菜品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黄武可以提前准备好里木子？」

    黄武立即回道：「这都是张槐告诉我的，他说他得到了确切消息，知道赵大厨决赛做的什么菜。」

    这就有趣了，看样子赵良身边有内贼。

    知县沉思了一会儿道：「晏之，泉喜楼是你的产业，赵良要做什么菜有没有告知你？」

    什么！陈晏之竟然是泉喜楼的老板，也就是说赵良是他的人，难怪张槐上次碰见他们俩阴阳怪气地说他派了两个人来参赛。

    柯采依看着陈晏之依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高冷模样，暗道这人真是深藏不露。

    陈晏之略微摇了摇头：「泉喜楼虽然是我的产业，但我一向很少直接管理，再说我很信任赵大厨，他做什么都无需向我汇报。」

    赵良附和道：「这次决赛的菜品只有我和我徒弟小九知道大，但是小九跟了我三四年之久，忠心耿耿，断不会是他背叛我。」

    「是不是，把他叫来一问便知。」赵良在场内做菜，小九就在场外候着，知县便打发主事把他找来。

    柯采依一直在观察张槐，自从听到要把小九叫来后，他那副镇定自若的表情似乎绷不住了。

    赵良的徒弟小九是个不到二十岁的男子，穿着灰衣灰裤，此刻被主事将双手反剪在身后，耷拉着脑袋走进棚子里。主事扬声道：「大人，这小子一听说你要找他问话，转身就想跑，还好我手脚快立刻把他抓住了。」

    知县闻言便知此事有蹊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桌面：「好端端地你跑什么？」

    小九头埋地更低了，声音都在打颤：「我只是从没见过大官，听到知县找我就感到害怕。」

 第6章

    「没做亏心事怕我作甚？」

    「回大人，我只是……只是胆子小。」

    赵良攥紧了手，如果此刻他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是白活了几十年。只是他心里仍然不敢相信，上前逼问道：「小九我就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把我预备要做的菜告诉过别人？」

    小九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道：「没有啊师父，我知道这次比试对您的重要性，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赵良叹了口气，看着这个昔日里犹如亲生儿子一般的徒弟，痛心地说不出话来。

    陈晏之见赵良不忍再问，便走到小九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冷着声音道：「小九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把你师父决赛要做的菜式告诉过别人？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如果你自己坦白我或许可以放你一马，如果事后被我查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晏之和小九没有什么师徒情谊，便直接将丑话说在前头。小九听到这话额头直冒出冷汗，陈晏之和赵良不一样，赵良也许会念旧情放过他，但是这位主子可就不一定了。到底年纪还小，小九被这么一吓，内心挣扎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招了。

    「我说……我说。」他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出原委。

    原来他染上了赌瘾，但是手气不佳欠了很多赌债，却不敢和赵良说。前几天在赌场碰到了张槐，张槐许诺他只要将赵良在品味会上要做的菜式告诉他，就可以给他一笔丰厚的酬劳，足以偿还赌债。小九实在被赌场的人追债追地没办法，糊里糊涂就答应了。

    小九说完，就哭着给赵良磕头：「师父我对不起您。」师父一向视他如己出，亲传厨艺，只可惜因为自己手贱，一时糊涂，将一切都毁了。

    赵良嘴唇抖动了两下，最终闭上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陈晏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大人，现在小九也指正张槐是主使，您看该如何处置？」

    「大人我冤枉啊。」张槐依然再喊冤，声音比刚刚还要大，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哼，你以为本官是糊涂蛋吗？刚刚你说黄武诬陷你，可是现在小九也说是你干的，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这……这……」张槐一时语塞，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他绞尽脑汁想着对策。

    「大人我还有证据。」小九忽地出声，他急切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高高举起来给大家看，「这是张槐给我钱的那天掉在我那里的玉佩，小人想着以后也许有用，就没有还给他，这上面还刻着一个‘槐’字，请大人明察。」

    张槐一看到那块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失的玉佩，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完了，这下全完了。

    主事从小九手里接过，双手呈给知县。知县仔细端详，碧绿色的玉佩中间果然刻着「槐」字。他勃然大怒，走到张槐跟前，将玉佩丢到他面前。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别告诉我这玉佩也不是你的，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

    张海像被抽掉主心骨一样，沉默片刻后放弃了挣扎：「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赵良死死盯着张槐，急吼吼道：「我与你平日里并无仇怨吧，为什么要陷害我？」

    张槐被在场人的目光盯得瑟缩了一下，哑着声音道：「我只是不甘心，连续三年都是你拿到头名，我的厨艺明明不比你差，可是旁人说起木塘县大厨一把手都说的是你，凭什么？我不甘心啊。」

    「就这么简单？」陈晏之冷眼扫视了一遍棚子里的人，并没有全然相信他的话，「这些都是你自己干的，背后还有没有主使，或者还有没有其他的帮手？」

    张槐怔了片刻，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旁人，这些全都是我一个人策划的。」

    「一年一度的盛事都叫你们几个败类给毁了。」知县见张槐承认了罪行，当下便叫人把他和小九以及黄武先押回大牢，等他回去再仔细审理。

    张槐和黄武被押走之后，参赛者只剩下三人。一直在旁边默默围观知县审案的王员外冷不丁道：「这下该如何评比？」孙小六和黄武的菜平平无奇，原本想从赵良、张槐和柯采依中间分出个胜负来，现在这种情况此前也从未发生过，王员外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就从剩下的人里比。」知县一想又觉得不对，赵良的菜已经被毁了。

    「赵良给你个机会，让你重新做一遍可好？」

    「算了。」赵良摆摆手，一脸无奈，语气低沉，「一则我现在没有心情去做菜，二则我认为柯姑娘的菜品更胜一筹，输给她我没意见」

    「可是这样对你不公平。」柯采依是很想拿到这次比赛的头名，但是在这种情况就算得了第一，也会让人觉得胜之不武。

    「柯姑娘不必推辞，其实前两轮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小小年纪就在厨艺上有如此造诣，这个头名你当得起。」

    正当柯采依想继续推辞时，陈晏之开口拦住了她：「你就别再推脱了，现在你拿头名是最好不过的。」

    「陈公子说的没错。」王员外笑道，「柯姑娘不必觉得担当不起，其实就算没有这一出，我们几个评委也觉得你的毛血旺可以争第一。」

    「是啊，你的毛血旺既有新意，味道又好，更贴合决赛的主题，所以你不要再谦让了。」李老也站出来劝说。

 第7章

    「好，就这么定了。」知县最后拍板决定。

    然而按照程序，柯采依跟着知县走上比试场前面的高台上，由知县亲自宣布比试的结果。

    「现在我宣布本届品味会第一名获得者就是柯采依。」

    柯采依看着底下的人群，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因为出了张槐这事，知县也无心在比试场地多留。他宣布完结果后，又快步走向陈晏之：「晏之啊，听说你父亲已经从京城回来了是不是，我想登门拜访他老人家，不知道方不方便？」

    「大人要来自然是方便的。」陈晏之至始至终保持着公子范的高冷，「家父这几日并无要紧事，随时恭候大人光临。」

    知县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和主事交代了一番，便匆匆忙忙走了。

    柯采依听着知县和陈晏之的对话，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当知县大人宣布柯采依拿下这届品味会头名时，围观的老百姓顿时炸开锅了。相比赵良、张槐这些在木塘县早已有名气的大厨而言，柯采依着实是不名一文。毕竟她的柯记酸辣粉小摊开了仅仅数月而已，还没有闯出什么名堂。虽然前两轮她的表现惊人，可是大多数老百姓其实认为她也就止步于此。

    可是万万没想到柯采依竟然成了匹黑马。

    可不是黑马嘛，就是因为一开始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张槐才一门心思将精力用在对付赵良身上。

    然而这波震惊还没结束，又来了一个爆炸性消息。

    围观的老百姓早就瞧见张槐、黄武突然跪倒在知县大人面前，都猜到定是出了什么事，但是隔得有点距离，听得不真切。倒是有几个人大着胆子凑过去听了几耳朵，不过回来后你传我我传你的，一两句话歪成什么样的都有。眼见知县大人甩甩袖子坐上马车走了，外面围观的这群人还在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地抓耳挠腮，这时主事终于公开地、简短地将此事向百姓们通报了一下。

    「参赛者张槐和黄武因在比试场上故意做手脚，掉换他人食材，扰乱比赛秩序，被取消评比资格，暂时关进大牢听候处置。」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个消息在老百姓心中比柯采依赢了比赛还要来得震撼，张槐可是木塘县顶顶有名的大厨，虽然多次比赛中都被赵良压了一头，但实力摆在那里也是毋庸置疑的。

    「俺刚刚没听错吧，张师傅被抓起来了？」

    「你没听错，的的确确说的是张槐。我去汉泰楼吃过饭，瞧过他两回，平素里看着像个好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是你识人不清，我早就发现张槐是个小人了，前两年比赛时就总是暗戳戳地挤兑赵大厨。」

    「可是这姓柯的丫头从哪里冒出来的，虽说张槐和黄武都走了，可还有赵良啊，泉喜楼的当家大厨咋能输给这个不知名小丫头片子？」

    「你傻啊，虽然主事没有明说，但绝对是赵良的食材被掉换了，因此才输了呗。」

    「不过这也太不公平了，姓柯的丫头完全是捡了个大便宜，这个乡下来的村姑哪里做的出什么上的台面的东西出来哟。」

    周家兄妹揽着柯均书和柯采莲两个小家伙，旁边站着李仁和杨琥。作为柯采依的后援团，本来正为她的胜利欢欣鼓舞，此时听到身后人群的闲言冷语，脸色都沉了下来。

    杨琥素来压不住脾气，转过头对着那位说柯采依做不出上得了台面的东西的中年男子呛声道：「这位大叔，柯姑娘得头名是知县大人亲自评选、亲自宣布的，你这么说就是在质疑知县大人的决定啰？」

    杨琥不愧是读书人，巧舌能辩，开头一顶质疑知县大人的大帽子压下来，就呛得那中年男子不敢回话。

    李仁也站出来为自己的同乡撑腰，「柯姑娘的名气虽比不上那两位酒楼大厨，但她的厨艺有很多人都实实在在尝过，柯记酸辣粉在东市也是小有名气的，那酸辣粉的滋味多少人尝过就忘不了。你没有吃过她做的东西就没有发言批评的权利，改日你可以去试试，吃过之后再发表高见不迟。」

    一边怼人，一边还打了个广告，李仁觉得自己真是很机智。

    那中年男子见这俩小伙子都穿着书院的衣服，面对读书人，不自觉矮了三分，又被他们有理有据的反驳了几句，当下就哑口无言，只得脸色不善地哼了一声。

    此时旁边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冷不丁插话道：「这位小公子说得在理，能入得了知县大人和众多评委的眼，柯丫头必然有独到之处。而且柯丫头的酸辣粉是老朽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粉了，现在隔两天不去尝一尝就浑身不得劲。」

    「就是就是，那酸辣粉的味道真是绝了。」

    「还有那鸡蛋灌饼，我在别处从没看见有卖的，是木塘县独一份咧。」

    真的假的？那中年男子听着周围越来越多人说着柯采依酸辣粉的好，满脸都是半信半疑，琢磨着改天必须得去吃一回，不好吃的话定要当面打脸回去。

    周巧丫则一脸佩服地看着李仁和杨琥，刚刚自己憋屈地紧，却张嘴吐不出什么话来，可是这两位三言两语就堵上了别人的嘴。

    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而此刻被他们议论的主人公柯采依手里捧着一个红木匣子，匣子里是这次品味会的奖品，五十两银子和一柄刻着品味会冠军字样的菜刀。菜刀值不了几个钱，纯粹是个纪念。

 第8章

    赵良因为被徒弟小九之事闹得没有心情，早早和陈晏之打了个招呼便先走一步了。其他几个评委向柯采依祝贺一番，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转眼间棚子里的人就差不多走空了，只剩下陈晏之还坐在椅子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柯采依原地踌躇着，从刚才见面就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现下她的心里是有百般疑问，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陈晏之看着眼前的姑娘双手抱着个木匣子，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就是不直视他，不知怎么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小马驹，也常常出现这种眼神，可爱得紧。

    陈晏之见柯采依似乎不好意思开口，便忍住嘴角的笑意，故作沉稳地率先开口道：「恭喜你，柯姑娘，我就知道凭你的实力获胜不难。」

    陈晏之一打开话匣子，柯采依也就顺着聊了起来。她抿了下嘴角，想到被带走的张槐和黄武，叹了口气，「说实话赢了我自然很高兴，只不过没想到好好一个比赛变得这么这么戏剧性。」

    她到现在还有一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感觉，可她却是被动成为了那个「渔翁」。她手里捧着比赛的胜利品，却隐隐觉得有点烫手，总是想着如果赵良不是被张槐和黄武设计掉换了食材的话，自己真的能赢过他吗？

    陈晏之一眼就瞧出了柯采依的心思，觉得她实在傻得可以。别人费劲心思，甚至使出下三滥的手段只为了要赢，可是她赢了还不高兴。

    「你就踏踏实实当好了这个第一名吧。」

    陈晏之怕她钻进了牛角尖，柔声宽慰，「你以为知县大人、王员外和李老这些人是很好糊弄的吗？如果他们不是认为你真的有这个第一名的实力，就算赵良的食材被掉换了，菜做砸了，他们也不会被把头名颁给你的。」

    「真的？」

    「你不信的我的话？赵良可是我的厨子，你赢了他，我作为老板都没有提出质疑，你还担心什么？」

    似乎有点道理，柯采依瞬间被这句话给说服了。

    柯采依抛开了不安的包袱，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陈公子，有件事从刚才我就一直想问你？」

    「问什么？」

    「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原来赵师傅是你家酒楼的厨子？而且你怎么会出现在评委席呢？」还有最关键的是，你和知县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这句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毕竟过分探究别人隐私不是一个现代青年该做的事情。

    「说与不说，有何区别？至于我为什么出现在评委席嘛……」

    嗯？柯采依正竖起耳朵专心听着，陈晏之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柯采依跟前，看着她有点懵懂如小马驹的眼神，笑了笑，「知县大人与我父亲有些故交，而且你现在已经知道泉喜楼是我家的产业，所以我本人也算是和这美食沾了点边，就不自量力地来凑了个热闹。」

    这个回答说了和没说一样，可真会避重就轻。

    「姐姐！」

    柯采依正暗自吐槽时，周巧丫一行人兴冲冲地朝着她走了过来。双生子欢呼一声扑过来，紧紧地抱着柯采依的腰。柯采依一只手抱着红木匣子，空出一只手来笑着摸了摸俩娃娃的脑袋。

    周巧丫显然还在兴奋当中，「采依恭喜你！你知不知道刚刚知县大人说你赢了的时候，我激动地差点跳起来了。」

    周大青无奈地按住了激动地手舞足蹈的妹妹，咧嘴说道：「我们本来打算在外面等你，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你还没出来，就过来找你了。」

    柯采依赧颜道：「不好意思，我跟陈公子说着话一时忘记你们还在等我了。」

    周大青以前没有见过陈晏之，此刻见到这么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站在柯采依身边，眼神里带着审视的味道。周巧丫的视线却在他和柯采依之间转来转去，像发现了什么，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陈大哥，好久不见。」李仁其实一开始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陈晏之，当看到他和知县大人一同入场时，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后来想到了他的身份，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杨琥凑到李仁旁边耳语道：「他就是上回你救下的那位小公子的哥哥吗？」

    李仁微微点了点头，并介绍道：「陈大哥，他是我的同窗好友杨琥。」

    杨琥立刻肃然起敬起来，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向陈晏之拱手问好。

    陈晏之笑着颔首，这两个书生清新俊逸，倒是可以结交一番。

    「可惜今儿天色已晚，我和李仁都得赶回书院去，要不然该给柯姑娘办个庆功宴才是。」杨琥一提起这些吃吃喝喝的事比谁都来劲。

    柯采依笑眯眯道：「这有何难，今儿不成就改成明天。比赛这几天你们为了支持我也站累了吧，我本来就打算无论赢不赢得了，都要请你们吃一顿的。」

    陈晏之问道：「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加入呢？」

    「当然，荣幸之至。」

    和众人道别后，柯采依坐在回家的驴车上，怀里一左一右地搂着弟弟妹妹，周大青在前面驾车，车子走得很稳。对面的周巧丫依然沉浸在赢了比赛的兴奋中，叽叽喳喳个不停。

    可她的心思仍停留在刚刚李仁和她说的话里。

    从李仁的口中得知，原来陈晏之的祖父就是曾经威名显赫的建威大将军陈尧，平定战乱，戎马一生，战功累累。然而五年前建威将军突然请辞要回乡养老，虽然他给出的名头是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但是连外面普通的老百姓都知道历来皇家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皇帝已经对这位深得人心的大将军起了忌讳。

 第9章

    大将军主动请辞，皇帝嘴上挽留了几句，也就顺水推舟准了他的请求。不过皇帝还算仁义，赐给了他定远公的封号，并且赐良田产业无数，好让他安心颐养天年。

    定远公一家人虽然五年前就搬回了木塘县，但是他为人一向清廉低调，搬到此处后更是定下家规，不准家里任何一个人在外打着定远公的名号到处招摇，故而木塘县的老百姓虽听说有位从京城回来的大人物，但大多也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李仁是从他书院的一位夫子那里听来的这些事情，那位夫子曾经给定远公的小孙子当过西席。

    定远公只有一个儿子陈非，也就是陈晏之的父亲。听说他喜游山玩水，当陈晏之成年后，他就把家里的产业都交给了长子，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带着夫人常年在外游历名山大川。

    上回李仁意外从拍花子手里救下陈非小儿子陈岄之后，就是陈晏之带着弟弟上门向他道谢，并未见他的父母出面。陈晏之仅仅二十出头，俨然已成陈家的当家人。

    柯采依早猜到陈晏之身份非富即贵，只是没想到竟是大将军的孙子。老将军自己已经功成名就，选择告老归乡也就罢了。可木塘县毕竟只是个小地方，他难道甘愿自己的孙子埋没于此？

    「采依明儿一早我就来帮你，你买了这么多菜，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

    周巧丫的声音将柯采依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她闭上眼睛甩了甩脑袋，罢了，不要再想陈晏之的事情了。像他们这种名门贵族，就算远离京城，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也不是外人可以知晓的。

    「正好让巧丫把我昨儿打到的野鸡给你捎过去。」周大青头也不转地说道。

    柯采依张嘴道：「那怎么好意思，我买的菜足够了，大冷天好不容易猎到只野鸡，你还是留着给你爹补补身体吧。」

    周巧丫握住柯采依的手，晃了晃说道：「采依你就收下吧，你好不容易赢了品味会的头名，我们兄妹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送其他的想你也不会要，就送点野味，你就别磨磨唧唧了。」

    柯采依心里一暖，笑着说：「好吧，那说好了你们明天一定都要来，把你爹也叫来的吧，人多热闹一些。」

    周巧丫连忙拒绝，「算了吧，我爹虽然现在不像以前那么爱喝酒，但喝起来还是容易耍酒疯，万一搞砸了你的宴席，我们会过意不去的。」

    周大青附和道：「巧丫说的是，再说我爹素来不爱和小辈打交道。」

    见这兄妹俩态度坚决，柯采依也就不强求了。

    柯采依一回到家，就将红木匣子里的五锭雪花银齐齐地摆在桌子上，再从床底下将之前攒下来的银钱都拿出来。

    两个娃娃乖乖地趴在桌子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姐姐将银钱堆在一起。

    柯采依低头冲他们晃了晃沉甸甸的钱袋，呲牙高兴地说道：「咱们有钱了。」

    柯均书和柯采莲还不懂有钱真正的意义，却也知道有钱了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挨饿了，可以有肉吃、有衣穿、有书读。故而听到姐姐这么说，也都咧嘴乐了起来。

    柯采依仔仔细细地算了一下这几个月来所有的收入，再加上今日所得的五十两银子，抬头看了看这个自己穿越过来就成为她的家的茅屋，心里原本就有的那个计划又开始冒出来。

    她现在开着一个露天的酸辣粉食档，风吹日晒的，不论天寒地冻，每日还要在县城和绵山村之间来回奔波，本就不是长远之计。更重要的是，柯均书在吕太爷那里开蒙过后，就得到县城寻个正经书院读书，那么势必要搬到县城去才方便。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她必须早做打算。

    只是如果确定要离开绵山村，那么有些事情就得尽快解决了。

    翌日，太阳的光芒渐渐洒满了整个绵山村。柯采依在灶上忙碌着，她将昨儿买的七分熟三分肥的猪肉片出一块，切成肉丁，下热锅翻炒，撒入姜末、花椒和老陈醋后，香味渐渐弥漫在空气里。这时周巧丫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采依快来帮忙，我拿不动了。」

    柯采依手里抓着锅铲跑了出去，就见周巧丫正站在院子门口，她左手一只野鸡，右手一只野兔。那只野鸡还不停地扑棱着翅膀，生命力着实顽强。

    柯采依忙上前将野兔接了过来，疑惑道：「昨天周大哥不是说就一只野鸡吗，咋还有野兔？现在这个天气还能猎到兔子？」

    「我哥运气好，昨儿回去发现陷阱里逮到只兔子，可能是冬天实在没得吃了，跑到山外边来了。你知道的，我和我哥都不大会做兔子，放我们手里是糟蹋了，就一并给你拿过来了。」

    柯采依颠了颠手里沉甸甸的兔子，笑道：「行吧，今儿再加一道菜。」

    「好耶，我好久都没吃到你做的冷吃兔了。」

    野鸡和野兔都事先用绳子绑住了脚，柯采依将它们先放在门槛处，用石头压住绳子防止乱跑。

    寒冬腊月，虽然已经出了太阳，但是早晨的空气里依然弥漫着凉意。周巧丫赤手拎着两只野物过来，此刻被冻得通红，她捂在嘴边呵气取暖。

    柯采依见状推着周巧丫往堂屋走去：「现在一天冷过一天，你这么早赶过来肯定冻得够呛，先去里面坐着，我正在做臊子面，待会吃上一碗保管你暖和起来。」

    「臊子面？又是新鲜吃食。」周巧丫咽了咽口水，其实她早上是喝了糙米粥过来的，不过一听这个从未吃过的臊子面，顿时又觉得口水泛滥，肚子空空了。

 第10章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太阳穴，「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这个简单得很，你去待着吧，或者帮我把那两个小懒鬼叫起来，马上就可以吃了。」

    「好嘞。」喊人起床这差事好办，周巧丫转头乐颠颠地朝里屋走去。

    锅里的肉臊子已经炖得差不多了，颜色鲜红光亮，浓郁的肉香混在轻烟中。柯采依接着往锅里倒入清水，待水沸腾后，将早就处理好的木耳、煎豆腐片、鸡蛋皮和黄花菜下入锅中和肉臊子用文火烧煮。

    这边煮着臊子汤，那边她又另起一锅煮面。手擀面烫熟后，装入碗里，浇上一勺味鲜可口的臊子汤就成了。汤汁呈亮红色，黑色的木耳、金黄色的豆腐和鸡蛋皮、淡黄色的黄花菜配上雪白的面条和一大勺肉丁，五颜六色地搭在一起意外地好看。

    面条是柯采依自己做擀的，劲道爽滑，臊子汤酸辣鲜美，喝上一口，浓郁的汤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升起一股暖意。

    周巧丫捧着汤碗大口大口吃地停不下来，额头已经微微冒汗。两个小家伙瞪着圆圆的眼睛瞧着这位姐姐吃的飞快，不自觉自己也加快了速度，好似生怕她不够吃要抢他们碗里的，看得柯采依直发笑。

    周巧丫咽下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筷，满足地喟叹一声。

    「一大清早的，我好像吃得有点多了。」

    以前在家里早上哪里有什么讲究，大都是一碗挑不出几粒米的稀粥对付过去。自从跟着柯采依做买卖后，家里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现在早上也能吃得上个窝窝头或者大饼了。不过和柯采依这又是肉又是蛋是比不了的，主要也是因为她没有那厨艺，想不到这许多吃食点子。

    瞧着周巧丫的空碗，柯采依轻笑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没听过那句俗语吗？早上就要吃得像个皇帝，才有精力对付下面一整天的劳作啊。」

    有这句俗语吗？采依说有就有吧，现在她说什么，周巧丫就信什么了。

    吃过早饭，稍稍歇了会儿，柯采依又马不停蹄地为接下来的宴席做准备。说好了要请客，她这个东道主可不能马虎。

    周巧丫跟着柯采依走进厨房，嘴里嘟囔着：「你说那陈公子真的会来吗？他不是说笑吧。」

    「会来。」

    「你这么确定？」

    「他有必要诓我们吗？」柯采依相信陈晏之不是那种信口开河、言而无信的人。

    「你不是说他是泉喜楼的老板吗？这种大人物应该就坐在大酒楼里等着大厨给他端上山珍海味，怎么会稀罕到我们这乡下地方来吃饭呢？」

    柯采依嗤笑一声，「有钱人的快乐你无法想象，有钱人的想法你更加无法捉摸啊。」

    周巧丫笑嘻嘻接着说：「也许是陈公子吃腻了山珍海味，啊不对，你都赢了他家的厨子，指不定他是不服气，想来偷师学艺的。」

    柯采依推了下她的脑袋，咧嘴道：「你啊别胡说八道了，赶紧过来帮忙。」

    周巧丫也自觉越扯越离谱，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撸起袖子道：「我要干什么？」

    柯采依推了下她的脑袋，咧嘴道：「你啊别胡说八道了，赶紧过来帮忙。」周巧丫也自觉越扯越离谱，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撸起袖子干劲十足道：「我要干什么？」

    柯采依想了想，指挥周巧丫先去杀鸡，自己则取出泡了一个多时辰的羊脊骨，也就是俗称的羊蝎子。羊肉温性滋补，是最适合冬天吃的肉食，而羊脊骨上的肉又是羊身上最鲜美的部分，和清脆生津的白萝卜一起炖，味道足以鲜掉人的舌头。

    萝卜炖羊蝎子做起来倒也不难，只是花费时间比较久。今儿人来的人比较多，柯采依刚刚得了品味会的赏银，大手笔地买了一整扇的羊脊骨。

    羊脊骨按照骨节剁成块，锅里倒入清水，撒两三片葱姜，一勺料酒，水开后下羊脊骨稍稍焯一下，以除去血沫和腥膻味。下油烧热，放入羊脊骨翻炒煎出油脂。随着油锅里嗞啦声响起，羊肉特有的香味随着烟雾慢慢飘散在整个厨房里。

    花椒、肉蔻、小茴香、香叶、丁香用一个白纱布包起来，做成调料包，配合着葱姜蒜一起放入锅中。锅内添热水，没过羊脊骨即可，转小火开始慢慢焖煮。

    日头渐渐升高，些许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冻得紧绷的身体也随之舒展开来。

    柯采依和周巧丫两个人手脚利落地将所有食材差不多都收拾妥当，只待下锅。而那一大锅羊蝎子随着烹煮的时间越久味道也越来越浓，香味流连在鼻间，逐渐飘出了厨房。

    周巧丫皱着鼻子使劲嗅了嗅，一脸陶醉道：「只是闻到这香味，我肚子里的馋虫就开始闹腾了。」

    「再闹腾也得忍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柯采依笑着打趣，用一只筷子戳了戳羊脊骨，接着放入切好的萝卜块继续焖煮。

    周巧丫无奈地在鼻子前不停扇风，暗示自己闻不到闻不到，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就在此时，牛大娘小跑着进了院子，扶着腰气喘吁吁道：「采依丫头，你你赶紧去看看，书哥儿好像有麻烦了。」

    「什么！」

    柯采依心跳快了一拍，扔掉手中还没有择完的菜，快步冲到牛大娘身边。柯均书吃过早饭就自己去吕夫子那照常上课去了，都是一个村子的，路也不远，能有什么麻烦？

 第11章

    牛大娘拍了拍胸脯，缓了缓呼吸道：「还不是那王富贵的娘啊。」

    「什么王富贵？牛大娘你把话说清楚。」牛大娘说得颠三倒四，柯采依一头雾水，急得要死，「到底怎么回事，我弟弟不是在吕太爷那里上课吗？」

    「大娘到底咋回事？」周巧丫也急着催促。

    「具体怎么发生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富贵他娘不知咋的，嚷嚷着说书哥儿偷了她的东西，我劝了两句说肯定是误会。可是她完全不听我的，还闹着要拉书哥儿去讨公道，正带着人往你家这里来呢。我就先跑回来告诉你一声。」

    王富贵的娘！也就是那个刚穿过来就调戏她的王大疤的娘胡氏。又是王家人，书哥儿怎么惹上了她？

    柯采依来不及多想，转头冲周巧丫抛了一句话：「巧丫，你帮我在家里看着采莲，她胆子小别吓到了。」

    她说完撒腿就往外跑，牛大娘一瞧赶紧又跟了上去，这丫头到底年纪小，护弟心切，别吃了胡氏的亏才好。只是看着瘦瘦弱弱的柯采依跑得也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牛大娘一把老骨头实在跟不上。

    柯均书虽然年纪小，却懂事得令人心疼。平常她忙着做菜的时候，都是他在照顾小采莲，可明明他才是最小的。柯采依一万个不相信柯均书会偷东西。

    柯采依脚步飞快，跑了没一会儿就迎面撞上了胡氏一行人。胡氏左胳膊上挎着个小篮子，手里拉着王富贵，右手则拽着柯均书的胳膊，嘴里骂骂咧咧，后面还跟着几个似乎看热闹的妇人。胡氏长得壮实，步子迈得很大，柯均书小小的个子被她拉扯地踉踉跄跄，几乎是拖着走的。

    柯采依眯着眼睛，脸色铁青憋着一股气。胡氏这时也终于看见了她，停下了脚步。

    柯采依也不和胡氏废话，三两步上前一把将柯均书拉了过来。胡氏没想到她手脚这么快，等反应过来柯均书已经回到了柯采依怀里。

    柯均书的衣服已经被拉扯地凌乱，小脸涨得通红，猝不及防见姐姐蹲在自己面前，刚刚一直抿地紧紧的嘴巴抖了两下，终于带着哭音叫了声：「姐姐。」

    他的手腕被勒地通红，双眼含着泪珠儿，就是倔强地不掉下来。柯采依心疼地揪起来，摸着柯均书的脸，柔声道：「没事啊，姐姐来了。」

    胡氏重重咳了一声，趾高气扬道：「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你这个做大姐的是怎么教养弟弟的，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偷东西，长大还了得。」

    柯采依站起身来，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说我弟弟偷了你的东西？什么东西？」

    「一个银镯子。」

    胡氏自从得知柯采依把弟弟送到吕老头那里读书开蒙后，也动起了这个心思。柯家那副穷得底朝天的模样都能送柯均书读书认字，她家难道还会比柯家差吗？大儿子游手好闲惯了，是指望不上的，小儿子王富贵可是他们夫妻的心头肉，自然也想为他谋个好前程，于是一琢磨就也打算找吕老头去开蒙。

    今儿胡氏早早就提着准备好的见面礼上了吕老头家，见面礼是一篮子鸡蛋和肉干，这在乡下地方来说已经算是厚礼了。而且胡氏预备着如果吕老头同意收下王富贵，就让他当场拜师，所以又准备了一个银镯子，用布包着，压在肉干下面，准备拜师的时候再送上就当做学费。

    没成想她带着王富贵到了吕家的时候，只看见柯均书坐在堂屋里摇头晃脑地念书，问了他一句才知道吕老头有事出去了。于是胡氏就把装了见面礼的篮子放在桌子上，交代王富贵看着，自己跑到里屋去找吕婆子。

    胡氏和吕婆子在里屋聊了一会儿，再出来时，儿子没有好好待在堂屋，跑到外面去玩了。胡氏喊了好几声，他才依依不舍跑进来。

    胡氏原本想着把见面礼先给吕婆子过目，只要她看到这么丰厚的礼物，这事就十拿九稳了。她拿起篮子习惯性翻了翻，却发现原本压在肉干下，包着银镯子的小布包不见了。

    当时在场的只有柯均书一个人，胡氏便一口咬定就是他偷了自己的银镯子。

    柯采依听完始末，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嗤笑道：「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弟弟偷了你的银镯子？有人看见吗？」

    胡氏叉着腰道：「不是他还能有谁，当时就他一个人在。」

    柯均书轻轻扯了扯柯采依的袖子，憋着嘴说道：「姐姐我没有偷，我真的没有。」

    「乖，姐姐相信你没有。」柯采依将书哥儿的手包在手心里，小人儿被胡氏这么一吓，小手冰凉冰凉的。

    柯采依根本不相信柯均书会偷东西，在她的记忆里，哪怕她穿过来之前三姐弟穷得揭不开锅，他们都没想过去偷一粒米，更何况现在她已经能赚钱了。

    胡氏声音尖锐，抬高了音调说话更是刺耳，「你是姐姐自然袒护弟弟，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必须给我把银镯子交出来。」

    柯采依一听这话，皱了皱眉头，「你搜过他的身？」

    胡氏扬起下巴道：「搜了，又怎么样？」

    柯均书被一个如此强势的恶婆娘诬赖还搜身，当时得多害怕啊。想到这里，柯采依攥起拳头，冷眼瞪着胡氏，沉着声音道：「你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一句话就想诬赖我弟弟偷了你的东西，真是可笑。你问问其他乡亲，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事？」

 第12章

    「是啊是啊，书哥儿平常那么乖巧，不像是会偷东西的。」旁边看热闹的妇人叽叽喳喳附和道。

    胡氏被柯采依的眼神看得心里突然有点发憷，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会有这么锐利的眼神？她咽了下口水，故作镇定道：「肯定是他把镯子藏起来了，老实讲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只要他把镯子还回来，再乖乖认个错，这事就算了，我也不想为难一个小娃娃。」

    「等一下。」柯采依扫了一眼躲在胡氏身后的王富贵，冷笑道：「你自己也说了把篮子放在桌子上，让你儿子看着，那照这样说，我还怀疑是你儿子偷了呢，这叫做监守自盗。」

    突然被点名的王富贵瑟缩了一下，上次被柯采依捏住手腕的痛楚他还没有忘记，此时看见她依然有点害怕。

    「你说什么！」胡氏瞪大眼睛，咬牙切齿道，「我儿子怎么可能偷自己家的东西，好啊，你也想昧下我的银镯子，所以就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

    胡氏看了看四周，尖着声音嚷嚷道，「大家看看，这就是有娘生没娘养，上梁不正下梁歪。」

    柯采依手指猛地攥紧，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胡氏看了看四周，尖着声音嚷嚷道，「大伙来看看，这就是有娘生没娘养，上梁不正下梁歪。」

    柯采依手指猛地攥紧，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胡娘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牛大娘终于跟了过来，一来就听见胡氏刺耳的言语，她好歹和柯采依的娘有点交情，便忍不住为她帮腔。

    胡氏语气不善道：「我说错了吗？柯老大夫妻死得早，就剩这丫头带着两个娃，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能教出啥样来。这穷酸样才会觊觎别人的东西。没家教的人都是这样没脸没皮的。」

    柯采依突然怒极反笑，说道：「家教？说到家教的问题，我正好来和你好好说道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家教说三道四，也不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养成什么样，一个地痞流氓，到处调戏良家妇女，一个成日在村子里惹是生非，十里八乡谁不知道？」

    牛大娘一听急了，忙朝柯采依使眼色，快别说了，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胡氏瞪着双眼，咬牙切齿道：「小贱蹄子，你说谁是地痞流氓？」

    柯采依歪了歪脑袋，一副无辜的样子：「谁调戏良家妇女谁就是地痞流氓。」

    胡氏气得脸色通红，恨恨道：「贱蹄子，敢编排造谣你老娘，我今天一定撕碎了你这张嘴。」

    柯采依丝毫不怕，还上前一步说道：「是不是编排造谣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问问这周围其他人，谁不知道王大疤好色无赖。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把儿子教成这样，要是我就天天躲家里，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因为没脸见人。」

    柯采依原本打算将王大疤曾调戏她的那件事烂在肚子里，见到胡氏也一直压抑着火气，想和她就事论事，好好讲道理。可对方口出秽语，竟然侮辱原身死去的父母，感同身受之下，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王大疤做过的那些肮脏事还历历在目，现在就索性一股脑儿倒出来，和胡氏掰扯掰扯清楚。

    胡氏气呼呼地看着周围，旁边一群人都在暗自憋笑。柯家这大丫头以前一向老实不善言语，没成想如今变得如此能言善道，倒是把他们平日不好说的话直接嚷出来了，真是过瘾！王家人早就恶名在外，就胡氏还以为自己家有两个臭钱，到处找人给她儿子说媒，本村的媒人谁不是躲得远远的，万一介绍了这样的人家还不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戳死。

    柯采依和胡氏你一言我一语的斗个不停，闲着无事来凑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

    赵三娘和柯如兰母女不知何时挤到了最前面。眼见胡氏被柯采依噎得说不出话来，赵三娘故作和事佬的姿态，出声道：「采依少说两句，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撕破脸不好看。你和书哥儿好好说说，也许这是误会，是他不小心从哪里捡到了。赶紧让他把东西还回去，我想胡大娘一定不会跟你计较的。」

    柯采依冷冷地瞥了一眼赵三娘，她倒是惯会装模作样，看着在劝架，实际上话里话外都是默认就是柯均书偷了镯子。

    柯采依没好气道：「没有什么误会，因为根本与我弟弟无关。胡大娘有这个功夫在这里和我胡搅蛮缠，不如沿着路回去找找。没准有收获。」

    赵三娘不依不饶地说：「有时候小孩子的话不能尽信，他们做了错事可能不敢和大人承认。书哥儿年纪还小，你不能一味袒护他啊。」

    柯采依蹙眉道：「书哥儿什么样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最清楚，不需要外人说三道四。」

    胡氏呛声道：「瞧瞧，自己亲婶婶都能说成是外人，简直是目无尊长。」

    赵三娘一脸委屈的样子，「唉我这个侄女素来和我不亲近，我做三婶的想尽点心都没人领情，早就习惯了。」

    胡氏一径接着道：「我看这柯家姐弟都需要拉到宗祠去，请各位族老代替她父母好好教训教训。」

    牛大娘听得眉头紧皱，道：「只是件小事，哪里就严重成这个样子？」除非是商议村中大事，或者实在发生了伤风败俗之事，其他的根本无需惊动宗祠和各位族老。这胡氏也是糊涂了，越说越没谱。

    柯采依朝牛大娘摇摇头，示意她不用为自己出头，接着提高嗓音，冲赵三娘的方向说道：「三婶无需在这里装一家亲，我和你也有一些烂账没算，所以劝你别说话，万一我等会儿不小心把你那些丑事也抖出来，别怪侄女我不讲情面。」

