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王的女奴》 楔子 【自序】 心情况味 郑媛这一阵子,拨空回完了所有信件,发现来信中问题千奇百怪,有些着实可爱的教人发噱。 问我是怎样的女子? 一早醒来我喜欢喝咖啡,习惯把蛋糕当早餐,并且直到午后三、四点才开始进食的晚觉人类。 如果有空,不写稿的时候,我会下厨,虽然每个认识我的朋友都曾经听过我如下声明:我不会做菜也坚拒做菜,因为我信任专业,做菜这门艺术就绝对专业。既然专业就该交由专业人土去处理,你说对不?人人各司其职,我好好写字,擅做好菜的朋友就专司做菜,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不过,这样坚拒不从的原则,也有破例的时候。 当我想吃让自己舒服的菜,那道「舒服的菜」就得顺应我此刻的心情,而最能抓住我心情的,是我自己。 这道舒服的菜可能只是简单的意大利拌面,或是一杯最省事的洋葱汤,甚至一杯咖啡也能称做一道菜,只要它顺应了我的心情,让我觉得舒服愉快。 做菜对大多数人而言,可能是生理上的一种「必须」 对我而言,时常有机会吃遍长辈、好友们赏赐的美食,做菜似乎不太必要,也因此做菜对我来说,可以奢侈地当做是心情的调剂。 每天有许多不同的情绪,在做菜同时为自己加酸加辣,可以随着心情变换,随心所欲。 就好象写小说一样,许多时候我写故事不是发自于偶然。 虽然每一出题材的酝酿都是发自于生活,都是、心情点滴,但是游走在文字间,情绪可以忽高忽低,不骗你,那真是一场迷人的游戏。 可能……正是因为小说拥有这样迷人的特质,因此害人上了瘾。 也许是怀抱着笔耕的感情,偶尔「洗手做羹汤」,从品尝者提升到「创作者」,一日读会了那份惬意,我也上了瘾。 一款菜色能否完美呈现,除了掌厨者的慧心巧思,还得要有精致美观的餐具、今心合意的环境相互提携,最后才是尝试者的品味问题。 一道菜有无风韵,通常就取决于这三点因素。 我决定了菜色的甜咸浓淡,在舒坦的环境下端上精心制作的成品,最后把这份情意传递给看小说的你。 弄明白了吗?原来写小说大概跟做菜是同一回事。 这么看来,生活中每一样事物,似乎都是可以连上线? 很有趣,是不? 我有一些作者朋友-有的是厨艺高手,有的是坐吃等「食」的混字客,我大概是介于中间的一等。 要我做菜?可以,看心情吧! 楔子 「呀!」 一群马队飞掠过北方榷场,马上数名高大强壮的男子沿途快马驰骋,带起一阵乱蹄,扬起边天沙尘。 「快走啊,快走--」 道路两旁的易货商人见这马队来得剽悍,纷纷煌急走避。 「呀!」 一匹通体墨黑色的快马自队中骑窜出来,转瞬间驰至队前 「停!」 黑马上一名左耳戴着银环的魁伟男子高举起右手,后方即刻有一人呼声喊停,一队人马顷刻间悴止,传来震天价响马儿嘶鸣的声音。 避在一旁的易货商人面向着光,只能看见男子耳朵上闪闪发亮的银环刺得人眼盲,直到男子俐落地跃下马,众人看到他白皙俊美的面目,无不讶异地倒抽一口气契丹人! 乌黑的眼瞳,几近深蓝的发色,深刻的五官,白皙的肤色,典型北人高大强健的体魄,同马队其它人一般身上穿着束腰的窄袖缺胯袍,腿上是皮裤、毡靴。不同只在他左耳上穿了银环,头戴金锦暖帽,身披紫貂皮裘 这个肤色白皙的契丹种北国人,肯定有极高贵的血统! 「王!」 刚才出声的汉子也跳下马,他身上披着沙狐裘,忽然上前一步似乎有话要说,旋即被白暂肤色的契丹男子抬手制止。 但是避在一旁的易货商人,已经清清楚楚听见刚才那汉子唤了什么 王?! 这个俊美得像个女人的契丹男子,他的身分竟然是向来以野蛮剽悍着称的辽人的王?! 但是,一个身分尊贵的辽王,到底为了什么会不远千里,从繁华似锦的北国上京来到偏远的北方榷场? 「听着,我要搜购汉书,身上有汉字的书至拿出来,一本汉书,换一锭白银。」契丹王低嘎的音调缓缓流出,他操着流利的汉语,嘴角勾出一撇淡得几乎教人瞧不出轻蔑的邪笑。 书藉的交易违反了蕃汉互市的协议,他以重利诱之,就是要收买宋人的尊严和良心! 一大片白银两在契丹王说完话后霎间洒下,映得原本尘沙覆盖的地面上一片闪耀生辉,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原来这些银子至是契丹人从马上掷下来的。 原本交易热络,闹哄哄的榷场顿时鸦雀无声……一大片花花的白银教人无比心动,人人脸上都不约而同现出了贪婪的颜色,只是他们谁也不愿当第一个先开口出卖尊严的人。 「我………我身上有一本帐簿,拿这帐簿也可以换一锭银子吗?」一名睑上留须的中年易货商人踏出一步,眼睛盯着地上一大片白花花的银子,像着了魔一样,两眼眨也不眨。 白银是宋人最珍贵、也是最缺乏的货币!宋朝每年的白银产量,仅仅够支付十万岁币,宋人仅能从榷场贩货,回收部份输入契丹的银两。 「当然可以。」契丹人的王撇起嘴嗤笑。 一名契丹人立刻抬腿踢出一锭白银 「赏给你的!」 数十名契丹人同时轰声大笑 这些宋狗! 有了开路先锋,不一会儿,契丹人的马上已经驮满了一堆堆汉书,地上的白银也被尘土取代。 「王,马匹已经负载得差不多了!」穿着沙狐裘的契丹人恭敬地上前禀告。 契丹人口中称的王举起手 「撤!」 数十名契丹人训练有素地上马,掉转马儿回头前,戴银耳环的男人忽然勒住马头 「这,是瓷器?」他眯起眼,阴鹭的目光走在一名易货商人的货车内,一件温润似玉的球式瓶上。 「是……是龙泉窑出产的青釉球式瓶……」那名商人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话。 别说他跟所有的宋人一样,害怕着剽悍的契丹种速人,更让他心虚的是这件瓷器根本是膺品! 真正的龙泉青瓷岂是一般人随手可得的?那是送进朝廷给皇帝、大臣们赏玩的珍品,是无价的艺术宝物! 男人使个眼色,穿沙狐裘的男人立刻跳下马背,在商人面前丢下一锭银子后,取来商人口中所说的龙泉青瓷。 商人颤抖着手,根本不敢去捡那锭银子……「这是真品?」男人眯起眼,定定地盯住神色惊惶不安的商人。 大辽也出产瓷器,但却是以白瓷和辽三彩为主。他,没有见过南方活润温华的青瓷。 「是………不是………」商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完整。 「到底是不是?!」穿沙狐裘的男子忽然大喝,他的汉语明显的较为生硬。 「不是!」商人被吓得终于羞愧的承认。 他承认欺骗了买他货物的辽人,两腿已经抖得不象样了……「你说真品是产自龙泉窑?」 男子冰漠一般的声音从商人头顶上传来,商人两腿跪了下去,说什么也不敢抬起头,只敢俯着身猛点头。 「龙泉窑,在何处?」男人又问。 「在……在温州………温州龙泉……」 忽然地上一片尘沙飞扬,夹杂着马蹄的「跶跶」声,沙土堵塞了众人的口鼻,所有人都被这阵沙尘熏盲了眼,充斥了一鼻子肮脏的沙土! 等到沙尘终于止息,哪里还有那一队契丹人的踪迹…… 第一章 北宋.温州龙泉县。 只要是青瓷的玩赏家,没人不知道龙泉最出名的两座瓷窑名唤哥窑和弟窑。哥窑、弟窑就代表了龙泉瓷窑的精品,因此行家一说起龙泉窑,指的就是龙泉最出名的哥、弟双窑了。 哥窑烧制的青瓷艺品,又称「百圾碎」,釉面有许多疏密不同,犹如冰裂的纹片,口沿的釉色较淡,显出原始胎色,足底部位也露胎,故此又称为「紫口铁足」。 弟窑烧制的青瓷,釉色较多,其中最着名的有粉责与梅子青﹔粉青者色调柔和淡雅,好似青玉;梅青者色调青碧匀润,胜过翡翠。 青瓷中以龙泉窑烧制的青瓷为最,龙泉青瓷冠绝天下,只要是上品的龙泉青瓷一经烧成出窑,立刻就被朝廷收购,一般人想见识,可以说是绝无机会的。 那么,这样出名的龙泉青瓷,究竟是由何人主持? 不只龙泉县的人知道,就连当朝皇帝都清楚,哥窑和弟窑分别是由章姓两兄弟--章生一和章生二所主持。 说到章生一和章生二两人;章生一性情阴沈,终生不婚,因此无儿女子嗣。章 生二的性情却和兄长不同,他为人慷慨乐观,年轻时就发了孟氏,孟氏也十分争气地替章家生下了一女一男,大女儿名唤含青,幼子足足小了姐姐十二岁,名唤章研艾。 含青、研艾,顾名思义都是研究青色,由此可知,章生二一生钻研青瓷色调,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连儿女的名字也不忘嵌上釉色为名。 父亲章生二是如此,今年芳龄二十的章含青也承继了爹爹的志趣,她镇日捏胎上釉烧瓷,年纪轻轻,在瓷艺上已经有傲人的成就。由于研艾年纪尚幼,对于烧瓷」知半解,所以大女儿含青是章生二的骄傲,也是目前哥窑和弟窑唯一的传人。 可按理说,二十岁的女子该当出嫁了,难道章生二镇日醉心于烧瓷,因此忘了替女儿寻一门好亲事? 答案并非如此。事实上,是章含青自己推拒了每一件上门来求亲的婚事。 着名的龙泉窑传人,章含青的才华自然是受肯定的,起初,不知有多少富家公子和官宦少爷托了媒人来求亲,可一次、两次、三次……乃至无数次吃了闭门羹,求亲的人想当然地慢慢减少了。 后来更有谣言传出,说章生二的大女儿压根儿是个丑得见不得人的丑八怪!再加上身有隐疾、性情又同她大伯父一般古怪难缠,让章生二犹豫着是否该把女儿嫁人,这才耽误了章含青的婚事。 知道内情的人,只要用膝盖想便明白,这是媒人求婚不成所以恶意毁谤。因此,外面的人当然不知道,章含青推拒每一件亲事的理由,只是单纯的因为她不想嫁人。 在章含青眼中,烧瓷是她的生命。她的生命已经奉献给龙泉青瓷,穷她一生在烧瓷上钻研,追求龙泉青瓷在艺术上更深刻的境界。 所以,她没有时间和精神花在为人妻、为人母上。就随那些个满怀恶意的谣言想怎么传便怎么传吧!她对烧瓷的热爱,早已经超越了任何世俗上的琐事。 「含青!」 平靖远浑厚有力的嗓音,大老远的从屋外头传进来。 含青手里捏着泥胚,正工作得出神,没空回过头去,就扬声喊道:「我在泥房-靖哥。」 「你怎么还待在泥房!师父同左仆射余谦余大人在后厅密会,师娘正急着找你呢-.」 平靖远高壮的身子挤进含青口里称的泥房,实则这是一间小屋子,是含青平日为了避开扰吵,一个人躲起来捏胚士的小房间。 「你说左仆射余谦大人来了?」她终于回过头去,脸色略微惊讶地望着平靖远。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亲自来到咱们这乡下地方!」平靖远撇撇嘴,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左仆射」官位何其尊贵,如今余谦竟然肯移尊屈驾来到龙泉这个小地方,就为了特地拜访师父--这件事简直怪得启人疑窦!不能怪他猜疑。 含青站起来,擦干了双手走出泥房。 「青儿。」孟氏在廊前唤住女儿。 「娘?」含青停下来,望住母亲。 「你爹正和余大人在前厅说话………」孟氏的神情显得很忧愁,她皱着眉头不断回头望着前厅里的影子。 「娘知道余大人和爹谈些什么?」含青问。 听到女儿这么问,孟氏叹了一口气。「好象是说,契丹人要求朝廷送一名青瓷工匠到大辽,唉!」 「大辽?」一听到这两个字,含青睑色一变。「余大人要爹爹到大辽?」 孟氏忧心冲仲地摇头。「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可我耽心余大人传的是皇上的话来……」 「娘?」 含青正要问母亲,就看见她爹爹送余谦走出大厅。 「爹,余大人来有事吗?」含青上前问她爹爹。 只见章生二皱着眉头,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余大人要我亲自到契丹大内一趟。」 章生二这句话让孟氏脸上变色。 「到大辽?为什么?」含青问:「辽人向来不制青瓷,为什么会--」 「我也不明白!」章生二摇头叹息。「这回违人非但要青瓷工匠,还指名要温州龙泉弟窑的传人。」 「那就让我去吧,师父!」平靖远的声音传过,他在廊下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靖哥?」含青回过头,看到神情严肃的平靖远。 「师父,让靖远代您去吧!」平靖远再重复一次,他走到章生二面前,坚毅的神情说明他愿意出面替代章家承受这一切。 章生二只是一味摇头叹息。「契丹人指名要章家传人,靖远,这事你是帮不上忙的。」 「那该怎么办才好?!你身子向来不好,这样长途跋涉、又是到北方那么寒冽、干燥的地方,你身子怎么受得住?!」孟氏听到这儿已经快崩溃了! 宋人畏惧辽人如畏豺狼虎豹,一听到自己最亲爱的丈夫要被派到大辽去同那群未开化的蛮族周旋,这一去还不知何年何月能回……孟氏的心都快碎了! 「要去,也该是我去。」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含青忽然道。 「含青!」章生二眉头皱得更紧。「契丹人是没开化的蛮族,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能到契丹去?」 「我可以扮成男装。」她一直沉默,就是在思考等爹爹否决时,她能给出的答案。 「扮男装?」章生二和孟氏面面相愿,眉头仍然没有舒展的迹象。 就算让含青扮成男装,她到底是个女儿身,他们怎么放心让她只身去到蛮族? 「绝对不可以!」平靖远的反应激烈。「含青到底是个女子,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到契丹人的土地上!」 「除了我只有研艾,但研艾年纪太小,如今只有我能代替爹爹去北方。」含青平静地道。 她一直很冷静,因为明白现下爹爹和平靖远之所以反对,全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可现实就是现实,如果她不去大辽,去的人就是她最亲爱的爹爹。 她的话让所有的人沉默了。平靖远是最反对含青去大远的人,连他也哑口无言。 「可是,含青,你一个人到大辽,教我和你爹爹怎么放心?」孟氏已经心乱如麻了! 含青的牺牲一样让她心痛! 如果可以,她但愿没有这种事,她章家没有一个人必须离乡背井远去契丹和辽人周旋! 「我会照顾自己的,娘。」她只能这么安慰母亲。 她心底明白,这趟远去大辽凶险难测,没有人能保证全身而退,何况她是个扮成男装的宋人女子………「我也跟着含青去!」平靖远忽然道:「只有这样才有人能就近照顾含青!」 「靖哥,你留下来,」含青不同意。「这儿需要你,研艾年纪小,对于青瓷一知半解,他需要你教导他!」 「让靖远跟着去吧!」章生二道。 「生二?」孟氏问:「你同意让含青去?」 「我不行了。」章生二摇头。「我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到不了大辽就会倒下,我倒不是怕什么,只是我若辜负了朝廷,契丹人要的到不了手不会罢休,恐怕我朝会有大祸,看来现下也只有含青这个办法可行了!