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 楔子 一千年前── 临水、渊溪交汇处,红花瓣影中伫立着一身独特军容,修长拔尘的身影。 默然不语的身形,双手捧着一个白布裹住,仅露出小头颅的婴孩尸首,身形的主人乌丝长发尽束于金冠下,容颜透着一份清俊英气,瞳中刻着深深的悲戚。 眉宇中幽沉秀雅的神态透露着这身着独特军容,戴着王者之冠的身形并非男子,而是女子。 女子凝视着手中一岁多的小婴尸,虽是年仅十七岁的少女,她却从出生就经历过一般人无法想象的惊险沧桑,面对这僵冷的小生命,她曾展露外人难以窥见的慈爱,此刻已化为无尽的哀恸。 「千翼……翼儿……」将手中的小婴尸放进红花树下掘好的小洞内,再一次轻抚那僵冷的小脸。 曾经她以为这个小生命可以在她的保护下长大,如今再大的地位、权势,在面对命运无常时,她竟是无力挽回! 取下颈上长久佩戴的菱晶坠,坠上刻着唯她独有的图纹,将它放到小家伙的胸上,亲手覆土,埋葬了这让她疼如亲儿的小生命。 再站起时,身后传来急遽的人马杂沓声,声音来到她身后十步外,随即整齐停住,领军者上前禀告。 「绛王,池靳边村捉到十多名活口,留或不留?」 她眉眸缓敛,继而紧紧闭上。 终究平凡的正常生活不可能属于她,那唯一动过念的情已在她的剑下结束,还有什么不能牺牲,她──是「绛王」! 王者的使命、王者的果断……身为王者── 「杀!」红瓣纷飞中,再睁开的眼坚定绝决。「不留任何活口!」 悍然回首的身形,严峻的犀瞳锐扫属下,震慑得令人望之生畏。 「吩咐下去,每年在临水、渊溪交汇处,沿岸栽种百株红花树。」 「是。」部下们敬畏的颔首领令。 三年后,纷乱的世局起了最大的变化,谣传当时威震天下的霸者「绛王」死于祭天的一场阴谋动乱中,密谋造反的下臣与池靳边村幸存的后人勾结,连手刺杀这位权倾一时的「踞龙国绛王」! 之后踞龙国继位者无「绛王」的智勇、谋略,不出三年,这令人闻名震撼的强国裂解,淹没于争战的历史洪流中。 再经数年后,临水、渊溪边的红花林竟消失了踪影,唯有每年夏季河水涨潮时,红花林短暂再现,许多人传言,每当红花林出现,便会见到一座小茅屋,屋前幽立一道俊雅的女子身形,但走进林中却又只见红花瓣雨,不见任何小屋、人影。 再经百年后,环境变迁,临水和渊溪汇成一条「临渊江」,那段时间,很多人目睹,在江河浩浩中,似见对面江岸一片沿江的火艳红林,碍于暴涨的江河,始终无人能真正过河一探,半个月后,花红林不再出现,连「临渊江」也就此消失。 八百年前── 赤色的烈焰张狂的吞没河边小村庄,天刚破晓,无数的暴匪围住这座小村庄,开始烧杀、奸淫、抢掠! 大火中,烧毁崩塌的房舍,火花、尘烬伴着痛号凄叫;贪婪狰狞的面孔抓住妇孺当街淫辱的兽行,不分老弱的砍杀,残尸断首的鲜血在泥地上汇成红色水流,淌入河内,染红了大片河面,见证了屠杀的炼狱。 和平是每一个年代百姓的希望,却是野心君王听不入耳的谏言,近年不但各国战乱频仍,再加上天灾人祸不断,各地盗贼蜂起,为了生存,一些战败国家的游散军队和各地山头的土匪沆瀣一气,实力大的,围攻富裕的大城镇与护城的兵卫开战;规模小的,则打劫一些远地村落或乡镇。 这处偏远的河边小村也难幸免于难,在大火焚尽深秋的薄寒,一些从村庄后奔逃的百姓,跌跄的在积着薄霜的荒地上逃难! 十多名村民背上背着、手上牵着小孩,惊恐的奔逃着,崎岖又冰滑的荒地上,一些尖石粗砾绊脚,终在小孩几次跌倒放声大哭中,引来村内的暴匪发现,追杀而出! 「女人抓起来,男人和小孩都杀了──」 村民惊见数十名骑马的大汉狰笑的从村内追出,吓得尖叫奔窜。 在乱世中,无所不为的烧、杀、奸淫、掳掠,一群盗匪早已失去人性,情绪高亢的只见前方可杀、可逞兽欲的猎物,疯狂追赶,全然没有发现薄霜的荒地上,不知何时飘散着星落的红花瓣! 「救命呀──救命呀──」 听到逼近身后的马蹄声,几个妇人和小孩已吓得哭喊,人群中一个拉着女儿和妻子逃命的男子,在年幼的小女儿连跌几次后,他干脆甩掉女儿和老婆,自己逃命! 「相公──」 「爹──爹──」 妻子抱起女儿想跟上,暴匪已经杀到── 「这女人是老子的了──」最快追来的粗野汉子伸手要抓过惶恐哭喊的妇人,得意宣告这是他到手的猎物! 却在大汉要碰上妇人时,地上的红花瓣忽飘飞起,毫无任何预警的,胯下的马倏然扬高前蹄嘶鸣,粗汉从马背上摔下,背骨重击石砾地面,当下痛得哀号不起,吓得妇人赶紧拉着女儿逃命。 「啐!没用的家伙──」 随后赶上的同伙对地上挣扎的同伴唾口痰,横刀一挥,砍下同伴的头,直接拉马踏过尸体,继续追猎前方奔逃的村人,迎面却袭来寒风,众人一阵哆嗦,全停下奔势,讶异的看着眼前异景。 「从哪来的红色花?」 只见地上不知何时散落着更多红花瓣,就在众人瞠目时,远方天际绽出白虹毫光,当众人感觉脚边窜上冷意时,才发现明明是积着薄霜,寸草不生的荒地,却布上一层浅浅淡光! 「那、那到底是什么?!」 远方,风从地上撩倾薄霜,拂掠一波波如浪般的光辉,随着风拂光过处,红花落雨遍满荒地而来,暴匪们惊愕的看着。 「有个女人──」 其中一名眼尖的盗匪指着前方一抹身影喊着。 「女人!漂亮的女人──」 「快围上──」 愈渐接近的身形让这群暴匪们全看直了眼,亢奋的不再理会逃命的村人,乱世的年代,貌美的妙龄女子不是被暴匪抢走,就是被家人拿去巴结权贵,换取性命、财产的保护,从没想过在这小村边还能见到貌美少女。 只见红花飘落中,一个淡褐色衣袍,望似十八、九岁的年轻少女,却是一头灰黑长发,简单梳绾,单手负于身后,别有一份俊气,步于红花瓣上。 「看来是个江湖女子!」 「难怪有几分胆量,今天只怕妳武功再好都没用──」 面对前方,成群嚣狂狞笑接近的暴匪,女子清丽的容颜上不见任何慌色,脚步甚至不曾有任何停却,神态一片冰漠。 女子双肩缚着以细麻草绳结成的绳结,缚住身后所背的不是剑也不是任何江湖人的武器,而是一个独特的长木。 此时村内其它贼寇陆续杀出,女子背上的长木忽然飞出,深褐长木有成年男子一臂般长,状似尺牌,横于当空! 当深褐长木飞出时,全部的马匹骤然止住奔势,忽来的止势冲力令马背上的人全部飞摔出,顿时哀叫声四起,马儿们全抬着前蹄仰天长嘶后,各自奔离而去。 暴匪们有的摔断颈项,或者摔瘫哀号,没摔死的全拿刀跳起,团团围住女子! 「他妈的──这女人会妖法!」 一名壮汉话才说完,上空的木尺牌忽开始翻转,接着像一幅滚动条挂画一样,猛然「唰」的一声,单一的木尺牌竟拉下一道道颜色、大小都一样,却是透明的木牌! 众人震讶的看着这木尺牌从一化为七道,再以七道化成十四道,像堆栈砌墙般,一面一道的切化出大片墙面,又像排列阵法成方,将这些暴匪分成左右,围困其中! 「这是什么东西──」 被困在透明尺牌内的盗匪们不见出路,惶恐的拿刀想砍开这些透明木牌墙,却不管怎么砍,透明木牌墙都毫无损伤! 「他妈的!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一个开骂的大汉忽想到近来传说中的人物。「灰发、少女容颜、背着木尺,难道──」 其它人显然也想到了,全都惧骇的盯着那举步而来的女子! 「这女人……就是传言中以杀抑杀、以暴制暴的临渊仙者?!」 近百年来常听说,只要战乱起,就有一名背着木尺的灰发少女出现在战乱的国家或村镇中,严惩残杀百姓的暴匪或士兵,甚至出现在某国的皇宫内,杀了主动挑起战争的君王! 百年来不曾改变的容貌,如仙术般的能力,她的行事和风格,权贵认定她为「魔」,百姓认定她是「仙」,近一甲子,只要有战乱开启,必见「魔仙」的出现,已开始流传在乱世传说中。 「她是魔仙?!」 「魔仙来了──」 在知道来者的身分后,惧骇声叫起,木尺牌墙内忽见红花瓣纷飞,困在里面的暴匪们正疑惑看着这些红花瓣时,忽地惨叫和哀号乍起,红花瓣碰上皮肤,顿溶入体内,穿身射出的是无数细长红针,一落地便成红色血水! 当红花瓣布满狭窄的空间,而至难再见到里面的一切,千针万针细细密密的射身穿心,传出的痛号声也更加凄厉,连鲜血都溅飞出透明木牌墙,落在薄霜地上,混着红花,交织出慑人的震撼! 走在几乎是鲜血开出的路,任两旁如何变化与哀号,女子前进的身形不曾有寸息停步;奇异的是,血红不沾女子分毫,连地上血水都沾不上她足踏的白靴! 鲜血溅洒当空,穿膛的血肉伴着红花瓣雨,映在那双冰铸的清皓双瞳中竟透着一股圣丽到令人心惧的战栗,她像沐浴在一幕红花雨舞出的屏息凄美中! 从村内随后追出的暴匪们认出女子的身分,再看到眼前的景象,惶恐的想掉头逃命,此时却听见滔滔河浪声,猛一回头,只见自己身在江岸旁,对岸是一片火红灿艳的红花林! 「这、这是临渊江?还有红花林?!」传言中,临渊仙者的居处! 众人惊骇想再回头,却见地上的红花瓣像被掀卷起的大红毯,漫弥盖下,吞噬掉一切裂胆呼叫! 红花瓣再次星散飘飞于空时,江河与红林已不见,地上净是暴匪尸首,各个瞠目吐着白沫血红而死,他们所乘的马匹们嘶鸣几声后陆续奔离。 逃命的村人们早就停下脚步,零落的各自畏缩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发展,只见仙者扬手收回虚空长木尺,所经过处,遍地红花瓣随着消失。 传言中的仙圣神佛事迹,无不是断七情、绝六欲,不带「人性」中的一切恶根,惩恶人助善者,但是亲眼见到这断情、绝欲,「不具人性」的仙者,如仙之姿似魔之行,带给人是强烈震撼与不敢接近! 「相公!」 方才被丢下的妇人看到不远前,缩在一棵树后探头的丈夫,惊喜的拉着女儿要过去,却见红花瓣雨忽在男子身后凝聚,妇人错愕,未及有任何反应,红花瓣雨已覆盖下,当红花飘落,男子也倒下身亡! 「相公──」 「爹──」 妇人和小女孩奔过去,小女孩拚命摇男子的手,哭喊着要唤醒自己的父亲。 走过她们眼前的身形只传来淡然的声,「三个月后,此人将会加入暴匪,为害百姓!」 「胡说──妳凭什么认定我相公三个月后会为非作歹就杀了他──凭什么──」妇人激动的朝离去的背影哭喊,「妳算什么仙──妳不是仙──是恶鬼、是魔──」 当遍地红花消失时,女子身形已是远方一抹朦胧浅影,只剩荒地上逃过残杀地狱,却被眼前一切发展震撼住的村民。 「镇岳七仞!」 仙者周遭传来风回绕的轻呼,却未见到声音的主人出现。 「那是二百年前池靳村落的族长和阴间交易,以阴间沉浸在忘川河不朽的铁木,取阳间不灭的崇圣火焰明犀火炼成,融合阴阳的特性,具有斩百鬼、镇魔邪之能,据闻池靳一族都带有魔血的传承,因此各个骁勇善战,是当时各国都想收服拉拢的对象,却被当时最强的霸王所灭。」 面对这回绕四周的气流,仙者眉眸未动任何疑态,只是淡淡轻吐,「禺疆。」 禺疆向来是风神或海神,这道风虽带着淡淡海潮味,却没有大海迫来的浩气,而是更为轻然潇洒的风回,来者是属于海上游仙的风神。 「冷目横对众生乱象,以血淬染修行路。」声音依然漫扬在轻风中。「听说有一个被上天赋予『杀生不下罪』的修行者,好个独特的道者。」 仙者没响应,背过手走自己的路。 「怎么不对那妇人说,三个月后她丈夫不但会卖掉女儿,还为了要加入暴匪们,贡献出自己的老婆任人玩弄,最后妇人自缢!」 任由旷野回风撩荡,故我的身形依然沉默。 声音的主人兴味大起,因为此人不是冷,而是淡,淡到如水般清透,清透到让人反觉莫测,带着「圣」般救世的清高气息,却浑身散发出与尘世格格不入的孤绝。 「言行奇特的道者,妳真是令我南海禺疆蚩缔感兴趣呀!」 风,再次跟上。 「道者,妳的道不像发心而为,那又为何入道呢?」这位被赋予「杀生不下罪」的道者,曾是人间历史上不可一世的威权霸者「绛王」,却因为与红花仙有缘,结果以议论之身入修仙道。 「吾问天,该何去?」平淡沉冷的声,终于看向声音主人真正所在的位置。「人间、仙道与神界,何处能证吾心之惑?」 「道者的疑惑是什么?」 一双淡然美瞳掠过独特异芒。 「我说……道者,杀『仙』杀『神』也不见得能证妳心中之惑呀!」 「能证吾心之惑,无可不杀、无可不舍。」 只见那张清透的灵丽容颜,眉眸又是淡扫那股隔绝的孤冷,当虚空再现红花瓣影时,她的身形随之消失,风中,南海蚩缔充满玩味。 「上天竟会允许这么一个人走修仙之道?」轻笑起的声有着揶揄。「既然上天这么品味不同凡响,我蚩缔怎么能错过呢?!」 六百年前── 临渊江的江岸旁纵有成片红花林,唯有一处峰丘上,数百年来仅有一株红花树,今天,逸雅的身影再次幽立树前。 仙者头发已呈云白,杂着几许灰丝,双鬓边依见乌黑长发,不变的容颜,眉眸却敛去几分往昔的冷寒,更见平静淡然。 不同于满林红花树,这株红花树之于她曾经意义不同;树下所埋藏的小尸骸一度让她哀恸逾恒,难以计数的悲痛活活钻碎她的心…… 如今,平静的眉眸淡敛,百年的岁月涤尽尘俗,身虽尚在尘世,心却已成空。 树下所埋的婴孩之灵只怕早已投胎数世,甚至与她错身而过,更或者投胎为凶恶者,死于她手中都有可能,但这一切之于她,早已不再有任何意义、感觉。 原该如此,直到日前她遇到了万佛,万佛要她再捡起自己已弃之物。 「不识人间七情六欲,又怎能知世人苦?不识红尘磨难,又如何真正解世人之苦?」佛的声在瑞光祥云中,如煦风柔和。 「已卸之物,早无住于心。」七情六欲既已不住在心中,如何再寻? 「道者一心坚持『无住』,何尝不是一种执着?」万佛的声慈祥道:「何不试着将已丢之物捡回,或许能找到心中的疑惑。」 「这是佛的开示,又或者是天的寓意?」 万佛柔和的声只是道:「道者若愿找回那丢弃的情感,那么『天』已开始,圆妳,未竟的遗憾;弥妳,未愈的伤痛。」 遗憾?伤痛?她不解万佛何出此言,但早不起任何波澜的心却在那温柔祥和的声下微微牵动。 「再寻已卸之心……红尘情……」 她闭上眼,想起几百年来见到无数的战乱,无数过眼画面瞬间如烟散去,能让她再次注目的,唯有战乱的逃难中,双亲总是紧护着怀中的孩儿,宁牺牲也不放手。 「亲情吗?」从这再寻她丢弃之物?! 再睁开的眼已有了定见般,她伸手按上红花树。 「此树之下所埋之一切,曾是吾扬弃红尘的原因之一。」也在那时与红花仙订下约定。「就从此树身上取这道灵气吧!」 尸骸腐朽化为大地养分,几百年来,这株树已吸收泥地下的精华,从另一种角度来看,取此树之灵,或许是最适合的吧! 她以「心识」询问这株树灵,是否愿意以另一个形态生存,当红花枝叶摇曳时,树灵精华已入她掌,红花树瞬间枯竭。 三百年前── 浓密的黑白双雾笼罩着幽诡的山林,天是一片蓝黑蒙蒙,再加上此处长年白雾、细雨夹杂不断,举目望去净是难以视物的灰暗朦胧。 「龙龙……呜……」 草丛内,一个看似一岁多快二岁的小小娃儿,藏身在又长又高的草中更显娇小,以人界看来,这样的稚龄该是连走路都还需要大人抱持,话也是牙牙学语的模糊不清,但小娃儿却是已能奔跑、跳跃,同时稚嫩的声也能清楚说着七、八岁小孩的程度话。 四周浓浓灰沉,不知何处潜伏可怕的妖怪、恶鬼,小娃儿失去平日的活泼好奇,只见粉嫩的小脸惶恐极了,她和「弦」交代照护她的「龙龙」玩,不小心离开了「弦」吩咐的界线,就跌入山中隙缝,才爬起来就在不一样的地方,这个地方阴阴暗暗,还不时的传来鬼嚎叫声,吓得她缩在草丛内不敢乱动。 她记得「龙龙」为了救她,好像也和她一起跌下来,虽然想放声呼救,但草丛外有很多长相可怕的妖精、鬼物经过,她很怕出声会引来更可怕的怪物,只敢低咽哭着。 她是这么害怕,以致离她一段距离外的草丛中,有一双炯亮的兽眼蛰伏的锁视着,还有一只在黑暗中悄然飞来停在她头发上的小蝴蝶,她全然不知。 幽冥界、枉死城和人界,每三百年就会交迭出一个「边晦界」,向来汇聚各种迷离茫气,充满凄诡的冷楚,却是妖精鬼怪最爱栖身之处,为怕此处生乱,每至此时期,上天便会派下「谪界仙」看守。 「边晦界」以人界历法算之,为期十年交迭之界便会褪去,这之中,「谪界仙」最重要的责任就是防止有人类误入「边晦界」,被鬼物精怪夺走性命,任何会出现的裂口都要封住! 另一片澄蓝的天空下,两名少年走在火红艳锦缎似的红花林中,林地上绿意盎然,野花红红紫紫又缀着洁白嫩黄,争妍盛放,微风拂来花草芬芳,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江水声,此处幽美离尘,可是两名少年面露疑惑,对为何身在此处充满不解。 此时该是隆冬季节,更何况他们明明冒着风雪回京传达要事,却在城外的小道上,被天降的红花瓣雨愣住,两人正感惊讶,一阵浓密的红花过后,就已置身在这片绿茵红林中。 他们徐行漫步,林中红花点点漫飘,明媚的春光照耀着不远处的江河涛水,光影穿林、鸟声婉鸣,走了片刻,见到前方江岸旁有座小茅屋,两人忙上前,想问清楚此地是何处? 「看来,仙主所等之人已到。」 才靠近小茅屋,就听到悠懒的男子声传来,只见小茅屋旁有个竹篱藤架为顶遮的休憩之地,竹篱下分坐着一男一女。 坐在石桌旁的女子眉眸清灵俊雅,却透出冷冷英气,容姿非凡,看来该是不到双十年华的少女,竟一头雪色长发,仅右鬓边留着几撮乌黑发丝,发后以两根简单的红木簪绾住,沉静的器宇别有一份圣洁高华的淡定。 另一端,男子身着青衣,离石桌较远,只见他斜靠树干,枕卧双臂悠然伸出双腿交迭,对方侧首半背对竹篱外的两名少年,似在闭目养神,发丝棕褐散撒,浑身像罩在一股淡淡的微芒中,难以看清面貌。 近年来,两名少年跟着父执辈上战场,不但听闻各种传闻,还亲身遇过传言中的仙缘异事,因此心中深知眼前的二人绝非尘俗中人。 石桌旁的女子起身,对来到竹篱外的两位少年颔首,示意他们入座后,直言道:「吾与两位公子,五年前曾在天峰深处,红花树下有过一面之缘。」 此言一出,两名少年皆一震,当女子眉角边浮现像缀染的红点花印时,两名少年立即跪下,由于不知如何表达,只能用面见最崇高的君王般行礼。 「见、见过临渊仙者!」 「吾非帝王,毋须此仪,两位公子起来吧!」 在仙者示意下,两人怀着不敢置信的心情,在紧张中落坐。 五年前,他们伴着君王和朝中重臣长辈们,只能远远一望,从没想到能再见到传言中的仙者,两人颇有惊喜。 「两位公子,吾以关、兰两家后代家运,请两位协助一事,愿否?」 两名少年对望一眼,其中较为年长的少年抱拳,诚然道:「仙者有事托付,毋须任何交换,我等愿为仙者竭力完成。」 「吾之言,如立天之誓,『紫轩国』大战方休,两位公子一为名将之后、一为皇族宗亲,皆应时而生,是紫轩国福运,此生不需吾的协助,因此吾将这份运许给两家后代。」仙者预言般直述。「再百年,『紫轩国』将再面临天灾、战火,还有奸臣的谋害,届时吾与『紫轩国』会有更深的缘分,天、地、时走到,吾会关照关、兰两家后人。」 「蒙仙者金口断言,我兄弟二人谢过仙者恩情与栽培。」 这两名少年平时就如手足般,今次听闻仙者的话,心中皆喜,同时下跪抱拳。 「那就承两位公子援手。」仙者看向石椅上的灯笼。 此时在「边晦界」内,藏在草丛中的小女娃疲累的蜷缩着小身躯,倒在草丛内昏睡,直到一个异样的声惊醒她,看着灰蒙的天空,感觉到空气中传来不一样的骚动,鬼吟呼啸声似乎更为剧烈。 「绯儿,跟着灯光的来源处走去。」 弦?耳畔听到熟悉的声,小女娃坐起,惊喜的四处张望,却没见到任何人,就在她怀疑是作梦时,却看到草丛外出现两个朦胧光点。 「那是……灯笼?!」她连忙小心的爬到草丛边探看,那缓缓走来的光点竟是两名人界男子提着灯笼走来。 「边晦界」内因为这两名男子的进入,暗处蛰伏的鬼异妖邪气息蠢动不已! 「他们是人界的人……能进来,是那边有出口吗?」 跟着灯光的来源处走去…… 方才的声音是这么告诉她,躲在草丛内的小眼睛看着提着灯笼的两名少年走过去,趁着全部的鬼怪妖物全被吸引过去后,小小的身躯溜出草丛,从两名少年进来的方向跑去,不远处,始终锁着她的一双炯亮兽眼也跟着离开草丛。 「以临渊仙者之能,大可直入『边晦界』找人,任何妖邪鬼物都要回避。」在红花林中的竹篱架下,枕卧双臂的青衣男子缓坐起身,俊朗如朝日的面庞上,唇角笑起有几分悠荡不羁。 「吾不想惊动『谪界仙』,在『边晦界』徒生波动,对灵体初成的绯儿并非好事。」站在竹篱外,负手凝目虚空的仙者道。 「人类进『边晦界』,『谪界仙』会保护他们不受任何妖物侵扰,安全引导离开『边晦界』,其它嘛……是神、是仙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基本上会掉进「边晦界」的,大多属于浅薄能力的下层小仙,能力虽不高,但要在里面生存上一段时间还没问题,只是要待到「边晦界」的期限过去才能出来,因此每到「边晦界」出现时,一些能力不高的小仙们大多会远离阴暗的山涧暗洞,或者阴暗中产生的气雾,因为那往往是「边晦界」刚形成时,还未及封住的入口。 「莫不成蚩缔有兴趣一闯『边晦界』?」仙者回头看向竹篱架内的南海禺疆蚩缔。 「仙主不就是怕我大闹『边晦界』,说不得刮一阵狂风,将绯儿那个好不容易才生得一颗豆点大的丫头,刮到不晓得飞哪去,才干脆找两个人类来。」蚩缔一副没趣的道。 这话让仙者淡浅勾唇,风神向来急切、爱闹;其中,蚩缔在风神中地位不同,他高傲、不受拘束,无论性格或行踪向来飘忽难定,不知为何,八百年前一见后,竟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临渊江。 「边晦界」内,小绯儿跑了片刻后终于看到前方像阳光照进的明亮,不再是朦胧的幽光,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已跑到满是汗珠的小脸蛋大喜,却听到身后开始传来凄嚎的鬼啸声。 「不要回头,绯儿,直接往光的地方跑。」 正要回头的小绯儿,耳边忽又响起熟悉的声。 「弦!」真的是弦的声,这时左右两旁已开始窜涌起迷离诡气。 「绯儿,往前跑,吾在光的地方等妳。」 「真的……」 小小的身躯对身后愈来愈近的鬼嚎声颤抖害怕,在轻哄的声催促下,她再次迈开蹒跚的小步伐努力的跑。 「龙龙──你在哪──快走呀!」 边跑她边喊,因为她好像听到身后逼近的声响夹杂了龙龙的吼啸声,她只能哭喊着和她一起掉进这世界的龙龙,中途跌了几回,连坐着呼痛都不敢,爬起来拚命跑! 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知道身后的凄嚎声愈来愈远,直到几乎刺眼的亮白亮到令她难受的闭紧,捂着一双小眼,终于放下小手,再慢慢睁开时,见到的景象令她愣着。 眼前是一条诡异的荆棘长道,无数树干般粗壮的青色大荆棘,盘根错节的形成一道巨大的拱形长隧道,不见隧道该有的阴暗,而是阳光透过青绿荆棘,照出粗壮绿透的棘身,也照得拱形长道内,一段阴影、一段明亮,让这巨大的拱形长隧道增添诡谲。 当阳光也照出和荆棘同色的青巨蟒时,小绯儿差点吓瘫地上! 盘绕在粗硕荆棘上的巨蟒,如果不是吐出鲜红的舌信,与荆棘同色的身躯几乎让人不易辨别! 「呜……好大的……溜溜……」从她开始学说话,看到蛇溜窜的模样,就一直唤蛇是溜溜。 小绯儿不禁害怕的退着步伐,又退回幽暗处,这一退,更加看清荆棘长拱道在粗壮荆棘的间缝中,还伏着很多她没见过的狰狞兽禽,闪烁着青黑的猎芒,狼视拱道内。 甚至地上照出的影子,尖锐的刺藤中还依附着无数肉眼看不到的形体,这下她恐惧得一步都不敢踏进。 「别怕,绯儿,走过去。」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 「可是……」小脸满是汗与泪,呜咽哭起,「大溜溜……绯儿怕……还有……好多长得很丑……牙齿也好多,呜……比蚩缔叔叔还要大的黑猫猫……」在罩着阴暗的粗荆棘中,有好多双眼发出黄青光的怪物。 「乖,别哭,那些东西不敢伤妳。」知道她还是哭着不敢再走,声音的主人叹气。「既然妳不想见到吾,吾也没办法,只好让妳和大溜溜一起在那生活了。」 「不要、不要──」听到弦要离她而去,她哭着大喊,却没再听到任何声音!「弦──呜──不要丢下绯儿──」 深恐被丢下的小绯儿马上鼓起勇气,哭着跑进荆棘长拱道内,她低头用力跑,不敢抬头看,连左右也不敢看,全然不知她发上的小蝴蝶鼓动翅膀,张出一道圆环光护住,浩气圣光让这些妖物魉气化成的形体不敢靠近! 直到地上倒映的光影似乎和满是荆棘的影子不一样,绯儿才抬头,她已快接近荆棘拱道口,此时身后又传来骚动的长啸声,她忍不住回头── 只见她跑出的「边晦界」内,黑暗中一双炯亮兽眼要冲出,但更让她惧骇的是,她跑过的长拱道,无数的巨蟒大蛇溜下了绿荆棘,拱道内蛇身纵横交错窜攀,蛇口大张,血红吐信的朝她争涌窜来! 「啊──不要──」 这画面吓得她瘫坐在地,抱头大哭,发上的小蝴蝶被她按捂在掌中,忽地,冲出的兽眼一路咆吼长啸,震散那些青色巨蟒! 「龙龙──」睁开眼,看到绕在身旁青色龙身的金白鳞片,她大喜的抱住哭喊。「我好怕你不见了──呜……」 对着再次要扑上的巨蟒和妖禽化出的魍兽,龙首保护着身边的小主人,再次发出威吓的叱吼,这一声咆哮撼摇整条绿色长拱道! 「绯儿,龙霓战甲会保护妳,快离开!」弦的声再传来,这次并非在耳畔,而是清楚的传进拱道内。 「弦──」小绯儿爬起,继续朝出口奔去,终于见到那逸立在出口外的修长身形,她大喜! 这时随着她益渐接近出口,身后的荆棘拱道开始扭曲,「边晦界」内涌出黑暗气雾,暗雾经过处,拱形荆棘一段段消失── 拱道外,仙者深蹙眉,荆棘拱道消失得太快! 这时一个白灰袍高额的蓝衣老者出现在覆来的黑雾中,老者深陷的双目散着炯炯生辉的蓝光,微透一丝圣气! 「谪界仙!」看到阴界神祇,临渊仙者眉眸微瞇起! 