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情夫君》 楔子 「她是个肮脏的小东西,咱们别同她玩!」 一群身着华贵衣饰,一瞧便知是上等人家的小孩包围着一名瞧来不到五岁大的小女孩,小孩们带着低俗的恶意,鄙夷、嫌恶地唾骂缩靠到树干边上的小女孩。 有几个较大的孩子更是逼上前去,以占优势的高大体形压迫那小女孩,不懹好意地威吓她,并兴奋地欣赏她脸上惊恐的神情! 小女孩睁圆大大的眼睛惊惧地仰视围绕在她周遭的大孩子,浓密、长卷的漂亮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她僵直的背脊紧贴着身后的枫树树干,彷佛那粗扩的大树是支撑她挺立的力量来源。 「你们别过来,我要告诉我阿玛……」 「你阿玛才不理会一个小贱人生的小贱种!」一个大女孩打断那小女孩的话辱骂她道,得意地看见小女孩一瞬间苍白的小脸。 「你……你胡说……」 小女孩猛摇头,她不相信疼爱她的阿玛会不理她!还有她不是小贱种,她漂亮温柔的额娘也不是什么小贱人! 「你才是笨蛋!」那大女孩索性伸出手指着小女孩的鼻子谩骂-「我额娘说现下全北京城每个人都知道你阿玛纳了一名歌妓为妾,这是咱们大清皇族的耻辱,那小贱人生下你这个肮脏的小贱种,更是耻辱中的耻辱!」 小女孩瑟缩了一下,原本高抬的小脸下垂,小小的身子几乎揉进树干中。 她感到头顶上每个人鄙视、轻蔑的眼神……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待她!她没做错什么,她额娘也没做错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对她发怒,为什么要骂她额娘和她…… 「你这小贱种根本不配踏在咱们皇室的土地上!你和你额娘那小贱人趁早该滚得远远的,没的辱没了咱们!」一名大男孩冲着小女孩辱骂,用词尖削刻薄,更仗着体形上的优势,上前一步欺到小女孩跟前,邪恶地拉扯她柔细的长发。 其它几个孩子看到那大男孩的行动纷纷效法,每个人都上前去拉扯那小女孩的长发,小女孩毫无反抗,任由一群人联手欺侮她。她只能嘤嘤啜泣着,无助她卷缩在枫树旁的泥土地上,身上沾满了泥末和草屑,原本梳理得油亮光滑的一头乌丝被扯得七零八落,干净的粉白小脸抹上了黄土,和着泪水成了肮脏的小泥人! 那些孩子们仍然不住手,邪恶的因子已被诱发,他们反倒变本加厉地推倒了小女孩。 一个孩子野蛮地把小女孩的脸压在泥地上,辱骂她不配吃饭只配吃土,其它孩子们在一旁拍手叫好,火上加油地鼓动那孩子进一步欺负小女孩…… 「住手!」 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制止了那孩子进一步且更加残忍的举动。 鼓噪的孩子们突然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你们居然联手欺侮个小女孩,简直可耻!」 轻浅的音调却带着无比的力量 其中几个大孩子倏地往后退,彷佛见着了可畏的瘟疫般! 另一些不知轻重的心跟班则仍傻愣愣地梓在原地,还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大孩子们不住地往后退,他们个个双眼睁大,畏惧地望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眼神冷锐、神情凝肃,年纪轻轻已其有令人不寒而栗力量的俊美少年。 「滚!」 那少年一声冷斥,几个大孩子立刻转身逃窜,留在原地的小孩见大孩子们跑的跑、逃的逃,见识到那少年的力量,和他那令人打从骨子里发寒的冷锐凝视个个吓得四处逃窜! 「你没事吧?」 那少年定到柏树下,俯瞰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小女孩。 小女孩慢慢抬起头,污秽的面容上一双熠熠发亮的大眼,灵动地勾勒住少年的目光-「你没事吧!」少年又问了一次,语调中有着压抑的叹息。 那样勾人的一双眼睛,竟然长在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女娃儿脸上! 小女孩膛大了眼,被少年非凡的神采慑住,忘了言语!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挑起英挺的剑眉,放柔声音。 头一回他有兴致知道一名女子的名字,讽刺的是,对方竟是个不满五岁的小女娃! 「我……悦宁……」 小女孩软软的童音呢哝出一个女孩儿气的名字。 少年点点头,严峻的脸上乍现出一丝笑容,瞬间点亮了原本就已俊逸超凡的年轻面庞。 「记住,往后要坚强些,只要你毫无畏惧,就没有人敢欺负你!」 女孩儿似懂非懂地点头,一双犹凝着泪雾的大眼氤氲迷蒙地望定少年。 她微微皱起秀美的弯弯黛眉,朱红的粉唇孺动两下,终究没道出疑惑。 少年突然眯起眼,这微妙短暂的瞬间似察觉了什么「长大后是个美人胚子啊!」少年喃喃自语,撇起嘴低笑。 小女孩眨眨眼,微歪着圆小的头颅,不懂少年的话。 少年突然上前一步,探手抬起小女孩瘦小的下颚。「小美人儿,长大后嫁给我吧!当我佑棠的娘子。」 「佑棠贝勒!」 少年放开小女孩,灼灼的目光仍紧锁着她。 「贝勒爷,前厅几位王爷正伴着圣驾议事,浚王爷要小的来唤您-」 少年一挥手。制止来人说话。 「记住,」他勾起玩味的笑痕。「要坚强,我等你长大!」 小女孩还未来得及反应,少年已大踏步走远。 小小的悦宁盯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牢牢地握紧了小小的一双拳头「佑棠……」 她会坚强! 等着长大后当佑棠的新娘! 第一章 十二年后 「格格,浚王府的大阿哥来了咱们府里,这会儿王爷正陪着坐在前厅,听说是为了浚王府的亲事-」敬谨王府的悦宁格格不等自个儿的奶娘说完,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盅三步并两步地跑出自个儿闺房-到了王府前厅,她悄声靠在门边上,听到门内她阿玛和一名男子的谈话声。 门边前恰恰挡了一株供观赏用的矮松,怎么也见不着那男子的面孔-「至于婚期-」敬瑾王爷提到。 「王爷,小侄尚有一问。」佑棠贝勒突然截断敬谨王爷的话。 「咱们将来就是自家人了,有话你直说无妨。」王爷道。 佑棠拿起手边的茶盅,徐徐呷了一口。 「小侄是想-不知悦宁格格是否已准备好嫁入我浚王府?」 敬谨王爷愣了愣,才道:「这是当然的-」 「王爷自然知道,嫁入我浚王府,将来便得承当起府里的大小内务。」 王爷脸色微变。 佑棠虽没把话挑明,可也点明了对悦宁掌理府务的能力质疑。 「小女她-」玉爷顿了顿,为之语塞。 「你的意思本王明白,只不知贤侄为何有此疑问?」 佑棠略勾起嘴角,慢条斯理地徐道:「格格是千金之躯,生即富贵,怕将来嫁至我浚王府,若有丝毫委曲了格格……」 「贤侄只管放心,小女一旦嫁过门即是浚王府的人,浚王府内的家务事,本王绝无理由过问!」王爷斩钉截铁地道。 「王爷言重了!」他倾身向前,唇角的笑纹泛深。 「不过是小侄听说了些无稽的闲语,所以才-」 「贤侄听说了些什么?」王爷皱起眉头。 悦宁是他女儿,事实上不必间佑棠他自个儿心底也清楚,雪亮-悦宁的骄蛮任性是出了名的,当然有大部分责任得怪他自己,是他管教不严,这才纵出悦宁的蛮性子! 「既然是无稽之谈,王爷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佑棠轻轻带过。 他话已说出,敬谨王爷自会有分寸。 王爷迟疑了片刻,才语气凝重地道出:「小女的性子本王明白,不需贤侄提醒,本王也会找个时间训诫小女一番。」 佑棠敛下眼,似不经意地说起-「不过是一名在贵府寄住的客人偶尔提起,说是格格训斥了她一顿,姑且无论有理无理,格格贵为王府千金,训斥一般人也无大不了之处-」 这话里头儿带了刺,让敬谨王爷的眉头倏地拧紧-一直站在外头偷听的悦宁,骤然背过身子倚靠在门边上,两手揪着心口,雾蒙蒙的大眼里闪着奔腾的怒气! 她肯定那个同佑棠告状的人,就是大阿哥前两日带进府里的小孤女! 可恶!可恶! 悦宁突然扭头往她大阿哥-定隽贝勒的书房奔去,再也顾不得这趟来是为了想偷瞧佑棠一眼-随后赶来的奶娘在悦宁身后叫唤,悦宁却理也不理,早已去得老远……※※※ 「好格格,可让奶娘找着您了!」奶娘找了悦宁半日,这才在大阿哥的书房门前找着她。 「奶娘?你找我做啥?」悦宁询问道,小脸上却不自觉地显现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奶娘不明所以然。遂疑惑地问道:「格格,您方才匆匆忙忙地来这做什么?」 「来训个不知轻望的小贱人!」悦宁骄恣地回话。 奶娘皱起眉头。「格格,王爷找您呢!」 「我阿玛找我?」 「是啊!王爷要您用过午膳后到前厅,有事交代您!」 悦宁只得点点头,先用膳去。 用完午膳,她便照着奶娘的交代往前厅去。 到了王府前厅,悦宁缓下脚步,在门口深吸了口气,这才踩着端庄的步伐踏进厅门。 「阿玛,听奶娘说您找我?」 悦宁撒娇地揉到她阿玛身上去,清脆悦耳的嗲声,熨酥了敬谨王爷的心。 「嗯,知道阿玛找你为的是啥事吗?」 敬谨王爷抬眼瞧自个儿如花般娇媚明艳的女儿,一股为人父的骄傲自然由心底生起。 「悦宁不知道,阿玛告诉悦宁!」 她倚偎在她阿玛怀里,粉嫩似春花娇绽的面颊,受娇地轻轻摩挲阿玛的胸襟。 「宁儿,」王爷拉着小女儿的手,爱怜地抚摩她细软乌亮的发丝。「告诉阿玛,你今年多大了?」 「回阿玛的话,宁儿今年就及笄了。」 「嗯,也该是时候了。」 「阿玛,您说该是什么时候了」悦宁扬起脸,眨着无邪的明亮大眼。 「小丫头,」他拧了下悦宁挺俏的心鼻头。「你会不明白阿玛的意思?!」 悦宁不依地噘着小嘴。「阿玛说什么高深莫测的话,悦宁不明白!」 「呵!阿玛同你这小丫头片子说的话半点儿也不高深莫测,那不正是你心里头的话?」王爷取笑道。 悦宁顷刻间羞红了小脸。「不来了、阿玛欺负人!」 「啐,阿玛疼你都来不及了,否则做什么要揣测你这小丫头片子的心思、投你所好,处心积虑地把你嫁进浚王府」 「阿玛!」 「怎么?阿玛说错话了?」 悦宁不说话,低下了头,两手不自觉地扭着衣角。 「瞧,教阿玛说中你的心底事了!」 「阿玛就爱取笑人!」悦宁偏过头,从微侧的潮红小脸上瞧得出她心底是欣喜的。 「这回阿玛可不同你说笑!」 敬谨王爷敛起笑脸,严肃地道:「阿玛安排这桩亲事纵然是要你嫁得顺心如意,可到底也是为了阿玛自己的私心一则为你挑个显赫夫家,二来也为阿玛自个儿挑个显赫的亲家!」 敬谨王爷顿了顿,悦宁抬起头,眨着水媚媚的大眼瞧她阿玛,等王爷继续说下去。 「阿玛现下同你把话说明白便是要你记住-纵然你贵为敬谨王府的大格格,可嫁出去的女儿等同泼出去的水,你要记着浚王府才是你往后的依靠,攸关着你后半辈子的荣辱!从今而后你谨记从夫顺子之德,倘若受了委曲也不许回娘家来哭诉,要牢牢记着浚王府才是你唯一的家,佑棠才是你往后要倚靠终生、替你做主撑腰的男人!」敬谨王爷一口气说完,不忘再补上句:「阿玛这番话你听明白了吗?」 他明白女儿任性难驯,更因为今早佑棠的一番话,因此特地交代。 「悦宁明白了。」出乎忘料地。 悦宁垂下了眼,柔顺地回她阿玛的话。 佑棠! 那打从她五岁起,便不停在心中呼唤的名。 自那年在枫树下匆匆一瞥,他俩距今已整整十二年不见! 仍记得当年他要她长大后当他的娘子,多年来她一直记挂在心,专一倾注,不曾忘怀……而他呢? 他可还记得当年自个儿曾说过的话? 现下她就要是他的妻子了,隔了这许多年再见面,他可还记得她? 今早他还替她说话,就同十二年前他护着她那回-他肯定记着她吧! 悦宁柔柔地想着他的名,十二年来她一心一意记挂着想成为他妻子的男人……佑棠-※※※ 这日悦宁骑着她自个儿的马儿,到王府后头的树林里遛达,傍晚时回到王府,正走进她住的宁心轩,碰巧看见一名胖嬷嬷手里头正抓着她养在花园里的大白兔。 「你做什么抓我的小兔?!」 悦宁立刻上前,一把抢过她心爱的大兔子。 「格格!」胖嬷嬷一见是悦宁便退了一步,心虚地垂下眼,肥胖的身躯恭谨地向前微弯。 「你好大的胆子!抓了我心爱的小兔想打什么坏主意?」悦宁把大兔子紧搂在怀里,气得握紧拳头质问那胖嬷嬷。 「禀格格,我赵嬷嬷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打格格这只小兔儿的主意!」那胖嬷嬷申辩道。 「是王爷传人吩咐下来,要嬷嬷我替格格把这些小玩意清理掉,免得格格玩心重。将来嫁到浚王府后还要一心挂记着这些……」 「胡说八道!」悦宁听到这儿忍不住怒斥。 「我嫁到哪儿,小兔自然跟着我一块儿去!我疼小兔阿玛明白得很,岂会要人抓走牠!摆明了是你这老东西暗地里使坏心眼!」 「冤枉啊!格格!格格要不信的话亲自去问王爷便成了,到时格格就知道嬷嬷我有没有说谎来着了!」胖嬷嬷一脸苦相。 「我当然要问我阿玛,而且现在就去!」 悦宁要跟在身边的随从抓住了胖嬷嬷,往敬谨王爷的书房走去「阿玛,这胖嬷嬷撒谎,说您传人要她抓走我的小兔-」 「没错,是我要人清理你留在府里的小玩物!」敬谨王爷看着冲进书房的悦宁,冷静地回道。 悦宁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最疼爱她的阿玛「为什么?」她受伤地问,不能理解阿玛为什么命人抓走她的小兔! 「你就要出府去了」 「可小兔会跟着我一块儿走,您没必要命人「清理」掉牠-」 「嫁到浚王府后,你在自个儿府里的孩子心性就得给我全部收起来,安安分分地学好怎么当个端静娴德、将来能执掌多罗浚府内务的大福晋!」敬谨王爷一反往常,神色严厉地道。 悦宁瞪大了眼,哑口无言。 她虽明自阿玛说的有理,可要她割舍掉心爱的大白兔,就好似剜去她心头肉一般,何况阿玛说的好似一旦嫁了人,便等同再世为人一般! 她只是嫁进浚王府,换个环境罢了,为什么阿玛要看得这么严重,还一反往常地不再对她展现出全然的疼爱! 「阿玛说的什么「端静娴德」,悦宁会努力学习,可我不过嫁人罢了,做什么要弄得这般严重,或者佑棠是个不拘泥于小节的人,他才不在乎我这么些小嗜好-」 「别再说了!」王爷打断悦宁末说完的话。 「不论佑棠在不在乎,事关咱们敬谨王府的面子,我岂可让人笑言,嫁出个不识大体、毫无风范的顽劣女!」 「阿玛!」悦宁头一回听她阿玛说这般话,严厉且又是没来由约,便委曲地红了眼。 「您明白我一向便是如此的!从前您也没嫌过宁儿哪里不好,怎么这会儿您就变了,您是不是打算把宁儿嫁走后便从此不理宁儿、不疼宁儿了!」 敬谨王爷一时哑口无言,只能瞧着自个儿女儿干瞪着眼。 不一会儿王爷重叹一声甩甩袖摆。 「总之你照着阿玛的话去做便是!将来你自会明白,今日阿玛这么要求你是爱你抑或不疼你,之所以坚持要这么做是如何的用心良苦!」 敬谨王爷说完话后便摇头而去,不再多言。 悦宁愣愣地站在原地,委曲地流着泪,心底只觉得阿玛再也不受她了…… ※※※ 「格格,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悦宁贴身婢女小喜忧心忡忡地问。 一早上小喜不斯重复这句话、苦口婆心地试图劝自个儿的主子打消主意-「我说过不许再啰嗦了!」悦宁白了小喜一眼,端起格格的架子。「再多话我可要生气了!」 平时格格虽任性跋扈,可小喜跟在格格身边多年,知道悦宁格格平日表现出来的骄纵、甚至不可理喻并非是习惯,而是另有隐情,这才会出口相劝。 小喜原本还有一丝指望悦宁也许肯听她的,这会儿她只能暗叹口气,没敢再多说什么。 「记着,要是我额娘来瞧我,便说我吃过午饭后就睡下了,这会儿睡得正熟呢!你要这么说,额娘就不会坚持要见我了!」悦宁吩咐道。 「可是格格,若是福晋不依,坚持要见您-」 「你别同我额娘使眼色,依我额娘那温柔的性子,她可不会固执到底!」悦宁警告小喜别出卖她! 