一「师父说的没错,」平靖远冷静下太,同意章生二的说法。「契丹人向来野蛮,如果咱们没照他们的要求办到,恐怕会给朝廷带来祸害。」 「含青,」章生二望向懂事的女儿,语重心长地道:「这个重责大任,看来也只能交托给你了。」 「我会照顾自己的。何况有靖哥在我身边,你老人家放心吧!」她明白,爹爹还是耽心她的安危。 为了让爹爹放心,因此对于平靖远执着跟随,她不再坚持反对。 「这样就好!」章生二点头,眼神中竟然有了一许期望之光。「希望青瓷文化,能借由你的手带到大辽,让咱们弟窑青瓷温纯明润的梅青能远传到北方。」他略显得激动地道。 「放心吧,师父,我会协助含青,尽我的力量保护她!」平靖远发誓。 含青抬眼望住他,久久道不出一句话……平靖远名义上虽然是爹爹的徒弟,可他对章家尽心尽力,他待她章家的情义,这辈子,她是很难还得起了。 ★★★ 打扮成男装的含青,在平靖远的陪同下跟着大队进贡岁币的人马,踏上北去的大路。 到了北方榷场的时候,气候明显地转冷,对于习惯湿暖气候的南方人来说,天气冷得教人不能忍受,空气的寒冽,更能冻裂原本水嫩的指头。 队里只有含青和平靖远是从南地来的,生长于南方,习惯于南方的湿热温暖,一路承受着北地的酷寒,含青纤细的身子完全禁受不住大漠的风寒,从南方带来的衣物全然不足以御寒,她一路咬着牙忍过来,在最苦最累的时候,也决不拖累一路上同样不好受的平靖远。 大队人马还没踏进契丹人的土地,仅在北方榷场这个仍是宋人的土地上,含青就看清了自以为傲的大宋人,怎样在他们口中的「契丹狗」面前摇尾舔靴,就为了一锭被契丹人丢弃在地上的白银 「该死的!敢拿假货来骗你爷!」一名垂发的契丹男人,在众目睽睽下抬腿踢倒眼前一个宋人。 这是含青头一回亲眼见到契丹人。 那名踢倒宋人的契丹人身后,站了数十名同样魁梧的契丹种辽人,其中一个身形硕长、面目冷酷俊美、耳上戴着银环的异种男人,身上有一股教人不寒而栗的阴沉味。 她看出那人可能是这群契丹人的领袖,只有他身上穿戴银貂皮裘、头上戴着银貂帽,教人看不出契丹人惯留的一式垂发。 银貂裘是辽主才能穿戴的上等貂皮,这个男人的身分肯定十分尊贵…………「明明是你们弄不清楚………」那被踢倒在地上的宋人手里还紧掐着一锭白银,跪在地上申辩:「懂得瓷器的人都知道怎么分辨直品和膺口品,何况是名闻遐迩的温州青瓷--」 「放你的屁!」那名垂发的契丹人又一次重重踢了已经跪在地上的宋人一脚。 那宋人倒在地上抱着剧痛的肚子打滚,手里握着那一锭白银却始终没松手,周旁也没一个宋人敢上前去扶他。 契丹人看到那宋人手里还死握着白银,便要再上去补踢一脚 「这个东西来跟你们换成吗?」含青忽然走上前,站在那一队辽人面前镇定地道。 她出人意料的举动,让平靖远来不及阻止她。 「那什么东西?!」垂发的契丹人粗声粗气地喝问。 「这是青瓷,是你们要的温州青瓷。」她冷静地面对契丹人,没有因为对方的粗鲁威吓而面露惊惶。 静静躺在她手心上的是件细致的小香瓶。 「含青?!」看清她摊在手上的小东西-平靖远低呼一声。 他知道这个小香瓶对于含青的意义。 这是她特地为自已捏制的小东西,当时她托了掌管烧窑的平靖远替她烧成,花了几近一年的心血,从胎洗、捏胚、素烧、上釉………到最后开窑烧出一件她爱不释手、绝不离身的小东西。 一般瓷器造形约为炉、洗、瓶、盘、碗、罐,小香瓶是含青为了自己所做的尝试,就因为这东西小,又是从来没人尝试过的造形,捏制更为不易。 其间制做的过程耗心耗力,及至完成,只要是行家,皆能一眼看出一只小小香瓶,实则是一项创新突破的大成就。 这个小香瓶就等于是含青的骄傲,「温州青瓷?」契丹人皱了皱眉头,瞪着她手上的小青瓶。「你胡扯什么,这是玉器吧?」说着就要夺过她手中的小香瓶 「住手,」 耳上戴着银环的男人终于出声喝止。他走出契丹队伍,走到合青面前,狂霸地出手抬起她的下颚 「软弱的宋男人!」淡漠的语调吐出轻屑的评语。 契丹男人黝黑的眼珠带着不羁的魔性,轻佻地凝望含青女性化雪芙白嫩的面孔和纤细柔弱的骨架 眼前的宋男人好看得就像个娘儿们! 在大辽人眼中,宋人一概都生得没种,特别是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他简苜就是集宋男人「软弱」于大成! 契丹人口中软弱的「宋男人」含青,目不转睛地望定对方剽悍的眼神,她没有退怯更没有示弱。 她眸光坚定、沉默无言地与他对望,他几乎能感受到从她纤细的身体里散发出一股不屈的意志力。 契丹男人眯起眼,嘴角勾出一撇笑容,慢慢扩深……捏在手中那异样的柔软触感让他挑起眉 「怪事……」他口中吐出纯正的宋语言,如果不看他脸部深刻、异族化的俊美线条,几乎让人误会他是宋人。 含青眸光闪烁,因为他无头绪的话,清澈的明眸掠过一抹短暂的茫然………他撇起嘴,魔性的黑瞳勾住她清酽淡定的眸光,半晌,他蓦地低笑出声。 「你,倒是第一个敢跟我对视的宋人!」轻藐蔑视地淡下结论。 她没有因为他蓄意挑衅的言辞而回话,仅是定定对住他的眼,水清无染的眼波如镜面一般清澈。 耶律炀眯起眼,阴性的眸光顺随着她水嫩的容颜下移……耶律炀阴惊的眸掠过一道莫测的合光,然后上移到她坦荡的眼,对住她始终坚定的眸子,似在研究什么………「含青!」平靖远跑过来,粗声粗气地喝:「怎么还杵在这儿,快走吧,咱们还要做买卖哩!」他胡乱找了个理由,以对男人的口气同她说话,用来掩饰含青外表予人的文弱印象。 含青还来不及开口,耶律炀淡冷的眸光瞥过平靖远同时,已经夺过她手中的小香瓶,撇开捏在手中不似男人的香软玉肌 「走!」 契丹首领低喝一声,一队契丹人纷纷跃上马背,那契丹男人带走了她生平最珍惜、从不离身的东西。 契丹人走后,平靖远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为什么让他带走了你最珍惜的香瓶?」他皱着眉头问。 「要是不给,恐怕他们不罢休。」含青淡淡微笑,刚才的惊险以及男人危险的眼神只让她脸色微苍白……刚才她心底想的是--不过是一只瓷瓶罢了,如果能换回一条命,那意义就非凡因为如此她才能勉强教自己承受那个契丹男人放肆的眼神,才能不在他含着邪欲的目光下退缩。 「那不干你的事!」平靖远不以为然。 一到北地,他的原则就是沉稳内敛,绝不意事,更何况刚才那个契丹男人的眼神他看含青的眼神并不是看男人的神情! 「如果刚才那个契丹男人他知道你是--」 「他不会知道的上含青截断平靖远没说完的话,温柔地道:「事实证明,我的瓷器救了一条命,难道不值得吗?」她微笑着反问。 即使知道了又如何?至少在榷尝这儿名义上还是宋人的土地,明着契丹人还不至于太过胆大妄为。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救了老汉一条命!」刚才被踢倒在地上的人终于走过来道谢。 只不过感谢归感谢,那一锭白银还是捏在他手上。 「最近那些契丹人不知怎么了,大肆里购咱们大宋的书籍、艺品……」老汉嘟嘟嚷嚷地,凑近来小声嘀咕:「你们也知道,书和一些艺品是不准贩市的,可那些契丹变子丢下货钱硬是要收,这黑市贩货就难免有好有杂了……」 平靖远听得皱起眉头,赶紧把含青拉开,直到离开那黑市贩货的老汉几尺逶才停住。 「看来你险些惹了一场是非。」他望着停歇在不远处押送岁帑的官吏,忐忑地对着含青低语。 「没事的,靖哥。契丹人作风强悍,那些押送岁帑的官吏不是看不见,他们之所以蒙住了眼睛、充耳不闻,只说明了这儿名义上虽是大宋的土地,实际上已经沦为辽人的藩属。」含青平静地道。 平靖远张大了嘴,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除去含青灵秀清妍、教男人心动的美貌,他向来佩服她不逊于美貌的聪慧。也是因为这点,他对含青的爱慕日益加深………尽管平靖远目光的焦点在含青身上,她清澈的眸光却是望向远处一片尘沙飞扬的漠土,灵秀清妍的容颜透出一抹凝思…… 第二章 越过了北方榷场,带了所有制瓷的工具,含青和平靖远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大辽中京。 中京原来不像宋人想象的蛮荒、粗鄙,反倒极度的繁华、先进。 着实教人想象不出的,当年的耶律阿保机是在帐幕内杀八大部汗、夺天下,至今日造就了强盛的大辽帝国,发展至今竟然有了巍峨的宫殿和庄严的楼宇。 一直来到辽国,他们才知道要求宋朝派来瓷器工匠的,是大辽的北院夷离堇。 辽人称北院之主为「大王」。 北院大王便是北院夷离菫,「夷离菫」释成汉语,便是「统军马大臣」。 北院大王奏请辽帝,要求宋朝送数名制造青瓷的工匠到大辽,温州章家因此被点名选上。 「喂,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一名契丹兵吆喝,随后一个懂汉语的契丹人翻译。 含青和平靖远被安署在北院附属的领地上,一座座土窑矗立在空地上,旁边成排简陋的屋宇,以后这儿就是含青和平靖远的家。 「那些白银、盐和茶叶运到各部司,至于美人--」那名翻译官稍稍停顿,望了一眼不远前方一座巍峨的宫殿。 「挑十名美人送到北院,其余就送还帝宫和南院。」译者道。 之所以由北院先挑美人,是辽帝对于北院大王的礼遇。 但其中最主要的因素,还是因为大辽兵权向来掌握在北院手中。除去萧姓一族,耶律姓氏理,掌管北院者其地位几乎不亚于辽帝。 译者是北院的人,北院虽然不管汉人之事,仍然有属于自己的翻译官。 「这些土窑是做什么用的?」平靖远问那名译者。 「这是咱们原有的土窑,你们要用,还得同工匠们商量。」翻译官道。 「你是说没有我们专用的瓷窑,要是我们想烧瓷,就得自己动手盖一座窑?」 平靖远眉头皱起来。 共享一座窑事实上是不可能的! 要烧成一件瓷器不是一、两天的事,有时从封窑到开窑其间可能历经大半年甚至更久--如此试问要怎么共享一座瓷窑? 更何况各类瓷器的制成过程不同,需要的瓷窑功能各异,共享一座窑更是不可能的事! 要重新盖一座隧道窑是他们预期中的事,只是没想到,契丹人压根不曾想过提供人力的问题。 「这我就不清楚了!」翻译的人耸耸肩,转身就走了。 平靖远瞪着那些一对他们来说压根不能用、也无用的隧道窑,怔怔地发杲。 「看来,只得自个儿动手了。」含青平静地说。 「可这是不可能!凭我们两人双手,单单盖一座窑就不知要花几年时间。」平靖远摇头,深深不以为然。 「如果只是一座简单的隧道窑………」 「那是做不出好样的!」平靖远更是不同意。 含青心底也明白,可现下不克难,他们甚至连一件成品也做不成,更遑论品质! 「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她轻轻道,微拧着眉头。 平靖远抬起眼,茫然地问:「什么办法?」 望着不远处那座巍峨的宫殿,含青心头一块大石,渐渐沉重……★★★ 「译官大人,您能带我进北院宫殿吗?」瞒着平靖远,含青自己去求翻译官。 她身上背负着章生二的期待,把青瓷文化带往北方契丹继而发扬光大。为此冒险是绝对必然、义无反顾的。 即使事后平靖远再激烈的反对,也不能动摇她贯彻实行的决心。 「进北殿?」 翻译官是一名二十多岁的男性,他眯起眼望着含青,略带疑惑的眼神怀疑地凝望含青姣美的面孔,略带轻屑地鄙视眼前这名「宋男人」弱不禁风、以及太过俊美的外貌。 「你进北殿做什么?」休伦问。休伦是这名年轻译者的名字。 她坦白地说:「我想求北院殿下替我们建一座隧道窑--」 「那是不可能的!」不等含青说完,休伦嗤之以鼻。「你眼前能看见的瓷窑,都是工匠们自己动手建的,想要殿下拨人力给你,你是在做梦!」 话,他是说得够坦白了,可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个长得像娘们的宋人,居然有面谒殿下的胆量。 「只要您肯带我见到殿下,可不可能都由我承担。」她说服他。 休伦皱起眉头……这个看来软弱的宋人,话中的魄力居然让他信服了。 「那,我先替你传话,殿下见不见你,我可不肯定!」他终于允诺。 「谢谢你,休伦大人。」含青绽开笑颜。 因为她这一笑,休伦出了一会神。「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他不自在地询问。 不知为何……这个宋男人竟然让他----让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我听过其它远官们这么唤您。」她轻笑,对住休伦道。 「嗯,你、你走吧!」休伦发觉,自个儿竟然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记着自己的身分是个男人,含青无言地鞠躬退下。 看着那个宋人离开,休伦的眉头越皱越紧,视线却怎么也离不开那宋人纤细的背影………★★★ 宋朝送来的美人,美其名叫和亲,实则是进贡,这点大辽虽然不点破,宋朝其实心知肚明。 只有天真的宋子民还把契丹人当成是未开化的蛮族,身在中原,以致于不明白现实的情势。 来到契丹之前,含青已经研究过契丹人,深深了解大宋的积弱不振以及欲盖弥彰的自卑。 她明白自个儿没有立场要求见北院殿下。契丹人对于宋人的鄙视,如同宋人对于契丹人的不屑一样深刻。 可向来她贯彻始终的目的只有青瓷,她几乎是为着青瓷而生的。 为了不让这一趟来到北地的目的白费,她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北院殿下。 「殿下答应见你,进了北殿,一切你得自个儿看着办了,」休伦竟然当真把她弄进宫了。 「我知道。」她不能再要求更多,休伦已经把她送进宫,往后的安危得由她自个儿负责。 也许因为剽悍的民族性,同样传承自唐朝的建筑风格,契丹人的建物比宋朝来得雄伟。 「喂,你还没搜身呢!」一名契丹士兵嚷着含青听不懂的话。 「他跟着我进来,是王要见的人!」休伦替她挡下了。 不知为何,他直觉得让士兵理含青的身似乎不妥……从那名契丹士兵狰狞的表情看来,他们被挡在殿外绝不会有好事。 缩在休伦身后,含青心跳得好快,大殿虽然已经近在眼前,如果不是休伦带她进来,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跟着我,别走丢了!」休伦低声吩咐她。 沉着地点头,她紧跟在休伦之后。 还没进到大殿,里头一片歌舞升平、欢乐调笑的嘻闹流泄出来,间杂着几声含青陌生的吟哦声……「碍…王,别这样……」 一名宋朝进贡的美人,上身赤裸地瘫软在王位上盘腿坐的一名契丹男人怀里,酥胸上两枚殷红的乳头挺俏地耸起,雪白的豪乳因为契丹男人的搓拧乳波乱颤……另一名几乎全裸的美人在几名契丹男人的调弄下撤着大腿,身上还压着一名契丹壮汉,赤裸的女人全身逼得瘀红,方才含青在外头听到,教人难堪的申吟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数名全身一丝不挂的美人被迫在殿前上,手足僵硬地旋着圈子,赤裸裸的娇艳同体屈辱地伸展着,怪诞地舞出波波舞姿。 