老者一出现,黑雾吞封青拱道更快,镇后保护小主人的青金龙形不及退出,瞬眼竟为黑暗所吞没! 「龙霓战甲!」仙者伸手摊掌,发髻上的一根红木簪飞出,立于掌上── 临渊之水伏降天华,红花灿影,借天法之威,定结界之形── 当红木簪化成一道雷闪,破空射向仅剩虚空一道黑缝的封界内,瞬间,火红烈光迸扬,随即无数红花瓣雨激洒出── 「龙霓──回来──」仙者催动法咒,沉声一喝。 随着主人叱喝的声,青金龙形从随着红花瓣雨脱身飞出,虚空黑缝消失,红光回到她发髻中恢复成红木簪,青金龙形回到她身上,一袭披系左肩,闪耀龙鳞辉芒的龙霓战甲! 整个通往「边晦界」的入口已消失,红花林中,只有仙者俊逸的身姿抱着臂怀中哭泣的小女孩。 「弦、弦……呜……」小小的身躯终于投入温暖双臂,一双小粉臂抱紧她的颈项,紧到不敢放开,深恐又落入可怕的地方。 月夜下,江水静流,红林幽谧。不同于白日的清亮,黎明与入夜的临渊江、红花林布着一层淡淡云丝,浅浅流绕江林中。 「弦……人、人家不要睡『石红花篮』!」躺在独特的花形红篮内,小手抓着白毛毯,绯儿嘟囔的问坐在一旁凝观夜空星象的弦。 「等妳满一岁才能离开『石红花篮』。」回头看着篮内的小家伙,从学会话说,可以跑跳以后,她的好奇心正重,睡前总有层出不穷的问题。 「那……要多久?」 「上次带妳到人界的小镇上,有个外表比妳大一点的小男孩,等他长出白胡须,妳就可以离开『石红花篮』。」七色花印的柔荑拍抚她的额。 「白胡须……要长白色的须须要多久?」 仙者以食指挑起她的一根小小手指道:「最少一甲子。」 「一甲子?」是多久?绯儿搞不清楚,但是一根指头好像不是很久,想到这,她开心点了。「好,那绯儿会等一甲子的。」 她要和弦一样,坐着闭上眼再睁开就是「睡」起来了,还有人界的小孩,躺在叫「床」的地方滚来滚去,很好玩的样子;「石红花篮」虽然比一般竹篮大,但不能让她滚很多圈。 「对了,弦……」小小脸蛋打个呵欠,揉揉眼。「绯儿总觉得在『边晦界』时,好像不是一个人……」 「是吗?」淡淡浅笑,将她挂在篮外的小腿拉好。「先睡一觉,起来了再对吾说吧!」 当她酣甜入睡后,仙者长指接过停在她发髻上的小蝴蝶,小蝴蝶鼓了鼓薄翅,随即消失在指上。 没告诉小家伙的是:无论任何时候、任何险境,她都会想办法到她身边,带她走出险境。 第一章 入夜后的「水上神殿」笼罩在浓浓重雾中,虽位于紫晋轩朝的皇城深处,却因为带着崇圣与神话的传承色彩,而成为皇宫最神秘的禁地。 历代君王皆相信,水上神殿内住着传说中的临渊仙者,神殿居高临下的地势不但可镇紫晋轩朝的龙气命脉,让龙气长留轩朝,也可守护紫晋轩朝的皇室与百姓永保轩朝基业。 若没机缘,连皇帝和皇子都不便进入神殿,违者将为轩朝带来灾劫,因此从轩朝建立以来,水上神殿被敬为不可侵犯的圣地! 今夜,弦月朦胧斜照,夜雾中,一行人护着一大一小两顶轿子,行进在皇城后山,大轿有着不凡的气派,轿顶特意罩着一层绣金边的紫布;小轿则相对朴素,以蓝布罩着,整个行队仪仗皆非一般朝官,队伍最前方有五个身穿各色衣物的人,提着灯火在前领路。 「太子殿下,已入『水上神殿』的地界,没神殿主人的行令,很难走过这片树林。」来到幽黑的森林前,小轿内传出的男子声,平稳而谨慎。 「让白衣、青衣的武卫领前,蓝衣居中,红衣、青衣两名武卫押后,灭掉灯火,借月色微光引路,再沿途撒下有兰相施法的七色花瓣,一炷香时间,尽快通过此林。」这是暂时镇克此林的障眼术法,百年之林,灵识已俱,只尊神殿之主的气为奉行。 「太子殿下,夜雾浓重,林中暗险,若只靠月光,只怕……」一旁负责安全的侍卫统领有所顾忌。 「据兰相所言,传水上神殿后山有结界,但周围也有不少以地形设下的阵法,一不小心将迷失于阵法中。」气派轿内,太子亲自下令。「一入地界,众人都依蒙公子所言行事,不得有异。」 当七色花瓣扬洒上空时,众人小心的循着前方领路者的步伐,第一次踏进传说中的「水上神殿」地界,看着月光照进,铺着一地浅浅银辉,原本戒慎恐惧的不安,在进入林中后,任何浮躁的感觉都奇异的静下。 众人陆续走出静籁无语的森林时,眼前视野豁然一开,左右两旁各有四道耸天大柱,中间一条红色小草延展出的走道,草上露珠晶莹,映衬月光,晶润如红珠宝石,小红草一路铺延至正前方的湖畔。 静夜下,湖上烟雾淡袅;水面上,一座典雅精巧的宫殿建筑,凭水而立,殿后是无数幽林环绕,殿前有道灿若白玉的石阶延伸入湖中,整座水上神殿一片暗寂幽静,不见任何人迹灯火。 「太子殿下,神柱之内不便多人进入,为表对四方神祇的敬重,请您一同下轿,皇族龙气对今夜之行助益极大。」小轿内的声再次传出。 「今夜成事为要。」不待一旁的侍卫统领出声,轿内的太子已命人落轿,步出轿中。 另一顶小轿,轿内男子在左右侍者扶持下,坐上由两名壮汉抬着特制的软榻靠椅,上头的男子面貌甚是清俊儒雅,眉目却透出几分苍白病容,唯有那双眼精炯睿智,软垂的双脚像是不良于行。 在太子的吩咐下,侍卫统领带着四名随身侍卫保护主子,其它人留于原处,一行人走上这片红草道上,进入耸天大石柱中。 「依若秋所言,仙者已快八年不在水上神殿内,但这地方看来只是安静不见人影,实在不像荒废八年。」太子看着四周道。 此地虽属皇城深处,却完全有别皇城的富丽堂皇,只见离尘、离俗的幽静,还比一般名山更具灵秀逸气,难以相信皇城内有这样的景致仙地。 「此处有仙者的气在守护,一般魍魉杂气难入,数百年来,此地的山灵也是守护仙者居处的力量之一。」 「这世上真有仙者?连神力也是真?!」如果不是听兰若秋和关长天所言,太子不敢相信,传言中的仙者真的还存于水上神殿内。 从他知道仙者传说以来,便倾向务实的推断;数百年前传言的仙者只是当时的修道高人,协助过轩朝先祖,后被崇拜的人或者轩朝碍于当时的环境,臆造编列一段传说,建立这座水上神殿,只为答谢高人,因此供其居所,享受安定富饶的生活。 他更相信神殿内住的是那位号称「临渊仙者」的传人,如他们「紫晋轩朝」传承的帝位,一代传一代,而水上神殿传承的就是信仰和玄算能力。 「太子对仙者之说似乎存有疑虑?」坐在椅上由人抬着的儒雅男子问。 「本太子非常相信玄学和五行术法,就像武学一样,这是其中一门学问,却很难相信真有所谓的仙人在人世,毕竟这就和从小拜祭的神佛一般,活在心中的信仰忽蹦在眼前,并不真实。」对这些,太子向来自有其看法。 「要说这世上有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圆寂后将成仙,本太子或许较为信上几分,如当今受人敬仰的圆华上人。」 在太子心中,白发苍苍的老道圆华上人,要比神话传言的「仙者」更让他认同。 「当今世上,圆华上人虽是被誉为最接近登仙的道人,但这终究是百姓对圆华大师的敬仰而奉此称谓;但是仙者……该说是已属升仙之人,只差未入神籍。」 「看来钰师也非常相信仙者的存在,难道钰师见过仙者?」虽然在轩朝记录的历史上,有见过仙者的案例,包括关、兰两家的先人。但传说的事物历经多年,有几分可信呢! 至今,仙者太浓的传说信仰,甚至历代皆供奉的水上神殿,已令下一任继承大位的太子开始沉思,这对轩朝的未来真是福吗?至少他想改变这样过度仰赖一个传说来掌控国家命运的荒谬传承。 「钰师并未真正见过仙者,但曾经在测算轩朝运势时,感受过仙者的气,那绝不是一般尘世人会有的气。」 「蒙家玄学颇负盛名,这一代的蒙家长子更是奇才出众,既然你都如此表示,可见『仙者』是真的存在至今。」真有在人世活了如此之久的「仙人」? 「比起兰相之能,钰师难承奇才之名,蒙家只是在排阵上有专研。」蒙钰师神色忽罩上一层幽怅。「再说泄天机、渎天命、操五行、乱天道,皆要付出代价,此报已让我蒙家历代,女子皆难活过出嫁,男子出生多带疾病或残疾,几经波折,所存血脉也已凋零。」 「若秋也将面临此代价?」太子皱眉,兰若秋、关长天未来可是他要倚重的左右手,同时,此二人能力之高,也借他们互相制衡彼此。 「兰相与蒙家不同,他有先天的根基,再加上师承仙者;而蒙家则是早期先人沉迷阵术邪法,因此以血源和邪魅做了交易,又做些操弄术法,取人性命,折福损德的事,自是祸延后代。」 在漫谈中已走过红草道,来到湖边的石阶前,众人拾阶而上,只见一排长木道架在水面上,一旁立着一根长木,挂着红灯笼,看起来像个小小的渡口,停靠着一叶扁舟。 「千万别碰扁舟。」见侍卫统领命令手下踏上扁舟检视,蒙钰师制止。「无缘者,踏上扁舟将沉入水中。」 「你是说,这叶扁舟只载有缘人?」 「该说这叶扁舟只载仙者亲自下令的有缘人。」蒙钰师回应太子的疑问。「没有仙者的亲令,谁都过不了这水池入神殿的。」 「这样该如何封住水上神殿?」 「太子可看到神殿上方的牌匾?」蒙钰师指向神殿正上方。 月色、水光朦胧中,只见神殿正上方有一方牌匾,牌匾上非题着文字,而是像一种盘踞着云流的图形,又像长形花瓣,在夜晚绽放七色微华。 「牌匾上的图形,白日是缠绕在一起的七种华光,像延展开的花朵,带着绮丽的色彩,日阳一落,花卉又成含苞藏在微光中一般。」 「难道这块牌匾关系水上神殿灵气?」太子似乎了解了。 「太子果然高智。」 蒙钰师拿出一方古朴长木,像个尺牌,看得出年代甚久,深褐色中带着斑驳暗点。 「这是……」 「镇岳七仞!」蒙钰师抚着尺牌道:「据说这曾是仙者所有,但在四百年前,仙者将它交给当时一座古佛寺,之后在战乱时流失,日前兰相透过平王爷得到。」 「此物有何功能?」 只见蒙钰师再拿出一个小瓷瓶,把内容物倒在掌心,立刻在月色下覆着鲜红。 「这是兰相以自己的血施法,能操控镇岳七仞。」 大掌内的血抹过木尺牌,一扬手,深褐长木横于当空,当蒙钰师紧接着在虚空画出第一道火痕时,上空的木尺牌开始翻转! 第二道火痕再画出时,木尺牌以一化七,再以七化十四,陆续化出更多道,每一道化出透明的木色尺木,由上而下,再从神殿地面以画方成矩的方式,堆栈砌墙,大片墙面将整个水上神殿围住! 众人只见过一些祈福仪式,或者走江湖的道士耍些喷火花招,拿着木剑挥舞,第一次真正见到术法的施展,不禁惊奇看着。 虚空的火痕竟接续画出──白、青、黄、赤、黑,代表五行的火焰,一生不曾看过白色与黑色火焰的众人,已到瞠目结舌! 当镇岳七仞所化出的透明木色城墙,从上到下、由左至右,整个紧密围住水上神殿时,虚空的五行火焰也忽在眼前消失! 接着,镇岳七仞所化的墙面四周燃起各色火焰,瞬间四周亮如白昼,当白色火焰窜飞上夜空,天际一道金虹雷闪像接应般,白火与金虹雷光相迸,再从天边直落轰下,没入透明木牌墙内的水上神殿,四周火焰霎时全部消失! 从白昼耀亮到一片黑暗,极大的视觉落差,大家未及惊呼,便见小渡口上的红灯笼亮起,照出湖上一片光景。 众人屏住的气息终于都吐出般,连候在耸天石柱外的队伍,诧异声也此起彼落,因为周遭瞬间已呈现出荒废许久的景象! 草林和红草道皆已枯萎,那份乍见的灵秀逸气已失,唯有被封围在透明木尺牌内的水上神殿依然幽静神秘。 「仙者在此地的守护力量已失。」蒙钰师指上一簇小火焰,确定了什么后,一弹指,火焰灭去,小渡口上的红灯笼也灭去。 「如此便能封住水上神殿?」太子还未从方才的术法秀中回神,连声都透着惊叹。 「水上神殿渊源深长,浩气如老树盘根,入地又深又长,短时间内要立即封住有其难度,必须先损耗灵气,镇岳七仞有此功能,十多天后,水上神殿将慢慢颓圮崩裂。」 「神殿会崩掉?!」太子一阵错愕! 「神殿和仙者已有灵气的依存,要折仙者锋芒,必先封其传说;失去灵气的水上神殿就如失去主梁大柱的支撑。」崩毁是必然的。 「兰相早前已亲自在神殿内下了阵法,此阵引天雷为心,阴间铁木镇岳七仞封地气,五行火断绝外界的气,周遭山、林、水、地,各类灵气都难再入,仙者再高圣如仙,总也过不了天、藏不了地,请太子安心吧。」 「蒙家长子蒙钰师之能,本太子已亲睹,岂会不信,钰师果真奇才。」如非兰若秋亲邀,以蒙钰师这等几近隐世之才,向来不涉朝廷事。 「钰师未敢居功,以兰相之能,封住水上神殿,时间上会更快,不用到半个月,只可惜他要寻找仙者根基起源,只好请太子屈就钰师这次等之能。」 「何须客气,兰相和小平王皆是本太子倚赖,钰师若有意,那么未来的紫晋轩朝传说是属于本太子手底下人所开创。」 「钰师一介平凡,适应不来官场,如太子需要,可遣人至『白鹿草庐』,钰师定竭己之力,扶太子大位。」 蒙钰师抱拳,表达虽无意为官,却愿隐于身后相助。 当一个热润的感觉在面颊和鼻头上蹭来蹭去,沉睡中的丽颜不禁皱了皱,睁开眼,一双乌亮的小黑眼瞅着她。 「小……香肉。」孟楚茵看到摇着尾巴在她颊边磨蹭的小黑狗,她坐起身擦擦被小黑狗舔得发痒的鼻子。「哇,你口水真多!」 「这里……」 她四处张望,发现自己在一个雾绿、浅白的垂纱内,丝绸锦缎的床褥,深木色的床柱精雕着图案,这一路上都有地方官安排好的大宅。 但此处不像暂宿的宅子,更不像京中的摆设,却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孟楚茵蹙眉的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床柱,那上头的图案中嵌着三色水晶,还压着紫边黄线,她认出会有这个特征的地方! 「难道……」孟楚茵拉开床纱,只见外边宽广华丽的屋室,器物构造处处显露出不同于京中的独特风情与华丽。 孟楚茵不敢相信,掀被跳下床,赤足才碰到冰凉的地,马上冷得她咳起。 「咳咳……看来这次伤得不轻,若没及时服下『郁玦紫』,只怕后果严重……」从在湄城养伤到上路也有十来天了,伤势不但大有起色,连肩伤也渐有愈合的迹象,不再裂开渗血,看来「郁玦紫」果真有其神效。 她小心掀开隔出外厅与内室的绿白垂纱,确定外厅没任何侍女后,奔到一扇造型独特的大窗前,推开窗上特制的半月形凹格,窗一开,寒风拂来,虽冷到哆嗦,却也闻到风中带着草原芬芳的气息。 乍入眼帘的是壮阔的绿野山林,远山罩着青黄缀紫的浓艳秋色。 「果真是『西南畿赋』的平王府?!」 三十年前,先皇将「西南畿赋」,也是关家的起源地,赐给了当时协助平定边关战乱有功的太王爷。不同于京城的毓秀景色,此处天然壮阔,山青水长,丰美如世外桃源,百姓更是淳朴,整个民风对天地神灵相当崇敬。 远远的天边在蓝天绿水之间,绵亘着彷佛天际棱线的「古弯漠岭」,跨过漠岭是更深入西北的大草原,是牧民所居。 这里虽比京中寒冷,但自然的气息从以前就令她感到舒适,此地的气相当纯净,与临渊江相近。 可是不是要回京城吗?为什么会改到「西南畿赋」来? 她只记得从湄城离开时,「郁玦紫」的效力和伤势的影响,马车内,只要那双健臂拥来,面颊偎上熟悉的温暖,她几乎立刻睡着,再醒来多半是夜幕低垂时刻,她已在安排好的宅子内。 「从小本王就告诉妳,入秋后,不准站在大开的窗前吹冷风,到现在还是不听话!」 随着威严的声,身后碰上一堵结实的热气,健壮的双臂已从她左右伸来,掩盖上窗子。 孟楚茵愕然仰首,迎上一双俊目俯锁的眸瞳。 「长、长天!」 他的出现令她慌乱的转过身,孟楚茵咽着开始发干的喉咙。 「我……醒来没看到你,又觉得这里……眼熟,开窗是……想找你。」见他蹙拢的双眉依旧严厉,忍住心中的慌乱,她咬唇低声道:「以前我病了时,你总会在我……身边的。」 他果然厉态一敛,大掌轻抚上她的面颊,浑厚的声带着从以前她生病时便会有的安哄。 「『西南畿赋』的几个耆老在老王爷那一代就与关家渊源深厚,知道本王到了,特别上门求见。」 「『西南畿赋』的耆老……是太王妃来必定会接见的几位老太爷……」才想问为何改到「西南畿赋」,身躯却被关长天横抱起。「我、我可以自己走……」 「冷到发抖的脚?」 在他瞇眼的睨视中,孟楚茵意识到裙下的一双赤足,不禁缩了缩脚。在他眼前,她似乎总像个无法照顾好自己的小孩。 他忽俯下面庞,贴上了她的额与鼻头。 「脸都被风吹冷了,本王不来,妳打算站多久?」 「我……」她很想耍脾气回他──就是站到你来,怎么样! 以前的孟楚茵最怕他生气不理她,他的眼神、他的话总是左右着她;如今的她已不是那个没有能力、没有思想的女孩! 但无论她在心中立下多大的勇气,告诉自己已不是四年前的孟楚茵,在那双沉睨的双目下,她竟是缩回自己想说的话! 「全都退下。」抱着她往内室走去的关长天,对三名进入寝室内候着的侍女命令。「把狗放到外厅。」 坐在床上眨着眼朝孟楚茵摇尾巴的「小香肉」马上被一起带出内室。 「让我下来……我想下来。」虽然一路上都与他独处,在伤势和药力下,她几乎昏睡为多,因此见到侍女退出,她不禁有些慌。 关长天看她一眼,并没有放手,坐到床边,将她横放在膝上,拉过被子盖上她的赤足。 「头还晕吗?」让她靠在肩臂内,大掌关切的探抚她的额和秀丽的脸蛋。「本王要妳的身体每一处都是温暖的。」 「我、我没事……」对他呵护的照顾,她垂眸,不想面对只要和他独处,心中就会渐渐升起的恐慌。 「妳的脸色不对。」长指轻握住她纤柔的下颚抬起,凝锁她眉中那抹异色。 「停止──停止再用这种无辜、虚伪的面容看我──」 「茵儿?」 只见她忽然紧闭双目,身躯颤抖。 「本王陪妳玩了五年的亲情、爱情游戏,哪一点不如妳意,妳要这样背叛我──」 四年前他的话句句如刃,早将她的心穿刺得千疮百孔,对他,她的情随着她的梦早已碎了…… 现在只要佯装回以前的自己,小心的与他周旋……只要佯装顺从他……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四年后再面对他,竟是如此困难! 当年在瀑汨河痛苦挣扎,灌进口鼻的是寒冻入骨的江水,随着喉咙中毒的黑血再从口鼻溢涌出,叫不出声的悲愤、惶恐……最后是痛苦的哀恸,这一幕幕形成莫大的恐惧,只要与他独处,喘不上气的窒息,难以抑制的像从体内无边无际涌来,冰冷、黑暗总是先袭上她! 「我、我好冷……」就在他要搭她手腕检视脉搏时,清灿的眼缓缓睁开,泪如珠断线的淌落! 她马上被圈入结实的胸怀内,面颊埋在那粗犷的颈窝中,从以前被那双臂膀紧拥在怀,他魁伟昂挺的身躯都像将她娇小的身躯整个包入怀中般,他的面庞贴在她发上,静静的抱着她。 贴在那粗壮的颈项边,熨贴着他颈边的脉动,浓浓的男性气息与温暖,彼此传递着那微微跳动的心音,呼吸的低息轻轻回荡,只要埋入这份气息和温暖,就能安定她的心。 没想到带给她痛苦的人,到如今依然带给她同样的抚慰力量,这是为什么?不!绝不能让他再这么影响自己,她轻轻推开他。 「我……只是没想到会来『西南畿赋』,身体一时没调适过来。」她抬头迎视他,内心告诉自己──别紧张,坚强面对他,否则她永远只能是那个在江下痛苦挣扎的「孟楚茵」。 「这里的气候比京中冷,但环境最适合妳养伤。」关长天的唇在她额际边低吻道:「把身体养好,再十天就要补行大婚仪式。」 「大婚仪式?!」一路昏沉,几乎忘了这件事。「要在『西南畿赋』补行仪式?我们不是要回京城吗?」她以为来到「西南畿赋」是有特别原因,会再转往京中。 「本王改变主意,『西南畿赋』不但是关家祖地,对妳休养的身体也好,再加上补行婚礼仪式也要顾及『西南畿赋』的长辈们,他们都跟过老王爷一段时间。」 「我们……是不是要在『西南畿赋』待上很久的时间?」她想确定此事。 关长天没有回应,锁视她的眼神幽测,难以理解他此时的心思。 「长天?」 以前他看她的眼神有着冷漠与距离,为了待在他身边,她刻意忽视更不想面对,哪怕流露的是她不解的算计,她也选择视而不见,只为了贪恋他的温暖呵护,只为了她认定他才是能给她幸福的人,不敢想象失去他的未来是什么! 如今再面对那双眼,是更深沉的幽测,当她说话时,那瞳底似乎隐掠一抹沉重。四年后,她虽看不到那层冷漠,却多了更多她无法了解的复杂。 「以前这双眼看着本王时,绝不会有片刻的怀疑。」关长天指掌伸入她的乌黑长发中,漫抚似的撩起,感觉滑缎般的乌丝从指中撒开。「告诉我,妳在想什么?」 清皓的瞳眸一怔。 「从妳在湄城落入本王手中,峒武帮就已知道消息,回京的路上定然布好线,伺机与妳接触。如今本王临时转向『西南畿赋』,妳担心和峒武帮接触,要再等上一些时间是吗?」 被他说中的孟楚茵,虽心中一震,却还是抿着唇没说话,睁大了眼看他。 「以前妳的骨子里就有一份倔强,只是不容易表现出;现在的茵儿看似柔弱,却再也盖不住那份倔强气。从湄城妳演着『逆来顺受』的茵儿,小丫头……妳的心思打着什么主意呢?」 浅浅的轻笑,寒颤却像爬上背脊般令她发毛,因为那双俯视来的犀瞳是要透入人心的锐利,令她像被看穿的无所遁形! 「妳在跟本王玩心机吗?」 「我……」当她想别开头时,大掌抚握住她的下颚,迫她迎上他瞳中转沉的厉色,那是不容人欺骗的警告。 他照顾、教育她的一切,在某一个层面,他对她,有着父执辈的威严,面对这样的他,任何想对抗、欺骗的心思都畏惧的颤起! 第二章 「妳的一言一行是瞒不过本王的。」俊挺的面庞透出教人战颤的威凛。「无论仙者或者峒武帮,谁都别想从本王身边夺走妳,本王绝不会放开妳!」 她知道自己不该慌乱,她该冷静,甚至做出更合时合宜的反应,好让他相信自己! 但是当那双眼沉睨起,她没有办法控制从内心升起的惶恐,他看透她身为孟楚茵的一切,他的命令、他的声音、他威严的支配,从小就是她最害怕也最在乎的! 以「云窦开」的身分与他周旋时,她亲眼目睹他处置江湖恶匪青邪老和方恶的酷刑,被断五感的两人,眼珠被挖出像两个窟窿、鼻被削半、满嘴牙被敲碎,连十指都被砍断;一如他当时冷狠的威胁!有眼无睛、有耳无聪、有嘴无声、有手无指,生不如死的惨状让她清楚的知道,他可以是多骇人可怕! 「妳很清楚本王的脾气,别和本王耍妳玩不起的心机、把戏,乖乖听话,知道吗?」她曾亲睹他一掌盖碎背叛自己的属下,以冷血的方式,活生生让对方的眼珠和心脏被打出体内! 虽知要冷静,更清楚现在现出慌乱只会自乱阵脚,让他更起疑,她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想过去,不要想他的可怕残狠,但是无论内心有多少个声音要她冷静,在他另一掌抚上她的脸颊时,她猛然推开他! 「茵儿?」她的惊恐对上他的皱眉,随即双瞳罩上深沉的阴影。 「我……我不是……不是有意……」见到他转为冷冽的凌厉眼神,她慌得摇头想解释,却发现自己出口的声是更浓的惶恐。 她下意识抚着他方才摸上自己的面颊,那微暖的温度就像被他杀的属下,当时对方的骨头和血洒到她身上,还可感觉到温度一样。 当大掌再次握住她抚在脸颊上的手腕时,她骇然的挥舞,抗拒的手指划过他的面庞,指甲刮出一道红痕! 见此,孟楚茵惊喘的退到床的另一端,紧靠着床柱,吓坏的看着他!关长天指腹滑过被划伤的面颊,她眸中的惶恐与陌生令他深深吸口气,他并不想让她如此惧怕的退离自己。 「茵儿。」他朝她伸手,放柔声道:「我没生气,妳过来。」 面对他伸来的手,她知道她该过去,此时此刻佯装顺从是最好的,但一个难以承受的情绪和感觉,从梗在喉咙到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你总是先判我的罪,认定我的错,就算我说没有,你也不会相信……」 见他直接伸长臂要拉过她,孟楚茵转身想跳下床,明知在西南畿赋的平王府内,她是不可能逃得开,但面对逼来的他,避了四年的心竟只想再次避开! 手才勾到床纱,强硬的力道已揽上她的腰,娇躯再次被熟悉的坚硬气息围困,连反应都不及的,蚝首被环制在他的臂弯内,才抬起惊惧的眼神,炽烈霸道的气息已吞灭她张嘴想说的话。 结实的臂膀紧紧环制着她的颈项,令她无处可回避的承接那强硬探入唇内的掠夺,缠卷住那怯缩的舌瓣,将它带往自己的唇间,重重缠吮…… 孟楚茵为他的话怔愣,从湄城落入他的手中以来,他常捧着她的面颊,抚着她的颈项,最后将他的面庞贴在她的颈脉上,良久不说话的厮磨着,直到他满意。 此时,隔绝外室的垂纱前传来下人请示的声。 「王爷、王妃,药膳已好,可要现在送进?」 垂纱外的侍女等候良久,正想是不是该要再请示一次,关长天低沉的声已传来。 「端进来。」 两名婢女各自端着豪华的金边漆盘走进,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室内的桌上。 「这是本王请朝中退休的老御医开的,用各种名贵药材料堡出精华,对妳的身体恢复会更好。」 随着传出的声音,床边的垂纱撩起,关长天弯身抱起床上的孟楚茵,走到桌边,将她放到椅上。 孟楚茵面容有未褪的潮红,下意识拉着胸前衣襟,方才这双抱着她的大掌替她穿上衣物,看到双峰吮烙的印子,她羞赧的别开视线,但已回复严正的他,却是平静从容的替她整理。以前她习惯于让他照顾,替她决定一切,如今这些亲密接触却令她窘困得不知如何自处。 「我、我应该不需再喝这些药了。」又是那些汤汤药药,孟楚茵皱眉的摇头。她的身体几乎再休息几天便没事,其它的,一如弦姊所说,不是尘世药物可治好。 「听话,喝下去。」关长天在她身旁坐下,神态坚定不容拒绝的端起汤碗,却见她倔抿着唇,不愿张口。「还是要本王再用口喂妳吗?」 关长天别有意味的长指轻压她抿咬的红唇,这方才被他一再吮尝的柔唇,红肿泽润。 「不过本王怕这碗药膳汤喂完,妳这可爱的唇也被本王吞了。」他暧昧低言,「别忘了,这衣下的胸和妳这可爱的唇一样,正娇艳诱人,本王可还没尝够就被打断,妳如果不想喝,那就继续让本王好好品尝妳的身躯,就从妳美丽的乳峰继续进行!」 「我喝就是,你不要、不要再说了。」她羞窘的看向身后的两名侍女,关长天大胆的话,让其中一名侍女诧讶得睁大了眼,像不敢置信不苟言笑的平王爷会说这种话。 