 第13章

    赵三娘心虚道：「你少胡说八道，我有什么丑事？」

    柯采依眯了下眼睛，淡定道：「你确定？」

    赵三娘眼神闪躲，一时之间不敢回话。

    胡氏被柯采依饶得差点忘掉自己是来要银镯子的，「我懒得和你辩，今天必须把我的银镯子交出来，不然咱们就去找村长，我倒要看看谁有理。」

    「去就去，现在就走。」柯采依不在意道。

    「不用去了，我来了。」一道浑厚的男声从胡氏身后传了过来，只见村长背着手从人群外缓缓走了过来，吕老头夫妇则紧紧跟在身后。

    吕老头一大清早就去了村长家，所以没碰上来找他的胡氏。胡氏嚷嚷柯均书偷了她的银镯子，吕婆子怎么为书哥儿说话都没用，一下子没了主意，便急忙忙地去村长家喊老头子回来。吕老头一听就急了，他相信自己的学生绝不会干偷鸡摸狗之事，村长在一旁听闻此事，想到前些日子柯采依特意上门送给他的红薯粉，便也跟着来看看。

    等他们三人赶到的时候，就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刚走近就听到胡氏嚷嚷着要找村长。

    这不正凑巧，他就现身了。

    胡氏像是找到了靠山，急忙忙道：「村长你来主持公道，我的银镯子放在篮子里，就在柯均书眼前搁了一小会儿就不见了，不是他偷的还能有鬼啊。」

    村长摸了摸胡子，沉声道：「这种事讲究的是捉贼拿赃，我都听说了，你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镯子，那这事你说了不算。」

    吕老头紧跟着厉声道：「书哥儿生性纯良，我以人格担保，他绝不会做偷鸡摸狗之事。」吕老头在村子里颇受尊重，毕竟是为数不多的童生，读书人在这个时代一向是高人一等的。

    胡氏立即冷笑一声，「敢情你们都是一伙的，柯采依你有本事，会收买人心了。」

    村长皱眉斥道：「胡氏，注意你的言辞。」

    正在此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哒哒地驶了过来，围观的村民心里更澎湃了，这场戏似乎更加热闹了。

    柯采依盯着那辆很眼熟的马车和驾驶位上的阿福，瞪大了双眼，心里升起一个念头：不会是他来了吧？

    马车稳稳停下，掀开帘子的果然是陈晏之，跟着下来的还有李仁。

    陈晏之走到柯采依身边时，她还有点缓不过来，愣愣地问：「陈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赴宴啊。」陈晏之眼睛扫了遍周围，盯着柯采依笑着说，好像没有感觉现场紧绷的气氛。

    李仁一下来就连忙向村长和吕老头作揖行礼，村长拉着李仁的手，小声问道：「那是谁？」好大的排场，一瞧就不是小人物。

    李仁压低声音，对着村长耳语了一番。村长听完瞪大了双眼，好家伙，这来头也忒大了。他暗暗咳了一声，走向陈晏之，拱手道：「陈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陈晏之点头回礼，微笑道：「村长，我听说柯姑娘的弟弟有点麻烦，所以过来看看，不知道现在解决的如何？」

    村长打哈哈道：「小事一桩，就是个误会，误会。」柯家居然和这样的人物搭上了关系，这下可不得了。

    胡氏瞧着柯采依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这个新来的似乎来头不小，心里有点发虚，顿时不敢说话了。赵三娘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品味会上和柯采依说话的男人，没想到居然还到村子里来找她。赵三娘脸色铁青，心里暗自猜测他俩到底什么关系。柯如兰则在看见李仁的那刻，脸立马耷拉下来，眼神恨恨地盯着他。

    「既然是误会，那还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聚众欺负孤儿呢。」陈晏之提高了声音。

    胡氏强压着不安，还是忍不住回话：「没有解决谁都不许走，我的银镯子就是不见了。」

    陈晏之扯了扯嘴角，说道：「这位夫人既然认定是柯均书偷了东西，却又拿不出证据，不如这样吧。我们就去告官好了，让知县大人派人来好好查一查，就算把绵山村掘地三尺也要把镯子找到。」

    他皮笑肉不笑地接着说道：「只是这位夫人知不知道有个罪名叫做‘诬告反坐罪’，凡诬告人笞罪者，加所诬罪二等。也就是说如果最后查出来你是诬告的话，那么你就要按照诬告他人的罪受到惩罚，并且在原罪罚上加重。」

    胡氏一个村妇，哪里知道什么「诬告反坐罪」，听陈晏之这番话顿时吓得哆嗦了一下。

    他皮笑肉不笑地接着说道：「只是这位夫人知不知道有个罪名叫做‘诬告反坐罪’，凡诬告人笞罪者，加所诬罪二等。也就是说如果最后查出来你是诬告的话，那么你就要按照诬告他人的罪受到惩罚，并且在原罪罚上加重。」胡氏一个村妇，哪里知道什么「诬告反坐罪」，听陈晏之这番话顿时吓得哆嗦了一下。

    陈晏之对她的害怕视而不见，微微一笑道：「这样吧，我看现在时辰还早，刚好我这儿有马车，去县衙快得很。知县大人断案爽快，没准夫人还能赶得回来吃晚饭。」

    胡氏缩了缩脖子，突然也有点不确定起来。主要是那个什么反坐罪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干得漂亮！柯采依心里暗暗给陈晏之鼓掌，不愧是世家公子，连律法搬出来了，听得她都一愣一愣的。

    胡氏正在犹豫不决时，她的丈夫王成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把拽过她的手，冲她挤了挤眼，压低喉咙道：「赶紧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第14章

    胡氏忽见自家男人出现，本以为是来给她撑腰的，却没想到是喊她回去，便不满道：「可是我的银镯子怎么办，那可是我从嫁妆里拿出来的。」

    王成眉头紧皱，气急败坏道：「你个败家娘们，那银镯子就压在被子里，你根本是忘了拿。」

    「什么？」胡氏瞪大双眼，嘀嘀咕咕道，「不可能啊，我出门的时候明明记得拿出来了啊。」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成天出门不带脑子。」王成被自己蠢婆娘气得不轻，轻声说，「别在这里闹了，赶紧走，不然我老王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柯采依冷眼看着王成夫妻在那窃窃私语，没好气道：「还告不告了，我这儿可正等着您呢，随时可以走。」

    胡氏这下哪里还敢去告官，低着头嗫喏了两声。王成让她不要再说话，自己赔了个笑脸道：「丫头啊，都是误会，误会一场。」

    柯采依冷哼一声：「确定是误会吗？胡大娘刚刚可是信誓旦旦，肯定确定以及一定地到处嚷着我弟弟是小偷的呀。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变了？镯子找着了？」

    「唉我这婆娘上了年纪，容易忘事，搞错了，那镯子……镯子其实是落在家里忘了拿。」王成常年在外跑，惯会察言观色。柯采依不足为惧，可是她身边那位衣着华丽的男子必定来头不小，不是他这种人得罪得起的。

    王成继续讪笑道：「对不住各位，我在这里赔礼道歉了。」

    村长一甩袖子，蹙眉道：「下不为例，这种事情没有证据不可瞎传，坏了别人的名声，你负得起责任吗？」

    王成忙点头道：「村长教训的是，我回去一定好好说说她。」

    村长点了点头，便朝围观村民挥挥手道：「都散了散了，杵这儿干嘛，回家该干嘛干嘛。」

    王成见事情似乎已经解决，便扯着胡氏的胳膊转头想走。

    柯采依忽然扬声道：「慢着。」

    她把柯均书推到身前，摸着他的脑袋，冲胡氏正色道：「我要你向我弟弟正式道歉。」

    旁边的村民不知道谁附和了一句：「对呀，道歉必须道歉。」

    有人喊出声后，其他人顿时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

    「书哥儿多乖的娃娃，好端端地被诬陷成小偷，不道个歉就想走啊，没那么容易。」

    「道歉还是轻的，换了我得气得打人。」

    「安静，别吵吵了。」村长高喊一声，现场霎时安静下来。

    王成看着柯采依坚定的眼神，知道胡氏不低个头这事是过不去了。他伸手在背后推了推胡氏，胡氏面色阴沉，怎么也没想到本来自己占理的事情彻底转了个弯。可是一群人都盯着她，眼神如芒在背，她不得不张了张嘴：「今儿确实是我糊涂了，误会了书哥儿，在这里赔个不是。」

    有村民躲在人群中，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大声点！没吃饱还是咋地，听不见。」

    胡氏顿了顿，不情不愿地又高声说了一遍。说罢立刻和王成带着儿子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落荒而逃的样子，好像后面有妖魔鬼怪在追。

    如今正是农闲时分，许多村民本来也无事，莫名看了场津津有味的好戏，散场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还在议论，看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赵三娘被柯采依怼了一句后就再没有出声，此时混在散场的人群中，狠狠地拧了一把柯如兰的胳膊。正不停回头张望的柯如兰吃痛尖叫了一声：「娘你干什么？」

    赵三娘面色不善道：「你就算把眼睛黏在李仁身上，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赶紧给我滚回去。」

    柯如兰不解气地恨恨道：「那死丫头运气怎么那么好，李仁待她不同，如今又结识了不知哪里来的贵公子，我就是不服。」

    赵三娘横眉立目，声音冷冰冰道：「小贱蹄子得意一时，得意不了一世。」

    柯如兰眼神一亮，追问道：「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赵三娘没有搭理她，脚步不停，柯如兰忙追了上去。

    事情总算落幕，柯采依长舒一口气，虽然自己的态度一直很强硬，但其实如果胡氏胡搅蛮缠到底，还真是个麻烦。她冲村长笑眯眯道：「村长，这次多谢您替我弟弟说话，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村长的身份摆在那里，一站出来说话谁都给个面子。

    村长笑着摸了摸胡须道：「我这也不只是帮你，谁有理我就帮谁。」他越看柯采依这丫头越欢喜，能干勤快厨艺又好。上回给他送了半框子红薯粉，味道好极了，每次他馋了就让儿媳妇就给他下点。

    村长又道：「再说也不能光谢我，陈公子才真是帮了不少忙呢。」

    陈晏之摆摆手道：「不必，动了两下嘴皮子算不得什么。」

    柯采依咬唇笑道：「那等会儿你可要多吃点。」陈晏之笑着颔首。

    村长又道：「你在品味会上得了头名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好啊，咱们绵山村也跟着沾光不少。」

    柯采依抿嘴笑了笑：「今天我就是因为这事打算宴请陈公子和几位朋友，不如村长和太爷太婆一起来吧，也来尝尝我的手艺，算是我的谢礼，怎么样？」

    能吃到柯采依做的菜自然求之不得，上回在上梁宴吃过一次至今念念不忘。可是村长看了眼陈晏之，和将军的孙子同桌吃饭，心里有点发憷，犹豫道：「方便吗？咱们这老头老太太，别扫了你们年轻人的兴致。」

 第15章

    「有什么不方便的，人多也热闹一些，对不对陈公子？」柯采依扭头冲陈晏之嫣然一笑。

    陈晏之看着柯采依亮晶晶的眼睛，柔声道：「你是主人你做主就好。」

    村长的视线在柯采依和陈晏之之间来回转动，蓦然笑了出来。李仁好奇道：「村长爷爷，你为何发笑？」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而不语。

    柯采依再次邀请道：「现在快要到午时了，我那的食材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过去一会儿就能开饭。」

    村长顿了顿，便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既能再次品尝柯采依的厨艺，又能和陈晏之这样的人物攀上点交情，村长心里美滋滋。

    吕太爷本想推辞，他一向不喜和陌生人同桌而食，可是柯均书拉着他的衣服下摆软软说道：「夫子，一同去吧，姐姐做的菜可好吃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后加上村长、吕太爷夫妇和牛大娘，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柯家走去。

    柯采依刚走到家门口，一个圆滚滚的小人儿砰地一声撞入她的怀里，软软的身子、柔滑的料子，小人儿抬头朝她咧嘴一笑：「姐姐。」

    是陈岄之！说起来她许久没见到这个小娃娃了，脸蛋似乎又变圆润了，笑起来像极了年画上的娃娃。

    跑慢了一步的柯采莲看着陈岄之抱着自己姐姐，嘟着嘴很是不满，这是我姐姐！

    陈晏之上前一步拎着陈岄之的领子往后拉，面无表情道：「再胡闹下次绝不带你出来了。」

    陈岄之扑腾着小短手，闹着喊道：「哥哥你不要拉我，我只是想姐姐了。」

    陈晏之冲她无奈道：「他向来顽劣惯了，前段时间一直被关禁闭。听说我要来你家，哭着闹着要跟着来。」他边说，边用带着警告的眼神瞪了眼弟弟。

    柯采依看着这兄弟俩非同一般的互动，失笑道：「快把他放下来，瞧他勒得慌。」

    陈岄之一从陈晏之手里解脱出来，便立刻躲到柯采依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叫道：「哥哥坏，哼。」

    柯采依生怕陈晏之又要教训弟弟，忙护着他往后退了一步，让出路来，让村长和吕太爷太婆先行进屋。

    站在一旁的周巧丫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人进去，怎么陈公子和李公子去了一趟，回来带了这么多人？

    「巧丫，你赶紧去把你哥哥叫来，顺便能不能从你家借几条凳子？我这儿坐不下了。」

    站在一旁的周巧丫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人进去，怎么陈公子和李公子去了一趟，回来带了这么多人？

    「巧丫，赶紧去把你哥哥叫来，顺便能不能从你家借几条凳子？我这儿坐不下了。」周巧丫一听急忙忙地往家里赶去。

    小小的茅屋还从没有来过这么多人，瞬间挤得有点转不身了。陈岄之和柯均书、柯采莲格外投缘，才见了两回面就手拉手亲亲热热地玩到一块去了，三个娃娃跑到里屋去，不知道在叽叽咕咕说些什么。正好柯采依也没工夫管他们，就随他们去了。

    陈晏之是第一次走进柯采依的家，抬眼四周打量了一番，虽十分简陋，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布置地整整齐齐，四方桌上还摆着一个褐色的瓷瓶，插着几根高高低低的竹子，别有几分野趣。

    柯采依瞧陈晏之满脸好奇的神色，笑了笑道：「陈公子是不是从来没有住过茅屋？」

    「非也。」陈晏之盯着柯采依浅笑晏晏的模样，柔声道，「行走外地有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破庙都住过，更何况茅屋呢。」

    亦步亦趋地跟着陈晏之的阿福紧跟着补充道：「我家公子可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膏粱子弟，从小老太爷就对他要求十分严格，这点苦怕什么。」他说话时仰着下巴，口气里一副与有荣焉的味道。

    老太爷，就是那位名震天下的建威大将军？怎么看，陈晏之也不像是一位大杀四方的沙场人物教养出来的。

    柯采依心里好奇得很，却也没有问出来，而是忍不住打趣阿福：「怎么，你觉得来我家算吃苦吗？我寻思也没差到那种地步吧。」

    「当然，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阿福瞥了一眼陈晏之的脸色结结巴巴说道，挠挠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他哪里敢说到柯采依家里是吃苦，没瞧见自家主子对她那副上心的模样。

    柯采依噗呲笑了出来，眼睛里亮闪闪地，笑道：「逗你玩呢，你们能到我这个小茅屋做客，才是蓬荜生辉呢。」

    陈晏之见柯采依丝毫没有扭捏之色，抿着嘴笑着摇了摇头。一个姑娘要肩负着撑起整个家和抚养弟弟妹妹的重责，家里又如此困窘，非但没有自怨自艾，还能把自己现在的困境拿出来开玩笑，如此看得开的人还是生平少见。

    「村长、太爷太婆，你们先坐着休息一会儿，喝点桂花茶暖暖身。」

    柯采依从橱柜里取出自己自制的桂花茶，麻利泡了一壶茶。

    「我这儿没有什么西湖龙井、碧螺春，这是我自己做的桂花茶，大家不嫌弃，可以喝喝看。」后山上有不少野生桂花树，初秋桂花盛开的时候，柯采依就带着两个小娃娃，上山采摘了半大袋子桂花。制作干桂花也不难，将新鲜的桂花放在通风处晾晒一夜，取一个瓷罐子，铺一层桂花就再铺一层白糖用来发酵。如此发酵个两三天就可食用了，泡茶也可，做点心亦可，好看又好吃。

 第16章

    淡黄色的桂花花瓣在茶水里起起伏伏，汤色明亮，淡淡的桂花清香飘在鼻间，入口浓厚甘甜。

    「真真是好味道。」吕婆子抿了一口笑着赞叹道。

    她好奇问道：「我都不知道桂花还能用来泡茶，丫头下次可得教教我这个老婆子。」

    柯采依笑眯眯道：「没问题太婆，我这儿还有一点，待会儿给您带些回去。」

    「无功不受禄，你还是莫费心，自己留着吧。」吕老头冷不丁冒出一句，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老学究模样。吕婆子听了暗地里掐了一把老头子的胳膊，想让他不会说话就少说点话。

    村长回味了一遍桂花茶的滋味，喟叹一声，朝吕老头笑道：「先生何必如此严肃呢，今儿大家是开开心心来给柯丫头庆祝的，放开点，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嘛。」

    「无妨，我啊早就习惯了。」柯采依丝毫没有将吕老头的话放在心上，如果哪天他突然对她特别和颜悦色，她反而要不习惯了。

    「李公子，麻烦你帮我招呼一下，因为这儿就属你和大家都熟了，我得赶紧去做饭。」

    李仁微微了张了张嘴，惊讶地指着自己道：「我？」

    「是啊，就是你。」柯采依凑近他压低嗓音道，「陈公子毕竟很少来咱们村，你就帮个忙，当做是招待客人嘛。」

    陈晏之和村长他们都是第一次见，为了怕冷场，柯采依才特地拜托李仁。她笑着丢下这句话，不等李仁答复就匆匆走向了厨房，时间紧任务重啊。

    柯采依走的太快，故而没有注意到陈晏之晦暗的眼神。

    「唉丫头，我去给你打下手。」牛大娘屁股都没坐热，也忙不迭地跟去了厨房。

    柯采依一走，李仁立刻有点坐立难安，其实他和陈晏之也不过见过两三次面。正当他绞尽脑汁想找些话题打开局面时，陈晏之先开口了：「李公子和柯姑娘很熟吗？」

    李仁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点点头道：「那次帮你送点心也是第一次认识，后来柯姑娘在县城开食档，我去光顾过几次。」

    「这样啊。」陈晏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李仁突然觉得有点冷，也没刮风啊。

    「很配很配。」一直在听他们谈话的吕婆子突然拍手道，「我越看仁哥儿和采依越觉得般配，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仁哥儿，我把采依说给你怎么样？」吕婆子越想越觉得可行，李仁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品行端正，才华横溢，采依又贤淑能干，真是绝配。

    李仁顿感身边气温更低了。

    他连忙摆摆手说道：「太婆，此话不可乱说，我和柯姑娘就只是朋友而已，从未有过其他想法。」

    咦？好像又没那么冷了。

    吕婆子没有放弃，继续说道：「以前没有想法，现在可以想想嘛，采依又漂亮又能干，这样的好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咧。」

    「……」李仁一脸为难，平日在家里娘亲催他婚事都被他拿学业挡了回去，怎么到别人家里做客还要被念叨。

    吕婆子一副不说成功不罢休的模样，还想劝说，村长急忙咳嗽两声：「李仁现在最重要的是读书考科举，哪里有功夫考虑这些。」其实他是发现陈晏之脸色越来越低沉才打断了吕婆子的话，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柯家丫头早就被这陈公子惦记上了。

    村长为了不让吕婆子继续刚才的说亲，主动开口问道：「陈公子又是怎么认识采依丫头的？」

    陈晏之脸色稍缓，简单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柯采依在厨房忙得脚不沾地，堂屋发生的这一切她都不知道。

    她算了算今天来的人数，琢磨着得再加上几道菜，幸好厨房里的食材足够。牛大娘在自己家里也是掌管厨房的，所以不用柯采依交代，就熟练地打起下手做起活来。

    柯采依将周大青打的野山鸡快刀剁成块，沸水下锅除去血沫、紧实鸡肉，下葱姜蒜炒出香味，再将鸡肉下锅翻炒，放入料酒、酱油调味，炒出香味后，加鲜汤和土豆转小火焖煮。

    柯采依打算做的是一道地锅鸡，那厢鸡肉焖煮着，她又快手快脚地擀了十来张薄饼，紧挨着鸡汤贴在锅的四周，随着鸡肉炖得熟烂，这薄饼也烘烤的焦香酥脆。

    「采依，鲈鱼处理干净了，怎么烧？」

    「给我吧。」

    新鲜的鲈鱼抹上黄酒和盐腌渍，以去除那股鱼腥味，接着放入锅中煎至两面金黄，加入葱姜和水，大火烧沸后转小火炖上一刻钟。鲜嫩的白豆腐切成指寸般大小，倒入鱼汤中稍微煮沸片刻，撒点盐和胡椒粉，一道鲈鱼炖豆腐就可出锅了。汤汁奶白，豆腐上浸满了鱼肉的鲜香。

    「无需做那么多菜。」陈晏之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正专心烧菜的柯采依被唬了一跳，拍了拍胸口道：「陈公子你不在屋里坐着，跑到厨房里来做什么？难不成酒楼老板要来给我指点一下？」

    陈晏之诚实道：「我虽开着酒楼，但并不擅长烹饪，所以没法给你指点。」

    柯采依一边将茄子切成条，一边顾着和他说话。

    她古怪地看了眼陈晏之，小声道：「是不是坐那里很无聊？」

    陈晏之捂着嘴低声说道：「是有点。」

    村长知道了他的身份后，话里话外有点谄媚。而吕夫子虽然不认识他，但是端着个架子，太过一本正经，导致场面一度冷场。

 第17章

    反倒是陈岄之和书哥儿和采莲玩得不亦乐乎。这小娃娃平素在家里被管教甚严，难得碰上两个同龄的伙伴，还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忌惮他，就像鸟儿飞出笼子似的，玩得都不记得还有哥哥的存在了。

    「你和李……」陈晏之想问她和李仁是什么关系，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因为他现在其实没有身份来问这件事。

    「你刚刚说什么？」柯采依刀法飞快地将茄子切成大小均匀的长条，一直在不停地烧菜切菜，片刻不得闲，大冬天里她的额头都在微微冒汗。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的厨艺是和谁学的，看你的刀工，没练习个几年，很难达到这种程度。」

    「可能我就天生做厨子的料。」柯采依打了个哈哈，确实需要练习多年，但是她却不能说，因为不是在这个世界练的。

    她切完茄子，抬手想用袖子擦擦汗。

    「等下。」陈晏之见状从怀里掏出帕子，替她拭了拭额///头的汗，他做这个动作似乎自然地不能再自然。

    柯采依却被他的这个举动惊得呆住了，被帕子擦拭过的地方似乎在隐隐发烫。

    陈晏之低头看她，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微微一笑道：「你的脸好红。」

    柯采依忙低下头，眼神不敢和他对视，支支吾吾道：「额，可能是，是因为屋里太热了，我从刚刚一直忙到现在。对，因为厨房太热了。」

    看着柯采依有点无措的模样，陈晏之没有再追问，只是刚才的那点郁闷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柯采依心里波涛汹涌，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心里隐隐约约感觉陈晏之对她似乎有点不一样，但是牡丹多年的她真的不敢确认。

    可如果没有那个意思，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坐在灶膛那烧火的牛大娘从陈晏之进来就没有说话，恨不得化身隐形人，生怕打扰了别人谈情。

    得！看来以后不用惦记给柯采依说亲了，这陈公子一看就是个家世好的，不然村长不会对他那么恭敬，长得又俊俏，说话温温柔柔的，她像丈母娘看女婿一样，越看越满意。

    柯采依稳了稳心神，装作没事人一样说道：「你还是赶紧出去吧，厨房里一股油烟味，别熏着你了。」

    「好。」陈晏之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满意足的走开了。

    陈晏之一走，牛大娘立刻凑到柯采依的身边，「采依快如实交待，陈公子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

    柯采依大吃一惊道：「大娘，你别取笑我了。」

    牛大娘轻轻撞了下她的胳膊，笑着道：「有啥不好意思的，他今天又为你出头，又为你擦汗的，不是对你有意，鬼才信咧。」

    「他可能是热爱助人为乐吧。」

    她的这句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令牛大娘相信呢。她热切道：「你听大娘一句话，陈公子这相貌十里八乡我都没见过，如果他真的有这个想法，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柯采依实在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转移话题道：「大娘，你快去看着火吧，火要熄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牛大娘暗暗想到，可惜啊，她的闺女早就嫁人了，不然还真相当这个丈母娘。

    柯采依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想的就是赶紧挣钱脱离贫困，抚养柯采莲和柯均书长大，其他的一切都暂时没有考虑。她甚至想过如果要按这里的盲婚哑嫁的模式，那她情愿一辈子不成亲。

    算了，别想那么远了，他又没有和她表达过什么，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先把这顿宴席做完。

    日头高高挂起，午时已经到了。

    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再加上从周大青家里端来的凳子，刚好坐满了所有的人。

    柯采依和周巧丫几个人将做好的菜一一摆到桌子上，主菜萝卜炖羊蝎子用了两个大盆，还装的满满当当的。再加上地锅鸡、毛血旺、鲈鱼豆腐汤，酱爆茄条、干煸豆角等几道时鲜小炒，全都是大份，还有她自制的辣白菜以及一道卤味拼盘，很是丰盛好看。

    「老天爷，我这辈子也没吃这么丰盛的宴席，真是托了采依丫头的福，我想大酒楼里的菜也不过就是这样吧。」牛大娘刚刚在厨房只是洗洗菜烧烧火，还真没有仔细看柯采依到底烧的什么菜，这下看着满满一桌的色香味才明白她为什么能赢了品味会大赛了。

    村长笑着道：「别说是你，我也没吃过这么大的席面。」

    羊蝎子上实打实的羊肉，还装了两大盆，又是鸡又是鱼，每道菜都油亮油亮的，哪家请客会这么大方。旁人恨不得一盘菜里加两三根肉丝有个肉味就够了，做客的也不会说什么。柯采依出手这么大方，看来真是要发达了。

    柯采依摆好碗筷，咧嘴道：「村长快别笑话我了，哪能和大酒楼里那些精细吃食比。这次做的匆忙，都是些粗糙物，大家随意别客气。」

    「这都是粗糙物，那我们在书院里吃的只能算狗食了。」李仁打趣道。

    柯采依摆好碗筷，咧嘴道：「村长快别笑话我了，哪能和大酒楼里那些精细吃食比。这次做的匆忙，都是些粗糙物，大家随意别客气。」

    「这都是粗糙物，那我们在书院里吃的只能算狗食了。」李仁打趣道。

    「以后谁能娶了采依真是这辈子修来的福气。」吕婆子边说边瞥了眼李仁，她对于给柯采依和李仁说亲念念不忘，还时不时提起这茬。这么好的姑娘还不抓紧机会，干嘛呢？

 第18章

    又来？李仁低着头摆弄碗筷，装作没有看见。

    柯采依没有看懂吕婆子给李仁使的颜色，只以为是老人家随口一夸。

    陈岄之闻到香味早就待不住了，手指紧紧地扒着桌角，被馋地直咽口水，着急道：「姐姐我好想吃啊，还不可以吃吗？」

    柯采依把他抱起坐在凳子上，柯均书和柯采依坐在他的旁边，三个娃娃紧紧盯着桌上的菜，眼珠都不带转动一下。

    她拍了下手道：「开饭了，大家千万别客气。」

    羊蝎子炖的无比软烂，嗦一口整块肉都脱骨了，吃完肥美的羊肉还不够，再狠狠吸上一口骨髓，那叫一个爽快。萝卜早就变成了透明，吸饱了羊肉的滋味，轻轻咬上一口，多汁又解腻。

    在山里土生土长的野鸡肉质鲜嫩，土豆酥软，薄饼焦脆，往汤汁里使劲那么一蘸，满嘴生香。

    毛血旺香辣扑鼻，一口毛肚一口鸭血，那股子麻辣味直冲脑门，大冬天能来这么一碗红通通的毛血旺，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十分过瘾。

    要是羊肉、毛血旺和鸡肉吃腻了，来一碗奶白奶白的鲈鱼豆腐汤，鱼肉少刺嫩滑，汤汁清爽不腻，豆腐不用嚼顺着喉咙就滑了下去，喝完还能接着继续大吃一场。

    「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采依能赢了那么多大厨了。」村长嘴里的毛肚都没有来的咽下去，手里还不停地往毛血旺那里伸筷子，「老夫生平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李仁一手拿着个薄饼，一边举着块鸡肉问道：「柯姑娘，这个鸡肉怎的如此嫩，和以前吃过鸡肉好像不一样？」

    周巧丫一脸自豪道：「这是我哥哥从后山打到的野山鸡，野生野长的，自然比家养的好吃了。」

    李仁佩服道：「原来如此，这么冷的天气还能打到猎物，周大哥好功夫。」

    周大青有些不好意思了，「哪里哪里，运气好而已。」

    「不错。」一向难得夸赞人的吕老头都吐了两个赞美的字眼，他捧着一根羊蝎子，正使劲吮吸着里面的骨髓。

    「老头子吃慢点，喝点豆腐汤。」吕婆子难得看见老头子吃这么香，也是眉开眼笑的。

    三个小娃娃动作一模一样，都是几乎把脸都埋在了碗里，顾不得说话，吃的那叫一个香。

    当然也有例外。

    陈晏之始终保持着名门公子的进食姿态，除了夹菜的速度快了些。没办法，虽然他很想保持绝对的优雅，但是手速太慢的话，菜都要被其他人夹光了。

    他边吃还边用眼光瞄着陈岄之，本想开口提醒他注意吃相，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偶尔让小娃娃放肆也没什么不可的。

    不过陈晏之略带纠结的表情落在柯采依眼里，让她直想发笑。

    她抿了抿嘴，憋住笑，岔开话题道：「大家尝一尝这个卤味，是我新做的小吃，如果味道可以的话，我打算放到酸辣粉食档里去卖。」

    在卖酸辣粉时，柯采依就发现肥肠的浇头卖得特别好，这里的人原本不大爱吃猪下水、猪尾巴、鸡爪鸭爪等边角料，主要还是因为不会做。但是这么好的食材怎么可以浪费呢？

    所以她买了不少猪下水、猪耳朵、鸡爪等等，回来一股脑都卤了，也放了些藕片、豆干等素菜。这卤汁是用了数十位香料熬制而成，卤的次数越多，味道就越香。

    「不用说，肯定好卖。」

    「同意，以前从没有觉得鸡爪鸭爪有什么好吃的，现在啃着停不下来了。」

    大家吃完都是赞不绝口，不多时一盘卤味就被瓜分完毕，柯采依见状笑得嘴巴都咧到耳后跟去了。

    吃到一半尽兴处，柯采依端起满上了米酒的杯子，冲着在座的各位笑嘻嘻道：「今天多谢各位来我家做客，也谢谢大家帮我弟弟澄清和解围，小女子不胜感激。」说完一饮而尽。

    陈晏之皱眉道：「姑娘家少喝点酒。」

    柯采依抿唇道：「不碍事，这是米酒不醉人的，公子也来点？」

    陈晏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不自觉点了点头。柯采依顺势给他满上，喜滋滋地看着他喝了下去。

    村长叹了口气道：「说起来，那王家娘子其实本性倒也不坏，只不过脾气急躁了些，而且家里有点钱，就有点嘚瑟过头了。采依，你以后少与她打交道便是。」

    周巧丫咽下最后一口猪耳朵，不满道：「她的两个儿子可真不是什么好货色，尤其她的大儿子，有好几回碰见他，他总是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别人看，总让人害怕。」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周大青眉头紧皱，王大疤什么德行他早就知道，却没想到打主意打到他妹妹头上了。

    「我没和你说是怕你担心嘛，反正看见他，我都是赶紧躲得远远的。」

    「以后他要再敢如此，定要同我说。」

    周巧丫连忙点头。

    陈晏之闻言蹙眉道：「听起来这人是个赖子，他是不是欺负过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总是被欺凌的对象。

    「你觉得可能吗？」柯采依挑眉道，「他敢找我麻烦，我就打得他不能人道。」

    陈晏之失笑，以她的身手估计少有人能欺负得了。

    吕老头维持一贯的一本正经，道：「女子说话怎可如此粗俗？」

 第19章

    柯采依暗自吐了下舌，「我知道了。」念在柯均书还要在他那里读书，她还是不要惹这个老童生厌烦才好。

    「不过，这样的人三番五次在村里调戏妇女，村长难道也放任不管吗？」正所谓「君子易处，小人难防。」地痞流氓有时候出的下三滥的招数还真不是有几下拳脚功夫就有用的，所以陈晏之依然不放心。

    村长原本想敷衍几句便罢，现在陈晏之这般严肃的开口，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一定会去警告王成夫妇，好好管教儿子，绝不让他再生事端。」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一桌子菜几乎都被扫了个干干净净，大家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

    吃完饭，村长等人先行告辞，陈晏之落在最后。

    柯采依把厨房收拾干净后，出来就瞧见桌子上摆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

    她一头雾水：「这是什么？」

    「礼物。」

    「礼物？」

    「是什么？」

    陈晏之卖了个关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柯采依纠结了一下，「本来是我要感谢你的，怎么好意思还接受你的礼物？」

    陈晏之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语气淡淡地说道：「放心吧，不是什么贵重物，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这么神秘？

    陈晏之都这么说了，柯采依再推辞显得矫情，便随后打开离手边最近的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

    「哇。」柯采依眼睛一亮，油纸包里居然满满都是干海货，鲍鱼、干贝、牡蛎、对虾，还有一看就是品质上等的鱼胶，海货的咸腥味扑鼻而来。

    陈晏之看着柯采依惊喜的模样，就知道这礼没送错，笑了笑道：「昨天刚好我派去东海进货的人回来，带回来一批东海那边的干海货，这些都是木塘县很难得见到的食材。我想你这么喜欢做菜，应该会有兴趣，就挑了些带来。」陈晏之知道柯采依最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更加不愿接受贵重礼物，所以才绞尽脑汁想送些她感兴趣的东西。

    柯采依心里好似流过一片暖洋，他是真的在考虑她的喜好来送东西，试问这份心意谁能不感动？

    陈晏之见柯采依好像被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放软了语气道：「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再说我也是带有点小私心的，我想看看这些海货在柯姑娘手里能不能变成更美味的菜肴，有机会也好让我一饱口福。」

    柯采依明白他想吃什么哪里会找不到大厨来做，这只不过是不想让她觉得有压力的借口。

    她抬头看向他，正正经经道：「一定的。」她心里想着以后陈晏之来她食档吃东西干脆都不收钱了。

    陈晏之指了指另外一个包袱，接着道：「再看看那个。」

    柯采依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打开了包袱，一看见包袱中的的东西，惊喜中又带点疑惑道：「这是？」

    陈晏之拿起一本字帖翻了翻，「这是京城大书法家王然的字帖，我知道书哥儿正在读书识字，王然的字体端庄内敛，给孩童用来学最好不过了。还有这些书籍都是书哥儿将来用得到的，上面有名家注解，一般书铺里是买不到的，以前岄之都是用这些来启蒙的。」

    如果说刚刚的干海货令柯采依觉得心里热乎乎的话，那么这些书籍好像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心。

    她目光直直地盯着这些崭新的字帖，没做声，内心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柯均书听到是送给自己的东西，蹬蹬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摸着书本的封皮，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欢喜。柯均书打心眼里喜欢念书写字，自从跟着吕夫子认识了不少字后，就把夫子交代要读的书翻来覆去读了个遍。

    书哥儿很懂事，知道姐姐赚钱辛苦，为了省些纸张钱，平日里还总是在地上拿沙子练字，任凭柯采依怎么劝说都没用。

    柯采依没有推辞，只是摸着书哥儿的脑袋说道：「这都是陈哥哥送的，要好好谢谢人家。」

    柯均书拱起双手，认认真真冲陈晏之做了个揖道：「谢谢哥哥。」

    陈晏之也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弯下腰笑道：「最好的谢谢就是将来好好读书，知道吗？」

    柯均书狠狠点了点头：「嗯。」

    「我也会，我也会。」陈岄之从陈晏之的胳膊下钻了出来，高声嚷着。

    陈晏之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你现在说的好听，夫子交待的功课做完了没有？这点上你就不如书哥儿，人家还比你小。」

    陈岄之一听这个就萎了，嘟着嘴巴道：「我知道了，我回去就做。」

    柯采依本来正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下被这对兄弟惹得噗呲乐出声来，气氛一下子欢快起来。她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有两束目光传来，灼得脸颊发烫。

    柯采依抬头一看，陈晏之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与她目光相撞后微微一笑。

    她连忙低下头来，捋了一下鬓边的头发，岔开话题道：「陈公子，你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

    「上回你说你娘喜欢吃辣白菜，我这些日子多做了一些，都给你带回去。还有这个腊肠，现在还不能吃，拿回去之后让厨子继续挂在通风处，过个七八日就能吃了。」柯采依快手快脚地给陈晏之打包了辣白菜、腊肠、卤味等七七八八的东西，放在桌上堆成了小山似的。

 第20章

    陈晏之瞧着怎么比来时东西更多了？

    阿福刚刚吃得肚子浑圆，这会儿靠着门槛，眼神虽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院子里，耳朵却仔细地听着堂屋内的动静。

    他清清楚楚听见了自己公子和柯姑娘的互动，暗道自家公子第一次追求姑娘怎么一点都不诗情画意，说好的浪漫呢？

    别的公子姑娘再不济也是赠荷包、玉佩，怎么他们俩就是干海货对辣白菜和腊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以物换物做买卖呢？偏偏公子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真是费解，费解啊。

    柯采依帮陈晏之把东西都搬到他的马车上，忽然想起品味会被带走的那几个人，问道：「你知不知道张槐和小九他们会被怎么处置？」

    「这就要看知县大人怎么判了，毕竟不是杀人放火的重罪，想来应该不会太重。不过你也无需担心会被报复，那张槐经过此事名声已经臭得如过街老鼠，绝不敢再出来闹事。」

    数日后，柯采依就得知了张槐和黄武被判决的结果，他们被知县下令痛打了三十大板，之后本应继续蹲大牢，可是有人买通了关系保他们出来。不过张槐出来后也不能再回到汉泰楼当掌勺大厨了，收拾包袱灰溜溜地离开了木塘县。

    至于赵良的徒弟小九属于从罪，受到的责罚没有他们那么重。而且赵良念着最后那点师徒情，也向知县求情，既然有当事人的谅解，小九被关了几天也放了出来，只不过和赵良的师徒情从此断了。

    「真是便宜那个张槐了，他就应该蹲穿牢底，竟然这么轻易就放出来了。」周巧丫很不满。

    柯采依手里切着卤猪耳朵，这几日卤味放到酸辣粉食档后很受欢迎，常常不到半日就卖个精光。

    她瞄了眼周巧丫气鼓鼓的样子，淡然道：「张槐也只不过是颗棋子罢了，他的上面还有人，放不放他出来没什么两样。」

    周巧丫惊讶道：「你是说他是被人指使的？」

    「再明显不过了。」

    「是不是汉泰楼的老板？他是汉泰楼的掌勺大厨，会这么做肯定是老板指使他的。」

    「究竟是谁指使的，没有证据咱们也不敢随便乱说。不过这次的事情本质还是利益之争，商场如战场，朝这个方向查下去八九不离十了。」

    周巧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采依，你好像懂的很多的样子。」

    柯采依眨了眨眼，调皮说道：「我只懂做菜。」

    这时，她看见一个穿着淡灰色长袍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进了她的食档，一个中年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自从柯采依赢了品味会之后，这个原本只在东市街上有点名气的小摊一下子声名鹊起了，这几日闻讯而来的客人比以往多了好几倍。柯采依几个人忙得脚不沾地，很多人来了暂时没有位置，她便自制了一些写着号码的木牌子，让来了的客人拿着木牌子等待。