见到这淫乱的一景,含青脑子里「轰」地乱成了一片,她如一尊木石雕像,完全怔呆祝 显然,这几名契丹人是刻意屈辱这几名进贡的宋女人。 她不能想象,如果这群契丹野兽知道她也是一名女子,自己会受到怎样非人凌辱! 毕竟,她仍然是个处子,未曾经历过人事,何况眼睁睁看见这兽性的一幕,看男人和女人眼见男人兽性的侵犯那名瘫在地上的裸女,她怎么也不能平息胸中的震骸和恶心……发觉她的异样,休伦拉住她的衣袖,压低了声说:「咱们先出去吧!」 她任休伦拉着自己走,太过惊骇下,两腿已似乎不是自己的……「站住!」 殿上一名契丹男人叫住他们,她胸口一窒,僵在原地。 「宋人?」那高大的契丹人走上前。 像王一样俊美的男人!高大的契丹人眯着眼斜睨含青,虽然她身上穿着男装,秀丽的容颜激起契丹人欲狂的兽性,他邪笑着伸手想抓住含青 「住手!」 殿上的男人放开半裸美人,沈抑的声调透出一抹阴騺的男人味。 男人的声音一起,所有人都静默下来,那名高大的契丹男人立即低着头退下去,显见有素的训练。 含青抬起头,对上一双阴騺的湛深黑眸………那天在榷场上遇到的契丹男人! 她记得他,谁也不会忘记那样俊美的一张男性睑孔!那天在确场,她把生平最珍惜的小香瓶给了他。 耶律炀挑起眉,含青大胆的对视让他感兴趣地挑起眉……这让他想起另一个敢同他目光对峙的宋人。 「你,过来。」 看似意兴阑珊地托着下颚,耶律炀早已厌倦美人进贡、公然在大殿上酒池肉林这套已经被玩腻的把式。 他喜欢这个宋人的眼睛! 就算这宋人是个男子,他不在乎在这个宋男子身上放纵他的欲念,身为北院大王-执掌大远的兵权,为了不引起辽帝的猜忌,他向来纵情声色,甚至,北院里养着銮童,供他和属下玩弄。 没错,外人看来他是个野兽。尤其在礼教封建的宋人眼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契丹野兽! 他喜欢这个宋人眼中的嫌恶和恶心--至少没有人敢以这种眼神看他,何况是个宋人?! 那引起他嗜血的欲念。 耶律炀嘴角勾起一撇笑痕,甩开半裸的女人,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近含青。 休伦拉退含青,低下头恭敬地道:「王,他就是属下跟您提的瓷器工匠」 「你叫什么名字?」耶律炀伸手,粗鲁地拉住含青纤细的手腕,流利的汉语从他口中吐出。 「章含青。」怔怔地望住那双阴性的黑眸,她努力要自己镇定。 银色的貂帽下,那样锐利阴騺的一双眼,崁在一张出奇俊美的脸孔上,完全不似汉人的深刻五官,透出一抹阴性的邪佞味。 她回开眼,除了避开他锐利的凝视,也不愿看见殿上淫乱的景象。 「含青?瓷器工匠?」耶律场挑起眉,抬手挑起她纤细的容颜,强迫她正视自己。 「是,他是宋朝派来的青瓷工匠。」休伦代替她回答。 「青瓷工匠?」耶律炀撇起嘴。「难怪,你能做出那么精致的小东西!」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青瓷瓶,把在手上轻佻地甩玩。 看到他手中拿的就是那天他夺走的小香瓶 她用尽心血烧出来的瓷器,竟让他轻亵地捏在手中把玩,她心口一凉,强忍住拿回小香瓶的欲望。 看出她眼中不驯的光芒,耶律炀眯起眼,目光移到手上把玩的小香瓶,嘴角勾出一撇邪气的笑痕。 「怎么?想要回去?」他问,扬声嗤笑。 深吸一口气,淡过他挑衅式的言词:「我来是想请求」 「我问你--是不是想要回去?!」霸道地打断她的话,充分表露他一意孤行的独裁。 抬起眼,摒住气息,她直视他的眼睛。「是给殿下的,含青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 他撇起嘴,忽然粗鲁地捏紧她的下颚「不是『给』,是『献』!」他邪气地低笑。「听清楚了,每年宋人『贡』岁币给大契丹王朝!」 他刻意使用屈辱的语法,在她面前侮蔑宋人。 「宋朝每年给付岁币,是两国的友好协议,称不上『贡』字。」她平静地响应他屈辱人的言语。 她的话让休伦倒抽一口冷气,除去宋朝送来的美人,在场所有的契丹人全对她怒目相向。 殿上所有的契丹人都等着他们的殿下----耶律炀下令,他们会毫不迟疑地动手,让这个胆敢违逆王的宋人生不如死! 反常地,耶律炀仅是嗤笑一声,俊美的面孔透出一抹邪气的阴騺味。 「是吗?」他哼笑,神情玩味。 这么纤细秀致的容颜,分明就是个女人! 轻轻揉拧着手中捏紧的柔软,耶律炀眯起眼,细细观察近在咫尺的容颜蓦地,他酷冷的嘴角勾起一笑痕……他突然放开她,然后挥手 「退。」 在场所有的契丹男人突然迅速地自殿上退下,包括带着含青进来的休伦。 她一直冷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不安、有了一丝慌乱,她不自觉地也想退开他的势力范围之外………「上哪儿去?!」他忽然奇快无比地出手然后抓住她 以男性的力量将她反制在大殿的柱石上,拔高的身形和魁梧的体格压制住她脆弱的躯体和纤细的灵魂……「你不是男人吗?」他压低声,男性的声调诡异嘎哑。「是男人的话就反抗,否则………」 顿了顿,他放浪地嘎笑。「否则别怪我嘲笑你们宋男人软弱无能!」 这个契丹男人是个疯子!含青睁大眼,背脊紧贴着冰凉的石柱,尽了全力想躲开男人的身体传来羞人的火热碰触! 「我、我不能代表所有的宋人!」她低喊。 尽管为防万一,胸前早已里了一层又一层布巾,她仍然羞愧到无以复加,反射性地抬手挡在他壮硕的前胸和自己的胸前。 「你就是宋人!」彷佛故意一般,他粗暴地拉开她的手,壮实的胸膛贴上她的胸脯 「这一点你无论如何不能否认!如果换做咱们契丹人--我敢担 保,没有一个契丹男人知道懦弱为何物!」 他倾首,一手压向她颊侧,湿热的气息有意无意附在她耳畔吹气,另一只大手忽然上移,握住被层层布巾包围微突的胸脯 「你心跳得好快。」勾起嘴,他低笑。 她僵住,因为他突来的放肆而窒息。 他知道……她是一个女人了? 「怎么?连话也说不出口了?」他邪气地问,手掌一缩,轻亵地揉拧掌中不甚满足欲念的微突。 她张口,身子被这样放肆的轻薄,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可以派人建一座瓷窑。只要一个月的时间。」他无预警地放开她,就像他的侵犯一样突然,并且居然答应她的请求。 她无言地抬眼,望向他合黑的眼眸,弄不清是因为他的难测、善变还是无故被侵犯而晕眩。 「不过,」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抹难测的笑。「不过我要买你身上一个东西。」 她心口一颤。他在说什么? 买她身上一个东西? 「不懂?」他挑起眉,低笑,邪气地反问。 「我要买……」他低下头,然后抬眼看她,俊美的男性脸孔透出一抹魔样的阴森。盯住她的眼,他慢条斯理地接下说 「我,要买你的服从。」 「服从?」 无意识地重复他的话,她以为自己听错……她像身在诡域,面对一个迷离难测的男人,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要怎么样………服从? 耶律炀冷敛的星眸游移在她的眉心和发际间! 「你可以不同意。」他无所谓地道。 「你知道……我是--」 「我知道你是大宋派来的瓷匠!」打断她未完的话,他径自接下去:「我只要确认,归我大远的宋人对我有绝对的服从!」 他的理由正常得足以说服她。他是辽人,又是贵族,想要宋人的服从,可能仅是想满足民族的虚荣心。 那么他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她是个女人了? 至少,除却刚才的轻薄,他的神情又回复先前独裁式的霸气……并没有特别的不同。 毕竟她身上里了一层又一层重布,即使他探手轻薄,也很难得知她真实身分的可能……「同意吗?」他问。 似乎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就算知道她是女人,既然命走来到大辽,男人女人一样得服从远主。 「一个月内真的能盖好瓷窑?」含青的心思又回到她的青瓷上。 她辛苦远来辽国的自的,不就是为了发扬青瓷而来的吗?如果没有一座好的瓷窑,就什么也谈不上了! 耶律炀退开石柱边,灼烫的体热暂时离开含青细致的身体,俊美的脸孔咧开一抹无害的笑意 「我说到做到。」这是他的回答。 第三章 一直不明白,耶律炀为何同意以她的服从为理由,换取盖一座瓷窑。 当然,平靖远更不知道她去过北院的事。得知要盖瓷窑的消息,他虽然疑惑,可兴奋掩过了怀疑,他高兴得和含青两人在窑场里日夜监工,忘了自己。 瓷窑落成那一天,含青站在完成的隧道窑前,她心中的满足无以伦比……「含青,我们终于把这座窑盖起来了!」望着眼前完整的建物,平靖远忘情地伸出手抱住含青。 一直感觉到她的挣扎,他才愕然放手。 「对不住,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她摇头,以微笑化解尴尬。 「含青,你瘦了好多。」兴奋的情绪才压抑下来,平靖远就发现这段期间含青消瘦了不少! 含青清瘦的脸庞绽出淡淡微笑,她没有多说什么。 自从知道瓷窑开始动工兴建以来,她每晚熬夜把运来大远的原料胎洗,一心只想着等瓷窑建好,她就能开始专心捏土制胎。 这几夜,每到晚间,她在自个儿的小屋内点上一盏油灯捏土,大半夜过去,她以自制的简陋工具一点一滴慢慢捏出模型。 大伙儿站在瓷窑前面,正察看着窑匠最后的修缮,后方突然传来一磬吆喝「哪一个是含青?!」一队契丹士兵跑过来-透过译官对箸众人喊话。 听到谭官喊的是自己的名字,含青和平靖远对看一眼,略略迟疑,然后站出去。 「是我,我是含青。」她道。 「你是宋朝派来的工匠?」译官斜观着眼,瞪着她太过白督细致的容颜,显然有些讶异。 辽营里的译官不少,这回充当翻译的并不是休伦。 契丹「工匠」都是高大粗壮、皮肤黝黑的。 「是。」含青点头,平靖远也走到她身边保护她。 译官和那契丹士兵以契丹语对话,然后才又回过头来对含青道:「往后你就住进北院外头的园子。」 「住到北院外头?」平靖远皱着眉头问。 「我住在瓷窑边挺好,可不可以别搬?」含青问。 「教你搬就搬,而且今晚就得搬!」译官丢下话就转身和那名士兵一块儿走了。 「这些远人为什么要你搬走?」平靖远忧心地问她。 含青摇头,她自己也不明白原因。「不打紧,也不过搬远了些。靖哥,我预计这几日捏好胎士就能素烧了。」 「这么快?这几夜你一直没好好歇息。」望着她消瘦的容颜,他终于明白这些日子来她一个人苦熬了多少夜。 「来了好些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乡,总得有点成绩出来。」她笑道,回过脸,没去多看平靖远不以为然的表情。 什么时候能回家乡?这是个无解的答案。虽然同平靖远这么说,实际上她心里头明白,现下想着回家的那一天是一项奢求。 「那也不需要这么辛苦!」平靖远不满地嘀咕:「也不知道那些契丹人会不会珍惜我们的心血……」 平靖远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含青的思绪已经飘向远方……未来,她将投入毕生时间在青瓷工艺上钻研,她一定会完成……完成自己和爹爹平生最大的梦想把温润如玉的南方瓷器带到北方,滋润这一片荒漠的瀚土。 ★★★ 她没想到,所谓「北院外的园子」,会是」座完全封闭的宅院。 「为什么让我住在这儿?」她惊恐地问把她带到宅院里的译官。 「这是王交代下来的!」那译官眯着眼,邪气地望着合青纤细白嫩、不似男人的柔美容颜。 她摇头,试着想解释:「不,我不住这儿,我得看着胚土人窑--」 「不必了!」 男人低沈浑厚的嗓音打断她的申辩。 耶律炀壮硕的身形踏进这座封闭的宅院,他后面跟着一群如铁似钢的武士,他像王者临幸一般大跨步走到她面前 粗鲁地箝住她的手腕,俊美阴騺的容貌距离她不到咫尺。 「退。」 同时他抬手挥退众人,目光定定地盯锁住她因为惊疑而怔仲的美丽眼眸。 「怎么?你怕我?」粗暴地拉抽她纤细的手腕,他压迫性地凑近她,邪笑着低问。 是她耳上的小洞泄露她身为女人的事实。 摸过无数女人的身子,他的手十分敏锐,即使里了层层重布,他仍然能凭一个月前在北殿那回短暂的热体接触,从微妙的触觉中得知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原本地要的仅是一个瓷器工匠,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一名气质独特的南方女人-她的气质限宋朝送来的那些美人不同,没有太过丰腴的rou体,只有纤细几近脆弱的线条,却意外地引发他奇妙的遐思。 也许是因为她那一身迥异于北方女人的水漾肌肤、纤秀的举止行动、清澈灵性的双眸……再再都让他觉得新奇而且迷惑! 一旦知道她是个女人,耶律炀没有放过到手猎物的可能。 不过,普通的游戏他已经厌腻。 他要的是特别不驯的女人,想玩的,是猫捉老鼠的游戏。 不讳言,这个宋女人奇异地挑勾起他的欲望,也因为她是个宋女人,纵然他对她无比地感兴趣 在他眼中她仅仅够格当一个玩物! 「不………」 是他眸中兽性光芒让她惊疑! 他看她的眸光让她感觉像是浑身赤裸,无遮掩地暴露……她虚弱、不确定的颤声引得他发笑,然后他真的笑出声 「我都替你想好了。」撇起嘴,盯住她柔丽、惊讶的明眸,他咧开嘴。「既然你只负责捏胚,一个安静、隔绝的环境,对你而言是绝对必要的。」 阴柔的男声,却又阳刚得让人觉得森冷诡异。 「我也得看着胚土素烧--」停顿片刻,感觉他似乎充耳不闻自己的话,森蓝的目光逗留在她纤细的曲线上……「我不想住在这里!」她一连退了好几步,背脊尾端慢慢沁凉。 他到底想怎么样?! 「那可由不得你。」他咧开嘴笑着说,几近森蓝的黑发在阳光下折射出魔性的光环。 「记得吗?一他前进两步-索忱挡住她的退路。「在北殿我们交换过条件-我替你盖一座瓷窑--买你的『服从』,这是你自己答应的,」 服从? 含青开始觉悟他的动机就不单纯……「我承诺的服从,并不包括丧失全部的自由。」僵着身子,渺茫地期待他还讲理…………「是吗?」他嗤笑,抬起手指划过她纤柔的侧面。 她纤瘦身子掠过一阵微妙的抖颤。他指尖的抚触以及灼烈的体热,让她觉得恶心、身体不由自主地抗拒着 「那是你的定义。对我而言,服从就是服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捏住她纤细的下颚然后用力的抬起,不在乎扭痛了纤细危脆的骨架 「呃。」 撇开眼,为了避开契丹男人强肆的侵犯,她不惜拽伤自己的颈肩。 「这么倔强,嗯?」 他哼笑,突然扯掉她发上的髻子!