「都退下。」关长天挥退身后婢女,再次要她乖乖喝完手中的药膳汤。看着那碗金黄带着甘醇味的汤汁,从在湄城到上路来,她每天除了养伤喝药外,还得每天喝下这碗金黄药膳汤汁,在峒武帮时,也负责打点帮中各项药材的她,对这药膳汤的名贵与主治效能心中多少清楚,不禁泛出复杂的酸楚。 以一个魁梧的男子身躯、尊贵的王爷地位,他健硕的身躯端着精致的药碗是突兀的,这一路上,古铜大掌还是常端着药碗一匙匙喂她。 孟楚茵想起以前她生病时,他总沉着眉,认真的喂她喝药,就算她想边喝边说笑,他也会沉下脸,威沉的命令她安静喝药。 他的性格严肃,能真正开他玩笑与他嬉闹互动的人,只有焰枫郡主……但他却不会将焰枫当成是需要照顾的「孩子」,他尊重焰枫、关心焰枫,视焰枫是同等地位,和对她……是不一样的。 他对她是更仔细的照顾呵护,照顾到不许她有半点隐私,呵护到不许她有半点个人想法! 以前,对他这样的照顾,她是喜欢的接受,因为他一定是在乎她、爱她,才会这么做,那么只要他希望、只要他喜欢,她都愿意照着他的话办到,现在才了解当年的自己是多么天真!她曾经以为他喜欢她的容貌,无论多少人赞美过她的美丽,她只在乎他的话,但那瞇起的眼神、口吻让她知道,无论拥抱有多温暖,无论他表现出多呵护的照顾,他瞳底的冰冷和距离在在说明了她在他眼中的重要不是她想象的! 到底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什么?一个想占有的玩物?或者因太王妃而接受的物品?她看得出和太王妃处不好的关长天,对她带有着对母亲的报复! 现在呢?为何还如此执着她?是因为她曾经属于他,无论她的想法是什么,都只能由他来做主吗?或者因为仙者,所以她还是个可以捏在指掌中玩弄的棋子? 「敔禀王爷,梁总管在外请见。」垂纱外,侍女再次禀告。 「留一个婢女在外厅,其它候在门外,安静些,让娘娘好好休息。」关长天离去前,抚着她的嫣颊后叮咛下人。「小心照顾,别让娘娘再吹到冷风,有任何情况马上通知本王。」 「是。」一帮侍女欠身应礼。 主子离去,一名轮值婢女留候外厅,其它婢女们退了出去。 广阔的内室又恢复宁静,孟楚茵抱起从外厅跑进的小香肉,与牠乌溜的眼对望。 「小香肉,幸好你跟来了,否则在这觉得心中好多话,不知对谁说呢!」从以前,她喜欢的小动物,关长天都会依她喜爱由她带进带出,该说是只要她乖巧听话,他对她喜欢的事物倒是很大方,她心中自嘲的想。小香肉有灵性的朝她汪叫,她笑着将牠抱在手臂,抚摸那身温暖有光泽的短毛。 「我好讨厌面对他的自己,为什么就是这么没勇气,话梗到嘴边,气到心头都闷了,我就是不敢说。」她亲亲臂上的小家伙。「从以前我就很怕他生气时,眼眸冷到简直可以冻杀人,喔,不,从在汴赞城后,看到他更可怕的那一面,充满杀气的狠冷,他杀起人来没人性到极点,以前让我早早看到这一面,我一定……」 话顿了一顿,想想四年前的自己,只好老实的自我叹道:「算了,以前的我又弄又蠢,哪敢反抗他,搞不好还替他找理由,继续我那『天真的爱,现在……虽然面对他的勇气还少了一点点,可是至少懂得阳奉阴违、狐假虎威;扮死、扮活、扮柔弱、扮……逆来顺受的模样骗他!」 她一副讲来出气,心头畅快的模样,只见小香肉抬起小狗头,小黑眼直溜溜的望。 「怎么?你不相信呀?我可不是真的逆来顺受喔,我、我都是演的。」她把小黑狗调整位置,改让牠趴在肩上,别对上她瞧。 「反正早早让我看到他那残忍的一面,我会早早清醒,知道他的可怕,就不会还作着梦,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以为他会爱我……傻傻的认为被抛弃就该去死了……」 抚抚小香肉平顺的背,愈抚心头火愈起,忍不住再把肩上的小家伙抓下来,继续和牠的小黑眼对望。 「好吧,说真的,我现在知道他的可怕,我也还是不够有勇气反抗他,他对我的伤害和可怕好像融到骨子里,刻在心头上一样,只要面对他,我就害怕……」 说到幽怅,她将小黑狗抱在怀中,面容埋在那温暖的小黑毛中低语,「害怕他还能重伤我的心,虽然我一点都不想再被他左右,可看到他,我的心就是会痛……」 片刻,她抬起头,吸吸鼻子,再次自我坚定的给自己打气,把怀中的小香肉再抓到手中摇一摇。 「没关系,我会办到的,迟早我会办到,不再给他……不,是任何人都不准再有伤害我内心的力量,对,我当『云窦开』这四年,志向是要当江湖侠女,侠女是很勇敢的。」她骄傲的抬头挺胸,抚着已经又改被她抱到手臂上的狗儿。 这段时间只要独处,只要不面对关长天,开始气恼自己不够勇气的性格就会展露,然后再自我悲从中来的唾骂自己一顿,懒得理什么王妃形象,云窦开的性格就会跟着浮出。 「说真的,关长天那个可恶的死王八蛋,我干嘛这么怕他?有什么好怕的?我想过,真惹到他,气到他爆火又怎样?以他的残忍,大不了……就是杀了我,没命而已嘛,立志当侠女的时候我就想过,行走江湖多风险,受伤、没命是必要的气概!」 怀中的小黑狗应已习惯被主人一下捧起、一下放下、一下又抱怀的举动,开始打盹。 「可是说真的,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死,尤其还没见到仙者,我才不想死呢!更何况他已经伤我这么多,为什么我还要把命赔给他呢?虽然我体内的『孟楚茵』是个胆小鬼,但是没关系,迟早我会让『云窦开』杀了『孟楚茵』 !」哼! 这段时间,她体内的两个性格就这么来来去去,自言自语,有时又觉得自己跳开在这两个性格之外静观其变。 孟楚茵将小香肉放在靠墙的竹篮内,拍拍牠的头,要牠乖乖的待着。 「你再大一点,就不能留在寝室内了,不过话说回来,以狗来讲,你好像长得挺慢的,这两个月只有长胖一点,好像没长大多少,嘿,你会不会真是只品种不一样的狗狗呀!」她抚着竹篮内的小香肉,看着小黑狗慢慢睡去的模样,不禁羡慕的想,当只无忧无虑的小狗真好,一点烦恼都没有,负责可爱就行了,当然,前提是要遇上像她这么有爱心、善良,不虐待小动物的好主人。 嗯,每天都给小香肉吃得这么丰盛,虽然没长大,但长胖了,携带上依然很方便,一个提篮就行,哪天她真跑离平王府,必定不能走大路,人在荒郊或深山就会需要打气的伴和救急粮食……这个假设只是万一,她毕竟是善良的好主人,而且真到那时候…… 小香肉,到时候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因为你一直是这么有灵性的好狗儿,一定可以体谅主人万不得已牺牲牠的为难。 「小香肉,还是你最好,我丰衣足食的时候,是只有灵性可以解语的好狗儿;我落难急需的时候,你的救急真是太方便了,你的功能真好,你虽然没有长大,但是腿和屁股长胖不少。」 「王妃娘娘,晚餐想用些什么菜?」原该候在外厅的侍女忽走进询问。 「都可以!」自娱的独处被打断,她没好气起身,拉整衣裙,现在她若说大鱼大肉大坛酒,不晓得会是怎样的情形! 「看王妃娘娘似乎很没胃口,那……红烧小香肉呢?」 孟楚茵一怔,看看蜷缩在竹篮内舒服睡觉的小香肉,再抬头看着眼前身形丰润的婢女,一张不算突出却尚属清秀的面容,是方才那位听到长天的话惊讶的小婢女。对方一脸熟稔的口吻,但她并不认得,这女孩不是京中调来的下人,如果是京中的老下人,她多少会有点印象,这小婢女说的香肉应该是猪肉或鸡肉烹煮得很香吧。 「或者来碗雪莲子润喉,娇滴滴的声音将更衬王妃娘娘的天姿娇颜。」 「够了,我现在没胃口,不要再吵我。」她挥退这名令她皱眉的婢女。 她的声从四年前出事后就尖哑,刚睡起更是有些粗浓的哑,配在「云窦开」身上,随兴的外表,出奇很适合;配在孟楚茵这张精致灵丽的脸上,不搭到诡异,因此从她回到平王妃身分时,开口的声总是引下人侧目。 「那就来点娱乐,增加胃口如何?」婢女不死心又问:「奴婢这有王妃娘娘绝对会喜欢的东西。」 孟楚茵柳眉不悦高扬,因为婢女的态度已蹄矩太过,平王府的下人各个都被梁言纶调教得严谨守分,就在她想端出王妃之仪斥退这个没规矩的下人时,却见对方在桌上放了一个空碗,接着手中掷了东西进去,响起了孟楚茵另一个身分时最熟悉又清脆的碰撞声。 「掷个骰子,奴婢陪您对杀一阵,保证让王妃娘娘您找回旧日的痛快!」 「不会……吧!」孟楚茵终于缓缓斜睨过去,认真看着眼前比记忆中略瘦的侍女。「三哥……那个没天良的混蛋师父帮妳易容多久呀?鹃儿!」 在峒武帮中,她的随身婢女玉鹃儿竟也在「西南畿赋」的平王府内! 第三章 「呜……太佩服三当家了!」眼前玉鹃儿易容的小婢女竟一腔感动的道:「他说我无论怎么易容,别人会猜半天身分,但小当家绝对会一眼认出,因为我们主仆情深!」 「别哭了,这不难认,陪我对杀又输我好几次,掷骰子像砸恨一样的,只有妳呀!」从她离开之后,虽只过了一个多月,却连续经历了太多事,让她的心境彷佛离开很久一样,再见到玉鹃儿,她也忍不住感动,紧紧握住她的手。 「小当家……我好想妳!」玉鹃儿哭着抱住她。「帮中弟兄也很想妳,刀疤子更后悔当初嘴那么笨,不懂说话,害妳难过的离开……」 「叫他别傻了,跟他没关,大家都好不好……」孟楚茵也激动的回抱住她。温馨的重逢,两个女孩忍不住情绪的放声大哭一声后,马上各自捂住对方的口鼻,另一手同时伸出食指继续朝对方比出小声、噤声。 「不能哭太大声,外面那个高个头的听到……会跟梁总管打小报告的。」玉鹃儿为了顶这个「身分」混进来可是吃足苦头,原本这个身分的主人就是峒武帮的「线」,一个与她名字相近,同样叫「小鹃」的婢女,峒武帮以交易消息出名,在各地甚至皇宫和当今名人身边都布有自己的消息线。 此次为了顶这个身分,玉鹃儿先在府外和这个身分的主人,学习了解平王府上下的规矩和琐碎事,又为了剔除她多余的肉,每天从早动到晚,吃着清水烫青菜,偶尔几片肉,等她的肥肉被折腾得差不多后,进府更是见识到王府和江湖帮派的差别,规矩多,惩罚也多。 「我当然懂,在京中,谁不知平王府的梁言纶精明,这些婢女都是言纶掌握府中上下状况的眼线。」孟楚茵从小在平王府生活了几年,还会不清楚吗? 两个女孩边说边捱到墙角边蹲下,声也放低,就怕被人发现。 「我每次都忘了……小当家可是堂堂平王妃呀!」玉鹃儿看着她,忽伸手摸她的额,最后捏她的两颊,随即用力揉一揉。 「鹃儿,这是真脸皮,会疼的!」孟楚茵拉下她的手,揉揉自己的面皮。 「妳真的是小当家!」玉鹃儿始终难以相信,她服侍多年的主人,真实容貌竟是眼前这张貌美如仙的娇颜,而不是她习惯的那张貌不惊人,言行市井的粗刺模样!. 两个月前,小当家在汴赞城出事时,她和部分人暂安在另一地,根本没机会见到被关长天逼到除去人皮面具的小当家,那真实的模样只听刀疤子提过,偏那张笨嘴只会说皮肤白,像仙女一样漂亮,其它什么都形容不出。 混进王府中见到时,玉鹃儿简直不敢置信那清丽到灵秀动人的女子真是小当家,直到那尖哑的破嗓声,她才敢确定。 「细白嫩肌、清灵脱俗、楚楚可怜、纤细美丽……气质优雅……」念着这些传说中对小平王妃的形容,玉鹃儿又是一阵涕泣。 「妳跟这些词有仇吗?干嘛朝我念得像在送葬!」孟楚茵拿出一条手绢给她拭泪。 「呜……还用这么香的手绢,我、我突然好怀念小当家喔!」真的再也看不到那深肤色、头发乱扎,言行粗刺,咧嘴大笑的小当家了吗? 「他妈的!」孟楚茵再也受不了的直接推过她的额,悴骂道:「换张脸又不是换条命,少在那哀哀叫叫的,当本当家死了一样哭丧,真是!」马上,玉鹃儿的手捂上她的嘴,朝她甩着食指的要她小声一点。「天呀!好矛盾的感觉。」顶着孟楚茵柔美动人的外貌,却忽然爆出云窦开的个性,总怀疑是不是冒充的,偏偏那眉眸不耐拧起的瞬间,又让她和小当家的感觉搭上! 「怎么样?」见玉鹃儿又是直勾勾盯着她,孟楚茵紧张问:「妳混进来,是不是大当家有什么消息要妳带给我?」 「妳……面对平王爷,好像很……不一样?」刚看到被带进王府内的小当家,除了美貌让玉鹃儿在第一时间不敢确认外,还有她面对平王爷的态度,沉默而柔弱?! 如果不是她亲眼看见,简直难以相信,平日聒噪、跳跳叫叫,和刀疤子一对上就悴骂声不离的小当家,根本是只蚱蜢加青蛙,热爱炫耀不切实际的武林大梦,如今竟然会沉默、柔弱! 「没、没有呀,哪不一样?」孟楚茵佯装拉拉水袖,不想在属下面前失面子。 「如、如果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只是缓兵之计,我……装出来。」 「装的!」看起来不像呀! 「当、当然。」她别开头,回避小婢女的眼神。「关长天和兰若秋并列同等阴沉可怕的人物,在武功、谋略上,除非像大哥、二哥那种人物,才有办法对上,以我这等能力……唯一可行的就是先装出妥协,再伺机想办法。」 「是吗?」玉鹃儿疑惑的眼神打量,不敢相信她真的有这能耐。「平王爷真的会被妳骗过去?」 传言中的小平王,和城府深沉的左监相兰若秋同为棘手的人物,会是那么好操弄的人吗?该说没有一定的智慧,根本办不到吧! 小当家的外形能变、性格能装,智慧好像……不能改。 「也……算不上一定能骗过去啦,但是目前没更好的方法,只能先……这样做啰。」当然不能说刚刚才差点被关长天吓缩了胆子,在属下面前,她要当很有勇气和有出息的小当家。 「以平王爷对『孟楚茵』的占有欲看来,我想小当家一定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喔!」玉鹃儿润了润唇,有一事她实在很想问:「平王爷在房中……很厉害吧!」 「房中什么很厉害?」孟楚茵横一眼满脸好奇,充满诡笑的小婢女。 「小当家不要装了!」玉鹃儿用力一拍她,直接而露骨的点明,「平王爷对妳的占有欲,瞎子都看得出来,从我易容进来,没有一次不看妳被他抱在怀中,以『孟楚茵』的姿色,小平王又不是什么吃素的善男信女,一定会让小当家付出很大的肉体代价!」没办法,从她入府来所看到的,很难不这么认定。 「够了!」孟楚茵红着脸喊,「本当家在某个程度上或许已不是黄花闺女,但我和长天根本还没有……真的那个……总之,没真正发生妳认定的那些事!」 「没有!」玉鹃儿不敢置信。「你们都睡在一起了,看平王爷把妳搂着的霸道模样,只差没把妳脱光关在房中,再不然成天绑在身上,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 「他的性格对某些事情,是个很重形式又古板的人,没经大婚仪式,暂时还不会……做到最后。」 「怪了,做这种事又不是酿酒,放在最后品尝会愈陈愈香。」玉鹃儿不解的抓头。「不过这样听来,就是说能做的,平王爷都做得差不多了?」见孟楚茵脸蛋又是蓦地通红,她知道自己没说错。 「可以闭嘴了!」孟楚茵斜睨她。「跟平王爷有关的事,尤其是这种事……跟妳来的目的没关系,不用谈了。」 「干嘛提起平王爷,妳就这么不自在?」 「妳太多心了,我哪有不自在。」她硬撑出一副耸耸肩的洒脱样,身为小当家的面子绝对是要扛住。「反正……和关长天之间真怎么样,『孟楚茵』的皮相就是……美色够,大不了就是!色相、肉体出、出卖个够!」 她看得出长天抱着她时眼中燃起明显的欲焰,他虽重一些形式的完成,但四年后再相逢,他对她所展露的一些言行,总带着令她惶恐又陌生的激烈。 深沉的眼神在拥她入怀时,面庞总是埋在她发丝或颈项中深深吸气,双臂环紧到让她发疼,他像有很多话又像在控制自己,无论她感觉到了什么,当他沉默的抱着她时,在他怀中她也选择……沉默了。 「小当家,妳讲得好像云窦开才是妳真实身分,孟楚茵只是妳扮演的人一样,一副『孟楚茵』是个可以利用、牺牲的棋子,明明妳是因为孟楚茵的遭遇,不得已才扮演云窦开的嘛。」 「关长天将孟楚茵当棋子摆弄,我不过如他的意,让他摆弄个够,好脱身回到属于我的日子。」 「被人当棋子可以说受困于人不得已,自己把自己当棋子,那就是玩弄自己耶!」对主子的行为,玉鹃儿可不认同,「我真怀念真正的小当家,虽然吃喝蒙混,但怎样也不会出卖色相呀!」 「找死呀!敢跟本当家纠正道理!」孟楚茵恼羞之余改威吓。「不要以为孟楚茵的拳头是粉拳,再把我讲到像死了的样子,小心我扁妳一顿!」「说不过人就端出小当家的流氓模样,诉诸暴力解决,不过出卖色相确实只有孟楚茵的皮相行,以小当家的模样,可能出卖色相怕也没人敢要,大概只有刀疤子够勇气吧!」 话才说完,后脑袋马上被赏一记手刀。 「还有,小当家『云窦开』的性格只对平王爷之外的人,一对上平王爷,就自动成为柔弱无助的『孟楚茵』了。」玉鹃儿摸着被打疼的头,咕哝说着。 「我离开后,大……大当家、二当家回来,是不是……很生气!」孟楚茵忐忑问,峒武帮上头的当家兄长们向来对她疼爱有加,就像亲兄长一样。 「当然生气呀!」玉鹃儿马上一副这还用说嘛的挥手。「知道关长天威胁妳的一切过程,大当家气得一掌打碎厅中的桌子,东西都……唉,就是碎一地了!」 「呜……就知道大哥疼我,峒武帮大厅中那张铺白玉的石桌很贵的……」孟楚茵感动又抽泣。「有没有把碎玉捡起来……」可以拿来和泥土砌砖,用来铺地、铺墙,闪着白玉光多美呀! 「捡什么呀,大当家打碎的是另一边的小木桌,碎一地的是上面的茶具。」玉鹃儿清楚补述。「因为他边听刀疤子讲话,边在厅中走着,刀疤子讲完他正好走到那,就一掌劈了木桌子!」 「大哥真讨厌,干嘛每次听人讲事情,就爱乱走动!」 「至少名贵的白玉没碎嘛!」 「碎白玉和碎木头,那种不顾一切的担心愤怒,表达出来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对上几个兄长般的当家们,就让她忍不住发出小女儿家的任性。 「后来三当家传回消息,大家才知道小当家离开之后都在他的照顾下,没想到最后妳还是落入平王爷手中,这下两个当家脸色沉重,二当家就命人拿了文房四宝……」 「不用说,二哥一定修书给各地的分舵留意我的行踪,他们要亲自赶来救我,顺便发信给那个没天良的三当家师父,要他摸着良心想想,居然把我顾丢了!」 哼!讲起那个成天只跑去哪约会情妇的没天良师父,她可没好气。 「还是大哥、二哥好,他们一定很担心我!」孟楚茵感动的交握着手,感恩上天赐给她的好兄弟。 「修书是修书啦,但是二当家是命各地分舵见到妳的行踪,绝不可与妳接触,若是小当家主动接触,更不可理会!」 「什么!」当下她跳起来大喊。 「嘘、嘘。」玉鹃儿吓得提醒她小声,因为门外已传来询问的叩门声,她赶紧跑到门前回复没事。「大哥、二哥真这么狠,不管我了!」孟楚茵抓住再踱进内室的玉鹃儿,压低声问。 「不是两个当家狠,好像是五当家有留下锦囊,与锦囊内的交代有关。」 「弦姊?!」一听到季弦的锦囊,孟楚茵就知道没戏唱了,峒武帮中没人会违背弦姊的话。「这么说……大当家、二当家们都不会来?」孟楚茵捂着双颊、如遭雷极,几乎要跳脚。 虽然仙者化出的弦姊形体说会来接她,但是她记得曾听弦姊说过,「西南畿赋」的天然气脉是隔绝术者能力最好的屏护,因为这里的气是最原始的神灵气息,直属天地所护,所以任何仙术之能都不能在此妄逞能力。 该说想动也施展不开,只有一些互动的观测、联系的简单术法可行,再加上她被兰若秋下了「反引术」,重重限制下,她真能和已觉醒的仙者相见?! 弦姊虽是仙者的一魂三魄所化,身躯属阴,能力不及直一身的三分之一,真身的一切于她而言,包括过往的记忆,都像隔着层层垂纱的梦境,因此无法对她说太多,只告诉过她,她和仙者渊源深厚。深埋在她灵魂中的记忆,一切都必须靠她自己想起,一旦她的灵识真正醒来,就一定能见到仙者,因为她身上有仙者所下的红花印! 可是她已失去红花印,又中了「反引术」,还能见到吗? 想到和仙者万一不能相见,泪就氲蒙了眼,心更是难受到揪起,为什么她会对仙者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尤其最近只要想起弦姊,唤一声「弦」都令她心怅的难过,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相见」等了好久,一切只能靠她自己想起…… 「小当家,妳别急,几个当家怎么可能真放手不理。」以为主子为几个当家不伸出援手而难过,玉鹃儿忙安哄。 不过美人就是美人,玉鹃儿终于知道那些传闻中对平王妃的形容「楚楚可怜到令人心疼」果然不假,明明知道她骨子里就是小当家,可是看到那眉间浮出忧伤,柔柔的无助模样,美丽的脸凝着哀愁,连玉鹃儿都不忍心。 「现在小平王还把焦点对着峒武帮,两个当家是最明显的目标,当然不便出面,他们最后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三当家处理。」 「三当家!」没搞错吧?「交给那个没天良的人,要有用,就不会害我在湄城求救无门!」不但中兰若秋的术招,吐血拖命跑,还差点连累自己的爹,气毙她! 「就是三当家顾丢了妳,大当家要他将功折罪,二当家为怕小当家以为自己孤立无援,还先命小鹃儿我来呢。」 「我说嘛,还是大哥、二哥好,考虑周到,那……那三当家什么时候来?」 「三当家说……等他准备得差不多就来。」 「准备什么呀!」孟楚茵受不了的嚷喊。「他可取之处就是武功、易容术、诡计多,他只要人来了,想办法渡我离开西南畿赋,不要留下任何会牵连峒武帮的证据就行了,难不成他以为可以弄个火药库,拿来轰开平王府吗?」 玉鹃儿虚咳一下,慎重措词,「三当家正在处理湄城东边巷子内一位独特女士的情绪,和西边街头另一位特殊女子的哭喊,两名女子不小心知道对方后,三方之间就有了……纠葛,有赖三当家处理妥当。」 「就是还在摆平新情人和旧情人间的烂帐!」孟楚茵双手十指扭动,唇角抽搐般恨咬,如果那个死没天良的在眼前,她绝对活活掐死他!「这混蛋师父,情人比徒弟重要,他妈的!叫他不用来了。」 「多像呀!多像呀!」孟楚茵清丽的面容转成扭曲的狰狞,完全云窦开的德行。「这神态、这模样,果真是小当家再世!」 「他妈的!」粗话忍不住再飘。「再把本当家讲到死了附身的样子,小心我把妳打到肿成原来体型!」泄恨的将玉鹃儿的脸颊压到墙边上。「那个没天良的混蛋有没有提到要用什么办法让我脱身?」 玉鹃儿努力从被挤压成小鸡喙的嘴中吐话,「三、三当家说,他会、会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现身,混乱中完成大计。」 「出其不意现身?混乱中完成大计?」搞什么? 脸颊一被放开,玉鹃儿惜肉的用力揉一揉。「小当家知道五当家和皇城的水上神殿有什么关系吗?」还是带开话题比较聪明。 「干嘛这么问?,」 「峒武帮得到来自京中的消息,平王爷和兰若秋借太子势力暗中封住水上神殿!」哎哟,疼,揉半天还是疼,小当家按人的手劲真狠。「大当家和二当家知道以后,脸色都沉了,直说大局对五当家不妙呢!」真搞不懂,水上神殿不是和仙者有关吗?和五当家有什么关系! 只见玉鹃儿话才说完,另一边的脸颊马上再被改按到床柱上,这次的力道不但嘴扭一边,还连牙齿都快啃上床柱。 「把这段时间妳所知道的全部消息,一五一十都说清楚。」 深秋的西南畿赋已染缀浓厚的季节色彩,在秋阳辉映下,平王府后山,一片山林环幽着一片绿地,深秋的浓意将山林的翡绿染上淡黄艳红。绿地上用五色石排出一个大圈,圈内是一座矗立在草地上的圆柱形巨石,高度及腰,周遭有牛角围绕一圈,攀定住石柱,石面内凹漾涌着清澈的水。 关长天一掌放进石凹内的水中,澄净的水顿像泉涌一样,不停的从中冒涌,却又不溢洒出石凹,接着一道紫白细光从水泉内幅射出,光辉布满整个石凹,水泉化为无数大小不一的水珠上下飞动,独特的术法传音随着水珠纷动,也在关长天耳畔边响起。 「失而复得,显然令平王爷你心情很好呀。」水珠的悠漫飘飞,一如兰若秋那佣笑的调侃。「比起以前,你那不理不睬的负心态度,改真大呀!」 「在我们的协议未完之前,本王会忍耐与你的互动。」对于传入耳的佣笑声,关长天一贯不给情面的冷应。 「唉!薄情的负心者,美丽的王妃在怀,不感念我这促成的居功者,也该顾念我俩发展中的关系,看来平王爷的心既难讨好,也难到手的令人撩痒、撩恨哪。」轻佻的笑言有叹息与戏谵。 「水上神殿已封,至今未见任何动静?」对他的调侃,不随之起舞的关长天向来直接切入问题。 「你是问我那绝情冷漠的师父?」 「依讯息看来,仙者灵识已复,却迟迟不出现,连水上神殿封了都不见她的行踪。」这个情况着实出乎关长天的意料。「你比我更清楚,仙者的意志和心思绝不是一个『静待其变』的人,哪怕违背天意,都不能撼动她想做的事。」这样的人岂会因传说动摇、信仰折损就隐而不出。 「我那绝冷的师父的确不是静观其变的人,但是……」兰若秋悠悠闲笑的声道:「天命也带有大势所趋,此时京中的气开始属于下一任天子,太子本身又是一个想革绝旧习的人,大势与时机并不适合『者』 ,更何况她消失的这八年,轩朝的天灾人祸水上神殿都没有示警,仙者的传说早已动摇。」 「仙者的灵识真的已复原?」关长天向来谨慎,尤其是面对仙者。 「峒武帮的五当家季弦的确是仙者一魂三魄所化出,她有仙者三分之一的灵力,属于仙者母性『柔』的一面,她既没再出现,就表示师父的灵识已恢复。」兰若秋对此是相当肯定的。 「西南的辽阔属于原始之气,离天地灵气更接近,在这片土地上,对仙术道者有天规的限制,不便施展能力,这不也是你带孟楚茵改往西南畿赋的原因。」关长天的师父圆华上人定然提过此事。「种种不利条件下,师父若真选择静观其变,也不足为奇。」 「你所下的反引术,对仙者反制可有时效?」 这个疑问,水镜这头的主人呵笑起。 