    「巧丫，那个老人家腿脚不好，你去拿个凳子去给他坐下。」

    周巧丫闻言马上放下手里的抹布，端了个凳子走了过去。

    老人朝柯采依的方向看了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朝她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周巧丫咧嘴道：「老人家，现在我们这里已经满座了，您还要稍等一会儿，这里有个木牌子，等会叫到了牌子上的号码，就可以入座了。」

    老人看着手里的木牌子上写着个「十二」，周围确实有不少人或坐或站地在等着。

    他旁边的中年男人语气不善道：「还要排队？我们愿意多出钱，现在就给我们安排入座。」

    周巧丫自从跟着柯采依做生意以来，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客人，胆量大了许多，她保持微笑道：「这位客人，做什么都将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们这里是不许插队的。」

    中年男子脸色拉了下来，明显非常不满。

    老人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愿意等。」

    还是这位老人家明事理，周巧丫又笑道：「老人家，我们这里上菜速度很快的，您不用担心等太久。」

    周巧丫回到案台边，朝柯采依压低声音道：「那个老人家好严肃的样子，一走进他都感觉有种压迫感，还带了个仆人，对他毕恭毕敬的。」

    柯采依瞥了一眼，淡淡说道：「来者是客，其他的无需管。」

    「老太爷，你想吃什么东西，差人去给你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这么个小摊，不知道干不干净，竟然还要排队。」中年男子皱着眉看着拥挤的食档，看里面的客人的穿着真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不明白老爷怎么突然想要到这个小食档吃东西。

    老人双手放在拐杖上，沉声道：「你懂什么，我不单单是来吃东西的。」

    「那是为什么？难道是体察民情？」

    老人瞪了他一眼，手指往前指了指，悠悠说道：「我是为了她而来。」

    「她？」陈山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指的是正在做酸辣粉的老板娘。

    「那个小姑娘，有什么好看的？」他脑袋里上下思索着是不是以前认识，可是翻遍了脑袋的记忆也想不出和她有什么交集。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专注看着柯采依忙前忙后。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可以落座，饭点都快过去了。

 第21章

    周巧丫跑去给他们点单，不过老人却开口问：「能不能让你们老板娘过来？」

    「啊？」周巧丫呆了呆。

    老人家的声音自带一股威严，「我是听闻老板娘的名声而来的，想亲自和她聊聊。」

    柯采依得知老人家的要求后，擦干净手走了过去，露出标准的待客笑容道：「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老人家锐利的眼睛盯着柯采依，柯采依不明所以，依然坦荡荡地回望着他。

    中年男子咳嗽一声道：「我们是第一次来，老板娘先给我们介绍一下都有些什么东西吧。」

    柯采依不慌不忙道：「我们这里的招牌套餐是酸辣粉加鸡蛋灌饼，此外还有卤味、辣白菜等小吃。」

    「酸辣粉？我们老爷吃不得太辣，有没有不辣的？」

    「当然有，我可以给你单独做不辣的，全看您的需求。」

    老人突然开口道：「辣与不辣的都来一份，那个什么蛋饼也要两份，有什么小菜都给上一份。」

    柯采依点了点头道：「好嘞，您二位稍等一会，马上来。」

    柯采依一边干活，一边注意着老人那边的状况。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一点不像是市井普通人家，不知道吃不吃得惯？

    她这么专注地想着，冷不丁见案台边冒出个小人儿。

    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怯生生地喊了声：「柯姐姐。」

    柯采依眉眼一弯道：「小小来了，今天还是老样子？」

    小小轻轻点了点头，将手里捧着的碗递了过去。

    「你等一下，姐姐现在就给你做。」

    小小的个子只比案台高出半个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柯采依麻利的动作，她什么时候能变得像柯姐姐这么能干就好了。

    柯采依注意到小丫头的眼神，笑着问道：「你奶奶身体好些了吗？」

    小丫头声音软软的，「好多了，谢谢姐姐。」

    小丫头真是乖的让人心疼，柯采依嘱咐道：「以后叫你奶奶千万不可以饿肚子了，想吃东西就到姐姐这里来。」

    小小乖乖地点头。

    在小小身后有一桌坐了两个妇人，是一对婆媳，因为儿媳妇害喜严重，其他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偏偏就爱上了酸辣粉，一日不吃就难受地紧。

    年轻的妇人盯着那瘦的像豆芽菜的小丫头瞧了半天，像是在确认什么，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道：「娘，那不是孙婆婆的孙女吗，叫什么小小的？」

    她婆婆瞄了一眼便肯定道：「是啊就是她，也是个可怜娃。亲爹病死了，亲娘转头就改嫁也不要她，只能跟着唯一的奶奶相依为命，一个老的带着一个小的，家里又没个男人，活的真是艰难。那孙婆婆只能靠在街头给人缝衣服补补鞋挣几个钱活命。」

    「那她怎么还吃得起这酸辣粉，好歹六文钱一碗呢？」

    「说的可不就是嘛，缝衣服补鞋一天能挣几个钱，都是老板娘心善。」

    「此话怎么说？」

    婆婆便细细地和她说了原委。

    原来前两日她来给儿媳妇买酸辣粉回去，正好撞见孙婆婆晕倒在这食档旁边，后来才知道老人家为了省钱，把粮食都给孙女吃，自己饿着肚子，结果体力不支给昏过去了。

    柯采依将老人家扶到自己的食档，没一会儿老人家就醒了过来，她便做了两碗粉给这祖孙俩吃。得知孙婆婆的遭遇后，柯采依当场便做了个决定，让孙婆婆每日来她这里吃粉，只卖她们一文钱一碗。

    年轻的儿媳妇疑惑道：「老板娘为何不干脆免了饭钱，反正一文钱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许是为了不让祖孙俩感到被施舍吧，要不然岂不是成了乞丐。孙婆婆也是知恩图报的，说以后老板娘有要缝补的东西尽可找她，不收钱。」

    「原来如此。」

    「你看老板娘给小小碗里装的粉，还有那满满一层的肉，那分量足够祖孙俩吃两顿的了。」

    「老板娘想的还挺周到。我刚好有两双鞋破了，改日拿给孙婆婆补补去，算做点好事给我未出世的孩子积德。」

    陈山嘴里不停地嗦着粉，耳朵也将那对婆媳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老板娘能有这份善心和细致，真是小瞧她了。

    老太爷明显也听见了，神色微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老太爷对这里的吃食很满意，桌上的食物七七八八都被吃光了，只剩下些汤汤水水。老太爷上了年纪后，愈加挑嘴，府里烧的菜总是不对他的胃口，眼见他对这酸辣粉如此钟爱，陈山心里思索着难不成老太爷是打算给府里找厨子来了？

    虽然他起初认为这么个街边小摊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事实证明他错了，吃的的确不赖。

    老人不知道陈山心里这些弯弯道道，只是放下筷子，淡淡地开口：「结账吧。」

    陈山得了命令，便挥手招柯采依过来。

    柯采依见吃食几乎被吃的干干净净，心里那份忐忑也放下了。她卖了这么久的粉，很少紧张过，但这个老人家实在给人的压迫感很强，好在结果不坏。

    陈山吃完后对柯采依大大改观了，便对柯采依露出了第一个笑脸。

 第22章

    柯采依心情大好，抿了抿嘴笑道：「两位客官，感觉味道如何？」

    老人只吐了两个字：「不错。」

    真是惜字如金。

    他们结完账后没有逗留就走了。

    只不过柯采依没想到的是，这个老人接下来连续四天都来光顾她的酸辣粉食档，每次都要柯采依去点单，却也不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吃完，默默就走了。

    「那个老人家又来了，已经是第五天了。」周巧丫在柯采依跟前伸出一个巴掌，嘀咕道，「总感觉他们是有什么目的。」

    柯采依抬头看她，调侃道：「你要对我们的吃食有信心，人家也许就是太喜欢吃了，一日不吃就受不了。」

    「是吗？」周巧丫很怀疑。

    当然不是，柯采依自己都不信，然而人家没有挑明缘由，她只能当做一般顾客去对待。

    这次又叫柯采依去结账，她端了两个小碗走了过去。

    柯采依眼角带笑地说道：「这个是我们今天的限定甜品酒酿圆子。为了多谢客官连日来的光顾，特免费赠与二位品尝。」

    青瓷碗里一个个小小洁白的糯米圆子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浓稠的酒酿中间飘洒着两三颗枸杞和几片桂花花瓣，红黄相间，煞是好看。

    现在食档里卖的吃食种类并不算多，为了怕客人来来回回吃腻了，柯采依便打算推出一些限定当日的甜品，今天做的就是酒酿圆子。

    酒酿圆子好吃好做又好看，还很滋补，糯米粉搓成的小圆子，比汤圆个头要小一些，沸水煮开后，加入枸杞和甜酒酿，最后撒一点自制的干桂花花瓣。

    在这个寒冬腊月，来上这么一碗酒香四溢的甜品，那种甜甜暖暖的感觉，可以一直渗到心坎里。

    老人尝了两口后，脸色明显松弛了下来，抬眼看向柯采依道：「很好喝。」

    柯采依笑咪了眼。

    柯采依眉头微蹙。

    真是奇怪了，她这个小食档这几天怎么这么多贵客。

    老人家已经有两天没来了，想想也是，就算她对自己做的吃食再有信心，可天天吃也该腻了。

    那位不知身份的老人没来，可现在食档里又坐着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男子，排场不小，身后站着两个双手抱胸的壮汉，一动不动的，神色凌厉地注视着前方。

    这位公子倒也没有对身份遮遮掩掩，上来就自报家门，原来他就是汉泰楼的少东家周少连。

    一听到他的名号，柯采依心里不禁开始打鼓，难不成是为了张槐的事情上门算账来了？但也不至于带打手吧。

    柯采依心里波涛汹涌，但脸上不动声色，平静道：「不知道周公子今天来有何贵干？」

    周少连端坐着，微微一笑道：「柯姑娘无需紧张，今天我来只是想品尝一下姑娘的手艺。」

    柯采依挑了下眉道：「只是这么简单？」

    周少连一脸真诚的样子，「姑娘不相信？」

    「也不是。」柯采依斟酌了一下言语，淡定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张槐的事情而来。」

    周少连轻笑一声道：「其实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虽然张槐是我派去参加品味会的，但是我也没想到他会为了赢得比赛做出那种龌龊事，老实说我心里也很惭愧，只能怪我以前识人不清。我已经让张槐离开木塘县，做错了事就得接受惩罚。」

    柯采依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心里腹诽道你会不知道才是怪事，把人赶走说不定是不想他有机会说出幕后主使吧。

    周少连对柯采依的假笑视若无睹，沉声道：「怎么，柯姑娘是不打算做我的生意？」

    柯采依回过神来，笑了笑：「怎么会呢，您这样的贵客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想吃点什么？」

    周少连轻轻敲了敲桌面，左右看了看，「就来一份你们的招牌吧。」

    柯采依迅速地给周少连准备，本希望他吃完能赶紧走，却没想到他慢悠悠地吃完以后，又招她过去，大有一副要长谈的模样。

    「如果以前可能还有疑虑，那么这次尝过柯姑娘的手艺才明白你能赢的确是实至名归。」

    「过奖。」

    周少连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柯姑娘请坐，我想和你谈谈。」

    柯采依没有动，皱眉道：「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好谈的吧。」

    周少连笑道：「我与姑娘并没有什么矛盾，何必带有敌意？我是真的有件事想和姑娘详谈，况且现在也没其他的客人，不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柯采依垂下眼眸，沉思了片刻便坐在了周少连的对面。

    「周公子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最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周少连顿了一下，说道：「其实我是请你来当我们汉泰楼的掌勺大厨。」

    柯采依瞪大双眼，古怪地看着他，「找我去当你们酒楼的大厨，你没说错吧？」

    「没错。」周少连盯着她说道，「你知道的，张槐已经离开木塘县，此前他在我的酒楼当了六七年的厨子，虽然他的品行有问题，但厨艺确实不错。现在他突然离开，我一下子找不到替代的人。」

    「周公子别逗我了，你们那么大的酒楼不可能只有一个大厨。」

    「是还有其他的厨子，但是他们的厨艺水平实在难以担此重责。」周少连忧心忡忡道，「这几日酒楼的流水都少了许多，我思来想去，柯姑娘的厨艺在品味会上大家有目共睹，如果姑娘肯答应我这个请求，酬劳无需担心，一定是木塘县最好的，绝对要比在这里风吹日晒开小食档要高的多，做得好还有另外的分红。」

 第23章

    周少连信心满满地看着柯采依，这么好的条件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他不信她还能拒绝。

    柯采依却丝毫没有迟疑地开口：「周公子太抬举我了，这次我能赢下品味会其实有点占了便宜，厨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一个小丫头片子，见识微浅，怎么能担当得起这么一个大酒楼掌勺大厨的位置呢？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柯采依心里坚定地认为张槐的事情和周少连八成脱不开关系，既然张槐都知道她和陈晏之相识，那么他岂会不知。他和陈晏之是对手，又怎么会找到她去当掌勺大厨？

    她越想越觉得其中也许有阴谋。

    周少连闻言双手往前伸了伸，抬高声音道：「柯姑娘是不是对我提的条件不满意？其实还以再谈的，酒楼的其他厨子任你使唤，我也不会干涉你做菜的自由。」

    「周公子提的条件的确很诱人，但是我这个人天性散漫惯了，不喜欢束缚，开个小食档可以自己做主，到了别人的地盘我怕适应不了。」柯采依扯了扯嘴角道，「再说就算周公子赏识我，别人也不一定会服气我这么个小村姑当大厨的，所以恕我不能接受。」

    周公子沉默片刻，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柯姑娘拒绝我是不是和陈晏之有关？」

    柯采依面无表情道：「为什么这么说？」

    「据我所知，柯姑娘似乎和陈晏之走的很近，莫不成他是姑娘的心上人？」

    柯采依扯了扯嘴角，冷笑道：「这是我的私事，没有必要和你交代吧。」

    周少连轻声道：「柯姑娘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要调查你，只是诚心相邀，我不想你是因为从旁人那里听到些什么闲言碎语，对我有了偏见才拒绝我。」

    柯采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周公子多虑了，说实话，在今天之前我并没有从任何人嘴里听说过周公子。」

    周少连脸僵了一下，「那就好，我之前和陈公子有些误会……」

    「有什么误会啊？」周少连还没说完，陈晏之的声音突然从他背后传了过来。

    柯采依闻言抬头一看，眼睛亮了起来。

    陈晏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他冲柯采依颔首笑了笑，撩起袍子，在她身边坐下，转头对周少连说道：「原来周公子也喜欢这街边小吃。」

    周少连淡淡回道：「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换换味道也不错。」

    陈晏之不置可否，看了看桌面吃剩下的碗筷，微微笑了笑，「柯姑娘，我还没吃午饭，先照老样子给我来点吃的吧。」

    柯采依笑嘻嘻地点头道好。陈晏之这一来，她心底放松了不少，就让他去对付周少连这只狐狸吧。

    柯采依一走，陈晏之的脸立刻恢复面无表情：「周公子别来无恙，哦不对，你应该是有恙，最近酒楼生意不太好吧。」

    周少连似乎也懒得装君子了，冷笑道：「你得意个什么劲，这次品味会也不是你们赢。」

    「可我输的心服口服，输的光明正大，不像有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

    「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想想法子怎么恢复汉泰楼的名声，别再打她的主意了。」

    「你就这么有把握她不会被我说动。」

    陈晏之坚定地说道：「我的确有把握。」

    周少连半晌没有出声，转头看了看案台边因为陈晏之的到来明显更开心的柯采依，站起身道：「我们之间的比试还没有结束。」说罢带着两个仆人气冲冲地走了。

    柯采依端着粉过来后就发现桌边只剩陈晏之一个人，疑惑道：「他怎么走了？」

    陈晏之随口说道：「兴许是有事吧。」

    柯采依将酸辣粉放到他眼前，嘴角弯了弯：「快吃吧。」

    陈晏之确实有点饿了，迅速嗦了几口粉垫了垫肚子，沉声道：「他请你去当大厨，你怎么想？」

    「你都听到了？」

    「猜的。」

    柯采依起了玩心，眨了眨眼睛道：「你希望我怎么答复？」

    陈晏之专注看着她的眼神道：「我不希望你去。」

    这么直接！柯采依好奇问道：「为什么？汉泰楼的掌勺大厨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周少连这个人心术不正。」

    柯采依撇了撇嘴道：「可是我瞧着他至始至终都很翩翩有礼。」

    「那都是表象。」

    她咬了下唇道：「你也是表象吗？」

    陈晏之嘴角微勾道：「我都是认真的。」

    柯采依被他的眼神盯得脸红了一下，转移话题道：「可是他哄骗我这么个小丫头能得到什么呢？」

    「他这种人背后的弯弯肠子太多了，防不胜防。」

    柯采依接着问道：「我瞧着你们之间关系好像有点剑拔弩张，怎么，他是你的敌人？」

    陈晏之咽下一口汤：「之前确实有些过节。」

    「他还敢和你有过节？」

    陈晏之闻言惊讶道：「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柯采依耸了耸肩道：「看到品味会上知县大人对你毕恭毕敬的模样，想不知道也难吧。」

    「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我没有怪你，因为我也没问过。」柯采依单手托着腮，轻声道，「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并会不影响我们的朋友关系。」

 第24章

    陈晏之看着柯采依坦荡荡的眼神，心里松了口气。

    「其实我今天来不只是为了吃东西的。」

    「哦？」

    「三天后是岄之的生辰，我想邀请你来参加他的生辰宴。」

    柯采依脱口而出道：「你想请我为岄之办这个宴席吗，太好了。」

    陈晏之连忙打断她：「不是不是，这次我想请你作为客人出席。」

    「只是客人？」

    「你好想很失望？」

    「说实话，你还不如请我去当厨子呢，至少有钱赚，当客人多没意思。」不知不觉，柯采依在陈晏之面前说话越来越放松，连她自己都没意思到。

    陈晏之忍俊不禁道：「这次就算了，你就好好当回客人好嘛，把弟弟妹妹都带上，岄之可想他们了，天天念叨着要去找他们玩。只是夫子管的严，他平日总不能出来。」

    柯采依垂首想了想，干巴巴道：「可是你们那种上层人士的宴席，我去合适吗？」

    陈晏之挑眉道：「我都没有什么名第观念，你好像比我还在意？」

    柯采依没好气道：「我这是深谋远虑，那些话本子不都是这么写的吗，贫穷的姑娘到了富贵人家总是不被待见的。」

    「你还是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陈晏之放下筷子，安慰道，「你去了就是我请的贵客，没有人敢对你无礼的。」

    陈晏之真诚的眼神令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真是色令智昏啊。

    「啊对了，岄之喜欢什么东西，我到时候也要给他准备个生辰礼物才好。」

    「他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

    三天眨眼就到了。

    柯采依早早起床为陈岄之准备生辰礼物。她思来想去，陈岄之出身富贵人家，应该啥都不缺，他又喜欢吃，便打算做一道他没有吃过的新鲜吃食——生日蛋糕。

    书哥儿和小采莲因为今天要去参加陈岄之的生辰宴，兴奋地很早就醒了，这会儿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围着姐姐打转。柯采莲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问道：「姐姐，你又在做蛋糕卷吗？」她舔了舔嘴唇，好想吃。

    柯采依单手不停搅拌着奶油，笑嘻嘻道：「这次不一样，这个叫做生日蛋糕，是专门过生辰时吃的，等下回你们俩生辰时，姐姐也给你们做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

    「好哎。」两个娃娃笑得眯起了眼睛。

    柯采依此前在品味会上做过一次柠檬蛋糕卷，生日蛋糕的步骤大致都差不多，唯一多了一道程序便是打奶油。前一天她把东市、西市逛了个遍，总算在一个胡人贩子那里买到了一小罐奶油，不多，但足够用了。

    奶油中加入白糖，不停搅拌打发成蓬松粘稠的状态后，将打发好的奶油均匀地抹在圆形的蛋糕胚上，上面再铺上一圈水果，中间留了一小处空白。

    柯采依用油纸卷成一个尖嘴形，里面裹着粉红色的果酱，她想了想，将油纸卷递给柯均书，「书哥儿你来写。」

    柯均书小心翼翼地接过油纸卷，按照姐姐说的，一边挤果酱一边轻轻写上「陈岄之生辰快乐。」

    柯采依对成品很满意，「完美，书哥儿的字写得真好。」

    柯均书抿着嘴害羞地笑了。

    陈晏之想得很周到，派了阿福驾着马车来接他们姐弟三个。

    柯采依一坐进马车，就发现车里还备好了毛毯、暖炉，甚至还有几盒点心。

    阿福的声音从帘子外传了进来：「柯姑娘，点心还有暖炉都是公子特地交待给你们准备的，这天寒地冻，别着凉了。」

    柯采依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拈起一颗果脯，入口好像甜到了心坎里。

    阿福驾车飞快又平稳，很快就进入城里，还没有到陈府门口，就已经隐隐听见喧闹之声。

    阿福停稳马车后，柯采依抱着弟弟妹妹下来。此时的陈府门口已是热闹非凡，厚重的大门大大地敞开，来的客人一波接一波，门口迎客的仆人都快忙不过来了。

    只是个小孩子的生辰宴，有必要搞这么大的排场吗？

    柯采依忍不住将心底的疑惑向阿福问了出来。

    阿福咧着嘴道：「姑娘有所不知，其实以往小公子的生辰从没有这样大操大办过，只不过今年因为我家夫人连生了两场大病，所以老爷就打算借着为小公子办生辰宴的喜事冲冲晦气。」

    原来如此。

    在阿福的带领下，柯采依姐弟顺利地走进了陈府。一走进大门两边就是曲折游廊，当中是穿堂，摆放着一块大理石制成的插屏，转过插屏就是正房。

    不愧是定远公的府邸，果然很气派。

    柯采依刚走近正房，就看见一个穿着藏青色袍服的男子背对着她，正和一群人寒暄。他的背影颀长，发冠高高束起，墨黑的头发披在身后，这个背影除了陈晏之还能有谁。

    阿福先她一步走到陈晏之身边，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陈晏之听完立刻回头看了过来，一看见是她，眼神都亮了起来。

    陈晏之走到她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乌丝轻绾，黛眉弯弯，双唇红润，小小的脸蛋被雪白色的毛领衬得愈发白皙，一身藕色的束腰长裙飘曳。

    眼见少女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陈晏之掩饰不住眼里的惊艳之色，认认真真道：「你今天很美。」

 第25章

    能不美嘛。

    柯采依自从答应了他参加生辰宴，就知道决不能以摆摊时的样子去出席。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就算她自己不在乎，但也得为主人着想。

    所以她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认真挑选了新衣服，再略施粉黛。之前她一直忙着钻研吃食、摆摊，终日里素面朝天，从没有好好打扮一下，这次算是穿越过来后最精致的一天了。

    柯采依是谁？是经历过现代教育的女子，遇到这种被赞美的情况不会说什么「哪里哪里」，自然是大大方方地回了一句：「谢谢。」

    可是听着陈晏之低哑的声音，她的脸上也不禁有点发烫。

    柯采莲瞧着姐姐的模样，奶声奶气道：「姐姐你脸红了。」

    柯采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傻妹妹。

    陈晏之也被逗笑了，弯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子，「采莲今天也很漂亮。」采莲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几次接触下来，她已经不怕这个哥哥了。

    柯均书和柯采莲一蓝一粉，领口处都围着狐狸毛制成的毛领，最近又被柯采依养胖了许多，肉乎乎的脸蛋埋在毛领里，可爱得像个年画娃娃似的。

    陈晏之很想和她多说说话，可是现在里面一堆等着他去招呼的客人，实在脱不开身，便让阿福带着他们三个去后院先歇息歇息。

    后院很大，假山凉亭池塘应有尽有，院子的一处角落还种着十几棵梅花树，此时都已经结了花骨朵儿，想来不多时就会绽放。

    「汪汪汪。」

    柯采依正欣赏着梅花时，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从树丛里跑了出来。小狗的毛梳理地整整齐齐，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玉佩，一看就是有主的。小狗也不怕生人，围着他们几个一直打转，还不停地蹭着柯采莲的裤脚，和她很是投缘。

    柯采莲一向喜欢小动物，一见到这只雪白的小狗就喜欢的不得了。柯采依见是只干净的小狗，也没有拦着。柯采莲对着小狗摸一摸、揉一揉，玩得不亦乐乎。

    一不留神，一人一狗玩着玩着就离开了她的视线。

    「采莲，跑慢点。」柯采依连忙拉着书哥儿的手追了上去，这个后院他们三个都不熟，现在外人又多，别走丢了。

    正在此时，前方拐弯处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

    柯采依心沉了下来，加快了脚步，一转弯就瞧见柯采莲坐在地上，小狗不见了踪影，而她的面前站着三个年轻的女子。

    正在此时，前方拐弯处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

    柯采依心沉了下来，加快了脚步，一转弯就瞧见柯采莲跌坐在地上，小狗不见了踪影，而她的面前站着三个年轻的女子。

    中间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玫红色的华丽襦裙，头上的金钗就插了三根，身边跟着两个丫鬟打扮的人。

    「采莲。」

    柯采依快步走过去将柯采莲扶起，正不知所措的柯采莲吓得一把抱住姐姐的腰。

    「没事了。」柯采依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慰着。

    穿绿衫的一个女子上前一步，用手指着柯采莲道：「这野孩子是你家的？也不好好管着，到处乱跑冲撞了我家小姐。」

    「姐姐，是小狗。」采莲小心翼翼地说道。

    柯采依一听便大概猜到了什么情况，她忍着一股气，毕竟是自己家的娃娃有错在先，尽量平心静气道：「这位姑娘，我妹妹撞到了你们，的确是我们不对，我代她道歉，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再怎么你也不能推一个小孩子。」

    绿衫女子叉着腰说道：「你妹妹？不是你妹妹追着那只狗跑，怎么会害我家小姐跌倒，我家小姐最怕狗了。推了她又怎么样，如果那只狗伤着我家小姐，就不只推一下那么简单了，铁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湘儿用帕子使劲擦着裙摆上的泥点子，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一股气堵到了嗓子眼，为了今天这个宴席，她可是打扮了好久，费了许多心思。

    现在全被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一只狗和一个野丫头给毁了。

    李湘儿放弃了擦拭，一甩帕子将绿衫丫鬟推到身后，冲着柯采依瞪着眼睛，语气不善道：「你知不知我这条裙子有多金贵，是特地请杭州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现在脏成这个样子，我还怎么见人，你说怎么办？」

    柯采莲被她怒气冲冲的模样吓得瑟瑟发抖。

    柯采依瞥了眼她的裙摆，抿了抿嘴角道：「裙子脏了我可以给你洗干净，或者要赔钱也可以。」

    「赔钱，你赔得起吗？」李湘儿说罢，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木塘县贵女圈里的人她基本都是认识，但是从没有见过这个人，看装扮也不像是丫鬟。

    李湘儿皱着眉头道：「你是谁？今天是陈家公子的生辰宴，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以前从没见过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湘儿鄙视的眼神令柯采依很不舒服，她本来想好好解决此事，闻言眉尾轻轻一挑道：「你是陈府的主人吗？不是的话我来这里与你何干。」

    「好大的胆子。」绿衫丫鬟大声斥道，「我家小姐可是陈府的表小姐，算半个主人，你是从哪里混进来的，有想干什么？」

    柯采依望天嗤笑一声：「你说你是陈府表小姐，我就要信？我还说自己是陈府的堂小姐呢，你信不信？」想她上一辈子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对这种狐假虎威的人早就见惯了。

 第26章

    李湘儿被她不在意的态度刺激得更来气了，还从没有人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冲着绿衫女子尖声叫道，「翡翠，给我掌嘴教训这个死丫头。」她断定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什么身份地位，指不定是府里哪个仆人的亲戚混着进来想蹭一蹭生辰宴的。

    「是，小姐。」翡翠得了命令，上前两步，很熟练地抬起手就想往柯采依脸上扇去。

    可是她的手还扬在空中，就被柯采依一把抓住。她的手好似被一只铁手捏住了，使出吃奶的劲都无法挣脱，痛得脸都扭曲了。

    柯采依冲着李湘儿冷声道：「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贵小姐，但是我可不是你的丫鬟，让你随意任打任骂。」

    说完她甩开翡翠的手，翡翠登时被一股力道甩得后退了一步。

    她低头一看，手腕已经红肿起来，心里一惊，这个女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没用的东西。」李湘儿气急败坏道，「我自己来，难不成你还对我动粗？」

    柯采依还真不怕她，可是一声「住手」及时制止了李湘儿的动作。陈岄之站在路的另一头，小跑着奔了过来。

    李湘儿一见是陈岄之，登时变了个脸色，嘟着嘴讨好叫了声：「表弟。」两个丫鬟也立刻给他行礼。

    可是陈岄之却似乎没有看见她，从她身边径直走过，来到柯采依跟前惊喜道：「柯姐姐，你们终于来了，阿福和我说你们到了，我立马就来找你们了。」

    柯采依垂眼微笑道：「刚到没多久。」

    李湘儿不敢相信陈岄之竟然无视她，提高嗓音道：「表弟，你表姐在这儿呢。」

    陈岄之这才转过身，歪了歪脑袋无奈打了个招呼：「表姐。」

    李湘儿指着柯采依凶巴巴道：「她是谁啊，你们认识？」

    陈岄之正色道：「柯姐姐是我请来的客人啊。」

    李湘儿面色不善道：「你怎么会请这种人来生辰宴，你知不知道刚刚她竟然想对我动粗，还打伤了我的丫鬟。」

    柯采依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这女人还真能颠倒黑白。

    陈岄之的目光在李湘儿和柯采依之间转了转，一副不相信的口气：「柯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

    李湘儿着急道：「我没骗你，她刚刚真的。」

    陈岄之举起一只手打断了她的话，「柯姐姐你来说。」

    柯采依斜眼瞥了眼脸拉得老长的李湘儿，三言两语将事情陈述了一遍。

    陈岄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就是这么件小事情啊。」

    「表弟。」李湘儿跺了下脚，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这怎么是小事情，到底谁是你的表姐啊，你怎么可以向着一个外人？」

    陈岄之瞪着眼睛没好气道：「那表姐还想怎么样啊，柯姐姐都已经道过歉了。」

    李湘儿声音小了一点：「可是她毁了我的裙子，待会还要出席宴席的，脏成这样让我怎么见人那？我还没穿过表哥看呢。」

    「洗洗不就好了。」陈岄之吩咐一直跟着他的丫鬟道，「阿玉，你带着表小姐去洗洗，实在不行就去找我娘，问她怎么办。」

    陈岄之说完就拉着柯采依和柯采莲、柯均书，兴冲冲道：「走走，到我的房间去，有好玩的东西。」

    李湘儿看着他们头也不回的身影，咬牙切齿地使劲拽着手帕。

    走了一段距离终于看不见李湘儿后，柯采依说出心底的疑问：「刚刚你对你表姐的态度没问题吗？」

    陈岄之摆摆手不在乎的模样，「远房的，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哪房来的表姐，最近三天两头往府里跑，烦人的很。」

    柯采依想起她刚刚说要穿过表哥看，忍不住又问道：「她是为你哥哥来的吧？」

    「好像是吧。」陈岄之不懂大人们的心思，不在意地回了一句，便兴致勃勃地和柯均书讨论他那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柯采依低头暗暗想着，表哥表妹的戏码真是哪里都有。

    刚走到陈岄之的房前，就听到了熟悉的「汪汪汪」声，从刚才一直很萎靡的采莲欢喜道：「是刚刚的小狗。」

    果然是刚刚那只闯了祸就跑的不见踪影的小狗，从陈岄之房间里跑出来后就围着他们打转。

    陈岄之亲昵地抱起它，「你们刚刚说的小狗就是它啊，这是我娘养的，叫雪团儿，平素里特别淘气。」

    雪团儿被陈岄之抱在怀里倒是乖巧的很。

    「雪团儿，雪团儿。」一个着黄色衣裙的女子叫着小狗的名字，寻了过来，眼见雪团儿正在陈岄之怀里，长舒一口气。她福身行了个礼道：「二少爷，原来雪团儿在您这里啊，夫人正着急找它呢。」

    陈岄之将雪团儿递给她，嘱咐道：「阿珠姐姐，你这回可得看好了，别再叫它到处乱跑了，刚刚就闯祸了。」

    「雪团儿又闯祸了？」

    「可不是，刚刚就冲撞了那位李家表小姐，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千万把它看住了。」

    阿珠紧紧抱着雪团儿，笑着说道：「知道了二少爷，夫人还要我跟您说宴席马上要开始了，请您赶紧准备妥当到前厅去，别让大家等你。」

    「这就要开始了。」陈岄之嘟了嘟嘴，「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第27章

    阿珠走后，柯采依柔声问陈岄之：「这是你的生辰宴，怎么你好像不怎么开心似的？」

    陈家自从五年前搬到了木塘县后，还是第一次如此张扬地办喜事，城里有点脸面的人家几乎家家有人到场，毕竟错了这次和定远公攀交情的机会，谁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正厅前院热闹非凡，众多衣着华丽的宾客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寒暄，丫鬟仆人忙进忙出。

    陈岄之一在前院露面就被他爹喊走了，这是柯采依第一次见陈晏之兄弟俩的父亲陈非，个子不高，胜在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一向欢脱无比的陈岄之一到他爹身边就变得规规矩矩起来，柯采依远远地看着他在亲爹的耳提面命下给客人作揖行礼，乖巧地不得了。

    此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他的生辰宴，他却并不十分开心了。这种被大人支配的恐惧，古往今来的孩子都逃脱不了。

    柯采依正想的出神，陈晏之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柯姑娘，看什么这么专注？」

    柯采依被小小地吓到了，眨了眨眼睛道：「没什么，只是感慨这生辰宴好热闹，你们家的亲朋好友可真多。」

    陈晏之环顾四周，眼底一片凉意，「大部分只是为了因为我爷爷来攀关系的罢了，谈不上有什么很深的交情。」

    他转头冲她微笑着说：「走吧，我带你们去里面入座。」

    「表哥。」

    就在这时李湘儿一摇一摆地走到他们俩身边，嘟着嘴撒娇道：「表哥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好半天了。」

    李湘儿终究还是换了一条裙子，浅绿色的款式虽然不如刚刚的那条华彩绚丽，但反而更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娇俏。

    她偏头瞪了柯采依一眼道：「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哪里都有你？」

    陈晏之蹙眉道：「休得无礼。」

    「刚刚表弟护着她，现在你也护着她，她到底是谁啊，怎么你们都这么上心？」李湘儿不满地扭着身子，嗓音里带着哭腔。

    陈晏之无视她的撒娇；「她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不得对她无礼。」

    客人，客人，客人！

    陈岄之也是这么说的，这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害得她精心挑选的衣裳没有派上用场，现在竟然和陈家两兄弟都认识，莫名让她有了很强的不安。

    可是在陈晏之面前，李湘儿无论如何是不敢放肆的。她的这位表哥发起脾气来很可怕，上个月她只不过没有经过允许进入了他的书房，就被他赶回家，大半个月不准踏入陈府。

    李湘儿只能暗暗给柯采依甩了个眼刀子，又冲陈晏之小心翼翼地说道：「表哥，我待会可不可以和你坐在一起，今天来的人太多了，好多人都不认识，我有点怕生呢。」

    陈晏之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指了指不远处，沉声道：「表妹，你爹娘都在那里，你要是怕生就好好地和他们待在一块，不要到处乱跑。」

    李湘儿岂肯就此罢休，继续撒娇：「可是姨妈说让我来找你啊，她让你好好照顾我。」

    柯采依此刻就像看戏一样看着李湘儿，其实要不是刚刚和她有了冲突，单看她长得的确不赖，丹凤眼、樱桃嘴，撒娇起来声音甜腻腻的，她想很多男人可能都会无法拒绝的，然而陈晏之似乎不吃这一套。

    陈晏之不耐地冲李湘儿道：「我现在的确没空，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我娘吧。」

    柯采依心里直发笑，不愧是兄弟俩，面对李湘儿没法子了都是甩锅给他们的娘。

    陈夫人此刻不停地打喷嚏，吓得丫鬟赶紧给她加了个披风，千万别又生病了。

    陈晏之有点气结，柯采依居然对李湘儿对他示好的行为毫无反应，甚至像在看戏。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冲着眼前这个让他郁闷的女人道：「走吧，里面给你们留了座位。」

    李湘儿闻言又来气了：「你说没空管我，可是为什么有空管她？而且她凭什么能进正厅里坐？」

    陈晏之真的不耐烦了，冷冷道：「我做的决定不需要你来质疑。」

    李湘儿被他冷冰冰的语气吓得不敢回话。

    「表小姐。」柯采依特地加重了这三个字的语气，接着咧了咧嘴角道：「我就先进去了，告辞。」

    看着她吃瘪的表情，心情真是愉悦！

    当然柯采依也没有和陈晏之坐一桌，他的那一桌是最中间的主桌，除了知县和李老以外，其他的全是她不认识的人。

    而她坐的这一桌也有个熟人，就是上回品味会担当评委的扇子男。

    扇子男专门换了个位置坐到柯采依身边，依然不忘晃着他那骚包的白扇子，笑嘻嘻道：「柯姑娘，上回没来得及和你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向，单名一个影字。」

    柯采依笑着颔首：「向公子，你好。」

    向影满脸好奇：「那两个萝卜头是你的孩子？」

    柯采依向上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这是我的弟弟妹妹。」

    向影把扇子往手心一拍，打哈哈道：「误会误会，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女儿。」

    他忽然用扇子半遮面，凑到她跟前小声道：「你和陈家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能坐到正厅里了？」

    柯采依反问道：「那你又是什么关系？」

 第28章

    向影坦然道：「向家和陈家有生意往来，你别转移话题啊。」

    柯采依努了努嘴：「就是朋友关系了。」

    向影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柯采依看向主桌，陈晏之和陈岄之坐在一块，最中间还空着三张桌子没人坐，那应该是定远公和他的儿子儿媳妇的座位。

    「定远公到。」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所有原本坐着的人都站起身迎接，柯采依也连忙拉着弟弟妹妹站起来。

    柯采依坐着的位置只能看见侧面，只见一个穿一身淡青色长跑的鹤发老人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进正厅，边走边不停点头和众人寒暄，身后跟着儿子陈非和他的妻子。