小喜的居心被识破,心虚地垂下头,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我走啦!你就待在府里罩着我,乖乖待房里等我回来吧!」悦宁嘻笑一声,跨上马背扬长而去。 留下小喜愣在原地吸了不少马蹄迹起的飞灰。待悦宁去远了,她才猛然清醒过来,一颗心开始被吊得七上八下,心情志忑不安…… 第二章 悦宁骑着她心爱的红马儿「小倔子」一路往浚王府而去她的目标正是多罗浚王府。 她在浚王府附近下马,把「小倔子」系在王府旁的小树林里,自个儿走到王府门前。 「喂,守门的,叫你们府里的大阿哥出来!」悦宁端着格格的架子骄恣地呼喝浚王府的侍卫。 几名守门的侍卫见她衣饰华丽,显然是出身富贵,一时倒也不敢小觑她,可见她态度高傲、骄恣非常,众人都暗暗皱眉。 「敢问哪家小姐,找咱大阿哥有啥指教?」其中一位老成的守卫没敢怠慢,笑脸上前招呼悦宁。 「我有啥指教,你管得着吗?」悦宁可不买那守门的帐! 她向来待下人无礼,姿态摆得煞高,在敬谨王府里人人都怕她! 那守门的好心倒被反咬一口,一时老脸挂不住,僵立在那里! 「喂!你这妞儿煞是无礼!咱李大哥是瞧得起你才问你话,你别不识好歹!」 一名年轻守卫气不过,出口责骂悦宁。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顶撞我!」悦宁可不怕个下人,噘起小嘴,气焰更高。 「咱不是东西,咱是个人!」那年轻守卫牛上了,上前去挺起胸膛,明摆着冲着悦宁来。 「放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敢顶我,我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悦宁身量自然比不过那高壮的年轻守卫,她小手掐成拳头、背在身后,一双彷佛要出水的大眼,熠熠的眸光定定烙在那守卫脸上,雪白的贝齿狠命咬着朱红的下唇,看似用力得要囓出血来…… 那年轻守卫见她那认真得彷佛随时准备拚命的神态,不由得佩服起来,再见她绝艳脱俗的美貌,如花一般水嫩的娇颜,一时心软,退了两步只嘴硬地道:「咱不管你是谁,想见咱大阿哥就得报上名来!」 「我就是不报姓名,你只管唤你们大阿哥来便是!」悦宁扭上了,可半点不肯妥协! 那年轻守卫皱起眉头。「你要是不报姓名,咱可没法替你通报!」 「你敢不理会我?」悦宁扭上了便不讲理。 那守卫无礼地上下打量她两回。「咱有啥不敢的?」故意道。 「你-」悦宁气恼地怒瞪他。「你敢瞧不起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关咱啥事!」年轻守卫轻蔑地道。 「我要说出来,瞧你还敢不敢待我无礼!」 年轻守卫轻哼一声,瞥了悦宁一眼,没接腔。 悦宁气不过,指着那守卫的鼻子骂:「等我嫁给佑棠,当上浚王府的少福晋后,第一个就要整治你!」 旁边几名守卫倒吸口气,那年轻守卫更是瞪大眼。 他们倒不是怕得罪悦宁,而是讶异大阿哥要娶进门的,竟然是这般没教养的女子! 不是听说大阿哥要娶的是敬谨王府的大格格?既是那等出身,怎会是眼前这名刁蛮任性、骄纵不可理喻的女子? 若真是眼前这名女子,这女娃除了美貌外、没半分闺秀气质,看来就像个没长大的任性娃儿!她……哪里配得上浚王府的大阿哥-威仪英凛的佑棠贝勒! 「你确定自个儿有这么大的权力?」 众人正呆愣着,突然一道男性低音冷声划过! 悦宁心口一震她抬起眼,望着一双锋锐冷情的男性眼眸霎时一道晕眩漫天弥地袭来……她这辈子不会忘记这双眼,她永永远远记得他,只除了那眼里的冷淡……佑棠! ※※※ 悦宁望着他从光影虚萣来,一时怔茫了视线……初初见他的那一瞬间,她已认出他佑棠! 她激动得指尖掐进掌肉,热切地等待他认出她……「悦宁格格?」却只等到他冷淡颔首,陌生的问候。 她失望地垂下眼,随即抬起小脸,大眼闪着自十二年前起,便不再显现出的怯懦眸光。 「我是……」悦宁想告诉他,她是十二年前在枫树下他挺身救护的那个小女孩-「尚未嫁进浚王府,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佑棠误解了她的忘思,只当她是承认自己的身分。 「我……我是想告诉你,我的小兔……」一见着佑棠,她原本的骄傲之气,奇迹似地不见踪迹! 那年轻守卫抢过话道︰「大阿哥,咱们不是不给通报。实在是敬谨王府的大格格不肯报上姓名,所以-」 「明明是你们这伙坏东西欺侮人!」悦宁不甘心地反驳。 「大阿哥-」 「住口!」 佑棠一声沉喝,没人再敬放肆。 「说清楚?你来浚王府为了何事!」他冷峻地问她,没因为她特殊的身分而在语气上显出丝毫怜惜。 悦宁瞅着水蒙蒙的大眼,瘦削的膀子瑟缩了下。 「我来是求你告诉我阿玛,要他别让人抓走我可怜的小兔……」 佑棠眯起眼。 随即锐眸中射出一道冷峻的寒芒-「就为了这事?」他冷冷地问。 悦宁怯怯地点头,小脸上满是希望……阿玛说未来佑棠是唯一能替她作主的男人,他会为了她,做些让她高兴的事。 「这是你们敬谨王府的家务事,我不便干涉?」他却冷淡地撇清! 悦宁小手揪着心口。「可阿玛说,往后有啥事。你都会替我做主」 「那也是往后的事!」他冷峻地打断她。 「你尚未进我浚王府的大门,此事未成定局,将来更是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他无情地道。 悦宁怔住,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刻骨的刺痛! 他是说,他还没笃定要娶她吗? 「可我们已经订亲了……」她不死心地问他,眼眶里已畜满水光。 佑棠仅瞥了她一眼,随即冷淡地掉过头去-「送格格回府!」 「喳!」 还是先前那老成的守卫上前劝悦宁。「格格,咱送您回府吧!」 「我不回去!」悦宁挡在转身要走的佑棠前。「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说那话?」她固执地问他。 因为心底突然滋生的害怕,她迫切地要得到佑棠确定的答案! 他为什么不回答她,他的意思不是这样吧?! 她又怕……他真是这么想的?! 佑棠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我无话可说。」 「可婚事早已确定了,不是吗?你会出尔反尔吗?」她眼底噙着泪珠儿,脆弱却固执地问他。 他会不要她吗?尽管小脸上镌着伤害,她仍不死心地要问出个肯定的答案。 佑棠终于正视她,凝视她的眼珠子却是冰冷且无丝毫热度的。 「你会是浚王府未来的少福晋,这是我给敬谨王爷的承诺!」他冷峻的嘴角突然勾出一撇了无笑意的笑痕。「仅只而已,你我之间不可能有更多。」 悦宁不明白他的意思。 原本她是高兴的,听他亲口承诺会遵守承诺娶她进府。 可他说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更多了,是什么意思? 「佑棠,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他没回答她,无表情地望她一眼后掉头离去。 悦宁没再拦住他。她已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他亲口承诺要娶她了……不是吗?可为何她心底的不安不退反增?是她自个儿的胡思乱想……还是因为佑棠眼底那抹根深柢固……刺痛她的冰冷? ※※※ 悦宁大婚的日子终于来临,那日她风风光光地出嫁,成为全北京城里人人称羡的话题。该她的,夫家色色物物全给她预备最好的,面子里子十足!浚王府没半点亏待她。 可洞房花烛夜,新房里却不见新郎……悦宁独自一人坐在喜床上待到天明,原本满心的期待、喜悦,全化成了浓浓的困倦与不安……※※※ 第二日晌午,小喜进了喜房,看到的就是悦宁倚在床边睡着的模样。 她身上的吉服还没脱下,就连红巾也还盖在头上。 小喜愣在喜房门口发了会儿呆,她一早还迟疑着该不该来敲喜房的门,见这景况,昨晚大阿哥人是没回喜房了! 「格格,醒醒呀,格格!」 小喜掀开悦宁头盖一角,轻轻摇醒她。 「唔……小喜……」 悦宁睁开惺忪的大眼,两手揉着发酸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醒来。 「格格,昨晚您没上炕睡,今儿个当心要着凉了!」 「小喜,昨儿个我睡着了,贝勒爷有回喜房来吗?」悦宁间。一想起佑棠,残留睡意的小脸立刻笼上忧虑。 「呃,贝勒爷他……」小喜支支吾吾的,眼神就是不敢对着悦宁。 她自小服侍悦宁。只有她明白悦宁对佑棠的情感,那打从悦宁五岁起就不能遏止的迷恋! 「他一个晚上都没回房吗?」 小喜蹭了半天,才为难地点点头。 主婢俩默对半晌,悦宁终于摘下头上的红巾,无语地垂下眼。 「格格,贝勒爷昨儿个或者教人给灌醉了,所以才-」 「他身边的人也该扶他回房才是。」悦宁虽单纯,可也不笨,她心底隐约有个感觉,觉得佑棠并非真心想娶她。 小喜也不知该安慰些什么,只得劝道︰「格格,您别多想了,或者贝勒爷今儿个就会给您个解释。」 「小喜,你是安慰我,还是当真这么想的?」 「小喜是当真这么想的!」小喜用力点头。「格格人长得美又心地善良,您瞧咱王爷多疼爱您!没有人会不喜欢格格的!」 小喜说的可是实话,她没见过有谁比悦宁还喜欢小动物的! 「可我知道咱府里头就有许多人不喜欢我。」悦宁自个儿其实很明白。「你果然是在安慰我……」 「格格……」小喜委实无从安慰起。 其实她自个儿也挺纳闷,不明白昨晚贝勒爷为什么没进新房。 「小喜,你今天一早在外头,有没有听见其它人说些什么?」 小喜眨眨眼,吞吞吐吐地道,「没……没有……」 「你听见什么了吗,小喜?」悦宁瞧出小喜没说实话。 「格格,小喜先替您脱下吉服吧!」小喜明显地在回避悦宁的目光。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是不是听见什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听见-」 「听见什么了?」 小喜见悦宁这般死心眼,只得把自个儿听见的话说出。 「听见府里的嬷嬷们说,贝勒爷昨儿个宿在书房里。」 悦宁整个人清醒过来。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回喜房睡,却要睡在书房里!」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小喜。 「小喜,你说他是不是讨厌我,所以才不想见我?」 「格格,大阿哥不回喜房睡,不光只是不想见你这般单纯的!」 小喜长悦宁十岁。自然晓事些。 「那你说,他除了讨厌我外还有什么?」悦宁问,已经红了眼圈。 「格格,小喜不是这意思,贝勒爷或者并不讨厌格格,他或者-或者有什么隐衷来着!」 「你是说,他不回房里睡,并不见得是讨厌我了?」悦宁略松缓拧紧的眉头。 「就是这么着!」小喜展眉笑道,不去解释前句话的意思,只往好处劝:「大阿哥除了您到浚王府同他求情那回,再也没见过您的面,他有什么理由讨厌您?再说,这桩亲事还是大阿哥亲口允的!要说他讨厌您却又答应娶您,那就当真是没理由了!」 「我该怎么做,小喜?」悦宁的眉头仍是纾解不开来。 「这事儿小喜可帮不上忙,得瞧您自个儿了,格格。」小喜道。 「瞧我自个儿……」 悦宁小手绞着衣摆,但觉心口呯呯地跳……瞧她自个儿? 悦宁忆起到浚王府求情那回,佑棠那冷漠的眼神。 首先,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佑棠多瞧她几眼? 她该怎么做?! 第三章 悦宁打听出佑棠每天下早朝回到府里后,必定经过的一条小径。 她一得知这消息一早便等在那小径上。 「爷,圣上的旨意是要您与宣谨贝勒同下江南?」佑棠的贴身侍从昆里问。 「圣上的裁决末下,下江南一事尚无定数!」 佑棠跃下马,掸掸衣摆,眼神在接触到小径前方一抹瘦小身影时乍冷。 「大阿哥?」昆里没看见站在前头的悦宁,对佑棠突然停下来感到奇怪。 悦宁一见到佑棠便奔向前来。 「佑……佑棠,」她羞红着脸,抬头仰望高大英挺的他。 「我,我……」 「爷,看来少福晋有话同您说。昆里先退下了。」昆里禀道。 佑棠瞥了他一眼,昆里即会意退下。 「你找我?」佑棠间悦宁,矜淡的口气,听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嗯,我是想……想问你几时会回喜房睡?」悦宁胀红着脸,一语道尽心底的疑问。 佑棠突然不说话,静了半晌。 「佑棠?」悦宁眨着大眼望他,水蒙蒙的眸光中含着期盼…… 「我没打算过回喜房睡。」他淡淡撂下话,俊脸上无分毫表情。 「可是……可是我们已经成婚了,不是吗?」悦掌无措地瞧他,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额娘说两人成了婚就该睡一块儿的……」 「也许我早该跟你把话说清楚!」他终于正视她,目光却冷得不带分毫感情。 「咱们之所以成婚,是起因于十二年前两府长辈擅自订下的儿女婚约,这桩婚约我之前未被事先知会,之后为顾及本府荣誉,我不得不妥协!」 「佑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悦宁心底隐约有些明白,一股没来由的心酸突然泛滥在她胸臆。 佑棠冷眼看她。 「咱们既然成了婚,我会尊重你浚王府少福晋的身分。」 尊重她? 不,她只要他爱她啊! 悦宁开始无意识地缓缓摇头,她不喜欢有距离、不喜欢他待她这般冷淡! 佑棠眯起跟,审度悦宁小脸上的神情。 「你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浚王府不会亏待你。」他误解了悦宁摇头的意思。 「只不过你得明白,你我之间仅只于此,不会再有更多!」 这回悦宁终于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他们之间仅只于此,不会再有更多…… 「可我们已经成了婚,是夫妻……」 「那不过是个形式!」他无情地截断她的话。 「你是不是讨厌我?」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待她? 佑棠眸光一闪,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神情。 「如果你够晓事就不会问我这等话!我说过,咱们的婚约是迫于无奈,你若想在浚王府赢得尊重。就得谨言慎行!重要的是记着现下你已不再是敬谨王府的格格。这儿没人会纵容你的脾气;往后你最好全盘收拾起从前的骄蛮以及不可理喻!」 他严厉的措词如利刀般一句句戳刺悦宁的心坎! 悦宁呆在原地,愣愣地盯着佑棠,心头飞愁涌起好苦、好苦的涩味! 「少福晋,您方才吩咐我泡来给大阿哥的参茶-」 「拿走开!」悦宁一把打掉老嬷嬷手里的茶盎。 「唉呦!」老嬷嬷教热茶烫伤了手,不禁痛得惨呼! 佑棠倏地抓住悦宁纤细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 「在我浚王府可不比你敬谨王府,容得你撒泼、放肆!刚才说过的话我不想再重复,往后你自己好自为之!」 撂下话后他使劲甩开她,掉头离去,脸上的神情尽是鄙夷与嫌恶! 留下悦宁呆在原地,两手揪着自个儿的心坎。 她清楚瞧见了他脸上鄙夷的神情……往后他会怎么瞧她? 或者说,一直以来,他是怎么瞧她的? 悦宁低下头,愣愣地瞪着洒了一地的参汤……这原是她特地吩咐厨房炖给佑棠补身子的……他压根儿不知道,十二年来一直有个女孩儿傻傻地爱着他吧? 十二年了,或者,他的心里始终没有她……当年那句话,不过是戏言……不过是戏言! ※※※ 一大清早天还末亮,浚王府的厨房已是热闹非常,众人生灶煮饭,还有捡菜、蒸馒头、切洗的,大伙儿全都忙着,一刻也不得闲。 