「如果只有本相的力量,对师父的束缚,迟早会被解开,但是下在你那美丽王妃身上的『反引术』是以『石红花篮』内师父本身所下的力量反扑,再落个封咒的锁,师父术法有多高超,这个反引术就有多强的力量,还有西南畿赋的限制,还有水上神殿被封,仙者传说已受到挑战,她的气和能量在溃散。」 「虽然如此,以仙者之能,该有能力扭转这些才是。」 「师父确实有能力突破这些……但借她本身之能反制的术法,如我所说,师父术法有多高超,这个反引术就有多强的力量,以身为仙者之能,扭转这些要半年到一年,可惜时不予她,本相相信她连十五天的时间都没有。」兰若秋清楚道:「即将位列神籍之人擅自插手尘世人的命运是有代价和时限的,虽不知代价是什么,但时间限制上,以本相估算,一旦孟楚茵在尘世的身分、位置确立,仙者介入的时限也差不多,几天后,孟楚茵无论名或实都属于你,好好用更多的尘俗情缘绊住你的爱妃吧。」 「虽是借引仙者本身的能力下『反引术』,但你显然非常相信徒弟之能赢过其师?」好个自信呀! 「和将列神籍的师父相比,本相确实难以匹敌。」兰若秋自信在握的笑起。 「本相有把握的是这十天的天时、地利、人和不属于仙者,除非本相亲解这道封咒,否则……这段时间便是她们哪一方谁死了,才有可能解得开。」 「说清楚。」关长天双眉深拢。 「当然,师父绝不会死,你那美丽的王妃更不会死,毕竟她可是牵制师父最好的『棋子』,本相可等着那传诵世代的『传说』,强悍美丽的仙者将落入我的手中。」 日思夜盼,一想着那对凛凛英灿的美目,威严冷扫,连他都会震慑战栗,却渴求着能更接近,可是这如天般高的离尘之仙对他冷漠到以神态告诉他,他的思慕、他的靠近是如何的放肆与污秽! 兰若秋俊美双目缓缓瞇起,薄红的唇却扬着魔般的笑,几乎不以正眼看他的师父,那总是撩得他心头发颤与骚动的师父,「紫晋轩朝的仙者」― 这个传说终有一天要落到他兰若秋手中! 「师父……呵呵呵,秋儿真的对妳思之若狂呀!」想到朝思暮想的人终将到手,他邪魅的狂笑起。 「你悖逆伦常的疯病再怎么严重,本王都没兴趣管,但敢再对茵儿做出任何伤害,本王绝对取你兰若秋的命!」 随着关长天的话,水中激扬开锋锐气芒,牵动飘飞的水珠气流,一道寒光雷闪般射向目标! 兰若秋周遭人莫名只见光影掠眼,随即失色惊喊! 「以你之能,要给警讯,此气该有贯穿本相肩头的能力。」始终悠态以应的兰若秋,长指拭过肩上划出的一道伤口,深入骨的创伤鲜血冒涌。 身边人可吓得赶忙拿来白布替主子止血,他非但不怒,倒是笑得更乐。 「看来这四年,你付出的代价不小,平王爷对你的爱妃果真是个痴情汉,对本相可就是个负心种了。」 「如果你认为目前本王取不了你的命,大可再试。」 「喔,这么诱人令人心痒……的挑战,有机会……本相会尝试的。」 关长天对他声中透出的异样微息皱眉。 「相信平王爷不会介意……本相和你对话,一边再与几个美妾们……消磨时间。」像是知道他忽来的沉默,兰若秋悠懒扬笑。 「哼!」关长天冷笑拂袖,石凹内的水登时全部消失!这一头,兰若秋看到那平静无波的水面,知道对方已断了联系的波动,不禁仰首纵笑。 「兰相,笑什么,告诉奴家。」伏在他胸膛上的娇美女子仅着薄纱,薄纱下是不着寸缕的赤裸女体。 「是呀,你一直和前方的水柱讲话,水柱不见了你又笑,到底有什么玄机嘛!」谣传兰相是仙者的徒弟,有通天之能。 「而且水柱内忽然飞出尖冰一样的东西划伤您哪。」吓得旁人赶紧取药来。 「兰相,说嘛!」 几个女子娇嘐的喊着,兰若秋却只是支着颅侧,肩上缠着刚包扎好的白布,半敛俊美双眼笑而不语,几络长发缠在一根红簪上透出妖魅俊气,一袭紫色大敞的外袍,袍内是一身瘦长精实的赤裸体魄,任由四个同样仅以薄纱掩身的女子伺候左右,其它趴在他身上和腿间,热切的以丰润的身躯摩孪调情。 他佣散的半仰躺在卧椅上,跨在他腰上的艳丽女子,滑溜的舌舔吻着他结实的胸膛,趴在腿间的女子撩弄着他半起的男性欲望,在左右妩媚甜笑的女子则以红唇渡给他美酒,一室活色生香,流荡淫靡奢华。接过一旁美妾喂来的酒,他舔着唇边酒意。「看看妳们表现,本相再决定说不说。」兰若秋抚着跨在身上的娇美身躯。 「妳先来。」 「兰相希望奴家怎么做?」女子在他唇上娇媚的笑问。 「动动妳的唇舌,取悦本相吧!」 小巧的唇舌马上吻上他的唇,再一边摆动跨在他腰腹上的臀部,让腿间的幽私处不停抵磨着他的男性硕挺,求欢的舔吻他的唇。 「还不行,再加把劲……」兰若秋笑着命令。 「兰相最坏了。」女子不依的在他身上娇慎撒娇,灵活的红舌改舔上他的额,而至眉眼上的五色珠石。 兰若秋的笑容忽一顿,女子痛呼一声,因为一只大掌猛扼住她的玉颈! 「兰、兰相……」忘情的舔弄而误踏禁忌的女子发抖着。 兰若秋那挑着邪气淫魅双瞳,杀气与欲望同时迸出,却又一掠敛去。 「真是不听话呀,已叮咛过妳,不准碰到这眉上的五色珠石,还是这么不小心,嗯。」他探舌舔上女子艳嫩的脸颊,佣懒半躺的身躯直坐起…… 第四章 一身红色衣裳的美丽女子,神情愉快的走在山路小径上,虽已深秋,但这的气候舒畅得怡人,绿意花影彩蝶翩舞纷飞。远方小湖可见几只白色的褐斑鹿领着白色小鹿喝水,白色的鹿世上不多见,在这儿竟然有十多只,此时一群彩蝶盈空飞舞过,其中一只黄白大蝴蝶停到女子肩上。 女子绽着笑靥,轻轻抓下,放在圈拱起的掌内。 前方花丛后是一张独特的白石桌,坐在桌边的男子正支着颅侧像在沉思。 红衣女子悄步走到对方身后,绽着顽皮的笑意,想将覆在手中的蝴蝶放到他头上。 「焰枫郡主三天两头的造访,实在打扰小民的独乐,能不能请妳少往『白鹿草庐』,还小民一个清静。」蒙钰师未转头,在来人还未及恶作剧时便十分不给面子开口,让焰枫大感无趣。 「你就是太孤僻了,该感激本郡主常来,让你习惯与人的相处。」 焰枫坐到他对面,放开手中抓到的蝴蝶,一只黄白大蝴蝶翩然飞离。 「白鹿草庐内的蝴蝶不但多,还都是外面少见的品种耶。」 蒙钰师看着那张艳丽娇容,一双眼盛不住的好奇心,他轻轻叹气,康王府的焰枫郡主不但当今皇上宠爱,连在朝中分庭抗礼的关长天、兰若秋都对她特别关照,她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周遭没人敢不照办。 「每次来就看你排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焰枫看着白石桌上布满各种东西,整体看来,像座缩小玩意儿的山水玩具。 白石桌上以灰褐线画出方格,上有五种颜色的奇特小玩物,有的零散置于石桌上的方格内,有的分据石桌一隅,包括黑色的泥丸,截成指节般大小的褐色树干,蓝色透明像水,却凝结成雨滴状的水石、乳白雾状,形貌如鸽蛋般大小的白雾团,蒙钰师手边则有各种鲜艳颜色,指甲般形状一片片的纸片。 「上次看你排这种黑色泥丸的东西才在这边排一点点,水状的石头那边也一点点,这么多天怎么还是只排了一点点!」到底是要排什么玩,这么麻烦。 「每一步皆要取得守护神灵的允许才能落盘,是需要时间。」 「每一步?这不是自己玩玩,随便排排就好吗?」焰枫忍不住随手拿起一个指节的树干,随便插入石桌上的方格一处,树干竟马上碎裂,随即消失。 「这是一场术法阵局,郡主有兴趣,待排完整个局,小民可为郡主解说。」蒙钰师抬头看着那双惊讶张大的眼。 焰枫不敢置信的摸摸石桌和其它散置的小玩意儿,确定这不是什么古怪的新玩意儿,故意整她的! 「真的每一步都要允许?」她佩服了。「难怪你每下一步,嘴都会无声的动着,像在和谁说话,还以为是你的习惯,原来有原因的!」 「郡主今天大驾为何事而来?」蒙钰师放下手中进行的事,此时服侍的仆人送上了茶。 茶一放上石桌,整个石桌瞬间变成一片平坦,不见方格与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焰枫看了不禁又摸了摸桌面,再把石桌上下敲敲打打,她之前来是在前厅内,后园是闲晃逛来,见过他排石桌上的怪玩意儿,没想到石桌还这么有玄机。 「那些东西……都去哪了?」 「只是术法转换的小把戏,郡主还没说明来意。」彷佛懒得再应付,喝一口茶后,蒙钰师端出礼貌舒淡的待客之道,一副催促她快快说完,快快走人。 这种毫不保留的态度,焰枫美目瞪他一眼,虽然习惯他这种不近人情的模样,但偶尔还是让向来备受娇宠的焰枫横送白眼。 「我记得十六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虽然也是个孤僻德行,还没到这么不近一丝人情味,你后来是遭受什么重创了?」她很好心的再移近他。「要不要说来听听?」 「感谢郡主关心,乏味的人生不值郡主垂问。」 平漠淡然的回应,惹得焰枫再顺了顺呼吸,想起目的,还是决定省下白眼。 「听说你和太子封住了水上神殿?」她好奇探问。 「小民能力微薄,只是借兰相之力完成此事。」 「那……有看到那位传说超神的仙者吗?」这点她最好奇。「真的很厉害吗?真的看起来像少女一样,都不会老吗?」 「郡主想知道的事,兰相都很清楚,再不平王爷也很了解。」对她充满好奇刺探的双眼,蒙钰师淡淡一应,继续轻喝一口茶。 「他们哪会对本郡主说这些呀!」焰枫翻翻白眼。「兰若秋和关长天对本郡主而言,就像两个老头子,净会弄一些稀奇玩意儿逗本郡主开心,再不就送些奇珍异宝,尤其兰若秋说本郡主一生只要快乐的玩就行,别涉入任何烦心事。」 「兰相真是疼爱妳!」蒙钰师难得一笑。 朝中皆知,左监相兰若秋对焰枫郡主疼爱照顾,当关长天和焰枫解除婚约时,还一度盛传兰若秋和焰枫有可能婚配,但多年过去,皇上也曾有意要玉成这两人,这两人却都拒绝了。 「我真好奇,你怎么会愿意帮兰若秋和长天?」焰枫一副绝对有诡的打量他。 「蒙家向来不涉朝廷事,而你不求官、不求名、不求财,一定……另有目的吧?」 「轩朝的传说,任何人都会有兴趣。」 「纯粹只为着『仙者传说』的兴趣?这么简单!」她才不信。 「任何修行者都想一会这个传言数代的仙者传说,这非郡主能了解的。」 「我知道,每个人追求的目标不一样,对本郡主而言,第一个目标很早达成了,下个目标看起来很麻烦。」 她看着他,见他端起茶又啜了一口,炯亮的美目只好继续眼巴巴的,甚至竖起眉眼「看」,终于看到对方慢慢放下茶杯,把视线朝向她。「不知郡主希望小民问已达成的目标,还是下个目标?」 「看你的诚心。」见蒙钰师很配合的开口,她笑咪咪的给个指点方向。「要是本郡主关切一个人,什么都会问到底。」 「不知郡主已达成的目标是什么?」 「把每个有权力的人踩在脚下。」她高扬着鼻。 「圣上、兰相、平王爷是因为太疼爱妳,才自愿任妳放纵取闹。」 「我知道,所以我要每个人都爱我,这样就可以把每个人踩在脚下,增加我下一个目标的信心。」 「郡主还有想踩在脚下的人?」 「就你呀!」她豪气的指着下一个目标 「小民无权、无势,与郡主希望的目标差距极大。」 「够孤僻、够远离尘世,踩这种人也是成就感呀!」 「郡主可知有些事不是成就感,而是不可为,否则是自取祸端。」 「本郡主从小只知道不可为而为。」她就是要挑战。「如果不是接下来我要到西南畿赋看看小茵儿,我就赖在你这个白鹿草庐,看我能怎么自取祸端!」 风中漫飘的白色花瓣纷飞像雨,梨花树下,仙者抱着怀中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小的粉臂环着她的颈项,小脸哭到满是泪痕。 「以妳未实的形体沾惹人气,定要难受好几天。」 「娘……」她跟在弦身后化成小乌溜出去水上神殿,被一个小男孩抓到后,体内的灵气不停的飘散出,虽被弦给平定下,全身却酸痛得难受。 「再哭,这梨花树上的花都要被妳哭光了。」 小脸蛋不解的问:「徘儿哭和花有什么关系?」 「梨花仙子不喜欢哀伤,妳在梨花树下哭,会让梨花仙子跟着掉泪,梨花辨落下的每一片都是眼泪。」 「真的吗?」看着那纷落一地的白色花瓣,她讶异,她有哭这么多泪吗? 「红花虽是妳的元生灵气,但是妳的情绪繁花都能感受到。」 她不解的歪着小脸。 「蕴化妳的石红花篮是仙境的千山竹石所编,再采收百花凝结的露水蕴养灵气,妳在百花精华中蕴化成长?情绪波动都能感染周遭百花,花儿易感脆弱,妳若哭,它们也会难过。」 「那……我如果笑……」 清圣丽颜也一笑。「妳快乐,它们就跟妳一样快乐,风会替它们传送消息,让妳知道繁花盛放的摇曳之美。」 「真的吗?」小小的圆眼睁大了。 「万物皆有灵,它们听得到妳的声音,感觉得到妳的情绪。」 「万物皆有灵……」小嘴疑惑的嘟嗳。 仙者将小家伙放下,拍抚着她的头道:「对它们说话、它们会回应妳的。」 清风拂动技极,摇曳低回,伴着光影斜照,绿意点点错落,如奏着悠悠清音的怡人心曲。一身淡雅衣裙的少女站在梨花树下,清丽的面容凝视着那技极上再过几个月将冒芽的小蕊苞,她迎着风轻语,随即伸手接着掉下叶子,不禁渠笑着。 熟悉的温暖随着健臂由身后环来,她转身,伸手回抱住来人。 「长天。」娇颜埋在他的颈窝中。「你回来了。」他出京几天,她天天等着。 「妳喜欢小动物,会对牠们说话,连对着花花草草也说话?」大掌抚着她的发丝。 「因为它们听得懂,只要我快乐,它们也会快乐;我难过,它们就难过。」 「是吗?」他笑,对她偎在颈边的面颊问:「妳感觉到了?」 「嗯……好像梦里有人对我说过,万物皆有灵,对它们说话,它们都会响应。」 「梦!那妳对它们说什么?」 「我们快大婚了,我很快乐,周遭的花花草草也知道我快乐,它们告诉我,明年的花会开得更美更茂盛,为我祝贺……你不相信?」 见他竟是难得笑开的声,不禁娇嚷的抬头。 「相信,妳说的,本王都相信。」 关长天垂首俯唇,吻住她嘟起的红唇。 当时她觉得自己好幸福,幸福到她怕是一场幻觉,但抱着她的那双臂膀又是那样真实…… 缓缓睁开的眸子已是浮漾水雾,如今她又回到这双健臂主人的怀中,但却不再是一样的心境。 她抬头看着那张沉睡中的俊挺面庞,之前在伤势的药力下,入睡前和醒来后很难看到睡在身畔的人,只依稀感觉熟悉的臂膀拥着她。垂纱外透进灯火淡光,为着安全顾忌,哪怕入寝,王府内几个护守重地入夜必彻夜灯火,平王爷的院落内外更是火炬处处,寝室内则是几座罩着灯罩的烛火蒙光。 孟楚茵静静的看着那张充满阳刚气息的面庞,在微光浅罩下,沉睡的眉目不像清醒时的威严犀冷。 以前他浅眠,十四岁之前,他常伴着她入睡,只要她稍微翻身,他便醒来,刚开始她怕他的严肃,便小心得连身都不敢翻,但终究年幼,紧张没几天便败给困极的意识,习惯之后,她开始爱贴紧这堵结实胸膛,感受那让人心定的温暖。 忍不住,她将面颊贴上他的胸膛,想象以前感受那雄厚的男性气息与温暖,却瞥视到那衣襟半敞的左胸膛前似有痕迹,她小心掀开他的单衣,看到左胸的乳头上,心口处有一道食指长,上下交叉的两道红色肉痕,交叉的红痕中心似有个红黑圆点,孟楚茵皱眉。 「这是……伤疤吗?」 以前,她不记得他身上有过这样的疤,而且是在心口上?! 谁能在小平王的心口上留下伤痕?这表示出手的人武功非常高、很厉害,差点就可以取他的性命,至少曾让他重伤到面临生死存亡过!意识到这个可能,她的心瞬间一紧。 「不对……」若真有高手重伤小平王,峒武帮是江湖出名的「千里顺耳通」,专门交易消息,耳目分布之多,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若不是任何高手重创的伤口,那这是……长指抚着那交错的伤痕,两道红色肉痕是浮绽的,就像灼烧过的伤口一样,疤痕交错中的红黑点是…… 此时她听到寝室外远远传来侍卫走动巡逻的声,足踏声比白日还多,从时辰看来似在交接。 曾听玉鹃儿提过,从湄城到西南畿赋,只要平王爷一就寝,每至下半夜,侍卫就比白日加重三倍,且都由几个侍卫统领亲自带头,前后罗列的侍卫,森严得几乎是将平王爷层层严守围住! 之前她以为可能是平王府收到什么行刺的风声,所以加重巡守;但以前京中顶多加重巡守的班次,毕竟关长天本身武功高深,能力和警觉性,哪怕在沉睡中,杀气也很难靠近他十步之内,但现在是人力加重了三倍! 再次端详依旧陷于沉眠中的人,总觉得有哪不对,如此近的距离,却几乎听不到该有的规律呼吸! 「长天……」她试探低唤,不见他有任何动静。孟楚茵坐起身,同时轻拍着他的面颊,沉睡中的俊颜依然不见任何动静,她错鄂! 以他,小平王关长天,就算喝醉酒都绝不可能不省人事,孟楚茵颤抖的探上他的鼻息和脉动,非常缓慢的气息甚至低沉到难以测出脉动。 「长天,醒醒!」捧起他的面庞,孟楚茵摇着急唤,「长天― 快醒醒,你怎么了?」 愈唤愈心焦,却始终不见那沉睡中的人有任何动静,许久后,终令那道浓眉拢皱,整个五官与面庞线条像从一个绷紧的沉重中慢慢舒展,颤动的眼皮有如压着千斤重般,彷佛从很深的黑暗中被唤醒,神态呈现吃力的「醒来」! 「茵儿……」他哑声唤。 「长天……」孟楚茵惊喜的忧问:「你醒了……没事吗?」 只见他眸瞳散乱的罩上一层迷离,看着她的眼神很恍惚。 「又是一个梦吗?为何现实中没有妳……本王只能在梦中见到妳……感觉妳……」 「梦?」 大掌捧住她的脸颊抚摸着,迷蒙的眼从原先的疑惑,在抚到她温热的脸颊时,透露出微然笑意。 「你……唔……」再开口的声被他支起身的吻给打断,温热的气息一再啄吻她的唇瓣,感觉到了那真实的接触后,像再难克制的加深这个吻,吸吮她柔软的唇舌。 「长天……」缠吻停下后,他的额靠抵着她,孟楚茵困惑的看着眼前这令她不解的关长天。 他虽睁着眼,呼吸的气息却还像睡着般低沉缓慢,眼瞳净透迷蒙! 「茵儿……」浓浊的呢喃,轻磨着她的额,不停的唤着她的名。「梦里的妳是这么真实,温暖真实到让本王不愿再醒来……睁开眼的世界没有妳……」 梦中的茵儿怯生生的,对他非常害怕,他要很小心的唤她、碰触她,否则在他的梦中,她总是很快消失不见。 「长天,你、你不要紧吧?」对他失常的反应,她有些忐忑,伸手小心抚上他的额和面颊问着,「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你……真的没事吗?」 对她抚来的手,他绽出深柔的微笑,这笑让看着他的孟楚茵一怔,以前她几乎不曾见他露出这种带着忧伤与满足的笑容。 「别放开,好吗?」她主动的碰触与那小小柔黄中的温暖,让他温柔凝娣。 孟楚茵不知该说什么,只见他轻按着她放在面颊上的手,深深的看着她,那眼中的柔情几乎要融化她的心。「长天……你病了吗?」如此的温柔与深切是她最想要的,平时他总是威严的替她决定一切,无视她的意愿,更不许她的反抗。 此刻的他虽温柔,可是她知道他不对劲,他是不是……生着什么病?很严重吗? 「怎么了?」她的摇头显然令他急了,捧紧她的面容,就怕她消失! 「我去叫人……请大夫。」孟楚茵推开他,转身跳下床,踩到地上温暖的厚毯。 从日前她赤脚跳下床后,关长天便命人在房内铺上厚毛毯,独特而豪华的厚毯,上层是篡丝铺织成,赤足也感到那层柔软舒适。 「来人― 」才跑没几步,她的腰便被揽住。 「别走,别再离开,不准妳再消失!」关长天抱紧怀中开始挣扎的娇躯。 「我只是去叫人……没要消失!」铁继似的手臂愈收愈紧,她痛得喊,「长天,好痛,你先放手!」 「本王永远不会放手,不准消失、不准逃!」 「我没有要逃,我、我不叫人就是,你松手……啊!」她挣扭,地上的厚毯绊脚的让两人拥抱的身形踉跄,撞到床边矮凳,一同跌到厚毯上! 「王爷!」碰撞声惊动候在外边的守卫与下人,门外传来叩门请示。 「本王没事,都回到岗位上守着。」关长天冷静威沉的道。 门外众人这才安心退下。 「跌疼了吗?」他扶着怀中的人儿坐起,检视着她的头与身躯。 「我没跌到。」蚕丝厚毯让人跌倒也不觉疼,更何况有他厚实的身躯垫底,在撞到矮凳跌下的一剎那,粗壮的臂膀已先护住她的头。 孟楚茵看着他散发下的俊颜,精炯的眼瞳,不再僵硬沉重的面色。 「你……没事了?你刚刚……」 他俯唇啄过她的红唇,随即贴上她的面颊,又是那依偎的厮磨,像在确认她的温暖,怀中的馨软与真实令他满意的拥着。 「小丫头,为什么半夜醒来,妳睡不着吗?」他疼爱的声有刚清醒的沙哑,反显一股慵懒的缓调,敛去几分白日令人震慑的威严。 「长天……」孟楚茵润着唇,想着此时间他或许他会回答自己,以前他总不希望她了解太多事情。 「怎么了?」他的面庞摩拿着她的发。 她在他怀中坐起,看着他谨慎问:「你……你这四年是不是受过重伤?或者曾经有损及武是浩气功体的事?」 「为何这么问?」 她记得弦姊告诉过她,功体受伤在自疗回复时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内功愈高伤得愈重的人,一旦入睡自疗,会出现「假死」又像「冬眠」的情况,方才他的情况和弦姊形容的很像。 「你这个伤痕究竟是……」孟楚茵拉开他的衣襟,抚着上头浮烙似的伤痕,结实大掌跟着覆上了她的柔黄。 「难得妳对本王的身躯这么有兴趣。」 「我……我不是……」她尴尬的想伸回手,却被握紧。 「妳没兴趣?」关长天吻着她的指,轻啃的调侃,「本王却对妳的身体充满兴趣。」 迎上那双燃着火炬般的双瞳,那是已经不再压抑、不再隐藏,像是闷烧的焰火,终于爆燃开般炽灼! 第五章 「妳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还、还不算都好了。」那烧得一片透亮的眼转为虎视耽耽的盯住她,咽了咽每当紧张就开始发干的喉咙,赶忙抽回手,小心的看着他。 「每到喝药,妳拚命证明自己好了,不是吗?」关长天缓缓绽出深沉的笑容,声也更沙哑呢喃。 「可……就还没好,不然你不会继续要我每天喝汤药了。」而且还都亲自看着她喝下,害她赖不得,也使不得计偷偷倒了。 「果真是令人又恼又切齿的小丫头,这四年让妳学会懂得拿话反击本王,也开始学会怎么欺骗、玩弄本王。」在他半是笑谁却又态势迫人下,孟楚茵盯着他,说不了话。「茵儿……妳很怕我?」平时她会用力摇头,就算骨子里怕他怕到要死,也不会当面承认;但今夜她没有摇头也没有回应,因为在他愈来愈凌厉的眼神下,她抑不住从背脊窜上的发毛感。 「为何一直退离本王?」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我……」孟楚茵边回应边退着身,直至靠上床沿。 「这四年,本王没有一夜不是在梦中抱妳,在梦中解开妳的衣物,抚着妳的身躯、闻着妳的体香,梦中的妳是个折磨人的小坏蛋,总是诱得本王欲望起来就消失无踪,无论本王怎么唤妳也不再出现。」他吐息般的森寒低语,像对这四年的处境充满痛恨! 对他眼中逐渐积蕴起的狰狞焰芒,她的喉咙更干了! 「现在妳不是梦,本王可以真实的握住妳、抱住妳,不用怕妳会消失。」 他再次执起她的手来到唇边,轻舔着那纤长玉指,孟楚茵像被烫到般用力缩回手,看着蜷缩在床边的她,关长天转为缓缓笑起,慢慢靠近无处可退的她。 「每天面对着满屋子都有妳的东西,彻彻底底的再一次提醒本王,这世界已没有妳的存在,既然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妳,又何必留着这些有形的东西折磨本王!」恼恨的声令她猛地转向一旁试图站起与他拉开距离,他却更快伸臂挡住她,将她逼回床沿。 「妳认为本王到大婚当天,才会真正抱妳吗?」双臂撑在她两旁,将她围困床前和胸怀内,他俯向她。 「王爷……」 红唇畏唤出,长指已放到她唇上纠正着,「唤本王的名字。」 「长天……」 他猛地一掌扣住她的后脑,重重吻吮,不许她任何的抵抗回避,像在沙漠渴求水源的滋润,他纠缠吮噬的唇舌,粗暴到要将那唇内的一切吸吮尽。 火炽的吮啖离开她的唇,咬上她纤柔的下颚,而至吮咬着纤颈,层层衣物被扯拉开,大掌挤捏着雪色乳峰,雄健的体魄更压痛了抵在床沿的娇躯,她挣扎痛吟,没想到他真的停下。 孟楚茵想退离,他一伸臂就能将她卷进怀内的范围,却传来他沉声喘息的低喝! 「妳还能逃哪!妳认为本王还会让妳再逃开吗?」 她震愣住的坐在原地!四年了她依旧逃不开他,在这围困的房内,她又能逃哪? 寂静的空间,幽幽蒙亮的烛光淡影,对视的眸光交织着彼此的喘息,散乱的发下是他狼噬的视线。那双瞳如炯炯的烈炬,狞烧着令她战栗的惶恐,当大掌再伸来,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挣脱得了他,只能转过身,面容埋在床沿的被褥中,她真的怕他,不敢面对他,却又无法反抗他双臂抱来的温暖! 「今夜……本王不会停手。」娇柔的身躯再次被铁簸似的双臂环入怀中,纤柔的背靠在厚实的胸膛上。「本王多想关住妳一辈子,不让任何人见到妳,干脆大婚之前都不让妳出寝室,妳说呢?」 从后贴在脸颊上的厮磨,他的体温熨贴着令她安心,他的强硬又让她难过的闭上眼,为何他总能带给她矛盾的痛苦? 「你说过不会限制我在……王府内的自由……」 「那么告诉本王,妳是属于谁的?」 睁开的眼掠过倔然,随又隐敛去,她不能冲动,否则他必定限制她的行动。「离开本王的这四年,妳的心可有过其它人?」 「你……为何这么问?」 「四年来,妳不愿回到本王身边,妳的心是不是已有其它人?说!」 大掌从背后握住她的下颚,迫她抬起对上他令人胆寒的凛绝神态! 「本王最恨背叛者,这四年来,细细呵护的妳如珠如宝,结果!妳给我这种可笑的回报。」 「妳以为没人见到妳溜进书房,再将偷得的机密交给随身侍女吗?」 她一声哽咽,用力别过头,主动将面容贴到他的颈脉边,抽噎着,「茵儿是……你的人,我的心只有你的存在……如果待在寝室不踏出半步能让你相信,那我一步都不踏出,请你……不要再生茵儿的气。」 