    咦？柯采依眉头紧锁，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那根拐杖。

    就在此时，那位昔日的建威大将军转头看向了他们这一桌。

    柯采依瞪大了双眼，竟然是他！

    那位连续五天光顾她食档的老人家。

    陈老将军怎么会到她的食档吃东西呢，柯采依心里此时冒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他明显也发现了柯采依，表情似乎一点不吃惊，还对她微微颔首笑了笑。

    向影看见了陈老将军的眼神，对柯采依的好奇又多了一分。

    陈老将军和儿子儿媳妇走到最中间的位置上，他虽然已年过花甲，但是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十足，「今日老夫要多谢各位百忙中抽空参见我孙子的生辰宴，这个宴席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希望各位吃好玩好。」

    陈老将军说话时，全场肃穆，连知县大人都双手交握在前，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他虽然因为被皇帝忌惮隐退到这个县城，但是有着定远公的封号，还没有人敢对他不敬。

    场面话说完后，宴席就开始了。

    柯采依按捺住心里的震惊，有机会找陈晏之问问怎么回事吧。现在她的目光专注在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上。她看得眼都花了，既有燕窝溜鸭条、鸡丝翅子、鹌子水晶脍这样的奢侈名菜，也有红烧肉、三鲜豆腐等这样的家常菜。此外，清蒸鲍鱼、干烧海参和油焖大虾等海鲜也一一端上了桌，看来陈晏之把东海运回来的海货充分发挥了用场。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海底游的，可谓是应有尽有。

    一说开席后，向影不改他的吃货本色，立刻左右开动，咽下一个多汁的鲍鱼后满足道：「老实和你说，要不是为了嘴上这一口，这种无聊至极的宴会我才懒得来呢。不过我还是很想再吃一次你做的毛血旺，还有布袋鸡，那滋味老难忘了。」

    听到这样的恭维，柯采依心里也是喜滋滋的，笑道：「好啊，等我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餐馆，你一定要来捧场。」

    「说定了。」

    柯采依一边尝着美味的菜肴，一边还琢磨着这里的厨子是怎么做的，很多菜肴的古法是她从没有接触过的，比如那道燕窝溜鸭条入口清甜滑嫩，一丝丝鸭肉的腥味都没有，一上桌没几下就被宾客分完了，她很想找这道菜的厨子切磋切磋。

    柯采依吃着饭心里还想着菜谱，正入神时，与她隔了一桌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其中夹杂着尖叫声。

    「来人，救命啊。」

    柯采依吃着饭心里还想着菜谱，正入神时，与她隔了一桌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其中夹杂着尖叫声。

    「来人，救命啊。」

    陈晏之听到动静，立马起身奔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听见了他沉稳的声音：「阿福，快去请大夫过来。」阿福转身小跑着去找大夫。

    要找大夫？柯采依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却被几个人挡住了视线，只隐隐约约看见有人趴在桌子上。她叮嘱柯采莲和柯均书待在座位上不要乱跑，也走了过去。

    向影一挥扇子，有热闹岂能少了他。

    柯采依一过去就瞧见一个少女半伏在桌子上，嘴里呻吟着：「娘，我好难受。」

    「小柔你这是怎么了啊？」一个妇人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声音都在发抖，「别吓娘啊。」

    小柔挣扎着抬起头来，呼吸急促，随即瘫软在她的娘怀里，呢喃道：「娘，我头晕得很，肚子好痛好痛。」

    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她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摸着腹部，微微闭着双眼，脸色惨白，不时还出现干呕想吐的症状。

    小柔她娘把女儿搂在怀里，急的眼泪直掉：「陈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陈晏之这会儿能做的也只是安定她的情绪，「夫人别着急，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马上就来了。」

    这时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句，「不会是菜里有毒吧，这明显就是中毒的迹象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毒！那还得了！

    在场客人的筷子顿时停在空中，谁也不敢再吃桌上的东西了，心里都害怕得紧。

    陈晏之紧紧抿着双唇，为了不让恐慌的气氛蔓延开来，低声吩咐道：「来人，先把小柔姑娘扶到里面去。」

    「让我过去一下，谢谢。」柯采依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她挤开人群拍了下陈晏之的背。

    陈晏之转过身来，柔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柯采依目光扫了一遍小柔姑娘刚刚坐的位置，在她的面前放着一道菜。一看到那道菜，柯采依心里有点数了。

 第29章

    陈晏之不明所以，她又不是大夫，能帮得了什么忙？

    柯采依朝小柔姑娘离去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正厅后面就有一张卧榻，小柔躺在上面，她娘紧握着女儿的手，心急如焚。

    此时望见一个没见过的姑娘跟着陈晏之走进来，急切地问道：「姑娘，你就是大夫吗，快来救救我女儿。」

    「我不是。」柯采依抱歉地摇了摇头，接着道，「但是这个症状我以前见过。」

    刚刚她就觉得小柔的症状很熟悉，这的确很像食物中毒。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想问清楚些：「夫人，小柔姑娘刚刚吃了什么东西？」

    「吃了什么？」小柔她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道，「她就是吃的桌上那些菜啊，我们这一桌的人也都吃了，但是我们都没事，偏偏我女儿她就。」说着说着眼泪儿又掉下来了。

    柯采依心里多了几分肯定，又轻声问小柔：「小柔姑娘，你刚才有没有吃那道桃仁木耳？」

    小柔还没有失去意识，只是昏昏沉沉的，听到她的话后便点了点头。

    小柔她娘紧跟着附和道：「有有，她刚刚一直在吃那道桃仁木耳，我女儿她很喜欢吃黑木耳，所以那道菜的一大半都是她吃的。」

    陈晏之一直在一旁听着，这下也察觉到了问题，便道：「怎么，那道菜有问题？」

    柯采依点点头，严肃道：「最好让大家先别吃那道桃仁木耳了。」

    陈晏之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吩咐仆人赶紧通知下去。

    柯采依不敢耽误，紧着又说：「陈公子，我现在需要一壶温开水、盐、空碗还有一个痰盂，再叫人去马上煮点姜汤。」

    陈晏之使了个眼色，随侍在旁的丫鬟赶紧去拿她需要的东西。

    小柔肚子实在疼得厉害，脑袋里像一团浆糊，大冬天额头直冒冷汗。柯采依握着她的手，不停安慰道，「没事，没事的。」

    丫鬟很快就拿来了所有的东西，柯采依冲了一杯盐水，递到小柔嘴边，轻声道：「小柔姑娘，你现在必须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喝这个盐水你就能吐出来了。」

    小柔感觉头越来越沉重，眼前这个少女她并不认识，可是听着她镇定的语气，却莫名觉得可靠。她就着柯采依的手，皱着眉咕咚咕咚将盐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盐水一进喉咙，她立马难受地干呕了两声，却还是吐不出来。

    一碗没有效，柯采依又冲了一碗，于是小柔接连喝了三碗淡盐水。

    三碗盐水下肚，小柔终于伏下身子哇哇地狂吐，拿来的痰盂也派上了用场。她一直吐到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柯采依让她用温水漱了漱口后，又把煮好的姜汤给她服下，前前后后花了不到片刻的功夫。

    小柔喝完温热的姜汤后，整个人松弛下来，头晕目眩和腹痛的情况大大减轻了，她微微喘着气，「娘，我感觉好些了。」

    小柔她娘闻言双手合拢道：「谢天谢地啊，哦不对，还要多谢姑娘。」

    柯采依认认真真道：「我现在也只是缓解她的痛楚，关键还要等大夫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夫跟在阿福的屁股后面，脚步匆匆地赶来。柯采依连忙让开位置，并将了解到的情况告知大夫：「她是食物中毒，吃了泡发太久的黑木耳。我刚刚已经给她催吐，将吃下去的东西大部分都吐出来了，接下来请大夫诊治。」

    陈晏之以为柯采依的帮忙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真的有两手，缓解了小柔姑娘的痛楚，甚至连什么中毒都说出来了。

    他偏过头问她：「你确定是木耳有毒，为什么木耳泡发太久会有毒？」

    柯采依牵了下嘴角，认真地科普道：「干木耳或者银耳之类的食物不宜泡发太久，不然会滋生一种霉菌，额就是一种毒素了，这种毒素会让人轻则上吐下泻，重则要人性命。一般来说泡发一个时辰左右就够了，泡发后要清洗干净，最好是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泡。其实不止木耳、银耳，很多干货类的食物都不宜泡发太久。」

    柯采依看着大夫正在给躺在卧榻上的小柔姑娘把脉，心有余悸道：「还好小柔姑娘吃的不是很多，又及时吐了出来，不然隔上一两天，可能就药石无用了。」

    柯采依上辈子作为一个美食爱好者，不仅要会吃会做，多多少少也要知道这些杂七杂八的食物禁忌，不然哪天吃到不该吃，一命呜呼可就亏了。

    陈晏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凝望着柯采依真诚的双眸，他的心里没有丝毫怀疑。

    他没有怀疑，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比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的李湘儿，就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又不是大夫，你怎么确定是木耳有毒？」她就是看不过去，表哥待她与众不同也就罢了，这种场合她也想出风头，做梦。

    「可是大家都看到了，小柔姑娘用了柯姑娘的方法后好了很多，这你又怎么说？」向影摇着扇子，斜睨着李湘儿，一脸不敢苟同。

    李湘儿气极，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为她说话的。

    柯采依听了李湘儿的质疑，并不生气，毕竟这个时代的很多人的确不知道这种情况。

    大夫诊断完后，站起来朝陈晏之说道：「陈公子，根据我望闻问切的结果，姑娘的确是食物中毒，只不过到底是什么毒老夫暂且诊断不出来。多亏这位姑娘及时帮她催吐，吐出了大部分的毒物，不然毒素浸入肺腑，可就难办了。现在她脉象平稳，待会儿我开个解毒的药方，吃上几日应该就没事了。」

 第30章

    李湘儿眉头紧锁，她依然不服气，不依不饶道：「还是不能证明她就是对的，也许也许小柔姑娘吃坏了别的东西呢。」

    柯采依瞥了她一眼，声音平静道：「不然可以把做厨子叫来问一问？」

    「去叫。」陈老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一出现，屋子内立刻安静下来，李湘儿低着头不敢再嚷了。

    不一会儿，陈山就带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来到了大家面前。

    陈晏之站在台阶上，压着声音道：「严师傅，今儿这宴席是你做的吧？」

    严大嘴本来听说前面院子有人吃了他做的菜出现中毒迹象，正着急得很，这一来就看见老太爷和大公子两位主子在场，心里更是不停打鼓。他咽了口唾沫道：「回大公子，大部分都是我的做。」

    「那道桃仁木耳也是你做的？」

    「是的。」

    「木耳哪里买的？」

    「西市李家送上门的，一向都是他们家给咱们府里送菜，这次宴席上要用的食材大部分也是他们家的。」

    「送过来的是干木耳吗？」

    「是啊。」

    「那木耳泡了多久？」

    「泡了一个晚上，我担心早上做菜忙不过来，所以昨天傍晚就开始提前备菜，应该就是那会儿开始泡的。」严大嘴一头雾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难道是这道菜出了问题，不应该啊，这是个很简单的凉菜，食材也是常见的。

    还真的被她说中了，陈晏之又道：「你知不知道木耳泡发太久有毒？」

    「什么！」严大嘴蓦地抬起头，惊讶道，「有这等事，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啊。」

    柯采依走上前去，将刚刚的解说又对着他说了一遍，最后补充了一句：「木耳吃了对人体有好处，但就是要注意我刚才说的那点问题。」

    严大嘴一副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模样，突然反应过来，也就是说的确是他做的菜出了问题，连忙跪倒在地：「老太爷，公子，我真的不知道这样会中毒啊，我真不是有意的。」

    「你先起来。」陈老将军发话道，「你的人品我是相信的，后厨不能没有大厨，你先回去，此事稍后再议。」

    这个厨子在京城时就一直跟着他，他们一家搬到木塘县，他也跟着来了。十多年来为陈府做饭，忠心耿耿，他不相信严大嘴会背叛他。而如果有人想害他们一家，那也应该是给他们下毒，而不是一个来做客的小姑娘。

    严大嘴走后，陈老将军冲柯采依正色道：「小姑娘，老夫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为什么在场的那么多客人怎么就小柔姑娘一个人倒下了？」

    柯采依笑了笑道：「因个人体质不同，有的人身体强健可能就没事，小柔姑娘体弱就中招了。虽然现在就她一个人出现这种迹象，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建议吃过这道菜的人都找大夫瞧一瞧。」

    陈老将军不住地点头，看着她的目光愈发欣赏，「说的有道理，陈山你马上去安排。」

    陈老将军不住地点头，看着她的目光愈发欣赏，「说的有道理，陈山你马上去安排。」

    交代完后，陈老将军转身往游廊走去，走之前对柯采依说了一句：「丫头，陪我这个老头子走走吧。」

    柯采依闻言和陈晏之对望了一眼，两个人眼里满满都是疑惑，后者轻声道：「你和我祖父怎么感觉早就认识？」

    柯采依叹了口气道：「这个待会儿再说。」

    她眼见老将军走上了游廊，赶紧追上他的步伐，陈晏之放心不下也跟了上去。

    李湘儿靠着门框，注视着陈晏之和柯采依并肩离去，眼睛里阴沉一片。

    「啧啧，好一对才子佳人，有些人的如意算盘打不着了。」向影摇着扇子晃晃悠悠地从李湘儿身边走过，轻飘飘留下这么一句。

    李湘儿心里更加堵得慌了。

    柯采依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李湘儿的眼中钉，正拘谨地跟在老将军身后。

    陈老将军没有回头就知道柯采依和陈晏之都在身后，走到凉亭的位置，停下来说道：「小姑娘，老头子几天没去你的食档，对酸辣粉实在是想念的紧啊。」

    果然是你，柯采依脸上不动声色，保持微笑着说：「将军要是想吃，可以随时到我的食档去。」

    老将军转头冲着她道：「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去你那里吃东西吗？」

    柯采依歪头笑道：「说实话刚在宴席上看到您时，的确有几分惊讶，可是后来我想了想，将军也是人啊，也会上街吃东西，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哈哈哈。」陈老将军朗声笑了起来，「我就喜欢你这份坦荡。」

    陈晏之总算听明白了，惊讶道：「原来祖父去过你的食档，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竟完全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陈老将军瞥了一眼陈晏之，心里默默念叨着就是特意避开你去的。

    柯采依抿着嘴角，想了想说道：「将军对我今天出现在生辰宴上，似乎也是一点都不惊讶。让我猜一猜，是不是和陈公子有关？」

    陈老将军用欣赏的口吻说道：「丫头果然聪明。」

    陈晏之的视线在这一老一少之间打转，这两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了交集，现在居然又当着他的面打哑谜，听他们刚才的话，祖父早就知道他和柯采依的来往了？

 第31章

    陈老将军没有理会孙子的疑惑，右手大拇指摩挲着拐杖头，和颜悦色道：「今天这事还要多谢你及时帮小柔姑娘催吐解毒，杜绝了一场悲剧。」

    柯采依不敢邀功，挠了挠太阳穴道：「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也没做什么。」

    陈老将军满意地点点头，含笑道：「回前厅去吧，还有一大堆客人等着呢。」

    「是。」陈晏之连忙上前搀扶着祖父，边走边回头朝柯采依挑了下眉，待会儿可要好好与他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幸宴席上好菜好酒太多了，客人们忙着吃那些山珍海味都来不及，像桃仁木耳这样的家常菜，多数都还没来得及动筷子。稍微吃了几口的客人，大夫都给他们各个把脉，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陈老将军回到席上后，又向一众客人当面致歉，大意无非就是后厨准备的食材不当，小柔姑娘已无大碍，叨扰了大家的兴致，希望大家不要介意云云。

    客人们则纷纷摆手喊着「不介意」「无妨」等，谁会和陈府置气呢，再说中毒的又不是他们。

    于是大家又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酒足饭饱后，众人纷纷告辞，柯采依牵着弟弟妹妹本也想随大流离开，她扫视了一遍正厅，却没有找到陈晏之的身影。

    这时，小寿星陈岄之突然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道：「柯姐姐，哥哥说你带了礼物给我，是很好吃的东西。」

    柯采依捏了捏他胖嘟嘟的小脸，笑嘻嘻道：「对呀，你的生辰我怎么能不准备礼物呢，可是我来的时候已经交给你哥哥了呀。」

    「我知道我知道。」陈岄之歪着头撒娇道，「我就是想让柯姐姐还有均书、采莲留下来陪我一起吃，好不好？要不然等一下你们都走了，又只剩我一个小孩子，好没意思。」

    柯采依有点为难，大家都走了，她留下算个什么事啊。

    「柯姑娘，你就留下来陪陪岄之吧。」陈夫人轻柔的声音响在耳畔，她眼带笑意地说道，「他从吃饭开始就一直吵着要我多留你们一会儿，以前从没有过。」

    陈岄之拍着柯均书的肩膀，一本正经道：「是不是好兄弟？是的话就多陪我一会儿吧。」

    柯均书其实也很想和陈岄之多玩一会，而且又是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宅子，他以前从没见过。书哥儿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姐姐，透露出渴望的神色。

    柯采依没办法，松口道：「好吧，那我们姐弟仨就多叨扰夫人一会儿了。」

    陈岄之乐得蹦起来，立刻拉着柯均书和柯采莲的手就往内院跑去。

    「小心点，被摔着。」陈夫人抿着嘴角摇了摇头，轻轻一笑道，「我这个儿子就是太闹腾，一刻都闲不下来，柯姑娘别见怪。」

    柯采依含笑道：「怎么会，岄之很率真，也很懂事，是夫人教得好。」

    陈夫人越看柯采依越满意，小儿子今天在她耳边念叨了好几次「柯姐姐」「柯姐姐做的东西最好吃」之类的，能让她这个小魔头这么喜欢的人可是不多。

    更重要的是，柯采依还是陈晏之邀请来的，她那个一向不近女色的大儿子居然会主动邀姑娘来家里，这真是高高吊起了她的好奇心。

    刚刚小柔中毒，厅里一片乱糟糟，她也没顾得上仔细瞧瞧柯采依。这会儿一见，真是个美人胚子，懂得还多，一眼就能发现小柔是因为木耳中毒。

    她越看越觉得这姑娘不像个乡下女子，举止落落大方，倒似个大家闺秀。

    陈夫人亲亲热热地拉着柯采依的手道：「走，咱们跟着去瞧瞧，别叫那混小子闯出什么祸来才好。」

    陈夫人亲亲热热地拉着柯采依的手道：「走，咱们跟着去瞧瞧，别叫那混小子闯出什么祸来才好。」

    柯采依脸上面无表情，心里波涛汹涌，陈家人都这么好客的么？

    两人随着三个娃娃的脚步去了内院。嗬，定远公的孙子过生辰排面够大，桌子上、躺椅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盒。

    柯采依进去的时候，三个娃娃正围着桌子，陈岄之干脆半跪在椅子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带来的食盒。

    陈岄之笑呵呵地不停挥手：「娘，快来快来，书哥儿说是特别好吃的点心，咱们一起打开。」

    陈夫人的声音轻柔似水，连呵斥都那么好听，「瞧你急的这样子，半点规矩都没有，赶紧下来，不要叫人看笑话。」

    陈岄之努了努嘴，还是乖乖地爬下椅子。

    「咱们可以打开了吧。」陈岄之摩拳擦掌，早就等不及了。书哥儿在他耳边念叨了好几遍说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糕点，可把他的好奇心吊得老高了。

    「当然，这是送给你的礼物，由你做主，你想什么时候打开就打开。」柯采依摇着头宠溺地笑了笑。

    陈岄之眨了眨期待的眼睛，轻轻揭开食盒盖子，食盒挺深，他探头一看后，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呼：「哇！好漂亮。」

    「真是漂亮，柯姑娘这是什么点心，我从没见过。」陈夫人从京城一路到现在这个江南县城，什么流行的点心没有尝过，但是真正没见过这个样子的。

    圆圆的点心白得像极了天上的云朵，一揭开盖子扑鼻而来的清甜奶香，上面摆着新鲜的水果片，精致地好像艺术品。

 第32章

    「夫人，这叫做生日蛋糕。」

    陈夫人嘴里赞叹声不停：「蛋饼我是吃过的，这蛋糕还是头回听见。今天我是大开眼界了，这么精致怎么舍得下嘴呢？」

    「祝陈岄之生辰快乐。」陈岄之喃喃念了遍上面的字，笑得眼睛眯起来，「我要吃，我现在就要吃。」

    「这是我写的。」柯均书拍了拍胸脯。

    「小哥儿好厉害。」陈夫人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三姐弟，柯均书有点害羞，可是胸脯挺得更高了。

    「柯姐姐，我现在就要吃，好不好？」陈岄之很想上手，可是这么一大块生日蛋糕不像以前吃过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点心，一时之间真不知道如何下手。

    「又要吃什么？」一道爽朗的男人声音传了进来，柯采依偏头一看，就见陈晏之和他的父亲陈非相伴走了过来。

    陈夫人迎了上去，笑道：「老爷，我们正在聊柯姑娘带来的这道生日蛋糕呢，真真是漂亮极了。」

    「生日蛋糕？市面上新出的点心么，以前没听过啊。」陈非扶着夫人的腰，好奇地问。

    柯采依第一次近距离见陈非，连忙福了福身道了声好。

    陈非笑着打量了她一遍，「你就是这臭小子大清早就念叨的柯姐姐？」柯采依抿着嘴角笑了笑，抬眸和陈晏之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勾起嘴角朝她微微颔首，柯采依忙低下头。

    陈夫人捕捉到了这短暂的视线交汇，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柯姐姐你还没说怎么吃呢？」陈岄之高声嚷着，顿时让所有人的注意力回到了他的身上。

    「很简单。」柯采依对随侍在旁的丫鬟说了几句，丫鬟按照她的要求拿来了小刀和碗筷、小勺，她将小刀递给陈岄之，笑了笑说道：「小寿星，蛋糕由你来切，你想分给几个人就切几份。」

    陈非插了一句道：「给你祖父算上一份。」

    陈夫人问道：「对了，爹怎么不一起过来，前厅还有客人？」

    「爹的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儿走来走去他的腿有点受不住，早早回屋休息去了。」

    陈夫人闻言叮嘱陈岄之：「给你祖父切大份，待会你亲自给他送过去。」

    「好。」陈岄之平素里调皮捣蛋，还爱吃，但是有一点好，就是很大方。他认真地数了数在场的人，包括柯采依三姐弟在内，接着小心翼翼地按照人数切开了蛋糕。

    陈岄之分好蛋糕后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奶油入口即化，细腻滑嫩，蛋糕胚绵软清甜，蛋香味充盈在舌尖，水果片的清爽多汁又冲淡了一丝甜腻感。

    「好吃，唔，太好吃了。」陈岄之嘴里来不及咽下去就急急嚷着。

    陈非神色复杂，以往他是最不爱吃这些甜腻的小点心，觉得只有妇人娃娃才会吃，大老爷们怎么能吃这劳什子，可是如今眨眼间半块蛋糕就进了肚子。

    陈夫人装作没看见丈夫微囧的样子，对着柯采依笑得更亲切了，「柯姑娘，我真想和你学一学这生日蛋糕怎么做，但是我知道这是你独家的吃食方子，肯定不会轻易教给外人，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

    「谢谢夫人谅解。」柯采依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是打算以后将蛋糕拿出来卖。

    「我以后能不能叫你采依？」

    「当然可以了夫人。」柯采依嘴角弯了弯。

    「采依，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心灵手巧，我觉得咱们特别投缘，不如我认你做干女儿吧。」陈夫人笑盈盈地说着似乎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陈非停下手里的勺子，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自己娘子。

    柯采依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忙用抱歉的语气道：「这不好吧夫人，我出身贫寒，实在高攀不起。」才刚刚认识，就要认干女儿，这与她想象中的名门望族有点不太一样啊。

    陈晏之蹙眉沉声道：「娘，你又出什么瞎主意，柯姑娘第一次到咱们府里做客，别吓着人家。」

    「我这是好意嘛，我是真心喜欢采依。」陈夫人瞥了一眼陈晏之，转了转眼珠道，「我想认了干女儿以后，她就可以常常来府里陪我了，你们两个臭小子成日里不着家，我想找个伴很难理解吗？不当干女儿可以，或许可以当别的？」

    陈晏之连忙轻轻咳了一声，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

    柯采依算是对这个陈夫人彻底改观了，本以为她是个柔柔弱弱的豪门贵妇，没想到思维如此跳脱。

    陈夫人被自己儿子瞪了一眼后，倒是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而是对她愈发亲热起来。

    柯采依尴尬地笑了笑，在如坐针毡中吃完了手里的蛋糕。

    马车咯吱咯吱地行驶在出城的路上。

    柯采依和柯均书闹腾了一天也累着了，靠在马车里的软枕上睡得香甜。柯采依轻手轻脚地给他们盖上毛毯，把炉子往他们那挪了挪。

    冬天天黑得早，虽然才傍晚时分，外面已经暗了下来，马车里已经点上了油灯。

    陈晏之坐在柯采依的对面，在昏黄的灯火下，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被摇曳的灯火晃地柔和起来。

    柯采依无意识地摆动着手指头，咬了咬下唇道：「陈公子，谢谢你特地送我们回去。」

    「你我认识已有一段时日了，不需要这么客气。今儿要不是岄之拉着不让你们走，你们也不会耽搁到这么晚，于情于理我都要将你们安全送到家的。」陈晏之盯着眼前少女的娇颜，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

 第33章

    「其实不止这一件事。」柯采依真诚地望着他的眼睛，「以后陈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在所不辞。」

    原主父母双亡，柯采依穿过来就接手了一个烂摊子，身边连个可以帮衬他们的亲戚都没有。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坚强什么都不怕，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十四岁多的小姑娘而已，心里也会发慌。陈晏之为她做的事，现在还没有能力回报，但是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以后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别公子公子的了。」也许气氛的原因，陈晏之说着说着忽然凑近了柯采依。

    「那我叫你陈大哥吧。」柯采依撇过头回了一句，心里猛地跳了跳。

    陈晏之瞅着柯采依红红的耳朵尖低声笑了笑，又端正身子，暗道不能操之过急，「陈大哥」总比陈公子更进一步。

    他开口问道：「现在天气这么冷，还要出摊吗？」

    「不了，没几天就到除夕了，我打算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年货，过个好年。」柯采依给采莲压了压被掀起的毛毯。

    「只有你们三个人过年？」陈晏之有点心疼。

    「对，我们姐弟三个就够了。」柯采依以前常常是一个人过年，早就习惯了。

    「其实。」陈晏之话没说完，柯采依似乎感应到什么，一把撩开帘子，惊呼道：「啊下雪了，陈公子下雪了。」

    她伸出手接着了几片雪花，兴冲冲地举给陈晏之看。

    望着柯采依亮晶晶的眼神，陈晏之刚刚的那点心疼顿时消散了，这个女人不需要他的心疼和怜悯，她就像风雪里还在顽强盛开的梅花一样坚韧，眼前的难关对她来说也许根本不算什么。

    「真的很美。」陈晏之盯着柯采依，眼神炽热地像两团火苗，「今晚雪色很美。」

    这场雪一连下了两天。

    刚入冬时柯采依就在家里准备好了暖炉、厚棉被、棉衣，要不然在这没有暖气的南方地区，冬天的日子太难捱了，那股子湿冷真的可以渗入骨头。

    下雪的这两日柯采依哪里都没有去，就在家里支起个炉子吃起了火锅。锅里翻腾着热辣辣的汤底，周围一圈摆着羊肉、毛肚、红薯粉、萝卜片，还有陈晏之送来的各式海鲜干货，丰盛得很。她用蒜蓉、辣油、芝麻和葱花调了火锅蘸酱。

    姐弟仨在一起吃饭没什么讲究，脚底下蹬着火炉，围着桌子吃火锅，羊肉在锅里待上个「七上八下」，颜色由鲜红迅速变成灰白，再往蘸酱里滚上一圈，肉质嫩滑不柴，那滋味让人打从心里发出喟叹。

    俩娃娃爱吃大海虾，柯采依给他们剥好放入碗里，一口一个，腮帮子鼓起来，像个仓鼠似的。

    自己做的红薯粉翻滚片刻便成透明色，浸透了醇厚的汤汁，吸溜一下入口，柔滑劲道，甚是满足。

    外面风雪交加，里面热气腾腾，莫名有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好不容易等雪化得差不多了，柯采依驾着驴车去县城采买了一堆年货，各种食材、零嘴、鲜果、鞭炮、对联年画样样不能少，还有临出门前就答应弟弟妹妹一定会买的新衣服。

    在成衣店左瞧瞧右瞧瞧，她忍不住也给自己买了两套新款式的衣裙。

    现在手头宽松了，可不能亏待自己。

    转眼就到了过年，这不仅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除夕，也是柯采莲和柯均书第一个没有父母在旁的除夕。

    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过任何节日，但是两个娃娃还小，少不得会思念娘亲，为了冲淡这种气氛，她需得把这个年过的热热闹闹的。

    柯采依一大早就带着弟弟妹妹把家里前前后后打扫了一遍，鸡窝和驴圈也换上了干净的稻草。

    采莲和书哥儿一年之中最期待的就是过年了，因为在以前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痛痛快快吃顿肉，换上新衣服。虽然现在跟着姐姐，每天都有肉吃，但是对过年的期待并没有降低。

    柯采依用糯米粉加水熬了一碗面糊糊，专门用来贴对联和年画的，用这个贴的特别紧实，一般大半年都不会脱。

    虽说只有三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吃不了多少的小娃娃，但是年夜饭不能含糊，过节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柯采依为过年特地准备了小鸡炖蘑菇、姜爆鸭、清蒸鱼、红烧肉，凑齐了「鸡鸭鱼肉」。

    从陈晏之送的海货里挑出鲍鱼和干贝，用鸡汤炖煮，加入一把枸杞，小火慢慢炖上一个半时辰，待到汤汁清亮，鲍鱼和干贝变得软糯，即可出锅。

    还有代表着「年年高」的年糕自然也不能少，她没有采用传统蒸年糕的做法，而是将厚厚的年糕切成细细的条状，裹上鸡蛋糊，下油锅炸，炸至表面变脆，年糕变软即可。炸好的年糕浇上一层红糖汁，绵软香甜，咬一口还能拉出丝来。

    柯采莲和柯均书闻到炸年糕的香味，蹬蹬三两步跑到柯采依身边，眼睛满满都是渴望。

    柯采依轻笑了一声，便用竹签一人串了两根年糕，给他们在饭前解解馋。

    最后她又炒了两道时蔬，加上卤味拼盘，九道菜按照「三三三」排列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这才有过年的气氛嘛。

    年夜饭开始之前，柯采依拿出鞭炮，这时的鞭炮只有短短一小节，挂在屋檐下面的一个平时用来挂篮子的钩子上。

    上辈子城市里禁止放鞭炮，柯采依也是多年没有干过这事了。记得小时候贪玩，学别人玩鞭炮，点着了却没有及时扔出去，当时就炸得大拇指整个又红又肿，小半个月才消肿。虽然她现在手上有两下功夫，但对于点鞭炮还是免不了心里有点发憷。

 第34章

    然而现在她不点，也没其他人能点了。她想了想，找了根长长的细棍子，一头点着火，俩娃娃躲在门背后，捂着耳朵，探出半边脸，紧张地望着姐姐。

    柯采依深呼一口气，人站在门槛里面，拿着棍子的手臂伸得远远的，细棍子有火的那头一碰到鞭炮的引火线，她立马转身跑回屋里。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短短一节鞭炮很快就放完了，柯采莲和柯均书欢呼着蹦来蹦去，柯采莲不禁咧嘴笑了起来，鞭炮一放，年味顿时就起来了。

    鞭炮放完，柯采依姐弟三人终于可以坐下来吃年夜饭了。

    鞭炮放完，柯采依姐弟三人终于可以坐下来吃年夜饭了。

    柯采依给书哥儿和采莲盛了腊肠焖饭，晶莹剔透的大米饭混着一片片暗红色的腊肠，还没有入口就闻到了浓浓的咸香味，吃进嘴里每一粒米都渗透了腊肠的味道。

    自家养了大半年的公鸡和蘑菇一起炖，菌菇的香味很霸道，能飘满整个屋子，鸡肉炖得软烂，轻轻一撕就脱骨，再喝一口汤，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了。

    柯采依特地留了两只完整的鸡腿，两个娃娃一人一只。

    柯均书看着碗里的大鸡腿，再瞅了瞅姐姐碗里却没有，笨拙地夹着鸡腿道：「姐姐，给你吃鸡腿。」

    柯采依连忙按住他的筷子，笑了笑道：「鸡腿是小孩子才要吃的，吃了能长得高高壮壮，姐姐是大人，不用吃了。」

    是这样吗？柯均书有点怀疑，他年纪小，以前过年也没有印象了，不过姐姐说是就是吧，于是他便拿着鸡腿愉快地啃了起来，真香！

    酱爆鸭用的是老母鸭，浓油酱赤，味酥而香，鸭皮的油脂被充分煸炒出来，咬一口微微有些焦脆，一点都不腻。

    鲍鱼大概有小孩拳头那么大，口感软糯弹牙。鸡鸭鱼肉海鲜吃腻了，夹上一筷子清炒水芹，这是冬天最应季的时蔬了，清香爽口，余味甘甜。

    柯采依吃了个半饱后，给自己斟了杯米酒慢慢品着，两个小孩当然没份了，不过他们也顾不上这个，一桌子菜都吃不过来了。

    吃完饭后就是守岁了，这儿也没什么消遣，柯采依索性搬了个小桌子放在床中央，上面摆着瓜子核桃柿饼等零嘴儿，姐弟仨盖着厚厚的被子，边吃边讲故事。

    柯采依绞尽脑汁把以前看过的童话故事翻了出来，什么《神笔马良》《海的女儿》等中外大杂烩，俩娃娃哪里听过这种故事，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听到可怕处就紧紧贴住姐姐，一副既想听又害怕的神情实在逗乐。

    柯采依一股脑说了五六个，说的口干舌燥，低头一看，两个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熬不住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给他们掖了掖被子，转头看向了窗外，外面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大概已经到了亥时。

    忙了一天，她的眼皮也有点撑不住，在心里默念了一声「新年快乐」，便也滑入被窝中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大年初二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

    柯采依给书哥儿和采莲穿上新衣裳，拎着礼品要去拜年。

    自然不是去三叔家，柯采依才懒得去看赵三娘的脸色自找没趣。

    现如今柯家也什么其他亲戚可走的，他们是要去给吕老头拜年。

    她到的时候正赶上吕老头的女儿女婿回娘家。吕老头就这一个女儿，取名吕宝芝，嫁到了十里地外的陈家村。吕宝芝有一个儿子，可是昨日偶感风寒，他祖母说什么也舍不得孙子带着病体还要出门，所以吕宝芝这回只和相公一起回娘家，预备待儿子病好了，再来探望外祖父外祖母。

    吕宝芝长得温柔清秀，一见到柯采依，就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就是采依吧，我娘跟我念叨了好几次，说你一直特别照顾他们，还常常给我爹娘送吃的。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谢你了。」

    「我和太爷太婆很投缘，再说我还要多谢太爷悉心教导我弟弟呢，所以带着弟弟妹妹来给太爷太婆拜个年。」柯采依赧颜说道。

    柯采依把书哥儿和采莲推到跟前，让两个小的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给吕老头和吕太婆磕了三个头。

    吕老头很欣慰地点了点头，吕婆子赶紧把两个娃娃扶起来，从怀里掏出两个用红纸包着的红包，笑眯眯道：「给，这是太婆的压岁钱，将来书哥儿能金榜高中，采莲能找到个好郎君。」

    书哥儿和采莲看了看姐姐的脸色，待到她点点头后才双手接了过来，奶声奶气道：「谢谢太婆。」

    这儿压岁钱的习俗一般是用红绳子绑着三四枚铜钱，讨个吉利，故而柯采依便也没有推辞。

    吕婆子摸着他们的头顶笑道：「真乖。」

    柯采依拜完年本就想走，不愿打扰别人一家人团聚，可吕宝芝说难得碰见，一定要拉着她再坐一会儿，于是几个人便围着桌子喝茶闲聊。

    闲谈间，吕宝芝问了问柯采依家里的情况，她都一一答了，吕宝芝闻言直叹她小小年纪不容易。

    这时，吕婆子朝吕宝芝的相公问道：「你大哥家那事解决了吗？」

    吕宝芝的相公陈家朗是个憨厚的，自柯采依进屋就没说过几句话，被丈母娘点名问也只回了两个字：「还没。」说完便看向了吕宝芝，眼神里透露着：还是娘子你来说吧。

    「正发愁呢。」吕宝芝磕着瓜子，接着相公的话说道，「那铺子往牙人那里挂了一个月了，根本都没人来问，我那大伯哥躺在床上动不了，大伯娘又是个没主意的，急得整日里唉声叹气。」

 第35章

    柯采依听得一头雾水，吕宝芝便略略给她解释了一遍事情原委。

    陈家朗的大哥在城里开了一家杂货铺，一个多月前意外摔断了腿，大夫说想彻底养好少不得要四五个月。可是这杂货铺完全是陈大哥在经营，他媳妇一点都不懂，儿子也早分家常年在外跑顾不上。现在他倒下了，铺子就不得不关门，可是租金还得交着。

    陈大哥就寻思干脆把铺子转租，回乡下老房子养老去，可是这年底哪里有什么人要租铺子，租金却还有一整年，转租不出去，租金也拿不回来，陈大哥一家可不就着急了。

    吕宝芝嗑瓜子嗑得口渴，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其实大伯哥原本就不想开了，因为杂货铺早就入不敷出了。今年那条街上卖杂物的就开了三家，三家啊！每家东西都比他的铺子齐全，你说说，哪里还赚得到什么钱。」

    吕婆子问：「那就让铺子这样继续关门？」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

    柯采依眼珠转了转，「那件铺子是怎样的，里面大不大，如果用来开小饭馆合不合适？」

    「采依，你的意思是？」吕宝芝眼睛亮了起来。

    柯采依抿了抿嘴角道：「跟您说实话，我虽然现在摆了个食档，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想租个铺子更稳当些，我过年前也在城里寻摸过几回，都没找到合适的。」

    吕宝芝一拍大腿，欢喜道：「那敢情好啊，我大伯哥这铺子在西市，地段好，里面也够大，后面还可以住人，正适合开饭馆。」

    陈家朗闻言也露出笑脸，声音很憨厚：「姑娘如果真有心要租的话，我待会回去找大哥说一声。」

    「对。」吕宝芝越说越来劲，「大伯哥家离得不远，我们回去就去问问，我想他们一定乐坏了。」

    「不过宝芝姐，我要先说明，还得先看一看铺子，成不成还不一定的。」柯采依看吕宝芝这高兴样，生怕她回去传错了意思，以为她确定要租。

    「那是自然，必须先看。正好过年咱也不着急这几天，待我打听清楚再来你商量。」吕宝芝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以我爹的人品做担保，绝对不会坑你的。」