忙碌中众人突然停下来,目光皆转向门口 「我……我想来学做菜。」望着一室质疑的目光,悦宁怯怯地嗫语。 「少福晋要学咱这等粗活?哟,少福晋别说笑了!少福晋是千金之躯,凡事有人侍候着,何需到咱这肮脏地方来,没的玷污了自个儿!」一名相貌精明的中年妇人走上前来,言词字句锋利,全都是冲着悦宁来! 「我是认真的!」悦宁听不出那妇人话里的讥讽。 天真地道:「我想亲自下厨,学几样佑棠爱吃的点心。」 「少福晋学那些个做什么!大阿哥爱吃什么东西自然有咱们底下人张罗着!」 「那不同的,如果我能亲手做给佑棠吃-」 「少福晋这么着可让咱们难办事了!」另一名嬷嬷接腔。 「我不过是想学做菜罢了……」 「既然少福晋都开口了,咱们岂有不从命的胆子!」先前那妇人讪讪地道。 「少福晋想学什么,只要您一开金口,咱们自然唯命是从了!」 那妇人一说完话,其它几名厨工皆掩着嘴讪笑。 悦宁终于感觉出这些人对她的敌意,却不明白为什么…… 「我知道大阿哥最爱喝一道粥品,这粥品呢,就叫「四喜粥」!做法也简单得很,只要桂圆、红枣、栗子、蜜莲加糯米,一块熬煮成稠粥便成了!」 妇人说得简单,但是粥要熬得入味,恰到好处,那功夫却不是三两天学得会的事。 「既然是佑棠喜欢吃的,那大娘你就教我熬这道粥!」悦宁一听是佑棠爱吃,便兴高采烈地道,没瞧见一旁厨工们彼此暗使眼色。 「教您?」那妇人眼珠子转了一圈。 「那当然好!少福晋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少福晋-」那妇人接着又道。 「咱们这几口炉灶都不够用了,少福晋若是要煮粥,可得委屈您另外起个小炭炉!」 「好……」悦宁懵憎懂懂地点头,走向摆在灶门边,那妇人手指着的一口小炭炉。 「生火架煤炭的活儿,少福晋没劳动过吧?让咱们来替您代劳吧!」妇人道。 「不必了…你教我火该怎么坐。煤炭该怎么架,剩下的我自个儿来就成了!」 她想全程包办,为佑棠亲手完成一件事。 妇人撇嘴暗笑。 「也好,少福晋蕙质兰心,肯定一学就会!」 跟着悦宁便留在厨房里学着干活儿,一个早上下来弄得灰头土脸不说,单单是炭火一样,费了一早上功夫还是没能生成! 这且不说,因为小炭炉就搁在灶门边,悦宁为挡火星子,手上已给烫了好几粒疙瘩! 众人明知如此,却没人告诉她小炭炉该移到远点儿的地方去才安全,皆冷眼瞧她让火星子烫得满手是伤。 悦宁傻傻地在灶门边做了一日的厨工,一日下来教炉火烘得脸蛋通红,白嫩嫩的心手也给烫得肿起一粒粒的红点子。 到了晚上悦宁终于熬成了一小锅粥,她喜欢得不得了,小心翼冀地把粥盛在上好的白瓷碗里。 「谢谢大娘,我就把这熬好的粥端给佑棠尝尝!」悦宁满心期盼地端着粥走出厨房。 「哼,烫伤了老嬷嬷,做一日白工还便宜了你!」里头一名厨工待悦宁走后在背后冷声道。 先前那妇人撇撇嘴,冷笑道:「咱们不能明着来就来阴的,可教这臭丫头尝了苦头!」 大伙儿聪了这话心情大快,众人相视而笑,就等着今晚瞧笑话! ※※※ 悦宁小心翼翼地端着费了一整日功夫才熬好的稠粥,来到佑棠办公的书房,她要守门的人别张扬,自个儿开了房门悄悄走进去。 进了房门,她见了伏在案前办公的佑棠,他专注的神情凝肃且威严,那模样儿教她不禁着了迷…… 「你进我的书房做什么?」佑棠突然出声,吓了悦宁一大跳,险些摔破手里的碗! 「我知道你每晚在书房里处理公事,我想这么晚了你肚子怕要饿了,我端点心来给你吃,这粥是我-」 「这是下人们做的事,犯不着劳驾你动手。」他瞥了她一眼,冷淡地道。 「是我自个儿要做的!」悦宁忙道。 「我想亲手煮一样你爱吃的东西!」 「我爱吃的?」佑棠终于抬起眼正视她。 「是啊!我费了一天工夫才熬了一碗稠粥,这可是你最爱吃的「四喜粥」!」 他挑起眉,冷笑。「多谢费心,这粥你端回去自个儿吃吧!」说完话后他低下头,继续办理公事。 悦宁愣祝 「可是这粥是我特地熬给你吃的……」 「熬给我吃的?」他哼笑一声,却不瞧她。 「是谁爱吃这种粥我不清楚,你要为谁熬粥也不干我的事!现在请你出去,我还有公事得忙,恕不奉陪了!」他冷漠地下逐客令,待她像个外人。 「你不相信我?我说了这粥是为你熬的,我还特地问过厨房的大娘,就是她告诉我你最爱吃这种甜粥!」 「那八成是你听错了!我对甜粥非但没分毫兴趣,还深恶痛绝!」他一语双关,撂下重话。 悦宁不笨,她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小肩膀一缩,碗里的粥受到摇晃洒了出来,正巧倒在手背上先前被火星子烫伤的红点上,她叫了一声,手里的碗「眶琅」一声同时失手摔在地上。 守门的侍卫听到异声急忙冲了进来,见地上摔破的瓷碗便愣在当场,尴尬得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送少福晋出去,再找个人来收拾!」佑棠脸色铁青地下令。 悦宁只是怔怔地望着洒了一地的粥和摔破的瓷碗。 「少福晋,咱们先出去吧!」那守卫劝道。 悦穿无意识地跟着守卫走,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觉是心口的疼,和喉间咽不下的苦涩…… ※※※ 悦掌由守卫送回房后,小喜已等在门口。 「格-少福晋,这一整日您上哪儿去了!」悦宁嫁入浚王府不久,小喜在人前一时还改不了口。 守卫走后小喜扶着悦宁进房。 「格格,您手上这些个伤是怎么一回事?」她瞧见悦宁手上一粒粒的小红泡,心疼地倒抽了口气,赶忙拿出药箱替悦宁敷药。 「小喜……」悦宁这一日下来总算遇到个真正关心她的人,忍不住孩子气地啜泣起来。 「格格乖。不哭、不哭了!」小喜轻轻拍着悦宁的背安慰她。 「有啥委曲您就说出来,道样心情会好过些。」 「小喜……」 小喜的安抚显然没半点用处,悦宁还是哭泣不止。 「是不是这一日在外头受气了?您告诉小喜,是谁道么大胆敢给您气受,回头小喜替您出气去」 「佑棠……」 「啊?大阿哥?那小喜可没辄了!」 悦宁还是一径哭个不止,小喜没法儿,只得婉言劝她。 「您和大阿哥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要是吵架那也不要紧的,人家说小俩口儿就是要越吵才会越甜蜜的……」小喜一边说着,悦宁一边摇头,到最后小喜只得住了口。 「我要到厨房去……」悦宁突然道。 「格格,您去厨房做啥?您是不是肚子饿了?让小喜去给您弄点东西吃吧!」 「不是,我要去找人……」悦宁说罢就往门外走去。 小喜赶紧拦住她。「找人?这么晚了,格格您想找谁啊!这会儿人全休息了,要找人您也等明早再去啊!」 悦宁被拦了下来,不发一言地呆站在原地。 「天晚了,您先歇下吧!要有什么事,等明儿个再去办吧!」 小喜拉着悦宁的手回房,等悦宁闭上眼睡了,才叹口气回自个儿房里睡觉去。 ※※※ 第二天一大早悦宁就坚持要上厨房,小喜再也拦不住她,只得跟在悦宁后头。 「你为什么骗我!」悦宁一瞧见昨日那大娘,便冲过去质问。 「佑棠根本不爱喝「四喜粥」!」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四福晋驾到了!」妇人瞧见悦宁来质问,却不慌不忙,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你昨日为什么骗我?」 「少福晋您话可得讲清楚啊?随随便便给咱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咱可吃不消!」 「昨日明明是你告诉我,说佑棠最爱喝「四喜粥」,可昨晚我端到书房去才知道,佑棠根本不吃这东西!」悦宁激动地叫道。 「冤枉啊!少福晋说这话可真是冤枉咱家了!」妇人竭尽夸张地大作哀戚状。 「咱们不过是个下人,哪管得着主子们今日要换这口味、明日要改哪样新鲜!这会儿您把过错全归到咱们身上,咱就算有十条命也吃罪不起!」 悦宁被她这一番抢白,反倒哑口无言,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小喜在一边可瞧出了不对头,心底气那装腔作势的大娘,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帮悦宁才好! 「那你告诉我,佑棠从前都爱吃些什么,我一样样全都学会,他总不至于一夕间胃口全改变了-」 「嘿,咱可没敢再教少福晋什么!没的又出了差错,少福晋可要以为咱们底下人不老实,尽是欺主瞒上,说的都是些反话!」 「我没这么想」 「少福晋有没这么想咱可不晓得,可咱们做下人的,最要紧就是懂得瞧主子的眼色!」她忽然撇起嘴冷笑。「要是咱们命苦遇上个刁钻不讲理的,只要一次便教咱们吃大亏了!」 悦宁再不经世事,这会儿也听明白了妇人话中露骨的讥刺之意? 「嘿,男人的心要不系在上头,就是学全了十八般武艺也撞不着节骨眼儿!」 一旁一名工人的嗤笑声伴着冷言冷语传来。 悦宁的脸色倏地惨白,她抽咽一声,掩住口冲了出去! 「格格!格格!」小喜急得在后头大喊,悦宁却充耳不闻,横冲直撞地奔远了去! 「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又没犯着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整她!」 那妇人冷哼一声。「咱们不过是略施薄惩,治治这刁蛮的丫头,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当咱们是猪狗!」 「格格几时拿你们当猪狗看了!就算是猪狗,格格她心地善良,就连猪狗也不忍心伤害的!」小喜气得声音抖个不停。「再说她好歹是个主子,就算主子有了不是,若是你们府里自个儿的正主,你们今日敢这么胡做非为、欺主蒙上吗?」 「那可不同!她毕竟不是咱们府里的正主儿,新来乍到的便要耍威风、欺负人,这叫咱们不服!」旁边一名老妇道。 「就是!」其它人亦接腔。 「你们以为格格为什么会是今日这性子,这全为了大阿哥呀!」小喜终于耐不住地喊道。 「少胡扯!没的扯到咱们大阿哥身上去!」老妇啐道。 「我小喜今日若有半句谎言,就让老天罚我烂舌头!」小喜正气凛然地发了毒誓。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疑惑了起来。 「那你倒说说,少福晋是怎么为咱们大阿哥来的?」另一名厨工问。 「这事得从十二年前说起了!当年咱们格格才只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孩子,那年夏令,格格陪老王爷到浚王府来吃浚王爷的寿酒,格格因为她额娘-也就是咱府里侧福晋的缘故,被其它府里的孩子们欺负,所幸那时大阿哥正巧路过,因此才救了格格……」 小喜开始细说从前,道出悦宁之所以成就今日性子的原因…… 第四章 自上回在厨房被羞辱一番后。悦宁把自己一连关在房里好几天。 这天她照旧把自己关在房内,晌时有人推门进来,把一盘饭菜搁在房里的小几上。 「少福晋,饭菜端来了,您吃一些吧!」 「端走吧,我没胃口。」悦宁呆呆坐在床上,这几日来明显瘦了一圈。 「少福晋,您不瞧瞧我给您端来什么菜吗?」 那人走上前来,悦宁一抬头。见到那日在厨房里的大娘。 「你-你为什么会端菜来给我吃?」悦宁身子缩了下。 大娘想毒死她吗? 「啐,给我天大胆子我他不敢毒死人!」大嫂一眼便看穿悦宁那单纯的小脑袋瓜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可是……你不是讨厌我,为什么还要端饭菜来给我吃?」悦宁可怜兮兮地嗫嚅道,活似个小媳妇儿! 自从那日佑棠要她「好自为之」以后,就连上回在厨房受了那么大的委曲她也没发作,要照她从前的性子,她必定大发脾气,要她受气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大娘笑道:「说实话,之前为了您打掉茶盅烫伤了老嬷嬷的那件事,咱们大家伙儿确赏对少福晋有怨言!」 悦宁这才明白她讨厌自己的原因! 「我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并不重要,反正事情都过去了!重要的是咱们大家伙儿商量好了,决定帮您改头换面,赢得大阿哥的心!」 「你们为什么突然要帮我?」悦宁眨巴着大眼,怀疑地问。 那大娘终于不耐烦了「我说你这小女娃儿!大娘我若要害你,压根不必这么低声下气地假好心!咱大可同你玩阴的耍弄你!大娘这会儿就同你把话揭明了,哪,上回咱们那样便是来阴的,不就教你吃了大亏?」她也不怕悦宁,干脆把话挑明。 悦宁见那大娘的好气魄,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底不由得佩服起大娘的豪气来! 「你瞧吧,这桌上全都是大阿哥爱吃的菜色!」大娘得意地现宝。 「佑棠爱吃的菜?」悦蜜宁问。 「是啊!咱们就从大阿哥爱吃的菜开始学-不出半个月,大娘保证大阿哥要对你改观!」 悦宁见大娘信心满满的模样,她心底也生出一股勇气……这么做佑棠就会开始喜欢她了吗? 如果这样真能让佑棠喜欢她。无论大娘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 这晚悦宁支开了守卫,鼓起勇气敲佑棠的房门-「谁?」 佑棠低沉的声音传来,悦宁心跳一促。 「是我……我有话想和你谈谈……」 里头沉默了半晌,跟着房门突然被打开-「有话可以明天再说!」 「我手上端了盘子,你先让我进去好吗?」她楚楚动人的大眼凝望着他,水漾漾的瞳眸里写满乞求。 他冷着脸盯视她半刻,就在悦宁几乎以为他要拒绝她时,他终于开口:「进来吧!」 他先行转身入内,面无表情地坐在炕床上。「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悦宁把端在手上的食盘搁在炕床前的小几上,怯怯地道:「佑棠……你没发现,我今儿个有什么不一样吗?」她摸了摸自个儿新梳的发髻,期待地望着他。 「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他眯起眼,神情多了几分不耐烦。 「是呀,我新梳的发髻你喜欢吗?」她天真地问,没察觉出他的不耐烦。 「我没空和你闲扯,你可以走了!」他撇开脸,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悦宁愣在当常「佑棠,你生气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坐自己的气。 「你走吧!」他再没转回头,压根不看她一眼。 「那……我走了,」悦宁小手绞着衣摆,好不容易进来的,她舍不得离开。「桌上的食盘里有你爱吃的点心,你吃完了盘子就搁在桌上,明天我再来收。」 佑棠没搭腔,也没瞧她。 悦宁只得依依不舍地步出房门,踏出房前她还盼望着佑棠会改变主意唤住她! 「来人!把这盘东西撤出去!」悦宁走后,佑棠立即唤人撤走食盘。 「慢着!」佑棠唤住来人。 「还有啥吩咐,爷?」 「找绫香进来侍候!」 「喳!」侍从退后,佑棠回身上炕。 蓦然他鼻端嗅闻到一阵阵馨香……. 「该死的!」他邹眉诅咒。这味儿是悦宁留下的香气! 他冲动地起身,使劲拍开门窗-带着小妾回来的侍卫见门窗大开的景况,不由得傻了眼! 「爷?」 「爷,这样叫绫香怎么服侍您?」那小妾也疑惑地间。 「全都下去!」佑棠突然又改变主意。 「是。」两人急急忙忙地走人,不敢冲犯佑棠的怒气。 虽然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主子为何会突然发怒! 「砰」的一声,佑棠一掌拍在小几土,打翻了上头的茶具。 闻到那香味令他心口烦恶至极! 「该死的!」他回身上炕,不再理会胸口挥之不去的烦躁! 