零乱的发散成一片……「肮 她惨叫一声。因为他突然拽住她的长发,让纤柔明美的女性化容颜充分暴露在阳光底下。 「含青!」 平靖远的声音传进园子同时,耶律炀的手霎时放松,他眯起眼,瞪住跑进园子的男人。 「靖哥……」 含青长发散乱,颓然靠在树干上,无助的眼望向一脸愕然的平靖远。 「含青………怎么会这样?」 平靖远怔呆地望着狼狈的她,半晌才注意到抱着双臂,神色阴騺的耶律炀 「你对她做了什么?!」平靖远激动地问。 「放肆!」跟随在平靖远身后跑进园子的契丹勇士怒喝,并且追上前抓住他。 「放开我--」 「葛翰!为什么他会进得了我的园子?」 耶律炀打断平靖远的话,冷着声阴沉地质问名叫葛翰的契丹人。 后面陆续跟追进来的契丹人接手缚住不断挣扎的平靖远 「是属下一时疏忽!」 说话同时,葛翰挥刀自断右手小指 顷刻鲜血四溅……含青脸色霎时刷惨,平靖远更是瞬间呆住,只有抓住他的一群契丹士兵不为所动,像是见惯了活人当面自断手指-如此血淋淋的一幕……「野蛮人……」 平靖远喃喃自语。耶律炀阴騺的眸忽地掠过一合光「弄下去!」他轻道。 淡得不能再淡的冷声透出骇人的阴狠味。 才自断手指的葛翰一听见指令,竟然像没事人一般接手又抓过呆掉的平靖远,揪住他往园外扯 「不!」 含青扑过去紧紧抱住平靖远,企图以自己脆弱的rou体阻止那名断了手指的契丹人……隐约地,她听出耶律炀下的命令不寻常。 契丹人! 契丹蛮族……她的命运-因为宋朝只顾维护皇族的政权稳固往本该保护人民的体制下反被出卖给了一群契丹野兽! 耶律炀的俊脸因为她袒护平靖远的动作变得阴沉……「我只说一次。放开他,他还有活路。」他阴冷地柔声道,黑黝的眸透出诡谲异变的星芒。 她抬眼,对住那双异色的眼眸原来那双眼不是全然的黑色,那是紫蓝混黑的里一族综合体……魔性的颜色。 觉悟他话中的威胁不是玩笑,怔仲片刻,她终于无言地放手………「含青!」平靖远回过神,在被葛翰拖走同时激动地喊叫「不许你动含青一根汗毛!契丹」 「狗」字还没来得及说出,他已经被葛翰捣住嘴拖出圈子。 「他对你是不错!这么死心塌地的保护你,倒是一条忠狗。」耶律炀像是没事一般,不以为意地嗤笑。 「靖哥是章家的恩人,任何人都不能侮辱他!」 耶律炀挑起眉,不署可否地哼笑。 「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服从的定义!」他乖戾地道,随即抓住她的手经过重重房门,直往最里面的屋内拖 「你要做什么!?」她心头一凛,这房间看起来像是一间特别设计的练功房,恐怖的预感开始在她心头扎根………这个契丹人他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对她怎么样!? 耶律炀哼笑了一声,不为所动地拉扯她纤细的臂骨,直到屋内,她被粗暴地拽到铺着豹毯的冷浸石地上「你不是男人吗?」他挑眉,邪气的戾笑勾荡在他唇角。「这么弱的身体,应该好好训练吧?」 她心口一冷.「什么意思?」身子不由自主地紧缩。 「你说是什么意思?」地哼笑,开始动手解开上衣。 看到他解衣的动作,含青全身僵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脱下袍子后,耶律炀如君主的姿态走上前。「站起来。」他嘎声低令。 瞪着他阴騺的深眸,含青的心跳随着地走近的脚步一点一滴加速……「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他再重复一次,语气冷硬了几分。 她下意识地摇头,不自觉抗拒着他的命令。 他挑起眉,突然出手硬生生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啊!」 她被粗鲁地从地上拽起,然后压向墙边的大木桩 「反抗啊!」提起她的领子,粗壮的男性手臂压贴着她女性的胸脯,刻意弄痛她的感官。「怎么?宋人都像你这么懦弱,不敢反抗!?」他挑衅。 推拒着他蛮横、无礼的手,她倔强地强迫自己直视他蛮强的双眼。「我说过不代表所有的宋人,请不要污辱--」 没等她的话说完,他突然扯倒她 「污辱什么!?有本事你就展现男人的魄力,让我对宋人刮目相看!」明知道她是个女人,他伤人地讪笑着说。 耶律炀的眸子掠过一道邪性的光影,她手脚僵硬的程度让他更对她感兴趣! 压缚住她的双脚后,他换个姿势跨坐,粗大的硬硕直接压上她柔软、不设防的下腹于要!」她瞪大眼,过度的惊骇让她挣扎反抗,几乎弄伤了自己。 「不要?」他嗤笑。「你们宋人果然像个娘们一样!」他椰榆,恶质地伸腿撂倒她。 「你放手--啊!」 「怎庆?忘了你笞应过的服从了?」他嗤笑,对她无用的反抗嗤之以口. 「我到辽国是为了烧制更完美的青瓷,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在这里一样能捏瓷!」他独裁地打断她的话。「既然你是个工匠,就得专心一意的为我卖命!」 「这不必你提醒!青瓷是我的生命,我为瓷器而生,为它而死!」瓷器确实是她生命的最爱。 听到这话,他撇起嘴侮慢地嗤笑。「嘻嘻,多伟大的情操!」 他身体往下压,巨大的膀部,突然抵在她的胸口问 含青倒抽一口冷气,他的灼热像火燎一样灼痛她,虽然她仍是个处子,可再笨的女人也知道,自己的纯真被污犯! 她痛苦地屏气承受,胸口泛起一股强烈的恶心、污秽……「活着竟然只为了瓷器?这么无趣的人生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我来教你更有趣的--」 他说着,忽然扯开她的领口──「不要!」 她扮着身挣扎,却脱不开他粗暴的掌握-他的手强悍有力地扯掉她厚重的外衣,一层层里胸布骤然呈现在眼前「宋男人身上还包着这种玩意儿?」他轻亵地嗤问,大掌忽然前探…… 他像对付俘虏一样地玩弄她! 他把她当成了一个假想敌──耶律炀的记忆,回到了十岁那年亲眼见到母亲被十几个宋人轮奸,然后跳崖自杀的惨况── 第四章 那一年他是六岁没错。 大辽国只有耶律和萧姓两大部族,两族世代通婚,耶律炀的母亲就姓萧,她是契丹第一美人。 那年父亲忙着出征打仗,醉心瓷器工艺的母亲瞒着父亲大人,只带着一车一奴一婢以及尚且稚龄的儿子,四人一马轻车简从往南方,就因为听说了南方极品瓷器之美,热爱瓷器艺品的她了心只想要拥有。 跋山涉水,终于得到了梦想中的瓷器,回程途中穿过宋辽边境时,单薄的四人一马遇到了伪装成宋朝商人的流匪,母亲的美和那双紫蓝色的眼睛让他们惊艳而且迷惑,然后那群宋狗竟然以粗暴的手段在他面前强占了母亲美丽的身体…… 「含青,你还好吧?」平靖远走过来,关切地望着发呆的含青。 「我没事……」抬起头,她强迫自己微笑。 耶律炀并没有囚禁含青的自由,白天他让她自由进出入院禁园」,一到夜晚,她成了他的女奴,被囚困在他的情欲之下,不能作主。 她想过要逃,但是却因为耽心平靖远的安危,所以一直不敢行动。 那天耶律炀在禁围的威胁成了含青的梦魇。她成了一个无耻的女人,白天和夜晚,在平靖远面前当一个双面人。 平靖远虽然怀疑她的处境,但因篇她一直强颜欢笑的缘故,他并不了解他从小认识、一直只专情于瓷器的女子,成了契丹野兽的奴隶。 「你住在禁园里还好吗?」平靖远问,他一直有着怀疑。 他仍然印像深刻的记住那天含青狼狈的模样。 还有,禁园,这个名字让人不安。 那天他被拉出禁园后,就被幽禁在一间只能站不能躺的暗室内,整整关了三昼夜。 那种长时间的恐怖和湿暗,加上没有吃喝、不能躺、不能睡……几乎已经要逼他到发疯!然后,契丹人终于把他放了出来。 经过那一次的折磨,他瘦了许多,人也沉默了,但是对于含青的关心,他是一辈子不会变的! 就算契丹人整死了他,为了含青,他也不会罢休。 只是慢慢地,他了解了这是一个完全没有文化的蛮族。 他们当初想得太美好,事实上在这儿宋人比狗还不如,他和含青的处境只会越来越悲惨。 那一天在禁园看到的景象,其实他心底已经雪亮的明白,含青住在那个契丹人的『禁园』里,必定跟他一样也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可是含青不说,他也无能为力。况且他心底清楚,现在的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 「嗯……」 含青回答平靖远的,是一贯安抚的答案。平靖远每天总要问她一遍,每一遍她照例给他同样的回答。 平靖远还不清楚耶律炀已经知道她是女人的事,至少,她没有正面承认身分已经让耶律炀识破。 「瓷器……真的那么重要吗?」平靖远突然问她。 「什么?」 「我是说,我们回去温州吧,好吗?」他侧过脸,期待地盯住她的眼睛。 她心口一颤,避开平靖远的凝视。「瓷窑都盖好了,现在还能回得去吗?」 「我们逃吧,含青!」他突然激动地抱住她。「我不知道你怕什么!但契丹人不能一日十二个时辰盯着我们,我们有很多机会可以逃走--」 「不可能的。」一句话打断平靖远的冀望。 「为什么不可能?」盯住她游移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那个契丹狗他幽禁我的那几日对你做了什么!?」 问着这个问题的同时,平靖远的心在淌血。 含青是个女子,契丹人在夜娩幽禁她,能对她做什么? 他几乎不敢再往下想……但他希望含青能说出来,只要她愿意面对,他就能劝她跟着地走。 含青的脸色因为平靖远这个问题一霎间惨白,她疾速地撇开睑,挣脱被他紧紧拥抱的身子。 那三天……………那三天,虽然他没有真正侵入她,可她的身体和魂魄都已轻被他邪恶的手污秽了。 「含青,我们想法子逃回去吧!」他再劝她。 「不可能的,就算能逃出去,我们也不可能逃回温州。」她道。 「对了,如果我们回去,一定会连累师父………那我们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平靖远越来越激动。 想到如果能和含青在一块儿过一辈子,他的血液都沸腾了! 「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这个名词让她本已绝望的心燃起一丝希望。 看到她似乎动了心,平靖远进一步劝她:「对啊,我们重新开始,在一个有文化的地方,瓷器才可能有生命!」 平靖远的话确实让她心动! 来契丹是为了瓷器,也是因为瓷器她去求耶律炀,才让他有了机会得知她的身分! 「可是,怎么逃是个问题………」 「我会尽快想办法的!」平靖远承诺。「你先忍耐一阵子,我正在找门路,我知道--」 他防着什么,突然压低声,保留地说:「我知道有一个人能帮我们。」 平靖远笃定的话,让她的心原本苦涩的心渐渐温暖,也许真的能离开那个契丹恶魔………「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含青。」握紧含青的手,平靖远认真地赌誓。 为了能和含青在一起,他会赴汤蹈火,把一切豁出去! ★★★ 每到了夜晚是含青最害怕的时刻。 每晚辰时,在耶律炀回北殿前,她必须回到禁园。 回到她自个儿的小房间后,脱下白天的工作服同时,含青脑子里充斥的是平靖远的提议。 他的提议并非不可行,契丹人确实不可能一日十二个时辰看着他们,如果小心谨慎的筹划,他们的确有可能逃得出去。 待在这儿她非但不能一心创作,反而招来耻辱,若能逃出去就能远离耶律炀的蹂躏。 麻木地换上耶律炀规定她在夜晚穿的薄纱衣,深吸了口气,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学会忍耐,至少,知道有机会逃走后,更要学会隐忍。 换好了粉紫色的纱衣,她一手端着烛台赛过禁园中庭,来到沭玉池。 沭玉池顾名思义是一波水池,而且是天然温泉开凿,它位在禁园后方,四周包围着高耸盛密的大树,形成一处隐蔽的世外桃源。 这儿是耶律炀平日入浴的地方。 夕砂金照,黄昏日合,沭玉池周围笼上一片暗红妖桃的颜色,已经泡在池里的耶律炀,露出水池外的壮硕胸膛上,一痕痕狰狞的伤疤格外吓人! 第一次看到他身上的伤疤时她呆了好久…………那是他第二次侵犯她的时候,她挣扎时扯开他胸前的衣襟看到的。 这些疤痕看起来已经年代久远,不像是成年之后才刻上身体的伤害! 那么,他小时候曾经受到过怎样的伤害,才会有这样可怕的伤痕留在身上? 「过来,替我洗背!」他睁开眼,灼热的目光盯住眼前纤细的女人。 他已经知道她来了。身边虽然有三名侍女侍候,他仍然要她进入池内替他净身。 忍受着屈辱,含青一步步跨入池中,湿水占濡了薄纱,一层薄薄的纱衣渐渐贴在身上,女性化的曲线一寸寸呈现在耶律炀的眼前…… 「让、让含青服侍您……」 「服侍」,是他夜半派到她房中教养她的老仆,规定她说话礼仪的其中一个名词。 耶律炀娥起嘴,唇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痕……「很好,那么今晚我要不同的。服侍。!」 他撂下话,含青粉嫩的脸一霎时翻白。 他又想做什么?经过这些日子,她知道他没有做不出来的下流事! 「退。」 他摒退侍候的侍女,专横的大掌紧紧抓住逃脱不及、也无路可逃的含青…… 第五章 这一刻已完全粉碎了! 泪水如泉水一般从她苍白的容颜串串滑落,她怔茫的大眼木然地呆望着地上一片无用的瓷器碎屑,她的知觉和魂魄在这一刻已经完全死去……然后,一切都像是同时发生的迅速,在她的意志还没有完全泯灭之前!她飞扑过去──「笃」地一声,含青白细的手腕切割在瓷器碎片上,如涌泉般的血液泊泊染红了一地青瓷碎……染上瓷器的红色血腥,唤起了耶律炀童年时的梦魇……他的母亲在被凌辱之后,就是拾起地上的瓷器碎片自杀,然后他只记得流了一地的红血和鼻端一阵阵恶心、血的气味……梦魇中的血腥和现实里的鲜血连成一片,他征仲的意识猛地震回神,在她的脸倒向碎瓷片的霎间,捉住她软弱无力的腰肢 「该死的!」 他怒吼。在狂怒中简直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揉碎怀中苍白的容颜该死的女人! 该死的! ★★★ 幽惚中醒转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耶律炀令如冰漠的俊脸…………还是不能逃离吗? 即使连死也不能逃出他的掌控吗…………「你醒了?」 耶律炀的声音再僵硬不过。 他看见她开了又闭的双眼,白瓷一般纤美的容显上,如蝴蝶轻翻的浓密双睫美得醉人。 含青没有回答,她当自己死了,事实上,她是想一死了之。 「我知道你醒了!不管你有多很我,我命令你喝下这碗药。」他冷硬地下令。 然后不顾她僵硬的拒抗,拗住她脆弱纤细的双臂,强迫她喝下一大碗苦汁。 「咳!」 「不许吐出来!」 他压低声恐赫。同时俯首,以唇堵住她的沾满苦药的嘴。 