    「又在胡说。」吕老头闻言瞪了女儿一眼，做啥子拿他的人品做担保，虽然他对自己的人品很有信心，但听起来总是怪怪的。

    吕宝芝显然习惯了亲爹别扭的作风，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吕宝芝办事很利落，三天后就带着陈大娘来了柯采依家。陈大娘这几日真上火地不得了，相公躺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她伺候，铺子转租又丝毫没有消息，正发愁呢，弟妹就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有人有意向要租她的铺子，不过得先去看看再做定夺。

    陈大哥听到后也怕耽搁了正事，催着吕宝芝赶紧带着陈大娘上门。

    陈大娘个子矮小，说话轻声细语的，不仔细听都听不清，几乎都是由弟妹代劳回话。柯采依也不啰嗦，把弟弟妹妹送到吕夫子那里，又找来周巧丫，四个人驾着驴车风风火火地赶去了县城。

    陈大哥的这家杂货铺与柯采依的食档隔着两条街，她原来的位置基本都是摆摊子的，这儿却大部分都是店铺。

    柯采依看了看外面后走进杂货铺，还真是什么都卖，锅碗瓢盆扫帚箩筐，墙上挂着一些布料，柜台上甚至还摆着笔墨纸砚，只不过一看就是些便宜货。

    柯采依暗暗想着如果把铺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拿掉，摆个八九张桌子没问题。

    陈大娘又引着她去后面，小心翼翼道：「姑娘，你租我这个铺面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以前这里就是一家卖面条的。」

    「真的？」

    「对呀，你看这厨房就是那卖面的留下来的，里面有三口大铁锅，平日里我自己都用不上的。」

    柯采依满意地点了点头，厨房够大够亮堂，灶膛旁边还砌了风箱。

    柯采依满意地点了点头，厨房够大够亮堂，灶膛旁边还砌了风箱。许是因为陈大哥夫妇都回了老家的缘故，灶台上东西不多。

    角落里还有个小小的地窖，可以放一些酒坛、酸菜缸之类的。

    陈大娘见柯采依不住点头的样子，搓了搓手道：「姑娘，你去租别地不一定有这么大的厨房咧，太小了人都转不开，憋屈。」

    「大娘说的有理。」柯采依笑着附和。

    接着她领柯采依去看了看住的房间，两间屋子连着厨房，空间不大，住人是够了。现在其中一间，陈大哥夫妇并没有用，只是堆了些货。

    周巧丫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觉着还行。」柯采依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之前她去看的那些铺子不是位置太偏僻，就是空间狭小不和她的要求。现如今木塘县日益繁荣，要找一个适合的铺面这的不容易。

    几个人把杂货铺里里外外转了一圈，陈大娘忐忑地等着她的回应，她实在是想尽快将铺子转出去，万一这个姑娘也不租，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柯采依目前还没有挑出什么特别大的毛病出来，但是也没有当即就答应，而是说：「大娘，我看了一圈大致都不错，但我还想再考虑考虑，毕竟租铺子是件大事，」

    「小姑娘，不用再想了，错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陈大娘有点着急了。

    「唉嫂子，你先别急。」吕宝芝扯住陈大娘的胳膊，劝了劝，「人家想要再想一想是人之常情，哪里就能这么快决定的。」

 第36章

    「不过呢。」她话头一转，「采依，你也得给一个时间，不能让咱们一直空等你的回信。万一你要想个十天半个月的，那咱们也等不了。」

    「对对。」陈大娘不住地点头。

    柯采依想了想说：「这样吧，两天后无论我租或者不租都一定给你们一个准信，如何？」

    「靠谱，那就这样说定了。」吕宝芝替陈大娘拿定了主意，陈大娘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吕宝芝和陈大娘还得去给陈大哥抓药，柯采依便在铺子门口与她们分开了。

    周巧丫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不解道：「你不是也对这铺子挺满意的，怎么还要考虑？」

    「刚刚只是看了看内部环境，我们现在要去看看周边环境。」柯采依眨了下眼睛俏皮说道。

    于是两个人拉着驴车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这会儿街上行人不多，大都还在家里过年团圆，只有少许铺子还开着。

    柯采依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杂货铺所在的这条街道现在所有的铺子类型，确实有三家卖杂货的，另两家看招牌都比陈大哥家更气派更新，难怪越来越挣不到钱了。

    当然这不是她关心的重点，她在意的是有多少卖吃食的。

    数了数，有两家饭馆、一家面馆、一家酒肆和一家点心铺。

    这一条街上能开三家杂货铺以及不少吃食店铺，足以说明这里的人流量不会小。

    柯采依心里暗自计算着，周巧丫冷不丁说道：「采依，你真的要开铺子啊？」虽然柯采依老早就和她说了这个想法，但她总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柯记酸辣粉食档也卖得挺好。

    「当然，要不然我找铺子做什么？你以为我说着玩呢。」柯采依失笑道。

    周巧丫嘟了嘟嘴，道:「可是咱们现在只有你、我、武大婶再加上一个小豆丁采莲，摆个摊子还勉强应付得过来，开铺子的话这些人手哪里够啊？」

    「我知道，所以如果铺子开起来肯定要再招人的。」柯采依给了她一个「我早就想到了」的眼神。

    周巧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咱们以后还是卖酸辣粉吗？」

    「酸辣粉当然要继续卖，这可是我们的招牌之一，但是也要增加新花样了，不然客人也会吃腻，没有新鲜感了。」柯采依心里打算着先开一家小吃店，包含面、粉、饺子馄饨等各式小吃，刚好与这条街上已有的吃食店不冲突。

    「好，都听你的。」周巧丫见柯采依早就计划地很周全了，心里安定了许多，跟着她走就是了。

    两人又去打听了一下这附近的租金行情，陈大哥给她们的报价很公道，这才着实放下心来。

    两天后，柯采依和吕宝芝、陈大娘在吕老头家碰面，得知柯采依决定租下来之后，陈大娘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一行人又赶去县衙做好了转租登记，从此这家铺子的承租人就变成了了柯采依，她也将一整年的租金给了陈大娘。这租金交出去，柯采依去年大半年攒下来的钱去了一大半，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并不心疼。

    杂货铺转租后，柯采依并不是立刻就住进去，她和陈大娘商量了一下，给他们七天的时间让他们可以将铺子里剩下的货尽可能甩卖掉。

    而且柯采依占了点便宜，从杂货铺定下来了一批碗筷盘碟。陈大娘急着脱手，给她的价格远低于市场价。

    解决了铺子的问题，柯采依心里又盘算起了另外一件事。

    隔日，柯采依登上了村长的门。

    「你想把你家的三亩地要回来？」村长眯了一口热茶，挑眉问道。

    「是的，那本来就是我家的地。」柯采依点点头。

    当初赵三娘以她姐弟三人还小，种不了地的理由把她家的三亩地拿走了，还信誓旦旦地说等到有收成的时候会分给他们一部分粮食，可下半年的水稻早就收割完了，也没见她送过来一粒米。

    等到过完年，一开春，马上又要到插秧播种的季节，那时候等三叔和赵三娘插完秧了，反倒不好把田地要回来，他们必然会狡辩说地里的秧苗都是他们的，那真是说也说不清楚。

    倒不如趁着现在地里还空闲着，赶紧要回来。

    要不然等以后她带着书哥儿和采莲搬到城里去，就更没有功夫去管这档子事了。

    「要回来你打算自己种？」

    「不是，我以后要搬到城里去。」柯采依将自己准备开铺子的事告知了村长。

    村长笑着指了指她：「我就知道咱们绵山村留不住你，去城里也好，我瞧着书哥儿是个有出息的，去城里的书院读书更有前途。」

    「我正有这个打算。」

    「以后书哥儿有出息了，也会咱们村里的光荣。」村长笑呵呵道，转头又问，「既然你自己也没时间种，要回来作甚？」

    柯采依沉默了一下，抿着嘴角道：「村长，你是知道我们家和三叔一家的关系的，老实说当初那地就是被他们哄骗过去的，我一点回报都不到，拿回来租给别人种，我好歹还能收回点呢。」

    村长岂能不知道这事，当初柯家两兄弟分家不公平，村里就有不少闲言碎语。柯老大夫妇死后，剩下三个子女也和叔叔婶婶处得不和睦。多亏柯采依争气能干，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不然也得被赵三娘欺负死。

    只不过以前那些都是柯家的家事，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他是村长也没什么办法。

 第37章

    但这回不一样了，每家每户几亩地、交多少粮食等等都是由他登记在册的，现如今柯采依直接找他要把田地要回来，他还真不能不管。

    村长皱着眉头心里暗暗想着，柯采依是吃准了自己去找赵三娘要，她肯定不会还，所以直接上门找他来了。

    一想到赵三娘那泼辣刁蛮的样子，他就预感到这事不好办啊。

    没法子，谁让他是村长呢。

    村长让柯采依先回去，他会先去和柯义业夫妇知会一声。

    柯采依从村长家里出来，拎着篮子往野地走去。这会儿正是鼠曲草长得最鲜嫩的时候，再过些时日就长老了。说起鼠曲草，又叫做清明草，这可是做清明果的绝佳好材料，它有一个更网红的名字「青团」。

    柯采依一来到野地，就见遍地都是鼠曲草，鲜嫩的颜色看得人心情一片舒爽。不一会儿，她就摘了满满一篮子。过年这几日天天大鱼大肉，也吃腻了，她打算做个清明果换换口味。

    柯采依回去后把一半的鼠曲草铺开来晒干，等到清明节时再吃，剩下一半洗干净，把梗部掐掉，只留下最嫩的叶子。

    洗净的鼠曲草放入开水锅中汆烫片刻，捞出来沥干水分，剁得碎碎的。

    做清明果少不了糯米粉，为了口感更好，可以再加入适量的大米粉，接着将剁碎的鼠曲草和糯米粉、大米粉混合，开始揉面团。

    柯采依一边揉一边加入少量热水，让面团保持粘性。这个过程比平常揉面团更费劲，因为要把鼠曲草揉至完全和米粉融合，最后就成了一个绿色的面团。

    将面团放在一旁醒一会儿，柯采依着手准备馅料。她预备包两种馅料，一种猪肉萝卜丝，一种冬笋香菇丁。馅料炒好后盛入大瓷碗内，开始擀面皮。

    从大面团上揪出一个小面团，往面粉上滚一圈，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面皮，夹上一筷子馅料填入面皮中，捏成一个个元宝的形状，在蒸屉上摆的整整齐齐，放入锅内就可以开始蒸了。

    柯义业和赵三娘找上门来的时候，柯采依正在往灶膛内添柴火，清明果很容易蒸熟，毕竟馅料本就是熟的。

    柯采依拍了拍手上沾到的锅灰，明知故问道：「三叔新年好啊，这会儿来有什么事吗？」

    「别装了，你会不知道我们来干啥？」赵三娘眼睛瞪得老大，眉毛竖成了倒八字。

    「我真的不知道啊。」柯采依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采依，不请三叔进去坐坐？」柯义业嘴里抽着烟袋，呼出一口烟气，淡淡地说。

    柯采依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给他们倒了两杯茶。

    三个人坐定后，柯义业叭叭又抽了两口，柯采依闻着这烟味微微皱了皱了鼻子。

    「丫头，是你去和村长说想要把那三亩地要回去？」柯义业终于开口问了。

    「是啊。」柯采依也不绕圈子了，直接回道，「那本来就是分给我爹的，当初也只是借给你们种而已，现在要回来也是天经地义。」

    她特地在「借」字上加重了语气。

    「可是你也不会种地啊，书哥儿采莲也小，你拿回去干嘛呢？」

    「这个就无须三叔操心了。」

    「你就是吃里扒外。」赵三娘原本一直忍着，自从村长到他们家说了这件事后，她的一股气就涌到了嗓子眼，可是来的路上，柯义业再三要求她不能发火，因为柯采依吃软不吃硬，越和她杠，她越要反着来。

    可是一来到她家，瞅着她那张脸，赵三娘那股子气就压不住了，她可能是上辈子和她有仇。

    她一拍桌子，气势汹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回去也不是自己种，你情愿给别人种也不借给自己三叔家，你简直是大逆不道，你对得起柯家列祖列宗吗？」

    柯采依轻哼一声，眯了眯眼睛说道：「三婶，你说如果柯家祖宗真的在天上看着，他们是会因为我拿回属于我家自己的地生气，还是会因为你柯赵氏，欺骗公公、撺掇丈夫兄弟阋墙、欺负无父无母的侄女而发怒呢？」

    「你，你。」赵三娘指着她的手指头不停颤抖，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少说两句。」柯义业瞪了自家婆娘一眼，控制不住脾气，就会坏事。

    他转头冲柯采依扯了个笑容：「采依，这田地事咱们还是可以商量的嘛。以前你三婶可能有些事确实做得不对，我代替她道个歉，毕竟她也是你的长辈，我们又是你最亲近的亲人，那些事就当翻篇了行不？」

    「不行。」柯采依毫不犹豫地说道，「有些事情是没法翻篇的。而且」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柯义业，「三叔，您不也一直再纵容她吗？」虽然柯义业不像赵三娘那样时常找她的麻烦，甚至都很少接触他们姐弟仨，但他也从没有阻止过赵三娘，不就是纵容自己婆娘去撒泼占便宜嘛。他在家倒可以得好处，坏名声还落不到他的头上。

    柯义业讪笑地扣了扣烟丝，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侄女。

    他是真不想失去那三亩地，去年多了三亩地，家里的收成好了许多，终于过了个好年。一想到要还回去，就好像从他的身上扣掉一块肉一样。

    他当做没听到柯采依话里话外的嘲讽，继续说道：「不然这样，你如果是想收回去租给别人种，那租给我不也是一样的。我知道亲兄弟还明算账，我也不会占你便宜，到时候每亩地给你一成收成。」这是他事先就想好的对策。

 第38章

    赵三娘皱着眉头想反驳，被柯义业一个眼神瞪得闭上了嘴巴。

    柯采依心里暗暗发笑，道：「一成？打发叫花子呢。」

    「那两成。」柯义业狠了狠心，伸出了两根手指。

    「你疯了。」赵三娘低声扯了扯他的袖子，不停地摇头。

    「算了吧，三叔。」柯采依瞥了眼赵三娘的动作，沉声道，「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拿回来的，只有咱们两家少点交集，才能少点矛盾和争吵，不然只会把唯一那点情分消磨得干干净净，那才是无脸见祖宗呢。」

    柯义业没想到她这么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赵三娘见自家男人不说话，冲着柯采依气急败坏道：「我就不还，你能怎么着？」

    「那咱们就祠堂里见吧。」柯采依十指交叉撑住下巴，笑了笑道，「我看最近村里也没啥事，各位族老都闲的慌，不如把大家召集起来一起商议商议，刚好过年也热闹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赵三娘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盯着柯采依，这死丫头知道得还不少，竟然想请动族老们开会，这不等于让全村人戳他们的脊梁骨嘛。

    柯义业看明白了，这是一点商量都没有。他往桌角磕了磕烟枪，哑着声音道：「算了，你拿回去吧，是我这个叔叔的对不起你们姐弟。」

    说罢他就站起身想走，赵三娘仍然不死心想开口，他回头斥道：「别说了，回去。」

    柯采依一脸笑意：「要不要吃个午饭再走？」

    「吃个屁。」气都气饱了，赵三娘一甩袖子快步跟在柯义业身后，走到门口还回头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解决了这桩事，柯采依打心眼里开心，拿回了自己的东西，总算不用再和赵三娘掰扯了。

    哎呀，被三叔这一搅和，差点忘了清明果。

    柯采依奔向厨房，揭开蒸屉的盖子，一股汹涌的热气扑面而来，她赶紧后退。待热气稍微散去，往蒸屉上一看，清明果已经变成了墨绿色，第一笼已经蒸好了。

    柯采依奔向厨房，揭开蒸屉的盖子，一股汹涌的热气扑面而来，她赶紧后退。待热气稍微散去，往蒸屉上一看，清明果已经变成了墨绿色，第一笼已经蒸好了。

    到了午饭时，柯均书和柯采莲手拉着手回来了，这几天采莲也喜欢跟着书哥儿往吕老头那里跑，吕婆子喜欢她喜欢地紧。

    中午的主食就是清明果，咬下一口都是鼠曲草的清香，萝卜丝脆甜生津，冬笋蘑菇丁满口生香，似乎已经尝到了春天的滋味。

    书哥儿一口气吃了四个，采莲这丫头都吃了三个，撑得肚子滚圆。

    柯采依是个闲不住的，正月初九就重新将酸辣粉食档摆了出来。她找了个小木板，将准备开铺子和搬迁的事情写在上面，告知食客，一些相熟的客人得知纷纷表示一定会去捧场。

    正月十四，陈大哥将铺子正式交给了她。正月二十五是木塘县一年一度的庙会，这次庙会会一直持续到二月二龙抬头。柯采依打算要赶在庙会开始前就开业。

    于是她就风风火火地开始给铺子装修，周大青周巧丫也来帮忙。墙要重新刷一遍，买了全新的桌椅，商定菜单，添置后厨，更重要的是要再招一个人。

    周巧丫厨艺一般，但是被柯采依指导了几次算账之后，现在算账算得又准又快，所以柯采依还是打算让她负责端菜收钱。

    而后厨就需要再招一个给她打下手的帮工。

    柯采依接收这间铺子的当天，就在门外贴了红纸招人，过完年务工的人不少，陆陆续续有人上门自荐。但是要么完全不会一点厨艺，要么一看就不是个能吃苦的，两天了也没招到让她满意的人。

    这天柯采依正在扫除地上杂七杂八的木屑，铺子装修得差不多了，再拾掇拾掇就可以开业迎客了。

    「请问，你们这里是在招工吗？」

    柯采依回头就看见一个瘦弱的男孩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模样，她放下手里的扫帚，向前一步道：「是啊，我们在招人。」

    柯采依把人请进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你叫什么名字？」

    「吴卫。」

    「你几岁了？」柯采依瞧他细胳膊细腿的，别不小心招了个童工。

    他连忙挺起胸膛：「我今年刚满十四了。」

    柯采依笑了笑，还真是没看出来，想来是发育不良。

    「我要和你先说清楚，我们这里招的是厨房帮工，以后熟练了还要上灶台做菜的，不是打杂跑堂，所以多少要会一点厨艺的。」柯采依见他很紧张，尽量放松语气问。

    「我知道我知道。」吴卫双手放在膝盖上，急切道，「我会下厨的，以前我娘不在家时，都是我做饭给弟弟吃。」

    「厨房的活很累人的。」

    「我不吃苦。」

    「那你家是住在城里吗？」

    「是的。」

    柯采依暗道住在城里好，来回很方便。

    空口无凭，她领着吴卫去后厨试了试刀工。吴卫确实没撒谎，土豆丝切得又快又细。其实柯采依倒不需要他厨艺有多好，只是需要一点基础。

    柯采依又详细问了问他家里的情况，得知他父亲早亡，家里还有病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所以才不得不出来找事做。

 第39章

    柯采依仔细琢磨了一下，便决定就是他了。吴卫得知要用他，激动地脸都红了，天知道他这几天跑了多少地方找活干，连码头搬货也试着去了，可是人家都嫌弃他太瘦弱，看着就没力气。

    这下好了，有活干，就有钱挣，可以给娘买药，弟弟也不用挨饿了。

    柯采依给吴卫签了个契约，他捧着字迹未干的契约，心跳的很快，站起身来朝她深深地鞠了个躬，「老板，我一定会认真干活的。」

    多么实诚的孩子啊。

    柯采依笑着嘱咐他明天过来正式开工，他便跑着回去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铺子收拾地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搬家。

    索性茅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带，大概收拾了一些被褥衣裳，以及各种食材，一股脑地堆在驴车上。

    虽然搬到了城里去，但是这栋茅屋还是属于她的。她早就和牛大娘打好了招呼，拜托她有空时照看一下，倒不是怕小偷，根本没得可偷，主要是防火，还要防三叔一家。

    柯采依搬去城里之前，带着书哥儿和采莲去向吕老头告别。别看吕老头平日总板着脸，这回知道书哥儿要去城里了，也红了眼眶。他拍着书哥儿的脑袋，叮嘱他要好好读书，不要给他丢脸。

    吕婆子更是拉着两个娃娃的手掉眼泪，柯采依心里也不禁伤感起来。她强忍着眼泪劝慰道：「太爷太婆别难过了，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这里永远是我们的家，以后一定会常常回来看你们的。」

    「对，这是好事，咱不哭。」吕婆子擦了擦眼泪，笑了笑说道，「城里不比乡下，在村里有啥事大家都能帮衬帮衬，这城里什么好人坏人都有，你万事要留个心眼，得空了就回来瞧瞧我们两个老家伙。」

    「放心吧，太婆。」

    告别了吕老头夫妇，柯采依驾着驴车离开了绵山村，奔向了县城。

    正月十八是个好日子，柯采依选在这一天开张。

    周大青兄妹和武大婶早早赶来了，把铺子里里外外到处检查了检查，生怕出一点篓子。而柯采依则领着吴卫在后厨把开张要用的食材准备好。

    到了巳时，柯采依等人一起站到门口，门外已经来了不少老食客，冲着她喊道：「老板，咋还不开张，我们都等着咧。」

    「大家别着急，马上就开始了。」柯采依笑着回答。

    「没来晚吧。」李仁和杨琥冲人群中挤了出来，兴奋地朝柯采依挥挥手。

    两人送了一副对联给她，笔走龙蛇，入木三分。柯采依爱不释手，笑嘻嘻道：「这么好的字，赶明儿我就找人裱起来。」

    柯采依让李仁杨琥在一旁稍等一会儿，现在要揭开牌匾。牌匾用红布蒙着。柯采依算了算时辰，把牌匾上的红布往下一拉，「柯记小吃」四个大字显露出来。柯采依仍然选择做她擅长的小吃，以后再视情况逐步增加菜品。

    她冲周大青和吴卫使看个眼色，两人点点头，手里分别拿着一只点燃的香走到门旁边挂着的两串大红鞭炮旁边。

    「要点鞭炮了，大家小心一点。」

    众人一瞧纷纷躲开。

    鞭炮一点，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开张的热闹气氛顿时就起来了。

    鞭炮点完后，柯采依拍了拍手，高声嚷道：「今天柯记小吃开张，全场打八折，往后还要承蒙各位多多关照。」

    说完柯采依就摆出姿势想邀请食客进入，这时右边传来了一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只见两只金黄色的舞狮蹦蹦跳跳地停在了她的铺子门前。

    柯采依满脸疑惑，她并没有请舞狮队来表演啊。

    可是这舞狮明显是冲着她的铺子而来的，在锣鼓声中不停上下翻转跳跃，动作干净利落，其中一只舞狮甚至腾空翻了个身，引得周围看客不断叫好，现场的气氛更加热闹了。

    柯采依也看得入迷，忍不住为他们鼓起掌来。

    舞狮以一个漂亮的动作结束后，柯采依立刻冲到他们跟前，问道：「请问，是谁请你们来的？」

    舞狮子的小伙子往后撤退一步，陈晏之从身后笑着走了出来。

    「陈大哥，是你。」柯采依惊喜道。

    「我只不过去外地走了几天亲戚，回来你就换地方了。」陈晏之盯着柯采依的眼睛柔声道，「太匆忙了，也没给来得及给你开张帮上什么忙，只好请了舞狮队来热闹热闹了，喜欢吗？」

    「很喜欢，谢谢你，其实你人来我就很开心了。」柯采依两天前去了陈府，本来想请陈晏之兄弟俩开张那日来做客，可是门房告诉她公子出门去了，不知归期，她便作罢。

    没想到他居然赶上了开张。

    看着他出现，柯采依这才发觉原来她心里很想看到他来。

    「那柯姐姐看到我开心不开心啊？」陈岄之突然从陈晏之身后探出头来，晃了晃脑袋笑嘻嘻说着。

    柯采依含笑道：「岄哥儿也来了。」

    「我也带了礼物哟。」

    「什么礼物？」

    「我啊，我要做姐姐店铺里的第一个客人。」陈岄之拉着柯采依的手撒娇道。

    柯采依噗嗤笑了出来，牵着他往里走：「好好好，你是柯记小吃最重要的第一个客人，请进。」

 第40章

    接着食客蜂拥而入。

    墙上挂着一排木牌子，上面写着各式小吃，此外柯采依还特地准备了十来份用硬纸写的菜单，让周巧丫逐一分发给食客。她边发边嚷着：「开张第一天我们还有特价菜盐酥鸡，只要十文一份，限量供应哦。」

    不少食客一听，菜单都没看就先叫着：「先来一份盐酥鸡。」虽然没吃过，但一听这名字就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确定自己抢到了盐酥鸡后，他们再拿着菜单喃喃念道：「酸辣粉、羊肉粉、老友粉、干拌粉、炒粉……」

    「还有面咧，臊子面、油泼面、三鲜面、茄子肉末打卤面……」

    一看后面还有饺子、馄饨以及各式小菜，食客念着念着口水都快溢出来了。

    忍不了了，赶紧点菜。

    陈晏之兄弟俩和李仁、杨琥坐下后，柯采依也没工夫坐下来招待他们，只问了问他们想吃什么，便到后厨张罗起来了。

    今儿是开张第一天，务必要给食客留下一个好印象。

    两口大锅里浓香的高汤正咕咚咕咚冒着泡，只待下粉、面烫煮，浇在粉、面上的卤子也炒好了，饺子馄饨也是早上现包的。

    柯采依把烫粉、煮面的活交给吴卫，自己撸起袖子来打理盐酥鸡。

    盐酥鸡用的全是从鸡腿上剔下来的上好鸡腿肉，切丁后用葱姜汁、白糖、盐和五香粉腌制半个时辰，再均匀地裹上一层红薯淀粉，下油锅炸至金黄。稍微放凉后再下锅复炸一次，可以让盐酥鸡更加酥脆，最后撒上一点椒盐即可。

    柯采依这边「滋啦滋啦」炸个不停，那边盐酥鸡浓浓的香味早就飘到了前面。

    众食客嗅着这味道，不住地叹道：「什么味道，这就是盐酥鸡吗？太香了。」

    「刚刚慢了一步没抢着，小二还有没有盐酥鸡啊？」

    「就是啊，老板再加几份，这么多人都没点到呢。」

    试问谁能拒绝得了炸鸡的诱惑？

    食客们点的单陆续上了桌，碗筷勺碟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食客瞧着旁边人的盐酥鸡眼红得紧，悄悄问能不能分他一半，价钱平分，自然是被义正辞严的拒绝了。

    怎么可能分一半，自己都不够吃好嘛。

    柯采依亲自给陈晏之、李仁他们端菜，也给他们留了两大份盐酥鸡。

    陈岄之第一个朝盐酥鸡下筷子，吃完瞪大了眼睛，嘟囔道：「姐姐好好吃啊。」接着筷子就停不下来了，杨琥见状立马加入争抢，在美食面前，小孩子也不能让。

    柯采依擦了擦额头的汗，环顾一圈，看见食客们吃得这么开心，吊了一上午的心也稍微放下来一点。

    柯采依擦了擦额头的汗，环顾一圈，看见食客们吃得这么满意，吊了一上午的心也稍微放下来一点。

    「老板在吗？」

    柯采依本想回到厨房继续张罗，便听见门口一个中年男子的叫嚷声。

    她走过出摆出笑脸道：「我就是，几位客官是来吃饭的？」她走到门口才发现不止一个人，中年男子背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男人，男人手里捧着一块用布蒙着的长条物。

    「我是特地来给柯老板贺喜的。」

    「贺喜？」柯采依皱眉着想了想，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疑惑道，「我们以前认识吗？」

    中年男人笑了笑：「不认识我不打紧，但是相信柯老板一定认识我们少东家。」

    「少东家，难道你是？」柯采依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名，这可能吗？

    「我是汉泰楼的掌柜，敝姓张，特地代替我们少东家来送礼的，希望柯老板能收下。」

    中年男子说完拍了拍手，他身后的年轻男人走上前，将手里的布揭开，原来是一块牌匾，上面写着「炮凤烹龙」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陈晏之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柯采依身边，两人对望一眼，柯采依眼里都是疑惑，周少连怎么会来给她贺喜，那天她可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张掌柜看到了陈晏之，微微弯腰说道：「陈公子，我们少东家猜到您今天一定会来，让我向您问好呢。」

    陈晏之扯了扯嘴角，没有回话。

    接着张掌柜转头冲柯采依笑嘻嘻道：「柯老板，这牌匾请一定收下。」

    开张大喜之日，的确不好把送上门的的礼退回去，可她又明明知道周少连与陈晏之不对付，本来想着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却没想到这姓周的，事儿这么多。

    她有点左右为难。

    陈晏之瞅着柯采依纠结的神色，低声笑了一下，「收下吧，只是块牌匾而已。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和你没什么关系。」

    柯采依闻言想了想，便坦然接受了这块牌匾。

    张掌柜吩咐下人把牌匾给柯采依抬到里面去，食客听说是汉泰楼的少东家派人送来的，纷纷接头接耳，小声猜测着柯记小吃与汉泰楼的关系。

    柯采依本想请张掌柜几个人进来吃点东西，他摆摆手称还有事要忙，匆匆忙忙走了。

    柯采依看着写着「炮凤烹龙」的牌匾，摸着下巴发愁道：「送牌匾也没地挂啊，而且这四个字我哪里当得起，怎么感觉他在讽刺我？」

    「不想挂就收起来，嫌看着碍眼就劈了当柴烧，反正收下之后就是你的东西，当然任你处置。」陈晏之在她旁边悠悠来了这么一句。

 第41章

    柯采依看他一眼，心里暗道：好腹黑一男的。

    她偏头好奇问道：「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不愉快？按理说你们都是木塘县的有钱贵公子，至少应该保持表面的友好吧。」

    「真想知道？」

    柯采依点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在我跟着祖父从京城回到这里之前，周少连的汉泰楼一直是最有名气的酒楼，但是自从我们家也开了酒楼，一切就变了，而且品味会上他连续几年输给了我，心里一直不服气。」

    「就这么简单？」

    「那你想怎么样？」

    柯采依歪着脑袋嘀咕道：「总感觉周少连好像特别讨厌你，所以觉得事情有蹊跷。」

    陈晏之却没有再说什么，只说不要瞎猜。

    开张第一日，柯采依准备的食材并不多，到了申时初，基本就卖光了，食客逐渐散去。陈晏之兄弟俩和李仁他们也告辞了，柯采依与巧丫、吴卫等人把厨房收拾干净，便让他们回家去。

    柯采依关上铺子门，将一天所得收入仔仔细细算了一遍，喜得在床上翻了个滚，觉得人生大有盼头。

    柯记小吃开张两三日后，逐渐在西市打开了名气，不少食客闻名而来。吴卫很聪明，也很能吃苦，才三天就能独挡一面，做小吃时也不需要柯采依在一旁盯着了，她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专注做自己手里更精细的吃食。

    「采依，外面有个女的点名要你去点单。」巧丫一进厨房就皱着眉头告诉她这件事，「我感觉她好像是来找茬的。」

    柯采依放下手里的活，淡淡说道：「没事，我出去看一下。」

    原来是李湘儿。

    她正指挥着丫鬟给她擦桌子，皱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模样。

    柯采依心里叹了口气，这女人一来估计又没好事。她走到李湘儿跟前，保持微笑道：「李小姐，怎么是你啊？」

    「我听说你开了铺子，特地来瞧瞧是个什么样。」自从上回见到陈晏之兄弟俩对柯采依的那股子亲热劲之后，李湘儿回去越想越气，本以为她也是个贵女，可是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竟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姑，还要自己抛头露脸开铺子。

    一得知柯采依的身份，李湘儿对她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因为她觉着表哥无论如何不可能看得上这种身份低下的女子。然而前两天她又得知表哥为柯采依铺子开张专门请了舞狮队，心里的不安感又冒出来了。

    她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便亲自找上门来。

    「李小姐，你想吃点什么？」柯采依岂不会看不出李湘儿那点心思，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你这儿有什么吃的？」李湘儿甩甩帕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是菜单，你要不先看着，想好了再叫我？」柯采依好脾气说着。

    李湘儿瞄了一眼，蹙眉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粗食啊，能入得了口吗？」

    「我这里本来就是小吃店，卖的就是寻常小吃，如果你想吃山珍海味，那请出门左转去大酒楼吧。」

    李湘儿翻了个白眼道：「吃惯了山珍海味，有时候确实会想吃点山野粗食，就像男人有时候会对路边的野草看上一眼，但终究不会长久，因为还是家里的鲜花更香。」

    柯采依看着李湘儿得意洋洋的脸，嗤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将菜单收了回来，因为她知道李湘儿根本不是来吃东西的。

    她抿了抿嘴唇道：「李小姐的话很有一番道理，只不过有时候人哪总会对自己位置的认识有些偏差，误以为自己是鲜花，其实呢不过是野草而已。」

    「你什么意思？」李湘儿站起身，狠狠地瞪着她。

    柯采依耸了耸肩膀：「我没什么意思啊，只不过顺着李小姐的大道理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拐着弯骂我。」李湘儿气得胸脯一鼓一鼓，「你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还想攀陈家的高枝，少做白日梦了。我今儿来就是想给你个提醒，以后少去招惹我表哥，他就算现在对你有点兴趣，那也只是一时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拐着弯骂我。」李湘儿气得胸脯一鼓一鼓，「你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还想攀陈家的高枝，少做白日梦了。我今儿来就是想给你个提醒，以后少去招惹我表哥，他就算现在对你有点兴趣，那也只是一时的。」

    「咦，好酸的味道。」柯采依小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脸嫌弃的模样。

    李湘儿不明所以，看了看周围，又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没味道啊。她脑筋一转，反应过来，气冲冲道：「你在讽刺我！」

    柯采依弹了弹袖子，淡定开口：「看来你还没有太笨。」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李湘儿一脸愤恨地指着她，「我告诉你，我一定要让表哥看到你的真面目。」在李湘儿看来，柯采依肯定是在陈晏之面前装成柔柔弱弱的小白花，但私底下却是个蛇蝎心肠。她怎么会让这种女人接近表哥呢？绝对不行。

    「就怕你不敢。」

    柯采依敛起笑容，冷冷道：「李小姐，如果你是来吃东西的，我欢迎至极。但如果你是来找茬的，恕我不奉陪了。你爱和谁告状就去和谁告状，爱说什么说什么，我懒得管，门在背后，请你离开，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影响我做生意。」

 第42章

    「你……你这破烂铺子，请我来我还不来呢。」李湘儿被噎地话都说不利索了，她还没碰到这么不给她脸色看的女人。是不是给她的信息有误，这哪里像个村姑，简直是……村霸。

    「那就请离开吧。」柯采依现在脸笑脸都懒得摆出来了。

    李湘儿看了看周围还有几个食客正张望着他们，便故意大声说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就恶心，我劝各位还是小心一点，小心吃坏了肚子。」

    「李小姐，你说话要有凭有据，你都没有点东西，何来恶心一说。我看在你是陈公子的表妹份上，对你一再忍让，如果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了。」柯采依活动了下拳头，面无表情道。

    「怎么你还敢打人？」李湘儿有点怕了，这村姑可能真的干得出来。

    「你可以试试。」柯采依冷冷地盯着她，她当然不会打女人，但是丢出去还是可以的。正好许久没有使功夫了，找个机会练练，省得荒废了。

    李湘儿被她凌厉的眼神震地后退了一步，心里发憷。

    好女不吃眼前亏，她哼了一声，一甩帕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跨门槛的时候，因为太着急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丫鬟赶紧上前扶着她。李湘儿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扭一扭地走了。

    「会不会有什么事啊？」周巧丫好奇得紧，一直躲在门后偷听，李湘儿一走，她就冒了出来。

    「我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

    柯采依给被打扰的几位食客赔了个笑脸，便又回到厨房忙碌起来。

    「我怕她跑去跟陈公子乱说一通，搬弄是非，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周巧丫跟进厨房，轻轻戳了下柯采依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柯采依抿了抿嘴唇，冲她笑着道：「我和陈公子又没啥，只是朋友而已。」

    「是吗？人家都表示地这么明显了，你这里还不承认？」周巧丫撞了下她的胳膊，笑着打趣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晏之对柯采依不一样，但他们就是不捅破那层窗户纸。

    柯采依脸上隐隐发烫，赶紧转移话题：「哎呀，你还有这功夫待在后厨，赶紧去前面看着了，小心有客人来都没人接待。」

    周巧丫瞧她不好意思了，便笑着走开，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补了一句：「逃避是没用的。」

    柯采依张牙舞爪地朝她挥了挥手，暗道看来巧丫还是不够忙，还有空在这里八卦。

    柯采依暗暗叹了口气，上辈子她在感情上还真没有太多经验，一心只想着赚钱摆脱苦日子。如今面对陈晏之，她承认对他有不一样的情愫，但却也不敢往前走。这个时代的人在感情和婚姻上的观念毕竟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所谓的三妻四妾。

    其实柯采依心里曾经想过大不了就一辈子不成婚，专心地把柯均书和柯采莲抚养长大就好了，一个人开间小吃铺，乐得逍遥自在，男人从来不是她人生的必备项。

    可偏偏又遇到了陈晏之，他对她的好，她不是没有感觉。

    只是两人不仅门第相差悬殊，而且凭他的地位能做到一辈子只娶一个女人吗？她心里的确没有把握。

    这不就冒出个所谓的表妹来了，表哥表妹，很是般配。

    柯采依晃了晃脑袋，暗道别想了，八字还没有一撇，想那么多作甚。

    不知道李湘儿回去和陈晏之说了些什么，傍晚陈晏之就来了，彼时柯采依正准备打烊。

    「陈大哥吃过晚饭了吗？」柯采依脸色如常，请陈晏之入座。

    「还没有，我是专门到你这里来吃点东西的。现在还剩什么，随便来点吧，腹中真的有点饿了。」

    柯采依想了想，给他下了盘荠菜猪肉馅的饺子。这个时节的荠菜最嫩最鲜了，荠菜很吸油，剁碎后吸饱了猪肉的油脂，一咬就是满口浓郁的汤汁，一点都不腻。

    陈晏之真的是饿了，一口一个，配上她自制的蘸料，很快将一盘饺子吃个精光。

    现下也没有其他食客，柯采依坐在他对面，咋舌道：「你吃饱了吗，不够我再下点面条？」

    「不用了。」陈晏之咽下最后一口缓了缓，又喝了一口鸡汤，满足道，「今天在外面谈事情跑了一整天，旁的东西吃不了几口，不知怎么就总是惦记着你这里的东西。」

    柯采依捋了下头发，嘴角一弯：「那简单，你什么时候想吃尽管过来，我一定给你做。」不论什么时候，被夸做吃食的好吃总是令她很开心。

    「这是你说的，我可记下了。」陈晏之望了柯采依一眼，终于提到了这次来的目的：「李湘儿来过你这里是不是？」

    「她果真跑去找你了？」柯采依无语望天，这大小姐真的闲着没事干，「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陈晏之挑眉：「她会说什么，我想你应该能猜到。」

    「也是，无外乎说我是个恶毒的、低贱的女人，还有叫你离我远一点之类的吧。」柯采依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一点都不生气？」陈晏之想到李湘儿在他面前撒泼哭闹的样子，再看着柯采依云淡风轻的模样，暗觉好笑。