她不能挣扎,更不能抵抗,她得让他相信她是属于他的,一如四年前一心只想把自己交给他的孟楚茵! 「茵儿……我的茵儿……」关长天闻着那真实的发香,大掌抚着她的发,轻吻着呢喃…… 「茵儿?」 她不想象孩子一样,面对挫折是以哭来表达,但面对他,泪总会比理智更快溃堤,孟楚茵朝他痛哭大喊。 「不要碰我、不要再碰我!」她退到床的角落,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她想遮掩的是自己的身躯,还是自己内心中努力想拼好,却又拼不全的残破尊严!「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我究竟是什么!」 一颗希望得到他尊重、看重的心,早在四年前就被深深重创,为何自己还会傻得企盼四年后她会得到! 西南畿赋的平王府是京城王府的三倍大,几乎立于园内便可远眺坡野林地的视野和辽阔,快媲美一座城镇,因此画分出三层防守的界线,愈往内愈严密。这几天为着将到的大婚仪式,府中上下一片张罗的忙碌,一车车的丰富食材和用品运进府中,再加上占地广大,连着几天再招进更多临时工人协助府中上下的打理。 「武铁骑统领官玄卿已经领着三十六名铁骑来到西南畿赋,平王爷要这次的大婚仪式严守得滴水不漏。」 「是吗?」深秋的午后,孟楚茵坐在湖边的小亭子内,沾着墨,顺了顺笔锋,专心于纸上的作画,小黑狗伏在一旁睡觉。 此地广大的园林向来是她最喜爱的,湖畔中山光水色倒映蓝天浮云,岸边的绿林枝叶早已染上黄红秋意,幽幽静映水面,风徐,拂来秋情的悠醉。 远方有几个扫地的小厮,在她表示喜爱清静下,身边只留一名小婢女候着,其他侍女大多候在十步之外。 对府中下人而言,这位传言中的平王妃果然天姿绝色,但是那声音粗哑得像破损掉一样,据说是因为受过伤,众人看着她那美丽的容貌,总是诡异又引人惋借。 「还有一个消息,盛传二皇子这几年的野心愈来愈明显,私下对上皇太子的动作频频,已经明着将焦点对向左监相兰若秋和小平王关长天了。」玉鹃儿佯装在旁替她研墨,顺便报告着这几天得到的消息。 为着避人耳目,以免引起梁言纶的怀疑,每次小当家选择陪伴的婢女都技巧的进行,奉茶、服侍汤药的大多是其它婢女,像这种午后会有较长时间待在花园内,就点她负责伺候文房四宝。 「二皇子为为何忽然这么大动作?」 「因为过去几年,平王爷和兰若秋虽没特别帮过皇太子,却也表明不入二皇子的势力,令二皇子不快。」玉鹃儿替主子换上另一枝小笔。 「据说二皇子几年来,暗中不停的操弄事情,还想设陷阱给左监相和小平王,让事情看起来像是太子暗中指使、逼他们改变主意,没想到弄巧成拙,这半个月来,一些连峒武帮都握不到有明确消息的事,竟然不停的浮出线索证据,顺藤摸瓜指向二皇子呢!」 「环贵妃在甘阗城附近遇刺,小皇子被劫的事也是二皇子操弄之一?」孟楚茵笔头顿了一顿,想起这几个月发生的事。虽说这件事最早指向有兰若秋和关长天的手底下人牵涉其中,让人以为是两人互斗的戏码,但她早怀疑幕后根本是皇室中人搞鬼。 玉鹃儿点头。「还有四年前平王爷大婚当天……」 「说吧!」见她一顿,孟楚茵道。 「四年前潜进平王府的刺客,据说也是二皇子想栽给兰若秋,让关长天和兰若秋心结更深,现在看来没成功。」反而促成关长天和兰若秋合作。 「喔……」她的注意力又移回画作上。 「看来二皇子惹到不得了的人,才会让人给反将了回去。」否则哪那么巧,短时间内不利的线索不停冒出。 想也知道能操弄这些,还把二皇子干的事掌握得这么清楚,没一定的权势、能力和背景是办不到,最有可能就是关长天和兰若秋终于被惹毛,直接与皇太子合作。 「我说……小当家,前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前天一早进去伺候气氛就完全不对,平王爷要人端进热水后都退下,平时平王爷一早便离开院落,但当天不但留了比较长的时间,且进去的时候,床边虽然隔着垂纱看不到床内的人,但整个寝室的气氛和地毯上凌乱的衣物,都让玉鹃儿不得不做一种猜测……「妳跟平王爷已经……」 「什么都没有!」像被打到罩门,孟楚茵没好气回着。 「是吗?看来不像什么都没有呀!」 她进去服侍时,平王爷已亲自替小当家打点好新衣裳,但小当家的脸就复杂了,羞恼、疲惫,还有一双哭肿的双眼,平王爷离开时,小当家一反常态的不再乖顺的回应他任何话。 「不要再跟本当家提到那个色魔王爷!」孟楚茵半负气撇唇。「我跟他……不熟!」 「妳跟……平王爷不熟?!」玉鹃儿很认真的思考这句话。「平王妃不熟平王爷,小当家近来说话开始有禅意了。」 孟楚茵头也不抬,专注于投入作画中,藏在发下的耳根子早已通红,想到日前的后续情况,她心跳骤急到体内都像要翻腾起来。 可恶的关长天竟在她朝他痛哭大喊,只沉着面色等她情绪稍平后,再次拉过她坚持替她擦拭完身子,惹得她才平息的痛哭转成断续的呜咽。 这之中他始终没说话甚至动怒,知道他不擅于哄人说甜言蜜语,转为闷声的抽噎,让他替自己穿好衣物。他离去后,她疲惫的昏睡,午餐不想吃,下午知道他可能回院落里,就踱到园子,晚上也不愿出院落与他同桌用膳,却识相的喝下婢女送来的汤药,她知道若不喝下,必招惹他来。 关长天的个性对已立下的规定,最不喜欢有人犯到。 就在她想着是否要命人找大夫,佯装那夜被他伤到,「孱弱」的身体极端不适,需要调养休息,否则大婚将没体力完成仪式。 这样直到大婚前,应能避开可能要与他要再继续的……夜晚交流!只是要怎么让大夫诊出这种脉相?就在她苦思方式时,关长天已命人请她到书房。 「下人说妳的食欲不好?」书房内,关长天抚着她的脸问。 鼓起勇气来到书房的孟楚茵,只见他一改平日的沉冷,温柔的拉她坐到膝上,关心的问她今天的情况。 「面色看来还好,现在好些了吗?」 小心打量他一眼后,她点着头,避开他的眼神,还有些赌气的不想开口回话。 书房宽广,前方有一道隔绝的竹帘,从小他常要她陪在身边,他位置后边的小卧榻便是她的座位,因此无论京中或这的平王府都有一道竹帘,只要她在,竹帘便会放下,如今看到那道放下的帘子,让她有些不安的蠕动着身。除非有人来谈公事,而她正在卧榻上沉睡,才有可能放下竹帘,现在这两样都没有,为何放下竹帘? 「那……还痛吗?」 陷于不安思考中的孟楚茵一时没意会他问的是什么。 「昨夜本王……没克制好。」 一知道他话中含义,清丽小脸蛋顿时红透,窘到用力再用力的摇头,只想离开他的视线和关问。 「本王很担心,让本王看看妳。」 看看?「看……什么?」她很茫然的呆问。 当他将她抱上桌子,解开她的衣裤时,她顿时清楚他想「看」的地方了,吓得她拚命挣扎,关长天板起面孔的命令她不准乱动! 「一会儿就好。」见她又是委屈的抿着红唇,关长天只好转为低声。 为着这句一会儿就好,她忍着身下衣裤被褪下,坐在书桌上,屈膝张开双腿,在快把自己烧透的难为情中,别过头的任他打开自己,让那双灼热搜寻的眼饱览个够!最后他凝视着认定的「伤处」,执着的要以唇舌舔平她的创痛,甚至不待她响应,整个颅首已埋入她的腿中,脆弱的女性幽处全落到他的唇舌内,任他拨弄的吮舔…… 孟楚茵怀疑这根本是惩罚她,故意跟他倔一整天脾气,不想见他的新手段。 他的方式有没有抚平她所受的创痛,她不知道,只知那一天,她比之前遇到的更崩溃! 之后她没有办法再想找大夫来配合调养生息的计划,因为关长天非常顾及被他伤到的「孱弱」身体,直到她「愿意」恢复食欲、精神,与他正常互动和同桌共食前,他确实没有再与她继续进行会造成创伤的夜晚交流,而是连着两天的夜晚,改用这种方式抚平她的「创痛」。 用力摇头甩掉跳上脑海的画面,她调整心情。「总之,今天别跟我提他,坏我心情。」在画上做最后落款,孟楚茵优雅搁下画笔,纤纤玉指顺过纸边,边端详自己完成的画作边问:「鹃儿,师父还是没联系吗?」几天了,还没见任何消息。 没听见回应,孟楚茵抬头,只见玉鹃儿双眼闪着泡泡泪光,一脸纠结涕泣。 「没想到那个粗野、死爱钱、超会算,拿笔只会画符的小当家竟然是个琴棋诗画都会的才女,呜,小当家,我会怀念妳的,啊啊― 痛!」玉鹃儿抱着脚跳,小当家偷伸脚,一脚重踩在她脚上! 「再敢把本当家说到像死了,本当家一定把妳的脸打到以后只能怀念。」哼!不忘再补拧一记她的腰。 「呀呀!呜……顶这种容貌气质,做这种恶劣事,根本是一种欺骗嘛。」玉鹃儿抱完脚又抱腰,嘟嘟嚷嚷的低喊。 孟楚茵有着如兰的淡雅气质,对不认同、不喜欢的事,是不说话的看着人;云窦开则完全不同,被惹到的话,她就像个被点燃的炮竹,僻哩啪啦跳! 没想到这两种性格可以出自同一人身上,还自然的交换出现,该说此人原就有一表一里的个性吗? 「小当家说和平王爷在一起,那副比小鸟依人还依人的模样是故意装的,可我看妳根本就是怕到不敢发挥真正的本性吧?」完全不像玉鹃儿认识的小当家,看来特别的柔弱与沉默。「结果真正的本性都发泄到别人身上。」尤其爱荼毒她所剩的肥肉。 「再说就小心妳的腰。」美目横睨。「妳不懂,以前我可能还比较知道怎么跟他在一起,现在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在一起。」 总觉得现在的关长天比以前还难捉摸。 「不知道?」玉鹃儿对这句话真是完全不能理解。「我听说平王妃可算是平王爷照顾大的,十一岁入府,十六岁挂点,相处多年,又是夫妻关系,这么深的渊源,怎么会不知道怎么相处?」 「如果我只是孟楚茵,我知道怎么求全,可现在,我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她该是僧恨他的,心中却有矛盾在摆荡,她想要被他的温暖拥住,却又害怕他的接近。 「分不清楚自己?」玉鹃儿抓头。「我听大当家说过,一个人太在乎另一个人,就是心给了对方,才会搞不懂自己,因为当局者迷嘛。」 「心给了对方!」在经过那些痛苦之后,她的心早认清了。「那是以前,现在早就不……在乎了。」不在乎这三个字,她竟有些心虚的难以洒脱出口。 「不在乎的话,会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自己?」玉鹃儿可是旁观者清。「可见小当家自己都知道,平王爷在妳心中的存在从来没有消失过,才能这么影响妳!」 「少胡说,他在我心中没这么重要的存在!」正想再往多嘴小婢女的腰上拧去,却见她恭敬的立于一旁。 「梁总管来了。」玉鹃儿候在一旁低声道。 平王府总管梁言纶来到小亭外,孟楚茵起身亲迎,亭内的玉鹃儿欠身问候,按王府规矩,改退到亭外候着。 「梁大哥,请。」 「王妃尊贵之驾亲自接待,言纶惶恐。」梁言纶对孟楚茵亲自斟茶相请,行礼道。 「梁大哥确定要以这般生疏的礼节与我互动吗?」孟楚茵微笑,清丽的眉眸已不见往昔那每每见着他,小女孩依赖兄长般的天真,而是一份成长后的从容。 「四年的时间,小姐……改变不少。」梁言纶一声轻叹,已含千言万语。 听他改唤她小姐,了解他接受此时是以「兄长」的身分关怀。 「是让梁大哥认同的改变,还是担心的改变?」 「如果妳是孟楚茵,我不担心;但妳是云窦开,我就担心。」他的话令她惊讶,她一直以为,梁言纶对「孟楚茵」该有兄长的关怀,不会认同只能「逆来顺受」的孟楚茵才是。 「因为『孟楚茵』单纯,她的世界只有平王爷,一言一行只会以平王爷为准则,绝不会反抗你的主子是吗?」 看来「兄妹」情分怎样也比不过长久服侍的主子,她冷笑。 梁言纶摇头,以兄长和朋友的关怀真心道:「因为楚茵不会欺骗自己,而云窦开会;一个人要到欺骗自己才能活下去,这种改变真是好吗?心中又是真正的快乐吗?」 对他如此响应,她虽讶异,却也自嘲,「一个人的快乐如果都要靠另一个人的准许给予,那么在很早以前,楚茵就失去自己了?」 「如果欺骗自己才能忘记那个给予妳快乐的人,那么云窦开的心又何尝不是失去了?找不回自己的心,又怎么指望能找回自己?」 孟楚茵内心一震,面容却不动半分神色。 「无论孟楚茵或云窦开,她们都因为一个人而逼自己改变,孟楚茵的心失落在王爷身上,为了想更靠近王爷,她压抑、改变自己;云窦开的心也失落在王爷身上,她却因为害怕面对王爷而隐藏起自己,小姐,哪一个是妳自己?」梁言纶深睿的眸光像洞悉的点破她心中的伪装。「孟楚茵?云窦开?又或者这两个都是妳自己,只是小姐现在不知道该做哪一个自己?还是这两人都只是小姐个性的一部分,小姐妳始终还没找到真正的自己?」 孟楚茵沉默,抿紧的唇如同她僵硬的身躯。 「言纶踹矩了,王爷命小的传话,晚膳设在『朝曦湖畔』,记得以前在平王府内的几处湖畔,那的山水美景最合王妃娘娘的喜爱,希望今晚的晚膳能让王妃娘娘满意。」说完他恭敬一礼,退出小亭。 当他走远后,玉鹃儿才再走进亭内。 「哇,看起来这位严格的梁总管完全了解妳对平王爷的矛盾,更清楚小当家根本就是胆小逃避,还找尽借口,真是!」边看着走远的梁言纶,玉鹃儿不无佩服道,却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抓住衣襟。 「传消息给那个死没天良的,叫他爬都快给我爬过来,否则……」孟楚茵双眸直竖,一脸阴险逼近。「哪天他睁开眼,等着面对三十六名由官玄卿带头的武铁骑围剿他,他那些红粉知己都会一个个离他而去,叫他相信本当家办得到,知道吗― 」 玉鹃儿吓得一根食指缓缓比出来。 「不要告诉我还要一个月,那个死没天良的才会知道?」 玉鹃儿摇头,食指一直晃,比着一个方向,让主子更抓狂!「他妈的,本当家心情不好,少玩哑谜!」 「小当家果然被点破心情,更决定要逃了。」 从玉鹃儿比的方向,草丛内传来熟悉的声。 「我就说开姊姊哪有那个胆面对平王爷,换张脸,性格也不会变。」小亭外不远处,一个扫地的小厮也慢慢扫的踱来。「做什么自己,只要一面对平王爷,她根本连胆都缩了!」 「朱秋、晓烙!」 此时伏在亭内的小香肉兴奋的摇着尾巴,朝前方扫地小厮― 吴晓烙跑去。 「小香肉,你的毛毛和身体还是一样肥暖。」清秀小少年放下扫帚,抱着小黑狗磨赠。「绾紫也很想你呢!」 「奴、奴婢正要说,三当家已经先派他们来了。」 「真的只有你们来!」孟楚茵一阵心伤。「大哥、二哥他们真的不理我了?」 「开姊姊,大当家他们向来疼爱妳,妳真有事,怎么可能坐视不理,这次会听从五当家留下的锦囊,有没有可能是妳要和平王爷之间,名分和真实都是夫妻,才是和平王爷了却这场命定的缘分!」 「名和实都是夫妻?!」孟楚茵蹙眉。「对呀,四年前的大婚仪式因刺客中断,虽然拜了堂,礼可还没走完,当时最大的一件事是皇上赐下福卷结果来不及供上宗祠,新人就出事了,这一次补行仪式,平王爷不但要大宴宾客,听说皇上亲下赐婚圣旨,要供上关家祖祠呢!」 妳与关长天姻缘注定,不面对、不接受,就不可能改变妳的命运。 记得弦姊曾这么对她说过,这意思是…… 「这么说,我一定要完成这场婚礼,成就这个名……那现在只剩『名』未成。」 「这么说,妳和平王爷真的已经有夫妻之『实』了?」一旁的玉鹃儿听到她的低喃自语,惊道:「那晚果然!」还没喊完,嘴已被掩住! 「这事不劳妳鹃儿姑娘大声嚷嚷,小心本当家封了妳的嘴!」她咬牙警告小婢女。 「嚷开又怎么样呢?早有八成的人都认为,十六岁之前,还没大婚的平王妃就已经被平王爷……咳咳,大家只是觉得提早修成正果也不错……」见到孟楚茵斜瞪来的白眼,玉鹃儿乖乖圆话。「传闻平王爷对自己的王妃不但呵护,独占欲又重,除非平王爷有隐疾,否则怎么可能会忍这么久?」草丛内朱秋探头,他今天是以菜贩的名义进来。 吞了呀! 「你不懂,关长天在某方面是个重形式的人,还没到大婚是不会……」见大伙都晶亮着眼看向她,孟楚茵润了润唇。「当然,经过四年,性格难免会……改变。」 「我说这应该不是什么改变,十六岁和二十岁的女孩子身体魅力是不一样的。」晓烙一副见多识广道:「看我家老头就知道,专爱二十八岁之后的成熟艳女,他说这年岁以后的,无论风情、技巧、妩媚度都最能跟他水乳交融。」 「三当家游走温柔乡,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竟然这么有心得。」朱秋佩服极,哪天应该跟三当家讨教、讨教。 「所以平王爷到现在才下手,不是什么个性、重形式,而是在等最好吃的时候吞了。」玉鹃儿了解了,原来这档事儿真跟酿酒一样,放久一点再品尝会比较香。」 几个人窃窃讨论后,再把眼看向脸红到要冒烟的孟楚茵! 「本当家没兴趣把这件事当成讨论的重点,快点说,臭老头到底什么时候来!」王八蛋,她什么时候失身?还要昭告天下不成! 「喔,三当家说时机适当,他就会出现了!」朱秋道。 「时机适当!」这个猪头混蛋,老是气死她!「叫他过完年再出现好了!」 「开姊姊先不要生气,臭老头真的到西南畿赋了,只是不知盘算什么,他说要出其不意现身。」 「他想怎么出其不意现身呀!」比起吴添量那个大混蛋,晓终说的话她是比较信上几分的。「叫他千万不要易容成怪样子,还是太平常的俗样子,我认不出的!」当她真有那么聪明呀! 「老头说他会用充满智慧的方式出场。」晓终侧首想着自家老头说的话。「还说,他一出现,妳一定知道就是他了― 」 「天呀!叫他千万不要以为平王府不知道他的模样,大刺刺顶着那张脸想来踩平王府!」 峒武帮每个当家的外貌,在江湖很神秘,但在平王府内,关长天几乎都已掌握。 「也不会,他说会让大家都知道他是谁,却没有一个证据能指向他!」 「这么神奇,怎么现身?」晓烙这一说,孟楚茵、玉鹃儿、朱秋都好奇问着。 「有刺客― 」忽然,远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叱喊,划破午后宁静,掀起紧张序幕,侍卫紧急从各方冲来― 这头,以孟楚茵为首,大伙儿看到前方绿地上,一个黑衣刺客在侍卫围捕中跃身腾飞,横越好几处绿意花丛,身形愈来愈近,小亭这头大伙儿一见全都瞠眼,接着剎那无言。 「是三当家耶!」终于,玉鹃儿先道:「真的很好认呀,连我都看出来了!」 「是呀」接着是孟楚茵开口,「不难认。」 晓烙、朱秋跟着点头。「果然是大家都知道,却没有一个证据能指向他!」这该佩服吗?孟楚茵疑惑。 「这种现身方式,脑子没到一个程度,一般人是干不出来吧!」 「当然,要病得很严重才干得出来!」大家看向直接把话挑明的吴晓终。 「他跟新情人和旧情人之间的纠扯到底搞定了没?」孟楚茵开始不安,人是盼来了,但真没问题吗? 一个白昼穿着夜行衣,前面用粗白线绣着,「我是三当家」,后面同样是粗白线绣着「三当家来了」几个大字,虽然知道他是谁,但在蒙着面容下,也不能凭这几个字就抓他,毕竟全天下,各帮各派中,三当家何其多。 「老头的意思是说,一到西南畿赋就会先出现亮亮相,让妳安心。」晓终耸耸肩。 「我怎么觉得愈来愈害怕。」孟楚茵环胸看着前方那和一群侍卫玩追捕穿梭的身影,简直是蓄意表演轻功似的,乐游其中。 第六章 瞬间花园里喝声震天,更多的侍卫涌向花园内,陷入重重包围的黑衣人虽看不到黑布覆面下的神色,但从黑衣人极高的轻功,眨眼便连掠几个侍卫小队,更不出手回击就可知道,黑衣人并不把这些阵仗看在眼内。 「梁总管来了,三当家没问题吧!」看到更多的侍卫包抄来,梁言纶也领着数名武卫统领赶来,玉鹃儿担心的问。 「老头敢搞这一手,就不用担心。」吴晓烙看向云窦开。「开姊姊认为呢?」 「人老皮厚,刀剑都穿不透的,担心什么。」死老头现在才出现,还搞这噱头。「鹃儿,上茶。」 「是。」玉鹃儿忙斟茶递给主子。大伙也深表认同的杵在原地看戏。 只见黑衣人一下窜入绿林,一下又来到假山,敏捷的身手游刃有余,将围捕的侍卫和武卫耍得团团转,跟在梁言纶身边的几名武卫统领见属下被如此耍着玩,当黑衣身形从流水上的小桥跃身时,武卫统领们也同时拔身而起,连手围捕,一出手,剑法,长枪齐出,黑衣人终于正式出手迎战。 「玩什么呀!这个臭老头。」 只见围攻对打的身形一路从假山流水的半空,而至浓密林木的树梢,剑气、刀击的交锋,强劲的锐气呼啸破空,剑影刀光劈削林间枝叶,长枪刺穿树干,几道飞窜林间的身形令人目不暇给,不一会儿地上铺了一地残枝落叶! 「臭老头是来这增加我工作的吧!」晓终抱怨着,他虽是乘机混进,在平王府的严峻下,打杂工作可无法混水摸鱼,成天要扫一堆落叶。 地上围上的侍卫跟着头上战圈走,忽地敏捷的黑影率先飞出,足一落地,长矛已围刺伺候,黑衣人身形再起,翻身跃出战圈,朝目标奔去。 「哟,朝这来了。」小亭内的孟楚茵依然文风不动,安坐椅上,小亭外的朱秋、吴晓终纳闷吴添量的意图。 「王妃、」 「刺客想劫持王妃娘娘― 」 「小心!」 只见黑衣刺客甩掉再逼战来的武卫统领,一个箭步冲入亭内,孟楚茵迎上来人那张虽覆面却朝她弯弯一笑的眼,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拉起她! 「你搞什么呀?」孟楚茵低声问。 「难得咱们师徒在平王府重逢,不连手一起玩玩怎么成呢!」 不待她回应,吴添量环过她的腰,一回手便是浑厚的内力击出,震退要上前拦阻的武卫,抱着她从湖面上飞掠出小亭,来到数丈外,随着侍卫追逐再跃上大树,而至纵身窜入一个浓密的树丛,消失了踪影! 「小― 王妃娘娘、」 小亭内,差点脱出口唤出小当家的玉鹃儿,忙及时转口,不解三当家拉走小当家要做什么,此时此刻平王府内外重重防守,带着小当家想逃出去,难如登天呀! 「快追― 把人找出来― 」 「小心王妃娘娘的安全― 」 在梁言纶的命令下,武卫统领们领着各自的部下在王府内扩大搜寻。 「三当家到底要干什么呀?」玉鹃儿、朱秋、吴晓烙三人不解的面面相观。花园内一端的假山高处,一座建在浓密绿荫中,专为夏季赏景用的精巧小平台,四周围着木栏杆,不理下方正闹得惊天动地,吴添量端详劫到手的徒儿。 「太感动了,终于看到妳这臭小鬼象样的容貌了。」覆面下的吴添量用力徨着她两边的脸颊。「早叫妳现出养眼、养心的真面目来孝敬师父我,多怕那张人皮面具被妳戴到和妳的脸融合为一,一辈子变成那不象样的德行。」白白糟蹋一张绝色丽颜。 吴添量话才说完,迎面就传来一击,当下痛得他捂鼻! 「你这死没天良的三哥、师父― 徒弟都被人家吃干抹净了,你到现在才出现,怎么不干脆过完年再出现!」孟楚茵可没他的好心情,连压几日来的火气,给完一记开头直拳,再补踹脚腔骨。 「找你那群新欢旧爱、红粉知己围一桌开团圆饭去呀,反正徒弟不重要!不说话就表示默认了,当什么师父― 」再踢他大腿一记。「我一定要大哥、二哥给你好看!」 以为她这么好打发,说几句俏皮话,就想浇熄她这几日烧旺的火气,作梦! 「开什么玩笑,红粉知己怎么样都比不上师父摆在心头上的乖徒儿重要!」鼻梁呼出浓重鼻音,臭小鬼毫不敬老的一拳,绝对让他的鼻头冒血了,还有大腿到脚经骨超痛的,忍着男儿的气魄和为人师父的尊严,他不能抱脚跳,可恶,不回敬一番,他这「师父」要被看扁了。 「哟,这么有天良、有人性的话,完全不合你的名字,说出口一定很痛苦吧,师父!」故意加重称呼,最好他还记得自己是人家师父。 此时下方传来喧嚷声,显然他们的行踪已被发现,远远的一群侍卫和武卫统领,立即奔围此地,却因为王妃被劫持暂时立于下方不敢妄动,只是警戒的看着上方情况,等梁言纶进一步的指示。 「乖徒儿,其实这段时间师父多担心妳的安危呀,简直到了日思夜想,恨不得一睁开眼就在妳身边!」吴添量忽然用力抱住她。 「干什么呀!」以为又是他恶搞的新招,孟楚茵受不了的要他放手。 「关长天来了,哟,武铁骑统领官玄卿果然是专职保护他的,紧跟在后呢。」 吴添量在她耳边道,内心可在飞扬,对自己现在所处的高台小楼只有一个「赞」字,活生生一座供人看戏的好台子。 「那不快放手,会出事的!」孟楚茵吓得赶紧想挣脱,关长天对自己所有物的独占欲非常强烈。 「乖徒弟,听清楚。」吴添量偏不放手的将她揽得更像一回事,还蓄意亲昵的方式在她耳边吹声吹气。「要我带妳离开,得付出代价,让三哥我,也就是妳的师父,瞧瞧妳的勇气。」 「勇气?」孟楚茵困惑。 「让为师看看,妳是不是还跟四年前一样没用。」吴添量放开她,眉眸笑得跟两道弦月一样弯。 什么意思? 「把妳心里的话对关长天说出来,说个清楚、讲个明白,看到妳的勇气,我就带妳离开。」 「现在?」 「怎么?要不要找算命的,挑个吉时、选个黄道、看个吉日,还是等过完年后再说!」吴添量毫不留情的回给徒儿一记冷眼、冷嘲。「没勇气,就留在这吧!」 「吴添量!」下方的关长天冷睨着眸光,锁视上方原本抱在一起后,被楚茵推开的黑衣男子。「闯进平王府是为本王的王妃而来?」 「我不是、我不是!」黑衣人拚命摇手,表明清楚。「我只是世上各大小帮派都会有的『三当家』,本姓吴没错,单名一个『疸』字,小名『瞄瞄』,外号『眉种』,喔!这外号只是暗示我的眉是特殊毛根种出来的。」他拨拨眉笑笑,言不及义的努力表达和「吴添量」这三个字画开身分。 「今日纯粹仰慕平王爷残暴不仁的威名,特来拜见、拜见。」说完他把躲在一旁畏怯的小鬼推上前。「事实上呢,你的王妃有话对你说。」 「吴疸(无胆),瞄瞄眉种(弄弄没种)? !」跟着跑来看热闹的吴晓烙没好气暗悴,「妈的,死老头,我怎么会找这种人认爹。」别人争着认英雄,他家老头好色又爱当狗熊,和第一次见面的印象真是天差地远! 「我……」孟楚茵看着下方的关长天,对方面色看似莫测,但从压沉的声就知道,吴添量抱住她的事,他非常生气。 「咳,没有勇气,就自己想办法。」身后,自称令人尊敬的恩师继续凉言编话。