惊讶中强烈的恶心感褪去,咽下苦药,她开始剧烈地挣扎,捶打他坚硬如铁的胸膛-直到纤腕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再度渗出血水…… 晨曦中,她在阳光初透时醒来,确定独自在一个房间时,她惊骇过度的精神状态终于能暂时松弛。 「小姐,你醒了?」 一把慈祥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含青回过头,看到一名高瘦的妇人手里端了一碟食盘进来。 「喝点酒,暖暖身子吧!」契丹妇人把食盘端到含青床前,笑着道。 妇人的汉语说得极好,句句字正腔圆,没有夹杂半点奇腔怪调。 含青没有动、没有伸出手,她静静望着妇人,封闭在自己思维中! 「你两天没吃没喝了,身子受不住的,听话,快过来吃点东西吧!」看见她脆弱、封闭的模样,妇人叹了口气,软声哄劝。 她亲切的叮咛就像含青远在故乡的娘亲。 见到她还是无动于衷,妇人动手倒了一杯酒,送到她唇边。「喝下吧………我知道你介意的是什么,但是殿下从来不许任何女人在禁园过夜,你在殿下心中是特殊的。」 含青的身子再次僵住,妇人的话并没有让她觉得好过。 不管耶律炀留她在禁园的理由是什么,都让她觉得是羞辱。 「禁园是死去的萧贵妃的宅院,这儿殿下从来不许任何人留宿,这二十多年来,你是唯一的例外。」 妇人像是跌入往事,自顾自地往下道:「当年年仅六岁的殿下亲眼目睹贵妃惨死在宋人手上,那批丧心病狂的流匪连稚龄的殿下也不放过!他们砍杀一个才六岁的孩子,然后把他丢在沟渠,直到路过的契丹商人发现他……「殿下因此恨透了宋人。」她吁了口气,做了一个总结。 当年她也在场,可当时她也被那批伪装成商人的流匪砍伤,只能勉强照顾耶律炀,让他在沟渠下仍然有东西可吃。 「所以!咱们不能怪他如此痛恨宋人,是不?」妇人望向含青,期待地问。 「害死萧贵妃的人不是我,砍杀他的人也不是我。」含青垂下眼,木然地回答。 她知道妇人期待她原谅耶律炀的暴行。她是同情他,但却更很他。 如果他曾经历过痛苦,了解痛苦是何物,他怎能残忍地将痛苦转嫁在无辜者身上? 她唾弃他。他只是一只受了伤后发狂的野兽!将她关在禁园内,根本毫无理由! 妇人的话像是闷棍打醒了她,她要逃出这儿、逃出大辽国……僵硬地拿起盘上的食物,她食不知味地咀嚼着送入口中的美食和酒。 她必须保持体力,即使苟延残喘着,只要能逃离,她决不在耶律炀的禁脔下羞辱地死去…… 第六章 夜晚是她最害怕的时刻。 清醒的第一个夜晚,她惊惧地等待着耶律炀回禁园的时间,抗拒着前一次被侵犯的痛苦记忆……「你在发抖。」 他的声音像鬼魅一样出现在含青身后。 她僵住,背脊一阵寒凉……「冷?」走上前,他抱住她的身子。 反射性地弓起身体,她僵硬的肢体无言地抗拒着地。 「怕我吗?」他低嘎地问出教她措手不及的话,有力的男性手臂收紧。 怕他吗?她的心一霎寒凉。 「放开!」 「不放。」男人优越的声音杜绝她的想望,他低下头嘴唇贴在她耳边,灼热的气息喷拂在她耳畔。 她的身子掠过一阵不由自主的轻颤…… 「这是不公平的……」 「没什么不公平!」他收起狂倨的笑脸,冷冷地道:「这是大自然的法则,落在我手上,你只能认命!」 瞪着地乖戾的眼神-她无法说出半句话,连手腕上的痛楚也彷佛无知觉……「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到底还想怎么样羞辱她? 他眯起眼,随即咧开嘴,「我,不想怎么样。」 乖戾的眸光一转成嘲谑。毫不在意地甩开她,无视她手腕再度撕裂伤口,正流淌着鲜血。 她只是一个奴隶! 更何况,她不过是被关在禁园里,一个供他取乐的欲奴! 「也许,我会放了你。」翻身下床,他半说笑地这么说。 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提起他母亲的死,不幸的是,她犯了他的忌讳!何况……………她是一个该死的宋人! 她眸子一颤,倏地抬眼望向他,眼底重新燃起一抹光明。 「不过………」捕捉到她眸中一掠而过的光芒,他咧开嘴残酷地道:「不过,等我玩腻了你!」 残忍地丢下话,他笑着转身离去,跨出房门前耶律炀转过身,微眯的眼神挟了一股阴騺的邪味…………「三日后,你跟我到北方领地去。」他道,说完话才转身离开。 跟着他到北方领地? 望着耶律炀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含青心头骤然掀起一抹深深的恐惧 她不明白,他带自己到北方去的理由是什么,要是当真同他到北方,逃走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不,她绝不能跟着他到北方! 不只因为耶律炀憎恨宋人,也许他压根憎恨所有的人……因为他的血液是冷的。 ★★★ 这三天期间内,耶律炀没再出现,从每天给她送饭来的那名老妇人口中,她得知耶律炀已经先行往北巡视领地。 知道这个消息后,她沉重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因为耶律炀命令人幽禁了她。 他将她关在禁园内,除了那名送饭的老妇人,她见不到任何人,几乎与世隔绝。 纵然含青想趁着他不在的这三天逃离也不可能,因为这三天她见不到平靖远一面,而现在只有平靖远能够帮她。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她被先前自断手指的葛翰带上契丹人的马队,往北和耶律炀的军马会合。 耶律炀的军队驻扎在长领,对于含青而言,生于南地的她简直不能忍受刺骨的寒冷。 抵达耶律炀的帐篷时,她几乎因为不能忍受寒冷而冻死。 「葛翰,马车载的是谁?」一名轮廓深刻的美艳女子从王帐出来,上前拦住葛翰的马。 剽悍的民族性使然,无论男人、女人,北方人不坐马车,他们只骑马。 葛翰一见到女子,立即低下头,半天没有答腔。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马车里的,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女子问,语气尖锐而且直接。 「不是,」葛翰慌忙否认:「马车里是殿下的家奴」 「家奴?一个家奴能坐马车?」女子挑起眉冷冷地道:「把帘子给我掀起来!」 「郡主」 「掀起来!」 帘子被掀起来,站在马车前面的是一名身材高挑、容貌艳丽的契丹女子。 「你是谁?」女子问,眼神含着一股含青不了解的敌意。 葛翰上前一步,「她是殿下的家奴……………」 「我不是问你!」咏姬打断葛翰的话,锐利的眼盯住马车里的汉女人 「你是宋人?」 咏姬眯起眼,说话同时挥动皮鞭,卷住含青的手腕,拽出坐在马车里的宋女人。 「啊!」 咏姬的鞭子抽在含青受伤的手腕上,一股剧痛从手腕传到心脉,撼动了她脆弱的神经……「殿下为什么带一个宋人到北方领地?!」拉出纤细的含青,咏姬轻蔑地睥睨对方一身瘦骨,同时质问葛翰。 咏姬姓萧,是大辽国的贵族,身分等同于辽国郡主,能文善武、心志高傲的她,向来要大辽士兵称她为「郡主」。 大辽国的贵族圈内众人皆知,咏姬和耶律炀的关系非比寻常。咏姬的性格十分不驯,她是一个美艳、特殊的女人,也是耶律炀向来喜欢的典型。 咏姬的追问让葛翰为难。他必须直接面对的人是殿下,至于咏姬这儿,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不该说,实在很难拿捏! 他才自断手指,要是再有一次差池,下回恐怕就要他的命了! 「这……这属下……」吞吞吐吐半天,葛翰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殿下!」 咏姬打断葛翰说不全的话,因为她看到了耶律炀。 随着咏姬热烈的眼神,含青望向阳光升起的方向……耶律炀身骑一匹黑色神驹,他后跟着一队同样骑着骏马的契丹勇士,往葛翰这处马队的方向过来…………「殿下!」 咏姬奔上前去,投入刚跃下骏马的耶律炀怀里,耶律炀毫不客气地搂住自动投怀送抱的咏姬。 然后,耶律炀的目光移到咏姬的鞭子上……他终于看到狼狈地跌在地上的含青。 耶律炀合沉的眸光眯起,慢慢移向她渗出血丝的手腕。 「殿下,你为什么让一个宋女人到北方领地来?」咏姬问,慢慢眯起她美丽的眸子。 「宋女人,」注意到含青僵住的纤细身子,耶律炀若有意、似无意地道:「她不是什么宋女人,她是我的奴隶。」 像是故意羞辱,这些话他是用汉语回答的。 咏姬挑起眉。「奴隶?殿下的奴隶?据咏姬知道,殿下并不缺奴隶。」 虽然不明白耶律炀为什么要回她以汉语,但为了表示自己的聪明和才华,咏姬也以流利的汉语回答他。 撇开嘴,耶律炀邪气地道:「我是不缺奴隶,我要的,是一个时时刻刻在床上满足我的爱奴!」公然羞辱含青。 含青白皙的容颜一霎间惨白至几近透明。 她瞪着地面,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殿下,你说话太无礼了!」咏姬吃醋了。 她无耻地将自个儿的身子揉向耶律炀,锐利的眸光却射向含青 在知道眼前这个瘦弱的大宋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情敌后,咏姬对含青的敌意陡地加深。 一个下贱的宋人--她凭什么跟自己争夺耶律炀的宠爱!?就算耶律炀只当她是一个性玩伴也不成! 想到此,咏姬拉扯皮鞭-锁紧含青的手……「碍…………」 含青咬住下唇,手腕被皮鞭缠紧,传来了深刻的剧痛,她努力不让自己申吟出声。 「放开你的鞭子,咏姬。」耶律炀忽然遗。 咏姬非但没放开,反而转身抱紧耶律炀,柔媚地轻轻在他耳畔呵气。「她不过是个宋女人,我的rou体更能满足你,也只有我知道你需要什么--」 「我再说一次,放开你的鞭子。」他越是嘎柔地道,蓝紫色的眸子掠过一道危险的诡光……葛翰已悄悄退出十步之外,主子眸光变色,那是暴风雨前的征兆。 似乎也感受到周遭不寻常的氛围,咏姬终于撤走卷锁住含青的皮鞭,下意识地放手离开耶律炀…………他看到含青除了手腕上一圈伤痕外,周遭还有新添的瘀青。 「永远,不许你再伤到我的人,听见了没,咏姬?」别开眼,耶律炀冷酷的眸光射向咏姬,一字一句阴柔地道。 咏姬捏紧拳头,高傲的她,喉头只能勉强发出一两声不像响应的急促短音。 她恨的是--耶律炀竟然称这个下贱的宋朝女人是「他的人」! 那么,自己呢?追去和现在,耶律炀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 「葛翰,把我的奴隶带到王帐。」耶律炀下令。 「带到王帐!?」咏姬终于忍不住叫出来。「那个奴隶:她凭什么住进王帐!」 她指着含青,不忿地问。 耶律炀挑起眉,阴騺的冷眸淡淡敛开。「葛翰,把人带走。」 「殿下………」 「葛翰!」他冷喝。 冷酷的眸光射向葛翰,他的话从不说第二遍。 葛翰一凛,立即把木然的含青带走,咏姬的抗议只是微不足道的轻言。 「殿下,那个女人是个宋人!」咏姬忿怒地低喊。 耶律炀一向憎恨宋人,为什么会 「奴隶就是奴隶,是什么人,不重要。」耶律炀撂下话,丢下咏姬,大步离开。 「只是奴隶吗?」 对着耶律炀的背影,咏姬喃喃地恨问。 一个奴隶无论如何是进不了王帐的!耶律炀当真只把那个宋女人当成一个奴隶? 不,她绝不相信! 她以为,今晚她就要冻死在大辽北方了! 无止境的寒冷已经教人不能忍受,何况时序渐渐迈向冬季,往后只会更冷,她相信自己撑不过今年冬天。 她已经冷到没心思理会耶律炀是否回帐。畏缩在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毛毯,感觉仍是冷…………无止境的冷。 耶律炀一回到帐里,看到的就是畏缩在角落、几乎被一堆毛毯淹没的小人影。 走近那个小人影,发现没有过去必然会有的抗拒,然后,他看到抖动的毛毯 「葛翰。」 出声唤来葛翰,发现小人影竟然仍然没有反应,他皱起眉头。 「殿下?」 「拿几个炭盆儿过来!」 「是。」 葛翰退下,命下属抬了几盆炭火进来。 身子渐渐回暖,含青才发现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男人的气息是她熟悉的气味,她僵住,小小的脸缩进毛毯……耶律炀走上去蹲在她身前。 「还冷?」 含青垂下脸,身子虽然不再颤抖,可还是觉得冷。 耶律炀突然动手去扯她身上的毯子 「不要!我好冷」 「包毛毯不会比较温暖!」执意扯掉她身上的毯子,甚至动手扯脱她身上的衣服 「你做什么!?」 惊恐地望住他,用尽了力气盲目地捶打他钢铁般的手臂,直到自己伤口未愈的手腕又渗出血丝,仍然不能阻止他粗暴的行为………耶律炀一意孤行地脱光她身上的衣物,直到她全裸。 然后他也脱下身上的衣物,含青别开眼不看他的裸体,抱住自己光裸、不断颤抖的身子缩在角落边。 「在北方,要暖和身子最直接的方法只有一个!」耶律炀道。 片刻他已经全身赤裸,霸气地上前抱紧不依的她,不理会她的不从,在两人身上盖上毯子,执意与她四肢交缠。 慢慢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开始一点一滴透到她身上………片刻之后,他的体温竟然奇异地温暖了她! 因为冷,冷到甚至连炭火也不能温暖她,她身不由己地往他怀中贴,耶律炀手臂的强悍度有增无减-每当她移往他怀中汲取进一步的温暖,他就得寸进尺地收紧一寸臂力。 半晌时间在静谧中过去,在含青鼻端缭绕的,是一股男人味的气息…… ……半晌,耶律炀嘶哑地低道:「已经不痛了。」 「可是……当时,一定好痛、好痛的。」她固执地重述。 他没再出声,却放任一个奴隶,用她的小手碰触他的旧伤口……突然感觉到她手上传来一阵阵湿滑的稠腻感,他回过神,拉起她的小手 「啊!」 他不温柔的方式弄痛了她。 耶律炀盯住白皙的柔夷上沾着的鲜血,她手上的伤痕又裂开,重新勾起他的回忆……母亲为了瓷器被宋人羞辱,不堪地死在异乡的血腥记忆! 合下眼,他突然翻身压下她裸裎的身子,大掌困锁住她纤细的皓腕。 不明白他突然焦躁的举动为了什么,含青喘息着,屏住气望着他晦暗不明的眼,她的身子开始僵硬,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残酷侵犯……耶律炀盯住她的眼,阴沉的眸光掠过几道阴騺的星芒。半晌,他一言不发地撕下单衣上的衣料,系在她手腕上止血。 「先睡吧,明早再换药。」他道。 压下她的脸蛋,他闭上眼,暂时拒绝过往不快的记忆。 彷佛为了让她安心,他调匀呼吸,再没有任何动作。 她愣在他怀里,不安地等待着、畏缩着……渐渐地,从全身僵硬到慢慢放松,她终于相信他不会侵犯自己。 缩在他怀中,聆听他规则的心跳,从寒冷中彻底放松,过了许久,她终于陷入深浓的睡乡……黑暗中,直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耶律炀睁开眼,阴騺的眸盯住睡着后清纯甜 馨的脸蛋………不再抗拒的小小身体,安心地依恋在他胸上,竟然让他心软……他一震,突然警觉自己竟然对「奴隶」有了不该有的宽纵。 