第二日一早,天未亮佑棠便出府,直到傍晚仍未回府。 悦宁这晚在他房里等不到佑棠,直等到天已大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 佑棠一回来见到的就是悦宁躺在他床上熟睡的景象! 见悦宁拥着他的忱被,动人的少女体香弥漫整个房间,他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无名的怒气,蓦地伸出手粗暴地把她拽下床-「起来!」他铁青着脸斥喝她,另一只有力的手臂同时扫落小九上的食盘,盘里的食物洒了一地,狼狈不已! 「佑棠?」悦宁被人从睡梦中拽起已受了惊吓,才清醒睁开眼来面对的是正在发怒的佑棠!她惊疑不定地努力睁大迷蒙的眼,想弄清楚状况。 「谁准你昨夜睡在我的炕上?」他寒着脸质问她。 悦宁从未见过真正动怒的他,她瑟缩了一下,怔怔地望着洒了一地的食物。「昨晚我送点心过来,因为你不在房里,我想等你回来。所以才……」 「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走了!」他不留情面地赶人。 「我……佑棠,你刚回来很累吧?我替你更衣、换鞋,打条毛巾让你擦擦脸好吗?」她怯怯地问他,语气轻柔、充满恳求。 「不必了!这些事自有下人会做!」他一口回绝。 「那……那等我收拾好地上的东西……」 「这些都不是你身分该做的!」他眯起眼,眼神不带感情地打量她。「你突然改变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想追究,也没兴趣追究!总而言之,今后我不许你再进我房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至少能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 他只要同她相安无事吗? 她不要只是这样,她要佑棠爱她! 悦宁蹲在地,听而不闻固执地捡拾起地上的碗碟碎片。 「我叫你是,你没听见吗?」他低沉的男声酝酿着另一波怒气。 「我把碗盘收拾好了再……」 佑棠突然一把泄起她,力道猛烈,毫不顾忌这般粗暴是否会伤到她! 「呀-」悦宁叫了一声,脚下踉两步,因为被猛烈地拉起以至于脚步不稳,她另一手不得不攀附在佑棠按着她的那只手臂上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子。 一股稠热的湿意突然沾附在他臂膀上,他征怔了一瞬,立刻察觉到是悦宁反握着他的那只手,手掌心里冒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他面无表情地质问,眼底却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没什么,」悦宁稳住了身子便急急地抽回手,她怕他又要生她的气。 「这点小伤口不打紧的、回头我让小喜给我点药就没事了……」 「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他霸道地拉起她的手,看到淌了满掌的鲜红色稠液,他皱起眉头。 「来人!」他唤进门外守卫。 「爷,有事吩咐小的?」门外守卫一进门见到满室狼藉和悦宁手上还不断冒着血的血口子,不禁愣了愣。 上回是大阿哥好端端地发了脾气,这会儿又弄成这样……怎么每回少福晋进大阿哥房里纪要出点事儿! 「拿药箱进来!」 「喳!」守卫赶紧去找药箱子来。 佑棠下令同时已扯下一截衣衫,包裹住悦宁血流不止的手掌。 悦宁咬着下唇,忍着不喊疼…… 「要是痛就叫出来,没人会笑你!」他冷眼审度地痞得扭曲的小脸,淡淡吐出字句。 「我……不疼!」她拚命摇着小脸,彷佛怕他不信她。 她永远记得,佑棠喜欢她坚强! 他沉袱默片刻,定定地盯住她的眼。 「爷,找到药箱了!」守卫送上药箱后便识相地退下。 佑棠迅速地替她包扎妥当。 「可以了,你该走了!」 「可是地上的碗盘……」 「那无需你担心,我会叫人收拾!」 「可你一夜没回府,肯定也一夜没合眼吧?你一定累了,大娘教过我推拿术,可以消除劳累,很有效的!」 悦宁拚命想要找留下来的理由,佑棠好不容易待她和颜悦色些,她不想就这么离开! 「你手掌伤成这样还能怎么推拿?」他研究她固执的小脸。 「不打紧,我还有另一手好好儿的!」她举高没伤到的手,小脸绽开一抹清艳的绝色笑颜。 他眯起眼,双眸突然转闇,沉如黑墨。 「为什么这么做?」他突然问,语音低沉。 悦宁眨眨眼,垂下霎时殷红的小脸。 「这本来就是该做的,我是你的妻子,自然该服侍你。」 「想服侍我?」他撇起嘴,缓缓勾出一抹邪虐的笑意。「就这样?」 悦宁抬起小脸,不解地凝望他。「大娘就教我这些……」 「你以为为人妻者只要做这些就够?」 悦宁除了眨眼,还是只能眨眼,她实在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佑棠突然出手挺住她纤袅的腰肢「不懂?」他脸上的笑痕加深。「如此还想服侍我?」 「我……」悦宁咽了口口水,突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头一回同佑棠如此贴近,他胸口传来的热度熨烫了她的身子,也只知觉到自个儿如擂鼓般的心跳,和热得发烫的脸蛋儿…… 「你怎么了?」他突然压低声,原本已经闇沉的嗓音显得更加低缓嘶哑。 「我--」她憋红了脸,终于大口喘了一气-「我喘不过气来了!」一旦能喘气,她便没命地吸气、吐气,却还是觉得胸口彷佛被梗塞住,怎么拚命也不够气儿! 他低嘎地笑出声,突然低头吻住她一开一合的小嘴「唔--」悦宁睁大眼,瞪着近在眼前的他,不知所措地盯着他吃自个儿的嘴…… 第五章 「恭喜格格,你的一番苦心,总算点化大阿哥那块寒冰了!」隔日一早小喜被唤到佑棠房间里侍候悦宁。 悦宁低下头,娇美的脸蛋含着羞怯的笑颜,芙颊迅速染上两朵醺红。 小喜见了悦宁含羞带怯的模样,笑着摇头不止,心里头满满地替悦宁感到高舆!她边问着,边扶着悦宁从床上坐起。 「小喜,我还没穿衣服呢!你先转过头去」 「唉,我的好格格,」小喜夸大地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我伺候您沐浴更衣不下数千回了,您这会儿才来害羞、不嫌迟了点儿吗?」她笑着调侃道。 「可……」 「得了、得了,格格您别同我争这个了!这没啥好争的,不是吗?往后大阿哥对您的眷宠只会有增无减,难不成您每回都要同我争上这么一遍吗?」小喜贴心地劝道。 「小喜……」悦宁抬起羞怯的眼,望向小喜。 「你说往后佑棠他还会……还会要我吗?」她怯怯地问,神情微露不安。 「当然啊!大阿哥现下肯同您圆房不就代表他已经接受您了?往后您同大阿哥之间只会愈来愈顺利。格格这么美丽善良,大阿哥肯定已经看见您的好,从今而后肯定会愈来愈疼您的!」小喜乐观地道。 「可是佑棠从前是那么不喜欢我,我还没为他做过什么,他为什么突然肯接受我了?」悦宁喃喃自语道。 「格格,您别想大多了,也许大阿哥从前会那般待您,是有他的什么理曲也说不定,您自个儿想得大多,不过是自招烦恼!」小喜又劝。 「小喜,其实……其实五岁那年之后我还见过佑棠两回的……」悦宁突然说起往事。 「真的?那您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那时候已经没有人敢欺负我了!」悦宁垂下脸,自顾自地说道。 「可是不知为何,那两回他见了我似乎不再认得我,甚至于……甚至于我可以感觉到他讨厌我……」 「格格……」 「不说这个了,」悦宁打起精神,强颜欢笑,毕竟她该高兴的才是!佑棠终于接受她了,不是吗? 「小喜,你替我穿衣服吧!」 「咦?格格,您身上这伤是怎么来的?」 小喜一抓开被子,就见到悦宁两边骨盆上明显的瘀痕。 「没什么。」悦宁原本抓开被子要下床的,听到小喜问起她身上的伤,连忙又盖上被子。 「格格!」小喜不依地扯开悦宁的被单。 「你身上这伤到底是-难道是贝勒爷?」她愣住,呆呆望着悦宁脸上局促不安的神情。 「他、他不是有意的!我撞着了,他不知道的……」悦宁只急着替佑棠辩护-忘了她自个儿才是那个受伤的人。 「格格……」 小喜脸上原本替悦宁高舆的喜色,这会儿全黯淡下来,转而抹上一层忧心与显而易见的心疼。 悦宁别开眼,故意不去瞧小喜脸上所愿露出的同情。 「你还呆着做什么?你替不替我更衣啊,小喜?」悦宁强颜欢笑道。 「格格……原来您这么爱大阿哥!」小喜摇摇头,知道事情并不是原先想的那么简单。 「我当然爱他了,否则我又何必求阿玛定要把我许给佑棠……」悦宁喃喃地说道。 佑棠现下虽这么待她,可她并无半句怨言,她以为佑棠只是没想起她,如果有朝一日他想起她就是当年他亲口说过要娶的那个小女孩,他必定会好好地待她!可在这之前她会先让佑棠喜欢上她,她相信她能办得到的! 「格格,您封大阿哥这片心,总有一天大阿哥必定会明白的!」 「嗯。」她也如此希望!但顾这一天早日来到。 「格格。您今晚还上大阿哥房里吗?」小喜问。 「当然了!」悦宁点头,不明白小喜为什么这么问。 「可……可我听大阿哥房门的小六子说……」 「说什么?」 「说……」小喜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道出口:「说今儿晚上,大阿哥可能会要绫香侍寝。」 「棱香?」悦宁似乎听不明白小喜的意思。 「她是大阿哥的小妾。」 悦宁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吗?」 「格格,您别多心了,一般府里的大阿哥有几名小妾是很平常的事。」小喜安慰她。 悦宁低下头没说什么,心底已有了盘算。 ※※※ 「少福晋,这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啊--」 管东园的嬷嬷一路挡在悦宁身前想拦住她,不让她进屋,奈何怎么也挡不住执意闯进内的主子 「缓香呢?叫地出来见我!」悦宁高抬着小脸,摆出她往昔当格格的架子。 那嬷嬷见悦宁逼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也不敢去冲犯她。 「棱香……绫香她-」 「谁要见我?」帘门起落,出来一名美人。 悦宁上下打量她两眼,小脸扬得更高。 「你就是绫香?」呵,没她美!还以为这绫香美得像天上仙女下凡,原来还差她一大戏! 棱香见悦宁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冷笑了两声。 「小妾正是棱香,不知少福晋要见小妾有何事吩咐?」她装模作样道。 「你知道我是佑棠刚娶进门的媳妇儿?」 「是--」 「那好极了!我要你往后不得再去纠缠佑棠-我的夫君!」 那小妾听完悦宁的话,突然掩嘴笑起来。 「少福晋说这话绫香可就不懂了,每回分明是爷召绫香进房伺候的,怎么说是绫香去纠缠爷呢?」 「那……那你可以不去啊!」 「少福晋说这话可有不是了,想我绫香不过是大阿哥的一名小妾,大阿哥要召绫香进房,绫香哪来天大的胳子敢不从!」 悦宁被她一番话堵住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再说-」绫香撇撇嘴,朱红的唇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少福晋要想抓住大阿哥的心,该是从大阿哥身上下手,怎么反从咱身上去讨便宜呢?想抓住男人的心除了本事外,先决条件得要那男人先喜欢你才成!」她声音虽轻柔,说出的话却含讥带讽,恶毒无比! 单是她最后一句话,已让悦宁难过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今日尊称你一声少福晋是给你面子!事实上咱这东园的主子是大阿哥,你上咱这园子来只不过是「客」,可没兴师问罪的道理。」不让悦宁有机会开口,她又接下去道:「再说少福晋要兴师问罪也不该冲着我来,爷的心究竟在谁身上,恐怕少福晋还没搞清楚吧?」她觑着眼道。 「你这是什么思!」悦宁缩起肩膊,眼底升起防卫。 绫香嗤笑一声。「这个少福晋可得问爷去了,咱可不敢乱嚼啥舌根!」她蓄意撩拨却又不点明。 悦宁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搞地突然跑了开去-「绫香,你同少福晋说逼个好吗?」先前那嬷嬷忧心道。 「有哈不好的?说不定这傻丫头叫我这么一撩拨,就乖乖地替我除去心腹大患!再说爷半点不受她,到时要除去这仗丫头还不容易,到那时爷就是我绫香一个人的了!呵呵呵!」绫香放肆地纵笑。 那嬷嬷不说话,心中却是大大不以为然。 ※※※ 悦宁到东园兴师问罪之事,不知怎地竟传到佑棠耳里,晚上不等悦宁去找他,他已经找到喜房来-「贝勒爷-」小喜见佑棠面色不善地闯进房来,已料到是怎么一回事。 「你出!八」他斥走小喜。 小喜原不想留下悦宁一人,可主子让她走,她却不得不从,只能不放心地瞧了悦宁一眼,忧心地退下。 「佑棠,我正打算到你房里找你!」小喜走后悦宁道。 若非佑棠白天不在府里,她早找他去了! 「你到东园去做什么?!」他一开口便质问她。 「我、我只是去-」 「不管你有什理由,你最好弄明白东园是我的地方,容不得你撒野!」他不顾情面地撂下重话。 悦宁愣祝「你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她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少福晋,难道这府里有她去不成的地方? 「我说过几遍了,你以为这还是你娘家,容得你撒野?你要闹笑话也得顾着我的面子!」见她不认错,他的怒气不减反增。 「可我是因为--」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如果你想和平相处就得学着懂事点,别老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做事不用半点脑子!」他严厉地抨盘她,不问原因,一切全归咎于是她不懂事、闹孩子脾气! 悦宁原本要说出口的话梗在喉间,她心窝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酸涩。无限的委曲浓得化不开……她走上前去,怯怯地伸出手从后侧方抱住佑棠-「我明白了,一切全是我的错,我发誓我会改、一定会改的!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她软软地低声求他,小脸无限依依地偎在他背后揉蹭着,就怕他一生气往后再也不理她了……他身子微微一震,僵了好半晌才轻轻推开她。 悦宁转到他身前去,两手紧揽着他粗壮的腰身,牢牢黏着他不放。 「你……」 「你别赶我走,今晚让我陪你好吗?」她乞求的目光凝睇着佑棠,水蒙蒙的大眼痴痴地望定他。 她柔软的身子紧贴在他的坚硬上头,轻轻地揉蹭他……佑棠的眸光倏地转浓,他突然用力掐住她不盈一握的小蛮腰,粗鲁地把她压向他-「经过昨日一晚,你已经知道要怎么留下我了?!」他粗嘎地道。这话不像问句,而是肯定句。 「今晚让我服侍你好吗?别走……」她求着,小手握着他的大掌压向自个儿柔软的胸脯上…… …… 「佑--佑棠--佑棠--」 她不断吟唤着他的名字,他掌着她的臀儿愈冲愈猛,力道之猛烈,几乎要冲散了她织细的身骨! 激烈的动作间。悦宁看见他披在身上的外衣掉出一条悬空的红带子,尾端系着一块清润的白玉。 恍憾间,悦宁直觉以为那块白玉就要掉落在地上,她下意识地探出手去要接住它 看见了她伸手要触碰何物,佑棠突然停下抽刺的动作,身体一僵 「别碰它!」 他大喝一声,骤然抽出她体外 悦宁吓了一跳,他骤然抽身,令她险些自小几上跌下! 