「反正我的责任是确定妳平安无事,就可对其他人交代,平王爷看来恨不得把妳炼在身边一样,其实有他的保护胜过千军万马,何须师父我呢?我看妳以后就待在他身边,最安全了。」 瞪一眼说风凉话的臭家伙,孟楚茵忐忑的踱上前。 「王、王爷……」她紧张的润着唇,拘谨唤出。 「别怕,一旦平王府内外完全安排妥当,以师父我的能力,虽打不赢关长天,但带妳离开还办得到。」身后的师父再拍拍她的肩,给她再加码的勇气,让她无后顾之忧。 「我、我想告诉你……」孟楚茵深呼吸后,豁出去的朝下方关长天道:「我不会回你身边的!」 哪怕相隔一段距离,她几乎可以看到,刚俊的面庞中,那对如冰铸的双瞳在瞬间迸出的危险精芒,下意识她想退身,却又逼自己站定,话已出口,再退就真是彻彻底底输掉自己! 「你、你很清楚,这段时间的一切只是跟你演戏,就像你跟我演了五年的戏一样!」她以为她绝对无法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没想到一说出口,内心的激动再难停止。 「我……我恨你!四年前你伤害我,四年后找到我,竟理所当然的认定我该跟你走!你很清楚我不惜一切毁掉『孟楚茵』的存在,只为了做『云窦开』是为什么!因为我不要再见到你,我不要当孟楚茵!我不要当你的平王妃!」 「茵儿!」怒狰起的神态,重声喝叱。 「师父!」吓得孟楚茵赶紧闪到吴添量身后,抖声道:「师、师父,那……那个,你、你顶下,千万不要再叫我出来面对。」 「喂,有始有终一点吧,开个头不结尾,怎么下台呀!」开玩笑,戏看得正精采,怎么可以中断?吴添量再把小鬼拉出来,要她勇敢一点,同时,非常好心的再助她三小掌,推着她的背,让徒儿能够往前、往前再往前。 「太、太、太前面了吧!」呜,关长天吃人的眼神看得好清楚,她哆嗦的抖声。 「没把妳丢到小平王面前就不错了,记得把话讲完。」 好呀!三哥这个大混蛋,指点别人都很简单,也不检讨自己不象样的德行,不给他好看怎么行! 「我一直没对你说实话,没错,其实这四年……我、我的心早已有了其它人了!」她拉过一旁的吴添量,抱住他的手臂,以昭告天下的激昂,大声道:「他就是我现在喜欢的男人!」 这一宣告,果真重创关长天的面色,连一旁的吴添量也倒抽一口凉气! 「本王说过,别耍妳玩不起的心机、把戏,那个男人,吴添量是妳的师父,妳想告诉本王妳和自己师父乱伦吗?茵儿,这场把戏的后果,妳担不起!」 「没、没骗你,唤一声师父也不过是尊敬三哥教我易容术,我俩是真心相爱的,三哥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否则也不会为我入平王府冒险!」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她转头问:「是不是?师父。」 吴添量原本看着她的弯弯弦月眼,已呈挣扎扭曲的圆圆眼,在徒弟一副「你敢不挺我,就等着好看」的凶悍中,他转动僵化的脖子,朝关长天那副根本是要把人活活撕开的颤悚神色中,头用力一点,认了这桩「师徒恋」! 「够了!本王是不是妳第一个男人,日前已非常清楚!」他怒不可遏,厉声道:「需要本王提醒妳,妳已经是本王的人吗?」 吴添量忍不住清了清喉咙,朝徒儿道:「我说小鬼,长大了要跟师父说一声,师父来得匆忙,也没带个什么庆祝成长的大礼,不如哪天再去拚大口酒肉庆祝一下。」 他的话换来徒儿一记扭肉的重拧,倒抽一口气硬撑住男子汉的气概,不可以当着一票人的面抱腰跳脚,损气势。 「那是你……无耻的……迫我,反正你是横刀夺爱!」这种事被当众讲出令她羞窘,连一旁的吴添量也侧目。「三哥和你不一样,他深爱我,不会在乎这件事的,是不是?师父。」 「― 嗯。」吴添量含糊一应。 「你对小平王大声说清楚,我们之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孟楚茵岂肯就此放过他。「告诉他,你对我的感情;告诉他!你一点都不会在乎我被横刀夺爱了,因为你和只会伤害我的人是不一样的,你说呀!」 「师父疼妳、师父疼妳,我说、我说,我爱死这鬼徒弟了,无论她玩遍多少男人、摧残多少少年的感情,甚至想蹂躏为师我的肉体!哎呀、咳咳,我是说,身为人家师父,就要够罩,随时有为徒弟赴汤蹈火的准备,懂不懂新一代的『尊师重道』呀,很高尚的,就是!为人师表哪怕碎尸万段,都要护得徒弟分毫不伤。」 喔,收个徒弟的代价好大喔。 最重要是别再一直拧、一直拧他的右侧腰,这对装气势很伤的。 「名声、肉体、性命算什么,徒弟喜欢玩感情,就陪她玩嘛,又不会少块肉,她喜欢就行了,何必惹她生气呢,大家都不好过嘛。」害他皮肉痛。 话说回来,世上若有以眼神威吓杀人的,关长天绝对可以排名,吴添量光看那骇人的震慑精芒就已冒一身冷汗,难怪徒儿就那点道行,面对关长天老吓缩胆子。 「师父就是这么爱我,我做什么他都不在乎,总之,我爱的人是师父,师父也爱我,我们的感情很坚定,不会因为你而改变,是不是?师父。」「― 嗯。」在徒弟紧迫盯人的眼神中,身为师父要罩徒弟的义气下,吴添量再次负责用力点头。 「吴· 添· 量― ― 好一个为师之道呀!」关长天叱咤,周遭的下属们也投以轻蔑为主激愤的怒视。 「哪里,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和徒弟有……咳,这么感人的师徒情。」他干笑几声。 面对无数高手共同燃起的肃杀之气,他的内心纵然发毛,外在也要强撑住,稍为侧首对始作俑者道:「我说徒儿,以后我俩要发展这么伟大的恋情,先给点暗示,为师猎杀范围只知道成熟艳女,要改胃口,也得有个心理准备呀,正所谓对敌接招,都要有底呀!」突然出这么猛的招,又是关长天,心跳没有一定的承受度,很快就会提早到阴间一游! 「暗示什么,这种事情我自己认定就行了。」 「喂,乱伦也要两情相悦才乱得起来呀,为师的意愿呢?」 每个人都知道,他吴添量风流是有品的,美丽青春的小姑娘只限于欣赏,肉体交流的对象是有风情的成熟艳女。 「你的意愿不重要!」徒儿马上否决他的废话,美目睨向他。「从现在开始,你的脑海只要认定那四年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叫『师徒恋』,在那教导的岁月中,我们培养了很深的感情,没有人可以比得上!」 「那四年的岁月……」 徒弟每练成武功或进一步的易容术,他就带徒弟出去「改头换面」兼慰劳一番,灌酒、拚大块肉、卯超辣菜色,第二天一个昏死街头、一个挂倒街尾,再被峒武帮的弟兄拖回去。 再不然以测易容术的高尚美名,两人装成风流惆傥的一对父子,勇闯大小妓院,「父亲」负责深入美艳名妓的香闺顺便搭线,多条探武林消息的路;「儿子」负责拉老鸭合作在妓院一角搭个小场地开赌,合作抽头。 于是汴赞城的大、小妓院都有他们易容成父子档私设的事业,原本以为有个源源不绝的私房钱收入,没想到后来被大当家知道,直接接手变成帮中收入。 「果然是感情深到没人可比!」师徒俩连手攻进妓院,师父嫖妓、徒弟开赌,这种「情」没多少对师徒可比! 「总之,你不会懂我和师父之间的感情,因为你只会蛮横的要我接受你所说的一切,永远不顾我的想法、感受!」压抑、裹藏住的情绪一旦开了一道口,便像溃堤的江水争涌奔出! 「更不用再白费心机的对我说些什么想弥补的话!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回到你身边― 现在我爱师父!我不是四年前的孟楚茵!我早就不爱你关长天!我不爱你!我早就不爱你!」像是要让他相信,也要让自己相信般,她几乎失控吶喊,当她吼完时自己却已泣不成声,每一句不爱重敲的都是自己的心房! 「那本王就杀了吴添量,让妳死心!」关长天阴沉的眼一凛。 下方的假山小径,无数的侍卫早已悄悄埋伏到,赏景平台已被包围住。 「师父,现在怎么办?」 前有关长天压境,下有蚁群雄兵,再加上各个身手可比武林一流高手的武卫统领,孟楚茵对脱身感到困难。 「别说师父没人情,腰上系的袋子内有妳的东西,机伶点,看着办吧!」护着她慢慢往后退的吴添量悄声道。 百穗刃!拿下他系在腰上的袋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孟楚茵惊喜,她的武器早被收起,原本还苦思着如何探到下落,现在有新的到手了。 「别怕,我负责引开这群蚂蚁侍卫,还有几个武卫统领;妳负责对付关长天和官玄卿。」吴添量非常有效率又快的提议。 「我对付官玄卿还有!关· 长· 天?」原本情绪还存着方才泣哽的余味摆荡,这下一听,当场抓狂。「你要不要再建议更没天良一点的计划,直接叫我在这束手就擒算了,现在是要我送死是吧?小心我做鬼都缠你!」 「哎呀,开个可爱又缓和紧张的玩笑嘛,为师怎么忍心呢!」连忙拍拍她的头,安抚的要她不恼、不恼,徒弟闹情绪中,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下方侍卫已从各个小径冲上,吴添量环起她的腰,正想跃离,关长天的声已怒吼至! 「谁敢走― 」 充满威严的沉喝震叱四周,一脚勾起地上侍卫掉的长矛,只见他扬臂一展,破空的呼啸声撼动周遭气流,人也跟着如箭矢般疾射出! 长矛轰然射入攀着平台下的岩壁,穿过岩石飞出平台,长矛竖立在吴添量和孟楚茵眼前,警告之味浓厚。 「气灌长矛竟可穿岩透石,这人不是内力够劲,就是有神力了!」吴添量惊叹。 「茵儿!」关长天怒叱的声在后响起。 长矛射穿赏景平台,他昂然的身形也已随之来到。 「师、师父、师父!」一见逼到眼前的关长天,孟楚茵吓得抓紧吴添量躲到他身后。 「乖,师父还没死,不用叫得这么兴奋。」认命的用自己只有粗犷不输人的体魄替徒儿挡着正面冲来的煞气。 关长天和吴添量对峙的分踞赏景平台。 「你自认能在本王手中带走人吗?」关长天冷声沉问。 「完全没什么把握。」吴添量很老实的摊手。「尤其真能离开平王府,可能也难离开西南畿赋,在这儿,关家的力量说是大过朝廷也不为过,但是谁要我是当人家师父的,只好把乱伦当作义气,负责到底了!」 躲在师父身后的孟楚茵看到吴添量负在背后的一掌朝她打着暗号,她马上意会的抓住他的掌。 「今天本王会取你吴添量的头给峒武帮教训!」 「本人一律不承认吴添量的存在,今天说我叫吴疸,号瞄瞄眉种。」虽然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就是峒武帮三当家,但在没证据下,他是不会承认的。「话说回来,过几天就要大婚还这么嗜血,难怪一场婚礼搞四年也拖不完,老天都不给面子嘛!」 吊儿郎当的一言,挑得关长天面目狞光狠迸。 「哟,踩到痛处了!」怕怕。孟楚茵更是害怕的从师父肩上偷抬眼瞧,一看到那凛起的双目睨来,她吓得再缩回。 「小丫头,别和本王玩任何心机游戏,那个代价妳不会想看到。」关长天难掩的怒气,声更是异常的冰冷,「现在过来,本王会考虑对吴添量从轻发落。」 孟楚茵在吴添量身后握着小拳压着心口,他的威胁令她恐惧得连呼吸都像乱了,只能害怕的靠着师父。 「都知道她是个小丫头,那就是小孩子了,堂堂平王爷威胁小鬼有什么乐趣可言。」 关长天猛然迫气出掌,却不是对向吴添量,而是拍向手边一根扶栏,柔劲摧气透过扶栏,原本穿岩直立在平台的长矛猛地射出,再落下双方对峙的赏景小台中,长矛矛身散裂开,在孟楚茵惊喘中,矛头断裂、矛身灰化成细碎! 隔物迫劲!关长天的武学果然非他们可测,吴添量暗暗惊叹。 当关长天踏前一步时,强大的掌气在周遭气流旋动― 「散!」吴添量一喊,手中掷出东西,空中也同时烁光一闪,猛地楚茵手中的百穗刃飞出,缠上不远前的大树干!几乎在同一时间,赏景平台上烟雾大漫,掩蔽全部人的视线,吴添量也一步跨出对上关长天迎面而来的一掌! 「师父!」已飞到大树干上的孟楚茵看着烟雾弥漫的平台,忧心唤! 瞬间,平台烟雾涌动,一声掌气交击,撼摇周遭,随即吴添量的身形被轰飞出赏景小台,他借势侧身一翻,来到孟楚茵身边! 「围住刺客!」 下方的武卫和侍卫已叱喊声大增,怒喊围来。 「小鬼,上背,走了!」树干上的吴添量一低身,孟楚茵马上扑上他的背。 黑衣人轻灵纵跃的身形,全然不因多背一人而有所迟缓,且更胜之前让侍卫围捕时的身法,一跃横空,飞掠极目之处,这令梁言纶和其它武卫统领微微一惊! 吴添量在江湖虽有另一个易容高人的身分,狐面术手元金子;但身为峒武帮的三当家,他的轻功在江湖才真是无人可比。 「封锁平王府!」 在烟雾散去后,关长天严厉的叱声命令! 「是。」全部人马应声而去。眨眼间,后花园又恢复午后该有的安静宁谧。 「这应该是玩出火了吧!」在旁看戏看到从怔愣、到愕然,再无言的吴晓烙、玉鹃儿、朱秋,三个人面面相觎,玉鹃儿问着另外两人。 「现在怎么办?」 三人再次对看一眼,最后! 「我是运菜进来的。」朱秋赶紧溜进草丛后,跑去担起他的菜。 「我是扫地的。」吴晓终继续扫他未完的落叶,他只是来做短期工的小小下人。 「我、我是端茶水的小婢女。」看到跑过脚边要跟着侍卫跑出去的小黑狗,玉鹃儿栏截抱起牠。「小香肉,你是散步的。」 事情弄这么大,他们只是一介小小部属和下人,还是继续演自己的角色比较实际。 第七章 整颗定住呢!」平日那副「云窦开」蚱蜢上身,蹦来蹦去的模样,现在这德行还真难见到。「乖徒儿,以为师的武功,一个人来去平王府脱身完全不成问题,但带着妳就麻烦了点,因此带妳走需要详加策画。」见她还整个人呈现「呆定」住的模样,吴添量只好再道:「三哥,也就是妳师父我,一来就说了,只是露脸给妳瞧瞧,省得妳老是以为我不理妳了,改天不晓得要怎么跟其它当家们哭诉。」 老大、老二最吃她这一套,谁教在湄城时,他把臭小鬼给顾丢了,又身为人家师父,只好自己出马。 「最重要的是,把师父诅咒到天地不容、狼心狗肺,让师父天天犯寒颤呀!」 他拍拍她的肩,一副安啦,没事的。「放心,为师先离开,改天就来救妳。」 瞠目之后,孟楚茵挤出惶恐的笑。 「师父呀,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很难笑呀!」 「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想笑,真顽皮。」他点点徒儿的头,一副别这么爱玩的提醒。「这个时候要想想等会儿见到关长天要怎么摆平刚刚闹的事,然后乖乖的等师父来救妳的那一天。」 「哈……」真的不是开玩笑吗?她快笑不出来了。「你不是说,平王府内外完全安排妥当,以你的能力,打不赢关长天,但带我离开不是问题吗?」 「当然,但还没安排好呀!」他摊手。 「那你刚才还叫我展现勇气!」她跳脚。 「这跟我带妳离开有什么关系?」吴添量马上对徒儿做出纠正。「勇气这种事是随时随地都要有的,我身为师父,当然要视情况给徒儿成长的机会,懂不懂呀!」 「我知道、我知道,师父用心良苦,徒儿感受良多,我成长了,真的成长了!」她马上抓住师父摇出的手指,用力道:「反正都逃到这来了,你就带我一起离开吧!」 「呃!」吴添量万般为难的扳开徒儿的手指。「带妳离开要内外都安排妥当,尤其现在这阵仗闹大了,不只平王府内,大概平王府外都是侍卫了,脱身都麻烦了,带着妳……就更难了。」 「不会的,你们都说过我的轻功也可在江湖中排上名,虽然是最后几名,但总也不差,再加上师父你武功这么高、智能也这么高,不会脱不了身的,赌一赌嘛!」就怕被丢包,她改抱住师父的手臂,这个时候要她说得多谄媚都行。「最重要的是,我、我太想你了,一点都不想离开你!」 「呵呵,这么大了,别撒娇。」尤其用这么甜美漂亮的脸蛋撒娇,真是受用。 「只是这关系师父的命,赌不得的,乖,等师父安排好,改天一定来带妳走。」 「没有改天了,今天不走,我会出事的!」她不但今天一定要走,同时,心中也确定,改天一定会给这个死没天良的混蛋师父好看。 「能出什么事呀?小平王不会杀妳,但会杀我,妳总不希望失去一个兄长和一个伟大的师尊吧?」 「我现在被关长天逮到,不是死,而是会很惨的!不,不是惨,会生不如死!」光想关长天方才的脸色,现在面对他,简直比看到鬼还要让她破胆! 「那还是活着呀,为师被抓到,可是会没命的。」吴添量再拉开她死缠住人的小手。「谁要妳刚才演个什么『打破道德与世俗咖锁的师徒乱伦戏』 ,拜妳之赐,小平王誓言要杀我!」 「死没天良的人,你不是跟我说真的吧!」翻脸了。 「妳就是老爱顽皮的说谎骗人,才会在为师认真的时候还在问是不是真的!」 「你太过分了!」 「什么过分呀!妳不是告诉我,这四年妳完全不一样了,妳一点都不怕关长天了,当年他害惨妳,原本妳的恨超过怕,最后妳不再对他有感觉,因为妳已经摆脱孟楚茵的阴霾,妳是这么对我说的,难道根本是在骗我?」 「没有,我没有骗你,我已经不是孟楚茵了!」 「这不就行了,妳以前会怕他,是因为爱他,很怕反抗他以后,他就不爱妳;现在还怕的话,难不成妳还爱着他?」 「没有!我不爱他!我对关长天已经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这不就行了,过几天师父安排好,绝对带妳走,成不成交?」 「成!」 「就这么说定了。」马上转身走开的吴添量,没走几步再停下。「我说妳呀,无论有没有那张人皮面具,骨子里根本就是个胆小鬼,从头到尾,『云窦开』就是妳躲避自己内心的借口。」 一头靠在他背后,紧紧抓住他衣服的徒儿,发着抽哽的泣声,就怕这唯一能带她离开的人,真的丢下她! 「你混蛋、你最混蛋……」她的涕泪全抹在他背后的衣上,捶着他的背哭喊,「为什么要这么拆穿的试我……」 「不试妳,到现在还在嘴硬的自己骗自己呢!」吴添量大大一叹,环胸道:「不论爱不爱,一走了之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呀,小鬼。」 「是个方法,只要不面对他,时间会平抚我,这四年、这四年我不就过得很好。」她嘴硬道。 「是呀,一段时间就躲起来喝酒喝到醉死,还骗人说是去改头换面试酒量,粗话、粗言行,拚命把自己搞得很市井,坚持告诉自己,只要彻底和孟楚茵从骨子里相反,妳就能重生。」吴添量一一数着她这几年干的事。「最后,愈来愈走火入魔,一张『云窦开』的脸皮戴到整张脸发炎,就是死不拿下来,还认为『孟楚茵』的真脸皮烂了毁掉也行,卯了命要把自己改造,妳这叫过得很好?」 「是。」她撇头,坚持自己的认定。「至少比四年前好。」 「小鬼,妳可以用自己真实的那一面过得更好,这才叫快活。再说就算关长天没找到妳,妳真的能这样就没事了?」此时吴添量抓抓头。「话说回来,麻烦到了。」 孟楚茵探出师父的背,看到眼前排开的人,梁言纶和持着长枪昂立的官玄卿,身后再几个武卫统领,独不见关长天。 「哇,阵仗惊人呀!」 对师父的话,孟楚茵同感颔首。 「王妃娘娘,王爷等着妳,请过来吧!」梁言纶上前恭请。 「梁大哥,楚茵一向敬你如兄长。」孟楚茵从吴添量身后走出,迎视眼前的人。「请你当楚茵死在四年前的『瀑汨河』,别再逼我入绝境!」「小姐,妳、我虽各有立场,但是身为妳敬如兄长的『梁大哥』,言纶对妳关切之心不曾因为谁而改变。」梁言纶不唤她王妃而是唤她小姐,「或许妳不认同,但唯有面对王爷,才能解开妳心中的结。」 「哟,平王府的梁大总管果然名不虚传,识人入心呀!」吴添量笑笑,再次将徒儿揽到身后。「只可惜今天难闯,我也得带走她,毕竟我们『师徒恋』乱到一塌胡涂的情深意重呀!」 蒙面下一脸嬉皮笑脸,内心可暗恼着,这靠王府后山出口,这阵仗以他的能力带着徒儿脱身尚有可为,只担心的是隐于幕后的关长天不知在算计着什么?府外是不是还有其它阵仗! 「师父,跟着我慢慢退入五行石圈内。」身后的孟楚茵拉着他的手,缓缓退入五行石圈。「你手上的七色环带有弦姊下的能力,借我一用吧!」 她悄悄扯下吴添量手腕上的七色环带,在峒武帮每个当家身上都有季弦祈福的七色环带,上头有弦姊的力量,正好这五行石圈可助她一臂之力。 「临渊之水伏降天华,红花灿影,风行法阵,五行换移!」 随着她开口的咒语,五行石圈产生强烈变化,石凹内迸扬出水雾,红影迥旋在五行石圈内,随即强大的弹力,震开孟楚茵和吴添量,孟楚茵惊喊一声后,五行石圈内归于平静,不见两人踪影! 当日头偏西时,孟楚茵来到一条林内的小溪边,舀水轻拍脸颊,溪水的凉意让她镇定思绪。「臭三哥也不晓得是被术法给弹到哪一边去了!」 西南畿赋的气是古老的纯净,山灵、水神之力都比京中宏大,她听弦姊说过,这的一切都可直达上苍,这儿的天地灵气浩大得足以消弭一切污秽,任何修道施术之人很难在此大展术法威能,因为这儿的五行界不受任何术法者的驱使。 以她浅薄的能力就更难,如非五行石圈,那是特别画出的法定圆界线,在圆圈内可施粗浅的法力,若是进一步就非一般术者可办到,只怕连兰若秋都难。 西南畿赋占地广大,以三个大城镇为主,周遭围着数个小村落,如果没办法马上和师父取得联系,她可易容成平民百姓隐藏一段时间,玉鹃儿应该会替她带出小香肉,等和峒武帮还是师父接触上了再看下一步。关家的力量在西南畿赋是绝对的,比在京城还有势力,她逃出府,不消片刻,西南畿赋的几个重要出入口都会是严兵重守,平王府也一定知会各个地方官,开始在各个小城村锁搜查。这里应该是平王府附近的一座山头,毕竟以她皮毛的术法能力,离不了太远。 晚霞染满了山头之后,山上几座错落的猎户,在霞光已成余晖时,点上了灯火。 「姑娘,喝点热茶吧,山林野地没什么好招待,将就点。」头发灰白的老妇,从厨房端来热过的水。 「谢谢大娘。」坐在椅上的孟楚茵捧着一杯热茶,暖暖冰凉的手。「如果不是遇上大娘,我今晚可要夜宿野林了。」 傍晚她走山林小道以避开平王府追兵,一边寻找和她走失的吴添量,天色愈暗,山中气温降得很快,冻得孟楚茵正想是否该找个地方先屈身生火再打算,没想到就遇上这位路过的老妇人。 「荒山野岭的,这么漂亮的姑娘独自一人多危险。」老妇人走到屋后厨房开始整理柴枝。 「大娘和谁同住呀?」她看着屋内,虽是座山户,但从屋子占地,和屋内的摆设看起来似乎不只老妇一人独住。 「老身有五个儿子,老伴和儿子白天都出去干活,日落后回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老妇人再从屋后再端出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姑娘,这碗姜汤趁热喝吧,快初冬了,山林寒冷,喝点姜汤驱寒。」 「大娘,妳太客气了。」楚茵忙接过姜汤,张望了一下屋子,疑惑问:「大娘有五个儿子,没女儿吗?」 「有个女儿做伴,老身就不用这么劳碌。儿子们快回来了,老身得准备晚饭,姑娘妳坐一下。」只见老妇又低头走进屋后忙碌。 独坐简陋小厅内的孟楚茵,端着姜汤,浓浓的姜味直冲鼻而来,看着山屋小窗掀了一小道口,透过这道口,山上天色暗得快,外边天色已一片漆墨夜幕。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听到异样的人声! 「姑娘,看妳的衣着,该是出身富贵人家吧?」屋后老妇的声再次闲聊传来。 「这……家父经商,所以环境上尚过得去。」身为峒武帮的小当家,这些场面话,她懂得保留以应。 「姑娘的容貌出众,想来连提亲的人也要踩破门坎了!」 「大娘说……笑了……」小厅内传来的女子声渐渐微弱。 「老身虽然有五个儿子,可惜容貌、身体有残缺,没个女子愿嫁山中野户,跟这样的男人吃苦,因此只要遇上在山中迷路的女子,老身就把她们带回家,每天轮流给我儿子们当媳妇,只可惜都没多久就死了,也没能留得一点后代。」妇人的声很怨叹。「毕竟久久才有一个女人,五个儿子又抢得凶,根本不够他们轮着分享。」 老妇走出来小厅,看到昏倒在桌上的女孩,老迈的脸挂着笑意。 「姑娘妳出身好,虽然身子骨看来柔弱,声音粗哑,但容貌美丽,以妳的血统,若有了身孕,一定可以给老身生个好看的后代。 「放心,这次老身会要儿子克制些,别争着抢坏妳,留点元气,让妳可以替老身生个好看的后代。」 几个壮汉已从屋外陆续走进,垂涎的看着趴在桌上的女子。 「漂亮,好漂亮!」 五名男子身形虽壮硕,却各有残缺的样貌,有的神态痴茫,显出不足的智能。 「别急,这个姑娘美得像画出来的,可不能像以前那几个这么玩弄,得小心顾着,一定要让她怀上孩子,给咱们家留个漂亮正常的后代。」老妇喝阻心急伸手的儿子们。「阿二,今晚交给你。」 老妇决定头夜先交给二儿子,五个人中最瘦小的男子,其它人不禁跳脚的吼叫,争着要当下一个。 「别吵,安静点,这姑娘都在我们手中了还怕飞了不成,阿二把她抱到后面的房间去。」 瘦小男子猥琐的掌才要伸过去,迎面就泼来热烫的姜汤,凄锐的惨号中,女子的身形已窜跃出窗外。 「阿二,我的阿二― 」房内老妇悲叫。「把那女人抓回来― 」 一家子冲出去要抓人,女子早已站在屋外等着。 「抓住那女人,她害阿二整张脸烫烂了,一定要给她好看!」老妇来到门口厉喊。 「一家子逞恶奸污落单女孩,害了几条无辜生命,对你们出手也不用客气了!」 当了峒武帮四年的小当家,江湖风险怪事没亲身经历也听多了,整个屋子就一个老妇,可却有年轻女子的珠饰散地,屋子角落还有染血手绢,根本是个有问题的地方。 老妇已经抓狂的命四个儿子扑上抓人,轻盈的身躯跃起,银光掠过夜空,舞动在孟楚茵手中的百穗刃如一条飞舞的银炼,甩划出由小圈到大圈的银色环光,横划而去,缠上四名汉子中最粗魁的大汉脖子! 