不成,他应该贯彻带她来北方的目的,甚至利用她不再抗拒的依恋…………他发誓,要以最残酷的方式,把她摒弃在他的生命之外,满足为母亲复仇的欲望! 第七章 北方的契丹人大都还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人民散落在领地各处,四处漂移,没有固定的据点。 只有在寒冬时期,各部落带着暖季时储备的粮草,约定在较靠近南方的巴彦聚集。 赶在这个固定的部落集散日,今年耶律炀决定巡视北方领地。带着精兵军队往北移,来到每年一度的部落集散地。 在耶律炀巡视领地、往北迁徙期间,几乎每个寒澈骨髓的夜晚,含青都是靠着耶律炀的体温取暖。 慢慢的,每晚有他的体温伴随着自己入睡,成了一种惯性的期待,可是她始终不明白,耶律炀带自己来北方的目的。 她只知道,跟着同行到北地的,还有当时一同进贡到契丹的美人。 这段期间她认识了主要负责王帐饮食的大娘,也是当含青被关在禁园时,负责她三餐饮食的那位妇人。 大娘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空闲时便教她说一些简单的契丹话,日子久了,含青虽然还不能把契丹话说得很流利,可一般的对话已经能听出七、八分。 后来她才明白,王帐的饮食都是大娘料理的,大娘是耶律炀最信任的人。 这些日子来,含青住在王帐里跟着一路迁徙,吃的全是又咸又辣的牛、羊肉,餐餐都是如此,让吃惯轻快口味的她实在难以下咽。 食物难以入口的结果,这四百子来她瘦了许多,大娘待她很好,心疼她瘦得一把骨头,便想替她做几道南方菜。 「可我没去过南方,这辈子就只会北方菜。你也看见了,殿下每天也只吃这个,这可怎么办好………」大娘虽然有心,可却做不出来。 含青知道大娘是一番好意,她也想自己动手做几道菜。 「大娘,你知道……你知道殿下爱吃什么吗?」她轻轻问-垂下的眼神羞赧不安。 大娘挑起眉,一会后解意地道:「这我也不清楚,怎么,你要自个儿做饭吗?」 暗地里,大娘却摇头……只有这个教人心疼的小姑娘不知道,她被带到北方来的目的 昨儿个葛翰喝了酒说漏了嘴,他说殿下打算在路上把从北院带出来的宋人,全赏给部落狼主………唉! 含青注意到有一袋白面粉,却一直搁着不用,她忽然有个想法……「大娘,你那儿有发面用的种子吗?」含青仰起小脸问,温柔的眸光像秋水一样的动人。 北方人吃的窝窝头都是不发面的,是死面做的粮食,做出来的窝窝头又干又硬,咬久了虽然也香甜,可南方人吃起来总觉得哂口。 她想用那袋白面粉,在恶劣的环境下,想法子做一些稍微精致可口的面食。 「发面用的种子?」大娘咧开嘴,想了半天才犹豫地道:「我去翻翻看,也不知道有没有你说的那东西!」 一会儿后,大娘带了一小包东西回来。 「就是这个了!」拿起那一小包不起眼的布袋,她倒出里头灰青色、小砂粒状的「种子」。 「这地方又冷又干!这东西管什么用的?我碰都不碰它!」大娘皱着眉头道。 「会有用的,只要咱们变个法子。」她真挚地微笑。 大娘挑起眉,她还真想瞧瞧含青要怎么发面。 北方气候又冷又干,发籽不容易起作用,含青把揉好的面团用湿布包起来,放在温暖的炕上,每隔一段时间便在湿布上洒水,不让面团干燥,只半个多时辰面就发好了。 刚发好的面又白又鼓,大娘看到那长大了不止一倍的面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在每块等分切好的面里填馅做包子,在放进热好的锅里上炕去蒸,不一会就蒸好了一大笼白白胖胖的牛肉包子了! 包子虽然也是北方食物,可总比大块吃肉、大口咬那硬梆梆的窝窝头,配着烤得又咸又辣的肉块和着吃,口味精致了太多。 看那一粒粒又日又鼓、又香又大的白包子,大娘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你真的做出包子来了!」大娘瞪直了眼问。 「是啊,只是换个法子而已。」她笑着回答,从桌上随手拿起一个大包子,走到大娘面前。「大娘,你吃吃看,味道怎么样?」 大娘不好意思地拿起包子吃,心底着实佩服含青的聪明。 想不到这么纤细、弱不禁风的身子,能孕育出这么聪慧的佳人……只可了惜,这样的女孩儿要是当真被殿下卖到北地,不知要被折磨成什么样子?想想她真为这孩子心疼………「我可没想到哩,把面团用瀑布包着,放在炕上就能发面呢!」大娘心底叹气,嘴上还是说着笑。 「听说……你来咱们大辽国是仿瓷器的?」大娘塔讪着问。 含青的眸子合了合。「是碍…」 察觉出她的失意,大娘忽然说:「你还记得,我同你提过殿下的母亲死于宋人手中的事?」 她点头,清湿的眸子望着大娘。 「殿下的母亲,是为了瓷器而死的!」 原来大娘当年是萧妃的侍女,她和耶律炀亲眼目睹萧妃被辱然后自杀……当年她同样也受到禽兽的凌辱,不过她不会因此憎恨所有的宋人。 她只恨当年那些丧心病狂的禽兽。 耶律炀被那批禽兽丢弃在沟渠时,就是她救了当时年仅六岁的小少主,耶律炀敬她如母,她可以说是耶律炀最亲的亲人。 听了大娘这番话,含青到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耶律炀会那么恨她! 「含青……」 大娘望着含青,欲言又止。 这孩子是无辜的,没理由要她替那批禽兽抵罪。她一直不苟同存在于耶律炀心中的憎恨,也一直设法想消弭那股强大的恨意…………可二十多年过去了,遗憾的是,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没法子改变他。 「大娘,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含青问,清纯的眸子透出教人心疼的关怀。 「我……没有。」叹口气,大娘把到口的话硬生生咽下。 说了又如何?现下告诉她未来的命运,只不过会惹她伤心。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吩咐含青:「对啦,快把这些还热着的包子送到帐里去,我方才好象瞧见殿下回来了。」 大娘心底想,也许含青这孩子不一样,她不该这么快放弃的!毕竟殿下让她住进了禁园,不是吗? 「他回来了吗?」回头望向王帐的方向,她的心莫名地纠祝 这些日子来,他不再粗暴地占有她,取而代之的,是每晚无言、却温柔的拥抱…………而她总会等着他回来,早在他回来前替他备好热毛巾,等他吃完了饭拥着自己入睡前,她会替他按摩因为骑了一天马而僵硬的肩头………这些都是她在无意中做的,她说服自己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回报他每晚替自己暖身子的代价。 「快去吧!」大娘把几个包子放在碟子里。「多久了,殿下没吃过这么好的白包子,快把包子拿去给殿下吃。」 羞涩地接下大娘手中的包子,她犹豫地转身走向王帐,看到耶律炀的马已经停在帐前。 今晚葛翰并没有守在王帐前,一般的守门侍卫都知道她是侍候殿下的女奴,便放她进帐,含青深吸了口气才掀开帘子进去……料不到的是,才走进王帐,就听见耳边传来女人的娇呼声。 含青愣在帐门口,全身僵硬……她忆起初到北院时,在大殿上见到的那一幕。 缩在掀开的帘帐后,厚重的毯子掩住了含青瘦弱的身体,这些日子来她学了许多契丹话,此时厅里传来的对话,一字一句她都听得一清二楚…………「殿下,咏姬听说……您要把那些从北院带来的宋文人赏给北方狼主?」咏姬丰满的身子,不知羞耻地磨蹭着耶律炀…… 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她从帐内奔出来。 「谁?」 咏姬抓住纱衣立刻坐起来,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纤细的背影跑出帐外,以及掉了一地、已经冷却的包子。 「原来是殿下您帐里的奴隶!」咏姬哼笑,媚眼斜睨向耶律炀。「她好象对殿下您……」她掩起嘴,暧昧地嗤笑。 「瞧,人家还特地做了包子来给您吃呢!虽然是个奴隶………看在那些包子的份上,殿下,您不去安慰、安慰她吗?」咏姬嘲讽地哼笑着道。 耶律炀翻过身,把咏姬压在身下 「如你说的,不过是个奴隶。」他冷酷地道。 决心挽回自己坚定的心智,不再沉溺于她的柔情,因此明知道她就躲在帘后,仍然无情地伤害她。 咏姬绽开媚笑,嘴角挂上胜利的笑容。 耶律炀没有料到的是,含青并没有跑远,她就蹲在东边的王帐外,纤细的手臂抱着膝头,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她全听见了……泪水无声无息地滑下,瞬间就在她白瓷般的脸颊上冻成了结晶。 她就这样无知无觉地在帐外,在冰天雪地的王帐外头冻了一夜………★★★ 她记得自己最后看见的景象,是一片雪白的大地,透骨的寒冷已经冻僵了她的四肢和意识……睁开眼,她看见的是大娘关切的圆睑。 「醒了,终于醒了!」大娘松了一口气后,半责备、半怜爱地道:「ㄚ头,你要吓死大娘了!」 「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在帐外睡着了?要不是葛翰发现了你,到了明儿个早上,你这条小命恐怕也没了!」大娘惊魂未甫地述道。 「大娘……我没事。」含青勉强扯开笑脸,虚弱的声音安慰着大娘。 大娘直觉得不对劲,疑惑地问:「你不是送包子到王帐给殿下吗?怎么………」 「王帐里已经有人侍候了。」她别开脸,不自在地微笑。「今晚殿下不会需要我了。」 「王帐里有人侍候?」 大娘皱起眉头,这才想到葛翰方才要她留含青住一晚的意思。 王帐里有人侍候,她不必想也知道,肯定是咏姬那个傲慢、目中无人的女人! 「ㄚ头……好了,你身子刚回暖过来,别想太多,快睡下吧!」大娘劝道。 「大娘,你知道殿下为什么带我到北方来吗?」她摇头,半晌,她轻声抬头问大娘。 「啊?这……这我也不清楚……」她的话问得大娘哑口。 说要把带来的宋人全赏给北方狼主,是葛翰醉酒时说的话,大娘也不知道能不能当真。 「我听到……听到那个高贵的郡主说,殿下要把我送给北方狼主……是真的吗?」她问,细微的声音脆弱的教人心疼。 大娘更是哑口了,说什么都会造成伤害,她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唉,这教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转身面对床内,含青垂下了眼不再多问。 看着含青睡下了,大娘暗暗摇了摇头。她也当过姑娘,当然明白含青的心思,可殿下……他尊贵的身分、俊美的相貌、再加上手掌大还国的兵权,让他轻易就能得到任何他想要的女人,这一点已经足以构成他不专情理由,他当真会为了一个女人定性? 何况含青是个宋人,又是个瓷匠,她对殿下有感情……只怕到头来会被伤得更重! 大娘叹了口气,拉起被子,在另一头睡了。 夜已深,帐外北风呼呼地吹,尽管房里已经添了两盆炭火还是不够暖。 一整晚含青蜷着身子、睁着眼,冻得无法入睡。 第八章 好不容易在凌晨时,含青才迷迷蒙蒙地睡着,才睡了不久就被大娘和葛翰的说话声吵醒 「你就不能回了殿下,说她身子不好,早上才刚睡着?」大娘已经尽量压低声,训着葛翰。 她是葛翰的亲娘,因为这层关系,上回他在禁园犯错时才不致于刎颈,否则一般犯了错的下属,耶律炀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昨儿个夜里,睡在大娘身边的含青安静的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大娘就知道她肯定一夜没睡着。 想起昨晚答不上含青的问题,大娘心里一直觉得内疚,她实在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 「阿娘,您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要是再交不出人,我怎么跟殿下交代?下回就不只断一根手指了!」葛翰说什么也不敢应允。 「我同你回去吧!」含青从床上坐起来。 她早已经醒了,大娘和葛翰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含青!?」大娘不以为然地上前去搀扶她。「你身子还那么虚弱,起来做什么?还不快躺回去好好休息!」 「我没事,大娘。」含青回过睑望着关心她的大娘,苍白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葛翰大人,您别耽心,我这就同您回去。」 葛翰征了征,年轻刚毅的脸上立时红成一片--他没想到这个宋人姑娘竟然这般为他着想,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娘皱起眉头,关心地问:「含青,你真的没事吗?如果不想回王帐就别勉强--」 「我真的没事,大娘。」含青摇头微笑。然后用尽力气站起来对葛翰道:「我们走吧,葛翰大人。」 「喔………好。」 葛翰不安地播播头,他看到含青睑上温婉的笑容,更觉得自己有出卖一个善良女子的嫌疑……实在有愧良心啊! 送含青到王帐门口,葛翰忽然良心发现地唤住含青:「含青姑娘,我只能送你到帐门口了,如果有事你就喊一声,我一定听得见!」 说完后,他又觉得自己好象说得不伦不类了! 含青姑娘进殿下的王帐会发生什么事!?就算真的「发生事」了,凭他的身分能进去吗? 「谢谢您,葛翰大人。」她柔声道谢,才转身走进王帐。 葛翰的脸又红了!他呆呆地望着含青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帐门后。 ★★★ 含青掀开帐帘,没想到耶律炀竟然就在帘后等着她。 她僵在门口,他阴沉的眸光闪烁,帐内很亮,背后的光影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终于想到回来了?」耶律炀抱着胸,压低声,阴沉地质问。 「我以为……」她以为王帐里有咏姬在,他并不需要她的陪伴。 他质问的语气让她欲言又止,昨夜的惰况也让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噤声,没再往下说。 「我找不到的人,葛翰居然知道要上哪里找人!」他道,慢慢踱出阴影外。 直到他走到炭火能映照到的晕亮处,她才看清了他严厉的脸上,此刻没有丝毫笑容。 她无言,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昨晚因为葛翰,自己才没有冻死在雪地里的事。 