    「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不值得，容易老的快。」柯采依努了努嘴，手趴在桌子上，凑近他道，「我更好奇的是，你相信她的话吗？」

 第43章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吗？」陈晏之勾唇笑了一下，「放心吧，以后她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当时李湘儿在他面前说了一通，陈晏之一个字都没信，反倒把李湘儿教训到哭着跑开，不过他心里丝毫没有愧疚。

    希望如此吧。

    柯采依心里并不是很乐观，这个李湘儿太骄纵了，一看就不是个肯善罢甘休的主。

    她撇了撇嘴，不动声色地说道：「陈大哥，你这个表妹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啊，看见你身边出现个女的，就怀有深深的敌意。」

    陈晏之闻言嘴角微翘，淡淡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你想多了。」柯采依立即否认三连，她吃醋，怎么可能！

    接着她好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只是好奇而已，她为什么对你占有欲这么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啊，是青梅竹马那种吗？」

    陈晏之盯着柯采依有点紧张的脸，笑了笑道：「她其实是我一个远方姨妈的女儿，因我那位姨妈和我娘小时候玩得很亲，所以她来我家走动比较多，我娘也交代我多照顾她一点，仅此而已。至于其他的，只是她一厢情愿，你别多想。」

    「我哪里有多想什么。」柯采依低下头，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了，不然就真的变成好像她在吃醋盘问一样。

    陈晏之心想姑娘家到底脸皮薄，打趣了她两句，就不好意思起来了。为了调节尴尬的气氛，他便换了个话题道：「对了，过两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庙会了，你这里有什么打算？这可是打响柯记小吃名声的好机会啊。」

    柯采依闻言眨了下眼睛，开玩笑道：「这可是商业机密，岂能随便告诉别人。」

    「这么神秘。」陈晏之被逗乐了，配合道，「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虽说庙会上老百姓主要是去庙里祈福烧香，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变化，庙会也早已成为老百姓们交易买卖的一大盛事了。到了那时，县衙会开特许，准许周围十里八乡的流动摊贩齐聚城里，到时候街上卖美味吃食的、杂耍卖艺的，还有各种手艺人等等，真是热闹非凡。

    虽说庙会上老百姓主要是去庙里祈福烧香，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变化，庙会也早已成为老百姓们交易买卖的一大盛事了。到了那时，县衙会开特许，准许周围十里八乡的流动摊贩齐聚城里，到时候街上卖美味吃食的、杂耍卖艺的，还有各种手艺人等等，真是热闹非凡。

    柯采依的柯记小吃正好在去往庙里的必经之路上，为了这个打响名声的好机会，柯采依早就开始做计划。

    大俗即大雅。

    柯采依想起在上辈子的世界里，各大城市美食街必备的小吃炸货和串串麻辣烫，虽然很简单粗暴，但总是最吸引顾客的。开张那日做的盐酥鸡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几日总是有客人点名要吃盐酥鸡。

    打定了主意，柯采依便照着这个计划准备起来。

    正月二十五，庙会开始了。

    柯采依早早就开门，铺子门前有一块空地，她在空地上放置了两个铁炉子，上面放着两口大铁锅，一口倒入半锅油，一口则盛满了麻辣汤底。铁锅前面放着专门找工匠订制的铁架子，铁架子上摆着一排排串串。这些串串全是柯采依和周巧丫、吴卫等人串了一个多时辰才串好的。

    羊肉、里脊、腰子、鸡翅、小黄鱼、海虾、腊肠、毛肚、肉丸子等等以及各色素菜，应有尽有，早就提前腌过了，或炸或煮，都能满足食客的需求。

    柯采依这边负责炸，而另一口锅添入麻辣汤底后，只需把食材放进去煮即可，没有太大难度，周巧丫就负责麻辣烫和收钱。

    至于吴卫，铺子里面的买卖也不能停，三管齐下。

    随着日头逐渐升高，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一家人集体出行的，也有两三好友结伴而来的，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柯采依的铺子所在的这条街本来并没有太多摆地摊的，现在也多了不少，幸亏她自己早早把铺子门口占住了，不然被别人占了位置，还真不好赶走。

    街上的商贩卖胭脂水粉的、书画笔墨的、点心零嘴的……各式各样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开始有了庙会的气氛。

    柯采依他们自然也不甘落后，大声叫嚷起来。

    刘室像往年一样，到庙里烧了柱头香为全家人祈福之后，就开始在街上闲逛起来，只是东看看西看看，不管怎么看，卖的这些物什都和去年是差不多花样，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刘室顿觉索然无味，便想打道回府，快走到路口时忽然有一股浓郁的香味钻入他的鼻孔。

    好香，太香了！

    他使劲闻了闻，四处张望，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这时他听到旁边走过几个人，他们嘴里高声嚷着：「快快，在那边，去晚了要排队。」

    刘室闻言来了好奇心，提起脚步跟了上去，走了没两步就见一家小吃铺门口熙熙攘攘，已经排了两行队。他走上前去，那股香味更浓了，就是这里了，到底卖的是啥？

    他站在一旁看了看，只见一个少女站在铁锅前，拿着一双超长的筷子正在翻动着油锅里的串串，锅里的热油滋滋作响，一股青烟裹挟着肉的香味飘荡在空中。她翻动了一会儿便夹起来一串丸子，用油纸包着木柄，递给前面的食客，用清脆的声音说道：「小心烫嘴，这里有辣椒面和辣椒酱，请自便。」

 第44章

    刘室只是旁观了一下，嘴里就开始分泌口水了，这个小吃以前没有过，他必须得尝尝，便赶紧跑到队尾老老实实排起队来。

    终于轮到他时，他才发现还有一口锅里正翻滚着红通通的汤底，凑近了就能闻见一股浓重的麻辣味。

    「客官想吃些什么？」柯采依笑着问道，从开张后就没停下来过，她额头的汗水都来不及仔细擦，可是心里却觉得很快活。

    刘室有点犯难，犹犹豫豫道：「我可不可以两种都来一点？」

    「当然可以，」柯采依咧嘴道。

    刘室便挑选了想吃的串串，一半炸，一半烫。

    柯采依动作麻利地做好了递给他，他拿到手里后呼呼地吹了吹热气，便一口咬下一个炸的肉丸子，咀嚼了两下，眼睛蓦地瞪大，太好吃了。外酥里嫩，没有丝毫腥气，肉丸子里面不知道包了什么东西，咬一口嘴里便爆出了汤汁，微微有些烫口，但是味道鲜香，配上辣椒面，一口一个完全停不下来。

    羊肉串十分厚实酥软，肉质鲜嫩，肥肉部分的油脂已经被完全炸了出来，油油润润的，骚腥味全无，一口下去那叫一个满足。

    麻辣烫也好吃，豆干在麻辣鲜香的汤里浸煮过后，拿在手里还在颤颤巍巍地滴着汤汁，又麻又辣，和炸物味道大不相同，令人食欲大开。

    他从来不知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土豆这么好吃，特别绵软，入口即化。

    刘室三两口就把串串吃完了，仍意犹未尽，看了看排得热火朝天的队伍，毅然决然地又继续排去了，这回得多买点。

    这个时候上街的人大多数都是来尝尝平日里没有吃过的新鲜小吃，进铺子里吃饭的倒不多，吴卫空闲着，便也从后厨跑来帮忙。

    柯采依前面的队伍排了老远，她眯着眼睛瞧了瞧，心里计算了一下，不得不拦住了还想排的食客，赔礼道：「对不住各位了，今天做的快要卖完了，别排了，明天请早。」

    食客们一脸遗憾，再三确认明天会继续卖，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而队伍里的食客，则庆幸自己来得早，更暗自打算明天要来的更早一点。

    吴卫加入后，三个人动作更快了，才半天多就把所有的食材都卖完了。

    「呼。」周巧丫伸了下腰喘了口气，懒洋洋道，「这半天把我给累的够呛，片刻不得休息，腿都站酸了。」

    「但是一切都值了，赚了好多。」她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钱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柯采依一边收拾着锅具，一边笑道：「这几天得辛苦大家了，等忙完了庙会，给大家发大红包。」

    周巧丫和吴卫闻言欢呼一声，干得更带劲了。

    采依的柯记小吃铺开张没几天就靠着炸物和串串麻辣烫逐渐打出了点名声，来的食客越来越多。她还根据这几日买卖的情况，调整了一下食材，增加了盐酥鸡、无骨鸡柳和椒盐蘑菇，果然这几种炸物非常受欢迎。

    柯采依加上巧丫、吴卫三个人都快忙不过来了。

    陈晏之站在门槛处看着柯采依忙忙碌碌，心里暗暗佩服，她脑子里怎么这么多点子。

    好不容易等柯采依可以稍微休息一下，陈晏之递给她一方手帕：「擦擦汗吧。」

    柯采依看了一眼，笑着接了过来。

    陈晏之望了望因为食材卖完了失望离去的食客，勾唇笑道：「你这一炸一烫，可真是抓住了食客的胃，那香味儿整条街都闻得见，」

    「你没听过那句话——油能解馋，一般人家家里做菜舍不得放太多油，没油又不好吃，所以他们一看到我这油炸的小吃以及油汪汪的麻辣烫就必定会被吸引的。」柯采依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倒是会猜食客的心思。我相信这两道小吃会有很大的市场，所以我想和你谈一笔交易。」陈晏之正儿八经地说，从见到柯采依的这两种小吃后，他的心里就有了这个想法。

    「什么交易？」

    「我想和你买这两道小吃的方子，引进我的酒楼。」

    「陈大哥你要买我的食方？」柯采依瞪大了眼睛。

    「对，虽然咱们是朋友，但是钱嘛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如何？」

    柯采依乐出声来说道：「陈大哥，这何须什么方子？你信不信过不了几天街上就会出现很多模仿我的炸物和麻辣烫的摊子了，难道我还能一一跑去跟人要钱吗？你想卖就卖吧。」更何况这炸货和麻辣烫算不得她的独创，其实这个时代炸物也早已有之，只是食材和配料大不相同罢了。

    「那怎么行，别人是别人，我不能让你吃亏，我们泉喜楼不会挣昧着良心的钱。」陈晏之坚持道。

    柯采依没奈何，眼珠转了转道：「那好吧，我也不收你什么食方钱了，我把这些配料、汤底都教给你，你只需要在卖的时候宣传一下我们柯记小吃就行了，就算咱们互帮互助了。」

    陈晏之闻言抿嘴道：「别人如果手里有这么个赚钱的好法子，恨不得赚尽它身上的每一分钱，你倒是慷慨，这么做不会后悔？」

    「陈大哥又不是别人，你平日里帮了我很多忙，这次就算我回报了。」柯采依脱口而出。

    陈晏之深深地看着她真诚的眼眸，垂首笑了笑，没有再坚持。

    柯采依说到做到，亲自去泉喜楼将配方和配料悉数教给了赵师傅，他如今还是泉喜楼的大厨，又新招了徒弟，这次他可是好好挑了挑人，背景手艺不重要，最看重的是人品。

 第45章

    得知柯采依将食方无偿教给他，赵师傅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更加佩服。

    泉喜楼随即就打出了新的菜单，并在旁边声明「柯记小吃铺独家秘方。」

    柯记小吃在庙会这几天已经在城里出名了，尤其是铺子门口每日排的长队，简直成了庙会上的一大奇观。但也因为队伍太长了，有不少食客望而生怯，实在懒得排，排了也不一定买得到。

    于是当泉喜楼也打出了柯记小吃铺同款小吃时，那些懒得去排队的食客一个个都跑来点单，想尝尝到底有多好吃。

    这一吃不得了，泉喜楼的同款都这么美味，那柯记小吃自己做的岂不是更好吃，于是到柯记小吃排队的人更多了。

    蹭着泉喜楼的大招牌给自己的小店引流，柯采依心里想着这就是广告的魅力啊。

    庙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一个更盛大的活动，就是赏灯。赏灯会持续三天，老百姓白天逛庙会，晚上就去赏花灯。整个城里都会张灯结彩，连很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都会出来游玩赏灯，这一天也是很多青年男女相会的好时机。

    以前柯采依一家住在乡下，来往城里不方便，从没有参与过这样的盛会，这次自然不能错过。连周巧丫都嚷着一定要参加，还告知了周大青晚上不回去了，赏完灯就在柯采依这里睡下了。有柯采依作伴，周大青也放下心来，就由妹妹去了。

    这一天，柯采依等人卖完所有小吃后，早早关门为晚上赏灯做准备。

    柯采依成日里混在油烟当中，她突然发觉自己好久没有好好打扮一下了，为了这次赏灯会，她把上辈子的化妆技巧都拿出来了。

    她换上了一件月牙白和淡粉色相交的刺绣长裙，平日里下厨时总包在头巾里的一头乌发也垂放下来，在侧面松松地挽了个髻，插着一支淡雅的梅花簪，娥眉淡扫，眉心间画了一朵粉红色的花钿。

    对着镜子瞅了瞅，别有一分娇媚。

    女为悦己者容，不过这里的「己」是她自己。

    周巧丫被柯采依的梳妆技术给折服了，赶紧让她也给自己打扮一下。周巧丫身量不高，胜在丹凤眼柳叶眉，眼波流转，颇为勾人。

    柯采依按着周巧丫的五官给她精心了化上妆容，再换上嫩绿色的衣裙后，巧丫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瞪着眼睛，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还是我吗？」周巧丫捂着脸蛋不敢置信道。

    柯采依给她梳好头发，笑嘻嘻道：「当然是你了，我们巧丫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

    周巧丫从小娘亲去世的早，家里就一个爹和一个哥，没有其他女人可以和她分享这些穿衣打扮的事。以前她不在意，也没有条件去想这些，如今看到这样精心梳妆过后的自己，心里激动的怦怦跳，毕竟没有哪个女人是不爱美的。

    「这么漂亮的姑娘，不知道哪家的郎君能有这个福气哟。」柯采依忍不住打趣她。

    周巧丫转身挠她的痒，嗔笑道：「采依，哪有姑娘家自己说这些的，不害臊。」

    柯采依笑着后退，讨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

    「哼。」周巧丫插着腰，憋着笑意道，「我看是你动春心了吧，打扮这么美是不是为了陈公子啊？」

    「哼。」周巧丫插着腰，憋着笑意道，「我看是你动春心了吧，打扮这么美是不是为了陈公子啊？」

    「谁说女人打扮一定是为了给男人看啊，你这种想法太肤浅了。」柯采依轻哼一声。

    周巧丫撇了撇嘴，装作一副不揭穿她的样子，其实暗地里憋着笑。

    打扮了一通后，天色也黑了，不像往日一到天黑就没什么人，这会儿反而人声鼎沸起来。

    「走咯，赏灯去了。」柯采依和周巧丫牵着柯均书和柯采莲喜滋滋地出门。

    街上举目望去，到处挂着精美的灯笼，尤其是靠着河边的一条街，悬挂了一整排的灯笼，黄橙橙的灯火掩映在河面上，好像天上的繁星倾泻下来一般，美不胜收。

    柯采依一行人也去买了灯笼，这里的手工匠人手艺高超，除了传统的圆灯笼和长方形灯笼，已经可以做出不同形状灯笼，柯采莲挑了个小兔子形状的，柯均书则选了个五彩斑斓的鱼形灯笼。

    柯采依和周巧丫挑了花朵灯笼，四个人提着灯笼混入了人流之中。

    「采依你看，前面那里人好多，我们过去瞧瞧。」周巧丫指着不远处的人群兴奋不已。

    待他们走过去发现原来是猜谜的，猜谜是赏灯会最受欢迎的游戏之一了，小小的摊子前围了不少人。

    柯采依几个人好不容易挤进去，就见眼前摆了一排红灯笼，每个灯笼上都贴着谜面，只要花一文钱就可以去猜，猜中了谜语，就可以抽奖，奖品大到银两，小到各种小玩意儿。

    这真是赚钱的一个好方法，既满足了很多人想要猜谜的欲望，又吸引了很多想到赢得礼品的人。客人一多起来，你一文我一文的，老板口袋就赚的满满的。

    周巧丫小声道：「采依咱们要不要猜，猜谜我可不会。」她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更别提猜谜了。

    「猜。」柯采依毫不犹豫道，这么好玩的游戏，岂能不试试，想想上辈子她可是猜谜好手。

    柯采依利落地付钱，老板笑意盈盈地指着一个灯笼上的谜语道：「姑娘，请猜这个。」

 第46章

    谜面是「船板硬，船面高；四把桨，慢慢摇。」

    周巧丫皱着眉头想不出来，柯采依眼珠一转，立即嚷声道：「这是河里的王八。」

    巧丫一听恍然大悟，可不就是王八，高兴着说道：「采依你真厉害，咱们可以抽奖了。」

    老板拿出一个小箱子，箱子上有一个洞，「姑娘猜中了，请抽。」

    柯采依低下头，冲柯采莲笑道：「采莲，你来抽。」

    柯采莲肉肉的脸蛋咧出一个笑容，兴奋中带点紧张地伸手进去抽了一个小纸团，老板接过去摊开一看。

    「这位小姑娘抽中了拨浪鼓一个。」老板立即大声嚷起来了，不忘给围观的客人宣传，「各位看看这位姑娘，一猜就中了，只要你来猜，咱们这里中奖的机会是很高的。」

    老板这么一说，围观的人各个摩拳擦掌，等着想猜。

    柯采莲抽中了东西，高兴地原地直蹦，接过拨浪鼓就晃动起来。

    「继续猜。」柯采依兴致正高。

    「第一道谜语比较简单，现在加大难度了。」老板只当眼前的姑娘是误打误撞解开了第一题，接续念着谜面，「白蛇渡江，头顶一轮红日，猜一物。」

    老板得意洋洋地昂起下巴，说道：「姑娘请吧。」

    这道有点难度了，围观的人交头接耳，可就是猜不出。

    柯采依眉头紧皱，脑筋飞快地转着。

    老板看着她为难的模样，笑道：「姑娘猜不出也不打紧，这题过了，咱们再换一题嘛。」反正只要继续出钱就是了。

    柯采依想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抿了抿嘴笑道：「谁说我猜不出。」

    她环顾了周围一圈，自信地大声说：「谜底就是油灯。」

    老板当即目瞪口呆，真的让她猜中了。

    「为什么是油灯？」周巧丫想不明白。

    「你想一想，油灯上的白线喻之为白蛇，桐油就是江，红日就是焰火。」

    「妙啊。」周巧丫经她一提醒，立即想明白过来，拍手称赞。

    「姑娘真聪明。」老板竖起大拇指，被猜中了也不恼。

    这回换柯均书抽，抽中了一把精美的折扇。

    柯采依又猜了两回，猜是猜中了，但是却没有抽中奖，当然如果次次都能抽中，那老板也得亏大了。柯采依和周巧丫只得自嘲她们两个大人还没有小娃娃手气好。

    猜谜也猜够了，四个人继续边吃边逛，手里拿着竹签子串好的糖糍粑粑，用油煎过，甜滋滋、软糯糯的，一点都不腻。

    正当柯采依四个人慢悠悠地闲走时，后方突然冲过来一群人，嘴里喊着：「前面大春班在表演杂耍了，赶紧去看啊。」

    柯采依一行人避之不及，被突然冲过来的人群挤散开来。等到那群人走过了，柯采依才发现本来一直牵着的柯采莲不见了。

    柯采依一行人避之不及，被突然冲过来的人群挤散开来。等到那群人走过了，柯采依才发现本来一直牵在手里的柯采莲不见了。

    「巧丫你有没有看见采莲？」柯采依的心猛地提起来。

    「没有啊，采莲不是被你牵着吗？」周巧丫手里紧紧拉着柯均书，此刻听见采莲不见了脸色也不大好了。

    「采莲。」柯采依于是急忙高声喊着她的名字，还拉住好几个路人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粉红色衣服的小女孩。

    天色已黑，只靠着灯笼也只能看得朦朦胧胧的，人又多，路人哪里会注意呢，那么个小丫头眨眼就不见了。

    周巧丫一边帮忙找人一边安慰柯采依：「采莲一定是刚刚被人群冲散了，她一个小丫头走不远的。」

    柯采依怎么能不心急，赏灯会上人这么多，鱼龙混杂，如果她碰上了拍花子怎么办。一时之间以往那些被拐卖孩子的悲惨画面涌上了柯采依的脑海，一向镇定的她手心开始发汗。

    柯均书也着急了，小小的人儿扯着喉咙喊。可是不论他们怎么喊名字怎么找，采莲就是没影了。

    柯采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考虑要不要去报官时，采莲软软的声音忽然在她背后响起。

    「姐姐，我在这里。」

    柯采依一转头，只见陈晏之牵着柯采莲的手站在不远处的一颗挂满了灯笼的树下。

    那一刻，柯采依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柯采依小跑过去，一把把柯采莲搂在怀里，声音里都带着点哭腔：「吓死姐姐了，你没事吧？都是姐姐不好，没有牵住你。」

    柯采莲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神情一点没有害怕，「姐姐我没事，陈哥哥一下子就把我找到了。」

    柯采依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柯采莲，确定她没事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站起身刚想开口，陈晏之打断了她，笑道：「唉，不要说谢谢，显得很生分。」

    此时周巧丫牵着柯均书也赶了过来，得知柯采莲被陈晏之找到了，大家着实都松了一口气。

    那头陈岄之看见柯采依，也冲了过来，阿福跟着他身后不停喊着：「二公子，你跑慢点。」

    三个娃娃凑到一起，便不想分开了，于是一群人便决定一起逛灯会。

    周巧丫含笑瞧了瞧柯采依和陈晏之，和阿福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自觉带着三个娃娃快步走在前面，留下他们两个人并肩走在后面。

 第47章

    柯采依瞪着前面两大三小的背影，暗暗磨着后牙槽，巧丫也太不够意思了，干嘛丢下她一个人，突然好尴尬。

    周围人来人往，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停，很是热闹喧嚣。可不知怎的，柯采依却觉得好安静，安静到似乎能听到心跳声。

    都怪这赏灯营造的气氛，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辩解着。

    柯采依和陈晏之默默地走了一会儿，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陈晏之想起平日里见到的柯采依，总是风风火火的样子，给食客推销小吃特别伶牙俐齿，难得看见她有如此安静的时候。

    他低头瞥见柯采依嘟着嘴，憋着笑率先找了个话题打开了沉默，「你很会猜谜啊。」

    「你都看见了。」柯采依讶异道，她完全没察觉陈晏之就在旁边，「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其实从柯采依一行人出现后，陈晏之就发现了她们，毕竟他早就在等着她了。

    柯采依挠了挠太阳穴，叹息一声道：「今天又是你帮我了，我好像欠你的人情越来越多了。」

    「我都说了只是举手之劳，不必记挂在心。」陈晏之声音放柔道，「再说我一直把采莲当成自己的妹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可是欠了你这么多人情，我怕还不起啊。」柯采依最怕欠人情债，因为有时候真的很难还。

    「我从没有想要你还。」陈晏之毫不犹豫地回道。

    柯采依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眸子闪闪发亮，表情十分认真。柯采依突然不敢看他，偏过头看向远方，心跳得很快。

    「采依，快来放河灯了。」周巧丫他们早就走到了河边，赏灯会上除了欣赏那些玲珑满目的灯笼外，还有一大盛事就是放河灯来祈福。

    柯采依一听巧丫在叫她，扯了个笑容道：「我们去放河灯吧。」

    说完也不看陈晏之的脸色，落荒而逃似的跑开了。

    河边已经围满了等着放河灯的人，周巧丫好不容易找着个空位，从旁边的摊子那里买了几只河灯，河灯制成了莲花形状，里面放置着小小的蜡烛。

    柯采依点上蜡烛，轻轻地将河灯放入河中，小小的河灯便随波流淌。此时河中已经放入了不少河灯，一盏一盏的灯光交映下，美得仿佛夜空里的银河。

    这里的人放河灯是为逝者悼念，为生人祈福，柯采依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只是此时此刻也不禁暗暗怀念起上辈子的朋友们。穿越到这里才半年而已，那个世界就好像恍如隔世了，柯采依心里百感交集。

    「你在想什么？」陈晏之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她的耳畔。

    柯采依本来正想的入神，陈晏之的声音吓得她踉跄一步，脚下一滑，差点就要跌入河中。

    陈晏之眼疾手快，立马搂着她的腰往回一拉。柯采依站定后拍了拍胸口，紧张道：「好险好险。」

    她稳了稳心神后，才发现自己此刻被陈晏之搂在怀里，挣脱了一下没能挣脱开，陈晏之反而紧了紧胳膊。

    柯采依一抬头，目光就直直地撞进了陈晏之的双眸里，他的眼睛里好似有一团火，烫得柯采依面红耳赤。

    两个人此刻谁都不出声，仿佛僵住了。

    虽然赏灯会上是青年男女相会的日子，但是柯采依终究觉得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不太好看，咳了一声说道：「陈大哥，你可以放开了我。」

    陈晏之偏头笑了笑，并没有放手，而是柔声问道：「你刚刚在为谁祈福？」

    「就为弟弟妹妹，还有朋友们。」柯采依疑惑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陈晏之低声道：「里面有我吗？」

    柯采依沉默着，没有回话。

    陈晏之不介意她的沉默，注视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我的祈福里都是你。」

    柯采依瞪大了双眼，心跳快了一拍。

    柯采依被陈晏之灼热的目光盯得受不住，忍不住偏头看向一旁。周巧丫和阿福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三个娃娃躲开了，而旁边放河灯的人也不见了，此刻这个小角落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柯采依轻轻从他的怀里挣脱开，转身背对着陈晏之，抚着胸口调整呼吸。

    「采依，你听懂了我的意思吗？」陈晏之望着她红通通的耳朵，哑着声音问道。

    柯采依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懂。」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陈晏之轻笑一声，「采依，我喜欢你，这下你明白了吧。其实这句话我放在心里很久了，我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

    柯采依盯着自己的脚尖，陈晏之突如其来的表白，令她心里乱成一片。

    柯采依沉默片刻，转过身看着他，为难道：「陈大哥，你的心意我不是没有感觉，可世人都说门当户对，你的家世又如此不一般，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你在担心这个？上次你已经见过我爹娘了，我娘很喜欢你的，到现在时常念叨着你。」

    「上回你娘只是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客人，如果这层关系一旦发生变化，她的态度可能就不一样了。」

    「我爹娘从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再者从小到大我决定要做的事情，还没有人能阻碍得了，包括我祖父在内。」陈晏之微微弯腰，紧张地问，「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第48章

    柯采依还从未见过陈晏之这般紧张的神色，他永远是一副胸有成竹、从容不迫的样子，好似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他会这么紧张，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很在乎她呢？

    柯采依心头千转百回，刹那间涌现了很多念头。

    陈晏之见她犹犹豫豫的样子，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采依，你对我也不是毫无感觉的，对吗？当然如果你觉得我的话太突兀，我可以等等你想清楚了再回我。」

    柯采依的手被陈晏之握在手里，放在他的胸口上，能清楚触摸到他的心跳，跳的很快很快。就在这一瞬间，柯采依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

    陈晏之感受到柯采依手心的温度，眼睛一亮，双手握得更紧了。

    柯采依脸上泛起一片红晕，虽然她不知道这段感情的未来会如何，但这一刻她不能欺骗自己的心，她的确对陈晏之早就动心了。

    她决定给自己，也给陈晏之一个机会。

    柯采依轻声道：「陈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有件事也想和你说清楚。」

    「是什么，你说？」陈晏之笑着问，确定了她的心意，此刻他的心里一片欢喜。

    柯采依抿了抿嘴角，开口道：「我父母早亡，只留下我和弟弟妹妹，书哥儿和采莲年纪还小，我曾经对着爹娘的坟前发誓，一定会抚养他们长大成人。」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会帮你一起照顾他们的。」陈晏之也早就把柯均书和柯采莲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他喜欢她，自然打算接受她的一切了。

    「你先听我说完。」柯采依正正经经地说，「我知道你待他们像亲哥哥一样，可是我不能什么事都依靠你。而且我刚开了饭馆，我想好好经营做出自己的事业，这样将来和你站在一起，才不会被别人说闲话，你懂吗？」

    「你先听我说完。」柯采依正正经经地说，「我知道你待他们像亲哥哥一样，可是我不能什么事都依靠你。而且我刚开了饭馆，我想好好经营做出自己的事业，这样将来和你站在一起，才不会被别人说闲话，你懂吗？」

    柯采依说的很认真，陈晏之盯着她的眼眸，沉声道：「我懂，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放弃自己的事业。」

    「真的？」柯采依偏头疑惑道，「我以为你们男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你承认是我的女人了？」陈晏之憋着笑打趣道。

    柯采依嗔了他一眼，嘟囔道：「你的重点歪到哪里去了？」

    柯采依含羞带怒的一个眼神，撞得陈晏之心怦怦跳。他走近一步，声音变得低柔道：「如果我在意这个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想要认识你。」

    「谁知道你当初安的什么心思。」柯采依被他的眼神盯得有点不好意思，转过身面对着河流，轻轻抚了抚发烫的脸颊。

    陈晏之望着她的后脑勺低头轻轻地笑了笑。

    「哇，放烟花了！」河对岸突然有人放起了烟花，顿时引来了许多人在河边驻足欣赏。

    柯采依这会儿顾不得害羞了，连忙转过头冲着陈晏之笑着嚷道。

    「好美的烟花。」柯采依情不自禁地感叹道，绚丽的烟花在天空绽放，花火映衬在河面上，和一盏盏河灯交相辉映，美得令人窒息。

    柯采依突然感觉手心一片温热，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陈晏之握住了她的手。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轻咳了一声，偏头道：「快看烟花，一会儿就没了。」

    柯采依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噗呲笑了出来，她没有点破，由他去了，但还是忍不住轻轻回握了他的手。陈晏之没有低头看，嘴角却勾了起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柯采依的小吃铺已经逐渐步入正轨，每日光顾的食客络绎不绝。那些为了灯会专门推出的炸物和串串麻辣烫也写进了菜单，如今可是铺子里最热销的小吃。

    柯采依已经将这两样小吃都教给了吴卫，他学东西很快，人又勤奋肯吃苦，柯采依对他是越来越满意。

    话说自从灯会后，陈晏之每日有空便来她的小吃铺坐坐。周巧丫自从知道那日河边发生了什么事后，心里着实为好姐妹感到高兴。她本以为像陈晏之这种贵公子，就算有喜欢的人也是高高在上的，却没想到他如此放得下身段，日日到小吃铺来，就为了趁着柯采依空闲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陈晏之原来是个痴情种，这是周巧丫对他的评价。

    这一日，店里客人已经不多了，后厨有吴卫顾着，柯采依便到前面帮忙。她朝门外张望了好几遍，暗道今天怎么还没有来。

    说来奇怪，以前她从不在意陈晏之会不会来，但是自从灯会那日捅破了那层纸后，她的心里有时也会患得患失，好像一切都变了。

    「别瞧了，这桌子都要被你擦掉一层皮了。」周巧丫突然蹿到她的身边，语气里充满了打趣的味道。

    柯采依尴尬地笑了笑，收起抹布说道：「我只是在看有没有客人上门而已。」

    「是吗？」周巧丫故作疑问道，「那个客人是不是姓陈啊？」

    「哼，你又笑话我。」柯采依知道周巧丫又在取笑她，作势要挠她的痒痒，周巧丫笑着直往后躲。

    「嗯哼。」

 第49章

    就在这时，柯采依听到一声冷哼，她回头一看，李湘儿正搀着一个妇人走进铺子，那个妇人竟是陈晏之的母亲。

    柯采依立马放下抹布，上前欢喜道：「夫人，您怎么来了？」

    陈夫人轻轻拍了拍柯采依的手，温柔笑道：「要不是湘儿和我说你在城里开了铺子，我还不知道呢，所以今天特地来看看你。」

    「其实我搬来也没有多久的，本来也打算找个日子去拜访您。」柯采依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李湘儿，后者一脸挑衅地看着她。柯采依暗暗翻了个白眼，转头请陈夫人入座，又叫周巧丫给她们添上茶水。

    陈夫人环顾了一圈铺子，只见布置地整整齐齐，食客们都埋头苦吃，那副吃相看得她都有了食欲。陈夫人笑了笑道：「听说你的小吃铺在这一带都出名了，有什么好吃的给我推荐推荐。」

    「夫人请看。」柯采依递上菜单。陈夫人翻了翻便点了几个招牌菜。

    「夫人稍坐一会儿，我亲自去给您做。」柯采依朝周巧丫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转头去了后厨。

    周巧丫一走进厨房气呼呼道：「那个李湘儿又来做什么，上次丢脸丢得还不够吗？还有那个好美好美的妇人是谁啊？」

    「那是陈晏之的亲娘。」

    「啊，她来做什么？」

    柯采依扯了扯嘴角：「她来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湘儿想打什么主意。」

    李湘儿殷勤地给陈夫人倒水递点心，端着笑容轻声细语道：「姨母，您是不知道柯姑娘这家店的生意做得有多好，咱们今天还是来得晚了一些，要是早点来指不定连坐的位置都没有呢。」

    「这都是采依姑娘自己有本事，做的一手好菜。」陈夫人一脸欣慰道。

    李湘儿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带姨母来可不是为了专门来夸柯采依的。她瞟了一眼四周，低下头貌似害羞道：「只不过到底女眷还是不方便常常来。几天前我来过一次，满堂都是大男人，还有些直接从码头过来的工人，大喇喇地袒露着个胸脯吃饭，可是吓坏了人。」

    自从上次在柯采依这里吃了瘪，又被陈晏之教训了一顿后，李湘儿心里着实堵得慌。她虽然仰慕陈晏之，但也确实害怕他。所以被他训了一下，就真的在家里消停了几天。然而她又从陈家的仆人那里打听到陈晏之和柯采依在赏灯会那天在河边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叽叽咕咕说了半天话。陈家仆人都在传他们公子看上了柯采依，指不定以后要娶进门，还夸柯采依上辈子积福，这辈子才能被陈晏之看上。

    这下怎么得了！

    李湘儿已经把柯采依痛骂成不知廉耻勾引她表哥的浪荡妇人，她觉得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万一真的让柯采依登陈家的门，那她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李湘儿心想陈晏之已经被柯采依迷住了，现在和他怎么说都没用，这时她只能去找姨母。陈夫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名门出身，是大家闺秀，她的眼光一向都是很高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陈晏之又是个孝子，只要陈夫人看不上柯采依，那这事就成不了。

    所以李湘儿就迫不及待带着姨母来柯采依的小吃铺，目的就是想让她看清楚柯采依是如何抛头露面，到处和男人勾勾搭搭的，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进陈家的大门。

    然而陈夫人听了李湘儿的话后，脸色未变，抿了口茶水淡淡说道：「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开店做买卖，的确是不容易。听说她还要抚养弟弟妹妹，难为她了。我以前在她这个年纪，还躲在深闺里什么都不懂呢。」

    「姨母说的是。」

    李湘儿眼皮垂下，脸上还是一副恭敬的模样，暗地地气得牙痒痒，她在心里不停告诫自己要沉得住气。姨母只是还没有看清柯采依的真面目而已，只要她再多待一会儿一定会改变看法的，反正她还有后招。

    这回她可是有备而来。

    柯采依麻利地给陈夫人做好了吃食，这会儿不是饭点，她料想陈夫人应该不会很饿，故而给她准备了一份三鲜小馄饨，乃是以猪肉、虾仁和青鱼肉调和而成的馅料，兑以鸡汤，鸡汤里还撒了些细碎紫菜和蛋皮丝。

    和三鲜小馄饨搭配而食的是萝卜丝油墩子，这是最近她又推出的新小吃。

    还记得上辈子读小学时门口常常有卖油墩子的，只用最便宜的白萝卜和面糊糊就能炸出最鲜最嫩的美味。她到现在都记得被刚炸出锅的油墩子烫到嘴不停呼气的感觉，当然那股子香酥清甜的味道至今也无法忘怀。

    「夫人、李小姐，这是三鲜小馄饨和萝卜丝油墩子请品尝。」

    陈夫人一看到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小馄饨，脸上就露出喜色。其实她现在腹中一点都不饿，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瞧瞧，顺便吃点东西。本来她还担心上的吃食太多，没想到柯采依是个有眼力见的，这点东西不多，她吃的下。

    陈夫人尝了一口小馄饨，皮薄肉嫩，味道极鲜，她的味蕾一下子似乎被打开了，一口一个停不下来。

    她又夹起黄灿灿的油墩子，一咬就是满口萝卜丝的脆爽清甜，虽是油炸物，但是被新鲜的萝卜丝中和了味道，一点都不腻。

    本来只是打算随便尝尝的陈夫人不知不觉就把自己那份给吃了大半，她满足后便放慢进食速度，瞧见李湘儿那碗馄饨几乎都没怎么动，不解道：「湘儿，你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第50章

    「不是的，我只是来之前刚刚吃了点心，有点吃不下。」李湘儿扯了扯嘴角回道，这种粗俗之物岂能入口，更何况是柯采依做的，吃了更添堵。

    柯采依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李湘儿，这位小姐还挺能装的。

    柯采依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李湘儿，这位小姐还挺能装的。

    陈夫人不疑有他，偏头笑着道：「采依，自从上回吃了你做的那个生日蛋糕，我这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连以前常常吃的点心都愈发觉得没滋味了。这回又吃了你做的这个小馄饨和油墩子，总算满足了。」

    「夫人，您要是喜欢，以后常来，我亲手做给您吃。」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家的厨子其实厨艺也不错的，跟了我们很多年了，但吃了这么多年实在有点腻了。而且他不擅长做小吃，我刚刚看了你的菜单，一大半都是我没吃过的，我想我得常来才行，一两回还吃不完。」

    「难怪我那两个儿子总是念叨着你，特别是岄之，嚷嚷着你做的东西好吃，家里的饭菜总是不好好吃，烦人得很。」

    柯采依抿了抿嘴角笑道：「岄哥儿这个年纪的娃娃就是这样的，大多不爱在桌上正正经经吃饭，旁的小吃倒是喜欢地紧。」

    「对对，就是这样。」陈夫人点头附和，她想着柯采依的弟弟妹妹和岄之差不多年纪，估计平日照顾他们吃饭也和她一样，越想越觉得和柯采依有许多共同话题可聊，恨不得又提出认她做干女儿。

    李湘儿脸得崩紧紧，这两个人相谈甚欢，她一个人在旁边干坐着，仿佛不存在似的。她忍不住插嘴道：「柯姐姐一个人开店，也没个大人，不知道安不安全？」

    「挺好的，城里治安不错。」柯采依勾起嘴角说道。既然李湘儿装作忘记了上回的不欢而散，她也不会主动提，她倒要看看李湘儿想使什么招。

    「那就好。」李湘儿缓缓地说。

    这时，三个男人甩着胳膊抖着腿走进铺子，往中间的空桌子一坐。其中一个派头最大，穿得也最好的的男人一只脚抬起踩在凳子上，嚷嚷道：「老板娘呢？怎么没人招呼客人？」

    原本站在柜台处的周巧丫连忙走过去，小心翼翼道：「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你是老板娘？」那男人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周巧丫。