壮硕男子捂着脖子痛喊,却是愈挣扎,颈上刀似的叶片更割颈的咬住,拉着银炼的孟楚茵,发现男子该有几分武学底子,庞大的身形和脚力,她拉不倒对方的身躯,另外三名样貌残缺的壮汉已再次扑上! 「阿大!老三― 」 孟楚茵抓着百穗刃翻身来到另一名扑来的壮汉身后,重踢对方的背,门口老妇惊叫的看着三儿子撞向大儿子,两人一起撞向大树。 百穗刃离开粗魁大汉的颈,如鞭般甩过其它两人,尖锐的锋利与借风势劈去的力道,直让两名大汉胸口开花飞空坠地! 「老四、老五!」老妇哭喊的跑到儿子身边。 就在孟楚茵以为解决时,余光看到一道飞芒破空,她未及回身,意外而来的一击已打中她的肩,痛得她手中的百穗刃差点脱手,咬牙一个侧翻,借势滑向一边的树丛!还有暗藏的人,此人的武功还不差!孟楚茵心中一惊,对方像是要生擒她,暗算的利器竟是短刀的刀柄! 「老头子,好好处理这个女人,她害我们可爱的儿子们都受伤了!」老妇对屋后走来的瘦高老头喊道。 「这女人交给老子我先调教、调教,顺从了,再留给儿子们享用。」老头子干瘦的脸淫笑着,对此女美丽的模样和身姿相当满意,会武功棘手了点,但不碍事,他有的是方式。 「死老头色心不改,别玩过头,儿子们可还没尝到。」老妇听了虽冷笑的骂,却也得意的看着草丛前伤了她宝贝儿子的女子,杀了确实可惜,就交给老头子好好整治。 看着眼前淫邪走来的老头,孟楚茵站起身,被击痛的一肩,百穗刃的威力无法使全,而眼前的老头子武功显然不弱,在这不熟悉的山林中不能再耗费力气,该想办法脱身。 就在老头子不到几步的距离时,狞笑急色的面孔忽僵住,眼珠子暴凸出,整个身躯像被拔离地面般,双脚离地,五官缓缓淌下血丝,舌头吐露,随即传来碎骨的碎裂声,头颅呈现怪异的歪垂! 孟楚茵骇然,这才看到老头子的颈被人从后扣住,结实的身躯被整个举在半空! 当老头的身躯被甩到一边时,四周整个林木亮起,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足踏声,无数的火把燃起,几个样貌残缺的壮汉已经都断首倒于一旁。 当另一颗头颅滚到老头子的尸体边时,竟是老妇的头颅,彷佛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双空洞翻白的眼瞠着! 孟楚茵吓得几乎跟鎗,因为矗立眼前的是一道让她无法相信的人影! 「长……长天……」她的双眼冻结、她的唇张着,心从剎那的窒息而至抽搐狂跳,疾速到几乎连鬓边的太阳穴都开始敲击。 僵硬着身躯,她下意识握紧缠在手中的武器「百穗刃」,她知道一条小小的百穗刃,根本挡不住他! 平王府侍卫已团团围住周遭林子! 关长天的面庞在冷夜中更教人寒颤,不发一言,双目锁着她,孟楚茵骇得连连退着身,直到她的背碰上大树干! 他朝她伸出手,威凛的双目一沉,非常清楚要她过来。 「你一定认为……只要你出现,什么话都不用说,我就该主动对你走过去,因为在你的心中,我只是个禁脔……棋子,只要勾勾手指,我就该对你关长天走过去的玩物!」她激动喊着这让自己都受伤的话。 「你只会伤害我,当年为着要报复太王妃逼你娶孟家人而伤害我,如今……为了要对付仙者,你打算再次拿我当棋子利用吗?」 关长天面色幽深复杂。 ……唤出我的名字,妳的颓望都会成真。……以后妳哭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快乐的时候,本王都会陪着妳。 「骗子、骗子!大骗子!」她痛苦的摇着头。他的话、他的声、他的一切,这四年来,彻彻底底的影响着她,哪怕成为云窦开,也不曾从她心中消除,无论她怎么改变自己,不曾改变的是!他在自己心中根深柢固的存在! 「四年前当我死而复生……当我走出你小平王的魔咒时,我以为这一生……永远都不用再面对你了,但是……为什么你要找我!不要再对我说你爱我,因为我不会让自己再傻下去了!」无论他有多影响她,四年后有一点已改变,她已不是当年那深深眷恋他,痴痴等着他疼爱的小女孩! 「我的愿望、我想要的,不会再让你主导,你和兰若秋想毁仙者,毁我心中的盼望!」握住手中的百穗刃。 「我绝不会让你们成功的,别以为可以透过我来伤害仙者,天下间谁都不可以伤害她!哪怕是我伤了她,我都不会原谅自己,如果我的存在会危及仙者,那么!我会做出选择!」 百穗刃甩飞而出,烁亮的银光流影在她的舞动中,片片锋锐寒芒张开,朝她纤细的颈项而来! 破空的声响后是绞缠住的声,她却没感觉到该有的剧痛! 「王爷!」 在侍卫惊呼的声中,映入眼帘的是他俯逼在眼前的面庞,还有他双臂护在她两颈,让百穗刃缠上,叶片薄刃插入臂内,鲜血涔淌出! 「一辈子都不要再有自绝生命的念头!」关长天的神情是她不曾见过的沉痛。 「如果妳自绝生命,那才是真正伤害了仙者,妳是她付出几百年的心血,在她生命关键时都不惜化出魂魄来救妳,失去妳将重创她!」孟楚茵摇着头,见他满手的血,不禁颤抖的放开了百穗刃,她已经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表情,泪虽如雨下,却失常的笑了,面对他,此时、此刻,哭或笑都让她不知做何回应。 「我不懂你,现在的我完全没有办法懂你,你明明想借我对仙者不利,又摆出这种态度,你到底想怎么样!」 话未说完,便感双肩与腰际一麻,穴道被点,身躯再次回到那健壮的臂膀内,面容靠在他的颈窝中,熟悉的男性气味与温暖,让她起伏的情绪缓缓平定下。 「王爷,您的手受着伤,是否先让属下替您裹伤,或者改由属下替您护送王妃娘娘。」 官玄卿见主子的手臂不停渗血洒落,上前关问。 「不碍事,走吧!」在侍卫开道下,关长天坚持由自己抱着。 在他怀中的人儿,一双眼透过他的肩上瞧去,只见后方山径,在火炬照耀下,都是他洒下的血滴印子。 孟楚茵不禁一阵低声泣泣,已经不知该如何处理心中的一团乱与感情,只能将面容埋贴在他的颈脉边,闭眼感觉着他的脉动,就像每次再见他之后,常做的动作一样,紧紧贴着他汲取那依偎的温暖。 第八章 平王府经过白天的动荡,入夜更见守卫森严和灯火通明。虽到子夜,院落内却是一片忙进忙出,府中上下都因梁总管的告诫而紧张;平王妃被刺客劫走而及时被王爷救回,在山林中受尽风寒,得小心照顾。 因此院落的下人们全忙着张罗着热水、汤药,将升好火的小火炉放入房中,把整个寝室弄暖。 为着几天后的大婚仪式,房内的床帐垂纱已全换成大红喜色,外厅和内室随处可见为着大婚而换上的物品。 这群忙碌的下人中也包含玉鹃儿,她焦急的等着小当家,虽在傍晚收到三当家传来讯息,他和小当家虽借术法脱身,却被术法各自弹开,他在王府附近的街镇上找不到小当家的行踪!现在看来,一个被弹到山上,一个在山下。当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人声后,关长天抱着孟楚茵走进寝室,一干下人在他的命令下退出。 玉鹃儿走出去前,忧心的看着在关长天怀中动也不动的小当家一眼,让她侧目的是,平王爷的双手好像受伤般做着简单的包扎。 放下怀中的人后,关长天解开她的穴道。 哪怕没抬头,孟楚茵也知道那双犀利的眼正锁着她,每当他不说话时,她多半也跟着沉默。 垂首站在他面前,那高大到足可笼罩她的昂藏身形,从小就带给她矛盾的感受,既是安全的屏障,也是不可反抗的威严,只要他生气,站在他眼前的自己,永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无声的沉重与不安随着不说话的两人更加沉重,直到这股压力已快让孟楚茵感到窒息时,他握住她的下颚抬起。 「白天的口舌哪去了?」 她别开头,却被他攫回下颚,她咬牙的再别开头,大掌马上改箝握住她的下颚,力道之大痛得让她不禁怀疑颚骨会被捏碎,更痛得让她闭紧眼,咬紧牙关的颤着唇,深怕一开口就会不争气的求饶。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该像以前的「孟楚茵」一样,说着他想听的话,做着顺从他的行为,无论如何别在此时反抗他,但她办不到了,她无法在此时此刻对他演出这些…… 「别再这么做!」关长天的声忽然激动起。「睁开眼,看着我,别再对我别开头、避开眼!」 孟楚茵依然不愿开口、不愿正视的闭着眼,泪却从睫扉下滚落。 箝握下颚的大掌改为握住她的面颊,环过她的身躯,在她唇上低叱,「从再见面以来,妳始终不愿正眼看本王,现在,本王命令妳看着我,茵儿!」 「看……着你,再让你告诉我……」终于缓缓睁开,清美蒙亮的幽瞳,断线的珠泪成串滚落。「我的面孔有多虚伪吗?当年你要我别用这种无辜、虚伪的面孔看你!」 他一震! 「停止― 停止再用这种无辜、虚伪的面容看着我!」 「你说……」在他眼前,在他的注视中,重忆四年前每一个画面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令她痛苦至极。 「一个……在大婚当天就被休离的女子……将会遭受世人的耻笑,你会……好好看我……这辈子受尽这种唾笑……因为这是我……自甘……下贱的代价!」 「现在拜了堂,也不算违背了母亲的承诺,一个在大婚当天就被休离的女子,将遭受世人怎么样的耻笑,本王会好好看着妳这辈子受尽这种唾笑,这是妳自甘下贱的代价。」 关长天抱紧她,深吸着气,不断的以面庞摩掌她的发。 「我以为……时间可以淡去对你的感觉,以为彻底改变自己、换一张脸、换一个个性,就可和你画清界线,包括我对你全部的感情,我做尽孟楚茵这个身分绝不可能会做的事,可是为什么……你不放过我……」 「给我机会,让本王弥补当年的错。」大掌抚着她的发,沉痛道。 「你办不到的,我说过你不用再白费心机的对我说些什么想弥补的话― 因为我根本不想回你身边……我、我现在爱的人是……师父,他!」她哭着想推开他,他却握紧她的肩,摇晃着。「不要再对本王说这些连自己都骗不了的话,为着四年前妳恨本王的一切,本王能了解,但我更清楚妳和吴添量根本就不是什么男女感情!」 「你清楚!」她感到好笑。「为什么四年前你不告诉我,我根本不可能和兰若秋有任何关系,为什么四年前你不相信我!」 他的眼中流露痛楚。「是本王错待了妳,往后的日子,妳希望本王如何做?只要能让妳感到快乐……」 「我说过你办不到,让我走,求求你让我走……我没有办法和你一起生活!」 「不可能,我不会再让妳离开我!」 「能成为平王妃的女子不一定非我不可,为何你定要如此逼我,你真的这么恨我吗?恨我当年没把……棋子的角色做好……」她知道他娶她,多少是为着报复太王妃。 「妳不是棋子,无论多少女子能成为平王妃,本王都只要妳、只要妳孟楚茵!」 「可是我不要、我不要你!你只会伤害我……只会伤害我……」她哭着用力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 「当年爱你是我生命的全部,是我活下去的一切,只要能在你身边,我不在乎……不在乎你其实是在利用我……不管洒下多少泪的告诉自己……只要……你还陪着我,只要你还愿意待我好,那么……茵儿为你付出一切……都不要紧!」 「我知道,本王都知道。」 关长天心痛的抱紧在怀中哭得声嘶力竭的人儿,四年后,她的每一句指控和眼泪都鞭笞着他的心。 「你不曾在乎过我的付出,最后用那种方式羞辱的逼死我,既然如此,又何必在四年后告诉我你在乎……不要我离开?这只会更让我觉得你好自私、你好自私― 」 关长天忽然拉着她来到外厅的桌边,桌上堆了好几个精致木盒,盒身刻着美丽图雕。 「打开。」他拿起其中一个木盒给她。 在他专注的眼神中,孟楚茵接过他递来的小木盒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她怔愣。 盒内一对精巧的琉璃杯,上头的图案是双蝶舞动横伸在水面上的枝极,蝶的四周绕着流光。 「这图案……」这上头的双蝶图案是四年前,她为着大婚前所绘的。不同于一般人所绘的蝴蝶,她总喜欢将蝴蝶绘着双翅,认为这样的力量和心意会更加坚定。 她打开其它大小不一的木盒,盒内有杯盘、翠玉簪子、炼坠饰品、发梳,各种生活用品等等,重点在于这些物品上都有她所绘制的图案。 看这手艺该是京城的,他们从湄城出发是临时转向西南畿赋,从京城到此…… 「原本本王是想在京城补行完仪式,再带妳来西南畿赋,所以很早便请人将这些东西都运过来。」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他解释道。 「最早妳的手绘图稿是做枕被,但本王将妳的手绘稿用在每一个能用的物品上,每一个房间妳所能看到的角落,甚至床柱图雕都完成了,放在另一个院落,这两天全部可换上。」 「你……」从大物品到琐碎小东西,连床柱图雕都有,做这些没几年光景是不可能完成的,几个月前,他根本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为何…… 「四年前,妳绘这幅图是为着庆祝我们的大婚。」他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旁轻吻着。「还有其它几只大箱,装着枕被、垂纱、窗饰,图案完全按妳所绘的图。」 「为什么……」要做这些? 「当年本王丢了妳全部的东西后,就命人重新再打造属于妳的一切生活物品,从琐碎小物到大物品,都用妳大婚那天所留下的绘图来进行,全部完成后,现在就等它的主人。」 在不知道她是否活着的情况下等她?!孟楚茵不禁瘠痉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年我只想将图案用在枕被上。」她抚着琉璃杯,过往不全然只有痛苦,也曾有醉人的甜美,她绘着这幅图时是单纯而幸福的。「只是我没想到用在琉璃杯上也是这么好看。」 「这幅手绘图妳遗落在本王的书房,妳偷溜进去拿出来后再交给婢女,好让人去裁枕被的样图,是吗?」 「当时赶不上大婚,但至少大婚之后到西南畿赋行祭拜仪式之前,我也想送给焰枫姊姊一床,最后……」她自嘲扯唇。「缘分是很奇妙的,或许我们注定无缘,又何必……」 她没再说,因为环住的双臂收紧。 「当年,二皇子命人以兰若秋的名义买通婢女,要她溜进书房偷些机密文件,婢女若被抓到可以栽赃给兰若秋;没被抓到,也可用这些机密文件制造我和兰若秋之间的风波。」 「那名婢女……」 「正是当年拿妳手绘图的婢女。」关长天转过她的身。「当年本王并不知二皇子的这些把戏,一心以为是兰若秋从中操弄,也知道府中有人被收买,因此派人监看,没想到会看到妳交图给婢女的那一幕,本王没有办法接受妳可能和兰若秋有关系。」 「告诉我这些,并不能改变你四年前所做的事,只是更证明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 「已发生的事,本王改变不来,只想把握未来。」 关长天轻吻上她的唇瓣,她退缩,他没再进逼,只是将额抵着她的。 「失而复得的战战兢兢,失而复得的不敢置信,哪怕拥妳入怀都还以为自己是在作梦。」他捧住她的面颊,拇指轻抚着她颤动的肌肤。 「这四年不只让妳改变,也改变了本王认清的事,再失去妳将会逼疯我,对妳,本王只能比以前更自私的占有。」 「我的泪、我的情……曾经只为你一人而付出,为你心碎、为你痛苦……谁都不能占夺这个位置,如今,这些都过去了……」 「看着我,本王对妳只是曾经和过去吗?现在呢?告诉我,现在妳的心意是什么?」 孟楚茵想别过头,大掌却捧过她的面颊,深深的看着她。 「不想说还是说不出口?」 「你让我选择吗?是不是我说出口,你会放了我?」她挑衅迎视。 「好,本王就让妳选择,但必须是妳的真心话,因为这四年妳已经学会欺骗本王,故意耍着心机,」他抱起她坐到桌边,让她正面跨坐在膝上。「所以本王要用另一个方式,让妳看着我的眼,告诉我这个答案。」 「你……别乱来!」大掌要拉开她的衣裙,她慌得阻止。「这是外厅,不是内室,等会儿下人会送东西进来……」 他扯唇,大掌不脱她衣服,改探入她的裙下,拉下她的裙底长裤半褪至臀边,长指直探腿间娇柔私处。 「长天!我、我不喜欢这样,你住手!」她想拉住他的手,却被他握住下颚抬起。 「妳这张小嘴对本王说了太多的谎话,只有妳的眼是最老实的,妳的眼向来宣泄出妳的心口不一。」他深锁住她的眼,不给她任何迥避的可能,只许她好好看着自己。那向来严厉犀冷的瞳,此刻带着柔和,深刻的像是要望进她的瞳中深处,将她的畏颤、无助,面对他的柔怯又想倔起的矛盾,尽收眼中。 第一次望着他,过往的痛苦与阴霾不曾浮掠心头,楚茵渐渐陷在他漆邃的瞳中,随即身下的撩拨让她惊喘。 「长、长天……」她抓住他的双肩。「下人会进来,别再继续……」看到他的眼转为另一种危险的眸芒。 「那又如何,除非妳乖乖响应本王的话。」握住下颚的大掌始终不放开,坚持看她此刻的神情,长指已探入深处领域,悠游其中的感受那紧窒中沁出的温润。 「否则就算等会儿下人来,本王也不会停手。」要下人候在门外就是。 「你、你是当真的……唔……」进犯的长指再加一根,她蠕动着身躯,开始战栗的抽息。 「告诉本王,本王是妳的过去?曾经?还是直到现在都存在妳的心中?」 他看着她绷紧小脸,闭着眼,红唇吐出娇吟,随又闷声的咬紧牙关,再睁开眼,凝着轻漾水雾,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这无助又迷茫的娇怯模样像是对他求饶,又像是在指责他的逼迫,令他体内的饥渴与火焰烧起。「可怕的小丫头,妳拥有折磨本王,逼溃本王自制力的本事!」饱览她在情欲中的神情变化,昂扬的欲望早已疼痛难当,探抚的指不禁转为激切的揉拧。 「折磨我的人是你,你……总是胡乱指控我……」她抖到几乎哭吟,明明可怕的是他、欺负人的也是他!「你、你做什么?!」 堆栈在两人之中的层层衣物,她没办法看到身下的动静,更无处可躲的跨在他腿上,任他在身下探索摆弄…… 第九章 离大婚仪式仅剩两天,平王府中上下净是张灯结彩,大红喜字高悬,整座王府从上到下忙进忙出,院落内外也堆满各地祝贺的礼品。 「小当家,这次回到小平王身边,妳好像……变了!」 漫步在林间的小径上,玉鹃儿看着主子举着小黑狗又亲又抱的,一点都没有昨日前面对平王爷的惶恐,甚至面对将到的大婚仪式也没有早前的焦急不安。 「妳又发现什么了?」孟楚茵将小香肉抱在臂膀上。 「妳好像没以前那么抗拒!」面对小平王也没以前那么畏惧。 「我只是认了,干脆坐待情况发展,再抗拒也改变不了现今的处境。」她长长一叹道:「况且弦姊说过,我和关长天有场命定姻缘,或许要了结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就是完成这场命定姻缘吧。」 「既然是『 命定姻缘』 ,小当家为什么不干脆和平王爷就此定了?」这段时间,玉鹃儿也陆续从下人口中打探到,小当家和小平王以前更多的往事。「平王爷为人或许深沉了些,性格也有些残忍,但对小当家……看得出是有心的。」在她看来关长天对「孟楚茵」简直是小心翼翼的捧着呵护。 「或许在外人看来都如此吧!」楚茵自嘲的扯了扯唇畔。「我的心对他有太多阴霾与疑惑,况且他并没有打消和兰若秋连手伤害仙者的念头,我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生活。」 情能牵动一时,生活却是一辈子,当年笨一次已经够了,她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若再将感情赌下去,未来等着她的会不会又一场「瀑汨河」的痛? 「小当家好像很看重轩朝的『仙者传说』?」从她服侍主子以来,深觉她满心满怀在意的都和仙者有关。「每次妳聊起仙者,都好像在讲心中最重要的人一样。」 帮中其它当家也很看重「仙者」,她也听峒武帮负责网罗消息的弟兄说过,紫晋轩朝的仙者真的还活在世上,就算如此,那和峒武帮与小当家有何关系? 「仙者对我而言……确实是很重要的人,弦是我……」 「弦,为什么那个小男孩已经长大了,也长出胡须了,我还要睡『石红花篮』?」 「因为他的胡须还没变白!」 「为什么胡须一长出来是黑的,不是白的?」 「因为他还没和人生交换智慧。」 「交换智慧就会变白!」小脸惊呼。「那个叫『人生』的人好奇怪喔,他喜欢黑色的东西呀!」 随即小小的脸蛋又发现什么似的,从「石红花篮」内坐起。 「弦,妳一定和那个『人生』做很多交换,因为妳的头发全白呢!」除了耳边一些黑发之外。 弦一笑,没响应她,只是要她再乖乖躺回去。 记得七色花印的手,每晚总是将她划动的小手小脚摆好,回应她一堆为什么。 灵丽淡冷的面容常透着孤绝的清高圣气,不动任何神态的面对一切,唯独对她,会牵起淡淡的慈祥微笑,因为仙者是她的― 「小当家!小当家!」 「呃!」 「说着、说着就发呆。」玉鹃儿在她眼前挥挥手,确定主子没有站着睡觉的特殊本领。「每次说起仙者,妳就会这样,是仙者这两个字有瞬间中邪的力量吗?」 真不愧是紫晋轩朝的神人,说个名号都可以有这种魔力。 「胡说什么呀!只是……沉思一些事情而已嘛!」偶尔脑袋里会浮出一些声音和画面,让她怔住。「话说回来,今天入府的小贩、商人更多了。」 主仆二人站在一处高丘上,居高远眺下方,三个院落外的小矮墙侧门,守卫层层检视着入府的每一个人和带来的货品。 「听说早在湄城找到妳时,平王爷传消息回京,暗中调动两百刀卫,今天傍晚就会到平王府,看来平王爷对这次的大婚仪式慎重到……不容有任何状况产生。」 「我现在只担心一事。」孟楚茵看着下方一切。「那两个家伙……有办法来到这吗?」这么严的防守。 「除了没办法和三当家一样可以和平王爷对抗,混进来传个话还行。」朱秋从大树后探出,一身卖菜小贩的粗衣,还不忘紧张的擦擦额上的汗。「不过今天之后,大概就没办法再混进来了。」开放摊商从外送进物品只到今天。 「那就少废话,快讲正事,扫地的呢?」孟楚茵放下手中的小黑狗,让小香肉自己去玩,四处张望,却没看到另一个该出现的家伙。 「跟在三当家身旁的那位晓烙老弟吗?他的临时杂工昨天就停了。」朱秋道:「三当家说有个私生女要摆平,因此要他去专心照顾小女娃了。」三当家爱开玩笑成性,也不晓得说真的、假的。 「小女娃!是肉丸子吧!」吴绾紫,一岁多的小女婴,当日她找上师父这个臭老头时,老头抱着女婴坚称是他的私生女,但几乎都是晓烙在照顾。「算了,长话短说,死老头有说现在要怎么办吗?」 「有有有,三当家心中有很确定的计划了。」朱秋马上上前跟主子报告最新计画。 须臾,孟楚茵和玉鹃儿全讶住! 「暗杀关长天?」 不像玉鹃儿震骇到眼睛都瞠直了,孟楚茵冷冷掀唇问:「谁动手?」 「小当家呀。」朱秋指着她道:「那天一定防守得如铜墙铁壁,不把把场子搞乱,很难有机会离开。」 「这主意是谁出的?」她知道这几日峒武帮布署在西南畿赋的人,一定全都跟臭老头贡献过计划。 「三当家呀,哪怕西南畿赋几个小分口堂主都吓得说,不宜叫小当家做这件事,但三当家可力挺妳一定能办到呢!」朱秋滔滔不绝,说得口沬横飞。 孟楚茵马上转头跟玉鹊儿道:「把王爷送给我的那把外族进贡,先王赏赐给关家的锋利匕首拿来,还有之前从晓终那拐来的那瓶至毒毒药也给拿来。」 「要干嘛?」朱秋不解,马上就被小当家一把揪住衣襟,一张俏脸转为狰狞。 「先拿你开刀,锋利匕首割你几道伤口,放干血后,再从伤口洒毒,活活折腾得死去活来,在确定这毒药的效能后,下一个就是那个死没天良的混蛋师父!」王八蛋,日前搞个逃跑乌龙,净出馊主意! 「小、小当家高明,小的只是传话。」朱秋马上喊冤。「小、小当家不喜欢这计划?」 「他妈的!本当家动手能叫添乱呀!」一对上峒武帮这群家伙,顶着孟楚茵的外在,云窦开的性格再一次飘出!「和我成婚的人叫平王爷关长天,不叫文弱废材一书生,王爷的武功连三当对上家都没把握能全身而退,别说我动手没两三下就被制住,偷袭如果成功,让他重伤更完了,武铁骑统领官玄卿会当场扑杀我!」官玄卿是出了名的铁硬强悍,感念关长天的提拔和救命之恩,对小平王忠心不二,只要关长天一声令下,哪怕杀光一条街的老弱妇孺他都照办! 「就是、就是,小的也说这不行嘛,所以又有一个备案。」朱秋机伶再道。 「说!」孟楚茵没好气的放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四年前小当家中毒出事,这一次换妳来下毒。」 正好就用吴晓烙贡献的那瓶毒药。 「下毒!」孟楚茵仰首大笑几声,再斜啾着他。「你不如叫我色诱关长天算了,在醉生梦死中干掉他!」 「小当家办得到吗?」太惊人了,果然红颜祸水,最毒妇人心,在大婚当天就杀夫! 「小、小当家,饶命、饶命!」话才说完,他已经再被孟楚茵揪到眼前,这次是双手拈住他的脖子。 「我只知道废话再讲下去,马上杀了你我办得到。」到底是混进来协助她,还是看笑话添乱?「敢跟本当家再练疯话,就等死吧你!到底三当家的计划是什么?说!」 煞气加杀意四射的面孔,再美都叫可怕,吓得朱秋马上双手乖乖捧上一个指头长的小竹筒。「这、这就是三当家的决定。」 「早该拿出来了,真是!」孟楚茵这才放手的拿过竹筒。「这次没问题吧!」可别搞上回的乌龙。 「放心,这次是认真的计划,这里面还包含了峒武帮最近收到的消息,三当家决定加以运用。」 「有人来了,快闪。」