「你听得懂契丹话!?」他眯起眼,同时抓住她的手腕,以契丹话问。 刚才她和葛翰在门外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让他惊讶的是,两个人竟然是以契丹话对答! 「一点点……」抬起眼盯住他阴沉的眸子,她疑惑、不安地回答。 「学契丹话,是为了葛翰?」 他问得莫名,她一时怔住,竟然回答不上来。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他扯住她,用力的程度足以捏碎她的手腕。 「昨晚你上哪儿去了?」他质问,冷騺的脸色像寒漠。 「昨晚我睡在大娘帐里。」他问了,她只能诚实回答。 「为什么不回王帐?」 她低下头,对他的质问不安。不回王帐的理由连她自己都不想去深究……为了什么……在乎? 他召唤别的女人侍寝,她应该当做视而不见,为什么会要「在乎」?他和她之间,从来不存在让她在乎的关系和理由……她只是他的奴隶。 「你不过是个奴隶,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利,可以自己决定回不回王帐!?」他并没有轻饶她的沉默。 他亲口重复「奴隶」两个字,像利刃一样刺入她的心坎。 她揪着心口,茫然地、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人打扰……」 嗫嗫地低喃,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一股没来由的虚弱从胸口蔓延到全身…… 今晚,北方纯净的深蓝色天空,闉沉得没有一颗明星。 第九章 再一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夜了。 天上没有半颗星辰,四周寂静得像死域……意识到刺骨的寒冷,含青拉起滑落到腰际的毯子,望向帐内明亮处──她看到耶律炀已经起来,身边的侍女正侍候他披上最后一件紫貂皮裘。 「醒了?」耶律炀转回身,他已着装完毕。「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她没有回答,迷蒙的眸子望向走出帐外的侍女。 「对了,以后你不需要在王帐侍候,这些事,让她们来做就行了。」他似不经意地道。 她怔住,木然地回望着地。 往常都是她侍候耶律炀更衣,现在他这么说的意思……是不要她再侍候了? 怔茫地移开眼,无意识地盯着地面,一些话不再受控制地滑出口--─「因为是下贱的女子……所以你打算把我们这些所谓的『奴隶』丢给北方狼主,是吗?」抬起眼,她颤着声,以虚弱得几乎不能听闻的声音低诉。 耶律炀一震,慢慢眯起眼───「你听见了什么?」他问,原本轻松的脸色转为不悦。 「我说对了,是不是?」她微笑,笑容却苍白得让人觉得凄凉。 「奴隶的命运由主人来决定,你没有资格质询我做的任何决定!」他冷冷地道───对她rou体的眷恋已经是他纵容的极限,他冷酷的定力不容许她对他的影响,越过了他容忍的范围。 「您说得对………奴隶……是没有资格问些什么………」 她缩起身子,拉过被单蜷在角落边,清瀯的眼瞳黯淡,视焦冻定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彷佛封锁起感觉和意识……「我只求自己被送走的时候,能被知会一声。」淡之又淡的轻声-是那么微小和卑微。 彷佛被她的话激怒,耶律炀眯起眼,他更不能容忍的是…………她低潮的情绪,竟然能左右自己! 「凭这句话,我就准了你!」 撂下伤人的话-他甩开帐帘,头也不回地离开王帐。 「郡主,你不能入王帐!」 「一个奴隶都行,为什么我不成!?」 不顾守卫的阻挠,咏姬任性地掀开帐帘,看到含青果然在里面,她冷笑。「殿下竟然当真让你这卑贱的宋人进王帐!」 陌生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耶律炀才刚出帐,含青还没从他冷酷的话中清醒,她怔茫的眼无意识地看望着咏姬从门外走进来。 「你是谁……」看着眼前神情高傲的女子,她喃喃地问。 她已经见过咏姬不止一次,却一直不知道她的身分。 「我是契丹人。」女子哼笑,走到含青跟前补上一句:「你是殿下最憎恨的宋人!」 咏姬不知道含青懂契丹语,她以流利的宋语对含青道。 她会来是因为昨夜耶律炀竟然没有召她进帐,她让侍女去打听才探知.昨夜耶律炀竟然又召这个卑贱的宋女人进王帐侍候───拉紧身上的被子,含青僵硬地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你当然清楚!」咏姬眯起眼,冷笑。「殿下留你在禁园就是要折磨你,至于殿下带你到北方的目的……」 咏姬的笑容变得暧昧。「你知道吗?在大辽国,宋国奴隶是可以贩卖或赠与的。」 含青僵住身子她当然知道在大辽奴隶是可以贩卖或赠与的。 耶律炀已经打算把她送给北方狼主了,她,还会不清楚吗? 她不明白的是眼前这名女子特地来告诉她这些话的动机。 「看来你好象很清楚嘛!」咏姬嘴角透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那么,你知道殿下把你带到北方的目的吗?」 含青别开眼。直觉这名女子对自己并无善意,她不愿再多言。 之前耶律炀在咏姬的皮鞭下救出含青,前夜在耶律炀怀中的也是她,含青终于想通咏姬对自己不友善的原因……完全是可以预期的。 「你知道殿下打算把你送给北方狼主?」咏姬恶意地道。 含青木然地望着地面不语。 看到含青无动于衷,她挑起眉冷笑。「我还以为可以看到你惊惶失措、跪地求饶的表情呢!」 「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些吗?」含青抬起眼面对她。 咏姬眯起眼,半晌,她冷冷地道:「如果不想一辈子当奴隶,我可以安排你逃走。」 「逃走?」 「难道你不想逃?想当一辈子的奴隶?」咏姬讥笑。「只怕你过不久你就会被发送到妓营,到时就算你想当奴隶也当不成了!」 「妓营?」听到这两个字,含青的脸霎时惨白,她不笨,隐约能猜到这两个字的涵义………「你不会告诉我,你不明白妓营这两个字的意思吧?」 含青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她深知这两个字的恶意。 「我在王帐北边安排了人、也备好了马,如果想逃就快,过了午时,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话一说完,她的目的达到立刻转身离开王帐。 含青无语地望着掀动的帐帘……她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帮自己,无论咏姬的动机是什么,今早当耶律炀残忍地决定她的命运时,离开已经是毫无疑问的抉择。 ★★★ 清晨,大娘送饭到王帐的时候,发现帐里一个人也没有。 「葛翰,你看见含青了吗?」 王帐里她全瞧遍了,就是没见到人,大娘只得走出王帐,问她守在不远处的儿子。 「含青姑娘?」葛翰皱起眉头问:「她人不是在殿下的王帐里吗?」 「在王帐里?」大娘胡涂了。「没有啊,王帐里一个人也没有!」 「没人?这怎么可能!?打从殿下一早出去到现在,我没见到含青姑娘出来啊!」 「那可奇怪了!你不信的话可以自个儿进去瞧瞧,里头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大娘道。 葛翰怔了怔,猛地回过神,他先冲进王帐,跟着又急急忙忙跑出来………「真的没人!难道人丢了!?」他焦急地反问大娘。 「丢了?怎么会呢?她会不会只是在附近逛逛」 大娘自个儿也知道不可能,话说了一半,她忽然想起那晚含青在雪地里冻昏后,被救起时跟她说的话 难道她怕殿下把她送给北方狼主,因此逃走了? 「葛翰,上回跟我说的是不是当真的?」大娘问。 「我跟你说的?我说了什么来着?」葛翰播搔头,实在听不懂他娘没头没脑的话。 「你说殿下打算把带来的宋女人包括含青送给北方狼主,可是真的?」 「我是听殿下这么提过没错……」 一听葛翰这么说,大娘眉头渐渐皱紧。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带含青走吧!」 「娘?」 葛翰愣住,呆呆地看着他娘。 「追上她,送她回南方去吧!」大娘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定定地望着自个儿的儿子微笑。「如果南方是个好地方,那你就留在那儿,别再回来了!」 看到亲娘这么认真的表情,葛翰不止是呆住,他简直是傻了! 「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大娘望着她的呆儿子叹气。「含青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孩子,留在这儿她会被活活折腾死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送命!」 「娘……」 葛翰总算明白他娘的意思了。他了解自个儿的母亲,知道她一旦下定了决心,就连殿下都不能动遥 「快去吧!我瞧那傻丫头肯定是步行离营的!两腿走路必定走得不远,你得尽快赶上她争取时间带她离开,否则等殿下一发现含青失踪,马队会立即搜索,届时对你们就不利了!」 「可娘,我走了,您怎么办?」葛翰问。 「傻孩子!别耽心我,我救过殿下的命,他会杀任何人就是不会杀我!」大娘自信地道。 这一点,葛翰也很清楚。 「时间不多了,我替你准备准备,快上路吧!」大娘果决地道,连忙转身回帐,替葛翰准备干粮、食水。 事实上大娘心底也不明白自个儿这样决定是对是错,这似乎有此冒险,比较保守的做法应该是在殿下还没发现时,赶紧把含青带回来……可现下她实在顾不了这许多了! 再说……也到了殿下该坦诚面对自己的时候了! 「或许,我找到了让殿下当个『正常人』的法子了!」大娘自言自语地道,一边偷偷地跟自个儿微笑……冒一次险,让含青有机会走她抉择的路,也让殿下尝尝,什么叫「失去」的滋味--倒是挺值得的,呵呵! ★★★ 夜晚耶律炀还没进王帐,才到了营区附近,一名侍卫已经怏马奔过来 「殿下!」 「营区出事了?」耶律炀拉转马头,反射性地问。 侍卫跳下马背,喘着气道:「是含青姑娘--」 「她怎么了?」没等侍卫把话说完,耶律炀质问。 「含青姑娘不见了,」侍卫道。 「不见了!?」耶律炀也跳下马,扯住侍卫的衣领,狂霸的气势挟着一股张狂的意味。「你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今天大娘到王帐送饭时就发现含青姑娘不见了,咱们整个营区几乎找遍了,也没找到含青姑娘的踪影。」侍卫接下道:「后来葛翰大人追出了营区,可到现在人还没回来,连半点消息也没有--」 「你是说葛翰也出营区了?!」揪紧了侍卫的领子,他厉声问。 「是、是啊!」耶律炀铁青的脸色吓坏了这名侍卫! 这与他心目中冷冽、喜怒不形于色的殿下,简直有天壤之别! 侍卫结结巴巴地往下道:「除了、除了一早有人在营区北边见到含青姑娘,从早上一直到现在就再也没人见过她了……」 侍卫话还没说完,耶律炀已经甩开他,同时迅速跳上马背策马远驰………「殿下?!」 耶律炀身后的马队首领高呼,可尽管再浑厚有力的呼喊,也只在顷刻间即淹没于空荡的旷野。 「走!」 马队首领当机立断地呼喝,耶律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方,身后的马队同时策马追随离去。 那名从头到尾无辜至极的侍卫还愣愣地呆在原地………他怎么也想不透,向来阴沉冷骛、就算天塌下来都不为所动的殿下是怎么了? 就为了--就为了营区里逃了一个女奴!? 他最崇拜的就是殿下的酷样,殿下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奴发疯? 打死他都不信! ★★★ 含青并没有去找咏姬在王帐北边安排的人,她是自己逃出营区的。 营区周遭有人严格看守,她要逃出去当然不容易,但只要下定了想逃的决心,营区里的守备不像在北院那么森严,要出走并不困难。 可问题是「走」很容易,要想在不熟悉、兼且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却需要奇迹! 才走不到半日,含青已经明白自己是绝不可能活着回到南方了。 这儿遍地是一片白漠,冰冷的天候是绝对不适宜人生存的。唯有真实的体验过,她才明白那些在北国恶劣的环境里生存下来的游牧民族,日子过得有多艰辛。 就在她走累、想要放弃的时候,远远的,她竟然看见……葛翰?! 「含青姑娘!」 葛翰骑着一匹高壮的黑马,极速快驰中倏然在她面前停下 「葛翰?」她虚弱地呼喊,绝望地认定自己已经被耶律炀的人马找到了…………「含青姑娘,快上马,咱们走吧!」葛翰下马背扶起她。 「走?你要带我回去吗?不……我不回去………」她挣扎着要自己站起来,就算死在这里,她也绝不再回去。 「含青姑娘,我是要送你回南方的!」葛翰解释。 含青怔住,她一时想不明白葛翰的话……「是我娘让我帮你的!」葛翰搔搔头,一个高大的北方汉子,腼腆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大娘?」她怔住,回过神后开始耽心起大娘的安危。「她一个人留在那儿会不会--」 「你放心,我娘很会照顾自己的!何况她救过殿下,殿下不会对她老人家怎么样的。」 「可是,大娘失去了你,也许这辈子你们再也不能见面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不要紧的,娘去过南方,我和娘约定了,到时候她知道该怎么找我!」葛翰笑着道:「放心吧,含青姑娘。」 知道不会危及大娘,含青放下心中大石。 「咱们快走吧!现在最需要争取的就是时间,再迟只怕想走也走不了了!」葛翰劝她。 回首望向来时方向,她没有迟疑地在葛翰的扶持下坐上马背,合下眼、息了心,彻底的决绝--─「走吧。」她轻道。 「呀!」 黑马如箭矢一般射出,北风在耳际咆哮,踏上不归路的两人,背影渐渐消失在漫天弥地的大雪中……… ★★★ 耶律炀怀疑,含青和葛翰同时背叛了他逃离! 强烈的猜疑让他妒火中烧,甚至他发誓只要抓到葛翰,他会凌迟这个从小和自己一块长大的伙伴,原本,一个女奴的背叛对他不致于有这么深痛的影响,甚至,只要是下属想要的女人,他可以全然不痛不痒的给出! 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反目。 