    「不是。」周巧丫被他看得发毛，这个男人下流的眼神有点可怕，怕不是个流氓。

    「你不是过来干什么，叫你们老板娘来招呼。」旁边的两个小弟也拍着桌子，附和着要老板来。

    「夫人，我过去招呼一下客人。」柯采依看着这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心里起了警觉，恐怕不是来吃东西这么简单的。

    不过在他们没有惹事之前，柯采依还是保持笑容问道：「客官，我是这家小吃铺的老板，你们想吃点什么，我们这里的小吃种类很多的。」

    旁边的一个小弟啧啧道：「东哥，这个小老板娘长得真是标志啊。」

    中间那位叫东哥的男人摸了摸下巴，舔着笑容道：「老板娘，你仔细给我们说说都有什么好吃的，然后再坐下来陪老子吃点。老子一高兴，说不定多给点饭钱。」

    说罢三个男人就放声大声笑了出来。

    柯采依咬着后牙槽，他们果然不是来吃东西的，是来找麻烦的。

    她收起笑脸，冷声道：「我们这里是卖吃食的，不提供陪聊，恐怕你找错了地方。」

    「哎哟，老板娘生气了，这生气的模样更可人了。」东哥露出一口大黄牙，凑近了一点道，「老板娘怎么翻脸不认人了，以前你还在大街上摆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会哥哥长、哥哥短的喊我，可是亲热的很呢。」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柯采依眉头紧皱，这男人刚刚还完全不知道这里的老板是谁，现在却说以前就认识她，她的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怎么胡说了，老二咱们以前时不时常常去这位老板娘的酸辣粉食档，她是不是陪我吃过饭？」东哥朝旁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

    小弟连忙应和道：「记得记得，的确有这么回事。」

    「听说你现在傍上了个富家公子，是不是以为可以野鸡变凤凰，便装作不认识哥哥了。」

    柯采依怒目道：「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再说一次我从没有见过你，这里不欢迎你们，请出去。」

    「你们别胡来，小心我们叫人了。」周巧丫见柯采依有麻烦，也立即冲了过来站在她的身边。

    柯采依瞥了一眼陈夫人，只见她站起身来，一脸凝重地看着这边，而李湘儿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李湘儿瞧了两眼，便凑到陈夫人耳边轻声道：「姨母，柯姑娘似乎和那男人是旧识啊，其实她在外面做生意，见多识广，认识人多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啊，会不会是她的相好啊？」

    李湘儿边说边注意陈夫人的神情，只见陈夫人眉头紧皱，刚刚的笑颜全不见了。她心里暗暗得意，她一定要让这种到处和男人勾勾搭搭的女人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此时铺子里除了陈夫人她们，角落里还坐着三四个食客，他们也都放下筷子，张望着这边。

    「请你们出去，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柯采依不想在铺子里把事情闹大，于是再下了一次逐客令。

 第51章

    「开门做生意，哪有赶客人的道理。」东哥完全没有把柯采依的话放在心上，两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只是想要老板娘坐着陪大家吃点东西说说话，又没有要你干别的。」

    东哥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站起来说道：「难不成老板娘想干点别的。」

    说完他就伸手往柯采依的脸上摸去。

    柯采依一把抓住东哥的手腕，使劲将他的胳膊反剪在背后，东哥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他想抽回胳膊，奈何完全动弹不得，这女人的劲怎么这么大。

    「我给过你机会了。」柯采依加重力气，对付这种流氓不需要心软。

    东哥骂骂咧咧：「臭婊子，你敢动你老子，你不想活了，快放开我。」

    柯采依一听「臭婊子」三个字，更来气了，将东哥身后的凳子踢走，接着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弯处，他立即痛得单膝跪地。柯采依立即踩住他的小腿，让他动弹不得。

    「你们还不上，替我教训这臭娘们。」这时旁边的两个小弟才从老大被一个女人制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挥舞着拳头就想往上冲。

    周巧丫知道柯采依手里有功夫，可是看到她一对三，心里也担心的要死。正想找点东西帮忙，这时吴卫听到前厅的打闹声，揣着根擀面杖冲了出来，看见眼前的情景都懵了。

    周巧丫一见擀面杖眼睛发亮，「这个好。」

    她一把拿过擀面杖，往柯采依那里一抛：「采依，接着。」

    柯采依接住擀面杖，一棍子挥在老二的背上，将他打趴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另外一个小混混见状，吓得不敢上前，咽了咽口水，手抖了抖，撒腿丢下老大跑了。

    柯采依用擀面杖拍了拍东哥的脸，讥笑道：「你这个老大真没用啊，小弟管都不管你，临阵脱逃了。」

    这一刻，周巧丫觉得柯采依更像个女老大。

    她和吴卫赶紧过去制住了那个躺在地上的老二。

    柯采依放下擀面杖，微笑道：「还要不要本姑娘陪你吃饭啊？」

    「不敢了，真得不敢了。」东哥真的怕了，都说五指连心，他的手指现在都快被她掰断了。万万没想到这么个小破店的老板娘居然是个练家子，这次真是亏大了。

    原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

    他讨饶了，可是柯采依现在并不想轻易放过他，他们来闹事的背后一定不简单。

    「我以前根本没见过你，你为什么要说认识我，还编排我和你的谣言？」

    「我只是图个嘴瘾。」东哥颤抖着嘴唇道。

    柯采依一眼看出他眼神游移不定，厉声道：「你在撒谎，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来闹事的？」

    东哥摇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采依，这种人的话不能信。」周巧丫气愤道。

    柯采依点点头，冷哼一声道：「本来我想你从实招来的话，这事我就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但是既然你不说，那我们就去见官。我要去告你擅闯民宅、敲诈勒索、调戏良家妇女，还有造谣诽谤，毁我名誉。这里这么多人都是我的人证，我想县太爷的板子应该能让你说实话。」

    「别别，我说我说，是有人指使我来的。」东哥一听吓坏了，他已经进过几次牢房了，上回县太爷就警告他，要是再犯事就牢底坐穿。

    「是谁？」

    「是个女的，她给了我三十两，让我今天来这里找你的麻烦，还要，还要散播和你早就相识，甚至有亲密关系。那什么酸辣粉食档，我根本没去过，都是她告诉我的。」

    「如果你再见到她，你还认得出来吗？」柯采依往李湘儿那里瞅了一眼。

    「认得，那个女的穿得挺好，像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那她现在这里吗？」

    「啊？」东哥不明所以地四面看了看，接着道，「不在这里。」

    「啊？」东哥不明所以地四面看了看，接着道，「那个女人不在这里。」

    柯采依看了眼李湘儿紧张兮兮的模样，心想难道猜错了？不是她，又会是谁呢，谁会那么想要搞臭她在男女关系上的名声呢？

    「我已经把所有知道的都说了，能不能放了我？女侠，大女侠，这次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女侠饶我这一次，以后我一定再不做混账事，重新做人。」东哥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腿都快麻了。

    「你还在什么地方散播过我的谣言？」柯采依脚下使劲，加重语气问道。

    东哥惨叫一声，大声哀嚎：「痛痛痛！没有了，真的没有，都还没来得及。」

    旁边的老二听着一向耀武扬威的老大歇斯底里的叫声，突然庆生自己只被擀面杖揍了一棍，便老老实实趴着，一下都不敢动。

    「采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夫人终于坐不住了，她刚才听得糊里糊涂，只知道这几个男人上门找麻烦。本来还为柯采依担心，正打算派丫鬟去找人来帮忙，没想到他们却是不中用的，居然三两下就被柯采依打趴下了。

    「夫人，这几个小混混不知道受谁的指使，跑来闹事，还想散播谣言毁我名节。」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青天白日的，王法何在啊。」陈夫人养尊处优惯了，事事不需操心，哪知人间险恶，一时之间受到不小的冲击。

 第52章

    柯采依冲着李湘儿意味深长道：「李小姐，没吓着你吧，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啊。」

    李湘儿扯了个笑容道:「我没事，只是从没遇到过流氓混混，稍稍惊着了。」

    「那就好，要是吓坏了你，倒成了我的罪过了。」柯采依哂笑道。

    李湘儿顾不上柯采依话里话外的讥讽，手心攥紧了帕子，小心翼翼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处置谁？」柯采依还没来得及回答，陈晏之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娘，您怎么在这儿？」

    陈晏之大步走进铺子，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晏之，你来得正好，刚刚有几个小混混来找柯姑娘的麻烦，万幸柯姑娘把他们制服了。」陈夫人赶紧把情况都告诉儿子，陈晏之一来她立马有了主心骨。

    陈夫人抚摸着胸口，松了一口气道：「没想到柯姑娘会拳脚功夫，要不然这一屋子弱质女流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怎么回事？你还好吧，有没有怎么样？」陈晏之连忙走到柯采依身边，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听到她差点出事，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我没事，我的功夫你是知道。」柯采依笑了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陈晏之眉头紧皱，他今天就晚来了一会儿，就出了这种事。他想着还是得安排几个人保护她才行，之前曾经向她提过这个事，但是柯采依嫌太招摇拒绝了，而且她有功夫在身，一般人伤不了她。

    但是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打算这次不告诉柯采依，暗地里安排几个人。

    「既然你来了，你说说该怎么处置他？」柯采依偏头问他。

    东哥欲哭无泪，他这下终于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物了。他不停求饶道：「公子，我真不知道这位姑娘和您的关系，那个人找我的时候只说是她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想给她点教训而已。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陈晏之脸色阴沉，冷声道：「送他去见官，既然你见过那个女人，那就让县衙的画师画出来，然后全城找，我就不信找不到。」

    东哥一听立马瘫软在地，陈晏之朝外面喊了一声，阿福立即带着几个下人进来把东哥和他的小弟拖走了。

    李湘儿有点慌了，结结巴巴道：「这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毕竟柯姑娘也没有吃亏，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李湘儿有点慌了，结结巴巴道：「这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毕竟柯姑娘也没有吃亏，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怎么没吃亏？这种谣言一旦散播开，对姑娘的名誉是多大的伤害。」陈夫人也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女这话说得不妥当，略带不满道，「湘儿，有善心是好事，但不应该用在这种人身上。」

    「是，姨母，怪我没考虑那么多。」李湘儿察觉陈夫人语气中的不耐，立刻又装作柔弱听话的样子。

    陈晏之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自己的这位表妹，今天她太奇怪了。

    李湘儿根本不敢抬头看陈晏之，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来，心里直打鼓。

    「对了，你来做什么？」等东哥被带走后，陈夫人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自己儿子会来这里。

    柯采依和陈晏之眼神对视了一下，立马低下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交给陈晏之了。

    「你瞅着人家采依做什么？我问你呢。」陈夫人越想越觉得蹊跷，这两人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熟稔，再联想刚刚那个混混说柯采依勾搭上了个富家公子才招人嫉恨，这个富家公子不会就是她的儿子吧？

    夭寿了，自己儿子招惹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还害得人家陷入危险之中。

    陈晏之暗暗斟酌着措辞，柯采依才刚刚答应他的表白，又言明不想招摇，他便打算着等稳妥一些，再寻个好时机告诉父母这件事。哪里想到平日不常出门的母亲会跑到柯采依的小吃铺里来，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如何开口。

    陈夫人大概猜到了陈晏之对柯采依有意，顾念着姑娘家脸皮薄，她掐了一把陈晏之的胳膊，不顾柯采依古怪的眼神，拉着他走到一边，轻声道：「你是不是招惹了人家姑娘？」

    「娘，您想到哪里去了。」陈晏之看到亲娘一副看浪荡子的眼神，忍不住扶额，他还以为她是嫌弃柯采依出身不好想来警告他，没想到她担心的是他招惹了姑娘家不负责。

    「您儿子是这种混账人吗？」

    「那几个混混不是因为你才来找采依的麻烦？你别唬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欠了桃花债？」陈夫人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我和你爹虽然总想快点抱孙子，但是从不干预你的感情事，为娘也希望你找到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朝三暮四，绝不绕你。」

    「绝对没有这种事。」陈晏之再三保证，陈夫人才放下心来。

    「这次的事我会好好调查，其实我心里已经有眉目了。」陈晏之冷冷地回望了一眼忐忑的李湘儿，又朝柯采依笑了笑，「至于采依，回去再与您细说。」

    陈夫人得到儿子的保证后，又亲亲热热地拉着柯采依的小手，蹙眉道：「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流氓同伙来报复？采依，你要不这两天别开门了。」

    「夫人，您刚才看见我出手了，不怕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柯采依挥了挥拳头，脸上没有一丝担心的神情。

 第53章

    陈晏之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道：「你别逞能，双拳难敌四手。再说你自己不怕坏人，那巧丫还有书哥儿、采莲怎么办，你一个人照看得这么多人吗？」

    柯采依沉默片刻，这的确是个问题。她瞄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湘儿，她还是觉得此事和她脱不了干系，可是偏偏又没有证据。

    陈晏之猜到了她心里所想，淡淡地说道：「总之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我会派几个人来保护你们，这次你不能拒绝了。」

    「好吧。」柯采依无奈地点头答应。

    被冷落在一旁的李湘儿看着这三个人一派祥和的气氛，恨得牙痒痒。她失策了，没想到姓柯的野丫头居然会拳脚功夫，这下不仅没有令陈夫人对她心生厌恶，反而更亲密了。

    不过现在她最着急的不是陈夫人和柯采依的关系，而是东哥被抓进去了。东哥虽然没见过她，但和她的丫鬟接触过的。如果真的让县衙的画师画了出来，那就糟了。

    李湘儿从柯记小吃铺离开后，和陈夫人道个别，就匆匆往家里赶去。她庆幸的是今天带出门的不是那个丫鬟，所以没有被东哥当场认出来，只要她现在赶紧回去解决，事情就不会暴露。

    没有暴露，她就还是陈家的表小姐，只要她能得到姨母的欢心，那她就还有希望进陈家的门。她不会让柯采依有机可乘的。

    李湘儿心慌意乱地埋头往前走，丝毫没注意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李湘儿心慌意乱地埋头往前走，丝毫没注意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翡翠看着眼前已经收拾好的包袱战战兢兢道。

    「还不是怪你办事不利，让你找人教训一下柯采依，结果你找的什么草包，几个大男人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李湘儿越想越来气，柯采依那一脸嘲讽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无法散去。

    翡翠一听立刻跪下，慌慌忙忙道：「小姐，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的啊。」

    「现在人已经被抓到官府去了，他见过你的面，如果认出你来，我就完了。表哥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我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所以只能让你暂时先去乡下避避风头，现在马上就走，我会派人送你出城。」李湘儿忐忑不安地走来走去，不停想着还有没有什么漏洞。

    翡翠哭得抽抽搭搭，乡下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回去了可怎么活。府里以前也有被打发走的丫鬟，可是没有一个还能回来的。

    李湘儿听到她的哭声更加心烦意乱，不耐烦道：「你哭哭啼啼做什么，我只是让你出去躲一下，等风头过了，表哥不再追究这件事了。我再派人把你接回来，不过如果让我知道你在外面乱说话，你知道后果的。」

    「不会的，小姐。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说。」翡翠知道李湘儿心意已决，反抗无用，只得便拿起包袱，顺从地跟着家丁出府。

    李湘儿看着翡翠单薄的身影，心里闪过一丝的不忍，毕竟翡翠在她身边伺候了五年。然而比起被陈晏之发现的危险，牺牲她就算不得什么了。

    送走了翡翠，李湘儿的心稍微安定下来，她脑子里不停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刚刚在柯记小吃铺，明眼人都看得出陈晏之对柯采依多么在意，处处护着她，连陈夫人也对她颇为满意，一点没有嫌弃她在外面抛头露面。

    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村姑竟然得到了她努力了很久追求的东西，叫她心里如何不记恨。

    就在李湘儿琢磨对策时，一个家丁跌跌撞撞跑进来，慌张道：「小姐，不好了，翡翠走到城门口就被人带走了。」

    「什么！是谁？」李湘儿猛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道，「他们把翡翠带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那个带头只说是秉公办事，身上还带着刀，我们根本拦不住。」

    李湘儿听到「秉公办事」四个字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手有点发抖，喃喃道：「不可能，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发现的。」

    正当她想打发家丁去查翡翠被带到哪里去时，一个丫鬟来传话道：「小姐，陈公子来了，老爷让你去前厅见客。」

    「表哥怎么会来？」翡翠被带走了，很少来她家的陈晏之却在这个时候上门，李湘儿心里直打鼓，隐隐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她想着要不要装病不去了。

    「小姐，老爷让你务必赶紧过去。」丫鬟见她犹犹豫豫，又催了一遍。

    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李湘儿满腹心事地来到前厅，一进门就见本应该出城的翡翠跪倒在地，而陈晏之端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进来。

    「表哥，你来了。」李湘儿压住不安的情绪，冲他扯了个笑容，接着说道，「爹，您急着找女儿来有什么事？」

    李老爷哼了一声，指着跪在地上的翡翠怒气冲冲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儿不懂？」李湘儿佯装镇定道。

    李老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刚刚晏之和我说，你在外面找流氓去欺负一个姑娘家，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表哥，你从哪里听到的谣言？你不能因为柯采依受了委屈就迁怒于我啊，以前我是和柯采依有过不和，但我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去害人哪。」李湘儿言之凿凿，一脸委屈样连李老爷都怀疑是不是冤枉了女儿。

    陈晏之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以压迫性的身高优势俯视着李湘儿，「那几个混混已经认出了翡翠，指证就是她花钱让他们去找柯采依的麻烦，而翡翠是你的贴身丫鬟，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第54章

    李湘儿后退一步，慌乱道：「肯定是翡翠自作主张，好你个贱婢，竟敢背着我做出这种事。表哥，既然查清楚了是她做的，我这个做主子的不会包庇她，要打要发卖都随你。」

    翡翠不敢置信道：「小姐，这些都是你让我去办的啊。因为陈公子喜欢柯采依，你嫉妒她，才说要把她的名声搞臭的。」

    「你胡说。」李湘儿气急败坏道，「表哥，你别听她的，我没有做，真的不是我。」

    「你糊涂啊。」李老爷一听就大致明白了，他早知道女儿喜欢陈晏之，本来还指望她能讨得陈晏之的欢喜，进而嫁进陈家，也好巩固他们家与陈家的关系。可现在她竟然做出这种事，那么婚事就是痴心妄想了，都怪他平日太娇惯她，才养成她这种嚣张跋扈的性子。

    陈晏之冷笑道：「李湘儿，你以为旁人都是傻子吗？翡翠与柯采依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去害她，而且她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买通流氓。除了你还会有谁？」

    「我，我。」李湘儿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去招惹柯采依。」陈晏之此刻的眼神冷若冰霜，「现在我再说一遍，你听清楚了，我不喜欢你。本来我们还能保持表哥表妹的关系，是你自己不珍惜。」

    「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湘儿抖着嘴唇问道。

    「我最后一次顾念亲戚的情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来我家，我也不会见你。」陈晏之说完朝李老爷行了个礼，转身便朝外走。

    「表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李湘儿哭着喊出声，伸出手就想抓住陈晏之。

    李老爷迅速抓住她的胳膊，然后把她往地上一推，怒斥道：「不要再丢人现眼了，他已经饶过你了，你继续纠缠下去，难道想去吃牢饭！」

    李湘儿心如死灰，趴在地上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李老爷长叹一声，他们家本来就是仰望着陈家的鼻息生活，哪里敢得罪陈晏之。虽然陈晏之说放过李湘儿，但如果这件事传出去，让别人知道李家有这么个善妒心毒的女儿，他的脸面也该丢尽了。所以他当天就匆匆忙忙把李湘儿送到乡下的一个庄子去了，打算过段时间赶紧给她找个婆家。

    「还不是你招的桃花债。」

    炉灶上一口小小的砂锅正咕咕地冒着热气，清甜的米香随着烟气慢慢散开。柯采依一边切着腊肠，一边顾着和陈晏之说话。

    陈晏之一开始就怀疑与李湘儿有关，便故意当着她的面说出会找画师画出那个买通东哥的女人。李湘儿果然害怕了，一回去就急急忙忙想把翡翠送走。

    而陈晏之派出去跟着她的人等翡翠走到城门，便直接带她去了县衙，事情便一清二楚了。

    李湘儿故意带陈夫人去柯记小吃，再找流氓当众调戏柯采依，好在陈夫人面前造成柯采依品行不端的印象。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她没有预料到柯采依并不是她想象中傻乎乎的村姑。

    柯采依一点都不惊讶，女人嫉妒起来是很可怕的。

    「这怎地能怪到我头上，她是一厢情愿，我并没有给过她任何希望。」陈晏之一脸无奈。

    柯采依轻笑一声：「恐怕除了李湘儿，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被你的皮相迷住的姑娘呢？」

    「她们与我可干，我关心的只有一个人。」陈晏之含情脉脉道。

    柯采依脸上羞红一片，心里美滋滋，嘴上依然不依不饶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刚刚说了什么？」陈晏之望着柯采依绯红的侧脸失神，没听见她的话。

    「没说什么。」柯采依笑着打了个哈哈。

    陈晏之的注意力被砧板上切成薄片的腊肠吸引，笑着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叫做煲仔饭，我知道你刚刚一直忙着肯定都没有来得及吃晚饭，在这里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陈晏之嘴角微勾：「好。」

    柯采依看了看炉子的火候，掀开砂锅盖子，米饭已经差不多七八分熟了。她将切成腊肠均匀地铺在米饭上，又沿着煲边淋入调好的猪油，煲仔饭锅底能不能形成锅巴就靠它了。

    接着盖上锅盖，继续焖上一刻钟。

    趁着这个功夫，柯采依又烫了一把青菜，调好酱汁。

    陈晏之本来不觉得饿，可是刚刚掀起盖子的瞬间，那股香味钻入鼻子，顿时觉得腹中空空了。

    柯采依见他一脸馋相的样子，忍俊不禁道：「马上就好了，你去前面坐着，我给你端过去。」

    陈晏之坐下没一会儿，柯采依便端着砂锅过来了。

    砂锅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到真容，只隐隐闻见阵阵香味。

    柯采依怕他等得着急，也不卖关子了，轻轻揭开锅盖，摊手道：「来，尝尝这道腊肠煲仔饭，你可是第一个品尝的人。」

    陈晏之仔细看向砂锅，浓浓的咸香味夹杂着米香随着热气扑面而来，暗红透亮的腊肠泛着油光，中间还窝着一个鸡蛋，旁边铺着三四根翠绿的青菜。

    刚刚端上来的砂锅还热得很，底部散发着滋啦滋啦的声响。柯采依趁热将秘制酱汁淋在饭上，「可以开吃了。」

    陈晏之用勺子拌了拌饭，粒粒分明的米粒包裹着酱汁，变成棕黄色，腊肠的咸香味渗入在米粒当中，入嘴微微烫口，那滋味真叫一个妙不可言。

 第55章

    鸡蛋焖了没一会儿，勺子轻轻切开一个小口，蛋黄便流了出来，滑嫩得很。

    没有锅巴的煲仔饭是没有灵魂的。

    底部金黄色的锅巴轻轻一铲，全部脱落，一点没有粘锅，焦香酥脆，香气四溢。

    陈晏之埋头吃了大半碗，腹中稍觉饱意，才满足地叹了口气。不需要煎炸炒，只是把米饭和腊肠蒸一蒸，就有这样的美味，他对柯采依的厨艺更加佩服了。

    柯采依瞧陈晏之吃饭的神情，便知道这道菜可以加入菜单当中了。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没想到这么红火的一家饭馆的老板居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说话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穿着一件棕色的貂裘，更显得身形庞大，他旁边坐着的一位同伴个头也不小。和他们一比，铺子里的其他男人都显得小巧玲珑起来了。

    壮汉声音洪亮：「你这里的东西对我的胃口，我很久没有吃得这么痛快了。」

    柯采依看出来了，酸辣粉、煲仔饭、饺子、炸物吃得干干净净，盘子堆满了一桌，食量着实惊人。

    「客人喜欢就好，不知道您找我有何事？」柯采依本来还在厨房忙着，这位客人吃完东西不走，却指名要见她。

    「本人姓洪，单名一个田字，外面的人给我面子都我一声洪爷。」壮汉自报家门后，便也不饶圈子，「我有桩买卖想和柯老板谈。」

    柯采依疑惑道：「什么买卖？」

    「红薯粉的买卖。」

    「哦？」柯采依顿了顿，来了兴趣。她想了想，铺子里人多嘴杂，便邀请洪田两人到后院详谈。

    原来洪田是个北方来的商人，这回下江南是想囤一些有江南特色的东西，拉回去去卖。正所谓奇货可居，他们这些到处跑的商人挣的就是这个钱。

    洪田他们一行人到了木塘县便停下来休整。可巧了，洪田出来转转寻摸点好吃的，便来到了柯记小吃铺，一下子就爱上了酸辣粉麻辣酸爽的味道。

    北方地区大多吃面食，寻常人家吃得还是粗面，根本吃不到南方这种软糯顺滑的粉。

    当洪田得知红薯粉可以晒干储存后，更是喜不自胜。要知道他们这些天南地北跑的商人，可能路上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晒干的红薯粉正好可以长久储存，不怕坏。

    而且洪田的算计还不止这个，就算不做这个红薯粉的买卖，为了自己也打算买上一车。

    不为别的，就为了嘴上这一口。

    想想他们平日里风餐露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只能啃着硬邦邦的饼子充饥，有时真是难以下咽。

    可如果有了红薯粉就不一样了，哪怕是在野外，只需搭个锅，添点水，不需要什么大厨，就可煮出一锅热气腾腾的粉来。

    有了这一口粉，便是在路上多走几个月也是不怕的。

    柯采依听完洪田一席话，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趁机把红薯粉做大，比起只在小吃铺里单卖明显要更赚。

    她好奇问了问：「不知道洪爷想要多少？」

    洪田一拍大腿，豪气道：「只会多不会少，我们在外面跑一趟就是好几个月，当然得多带点货。」

    「您不怕万一不好卖吗？」这个时代交通不方便，导致做买卖也要冒着巨大的风险，一不小心就全砸自己手里了。

    洪田朗声笑道：「在我手里就没有卖不出去的货，更何况我已经吃过柯老板做的粉，这么好吃又不贵的东西我敢打包票绝对不会滞销。」身为商人这点敏锐性他还是有的。

    柯采依笑着点头道：「这倒不假，红薯粉简单易做，只要会下厨的人做出来的味道都不会太差，而且晒干后容易保存，买多了也不怕几天就坏了。不过我也得和洪爷说句实话，我就一家小吃铺，平日里做出来的粉差不多就供应我自己买卖而已，您现在一下子要这么多，不是一两日做的出来的。」

    「时间没问题，我过几日还要去一趟杭州，大概在江南这一带待上二十多天左右，我想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你备货了。」洪田每次下江南，都会到处去囤货，顺便发掘一些新鲜玩意儿，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的。

    柯采依暗暗思量了一会儿，没有当即答应他，而是委婉道：「这不是一笔小买卖，我需要再考虑一下。」便与洪田约定两日后再给他答复。

    「这么大的货量？」柯采依将此事告诉了陈晏之，他闻言也有些讶异。

    「你对他了解多少？」

    「完全不了解，他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陈晏之略略斟酌了一下道：「我帮你查一下这个人的底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做生意上还会是要多留个心眼，知己知彼才更方便行事。」

    柯采依也正有此意，便同意了。

    很快陈晏之派出去的人就为柯采依带来了洪田的详细信息。

    「这个洪田是个人物，他自己有一个近百人的商队，在京城和山东也有自己的商户。」

    柯采依不解道：「既然他已经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在外面奔波？」这个时代在外面行商不止要忍受风餐露宿、跋山涉水的辛苦，还要面临着生命危险，不说途中生病，就说路上可能遇到的强盗劫匪就够可怕了。

    多少商人死在路上都没人知晓。

 第56章

    陈晏之道：「就是这一点倒真是让人佩服，说实话我都想结识一下他。」

    柯采依很快就将这个疑问抛在脑后，欢快道：「既然洪田是个值得信赖的人，那么这笔生意我做定了。」

    这次柯采依不是像以前那样只是家庭式小作坊，而是要做大规模。

    「现在需要的就是人手和场地。」柯采依脑子迅速闪过很多念头，手艺都不是问题，做红薯粉并不难，教一教就会了。可是要在短时间迅速招到可以信赖的伙计和一个合适的场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晏之瞅了瞅柯采依蹙眉思考的样子，就猜到她在为什么发愁了。

    「嗯哼。」陈晏之故意咳了咳。

    柯采依抬头看他一眼：「……」

    陈晏之指了指自己，她好像还不大习惯找自己帮忙，无奈道：「你眼前有这么个大活人，你难道不想问问他可以帮忙做什么吗？」

    「是哦。」柯采依恍然大悟地笑了笑，以前总是不大好意思麻烦他，现在就算两个人已经互相表白心意，她仍然没有习惯，他在木塘县有那么多产业，找一个可以做红薯粉的场地应该是很容易的。

    陈晏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我刚好有一栋空房子，可以给你用来做红薯粉，而且我还可以给你调七八个伙计，任你使唤。」

    「这样会不会好像占了你的便宜？」柯采依咬了咬唇，一拍手道，「算你入股好了，到时候也给你分钱。」

    「入股？」陈晏之听到这个新鲜词，好奇了皱了皱眉头。

    柯采依笑嘻嘻道：「嗯，你提供场地和伙计，就是你入股的资本，而我提供技术，到时候挣的钱咱们分成。」

    陈晏之闻言拉着她的手嘴角微微勾起道：「何必算得如此清楚，你知道的我不是为了贪图你的钱。」

    「我知道你是好意帮我，但是俗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咱们现在还是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将来不至于落人口舌。」

    「你的理由总是这么多。」陈晏之见她这么坚定，也不再强求。

    他垂首专注看着她的脸道：「但是我希望以后你遇到什么问题第一时间能想到我。」

    柯采依晃了晃他的手微笑道：「好，只要你不嫌我烦。」

    他沉声道：「永远不会。」

    有了陈晏之的帮忙，柯采依心里有了谱，便立即答应了洪田，与他签了红薯粉的订单，洪田也爽快地支付了一笔定金。

    陈晏之提供的房子离柯记小吃铺不远，房子有一个比较宽阔的院子，正好用来晒红薯粉。

    陈晏之最终给她派了十个伙计，全都是和陈家签了卖身契的，对陈家忠心耿耿。陈晏之派他们来之前就交待以后一切听柯姑娘的主意，倒不用担心吃里扒外的事情。

    柯采依花了三天时间指挥大家将院落打扫干净，并且找工匠订做了制作红薯粉专用的器具。

    柯采依还要做柯记小吃铺的买卖，两边跑实在难以兼顾，好在她还有一个好帮手，就是周大青。在做红薯粉上，周大青已经尽得她的真传，完全可以担当这十个伙计的师傅。

    先前柯采依将从赵三娘那里夺回来的田地租给了周大青，让他着实忙碌了好一阵，直到前几日才终于清闲下来。正好现在农事也没有那么忙，周大青也乐得来当这个师傅，每日只需花上个半天功夫来教伙计们做红薯粉便可。

    之前柯采依将从赵三娘那里夺回来的田地租给了周大青，让他着实忙碌了好一阵，直到前几日才终于清闲下来。正好现在农事也没有那么忙，周大青也乐得来当这个师傅，每日只需花上个半天功夫来教伙计们做红薯粉便可。

    有了周大青的加入，红薯粉作坊终于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了。

    柯采依每日只需在忙完柯记小吃铺后抽点时间过去指导一下，顺便把伙计们的伙食给包圆了。

    柯采依深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的道理，日日换着花样给伙计们做吃的，或者是咬一口就爆汁的大肉包子，或者是铺着厚厚一层羊肉的粉面，又鲜又嫩，伙计们把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又或者是大锅饭，肉蛋鱼应有尽有，大米饭管够。

    伙计们待了几天就感觉被喂胖了，东家待遇这么好，干活更卖力了。又赶上好天气，他们的动作又快又好，院子里一波接一波地晒满了红薯粉。

    大概估算了一下红薯粉做出来的进度，柯采依总算放下心来。虽说与洪田约定的取货时间还早，但总归要考虑中间遇到的任何变故，早点做完最好。

    这边红薯粉作坊暂时不用操心，柯采依又开始为另一件事做准备，柯均书终于要去悠然书院读书了。

    柯采依自从搬到县城后就开始打听书院之事，木塘县有三家书院，其中有着数十年历史之久的悠然书院是最有名气的，出过不少秀才举人，据说二十多年前还出过一位状元，总之是盛名在外，李仁、杨琥都在这里念书。

    悠然书院发展地相当成熟，除了应考的学子，也接收学童，专门设置了学童班，陈岄之就是在这家书院的学童班读书。

    当然也因为赫赫有名，每年都有许多人前来求学，不过极高的束修就吓退了一大波人，再加上入学条件严格，令很多人望而却步。

    不过柯采依可没有被吓到，她打听到悠然书院招收学生的时间后，兴冲冲地就带着书哥儿去了。

 第57章

    书哥儿很争气，在入学考试时发挥出色，夫子连连称赞此儿天资聪颖，大有可为。柯采依为了保险起见，又使出另一重保障，吕老头曾经给书哥儿写过一封推荐信，指明如果书哥儿将来要去悠然书院读书，这份推荐信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吕老头和悠然书院的李崖夫子交情颇深，当柯采依将信交给李崖时，他看到故人的信颇为感慨，又翻了翻书哥儿考试的成绩，入学这事就成了。

    至于高昂的束修，柯采依更没有当成问题了，现在柯记小吃铺蒸蒸日上，红薯粉作坊也运作起来了，她再不是以前那个在绵山村需要挖野菜充饥的贫女了。

    这天是悠然书院开学的日子，柯采依大清早就起床准备起来。「长姐如母」真不是说说而已，柯采依来到这个世界后带着这对双胞胎弟妹，愈发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书哥儿第一天入学，检查来检查去总是害怕哪里落下点什么。

    书哥儿本人看起来倒是泰然自若，还劝姐姐冷静从容一些。

    柯采依瞅着弟弟摇头晃脑的小大人模样，不由发笑，暗自腹诽道可别读成个书呆子。

    笔墨纸砚样样齐全了，柯采依还预备做些点心给柯均书带到书院去，对于这个年纪的娃娃来说，美食无疑是拉近关系最好的东西了。

    笔墨纸砚样样齐全了，柯采依还预备做些点心给柯均书带到书院去，对于这个年纪的娃娃来说，美食无疑是拉近关系最好的东西了。

    柯均书头一回上书院，柯采依少不得亲自送他一回。这会子书院门口挤满了送孩子来读书的家长，其中不乏驾着豪华马车而来的。

    柯采依带着弟弟妹妹站在一个角落里，她替柯均书整理了一下衣服，这书院发的统一服装真是可爱的紧，淡蓝色交领长袍，头上戴黑色巾帽，挎着一个斜包。柯均书珍惜地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难得抿嘴害羞笑了笑。

    柯采依将手里的食盒交给他，叮嘱道：「中午就在书院里和你的同窗一起吃饭，这食盒里有姐姐做的一些点心，蛋糕卷、千层酥和如意酥，到时候记得和大家一起分享。」

    「我知道。」柯均书乖乖点头。姐姐昨晚已经把要注意的事情交待了好几遍，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柯姐姐。」

    陈岄之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柯采依回头一看，他从马车上蹿了下来，三两步跑到他们身边，小脸红扑扑地，拍了拍柯均书的肩膀，兴奋道：「哥哥说你也来了书院读书，果真不是骗我的，以后咱们可以在一起读书了。」

    柯均书也欢喜得紧，其实进入这么出名的书院，他心里少不得有些许发憷，现在看到陈岄之，顿时安心了不少，至少不怕没朋友了。

    陈岄之昂起头骄傲道：「我比你高一级，以后你得叫我师兄。」

    「师兄。」陈岄之确实入学比他早，这么叫也是应该的，柯均书心里想到。

    「放心，以后跟着我混，没人敢欺负你。」陈岄之此时的样子俨然一个混混头子。

    还未等柯均书回答，陈晏之刷地弹了陈岄之一个脑瓜嘣，他立即吃痛捂住脑袋，委屈道：「哥，我要是变笨了都是被你敲的缘故。」

    「你再胡说八道，就让爹来教训教训你。」陈晏之这话一出口，陈岄之不敢回话了，嘟着嘴踢了踢脚。

    柯采依看着兄弟俩斗嘴，含笑道：「开学第一天，别吓唬他了。」

    她摸了摸两个娃娃的脑袋：「快进去吧，别迟到了。」

    陈岄之笑着点点头，拉着柯均书的手亲亲热热地往里走，边走边好奇问道：「你手里拎着什么东西？」

    「姐姐给我做的点心。」

    「我也要吃。」

    「好，咱们一起吃。」

    「下了课我就来找你。」

    柯采依看着两个小学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歪头看向陈晏之：「你今天怎么会来送？岄之又不是第一回上书院。」

    「因为我知道你今天肯定会来，所以我就来了。」

    柯采依蓦地脸红了，咬唇道：「我以前不知道你原来这么会花言巧语的。」

    「以前我在心里是什么样？」

    柯采依卖了关子，抿嘴不答。

    陈晏之一副了然的模样：「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定是不苟言笑，甚至有点孤芳自赏。」

    「你对自己的评价还挺到位的。」

    「只能说我现在的改变都是因为你。」

    「油嘴滑舌，不跟你说了。」柯采依有点不好意思，轻哼一声，转身便走。

    「你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回铺子啊。」

    「稍等，我还有事与你说。」

    柯采依停下脚步，疑惑道：「何事？」

    「我爹娘想见见你。」

    柯采依愣住了。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街道上，街边上的商铺一个个打开门做生意，热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柯采依坐在马车里有点发愁，心里还念叨着刚刚陈晏之说的话。上回去陈府还是以一个普通客人的身份，她乐得自在，可是这回呢？

    身份一变，心态就大不一样。

    陈晏之见柯采依眉头紧锁的模样，轻轻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柔声道：「怎么了？我爹娘上回已经见过你了，对你印象很好，我还从没有见我娘这么喜欢过一个才见过一两面的姑娘。祖父也很喜欢你做的吃食，所以无需担忧。只是因上回太匆忙没有和你好好说上几句话，所以才想正式见一见。」

 第58章

    柯采依叹了口气，望着他道：「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貌似太快了？」怎么就突然要以女朋友的身份拜见父母了？

    「还快？要不是你说非得等你把饭馆的生意做起来，按照旁人的习惯，现在都要去你家提亲了。」陈晏之按捺住迫切，轻声安抚着她道，「本来该我先上门拜访你的家人，但我知你父母早逝，你三叔也不亲近。所以我就想带你去见见我的父母，这样我娘安心了，也不用成日想着为我挑别的姑娘了。」