「我见它快掉下去了,我只是要接住它……」 「不必了!」他断然回绝,语气冷寒、突兀! 悦宁瑟缩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翻脸……她只是要帮他接住白玉而已! 沉默片刻,他改口道:「这块白玉有红带子系住,不会脱离我身上。」语气已缓和下来悦宁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了。 他径自转过身去穿整衣服,不再继绩刚才未完成的事。 悦掌无声地滑下小几,默默地帮他穿整衣装。 「今日我要下江南一趟,大概月余后才能回府。」他突然提起。 「今天?怎么这么突然!」悦宁愣祝 他瞥了她一眼,这回不再去看她依然裸里裎的诱人身子。 「前两日圣上才决定,让我到江南接应宣瑾。」 「宣瑾贝勒?」她依稀听她阿玛说过和硕怡亲王府的宣瑾贝勒。 他点头。 「我得接手宣瑾在江南未完成的工作?」 「嗯…」 她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心头仍记挂着方才那块他碰也不教她碰的玉佩。 那玉佩有特殊的意义,是以他如此珍视它? 她没敢开口问他,从他方才紧张的神态,她心底隐约明白,就算自个儿开口他也不会告诉她! 当日佑棠便下了江南,临别前瞧见悦宁特意到门口送他,却没同她说一句话,只淡淡点个头,就此别去。 悦宁依依不舍地送走了他,唯一的希望只愿他一路平安,早日回返京城! 第六章 时序已范入隆冬,转眼一个多月已过。 这日小喜跌跌撞撞到冲进新房,也就是「熏修阁」来 「格格、格格--」她边叫着边撞进房门。 「格格,具勒爷、贝勒他--」 「佑棠?他怎么了?」悦宁房里一听小喜提起贝勒爷,便激动地站起来。 「佑棠他回来了?」 小喜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猛点头。 悦宁不待小喜点完头,早一股脑儿冲出「熏修阁」外,往佑棠先前住的「唯心楼」奔去! 到了「唯心楼」遍寻不着人,小喜跟在后头急嚷道:「贝勒爷还在路上,就快进府了,是探子先来回报--」 悦宁又一股脑儿冲出,直跑到大门口才停下。 「人呢?」她焦急地问。 一个多月来的思念直教她望断肝肠! 「就快到啦、就快到了啦!」小喜伸长脖子张望,突然她高声道:「回来了!回来了--我瞧见贝勒爷了!」 悦宁同时间瞧见坐在马上的佑棠,她立刻奔向前去「佑棠--」 她奔来得匆促,竟然惊吓了马儿,马儿前蹄高高扬起,险些踏着悦宁! 佑棠当机立断驭马掉头,稳住了马势,这才免去一场灾难! 他甩开长挂,翻身下马 「我才一回来,你又替我惹麻烦!」 他怒气冲冲地,原要好好训诫悦宁一番,谁知她竟突然上前抱住他,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接住他的腰「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道这一个多月来我有多想你……」 佑棠愣在原地,纵有天大的怒气再也发作不起来!他低头盯着怀中人儿偎在他胸膛上乌黑细软的秀发,心中一动,伸出了手要抚摸……「表哥。」一旁停着一乘轿子,青纱帘门掀起,一张优秀致的脸蛋自轿内探头张望,轻软如黄莺的娇声柔柔唤住佑棠。 佑棠伸出一半的手停在空中,之后断然收回。 悦宁自他怀中抬起脸,看见一名脸蛋娟秀、身形纤弱的动人女子。这女子约莫长她几岁,相貌不过中上,可一双水荡荡的大眼分外动人,再加以她好听极的声音 悦宁望向佑棠。 「这是表妹,闺名媚秋,这回我下江南就是在媚秋处叨扰了月余。」佑棠不着痕迹地推开悦宁。 「媚秋……」悦宁喃喃地反复咀嚼这名字。 「表嫂,初次见面,你不怪我没来参加你同表哥的大婚吧?」媚秋轻声细语,十足十的女人味。 「不,怎么会呢!」悦宁连忙摇头。 她有种感觉,觉得自个儿在媚秋跟前像个没半点滋味的娃儿,而不是个女人。 媚秋掩嘴轻笑,眸光瞟向佑棠。 「表哥,没想到你娶了个小表嫂呢!」她意有所指地道。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悦宁不明白。 佑棠不发一言,只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爷,请少福晋和表小姐进大厅吧!王爷和福晋正等着呢!」佑棠的随从昆里道。 媚秋出了轿子风吹要倒似地,由丫头们掺扶着,悦宁则跟在佑棠身后。 一行人进了王府大厅,老福晋早有底下人告知,已等在里头。 媚秋一进门见着老福晋,便争先上前「咚」地一声跪地施大礼。「表舅母好,许久不见了,媚秋不住挂念您老的身子,这会儿见表舅母神清气爽、面泛红光,媚秋总算安了心。」 称的是表舅母,可知是一表三千里的关系,并非同血脉的真亲戚。 「快起来、快起来!」老福晋一开口,身边听遣的丫头连忙上前搀扶。 「家里一切可好?你爹、你娘的身子好吧?」 「托表舅父、表舅母的福,家里一切都安好,媚秋的爹娘身子也好。」 「嗯!」老福晋呵呵笑,仔细瞧了又瞧。 「瞧瞧媚秋多懂事!几年不见,出落得这般标致了!哪家人这般好福气可许了人家没有?」老福晋笑问。 媚秋半合着眼,眸光一闪,无限羞怯地轻轻摇了摇头。 老福晋大不以为然。「这可是你爹的不是了!人说女大不中留,你别怨你表舅母直言,我瞧你也二十出头,早过了嫁人的年纪!」老福晋跟着又道:「不过不怕,现下有你表舅父在,不妨由他作主,替你挑一门好亲事……」 「咳!额娘,表妹同我赶了十数日的路,旅途劳顿,有事往后再商量不妨。」 佑棠突然开口,打断老福晋做媒的兴致。 悦宁转过头去望住佑棠,他却似刻意别开眼,转而望向媚秋的方向。 「这倒也是!」老福晋点头。「就让桃丫头领媚秋到收拾好的「智深阁」里,媚秋住在咱府这段日子,就让桃丫头伺候了!」老福晋这才回过头来,对一直站在一旁的悦宁道:「宁儿,往后你就多到「智深阁]走动、走动,彼此熟络。媚秋不是外人,她到咱府里小住,你俩正巧可以做个伴,她长你几岁,有事你也可同她商量!」 「是。」悦宁答。 老福晋又交代些事,说了许多话后身子忽然觉得有些困乏,便让丫头们扶着回房歇息去了。 「表哥,我身子不大好。你可否陪我到「智深阁」去?」媚秋慢步走向佑棠,旁若无人地偎倚在他身畔柔道。 佑棠神情复杂地瞥了悦宁一眼,只见她仰望着脸望定他不语,似也等着他的回答。 「我还有要事,或者让昆里陪你回房-」 他话说到一半,媚秋突然倒栽葱般地直直向后倒去,佑棠迅速出手,捞住她下滑的身子,没让她躺倒在地上。 「怎么了?媚秋!」他一连唤了几声,她以已昏厥过去! 佑棠当机立断,即刻抱起她。 「昆里!」他唤来侍卫。 昆里忙上前去听任差遣。 「立刻找大夫来,速去速回。」 「喳!」 昆里去后,悦宁跟在后头。 「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佑棠却听而不闻地抱着媚秋快步迈开,悦宁跟不上他的脚力,小跑步随在身后,自个儿却不慎滑了一蛟,跌在地上扭伤了腿。 她咬紧牙关没喊疼,只目睹佑棠抱着媚秋,已越去越远……「佑棠,等等我啊-」 任她在后喊破了喉咙,佑棠全然没听见,显然此刻他一心一意挂记着的,是怀中昏迷的人儿。 直到佑棠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悦宁远愣愣地呆坐在石地上……尽管脚踝痛得有如烈火烧灼,且不过半刻已经肿得老大,她却对自个儿腿上的伤毫无知觉。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当佑棠不顾她而去时,她内心凝聚的那股恐惧迅速地吞噬了她……此时此刻,即便她还不清楚佑棠一连串不合常理的反应所为何来,直觉也告诉她,这一切同媚秋有莫大的关系…… ※※※ 悦宁自从扭伤了脚后就不便行走,直到十数天后她要小喜搀扶着,勉强走到媚秋住的「智深阁」探望。 媚秋一见悦宁来访,也特地从床榻上起来,礼数周到地吩咐婢仆们奉茶,布上一桌子点心。 老福晋既安排媚秋住在「智深阁」,她便是这阁里的主人,她遣退了下人,包括陪悦宁过来的小喜,只留两人在小应里,余人在门外伺候着。 「不知表嫂突然到我这儿来可有要事?」媚秋讪讪地问,两眼盯着热雾腾腾的茶盅,不太瞧悦宁。 「那天你在大厅上昏倒了,我来瞧瞧你好些了没。」悦宁说的话半真半假,她主要是想弄明白,媚秋是否真的有病! 「多谢表嫂关心,这两日来媚秋身子已经好多了。」她勾起唇笑,仍是不瞧悦宁一眼。 她不主动说些话,悦宁更不知该同她说什么好,已有些坐立难安! 跟着媚秋掩着口打了呵欠,似有逐客的意味。 悦宁只得找话说:「佑棠在江南的那段时间叨扰你了。」 「表嫂说这话就见外了!表哥同我自小一块长大,咱们的情谊旁人是怎么也比不上的,别说是住上一阵子了,要是表哥一辈子同我住那才好呢!」她手上玩弄着茶杯,旁若无人地说道。 悦宁脸色一变。 媚秋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你是什么意思!」可悦宁还是忍不住质问。她竟能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种话。 「你说呢,小表嫂?」她讥讽地道,嘴角挑起一撇冷笑,已经不耐烦再掩藏她的居心。 「你跟着佑棠来京城到底有什么企图!」悦宁质问她,也不怕把话摊开了。 「企图?」她轻哼一声。「有企图的是你吧!」她语带玄机地讽道。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悦宁从椅子上站起,小手紧紧握着拳。 媚秋也站起来,她较悦宁高半个个头,此时浑然不复之前的弱不禁风! 悦宁得仰着脸看她,只觉得她冷鸷的眼色阴沉得吓人! 「若不是你,我同佑棠又怎会被棒打鸳鸯!若不是你,今日当上浚王府少福晋的人会是我!哪里轮得到你这坏人姻缘的第三者来质问我!」 她一步步迈上前,悦宁只得不住往后退。 「你……你胡说!我同佑棠已经是夫妻了,坏人姻缘的是你才对!」悦宁挺起身子,决意不再后退半步! 「住口!」她突然喝斥她。 「佑棠自小同我情投意合,咱们早已经私订终生了!」 悦宁脸色一白-她说私订终生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你阿玛挟着权势,你挟着格格的头衔,你以为佑棠会娶你为妻?!」她冷笑。 「他娶你看中的是你的家世,他一心为了巩固浚王府的实力,若不是为了这层利害关系,你以为他看得上你这骄恣任性的刁蛮女?」 悦宁一连退了数步,忘了脚上的伤因而跌倒在地上她不是怕媚秋,而是被她这番伤人的话所逼退! 突然她推了跌在地上的悦宁一把,跟着如做戏一般瘫软在地上-「媚秋!」 佑棠不知何时进来,正巧看见她晕倒这幕-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悦宁几乎不知道事是怎么发生的! 佑棠抱起再次晕倒在他面前的媚秋,直到将她安置在床上,小心呵护,终于唤醒她后,这才发现跌坐在角落地上的悦宁。 「你怎么在这儿?」他眯起眼,眼底现出不悦的冷光。 悦宁开不了口说任何话,每当有媚秋在。他的眼睛是看不见她的…… 「你不知她身子虚弱,急需休养吗?为何还累她下床招呼你,导致她体弱不支再次昏迷!」 他冷声质问,全然没发现悦宁脚踝上的肿胀,以及她额上的冷汗和异乎寻常的惨白脸色! 「表哥,别责骂表嫂了,是我自个儿没衡量好轻重,任性下床的。」媚秋柔声温婉地道。 悦宁瞪大眼,几乎不能相信她前一刻同现在竟能有如此迥异的改变! 「算了!有媚秋替你说情,我就不同你计较!」他眼神一冷,撇过头寒着声音。 「你再不学着懂事点,外头的人就等着看浚王府的笑话!」 他这话说得再重也没有,狠狠地刺伤了悦宁! 她瞧见媚秋嘴角勾起的笑纹……佑棠的心与情全在她身上……她如何争得过她! 「对不起,我让你丢人了。」她颤着声,面无表情地忍着脚踝上的剧痛,咬着牙关。挣扎着爬到椅子前,扶着椅把站起来 「你脚上有伤?」佑棠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他上前一步欲扶住她,悦宁却反常地倒退,没让他碰着她。 他一怔,随即握紧拳头,忍着气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个儿能来,就能自个儿走回去!」 她一跛、一拐地踏出「智深阁」大门。 只是一转过身去的同时,泪水已经不争气地流了满腮……媚秋的话始终一清二楚地在她耳畔迥响着-他娶你看中的是你的家世!他一心为了巩固浚王府的实力,若不是为了这层利害关系,你以为他看得上你这骄恣任性的刁蛮女?! 头一回,悦宁开始深思她与佑棠的未来-如果他并不爱她…… 第七章 晚上,悦宁在自个儿房里,小喜正替她腿上的伤换药,房门突然被人进来的人是佑棠。 「腿好点了?」他走近炕床示意小喜退下,自己接过药来替悦宁涂抹。 「我自个儿来就好了……」 她欲接过药瓶,他却不肯给,执意要为她上药。 悦宁索性缩回脚,避到床角落。 「别任性了,快过来上药!」他皱起眉头。 「在你眼中,我不论做什么事都只是任性?」她别过脸,不愿看他。 「你受了伤却不上药就是在无理取闹!」他声音转硬。 「我说了,我可以自个儿上药。」她越发缩着身体,缩成一团小人球。 「你过不过来?」他语气已失却耐性。 悦宁把脸儿埋入曲起的两膝里,对他的不耐烦充耳不闻。 佑棠一火大,便伸手粗鲁地把她从床里侧拖出来-「呀-」悦宁被这么一阵粗鲁的对待又撞到受伤的脚踝! 佑棠脸色一变,霎时松了手。 悦宁立刻又缩回方才的角落,额上已因为剧痛,冒出大大小小的汗珠。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寒着脸。 悦宁默默不语,开始默默垂泪…… 「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你就不能学着懂事点?」 又来了,他又拿这理由责难她,他难道半点看不出来她为他做的改变? 「我一辈子都这么不懂事,你肯定讨厌我到极点了……」她喃喃自问,又似自言自语。 「你可学着成熟点!」他立即道。 悦宁却摇着头、又摇着头。 「不是我不肯学,是你怎么也看不见……」她似打哑谜,两眼迷迷蒙蒙的,没有定点。 这十多天来她脚虽受伤,行动不便,可仍然坚持由小喜扶着到厨房做菜,试每道汤的咸淡,就怕不合他口味,还亲手为他准备衣物,费心搭配式样!她待下人不再严厉,每日学着笑脸迎人,现在所有人都喜欢她、接受她,包括一开始恶意为难她的大娘……种种的一切他或许没亲眼目睹,可若有心,他会发现她白嫩的手教热油烫出了小泡,会发现身上的衣裤佩带全都在短期内焕然一新! 可这一切的努力他却视而不见……一句「不懂事」,抹煞了她辛苦努力的一切!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没空陪你玩这种无聊的小孩游戏!」 他见悦宁两眼失神,认定她压根没听进他的话,声音便越来越冷。 悦宁抬起眼,眼神是幽怨的。 佑棠冒了火,笃定她无理取闹,转身就要走「表哥。」媚秋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佑棠一转身便看见她。 她何等机灵,先一步唤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佑棠一愣。 媚秋由小婢扶着,示意婢女扶自个儿进门。 「刚来罢了。」她吟吟笑道,姿容好不媚人。她转向悦宁道:「表嫂?我知你脚上有伤,好些了吗?」 「你来做什么?」悦宁弓直背脊,如一只遇敌的猫儿般警敏着。 媚秋似被悦宁不友善的语气吓住,连连退了两步,可巧退入了佑棠怀中! 「你不必把气出在秋妹身上!」佑棠怒道,伸手扶住媚秋。 她顺势偎进佑棠怀里。 