就算今天是葛翰蓄意背叛,他只会不带感情的命人追回处决,不会有一丝拖泥带水,更不会亲自去追人 何况仅仅是为了是一个连蝼蚁都不如的奴隶的叛逃!一个他向来轻蔑、视之为玩物的宋女人! 可现在他却不能否认,这个「宋女人」已经完全搅乱了他的心,他一直想漠视、压抑的情感终于因为她的彻底失踪而决堤! 原本设定,她会回到京城救出平靖远,因此一路快马奔驰回京,想要在半途拦人,却直到回京才知道,当含青离城那日平靖远已经失踪。 耶律炀和他的马队始终没有追上葛翰的快马。 葛翰确实是擅骑的勇士,耶律炀一直明白,葛翰是钢铁锻练出来的好部属。 「殿下,从回报的消息判断,他们是往南方去的不错!」一名中年黑肤的汉子走过来,粗犷的脸看起来饱经风霜,深邃的瞳孔透出睿智的光芒。 耶律炀望向南边的方向,那个他一向痛恶、憎恨的南方宋国就在那里……「多久以前的事了?」他平淡地问出声。 连跟了他一辈子的忠心部属,也觉知不出他此刻波涛汹涌的情绪起伏。 「三日前。」首领低沈的声音补充:「看来他们没有回京,而是从横河以后拐弯,一路直往南去。至于为什么在横河改道,恐怕得问葛翰才知道了。」 耶律炀没有回答,他仍然直视着南面的方向,冷凝的眼神没有改变过…… 第十章 越往南方,天气是越暖和了。 原本她要求葛翰更改往南的计画,改道往中京而去,只为了心尚悬在中京的平靖远。 没想到中途遇到逃离北院的平靖远,原来平靖远为了她冒死逃出了中京,一路往北走,打探含青的消息。 葛翰替平靖远也弄来一匹马,含青也改回男装,一路过关还算顺利,骗过了许多契丹人设下的岗哨。 当三个人即将越过辽宋边境时,碰巧遇上了从大宋来的商队。 「你们往哪儿去?」一名看来像是带队的头子问。 他一边问着,目光却不断望向岛翰,同行的十数名宋国商人也悄悄注目着葛翰。 一遇上契丹人,宋人向来有超乎灵感的强烈直觉 因为两国政治情势的敌对,导致两国人民之间相互敌视,乃至于宋人和契丹人对于彼此的存在,怀有高度的敏感性! 「我们是从契丹返国的瓷匠,你们要回南方吗?我们可以结伴同道而行!」平靖远一听到对方说汉语,只觉得无比的亲切感,便热忱的上前去攀谈。 「瓷匠?」那名领队回过头,望了站在他后方的商人们一眼,神情透出一抹诡谲……………「是啊,咱们都要到南方去--」 「咳咳!」葛翰不知怎么了,咳了几声打断了平靖远还没说完的话。 含青侧过脸望了葛翰一眼。她明白宋人敌视契丹人的心理,因为不方便说契丹话的因素,便以眼神询问。 平靖远却因为话被打断而面露不悦。 往南行的路上他对葛翰一直心怀不满,一方面纵然因为葛翰是契丹人的因素,另一方面则因为他不能谅解含青竟然会信任一个契丹人,甚至还打算让身为契丹人的葛翰跟着他们一同回南方--这让平靖远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平靖远想借一步把话说完,却又让葛翰阻止了! 葛翰把平靖远和含青两人拉到一旁,以契丹话对含青道:「我觉得他们不太对劲,不太像一般的宋国商人。」 当含青把葛翰的话翻译给平靖远听后,平靖远却不同意。 「他凭哪一点看出人家不是一般商人?我看根本因为人家是宋人,所以他才会心生猜忌,」平靖远嗤道。 「我们也是宋人,葛翰并没有排斥我们,相反的你看见了,他反而帮助我们」 路往南走不是吗?」 含青明白平靖远排斥契丹人的心态,她温婉地接着道:「靖哥,你瞧,没有他们我们也已经走到边界了,很快的我们就会到南方了。」 「可我们还是要靠这个契丹人!如果要靠他,还不如仰仗我们宋人自己!」平靖远不以为然地道。 「可他们只是陌生人」 「这个契丹人才是陌生人!不管你怎么说,我决定跟我们自己人求助,你可以叫这个契丹人回去了!」平靖远说完便转身走向后方的宋人商队。 拗不过平靖远的固执,含青只能由着他去。 似乎察觉平靖远对自己的敌意,葛翰沉默着,不再多说什么。 可就在平靖远走向商队同时,刚才那名领队突然吆喝一声,后方的人便突然团团围上来困住平靖远,并且动手抢夺他背上的包袱 「是流匪,含青,快逃!」 葛翰突然用契丹语大叫一声,就在那群人动手同一时间如箭矢一般窜上前去,冲入困住平靖远的人阵中,护住一路敌视他的平靖远。 同时,平靖远看清了那群「商人」驮运的货品中-竟然有茶叶、盐、皮革、硫黄和瓷器,这些全是宋朝严禁流出边外的物品! 看着异变突起,呆在原地的含青,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刚才葛翰叫出来的话 流匪………这个名词已经让她心惊! 她记得「流匪」这两个字,耶律场的母亲就是被这些流匪凌辱,因为不堪才自尽身亡,她等于是命丧在这群流匪的手里! 「契丹狗!」那名伪装成商人的流匪头子,对着右手提力转眼间已经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血口子的葛翰恨声咒骂。 突然间,只见那名流匪头子从腰间抽出一把阴森森的短刀刺向葛翰 「葛翰!」含青心惊地大喊。 葛翰惊觉地回头,又划了对方一刀。 「啊!」 流匪头子惨叫-随即转过头对已经暴露性别的含青咒骂:「臭娘们!」一面负着伤冲过来,手里拿着短刀刺向含青 「含青快跑!」葛翰和平靖远眼见情况危急,两个人同时大叫。 可远水终究救不了近火,葛翰虽然护住了平靖远,却无法分身顾及含青,眼看着短刀就要刺中含青 仓皇中含青避过了一刀,但紧接着另一力又朝她刺来……………紧急中葛翰把手中的刀丢出,一刀射中那名领队的后背,那领队惨叫后倒在地上打滚,同时葛翰手上也没了刀,两个人被一群流匪团团围住,众人举起刀砍向他们,葛翰和平靖远的处境陷入了危急…………眼看着他们陷入绝境,周遭所有的流匪突然在同一时间发出惨叫───「殿下!」 葛翰跪了下去,他望着前方激动地大喊,不顾两腿已经受了严重的刀伤,鲜血迸流出来,染红了裤管。 随着葛翰的喊声,含青的目光怔怔地移向前方,移向葛翰注目的焦点………一群契丹快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包围了困住葛翰和平靖远的流匪,带头一骑剽悍的黑马上,一名高大魁梧的契丹男人,紫蓝色的眼瞳早已锁定了她的身影………耶律炀! 他终于追来了! 她知道逃不了,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含青怔住,久久,无法平复心中的震撼………突然间,她看到他睁大了那双稀异的紫蓝色眼瞳,一股她永远不能想象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惊恐,顷刻间席卷他冷酷俊美的五官--─「你………」 她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却觉得胸口一凉,紧跟着天空的颜色诡异地在她眼前变暗……话终究没问出口,她困惑地仰起睑,不明白天怎么突然黑了? 两腿忽然无力的瘫软,她失去控制地跌倒在冰冷的地上……天空就在那霎时间完全失去了光亮。 ★★★ 「醒了,终于醒了!」 看到含青渐渐睁开的眼,大娘松了一口气,无限磷惜的眼神透露出慈光。 含青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奇异的虚弱却让她说不出任何话。 「什么都别说了,乖,合上眼好好休息。」大娘柔声劝她。 直到看见含青闭上眼,她才转过脸望向身后的男人 「她还很虚弱,连话都说不出来,大娘压低声道,就怕吵了含青。 男人没有回答,紫蓝色的眼瞳眷恋地望着床上虚弱娇软的人儿,始终移不开……下颚新生的胡渣说明了男人的憔悴,他疲 惫的俊脸因为含青醒来的消息,才终于露出一丝宽慰。 「你先去休息,我来看顾她。」耶律炀道。 「可殿下,打从含青受伤以来,你一夜都没合眼。」大娘道。 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葛翰是壮汉,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因他救了含青,所以耶律炀不打算追究他的叛逃。 可含青的状况却教人忧心。因此殿下日日夜夜、寸步不离地守护含青。 她看得出来,这个柔弱的、来自南方的小女子,已经办到了她原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女子可以做到的让眼前这个一度失去感情、失去感觉的男人再次找回他的心! 但她耽心再这样下去连殿下都病了。 耶律炀不语,紫瞳色的眼眸仍然盯着床上虚弱的合青,他坐在床沿,粗糙的掌心轻柔如珍惜瓷器一般抚上她苍白的面颊。 大娘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俏俏离去。 ★★★ 追到中京时,耶律炀得知咏姬派人勾结宋朝流匪,欲置含青于死地。 无情地下令处决了咏姬之后,他率领马队日夜快马兼程,终于在最后一刻赶到,却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眼前被刺……当看到那名倒在她脚边的流匪领队拿短刀刺向她后背时,意识到即将失去她的强大恐惧,几乎要击碎了他的心脉! 即使在得知她逃离的那一刻,他心中唯一的信念只是把她「追回来」,丝毫不曾想过恐惧!但如果她就在他面前死去,他会疯狂,他绝不能原谅自己。 这个柔弱的宋女人………她竟然已经纠扯住他的心了! 他霸气地认定她是他的爱奴,她的命是他的,他不许她死! 为了她他残虐地杀戮另一个伤害她的女人,无论他的眼或他的心,今后、未来,都只容得下她,也只许她的心和眼容载自己! 「唔………」 「醒了?」 搂住徐徐睁开眼的含青,耶律炀的动作轻之又轻,待她像一只轻碰就碎的名贵玉瓷。 含青睁开眼,看见的是他,一瞬间她眸中掠过几许茫然,然后想起他说过要把她……她摇头,想推开他。 耶律炀霸道地握住她纤弱的身子。「永远,不许你再离我而去,就算是死,我也会追到地狱!」 他听起来轻柔的耳语,措词却浓烈专注,似乎企图把每一字每一句深烙在含青心坎! 她怔住,不明白地望住他为什么会是那么严肃专注的眼瞳───她真的不懂。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他轻道,却是宣誓。 泪水莫名地滑下眼睫,她已经发过誓不再为了耶律炀哭泣,可一辈子……多么沉重却又多么严肃的许诺! 她明白,他向来冷情的世界里没有「一辈子」这三个字!为了什么,他会对自己许下「一辈子」的誓言? 「母亲………宁愿为了瓷器而死,你却为了救一个陌生人舍去用心血冶出的小香瓶。」看出她的疑惑,他柔嘎地道出,凝视她的专注瞳眸,透露出深邃的爱怜。 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包在掌心,他俯首吮吻绵软的小手,低嘎地接下道:「执着的性格害了母亲,不是瓷器………无生命的物品本身没有罪。」 「也许从那一刻起,你已经溶开了我的心结。」他道出了她疑惑的愈结。 深深的屏息着,她从震惊中回神,蓦然意识到胸口的冰凉,原来泪水已经沿着面颊滑向胸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合青怔住,随即低下头怔怔地望着自己袒露的胸口………「啊!」 她惊呼一声,脸儿霎时羞得排红,她还来不及抬手掩住赤裸的胸口,耶律炀已经捉住她的双腕,制止她破坏眼前美好的风光,顺势将赤裸娇软的同体拉扯入怀里…… 「你、你好霸道………」 她红着脸却挣不开他,微薄的抗议在他专制的爱下变得微不足道。 他低笑,压下她。「那也只对你。」毛手开始攻城掠地。 含青转过羞红的粉靥,回开他深情的注目。 虽然有过多次的接触,她仍然羞怯。「也许我已经有了孩子……」 「不要孩子!我只要你,你也只属于我!」他雾气地道,口吻十足像吃醋的孩子。 她呆住,为他话中的霸道莫可奈何却又心折。 床帐内,在她娇柔的抗议声和他低沉的诱哄声中,一夜将渡……冬雪初融,即将来临的-是属于这一块北地的春天。 全书完 后记 青瓷况味郑媛没错,我就是你们认识的郑媛。 写完「卖身娘娘」以后,休息了半个多月,在偶然的情况下从朋友那里吃到了五代时期青瓷葵花碗沏出来的春茶,温润的青瓷、甘醇的茶水再再触动了我,一个教我动容的故事于是悄悄在我心头发酵酝酿,就这样我又一头埋进了章含青和耶律炀的故事里。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过去我的古典小说背景多是设定在清朝,这回会选在北宋初期,把故事的背景拉到契丹,对我而言,实在是好玩的尝试! 我说过,不喜欢制约,老是写同一时代的故事,总有教人厌烦的时刻,如果不是因为人物间都有一定的关联性,我想这样的改变会更早来临。 在这里,要澄清的一点是,事实上龙泉青瓷登锋造极的时代,应该是在南宋时期,一般认定青瓷发明于西晋,首次出现在东汉晚期。 但因为我想写的是大辽这支剽悍的民族,因此擅改了青瓷史的高峰期,将青瓷的盛期推前至北宋初叶,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要成就一段契丹贵族与宋女子的传奇。 至于为什么选择「青瓷」这样一类艺术品,而不是白瓷或彩瓷?主要还是因为我对青瓷器疯狂的着迷它温润如玉般的醇色,十分古朴可爱,深深吸引了我。 犹记得有一回在朋友家中坐,他忽然拿出五代时期的青瓷葵花碗,嘱咐我:「试试用这古董碗吃茶,然后再试试现代咱们台湾莺歌镇制的青瓷茶碗-看看两者吃起茶来,风味有何不同?」 我这位朋友酷爱古董,为人又生性大方,各色古董在他眼中看来自然是无价的,俗些算去,几百万的干隆时期青花瓷壶他都舍得拿出来让我玩赏,如果不依他所言分别尝尝五代碗和现代杯的不同,恐怕要让他失望。于是我赶紧依言分别尝起两只茶碗里的新茶 老天爷!世上当具有不可思议的事,这下我的确相信了! 绝对不是心理作用,当下我这品茶的门外汉就能道出两点不同 一是古碗喝茶,温润顺口,芳香甘醇;现代碗却明显的粗涩刺口,茶味平淡。 二是古碗喝茶,茶汁入口后舌尖回甜;现代碗却没有啥感觉,单只这点,就是天比地、云比泥。 之后据我这位朋友的解释,一者葵花碗因为年代久远,烧瓷的火气已经渐褪,现代的茶碗则因为是新烧,所以喝起茶来火气燥烈,因此涩口。二者是因为所用材质不同,过去古人多采大自然瓷石,现代人则会掺入化学合成物。 不论我这朋友的推论是否合乎考据,他对瓷器的着迷和了解,已经是一个地道的专家。 更别提他本身对于台湾园林艺术的奉献和成就,对于艺术品赏,他自有极敏锐不凡的品味。 是自从那时候开始,我爱上了瓷器,尤其对于青瓷,有一种温情的着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