    柯采依皱了皱鼻子，歪着头打趣他道：「怎么，你娘以前为你介绍过很多姑娘吗？」

    陈晏之佯装仔细回想了一番的模样，忍住笑意道：「我略数了数，怎么也得有那么几十个吧，我娘总是美其名曰办一些赏花品茶之类的宴会，然后请一些夫人带着闺女上门，但我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这么多大家闺秀，你一个都没看上？」柯采依酸溜溜地问。陈晏之这么好的家世、才学、相貌，她相信除了李湘儿外，必定还有其他姑娘家对他芳心暗许。

    陈晏之瞥了一眼柯采依微微瘪起的嘴角，轻轻抚了抚她的发梢，柔声道：「今生今世唯一能挑动我心弦的女子只有你。」

    柯采依闻言心里像灌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看着他面带赤霞。

    陈晏之视线从她的樱桃小嘴略过，心里泛起旖旎一片，奈何现在的场合并不合适，又怕唐突了他，只得按捺住，紧接着道：「你既明白我的心意，便无需再这般忧心忡忡，我会陪着你的。」陈晏之只当她是因父母早亡，身边又没个替她出头的大人，所以心里慌乱。

    「嗯，我信你。」柯采依把头靠着他的肩膀上，脸颊贴着他的颈部，温热的触感令她心里暖烘烘的。

    怕什么呢？柯采依明白自己心里不是怕见他的父母，而是这段感情突然要进一步有点不安，但是有他在身边，还有什么好怕的。

    隔日，陈晏之早早在铺子里等着柯采依。周巧丫已经知道柯采依此去的目的，便笑着道：「陈公子，你可得好好照看我们采依，不能让她受欺负。」陈晏之是小吃铺的常客，周巧丫和他熟稔起来之后，说话也就抛开了那些规规矩矩。

    「我保证一定送一个全须全尾的柯采依回来。」陈晏之无奈道，陈府难道成了龙潭虎穴了？

    柯采依精心装扮了一番，穿一袭杏色襦裙，头上插了一根莲花玉簪，清新淡雅又不会太过素净。她摸着采莲的小脑袋道：「采莲，乖乖听巧丫姐姐的话。」

    柯采莲懂事的点点头。

    「放心吧，采莲有我照看。」周巧丫挥挥手，一脸促狭地催促她快点去。

    柯采依将后厨全权交给了吴卫，这段时间他已经有了经验，可以放下心来。

    「走吧。」

    柯采依到达陈府的时候，陈老将军和陈晏之的爹娘都在堂屋等着。柯采依暗自做了做深呼吸，进门后俯身行礼后，陈夫人连忙起身扶起她，笑着拉着手道：「采依，可算把你盼来了。要不是我上回去了你小吃铺，还不知道我这个儿子已经铁树开花了。」

    柯采依抬眼瞥了一眼陈晏之。好一个铁树开花，果真是亲娘。

    柯采依冲陈夫人含笑道：「夫人，原该是我主动来拜访您的，偏偏我那小吃铺这几日走不开。」

    「我知道我知道。」陈夫人完全不搭理自己的儿子，亲亲热热地拉着柯采依的手坐下，「你那小吃铺那么忙，应该多请一些人才是，切不可太劳累了。」

    「我正有这个打算。」

    柯采依说着话的时候，陈非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彬彬有礼，不似一般村姑那么粗俗不堪，又忆起上回她来府里带着叫做生日蛋糕的点心，一向不爱吃甜腻点心的他，都吃得干干净净，可见是个心灵手巧的，对她颇有好感。

    陈非朝柯采依问道：「听说柯姑娘的弟弟也在悠然书院读书？」

    「是的，刚送去没几天。」柯采依应道。

    陈非点点头赞许道：「男娃是该多读书，就算不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肚里有墨水以后的路子总不会差的。」

    「我也正是此意。」

    陈非听完对她更加满意了，一个村姑有如此见识实属少见。

    「那敢情好，岄之又多了个伴。」陈夫人没想那么多，只是笑眯眯道，「我这个小儿子平素里顽劣惯了，怎么管教都不听，要是有你弟弟一半乖巧，我们也可以省心了。」

    柯采依扬起嘴角道：「岄之那是活泼灵动，这个年纪的娃娃好动一些没关系，我还总嫌我弟弟太死板了。」

    陈非接着问道：「听说柯姑娘父母已经去世了，那现在可还有什么亲人？」

    「爹。」陈晏之皱起眉头，想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老爷，不是说好了不问这些吗？」陈夫人不满地瞥了一眼丈夫，小姑娘年纪轻轻父母双亡，何苦再提她的伤心事。

    「无妨的，我还有一个三叔，不过已不再往来了。」柯采依淡淡地讲述这件事。

    陈夫人听闻后更加心疼了，如果能有依靠的亲戚怎么会不再往来呢，八成是那亲戚嫌弃他们是累赘了。

    「可怜的孩子。」陈夫人嗓音都有点哽咽了。

    「咳咳。」陈老将军见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便开口道：「丫头，最近可又琢磨出什么新鲜吃食？」

 第59章

    「有好几样呢，可您老人家总也不去我那里坐坐。」尽管陈老将军曾经是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大将军，但在柯采依心里，总觉得他就是个可爱的有点傲娇的老头，心里倒没有隔阂。

    「人老了，腿脚也不好，懒得出门，怪麻烦的。」陈老将军并不是个贪嘴的人，以前带兵打仗，条件艰苦，在军队里最苦的时候吃糠咽菜，有什么吃什么。现在年纪大了更是吃的简单。不过也总是会想念一下这个小丫头做的那些个新式的小吃。

    柯采依笑眯眯道：「这简单，您什么时候馋了想吃了，派人到我的小吃铺里来点，我亲自给您做。」

    陈老将军捋了捋胡须，略略思考道：「我看行。」

    陈晏之瞧着柯采依和家人交流愉快，笑靥如花的模样总算让他放下心来。

    接着柯采依便于陈家人一起吃了午饭，宾主尽欢。

    饭毕，陈夫人要柯采依陪她去花园散散步，她不让陈晏之跟着，笑道：「我们有些女人的体己话要说，你一个大男人跟着做什么，忙你的区去吧。」

    眼见陈晏之依依不舍的模样，陈夫人嗔道：「我又不会吃了她。」

    柯采依抿着嘴笑了笑，朝他摆了摆手，陈晏之便离开了。

    陈晏之走后，陈夫人挽着柯采依的手，来到走廊处的亭子里坐下。

    陈夫人笑吟吟道：「采依，你是让晏之头一个这么紧张的姑娘。我说话你不要介意，以前给他介绍了多少名门闺秀，一个都入不了他的眼。他从小就是有个自己主意的，连他祖父也劝不动他，当年他爹在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他了。」

    陈夫人道：「我常常去庙里拜菩萨许愿，祈求让他早日找到个好姑娘。现在看到他在乎你的样子，我也算放心了。」

    柯采依顿了顿，忍不住问出心里的话：「夫人，其实我原本还有点担心你们会看不上我的出身，毕竟门第有别。」

    「你以为我会有门第之见？」陈夫人笑得眼睛弯了起来，「我和他爹根本不在乎他找的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只要真心待他好就足够了。我这个大儿子啊，外表瞧着对谁都是谦恭有礼，但其实很难有谁能真正走进他的心。可最近这段时日，我是亲眼看着他的变化，这都是你带给他的。」

    柯采依这些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羞涩道：「夫人您过奖了，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他在我那里吃的倒挺多的。」

    陈夫人凑近她低声道：「男人的胃和心总得抓住一样，你两个都抓住了。」

    柯采依心里暗暗想着这个陈夫人瞧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想法还挺先进。

    陈夫人从怀里掏出一样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她打开帕子，里面赫然是一枚细腻通透的翡翠手镯，她笑着说道：「采依，这枚翡翠手镯是我当年的嫁妆，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就算当个见面礼。」

    「夫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柯采依虽然从没戴过翡翠镯子，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这枚镯子成色纯粹无瑕疵，通透极了，一看便知是极品翡翠，她怎么好意思收呢。

    「这镯子我本来就是打算送给未来儿媳妇的，你不收下难道是对我们还有什么不满意？」陈夫人坚持递给她的手边。

    柯采依急急否认：「当然不是了。」

    「那就收下。」

    「你就收下吧。」正当柯采依无措的时候，陈晏之忽然出现在她们身边，走进一步道：「这是我娘的一份心意。」

    柯采依被这对母子直勾勾盯着，便也不再推辞。

    「这就对了。」

    陈晏之从母亲手里接过翡翠镯子，亲自为柯采依戴上。通透无比的镯子套在柯采依洁白的手腕上，更衬地她的皮肤细腻白皙。陈晏之不小心轻轻抚过，心里不禁泛起一片涟漪。

    陈夫人偷偷打量着儿子的小动作，用帕子轻轻掩着嘴巴暗喜，抱孙子有望了。

    半个月眨眼而过，在柯采依缜密的计划下，红薯粉按时超量完成，顺利交付给了洪田，装了整整四大车。洪田此次在江南一带收获颇丰，屯了大量货物，接下来他就要拉着满满的货物北上。

    「柯老板，如果我这趟红薯粉买卖顺利，下回我还得寻你进货，到时候看在老顾客的份上说什么都得给我个大折扣才是。」洪田拍了拍包裹地严严实实的货车，爽朗笑道。

    「那是自然，洪老板可是我小工坊的第一位顾客，到时候还得多仰仗您才是。」柯采依拿出一份红薯粉菜谱送给洪田，里面详细列举了几种红薯粉的经典做法，相信有了这份菜谱，洪田推销红薯粉时会更有底气。

    洪田如获至宝，对柯采依更是感激不尽。

    柯采依这笔红薯粉的生意顺利挣到了五百多两银子，抛去成本和人工费，也净赚了近四百两。

    在这个十几两银子就够一个乡下人家过一整年的时代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柯采依筹划着用这笔钱继续扩大她的小吃铺。

    与洪田的这笔生意做完之后，红薯粉工坊仍然在继续运作。因为柯采依这里出产的红薯粉逐渐打出了名气，周边县城的商人也一一找上门来要求订货。其实这段时间，柯采依已经发现木塘县冒出了好几个也在做红薯粉的人家，毕竟用红薯做出粉的这份工艺就像面条一样，并不是什么惊天绝密，钻研钻研就能找到其中的诀窍。

 第60章

    不过柯记红薯粉依然是最受欢迎的，因为做得出来和做得好，还是有区别的。其中做粉的工艺只要稍微有些许差异，做出来的红薯粉口感就完全不同。柯记的红薯粉格外爽滑劲道，别家怎么学也学不来。

    红薯粉工坊这块由周大青打理着，柯采依倒也不必太操心，仍专心在小吃铺上。

    春天已来临，虽然仍然有些春寒料峭，但是已经散发出了青草和露水的气息。

    吴卫这个人话不多，脑子却十分灵活，厨艺进步很快，柯采依教他的一学就会，还时不时冒出自己创新的点子。柯采依见吴卫能力强，慢慢可以独当一面，便有培养他成为柯记小吃铺下一家分店的主厨。

    柯记小吃铺生意蒸蒸日上，现在的几个人已经忙不过来了。柯采依又招了两个人，一个叫齐小林，伶牙利嘴，能说会道，让他在前面帮周巧丫跑堂，招揽客人。

    另一个则是个小姑娘，名叫秋杏。

    遇到秋杏也是凑巧，那天柯采依上街采买食材，在路口碰见一个邋里邋遢的汉子跪在地上卖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口里扬言家里婆娘生重病无钱医治，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卖女救母，为奴为婢皆可，只需要五两银子。

    小姑娘在初春的天气里穿的十分单薄，衣服明显不合尺寸，还打满了补丁。她低垂着眼眸跪在父亲身边，她爹手舞足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却默不作声，好似这件事与她无关。

    柯采依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卖女儿这种事情，看着小姑娘可怜的模样不禁又回想到刚刚穿到这个世界的情景，触景生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仔细一瞅，发现这小姑娘五官长得挺标志，只是太瘦了，再胖一些定是个美人儿。

    柯采依看她有这幅好相貌，便隐隐有点担心，再瞧了瞧周围几个垂涎欲滴的男人，那眼神里掩盖不住的赤裸裸的欲望着实令人厌恶。

    毫无疑问，她爹只要谁给钱便卖，根本不会理会她到底被卖去做什么。

    为奴为婢可能还是幸运的，万一被卖到青楼或者落入哪个好色的流氓手里，那她下半生就毁了。

    柯采依心生不忍，便趁着那帮男人为了五两银子还在犹犹豫豫的时候，果断花钱把秋杏买了下来。

    秋杏她爹拿到钱，千恩万谢，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倒也没哭没闹，只默默地跟着柯采依走。

    柯采依一路上将秋杏家里的情况问了个明明白白，这才知道哪里是什么母亲生病，只是因为家里本来有一女两儿，现在又添了个弟弟，实在养不起她而已。

    柯采依心里难受得紧，多少鲜活的姑娘的人生就湮没在「重男轻女」的恶习中。

    她买下秋杏后，本打算先让她在后厨帮忙洗碗打扫干些杂活。没成想，她偶然发现小姑娘天赋异禀，味觉格外灵敏，能轻易尝出别人尝不出的味道。这可是意外的惊喜，味觉对于一个厨子极其重要，柯采依当然不能再让她屈才去洗碗扫地了，这天生就该当个厨子。

    柯采依想试试秋杏的味觉到底灵敏到何种程度，便将两碗汤摆到秋杏面前，两碗汤的颜色都是黄澄澄的，看不出什么区别。

    柯采依拍了下手道：「秋杏你来尝尝这两碗鸡汤，然后告诉我里面都有哪些料，有何不同？」

    秋杏在柯采依期许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品尝了两碗汤，闭上眼睛仔细回味了一下，用有点不太确定的语气道：「这是老母鸡熬出来的汤，汤里面加了菌子、山药，还有板栗。」

    秋杏又抿着嘴巴细细咂摸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道：「右边这碗好像多放了一味东西？」

    柯采依惊喜道：「能尝得出来是什么吗？」

    秋杏仍然有点不自信，怯生生地说道：「很清甜，是不是荸荠？」

    「啊，秋杏你好棒！太厉害了，我只放了两颗，你都能尝出来，简直神了。」柯采依兴奋不已，忍不住高兴地抱住秋杏，又捏了捏她的脸颊。

    秋杏脸腾地红了起来，她心里激动地像涨起来似的，从没有人这么亲密地对待她，就连她娘都没有抱过她。

    「你这个天赋得好好利用起来。」

    柯采依便筹划着安排秋杏跟着她在厨房学做菜。

    秋杏从有记忆开始，就包揽全部的家事，还要照顾两个幼小的弟弟，就算如此父母仍是动辄打骂，吃不饱穿不暖，当她娘又生了第三个弟弟的时候，她仿佛看不到未来。

    所以她爹说要卖掉她时，她一点都不吃惊，她早见识了同村的小姐妹被卖掉的情景。在他们村子里，女儿的命就不是命。

    虽然她面无表情，但心里是害怕的，害怕被卖给别人做小老婆，甚至被卖入妓院。

    然而就在她觉得走投无路时，有个像仙女一样的姐姐买下了她。仙女姐姐原来是个小吃铺的老板娘，说话温温柔柔的，回到小吃铺后就给她做了一顿她活了十二年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还给她换了新衣服。

    秋杏感觉无以为报，便把洗碗擦地的活都包揽下来，只是为了报答老板娘。

    可老板娘不仅给她吃给她穿，现在还要教自己厨艺。她明白手艺活的重要，村子的老木匠就靠着那门手艺吃了一辈子的饭，轻易不传他人。她来了几天就知道柯记小吃铺的生意有多好，全都是靠着老板娘的好厨艺，现在她还要将厨艺教给她，秋杏当场便给老板娘跪下了。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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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起来。」柯采依连忙扶起她，笑着道，「无需行此大礼，我教你完全是不想浪费了你的好味觉。但是我也要提前给你说清楚，有好味觉也不一定能做个好厨子，还要看你的后天努力。」

    「我一定好好学。」秋杏暗暗发誓道，不为别的，只为了报答老板娘再造之恩。

    秋杏以前从没有觉得味觉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毕竟以往她连填饱肚子的机会都很少，更谈不上去品尝什么味道了。她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个认知，自己不再是多余的丫头了。

    柯采依说做就做，就从现在开始教：「我现在刚好要做一样新鲜吃食，你跟我来学吧。」

    「这次我们要做的是叫做肠粉。」柯采依依次取出生粉、粘米粉和澄粉。

    秋杏来到柯记小吃铺这几天已经尝过了各种各样的粉，现在又来一种肠粉，又是她没听过的吃食。她好奇问道：「我们已经有各种各样的粉，现在又有新的了？」

    「这个和其他的粉可不一样。」

    柯采依将粘米粉、澄粉和生粉一一摆在桌面上，指着它们道：「肠粉做起来很简单，我先教你做这一样，以后咱们慢慢来。粘米粉、澄粉和生粉以及水的调和比例很重要，加多加少都会影响肠粉的口感。」

    秋杏认真地听着，不敢错过一个字，就在这时她听见前厅似乎有敲门声，侧耳仔细听了听，「师傅，外面好像来了客人。」

    这个时候柯记小吃铺已经关门打烊了，不过的确有敲门声，

    柯采依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李仁和杨琥。两个人都背着包袱，头发有点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李公子、杨公子，快请进。」

    杨琥松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柯老板一定在。」

    李仁和杨琥放下包袱，几乎是瘫坐在凳子上。

    柯采依一脸疑惑道：「你们这是打哪来？怎么如此狼狈？」

    「我们俩去杭州城拜访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夫子，刚刚才回到木塘县。」杨琥猛地灌了一口茶，喘气道，「本来我说路上找家客栈住下歇歇脚，明天再赶回来。可是这小子偏偏不同意，非要今儿赶回来，这不把我累得够呛。」

    柯采依恍然大悟道：「难怪最近都没看见你们过来。」

    李仁辩解道：「你我已经错过了好几日的课，明天无论如何得去上课，再耽误下去就跟不上夫子的进度了。」

    「你就是个书呆子。」杨琥转头朝柯采依道，「我们一整天就中午啃了个硬邦邦的馍馍，早就饥肠辘辘，回到城里天色已晚，一路走来饭馆都打烊了，走到你这里，便想敲门试试看，能不能给我们做点吃的，随便什么都可。」

    李仁又不满道：「我原想拦着他的，这么晚叨扰柯姑娘实在过意不去。」

    「难道你不饿？现在回书院也没东西可吃，我不想饿肚子过夜。」杨琥理直气壮道。

    李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柯采依抿嘴笑道：「你们不要争了，刚好厨房里还有食材。你们先坐一会儿，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做。」

    「还是柯老板仗义，多做一些没关系，我现在饿的可以吃下一头牛。」

    柯采依回到后厨，秋杏还在按照她的方法调和米浆。柯采依用筷子试了试粘稠度，点点头满意道：「很好，现在你去把那个蒸笼上铺上白纱布。」

    白纱布铺上后，在两边露出透气的气孔，接着舀了一勺米浆均匀地铺在纱布上，再铺上腌过的精肉末和鲜虾仁，盖上盖子用大火蒸。

    肠粉很容易熟透，蒸好后拎起白布倒扣在盘子里，再摆盘，浇上调好的酱汁即可。

    只有肠粉定是不够的，柯采依心想他们两个大男人赶了大老远的路，想必是饥肠辘辘。她便用刚刚熬出来的荸荠鸡汤下了两碗面条，浇上满满的爆炒肥肠的浇头。

    熟烂的鸡胸肉扯成细丝，鲜嫩的绿豆芽在锅里快速烫一遍。麻油、辣油、蒜、盐调成酱汁，再浇上一勺滚烫的花椒油，麻辣的味道顿时涌入鼻腔，接着与鸡丝拌匀。

    柯采依又拿出三个白面大馒头，切成薄片，沾满蛋液，略略蘸点细盐，下锅煎至两面金黄。

    柯采依手脚麻利，片刻功夫就做出来四样吃食。

    「来咯。」柯采依和秋杏一起给李仁和杨琥上菜。

    「这是肥肠面、麻辣鸡丝、黄金馒头片，还有本小店的新品——虾仁肠粉，两位公子可是头一个品尝的哟，请慢用。」柯采依一一介绍道。

    饿了大半天的杨琥现在就是给他上一盘草，估计也能吃下去，更别提这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了。

    「肠粉？还是新品，那我可得好好尝尝。」杨琥迫不及待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肠粉，入口无比嫩滑，柔软有韧劲，虾仁格外鲜甜。

    「好吃。」杨琥瞪大双眼，又夹起第二块，几口就下了肚。

    李仁只是稍微矜持了一下，半盘子的肠粉就进了杨琥的肚子，这下他也顾不得讲什么礼仪了，连忙抢了两块肠粉，吃完赞叹不已。

    他又夹起肥肠面，嚼劲十足的肥肠，香辣浓香的汤汁再加上筋道滑弹的手擀面，实在是过瘾。

    黄金馒头片焦香无比，夹上一筷子麻辣鸡丝往两个馒头片中间一夹，用手拿着吃，滋味更加醇厚。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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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大男人埋头苦吃，直到把一桌子吃的干干净净，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杨琥摸着肚子感慨道：「我可算是活过来了。出去这么些日子，我就是惦念着这一口。」

    柯采依笑着道：「杨公子别唬我了，谁不知道杭州美味遍地。」

    「真的真的，你问李仁，我是不是总念叨着你的小吃？」

    李仁点头道：「这是实话，在杭州我们俩也尝了不少有名的饭馆，但是总感觉比不上柯记小吃铺的滋味。」

    柯采依听完心里忍不住小小得意一下。

    两人吃饱喝足后连忙赶回书院，柯采依和秋杏关门休息。

    自从柯均书开始上悠然书院读书后，柯采依每日早起给他做早餐。想着孩子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读书又格外辛苦，她变着花样想给他做的丰盛一些。

    面团里面加一点奶油，做出来的奶香小馒头口感更加软绵香甜，柯采莲和柯均书两个小娃娃也能吃上两个。

    或者从中间剖开，沾一些咸香的腐乳，加上一片煎鸡蛋和卤肉，来上一片生菜，用手抓着吃，书哥儿特别好这一口。

    她在城里找到一家可以稳定提供羊奶的人家，羊奶的营养不比牛奶差，故而她开始督促弟弟妹妹每天喝上一杯羊奶。

    柯采依给柯均书满上羊奶，问道：「这几天在书院有没有交新朋友？有没有人欺负你？」

    柯均书小嘴塞的满满的，含糊道：「嗯，夫子很好，同学们也都很好相处。他们很喜欢你做的吃食，尤其是甜点。他们说比城里最好的点心铺的糕点还要好吃。他们还说要请我去他们家玩呢。」

    柯采依乐于见到柯均书和他的同窗们交好，想了想道：「姐姐下次做一道新的饮品给你带去，保证是他们都没有喝过的。」

    「好。」

    「有空的话，可以邀请他们到咱们小吃铺来玩。」

    柯均书点头应了。

    如今红薯粉工坊已经走上常规化运营，每天保持一定的产量。柯记小吃铺名气越来越响，每天客人络绎不绝，柯采依将开分店提上了日程。

    柯采依经过仔细考量，决定将第二间分店开在县城的另一头。

    她带着吴卫去找铺子，这条街更加繁华，光三层楼的酒楼就有两，更别提还有成衣铺、点心铺、药方、当铺等各式各样的店铺。这一条街的后面有不少深宅大院，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集聚地。

    柯采依当初承租陈家的杂货铺，主要是因为有资金问题的顾虑。可现在她手里不缺钱，这回可要好好挑选一个好的地段。

    柯采依专门找了个牙人，跟着他一路挑挑选选，终于看中了一间铺子。比她现在的小吃铺还要大一些，位于繁华地段，柯采依越看越满意。

    牙人见柯采依似乎颇为满意，便笑着道：「柯老板，实不相瞒，这条街上的铺子都是被抢着要的，这间铺子刚好是上一家有急事才转租的，可遇不可求啊。」

    牙人说气话总会夸张一点，柯采依敷衍地点点头，依然四处打量着，她回头问了问吴卫：「你觉得怎么样，如果真的开分店的话，我可能会让你来做这家的主厨。」

    吴卫有点受宠若惊，谨慎地说道：「这间铺子前后通透，地方宽敞，关键是进门的时候，我略微观察了一下周围，两边并不是卖吃食的，竞争压力也会小一些。」

    柯采依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愧是她挑中的人，观察力很强。

    她便问牙人：「那这间铺子怎么租？」

    牙人用手比了个数字，柯采依微微有点咋舌，她知道这里不会便宜，但没想到这么贵。

    柯采依考虑了片刻，又问道：「这个价格能否再谈？」

    牙人犹犹豫豫道：「柯老板，这个价钱不是我定的，如果您真的相中了，我得找铺子的主人再问问。」

    「那行，那就你再问问。」

    牙人似乎想再劝：「这个价格真不贵，您也得看看这地段啊，还有这装修，真真是顶好的。」

    「还是有些贵了，你就去帮我问问看。」

    柯采依暗道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答应下来呢，买东西无论如何都得砍砍价。

    「你何苦还去找什么铺子，我马上可以给你安排最好的铺子。」陈晏之得知柯采依又自己去找铺子后颇为不满。

    柯采依觑了他一眼：「我现在有能力做自己的事情，就不想依靠旁人。」

    陈晏之皱眉道：「难道我是旁人吗？」

    柯采依扯了扯他的袖子，安抚道：「就因为你不是旁人，更不能随随便便让你出面帮我了。你了解我的，我最不想被旁人说攀上了高枝，我希望靠自己做事业。」

    陈晏之叹了口气，心上人太独立也不是件好事，显得他没什么用处。

    他知道这件事没得商量，便转移话题道：「你又在做新小吃？」

    一提到这个，柯采依来了兴致，「是啊，这次做的是甜品。」

    柯采依将去皮洗干净的芋头和南瓜放上蒸屉开始蒸，她想做珍珠粉圆，奈何找遍市场都找不到木薯。退而求次，她只能用红薯粉，虽不及木薯粉劲道，但是胜在软糯香甜。

    芋头是从乡下买来的上好品种，蒸一小会儿就变软了。她将芋头捣成泥，加入红薯粉和些许白糖揉搓成条状，接着又揪成椭圆形的小团子，因为掺杂了红薯的颜色，变成了一个个紫红色的团子。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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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瓜也是同样的做法，做出来的是金黄色的团子，再加一些糯米粉可以做出淡黄色的团子。

    柯采依将做好的各种颜色团子放入滚水中煮上片刻，待它们全都浮在水面即可出锅。

    柯采依特地去买了正山小种，是这里远近驰名的红茶品种。将红茶包煮开，煮出了茶色以后，浓郁的茶香飘散在空气中。她将红茶包取出，再倒入煮开的牛奶搅拌均匀，接着放入芋圆，就做成了一杯芋圆奶茶。

    柯采依将第一份的芋圆奶茶装在水晶杯里。她发现原来这个时代早就有了玻璃杯，叫做水晶杯，不过价格昂贵，普通人家一般不会用，她手里也就只有一对。

    「这个叫做芋圆奶茶，请你第一个品尝。」柯采依双手递给陈晏之。

    得知自己是第一个品尝的人，陈晏之刚刚因为柯采依不找自己帮忙的不满顿时消散了，他举高水晶杯，仔细看了看，不同颜色芋圆丸子混在奶茶里，格外好看。

    他刚刚抿了一口，周巧丫跑进来道：「采依，那个牙人来了。」

    「好，我出去看看。」牙人应该是带来了铺子的消息。

    柯采依让陈晏之在后台慢慢品着奶茶，自己前去会客。

    「怎么样？」柯采依一见牙人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铺子的主人想要和你当面谈一谈。」

    「可以，什么时候见面？」

    「就现在。」牙人往旁边退开，一个男人从他背后走了出来。

    「周公子。」居然是汉泰楼的少东家周少连，柯采依一头雾水。

    周少连笑道：「柯姑娘，咱们又见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铺子找了个位置撩起袍子坐下。

    柯采依稳定心神，保持着笑脸道：「这么说那间铺子原是周公子的？」

    「不止那间铺子，其实那一整排都算是我周家的产业。」周少连扬起下巴道。

    柯采依暗道，周家还真是家大业大。

    她扯着嘴角道：「既然周公子想当面谈，那么这间铺子你想怎么租？多少钱明说就是。」

    周少连挑了下眉毛道：「这个问题很简单，其实我完全可以免费让给柯姑娘。」

    「无功不受禄，周公子不会这么好心大发善心吧。」

    「柯姑娘是个聪明人，还记得上回我找你说的么，只要你与我合作，想开几间分店都没问题。」

    「周公子这算盘打得真响亮。」陈晏之突然从后厨走出来，手里还捧着那杯芋圆奶茶。他本来只想看看柯采依谈的如何，却没想到是周少连来了。

    「她不是非租你的铺子不可。」陈晏之皮笑肉不笑，「木塘县的铺子多的是，就不劳你操心了。」

    「原来陈公子也在。」周少连抬眸看着他道，「陈公子说的是简单，不过你毕竟是后来的，我们周家在木塘县几十年的根基，产业遍布全城。柯姑娘如果想做大她的小吃铺，我可以给她更多的帮助。」

    柯采依眼见这两人一碰面就开始打嘴仗，太阳穴忍不住跳了跳。

    周少连说着说着盯上了陈晏之手里的奶茶，「你喝的是什么？」

    「那是我新琢磨出来的饮品。」柯采依见他似乎颇有兴趣，便随口一问道，「周公子要不要尝一尝？」

    周少连嗅着空气里香甜的味道，立马点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尝一尝了。」

    陈晏之闻言想阻止柯采依，她小声道：「进门便是客。」

    柯采依麻利地也给他上芋圆奶茶，只不过没有用水晶杯，只是用白瓷碗装着，堆满了红黄相间的芋圆。

    他瞧了一眼陈晏之手里的那份，皱眉道：「怎么不是水晶杯？」

    柯采依忍住笑意道：「我们这小买卖，买不起那么多的水晶杯。周公子请用。」她发现这个周公子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陈晏之捧起水晶杯，抿了一大口，得意地瞥了周少连一眼。

    周少连暂时压下心底的不满，看着这从未见过的甜品，用勺子舀起一大口，入口便感觉奶香清甜，但是加入红茶又多了一份茶叶的厚重，两者结合的十分巧妙。芋圆红黄相间，他看不出用什么做的，只知道入口软糯弹牙。

    周少连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就是喜欢吃甜食，平日里各家点心铺的点心都被他吃了个遍。上次听说柯采依在品味会上做了个蛋糕卷，便想找她到自己的酒楼当厨子，可是她偏偏和陈姓小子是一伙的。

    现在又吃到了这个叫奶茶的甜品，是他从未尝试过的味道，他一下子喝了大半碗，芋圆吃得干干净净。奶茶下肚，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周少连品尝奶茶时，感觉两道视线紧紧盯着自己。他恍然回过神来，轻轻擦拭了嘴角，恢复高冷的神色，轻轻咳嗽一声道：「还算能入口。」

    装，继续装，陈晏之心里为他感到不耻。

    「那么柯姑娘这次开分店是要卖奶茶吗？」周少连的眼神里一股热切。

    柯采依楞了一下道：「不是。」

    「不是？」

    「暂时不是。」柯采依笑道，「还是一家小吃分店，但是奶茶是一定会卖的，我还有不少甜品的点子。」

    还有很多甜品的点子！

    周少连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我看这样好了，你把奶茶的配方卖给我，我就把铺子免费卖给你。」

 第6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这是不可能的。」柯采依和陈晏之同时回绝。

    奶茶一旦开始卖，它的盈利可以买下不知道多少间铺子了，柯采依又不傻。

    柯采依笑眯眯道：「不过，我有另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加盟。」柯采依转了转眼珠道，「待我的奶茶店做起来之后，如果生意不错，你也想做的话。我可以允许你加盟，用的是我的配方，但还得打着我的招牌，中间的利润可以谈。」

    陈晏之闻言眉头紧皱，他不顾周少连，拉着柯采依走到一边：「为何要与他合作？他一直以来与我作对，你这不是便宜了那家伙。」

    「你先听我说。」柯采依微笑着安抚他，「首先采用加盟的方式，那么配方和招牌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我的手里，他只不过是借用而已。其实除了奶茶以外，我还有生日蛋糕、蛋挞、布丁等很多甜品的点子，这些我是不会与他人分享的。但现在我们用奶茶这个小小的点子可以拉拢周少连，凭他在木塘县的实力，我们多一个合作伙伴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这对你们陈家也是好事啊。」

    「可是就算不这么做，我也从没忌惮过他，我们陈家难道还斗不过他，现在汉泰楼早就被我的泉喜楼压过一头了。」

    「可是商场如战场，就算你暂时压过了他，其他方面呢？现在他既然有意合作，我们何不顺着台阶下，反正现在主动权在我们这边。」

    陈晏之并不待见这个周少连，可是柯采依的说法并不是全无道理，更何况奶茶这个点子是她，她想怎么做从来都是自己的主意，便也不再反对了。

    当柯采依和陈晏之在一边嘀嘀咕咕的时候，周少连也考虑她的建议，他想的倒没有太多，只是想到加盟的话可以得到奶茶的配方，他便心动了。

    「周公子，你考虑的如何？」柯采依走回原地，笑着问道。

    周少连眯着眼睛道：「可以考虑，不过中间的细节可得好好商量商量。」

    「那是自然，那我看上的那间铺子呢？」

    「既然以后要合作，那么这就当是我的诚意吧，我可以给你三年的免租期。」

    柯采依乐道：「那就多谢了。」

    很快第二家柯记小吃铺顺利开张了，因为有第一家打起来的名气，这次一开张有许多客人蜂拥而至。

    柯采依站在刚刚摘下红布的招牌下面招呼客人，笑得合不拢嘴。

    「采依，你看那个不是赵三娘吗？」周巧丫指了指远处一个穿灰衣的妇人。

    「是她。」柯采依已是许久没见过赵三娘了，这次猛地一见，好似老了许多，不再那么张扬跋扈了。

    周巧丫凑近道：「采依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堂姐柯如兰要嫁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

    周巧丫道:「我昨儿回去才听牛大娘说的，你那三叔三婶把她许给了下坡村的一个四十岁男人做续弦，听说他还有一儿一女呢。」

    周巧丫叹了口气道：「唉，自从你走之后，村子里的人大都知道了他们一家人的德行，都不大与他们往来了。赵三娘又是个好吃懒做的，日子越来越苦。这回急匆匆把女儿嫁给别人当后母，还不就是为了那点聘礼。」

    柯采依瞅着赵三娘畏畏缩缩的模样，哼了一声道：「他们过得如何与我没有干系，都是自找的。」

    自从第二家柯记小吃铺开起来后，柯采依就开始两边跑的日子，秋杏依然留在最开始的小吃铺。她很勤奋，再加上味觉灵敏的天赋，进步神速。

    她刚想到后厨看看秋杏的情况，便撞见周大青匆匆掀帘走出来。周大青见到柯采依，脸腾地红了起来，她看了眼埋头做菜的秋杏，心里冒出一个念头，看来有人好事将近啊。

    偏偏周巧丫还是个傻傻的，疑惑道：「瞧，我哥又跑厨房来了，以前他总是待在工坊的，现在成日里往这里跑，不知道为了什么？」

    柯采依忍俊不禁道：「你这个傻丫头，你哥哥是桃花开了。」

    「桃花开了？」周巧丫不懂。

    柯采依喜道：「你哥哥要给你找个嫂子了。」

    「啊，是谁？」周巧丫这才明白过来，「是秋杏？」

    「不是她还能是谁？」

    周巧丫顿时乐得蹦起来，她喜欢秋杏做她的嫂子。

    她喜滋滋地畅想了一会儿后，便促狭地问柯采依：「我大哥这么快就搞定了，你这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陈公子几时把你娶进门？」

    柯采依嗔了她一眼，「拿我打趣，我看还是要趁早把你嫁出去。」

    「饶了我吧。」周巧丫笑得躲开了。

    当初她说要把小吃铺的生意做起来才考虑婚事，陈晏之也一直在迁就她。现在小吃铺蒸蒸日上，弟弟也如愿进了城里最好的书院读书，她是不是该想想了。

    就在第二家柯记小吃铺开张的两个月后，柯采依就在同一条街上又开了一家柯记奶茶。除了芋圆奶茶外，柯采依还推出了焦糖奶茶、红豆奶茶、香草奶茶、蜂蜜奶茶、仙草冻等各式甜点。

    就像她预料的一样，奶茶一推出迅速风靡了整个县城，尤其是颇受女人的欢迎。就连那些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都走出家门，专门来买奶茶喝。周少连更是成了重度爱好者，手边已经离不开奶茶了。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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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着等天气再热一点，还要推出冰奶茶，谁能抵挡得了冰冰凉凉的奶茶的诱惑呢？

    柯均书带着他的几个小同窗来奶茶店做客，柯采依不仅给他们还上了奶茶，还端上了配料满满的仙草冻，这些小娃娃顿时就被俘获了。

    忙过了奶茶店开业的头几天，柯采依终于缓了口气。这几日太忙，她都没有时间与陈晏之相处。

    趁着又是一个月圆夜，陈晏之邀请她到河边散散心，她自觉最近忽略了他，便一口答应下来。

    两个人慢慢地走在河边，圆圆的明月照亮着大地，别有一番意境。

    陈晏之轻轻抚着她的手道：「还记得这里吗？」

    柯采依甜甜的笑道：「这里是当初你和我表白心迹的地方。」

    陈晏之专注地看着她：「那你记得当时和我说的话吗？」

    「我说了很多啊。」柯采依好似感觉到什么，有点紧张的回答。

    陈晏之柔声道：「你说要等你把事业做起来，才会考虑站到我的身边。那我想问现在你做好准备了吗？」

    「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

    「我怎么会知道？」

    陈晏之看着柯采依发红的耳尖，笑道：「好，我告诉你，我是在向你求婚。」

    柯采依心跳了一拍，脸颊隐隐开始发烫。

    「你现在愿意嫁给我吗？」陈晏之继续追问。

    柯采依害羞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我嫁给你有什么好处？」

    陈晏之揽住她的腰，专注道：「我陈晏之一生一世只爱柯采依一个人，以后会护她爱她，不让她受丁点伤害。」

    柯采依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她知道自己是爱这个男人的，除了他不会再有旁人了。

    陈晏之见她迟迟不回答，有点着急道：「你如果不相信，我还可以发誓。我如果做不到今天所说，让我被。」

    柯采依连忙捂住他的嘴，含笑道：「不要发誓，我信你。」

    「那你是答应了？」

    「嗯。」柯采依含羞点头。

    这时天空陡然亮起一串串烟花，绚烂无比。

    「你一定要对我好。」

    「一定。」

    「还有我的弟弟妹妹，你要当做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对待。」

    「放心。」

    「成亲以后，不能不让我去铺子里，不能拿三从四德要求我。」

    「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全力支持。」

    柯采依依偎在陈晏之怀里，微笑着看着天上灿烂的烟花，她知道幸福已经在自己手里。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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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吃货小厨娘》上 作者：记苏

    02、《吃货小厨娘》下 作者：记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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