悦宁见到这一幕霎时红了眼,一时激动她口不择言地道:「我就是把气出在她身上,你心疼了是不?!」 「你-」佑棠怒不可遏,两拳握得死紧,生怕自己一冲动便上前掐死她! 「表哥,全怪我不是,你别同表嫂斗气,是我不该来,这才惹得表嫂生气……」媚秋楚楚可怜地看着佑棠,软言劝道。 「你少在那儿做戏!」悦宁哭着骂道。 「你安着什么心眼大家一清二楚,现在我同佑棠闹得不愉快可称你的心意了-」 「住口!」佑棠脸色铁青,明显已到忍耐极限! 「我偏不住口、不住口!如果你看不惯大可把我给休了!」悦宁索性豁了出去。 「还有你。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我不要你弄脏了我的新房!」她颤着手,指着媚秋痛骂。 这是她的新房,在她心中有无比重要的象征意义!她不要一个同她抢丈夫的坏女人玷污了它! 「该死的!」佑棠忍无可忍,终于拥着媚秋拂袖而去! 望着两人相拥离去的背影,悦宁的眼角无声地滑下泪水……她想叫自个儿不哭,可泪水就是不听使唤她滑下,尽管她擦了又擦,浸湿了两袖,却怎么也擦不干颊上的泪渍…… 「格格,你别哭了,大娘来看您了!」 自佑棠同媚秋走后悦宁就哭个不停,到现在已经大半夜过去,小喜自个儿劝不住,只得请厨房大娘来帮着劝!悦宁平时很听那厨房大娘的话。 「少福晋?」大娘一进房就径自坐到炕床边,也不拿悦宁当主子般畏惧。 「怎么了?那么漂亮一张脸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都成小花脸了!」 「大娘!」悦宁投进大娘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好啦,好啦!别哭,别哭,事情我都清楚了!」如今她已把悦宁当自个儿亲生女儿般疼爱! 悦宁仍然哭个不止,大娘叹口气。 「唉,这事该早些告诉你的!」 悦宁抬起脸,水蒙蒙的大眼里凝着疑惑。 「媚秋小姐的事,在府里待得久些的下人们都知道。」 「你们知道什么?!」悦宁急问。 「别急、别急!大娘知道你担心什么,可那完全是没的事!」大娘笑着安抚道。 「你只要明自贝勒爷从来只当她是妹子,至于那媚秋-她心底想些什么,就完全不重要了!」 「可是-」 「想想你当初何以执意嫁进王府来!十二年的等待为的又是谁?千万别教人轻易搬弄是非,坏了你和贝勒爷的感情!」大娘苦心婆心劝道。 「爷怎么待你最重要,切记莫无理取闹,自陷绝路!」 听了这番话,悦宁猛然一怔,回头一想便明白自个儿犯了什么错! 大娘见悦宁似是想通了,便拍拍她的手,劝慰道:「你算是聪明绝顶的,一点就透!明早到厨房来大娘教你做几样小菜,包管贝勒吃了什么天大的脾气也发作不起来了?」 悦宁鼻头一酸。「大娘,谢谢你!」声音仍然硬咽。 「傻丫头!」 大娘还交代了好些话才放心离去。 这晚悦宁一宿无眠,脑子里直想着大娘的话,思量着自个儿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今晚犯下的错误……隔日一大早悦宁就起床穿衣梳洗,她要小喜为她挑一件最漂亮的衣裳、梳了最美的发髻,一切只为了让佑棠高兴。 她是真心诚意要同他赔罪的! 「格格,您为了贝勒爷这般费心打扮,贝勒爷一见着您,肯定什么气也没有了!」小喜说着好话劝慰她。 「嗯。」悦宁娇羞地垂下头。她确是为了佑棠才这般煞费苦心的! 「佑棠这会儿该下早朝了,如快扶我到[唯心楼]去吧!」 她脚上有伤,行动不方便至极,一进一出须得小喜扶持着。 快到「唯必楼」时,悦宁道:「小喜你就留在这儿等我吧!」 「可格格,您行走不方便,还是让我扶您到楼门前吧!」小喜不放心。 「不必了,我自个儿过去就行了!你在这儿等我,说不准我在门口就遇见佑棠了!」悦宁放开小喜的手自顾自地去了。 小喜知道格格想和贝勒爷独处,也就不坚持要跟去了。 悦宁跛着脚慢慢走到楼门前,还没进「唯心楼」,她就听前苑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表哥,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收下这块玉佩时说过的话?」媚秋语带幽怨地道。 「秋妹-」佑棠敛下眼,脸上神情复杂。 「你还记得吧,表哥?」她眼带企盼地问。 他徐道:「是,我记得。」 「那么,」她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 「现下你当初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她双目闪烁地凝视着他,语调急促。 「秋妹,你-」 「你还爱我吗,表哥?」她急切地问出口! 悦宁听到这儿心都拧了! 她转过身去,两手摀住了耳朵,身子重重地靠在园子外的粉墙上! 她不要听佑棠的答案! 她怕……她好怕! 可她这算什么!她才是佑棠的妻子不是?!凭什么是她得躲在这儿,那坏女人却堂而皇之地在园子里勾引她的夫君?! 一思及此,她立即冲动地反身奔进园内-入目所见,竟然是佑棠与媚秋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的影像! 「你们-」悦宁边摇着头边往后退,她不愿相信……佑棠看见是她冲进来,脸色一变。 「悦-」 「你怎么可以这么待我!」不让他说完,悦宁哭诉的喊叫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她转过身急奔,一时间忘了自己脚上有伤,竟一跋跌扑在石地上! 佑棠推开媚秋,急奔到悦宁身前。 「你没事吧?」他伸手欲扶起她。 「不要碰我!」悦宁打掉他伸上前的手。 他握紧拳,忧心的眉眼霎时转冷。 「表嫂……」媚秋走过来。 「你走开,我不要听你说任何话!」悦宁摀着耳朵哭道。 大娘的告诫还在心头,可要她装着不知佑棠心中爱的其实另有其人,她无论如何做不到,无论如何做不到! 「表哥……」媚秋楚楚可怜地凝向佑棠,一脸的委曲! 「你先离开。」佑棠却不看她,只简单地道。 媚秋眼神闪了闪。「那我先走了,表哥。」她终于离去。 悦宁摀着耳朵,还跌坐在石地上,所有的婢仆都已离开,只留下两人在偌大园子里。 「你先起来!」佑棠拉着她的手,就要拖起她。 「你不要碰我!」她再次甩开他的手。 他脸色愈难看。「有话到房里再说!」他硬是拽起她,连扯带拉地把她拖进屋内。 这时他的面色已经铁青,两唇紧抿,强盛的怒气不言而喻! 到了屋里,悦宁瞧见他手中还握着的玉佩,一股无名怨气又冲上心窝! 「原来那块玉是她送你的!难怪你当宝贝,连碰也不教我碰一下!」她突然抢过佑棠手中的白玉,握着红线一端,使劲甩在石地上白玉应声而碎,即刻裂成了好几块小碎片! 同时间一股猛劲朝她脸上袭来-盛怒之下,他动手打了她! 悦宁被打趴在地上,半边脸瞬间肿起,嘴角缓缓淌下血水……他被她激得一时失去理智,出手时并未衡量手劲的轻重! 两人间瞬时陷入一阵胶着的沉默。 佑棠的手停在半空中,他胸膛停止了起伏,眼神凝着在空中某一点。 「你-还爱她,是吗?」不知过了多久,悦宁幽渺似从远天传来的低音在半空中响起。 她仍然趴卧在地上,脸面向着石地。 佑棠徐徐放下手,紧抿着唇,并不开口。 「告诉我,当初你娶我只是为了扩充你浚王府的实力,至今你仍没有半点爱我是吗?」 她抬起脸,原本绝丽的清艳脸庞已经变了形,依旧水蒙蒙的大眼里镌着深刻的伤害! 他仍然不开口,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 「你不敢回答是不是?」悦宁凄楚地笑出声,慢慢从地上挣扎着爬起…… 「那我来替你说!」她扶着桌椅,目不转睛盯着他木然的神情。 「你娶我只是迫于无奈!为了要扩充你浚王府的实力,你不惜舍弃心爱的表妹,娶了刁蛮任性、不可理喻的格格进门!可是娶进了格格你又心有未甘,因此你藉着下江南之便,接了你心目中温婉高雅的表妹回府,为的就是想重叙旧情、方便你们往后见面私会!」她哽咽一声,立刻摀住嘴,见他无动于衷,她忿怨地接着道:「或者你根本就是要我知难而退,成全你和心爱表妹-」 「你够了没有?!」他终于爆发,隐忍下的怒气是惊人的! 「我说中了是不是?!是的话,你就承认也无所谓!反正我阿玛已经说过,只要我一嫁出门他便不再管我的事,你大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反正我也不能奈你何「没错!」他突然大吼一声,悦宁吓得噤住声。 「那玉佩是秋妹送我,我同她是有恋情,我娶你的主要因素也确实是为了扩充我浚王府的实力!」 他一鼓作气地回答完她之前质问的所有问题。悦宁反而怔住,脸上的神情涣散,彷似失了神…… 「你根本不够资格问我这些事!」他渐渐冷静,俊逸的脸孔透出一股残忍。 「当初你之所以嫁进我浚王府,本就是为了两府的利益结合,如今你凭什么向我要情要爱!又凭什么质问我跟哪个女人有过一段情?!」 他把话说绝了,半丝不留余地! 悦宁两眼无神,脸色一瞬间惨白。 「是……我是没有资格……」 他面无表情,四周骤然又陷入沉默。 他突然转过身撇下她离去! 悦宁呆呆立在房里,许久……许久……「我是没有资格……」她嘴里喃喃地呓语,之后,迟缓地转过身,举步艰难地走出「唯心楼」外,两眼不自觉地垂泪……亲耳听见了他伤人的话,知道了事实,却只是让自己更加难堪! 如今她知道了她过去所编织的梦想全都是那么的一厢情愿! 他从未爱过她……或者,过去十二年来,他从来不曾记得她……当初在老枫树下,那个他开口同她求婚的小女孩! 第八章 自那日和佑棠彻底决裂后,悦宁又开始把自己关在房内,整日茶饭不思,不出几日已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几乎脱了形! 「格格,今儿天气很好。小喜陪你出去走是好吗?」见悦宁镇日把自己锁房门内,小喜十分忧心! 悦宁没回头,只是摇头,清瘦的穿子蜷在炕床边,一双大眼痴痴地怔望,巴大的小脸上神情涣散,教人瞧来无限凄酸! 小喜重重叹了口气-贝勒爷竟狠心连瞧也不来瞧格格一眼! 似乎是铁了心,不管格格死活了! 「格格,咱们出去吧,好吗?」小喜不死心地又劝。「好歹你到外头去走动、走动,人会精神些,心情也会开朗些的!」 「小喜……」悦宁突然肯开口说话,小喜喜出望外,注意聆听。 「小喜……你说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没想到她问出的竟然是这一句! 「格格,您别傻了!您这么清纯可爱,只要是有眼睛的,人人都会喜欢您、疼爱您的!」小喜认真地道。 「人人都喜欢我,疼爱我,只有佑棠讨厌我……」悦宁喃喃道。 「格格!」小喜知道悦宁心中想不关,心中最在意的始终还是贝勒爷一人。 她心头一动,忽然想出个法子「格格还记得那棵老枫树吗?都十二年过去了,不知那枫树是否还在原处生长茁壮……」 她边说边观察悦宁的神情。 果然她神色已有些动容。 「不知那老枫树植在府里何处。否则真该再去瞧瞧!」 「小喜,」悦宁回复了清醒,突然唤住她。「你扶我起来,我要找那棵枫树去!」说着就要下床。 小喜高高与兴地扶悦宁下床。 找了半日,终于在跑马场边找到那棵老枫树,看来这附近已改建,幸而这棵老枫还保留了下来。 枫树仍同十二年前一般。只是树干加粗了些,枝叶又更茂密了许多。 这时节枫叶已转为殷红,地上铺落了厚厚一层红叶。 马场中央突然奔掠过一群马队,簇拥着的是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在队前奔驰! 小喜认出骑在领阵的骏马上的正是贝勒爷,还有坐在贝勒爷座前的那名姑娘就是媚秋! 小喜听说了贝勒爷这几日都同表小姐在一块儿,她突然后悔要悦宁出来走走,如果不出来,就不会撞见贝勒爷他们了! 只见悦宁愣愣地盯着前方,眼睛随着马队而转…… 「格格……」 「小喜,我想在这儿静静。」悦宁傍着枫树身滑下拥坐在泥地上,紧紧地闭上了眼。 小喜明白悦宁的心情,叹了口气,静静地走开。 悦宁不知在泥地上坐了多久,突然她听见上方传来说话的声音。 「格格?!」 是男性的低音,这声音似曾相识。 「戎左!」悦宁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对着她微笑,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英挺高大的年轻人。 「格格,数月不见了,您好吗?」戎左一屈身蹲下,也坐到泥地上。 「您似乎瘦多了!」 看清了悦宁的消瘦,他脸上的笑容不见。 「戎左,你怎么会来浚王府?是我阿玛着你来看我的吗?」悦宁勉强扯开笑颜,转移话题。 戎左摇摇头,炯炯有神的眼仍盯着悦宁脸上,钜细靡遗地视察着。 「是我自个儿要来见格格的!」 之前在敬谨王府时,戎左是悦宁的贴身侍卫,他自小保护悦宁长大,对悦宁忠心耿耿。 「是吗……」悦宁失望地垂下脸,她嫁出去这么久了,阿玛并没想到她! 「戎左谢谢你想到我,还肯来看我……」她再抬起头,勉强打起精神。 「格格!您……您过得好吗?」 这话原是不该问的!嫁到浚玉府这般显赫的府第来,岂有过不好的道理?! 可他实在看不出悦宁这般无端地消瘦究竟好在哪里? 「我……很好!只是有点想我阿玛,遇有额娘……」悦宁嗫嚅地道。 「您想王爷和福晋,那等我回去禀告一声,不日把您接回府住几日就是了!」 戎左松口气,原来格格只是想家! 「不要-」谁知悦宁一听戎左这么说,竟然激烈地反对! 「为什么?」戎左因为悦宁的反应而呆祝 「因为……因为我在这儿待得很好,不想离开!」 事实是她不想让她阿玛为难! 她的不快乐连自个儿都能瞧得出来,如果回到府里,阿玛必定质问,终究因她的处境而为难! 从前她不曾想得这般深、这般远,行事总是任性而为,无怪乎佑棠讨厌她,还深深记牢她从前的可恶……可现在呢? 她知道就算她再好上一百倍,佑棠也永远不会爱她! 「格格。」 「戎左,等你回丢之后就同阿玛、额娘说我在这儿过得很好,要他们别为我担心!」 戎左深深凝视了悦宁好一会儿。终于点头。 「我明白了!」他记忆中的小格格终于长大了! 「谢谢你,戎左。」悦宁点点头,浅笑忧郁。 「格格。」他心中一动,冲动地伸手握住她细瘦的小手 「您是否有心事,告诉戎左吧!」 悦宁一愣。「我……」她因他脸上真切的情意而动容! 「您在这儿真的过得很好吗?!」他语气急促地间,心疼她憔悴的清丽容颜……从前在敬谨王府的格格是那么天真快乐、浑不知世事,为何才嫁出府不久就已有了这许多忧郁,行事说话已有了这许多的顾忌!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一阵马蹄杂沓,霎时尘土飞扬,迷了两人的眼睛。 等到尘埃散去,悦宁惊疑地睁大眼,赫然看见一大群马队就围在两人四周,距离之近,再差几步她和戎左就要死于乱蹄之下! 「你是什么人!怎么闯进内苑来的?!」马队中一名侍卫长质问戎左。 戎左的手握着悦宁,她慌忙抽出手「他是我从前的贴身侍卫,从敬谨王府来探望我的!」她解释,不想给戎左带来麻烦。 「表嫂,原来你同自个儿的贴身侍卫感情这般好!」坐在佑棠马上的媚秋阴沉地说着风凉话。 悦宁别过了头,当做没听见。 她已不想同她斗!就算她豁了出去,放下少福晋的身段去同她计较,换来的反是佑棠的指责和万般不堪! 纵然她会那么做一切全是为了他,他也无心去领悟! 「佑棠贝勒。」戎左认出了乘在马上气宇轩昂的佑棠,却见他身前坐着一名女子紧紧依偎在他胸前,他疑惑地皱起眉。 佑棠没吭声,面无表情的俊颜透出一股阴沉。 「戎左,我们走吧!」 悦宁从枫树旁站起,两腿因跪坐太久而发麻,且她脚踝上有伤,一时站立不隐而往前扑倒 「格格,小心!」戎左紧要关头险险地接住了她,紧紧将她荏弱的身子抱牢在手上。 突然戎左感到左侧一股劲风袭至,之后就莫名其妙地被打松了手-佑棠不知何时翻身下马,将悦宁夺回手中! 悦客顷刻间被接来夺去有些受了惊吓,回过神后,她第一件做的事便是伸手推开佑棠-岂料他竟如大树一般难以撼动! 「放开……」她要说的是放开她!可才一抬眼,她便看见他盛怒的眼神! 她可是又做错了什么? 她已经不再去招惹他了,他凭什么又毫无理由的对自己生气?! 「放开我!」她直视他冷鸷的眼,勇敢地挑战他的怒气! 佑棠紧抿着嘴仍旧不吭声,她却感到他手上的力道正失控地加劲中,他似乎想捏碎她! 悦宁开始挣扎:.戎.左.看出她的痛苦、忘情地上前一步11嘉竿乙佑棠突然转身抓下一匹马上的侍从,跟着挟持悦宁在众目睽睽下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众人都为佑棠这突来的举动呆住,戎左原想请佑棠松手的话,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一群人谁也没心思去想到被遗忘在佑棠那匹骏马上的媚秋……她仍然直挺挺地坐在马背上,那张秀丽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怨毒! 「放开我!你把我带上马做什么?!」 「闭嘴!」 一路上悦宁不断在马上挣扎着,逼得佑棠不得不紧紧箝住她,强蛮地勒住她瘦得几乎要拗断的细腰。 「你到废想怎么样,我已经不去惹你了,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悦宁仍在挣扎着,不顾那样会弄痛了自己! 说话问佑棠已策马奔至「熏心楼」。 他抓着她下马,粗鲁地将她拖进房里。 到了房内,悦宁立刻甩开他的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退到房内角落,感到腰腹间传来的剧痛。 他掐住她的力道彷佛同她有深仇大恨般! 「不怎么样!」他终于开,语气冷得像冰。 「我只是让你别再丢人现眼!」 悦宁瞪大了眼。「你把话说清楚,我几时丢人现眼来着?」她心中顿时涌出无限委曲。 「光天化日下和男人肌肤相亲!你还嫌不够丢人吗?」他紧绷着脸,似乎在压抑着即将暴发的怒气。 悦宁用力咬住唇,心口难受得几乎要窒息! 「你为什么要故意抹黑我!戎左只是我从前的护卫-」 「这么说是旧情未了了!」他冷笑,阴沉地打断她的辩解。 「你-」悦宁气不过,捏紧了小拳头。 「你自己呢?就算我同戎左有旧情,至少我们仍是清清白白的,可你呢?你敢说你同你的秋妹仍是清白的?」她气愤地指责他。 「你承认你跟那个男人有旧情?!」他脸色一肃,眼神迸出杀气腾胜的怒光! 悦宁被他残冷的神情吓得倒退一步,她从未见过如此充满肃杀之气的佑棠! 「我说过了,戎左只不过是我从前的护卫-」 「往后不许你再见他!」他霸道地下令。 「为什么不?!你没有理由不让我见戎左!」悦宁不服。 「不许就是不许,没有任何理由!」他无理得几近独断。 「你。你根本不讲理!」悦宁气得浑身打颤。 「我没说过要同你讲理!」他冷静地撂下一句。 「那我也不需同你讲理我没有遵守你命令的必要!」她反驳。 「你试诚看」他冷冷地道。 悦宁不禁往后缩。「你想怎么样?」她自小强自训练的蛮气这时又提了上来,她大着胆挑衅他。 「你以为呢?」他却不正面回答,只阴沉地道。 「你……又想打我!」她倏地睁大眼,急促地退了几步,直到后方再也无路可退为止。 佑棠捏住拳头。 「该死的!」 他突然诅咒,悦宁脸色一变,身子更往墙角缩去! 见到她的反应,他皱起眉头。 「你放心,往后无论你如何激怒我,我都不会再动手。」他恢复平静地保证。 他突来善意,让悦宁也撤下心防。 「戎左……他只是来看看我,顺道问我想不想回敬谨王府-」 「他要带你回敬谨王府?!」他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面目阴沉。 他为什么这么问?「没有……如果你是怕我回府给你带来麻烦,你大可放心! 我们俩之间的事,我从来就不预备让阿玛知道!」 她猜他必定是担心她一旦回府告状,浚王府同敬谨府将交恶,届时他原先所有的利益盘算全要落了空! 悦宁忧郁地想,其实他大可以高枕无忧,阿玛早已表明了绝不会插手管她出嫁后的事! 他略松开手,停了半晌,脸上无表情地道:「你这段时间不可能回去敬谨王府!」 悦宁压根儿没打算要回去,可她还是问:「为什么?」 他突然撇开眼。侧转身子。「我要到承德别业。」 悦宁不懂。「那跟我回不回府没有关系……」 「我要你跟我一道去!」他用斩钉截铁的口气粗鲁地打断她的话。 「你要我去?!」悦宁睁大眼,有些不敢相信。他为什么突然间想到要带她去承德? 「为什么?」她喃喃地问。 他要她去,那媚秋呢?她也去吗? 「不为什么!」他撇下话,转身就走。 临出门日之际,他突然回过身-「你进浚王府之前我们可曾见过?」 他这话间得唐突,悦宁一时间愣住了。 没等她的回答,他已经转回过身离去。 之所以突然有此疑问,是因为刚才在那棵老枫树下她惊恐的表情,唤起了他脑海中似曾相识的记忆! 佑棠走后,悦宁仍呆立在房间的角落……他为什么这么问她? 悦宁闭起眼……不管为什么,她已决心压下心中的希冀,不再去奢望些什么! 第九章 三日后悦宁在大批马队的护送下前往承德。 自从那天佑棠在「熏心楼」问她是否曾与他见过面后,就不曾再开口问她第二次,且连日来她也没机会和佑棠见上一面。 这几日来她把这事搁在心坎上,却只是想想罢了。就算佑棠记得她又如何?她能奢望他脑海中残存的记忆会改变些什么? 这趟到承德她心中也没太多想法,主要是媚秋也随行!他带自个儿同行或许只是掩人耳目! 每每思及此悦宁的心便酸涩无比!她徒有浚王府少福晋的空名,却永远得不到丈夫的心! 「格格,您为什么容忍贝勒爷把那女人也带来承德?」快到承德时,小喜憋了好几日的气终于再也憋不住问了出口! 她实在气不过那个媚秋反客为主,整日腻在贝勒身边,根本以少夫人自居! 看着窗外风景悦宁淡淡地道:「又能如何?如果夫君的心不在自个儿身上,做任何事都是多余的!」 问题就卡在这边,小喜再也问不下去,只能暗自替格格叹息。 到了承德别业,小厮们打理了一间靠东侧的厢房给悦宁住进去。 小喜一进了房子内张望了一番,突然蹦一句话来-「爷住哪儿?」 那小厮愣了愣,隔半晌才回道:「爷住西进房。」 「那怎么不腾出间西进房给少福晋住?」小喜追问。 「西进上房只得两间,一间给爷住,另一间表小姐一早便指定了,一到承德就住了进去!」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悦宁在一旁听了这话别过了头去。 可见是熟门熟路,这所别业佑棠想必带她来了多次! 连别业的下人也欺主,不拿她当主子看。 「这可是反客为主了不是!」小喜温吞吞的性格终于也被惹得发火! 「岂有主人住客房,客人反抢去住主人房的道理!」 「这个……」那小厮两手不断搓着衣角,垂下了头,两颗眼珠子畏怯地溜动着,不住地去瞧悦宁的反应,显然已吓得答不上话来。 「什么这个、那个!还不快给少福晋换房间去!」小喜两手插着腰,发起脾气来很是惊人! 她虽是个下人,可心底不服、豁出去要替悦宁出头! 被小喜这一指正,那人顿时气短,手足无措地站立难安。 「算了,不过是个看主子面色吃饭的,你为难他也无用。」反倒是悦宁淡淡地道。 「谢谢少福晋!」那下人不等小喜再发难,匆匆逃去。 「格格!」小喜顿足叹气。 「这口气无论如何不能吞下去的!」 悦宁不答腔,只是摇头不语。 「她已经当您好欺负,不将您放在眼底!您要再让下去她可要欺到您头上去了!」小喜慷慨激昂地劝道。 「她欺我是因为仗着有人替她撑腰…否则她怎又欺得了我?」悦宁苦笑。 小喜又一次张口说不出话。 可不是?贝勒爷若心向着格格,就算再多来十个媚秋也兴风做浪不得! 之后几日相安无事,悦宁在承德别业住了半月没见到佑棠,心头的酸涩渐渐压抑,她已放手考虑……经过几番波折,毕竟懂事了许多,知道若非自己的,强求亦强求不来。 日子平静无息地滑过,悦宁到承德将近一月,已开始想念北京。 她不知佑棠心底打的主意,他带她来承德莫非只是想冷落她?这点在京城她早已明白,他又何需特意将她带来承德,再刻忘冷淡她? 这日她觉得无聊得紧,加以脚伤已好得差不多,她终于走出自个儿住的东进屋,决定到前苑走走。 她才一走出屋子,就见到前苑一阵扰攘,一群侍卫不知何故,在园子里围成一团。 「我要找你们少福晋,前门侍卫已经通报过的!」悦宁一走近,就听一男子的声音怒道。 「不管有没有报过,咱们直接听贝勒爷的差,贝勒爷早吩咐过你不得见咱们少福晋!」那群侍卫里领头说道。 悦宁不做声,再走近些蹙眼一瞧,那群侍卫果真是跟着佑棠的亲信。 「岂有此理,我是奉敬谨王爷的命令先行来通报的,你们不让我见格格,我回去怎生交代?」那男子怒道。 悦宁认出了那是戎左的声音,又听到他提到自个儿的阿玛,不禁高兴地唤出声「戎左!」 「格格!」戎左见着了悦宁,这下一干人再也挡他不住,他很快排开众人,奔到悦宁身前去。 「戎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能再见到戎左,悦宁高兴极了。 「那日我从浚王府回敬谨府后,王爷得知我来见格格,便传我去问了许多话,过后想是王爷心底也挂念格格,于是从浚王爷口中得知你们往承德来后,便要戎左赶着来报讯!」 原来阿玛没忘记她,心底终究还是挂念着她的! 「戎左,阿玛让你来承德同我报什么讯?」悦宁急问。 「王爷要我来找您,说是-」 「贝勒爷吉祥!」 戎左的话说了一半,后方一群侍卫突然大声齐呼,朝着前方走来的男人垂首施礼。 悦宁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月不见的佑棠! 他身返仍然跟着媚秋,情境仍然如同在京城一般。 「贝勒爷吉祥!」纵然心有疑惑,戎左也不忘先行过礼。 戎左心底的疑惑起自于媚秋! 他是第二次见到这女人,每回都是紧跟在贝勒爷身边出现,见了格格也从不施礼,教不知道的人要误以为她才是浚王府的少福晋! 佑棠眯起眼,对戎左视而不见,他突然上前一步拉住悦宁的手往前就走。 「贝勒爷请留步!」戎左这回赶紧挡在佑棠之前。 同时间悦宁亦甩脱他的箝制! 佑棠照例没理会戎左,却对悦宁甩脱他的行为怒目而视! 「表哥……」身后媚秋极尽柔媚地嗲声唤住他,企图挽回他的注意。 佑棠不为所动,仍然瞪住悦宁。 听见媚秋的呼唤,悦宁提起硬气,索性别过头不瞧他,连退了数步! 「贝勒爷,是王爷派戎左先来见您!」戎左进前一步,挡在悦宁和佑棠之间。 戎左瞧出弥漫在两人间微妙的尴尬,他这一举动护着悦宁的居心十分明显。 佑棠终于正视戎左,阴鸷的眼彷佛浸了两颗寒冰! 「敬谨王爷有事?」他态度冷淡,不称岳丈,仍唤王爷。 「王爷思念爱女甚笃,不日将驾临承德。」戎左道。 佑棠倏地眯起眼、停顿片刻,他竟然道﹕「明日我就要启程回京!」 意思便是敬谨王爷千里迢迢赶来只会扑个空! 「那你先回去,我可以留在这儿等我阿玛!」悦宁立刻回道,不管他同意与否,心底已打算留下。 「没这回事!」他断然道。立刻否决,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巧妙地越过戎左,再度擒住悦宁的双腕! 「你做什么?」她一时挣不脱他,情急之下张口便喊﹕「戎左救我!」她一时甩脱不了,见戎左就在身边,从前在敬谨王府她一向受戎左保护,便下意识向戎左求救! 佑棠手劲倏地一紧,力道大得几乎拧断她的骨头! 「贝勒爷?」 戎左口里唤住佑棠,才想出手,原本在身后按兵不动的侍卫突然又有动作,霍地涌上前再次将他团团围住! 悦宁求救不成,反而手臂被他强劲的握力掐得几乎骨碎!尽管她奋力挣扎、却只是徒劳,反倒愈加深手臂上的痛楚! 「你凭什么不让我见我阿玛?」这回佑棠又把她拖回房间,悦宁已忍无可忍! 「我警告过你不许再见那男人!」一进房内,他把她抛甩在炕上,无视她的问话,先冷冷地恫吓她! 「我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见我阿玛!」悦宁亦不理会他,执拗地问她要知道的答案。 「你想见你阿玛,我自然会安排你们见面。」他冷鸷地道。 「什么时侯?」她疑惑地问。 「到时我会通知你!」他随口道。 明显听得出是敷衍! 「我现在就要见我阿玛!」她拗起来。他不能体会她的寂寞无助也就罢了,现下还要如此限制她,她只觉得心底万般委曲! 「你真正的目的要见你阿玛,还是想见刚才那个男人?」他突然沉下脸,神色阴郁地指责她。 悦宁呆住,她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他想到哪去了? 「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以用莫须有的罪名指控我!」她终于找到声音,激动到全身打颤。 「我眼睛看到的就是事实!」他用跋扈的语气说道。 「你别把我看得同你!」悦宁气得反控他。 他脸色骤然一变,两拳握紧。 看见他握紧的拳,悦宁小心地往后退,跟着突然转身跑开-下一刻佑棠已抓住她。牢牢把她锁在铁臂间,她甚至跑不出房门! 「你别打我!」悦宁不住挣扎。 「我说过不会再打你!」他铁青着脸,因为她的话更加恼火了。 悦宁不信,仍然不断挣扎,直到他突然吻住她-但不一会儿叩-「该死的!」佑棠破口大骂。 她竟然咬了他! 悦宁趁这时逃命似地夺门而出,没命地跑出东进房! 佑棠脸色阴霾地杵在房里……. 按理咬了他简直是罪不可恕!可他却没立即追出去,抓她回来打上一顿屁股,原因是他突然被她超乎一般女子的精神给慑住! 他从没见哪个女人这般大胆过,更何况竟敢张口咬自个儿的夫君! 「竟是个格格做出来的事!」他喃喃自语,伸手抹掉嘴角的血痕……冷例的俊脸出奇地乍现一丝笑纹! 悦宁直奔到大门前才停下来喘息,她怕佑棠追上来,略微喘口气后,便往大门走去。 「少福晋请留步!」守门的侍卫拦住她。 「让开,我要出去。」悦宁皱起眉头。 「少福晋想上哪儿去,咱们可以随身保护!」 「不需要,我只不过出去走走,半日就回来,不会有事的!」悦宁匆匆奔出,身上根本没带半两银子,可她估量着自个儿手上的翡翠镯子定可典当不少钱,要是变卖了应该够她侍在承德等阿玛来! 「少福晋是千金之躯,自然得谨慎小心些,还是由小的们随身护卫-」 悦宁没等那守卫把话说完就径自出大门而去! 「少福晋!」守卫在她身后叫嚷着,几个人跟在她之后出来! 「别跟着我,要不回头我让贝勒爷处罚你们几个!」悦宁故意恫吓他们。 那些守卫这才听话,乖乖杵在大门口,一个也没敢跟上来。 悦宁出了大门后便漫无目的地行走,就这样在大街上走了半日,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这时节在承德,晚上若顶上没个遮瓦的地方是会冻死人的! 就在悦宁开始耽忧之际,身后突然有人拽住她衣袖 「戎左、小喜!」悦宁乍见熟人,喜出望外。 「你们两人怎么会-」 「贝勒爷从守卫口里知道您出了府,眼看着时辰过去却不见您回府,便派人出府大肆搜寻,我求贝勒爷也让我出府找您,没想到才一出府就遇到戎左,于是咱们俩就结伴同行,直到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总算找着您了!」 小喜才喘口气,忙不迭地又道:「格格,您这半天跑哪儿去,可要急煞小喜了!」 悦宁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想着要离开王府,走了这大半日,也不知道自个儿能往哪儿去……」 小喜握住悦宁的手。「下回如果您耍走可千万记得带着小喜,再也别抛下小喜一个人,我担心死了!」 「小喜……」悦宁心底一感动,鼻子一抽就要当街哭起来。 「格格别哭,这儿是大街上呢!」小喜忧心的脸上总算露出笑颜,见悦宁转眼就能哭,心想格格终归还是个孩子……悦宁忙拭去泪,破涕为笑。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不如先到我落脚的客栈吧!」戎左道。 戎左在街上雇了部车,驭了许久三人才来到这间叫「悦来客栈」的小店家。戎左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格格,要委曲您了!」 这客栈专门供过往行人留宿,可想而知设备简陋,只求方便而已。 「哪里的话,比起露宿街头这可好上千百倍了!」悦宁体贴地道,并不嫌弃。 纵然她尚有些孩子气,比起从前那般任性,是真正为人着想了!小喜、戎左互换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格格为什么要离开王府呢?」戎左问。 小喜一听戎左开口问这个,立刻抢道﹕「还不都是因为-」 「小喜。」悦宁打断小喜的快嘴。「没什么,只是觉得闷了,想到外头住两天。」她婉转解释。 小喜不能畅所欲言,见悦宁还把苦往肚里吞。干脆撇过了头赌气不说话,心底为悦宁不值! 戎左见这情况,心底还有些胡涂。 「如果觉得闷,告诉贝勒爷一声也就是了,您就这么走出王府,要教许多人担心的!」他劝道。 「唉,说你笨,你还真是根木头!」小喜忍不住在一旁嘀咕。 戎左自然知道小喜是在骂他,可他被骂得糊里胡涂,着实冤枉! 「你是在骂我笨吗?」他心有不甘,还是要问个清楚。 「废话!不骂你还能骂谁?」小喜嗔道。 「为什么骂我?」戎左抓抓头,瞪大了眼。 「当然骂你!你见了贝勒爷两次,难道没瞧见老黏在爷身边的狐狸精?」这回悦宁阻止不及,小喜已经冲口而出。 戎左愣了愣,转头瞧悦宁不自在的神色,电光石火间想明白了。 房内顿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格格要留在承德等王爷?」不知该说些什么,戎左只得转移话题。 「嗯。」悦宁点头。 「那好,格格如果不嫌这地方肮脏,我就让店家另外收拾一间上房,您和小喜就先在这儿住下再说。我想这间客店离城有段距离,贝勒爷暂时应该找不到这地方来的。」 「这样很好。」悦宁道。 于是悦宁同小喜两人就这么在这间小客店里住下了。 致于王府里,此刻却是找翻了,任谁也想不到悦宁会选择住在离城三里、毫不起眼的一间小客店里! 第十章 悦宁和小喜、戎左三人在城郊的小店家里一连等了五日,这天戎左照例进城去打探消息,晌午时小喜便到店家的厨房里张罗伙食。 小喜怕悦宁吃不惯,便和店家商量好,自个儿烹煮每日三餐。 悦宁一个人在房间里等小喜,一听到开门声,便站起来走到门边要帮小喜端饭菜-可才一打开门,外头竟然冲进来十数名侍卫,悦宁要想关上门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躲我你竟然肯住到这种地方来!」佑棠跟在一伙侍卫后进门,尽管神色冷峻,仍掩不住一丝愠色。 悦宁一看见他找来,起先是震撼,再来便是沮丧。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她不甘地问。 「你那名忠心的侍卫明知你失踪,却仍然无关痛痒地继续在城内晃荡,不断打探敬谨王爷是否已到承德的消息-你说我该不该怀疑他?」他寒着脸一字一句冷冷地道。 悦宁被他不善的脸色吓住,退了一步。 「你们都下去,在门口守着,没我的命令不得任何人擅自进入!」他严辞下令。一伙侍卫连忙听命,退至门外。 「你把戎左怎么了?」悦宁急问,他刚才提到戎左,悦宁便直觉到他会对戎左不利! 「你倒是挺关心他!」他讥道。 她可是听错了?为什么她觉得他这句话里包藏了不小的醋意? 「戎左……他待我好,我当然关心他!」悦宁没心机地回答。 「啪」的一声,他突然用力击桌,打得实木桌子顿时现出裂痕!悦宁吓得愣住,当场忘了反应。 她实在弄不清楚,他骇人的怒气所为何来? 「关心他?」他冷笑。「你确定只有关心两字,没有其它暧昧?」 「你是什么意思?」悦宁反应过来,气红了俏脸。 「就是字面上那意思!」他强硬地道。 「你-」悦宁握紧了小拳头。 「随便你说什么,清者自清,反正我已经不在乎了!」她实在气不过,他自己行为不检却反过来指责她! 他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扭住她。「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那意思!」不明白他这么问的原义,她只管昂起头反讥他,漠视他强蛮的手劲倔强地道。 「说清楚!不在乎是什么意思!」他加重手上的劲道,硬着声质问。 「不在乎,反正就是不在乎了!」她赌上一口硬气,尽管手臂疼得要命,她就是不服输! 他眯起眼,眸底的怒气被煽起。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突然间她想怎么样,悦宁眨巴着眼,一时倒给他弄胡涂了。 「不想怎么样!」她讷讷地回答,水雾雾的大眼疑惑地对住他,他该不是给她气胡涂了吧? 「我劝你别惹我失控!」他咬牙道,当她是恶意挑衅! 「失控了会怎么样?」悦宁没半点危机意识地随口问。 他突然撇起嘴笑,没啥笑意的俊脸看得她心底开始有些发毛……「你说呢?」 他平静地问,居然还面带笑容!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悦宁瞪大了眼,钜细靡遗地检视他脸上任何可疑的伪善痕迹 「我……我哪里知道!」她哪里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可恨的就是,她从他脸上竟然找不出任何把柄来! 「你、你到底把戎左怎么样了?」悦宁大着胆子问。 「你还记得!」他敛起表情,脸色又如往常一般冷峻。 「那当然!」悦宁从他脸上更是瞧不出所以然来,她嘴硬地答。 他挑起眉。「咱们打个商量如何?」他突然道。 悦宁眨眨眼。「打什么商量?」 他紧抿的嘴角倏地勾出一抹笑。「你跟我回去,我就让你见你阿玛。」他心平气和地道。 「我留在这里一样可以见到我阿玛!」她防备地瞪大眼瞅着他。 不知怎地,他笑起来虽然乱迷人的,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那抹笑容有勾人上当的嫌疑! 「我保证,」他身体突然倾向前,低柔地徐道。 「你要执意留在这儿,绝对见不到你阿玛!」温柔地语带威胁。 悦宁怔住,想象不到他竟然有这般邪气的一面。「你不能阻止我见我阿玛!」 悦宁皱起眉头。 「你可以试试!」他放开她,气定神闲地在椅子上坐下。 「我不怕你!」她冲动地道,再次握紧小拳头。 他挑起眉,突然冲着她一笑。「我知道。」他悠哉游哉地道。 悦宁傻了眼他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半天的时间考虑,今晚我就要答案。」他瞧着她那副傻模样,低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会接受否定的答案?」她压根儿不信。 「不可能。」 「那还考虑什么?」悦宁恼怒地低吼。她皱着眉头气鼓鼓地瞪住他,蓦地发现他竟然又笑了! 他是真被她气胡涂了还是怎么地,她有什么可笑的?因为想不通,她更是对着他皱眉头! 「头一回见面时,瞧你那副楚楚可怜、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满腮的小媳妇模样……」他摇摇头,啧喷称奇:「没想到现下竟有胆子敢同我挑战了!」他像是聊天气一般,漫不经心地提起。 悦宁脑子里却轰地一声炸响-他、他、他……他方才说了什么来着?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别太惊讶,我不过是一时眼迷,谁教你当时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活像个小叫化!」他哼笑。又倾向前去,傍着她耳边邪气地低道:「不过,无论是小叫化还是悦宁格格……都美得教人着迷!」 悦宁不能呼吸了! 她记得她额娘说过了所谓养生之道,一个人一天至多只能承受一件刺激! 天老爷啊,谁来救救她……佑棠明显地是不打算救她了,他正迈开大步朝门口走去,狠心留下这一片残局不说,竟然还好意思回过头笑话她「记得喘气!」 提醒她后,他轻轻松松退场离去。 愣愣看着他走出房门,悦宁终于大大喘了口气! 天老爷!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她快承受不住了……悦宁终究还是跟佑棠回到承德别业,因为敬谨王爷就这么巧选在今日抵达承德,戎左没等到王爷,反倒给佑棠的人接了去! 「少福晋,王爷住东进房,您住的是西进房。」 悦宁和王爷见过面后,要随着王爷往东苑去时被小厮们阻下。 「西进房?」悦宁和小喜对瞧一眼。「我明明住在东进房!」 「是,从前少福晋住的是东进房没错,可现下贝勒爷让小的们换过来了!」小厮回道。 悦宁皱起眉头。「他说换便换吗?」 「少福晋……」众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额上冒着冷汗!怎么少福晋会说出这等违背女德的话来…… 「宁儿!不可无理取闹?」王爷在一旁赶紧道。 「阿玛您不明白,无理取闹的人可不是我!」她转向小厮们问:「他让我搬进西进房,那表小姐住哪儿?」 「表小姐?」众小厮们又是一阵对瞧。 「少福晋不知道吗?表小姐前日已经出阁了!」 「嫁人?」悦宁登时瞪大眼。「怎么可能?」 莫非是嫁给佑棠? 「表小姐两日前嫁到承德一间卖南北货的店家去,听说那小店的店主从前是在王府里当长工的,人笨是笨了些,可是老实头一个,很得王爷的赏识,后来揽了点钱离开王府自个儿开了间小店做买卖,搞得有模有样、挺有那么一回事!还听说爷这回上咱承德来便是奉了老王爷的命,特地把表小姐送到夫家,算是尽了点亲谊。」小厮兴冲冲道,回想起那老实头前晚办的流水席,他到现在还口水直流! 悦宁听得一愣一愣,可心底一阵狐疑…… 「阿玛,您先回房,我待会儿再过去陪您!」她丢下话就转身往西进房去找佑棠。 她在西苑书房找到佑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劈头便问。 「什么怎么回事!」他懒洋洋地舒腰,按着不怎么苟同地皱眉道:「进书房前你得学会先敲门……」 「我不是来跟你说废话的!」悦宁气鼓鼓地道。 他没看到她在生气吗?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纠正她!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才叫废话?」他无可无不可地敷衍道,没把她的怒气当一回事。 「你为什么把你心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她质问。 「这就不叫废话?」见她要发火,他打个呵欠漫不经心地道:「这么做不是正合你意吗?」 悦宁眨眨眼。脸儿倏地转红。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他挑起眉。 「好、好吧,就算你说对了!」悦宁纵然不自在还是没否认,她的个性坦率就是有这点好处。 「可她是王府的表亲,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市井小民……」 「媚秋同王府并无实际的亲属关系。」他立刻回道。 「那她为什么唤你表哥?」 「她母亲是我奶娘,从前是侍候额娘的婢女,向来和额娘很有话说。可自从她们离开王府后媚秋就不肯再叫我贝勒爷,竟然自己改口唤我表哥,额娘虽然知道这事,念在同奶娘的情谊,也就随她高兴叫唤了!」他解释。 悦宁噘起小嘴。 「你不也喜欢她叫你表哥!」 他撇起嘴笑,炯炯的眸子定定盯住她。 「是不讨厌。」 「你-」悦宁为之气结! 突然见他手上拿着一块白玉 「你命工匠修好它了?」那不就是上回被她摔破的那块白玉! 可见他还是舍不得媚秋! 他的反应像听见了笑话。 「你以为被摔得粉碎的东西谁有那本事修好它?」 「你去打造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悦宁直觉一股怒气又要生土来。 「没错。」他的回答无疑火上加油! 「你这么想念她,为什么还把她嫁给别人!」她气得不顾形象地吼他! 「想念她?」他挑起眉,嘴角勾出一撇恶作剧式的笑意。 「她是谁?」 「还会有谁?当然是你的贸贝秋妹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那是要还给她的!」他突然道。 「还给她?」悦宁一愣。「为什么?」他不是要留着当纪念? 「原先那块被你摔破了,我当然只好还她一块膺品。」他解释。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她送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要还给她?」悦宁固执地追问。 「我不喜欢欠人。」他轻描淡写地回道。 悦宁眨巴着大眼,想半天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你不是喜欢她……」她喃喃自语道。 「那是孩提时代的事,我与她多年不见,这种童稚之情早已淡化于无形!再说……」他扯开嘴角,从椅上站起来走近她。 「自从我发现我的妻子竟然是十二年前我订下的那个小可怜后,我就再也无瑕管其它女人了!」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悦宁开始脸红。 他但笑不语。 「我摔了那块白玉,你那么生气,当真只是童稚之情吗?」她心底难免还有疑惑。 他凝视她半晌,才慢慢开口。「我如果当真要一个女人,绝无可能放手。」虽是淡淡的语气,但坚定的眸光却已教人明白他强悍的精神力。 「那,你不要一个女人呢?」她讷讷地问。 他勾起嘴笑。「一刻也不耐烦她在我眼前出现!」 悦宁心一酸,跟着掉头便走。 「上哪儿去?」他迫近她,出手紧紧搂住她。 「喂,你放开我啊!」他搂得她死紧,悦宁一张脸蛋红通通,也不知是喘不过气来还是怎么地…… 「你不是不耐烦见到我,一刻也不想我在你眼前出现!」 他皱起眉,好笑道:「不耐烦我干什么三番两次找你?」 「我又不是你,谁知道你是怎么了!」她赌气道。 「那我就告诉你怎么了,」他灼热的唇突然贴着她耳畔哑声道:「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小麻烦!」 悦宁呆呆地怔住,一时忘了挣扎……他。他说他爱她! 她僵着脖子转过脸去瞧他,中见他那张含笑的俊脸,她皱起眉头。 「你、你不是老嫌我孩子气、不懂事!偌,我现在给你个机会,我数到三之前你可以把我给休了!」 她拚死命挤出他的熊抱,逃到老远、老远的书房一角! 他倒也没追上前去,懒洋洋地两臂抱胸,瞧他的小娘子玩什么把戏! 「喂,我现在开始数,不好好把握机会可是你自个儿的错!」她边说着,两脚悄悄移动……佑棠挑起眉,无可无不可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我开始数喽!」悦宁撇起嘴,一双大眼回骨碌地转。 「我开始数喽!一……二……」 瞧人家没什么反应,她撇撇嘴。 「三,你不休我,那就我休你啦!」说完便转身撞开门,溜之大吉,逃命去也!佑棠一愣,跟着连名带姓的破口大吼-「徒单.悦宁!」 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以为她傻吗?她早逃到她阿玛怀里当乖乖女去也! 看来事情没完没了,反正这两个人一辈子的时间有得追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