负责把风的玉鹃儿看到下方的婢女朝小径来,忙道。 朱秋赶忙要再从大树后溜回去,却又想到什么似的朝孟楚茵道:「三当家还吩咐,有件事要让小当家知道,按理平王爷的内功比大当家高一筹,可是日前交手,三当家发现……平王爷可能出过事,再不然就是正受着伤,否则以多年前大当家和他交手的经验听来,平王爷的内功折损很大。」 「内功折损?!」孟楚茵想到之前发现他的异状! 朱秋已窜进大树后的草丛后,从原来摸进的路爬回去。 「王妃娘娘。」三名来到的婢女朝她欠身行仪,领头的资深婢女恭敬道:「康王府郡主来到。」 「康王府……焰枫姊姊?!」对这久违的名字和人,楚茵怔仲了。 「郡主正在灵畔湖上的小亭内等娘娘呢。」 「我……」久未相见的激动,过往的每一幕却是那么熟悉与陌生。 「太没良心了,见我还需要犹豫,想我一知道妳的下落,可是迫不及待的跑来。」娇美又有几分爽朗的声,从婢女身后传来。 「焰枫……姊姊!」眼前一身锦衣华服的艳丽女子,正是从小就非常照顾她的康焰枫。 「哗,小茵儿果然长得不负众望,这四年更加珠容玉貌得灵秀出尘呀!」焰枫拉着她转圈的前后端详。「难怪长天对妳是更加不安心,恨不得把王府内外围个水泄不通,不让妳出去也不让人看到妳。」 「焰枫姊姊说笑了,四年不见,妳才真是明艳照人,我早听闻很多名门公子都为妳倾倒,却没一个能得妳欢心。」 看到她,楚茵真心感到快乐,心头却又有一道捆缚住的结,她不解,焰枫不但美艳,身家更与长天匹配,在长天心中是视为知己的重要人物,双方的互动总有一丝隐隐暧昧之情,两人为何不在一起呢? 「妳的声……」焰枫皱着柳眉,摸着她的喉咙。 「毁了。」孟楚茵笑了笑,早已习惯恢复原貌后,每个人对她声音的惊讶。 「四年前中毒,又落入冰冷的河水中,没哑掉也冻坏了。」还能说话她已很珍惜。 「这边风大了些,我们还是改到小花厅内去坐坐吧……」她的话停住,因为焰枫看着她,忽然眼眶一红的掉下眼泪!「这就是那只跟着妳冒险犯难的小黑狗!」灵畔湖上的小亭内,焰枫抱起老偎在楚茵脚边的小黑狗,逗弄摇晃。「我听长天说过,在妳化身云窦开的时候,身边伴着只狗,和以前一样,小动物就是爱亲近妳。」 孟楚茵微笑,替她斟茶。 「四年后再见到长天,对妳而言……不好过吧!」就算曾化身云窦开想彻底改变自己,但过往被揭开,再次面对那段想隐埋的过去,心里又岂会好受。 孟楚茵一道小弯眉扬了扬,又是用力一笑耸耸肩,将婢女送上的小糕点递到她眼前。 「我说……妳可以说话了,我会控制好自己……的难过。」焰枫深深吸吸刚刚痛哭过的红鼻子道。 想她竹下清音的美声竟就此毁去,心中不禁掠过难受的哀伤,以前她最喜欢拉着小茵儿,听她唱几句小曲,曲音并不标准,但那纯真轻悦的声让人听了温馨舒服。四年前的她就是一个令人怜爱柔美的小姑娘,只是从遇上长天开始,就注定了她一连串的灾劫。 「咳,其实经过四年……什么都习惯了。」孟楚茵清清喉咙缓着声调,尽量用一派平常的口吻道。 「习惯了……被长天伤害,又被毒和冰冷的河水重创,怎么可能心头没阴影还习惯呢!」说着不禁再感伤起。 「你们都下去吧,顺便将小香肉抱走,我和郡主要好好叙旧。」孟楚茵见状,忙遣退下人。 下人抱起小黑狗一同告退。 「没想到四年后再见,竟会是本郡主多愁善感。」焰枫又是吸吸鼻子。「这大概是上天惩罚我平时太任性,今天把感伤的重责大任交给本郡主!」 「才不是呢,虽然焰枫姊姊老爱说自己任性、骄纵,但是从以前,茵儿就知道妳是个热情的人,妳虽然喜欢摆出郡主高高在上的模样,不了解妳,很少和妳接触的人都以为妳是受宠而骄的大郡主,其实妳最讨厌不苟言笑和忧愁,所以妳总是想办法让跟妳在一起的人都要很快乐。」焰枫睁圆了一双美丽大眼,向来知道她慧心细腻,只是以前她多是安静的听人说话,很少表达自己的看法与观点,现在……忍不住焰枫又是一阵感动在心中,干脆起身拉住她的手要往亭外走。「我们走吧!」 「去哪?」 「当然是出府玩,难道还杵在这四处都是守卫的宅子里呀,趁大婚仪式前出去疯一疯!」 「可是……」 「跟以前一样,他发他的火,我带我的人。」知道她担心关长天会生气,焰枫快乐的保证,要她放心,天塌下来,有她担着。「跟我走,反正长天再生气也绝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我不想去!」孟楚茵猛地用力抽回手! 「妳没事吧?」忽然这么大反应,焰枫吓了一跳。 一句长天再生气也绝不敢对我怎么样的!让孟楚茵一时抑不住心中窜起的激动! 「我……我想,焰枫姊姊可能不清楚,这儿的防卫要比京中更严谨。」她勉强绽着笑。「傍晚还有来自京中的两百刀卫,所以……还是别在此时让长天疑心,多添……问题。」她知道焰枫在长天心中是不一样的,早已知道自己是无法和她相比,以前她就清楚,也能忍而不说的安于这个情况,为何现在再面对,心中闷得抽紧,苦涩涌出。 「那有什么关系,闯闯看当玩玩,不成功再说。」以前不都这样玩吗? 「不了,很多事焰枫姊姊可以,但我不行的!」看焰枫一脸不解的歪着蜂首,孟楚茵真的很不愿意说出这句话,但疑惑已困扰她太久。 「在长天心中,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人,他……只认同妳,妳是他心中……重要的人。」 焰枫环胸再侧首,像是在思考要说的话。「在某一个层面而言,我确实算是他心中重要的人。」 焰枫的直认不讳,让孟楚茵心中掠过隐痛。 「既然妳才是长天最爱的女子,他的感情也只属于妳,为什么……为什么四年后他还要再找回我当他的……平王妃?」再也忍不住脱口冲出。 「妳怎么到现在还这么想!」终于了解她的意思,焰枫捧过她的脸颊,严肃的以眼相对。「告诉我,妳既能是『云窦开』,又为什么一定要当回孟楚茵?」 「我不明白焰枫姊姊的意思?」 「妳的眼神哪还是当年的孟楚茵。」焰枫点破道:「妳的眼再也藏不住妳的真个性,我能看出,长天也一定能看出,不过他不是一个擅于表达的人,一定只能强硬的抓紧,吐不出半句象样的人话!」 孟楚茵抿了抿唇。 焰枫放下捧住她双颊的手道:「既然开口了,有没有兴趣把妳心中的疑问都问清楚?」 「我、我想知道,为何妳……一直没和长天成婚?」 焰枫眨了眨眼,故意抛给她一个很保留的笑容。「太王妃反对呀,四年前不就知道了!」 「妳……爱长天吗?」 「爱!」焰枫毫不犹豫的颔首,不忘笑意吟吟再补一句。「跟爱兰若秋一样!」 「妳……也爱兰若秋!」孟楚茵诧异。 「他们两个对我都很好,我当然爱。」她认真道:「真要说来,兰若秋更纵容本郡主的任性,我可能更爱兰若秋一点!」 「妳……是想告诉我,无论长天或兰若秋,都不是妳的……感情对象?」 「我和兰若秋之间确实有……感觉,但不是男女感情;至于和长天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婚姻关系,不只太王妃会反对,连当今皇上都不会赞成!」 见她一脸更大的疑惑,焰枫大大一叹,直接坦白惊人内情! 「兄妹怎么成婚呢?」 「兄妹?!」孟楚茵震骇。「妳和长天?!」 「从以前长天对待太王妃的态度,妳还看不出这端倪吗?」 「妳是太王妃和……」孟楚茵说不出口,毕竟这太侮辱始终善待她的太王妃。 「连圣上都纵容我,明明我想要什么,他老人家都不会反对,当年却亲自拦下我和长天的婚事,妳觉得我是谁呢!」 「太王妃和当今皇上?!」 「记得我对妳说过,长天对令人怜爱的柔弱佳人有先入为主的偏见。」焰枫直接道:「太王妃虽有年岁,但她优雅的美貌和怜人气质就可看出,年轻时的太王妃是何等动人,虽已嫁为平王妃,但当年的皇上一见就惊为天人,然后就是……很世俗的……偷情演变了,只不过对象是当今皇上。」她耸耸肩,一派轻描淡写、简单说说。「我也是前年才知道,终于弄清楚为什么太王妃这么疼爱我,却不许我和长天的婚事!」「焰枫姊姊……一点都不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做错事的又不是我!」焰枫一副拜托关她什么事的一挥手。 「顶多震惊吧,再说他们也为我安排了很好的父母和环境,给我最好的照顾,说真的,对本郡主而言,康王府的双亲从小疼我、呵护我,比较真实,皇上嘛……为了弥补当年的风流,对本郡主的要求大多照单全收,有个当皇帝的生父罩着,又可以不用像那些皇子、公主被限制在宫里,本郡主多快乐又自由呀。」 孟楚茵震惊的坐在椅上许久。 「而且据说太王爷的死和发现此事有关,长天心中多少也不能谅解太王妃这件事吧!」 「难怪……」孟楚茵回想过往,太王妃说起逝去的老王爷常是愧疚不已。 「知道真相安心了吗?」焰枫调侃。 孟楚茵尴尬一笑。 「我和长天的问题不只于此,该说再面对他,我已经不知……该如何相处。」 「不会吧,我听说妳做得不错呀,和妳那伟大的师父连手大闹平王府,还搞了轰轰烈烈的师徒恋,活活气炸长天了!」 「妳都知道了,都是吴添量那个死老头先胡闹,我才……焰枫姊姊干嘛这么看我!」像发现什么惊奇的东西一样。 「以前的小茵儿对长辈规规矩矩到简直是活生生奉行教条的人,没想到竟然会说出自己的师父是个死老头!」焰枫啧声道:「真不知这四年是让妳彻底发挥出本性,还是被峒武帮磨练有成,有这种功力还怕不能跟长天相处呀!」 「吴添量、不,是师父他……总之,长天的个性不一样啦,谁敢跟他开玩笑!」 「在我还不知自己的身世之前,皇帝和长天都很严肃,本郡主玩笑照开、照闹,又如何?」焰枫摊手,不忘建议,「用力对他任性、发火摔东西,甚至威胁他如何?」 「威胁长天!」好像她讲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样,让孟楚茵吓到几乎跳起! 「他、他不会理我的!不,真干这件事,他会要我好看的!」 骂人就跑,现在的她敢,威胁他还活生生站在他眼前,那就太可怕了。 「妳太顺着他了,四年前因单纯、因爱得太深而不敢有所拂逆,事事讨他欢心,难道四年后,妳还有着四年前的心与爱吗?」 「可是……」 「还是一样,面对长天,妳总是犹豫、却步,不,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焰枫拍拍她的肩。「勇气或许不见得都能成事,但害怕是永远都见不到成功的。」 看着焰枫那敲边鼓的明艳笑容,总觉得和师父那没天良的臭老头好像呀,专爱挑人看热闹。 「你们之间少的是妳的声音,妳也该把妳真正的感觉、想法、怒气好好发作一下!」 「焰枫姊姊说得对极了,这四年我学到一事,接受别人的建议之前,先了解建议这件事的人是不是同样有办到的能力。」她深感以前的自己真是纯真呀! 「妳是指……」 「焰枫姊姊……威胁过长天吗?很认真、很正式的那种,不是开玩笑的。」她知道焰枫偶尔爱跟长天胡闹,但大多是小女儿家的小任性。 就她记忆所及,焰枫最受不了长天板起脸来的说教,每次都找理由开溜,一旦长天严肃起来,从没见她敢真正对上过! 「当、当然有。」在梦里做过。 「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发生的?」四年前她根本没见焰枫做过这种事。「什么事?用什么做威胁?」 孟楚茵连串的问题,让焰枫有点招架不住,四年后的小茵儿果然功力大增! 第十章 清朗的天空下是炮竹接连贯彻云霄的声响,如年节喜庆般,今天的平王府热闹欢腾,连附近的街道百姓都感染到王府的大喜,好奇的在附近探头探脑张望。院落内,看着琉璃镜前一身大红喜服的女子,清丽的面容更要添上一份娇妩。 镜中的人眸瞳悠凝了,四年前她也曾这般看着自己的模样,心境却是全然不同。 不同于京中处处细致讲究的礼节,这儿的仪式多了一份民情不同的简洁豪迈,当年她拜完堂便出事,今日的大婚之仪,是一个仪式也是一个形式的宣告,身着此地的红纱婚服,完成关家宗祠祭拜,从此她正式成为平王妃。 「正式成为平王妃……」拿着盖头红纱,边角垂着黄流苏,不同于京中的大红缎盖头,此地是一方薄纱精绣着成双成对的吉祥物。 「我们拜了堂,妳孟楚茵已是我关家人,是我小平王的妻子,就算是皇上主婚,如果发现妻子的行为有谋害夫家,甚至皇亲之实,本王想怎么处置妳,该是没人能说话了。」 忘不了那冷峻的寒厉瞪锁,开口宣判她的未来。 「如果就这么给妳一纸休书,再对妳断罪,也是本王的权利,无人可干涉。」 「王妃娘娘?」见孟楚茵忽捂着唇和心口,好似异常难受,在旁和身后替她整理发饰和打理红纱嫁衣的婢女、喜娘和几位老嬷嬷们全吓一跳, 在这大日子出任何状况,她们可担不起。 「我……没事,只是太紧张,时辰要到了,快准备吧!」孟楚茵勉强笑着。 下人们松口气的继续忙着打理。 孟楚茵心中复杂,这几天和关长天的互动愈来愈微妙,不同于四年前的他,以前他总是自己决定了一切,再告诉她照着进行,现在他对她的想法、喜好开始有了兴趣般,常凝视着她,听她说话,问她事情。 每当被他凝视到无措时,她便干脆沉默,他竟命下人站在一边候着,抬起她的下颚,开始摩孪她的唇瓣吻她,大胆上演亲密的行为,抚着她吓一跳的身躯,抱着她亲热吻吮,直到下人尴尬转头,她羞透的挣扎无效,只好挤出笑容,愿意再次开口闲聊,他才满意放手。 为着今天这场大婚,关长天几乎倾尽一切力量严守,平王府上下和焰枫也充满期待,孟楚茵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因为她知道这不是一场会成功完成的仪式。 这时武卫统领石武紧急来禀告。 「前方大厅有状况,为着安全,王爷请王妃娘娘先留在院落内。」 「状况!」寝室内的下人们面面相觎。 「情况严重吗?」坐在内室的孟楚茵问。 「请娘娘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掌控中,院落内外也都安排了严密防守,娘娘的安危,属下将以命守护。」 「一切有劳石统领了。」美目横睨候在大红垂纱外,跪禀的武卫统领。石武退下后,外厅和内室的下人们低声窃语交谈,对平王爷和平王妃的大婚,竟然四年前后都不安定感到惊讶。就在石武退下不久,院落外传来惊动的喧嚷。 「哪来的烟?」寝室内一个婢女讶问。 「烟?」 只见房内不知从哪涌起一阵白烟,没多久漫弥外厅内室,当烟渐渐散去时,室内的下人们已躺一地。 坐在铜镜前的红衣身形这才起身推开窗户。 「小当家。」藏身大树上的两名绿衣覆面人跃下,朝她拜见。 平王府园林广大,这二人一身绿衣,正可藏在绿意处处的园子内。 「哟,总算看到象样的人来,都搞定了?」孟楚茵探出窗问。 峒武帮有一批「探线者」,是师父吴添量训练的,专精轻功与隐气藏息,能借天然环境藏身其中,身形比一般高手还要来去无踪无息,常入皇宫、大官府宅或重要的大帮大派,藏身数天探回消息。 「两名堂主扮刺客,已引开院落外的石武。」来人将一个木盒交给她。 「趁此时机,小当家可易容成下人模样离开院落,其它的侍卫不足为惧。」最麻烦精明的武卫统领已被引开。 「前厅的情况怎么样了?」 「有官玄卿和兰若秋暗布的手下在,二皇子派来的刺客占不到任何便宜!」其中一人禀道。 「兰若秋也派人在此?!」孟楚茵兴味多过讶异。「这两人为着仙者,还真是合作无间。」从小在平王府,所听所闻都是这两人的不合。 「东角侧门都已经打点好,玉鹃儿在那候着小当家。」 「请小当家一切小心,三当家会在适当的时间出现。」 「又是适当的时间?!」臭老头又搞这种事,才想开口再问,窗前已无任何人影。 「真是太可恶了,各个都可以对我来去自如,只有我这个当主子的最不自由!」 她抱怨的走回铜镜前,将木盒打开,里面是她要易容的面皮和用具,才要伸手拿起,室内的气流忽传来诡异的涌动。 「谁?」孟楚茵愕然转身,迷烟早已淡去,下人们都还昏倒在地,但她知道这室内有另一股气息。 「呵,吉时已到,在关家宗祠前,平王爷正等着心爱的王妃呢!」佣懒悠笑的声迥荡室内。 「兰若秋!」孟楚茵倏凝双目,看着室内动静。「你想怎么样?」只见眼前青蓝烟缕虚空浮绕,像云丝冉冉浮动。 「本相已说,在关家宗祠前,平王爷正等着心爱的王妃。」 「你们两人多年后终于发现彼此心投意合,真是可喜可贺,祝你们同心到底,恕本当家没兴趣奉陪。」 孟楚茵拿起镜抬上的茶水泼向青蓝烟丝,抱起木盒要冲出寝室,甫一开门迎面便是青蓝烟雾罩来,木盒砸落地,娇红的身影已不见,当门再次掩回时,寝室内外一片寂然。 「兰若秋,你这可恶的王八混蛋,到底想做什么!」置身青蓝烟雾中的孟楚茵拚命挥开遮眼的烟雾怒问。 「大好日子,美丽的平王妃怎么可以说粗话呢?本相只是要将妳送到新郎倌的怀中。」兰若秋悠笑的声道。 「新郎倌的怀中?你!啊!」话未说完,便感到整个人失速般往下坠,吓得她抱住头惊喊! 当坠落的感觉停住时,头上传来低沉的熟悉声。 「四年后的妳,果然愈来愈调皮。」孟楚茵愕然抬首,发现自已竟已身在关长天怀中,身躯虚软无力。关家宗祠附近有一座僻静的大厅堂,每年从外地来此祭祖的关家族亲或者当地耆老,都会暂宿于此会合,待选定的祭拜时间到了,再一同前往,对于宗祠的祭祀,关家族亲们都视为大事。 「王爷,吉时将到,是否现在出发往宗祠?」门外梁言纶请示着。 关长天抱着一身红纱嫁衣的新娘子走出。 「王妃娘娘为着近日的大婚仪式疲累犯病,体力不胜负荷,等会儿的行仪由本王协助进行。」关长天朝外边几个关家宗亲的长辈们和在地耆老说着。 随即抱着怀中新娘子要上轿前,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盼咐梁言纶,「言纶,派人往本王院落处理一下,要下人们别闹大了。」 被他抱在怀中的孟楚茵一怔,知道他指的是昏倒在室内的下人们,迷烟过后醒来,在不知情下,可能会惊慌到叫嚷。 「是。」梁言纶颔首。「东角侧门已派五十刀卫严守,任何人等,尤其曾在府内现已退离的,都将难再越雷池一步。 」 对这暗有所指的话意,孟楚茵睁大了眼,难道玉鹃儿易容冒名来到她身边之事,他们早已清楚…… 一行队伍浩荡往前方宗祠而去。 「怎么了?声音被吃掉了吗?」光影幽暗的轿内,关长天抚着靠在肩上的美丽脸蛋,低声浅笑,「身躯虽不能动,声音可还在才是。」 「你……都知道?」一语涵盖了很多问题,声却和无力的身躯一样微弱。 「从吴添量入府后,本王就发现峒武帮的人已在妳身边,易容化名的婢女小鹃、进府和妳接触的菜贩子,另一个混入府中充当临时工的少年,这些本王都清楚。」 晶亮的眼看着他,张开的唇想问却又无语的闭上,她的声音好像随着无力的身躯一样慢慢迟缓起。 「从一开始,本王就没打算赶离他们,因为他们……让妳快乐,本王不想妳寂寞。」他常暗中看着她,见她在侍女小鹃的陪伴下,常是笑颜开怀,甚至像「云窦开」一样放开的个性,都让他凝看许久。 「本王虽然嫉妒那些能让妳开心的人,却很清楚是本王亲手毁去妳的笑容。」 四年后她面对他时,无言的眉眸常凝着忧惧。「现在,能让妳开心的事,本王不会夺走。」 孟楚茵瞳眸怔愣,对他此刻的话不敢置信。以前她的世界只有他,他也只准如此,连婢女都不许有太接近的,虽有几个老嬷子较照顾她,但也仅止于此,他不许下人与她过度接触,因此她的世界除了他,便是常来访的焰枫。 「今天这个日子,本王不想有任何流血的事发生,但峒武帮若有人敢再扰乱仪式进行,本王不会再客气!」 「我……」孟楚茵吃力的从他怀中坐起,却又无力的靠回他身上。 「仪式完成前,只能让妳暂时如此。」他抚着她的唇瓣。「解开这束身术法的方式就是完成这场祭祀仪式,小丫头,乖乖的,别再使任何心眼,知道吗?」 难得的,怀中人回给他的是美目恼瞪,红唇负气嘟起。 「面对本王,妳的眼总是藏不了妳的心。」关长天不禁绽出笑意,他浅尝即止的啄吻那微嘟的红唇。「这个时刻,本王不能弄花妳的胭脂,但是……今夜的大婚之夜,本王就不只弄花妳的胭脂了。」 大掌探入衣襟内,抚上了她的酥胸,虽隔着兜胸,但掌中的赤热却像透过衣物烧到肌肤上一样,掌心覆在她的左胸口上。 「妳的心跳得好快,是为着今天的仪式,还是怕像日前一样,本王在不适当的地方直接做了……太快乐的事,让妳期待。」 「你……下流。」她恼羞的红透脸。知道他说的是日前外厅那一夜,强烈的情欲释放让她尖叫娇啼,不只传出外厅,大概院落外的人都听到了,第二天面对玉鹊儿,玉鹃儿虽咳了咳,装没这回事的像以前一样,平时她好奇到根本打破砂锅问到底,但这次一反常态的绝口不问那 晚的事! 孟楚茵怀疑玉鹃儿一定后来回想她那晚的异样,猜到了当时是什么情况,毕竟谁会在摆着炉火的温暖室内,抱在一起披着披风,只要想到这,孟楚茵真的很想把头埋到土里去。 「今晚本王会再继续下流,而且无论妳如何哭喊求饶,都不会放了妳,谁教那一夜的茵儿如此教人难忘。」 那一晚的激烈缠绵让他看到沉醉情欲中的她,纯真中透出的妩媚,撩得他几度停不下失控的欲望。 「无……无耻。」 「有妳在怀,本王还真不想知耻。」他笑。 此时轿子停下,关长天拉起她的小手也探入他的衣襟内。「本王的心也跳得和妳一样快,因为今天之后,茵儿终于成为我的王妃了。」掌心传来属于他的跳动感,他的大掌也按在自己的胸上,彼此的心跳几乎在这一刻融为一体,当他轻柔的吻来到面颊边时,孟楚茵的心不禁悸动着坪然。 「来吧,我的小王妃。」 关长天将垂着黄流苏的红纱为她盖上,抱着她出轿。 眼前白玉般的长石阶,一路延展而上,石阶尽头是关家宗祠。 宗祠内净是关家宗亲罗列,虽是以祭祖为名的仪式,但主要是为着一对新人共谐白首,因此在严肃的清烟袅袅中,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满欣喜兴奋。 和关家长辈一同在位的焰枫,面对眼前不能相认的兄长,和她真心疼如妹妹般的小茵儿,更是激动的看着。 西南畿赋的婚嫁过程不同于其它地方,祭祖大多是在婚宴第二天简单隆重的祭拜,在这儿,上至高官贵族,下至民间百姓,在举行大婚入洞房前,新郎、新娘一同祭拜祖先,是确立夫妻身分的最后的仪式。 大婚的祭祖视同年节大日子,平民百姓的仪式小而隆重,高官贵族则举行得像节庆大典。 庄严肃穆的祭祀仪式,孟楚茵以为自己不会有任何感觉,只是为着应付关长天而完成,因为她根本无心成为平王妃!依偎着身旁魁梧的身躯,健臂扶着她,沉哑浑厚的嗓音在她耳边低语,一一完成每个祭拜动作,最后的一道长香放入宗祠外的祭天大炉时,宗祠内外是此起彼落的恭贺声。 无数的祝福和外边此起彼落的震耳炮竹声,来到她身旁扶着她的焰枫,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嫂子,这大概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当着外人面前唤妳的称谓,希望妳和我哥哥从今天起永浴爱河,祝妳幸福。」 孟楚茵盖着红纱的视线不禁蒙眬起,想到她对这场婚姻的态度,对焰枫她心中的愧疚更甚。 祭祀仪式结束时,她的力气和声音还没完全恢复,关长天将她抱入轿内,命侍卫和婢女先护送她回院落。 「茵儿,乖乖的在寝室内等我,知道吗?」 关长天掀开盖头的红纱,见她一双美目幽瞪,这一次他笑着俯唇吻上她,仪式结束,不用再怕弄花她的胭脂。 孟楚茵对此刻被术法困身还不能动的身躯有些恼,不禁故意用可动的力气回应他的吻,还故意回应得吸吮有声,让覆唇的主人有些一怔,确定唇上的胭脂大部分都渡给他,美丽的小蜂首才满意别开。 关长天扬眉,擦去唇边沾到的胭脂。「听话,接下去别再玩任何调皮把戏了,否则本王真是要生气了。」 最后一句接近警告,见她闭眼不理,他拍拍她的面颊,命人护送轿子回院落,关长天则再回宗祠前和长辈宗亲们寒暄。 行进没多久的轿子忽大力震动一下,继而又定住般的停了片刻,再次行进。 已会武学的孟楚茵对这前后的行进速度落差大有异样感,尚处无力的蜂首靠到窗边,从飘打的窗帘一角探看,只见方才抬轿的四个侍卫们全在一旁定住不动,轿子由另外四名侍卫接手! 她皱眉看着轿身渐渐离开那四个直立不动的侍卫,交接换手也不是如此,继而看到地上几滴血红,接着是草丛后露出婢女的衣物与手脚! 刺客?!这些人不是峒武帮的人,峒武帮的行事风格,绝不杀非任务锁定的无辜者! 二皇子派来的刺客吗?! 她的力气还没回复,身躯还不能妄动,这抬轿的人各个武功不弱,从他们无声眨眼中接手轿子,步伐轻如幽魅,就知这几个刺客可与江湖一等高手同列。 当轿子愈走愈快,疾风灌涌入轿内,轿帘扬起,只见前方是府内的一座大湖,孟楚茵顿然清楚这几个刺客从哪潜入。西南畿赋的平王府占地之大,府内有三座大湖水、三座赏景小湖,但唯有靠宗祠旁的湖最大,还连接外边江河,以便从水路载运一些不宜碰撞的物品,或者需要以低冷温度保存的食物,每遇大庆典,这条水路就十分便利,为了安全,设有小闸门也有卫兵看守! 孟楚茵撑起身,掀开窗帘用尽力气大喊! 「长天!救我!」 这一声惊喊如平地炸开的雷,震撼宗祠前全部的人! 「茵儿!」 「王妃娘娘!」 事情败露,整座轿子顿时随着抬轿人纵身凌空飞起;关长天马上纵身跃离一群侍卫、刀卫的保护,紧追被抬离的大轿,官玄卿紧随其后。 「小平王― 」 一行扛轿腾空疾行的人,迅如鬼魅般飞驰;关长天身形更快斓至,一心挂着轿中人,未料下方寒光破空,六道圆状锐光呼啸旋飞,毫无回避问隙的从各个方向逼来! 「王爷!」 随后赶来的官玄卿大惊,下方草丛中窜出六名大汉,跃空直取关长天! 高空上,没有任何可借力跃离的脱身之物,关长天提气一喝,身形竟如拔起般再纵高空,眨眼之瞬,避过五道圆光环杀兵器,其中一道圆形锐光则削划过他的肩与发! 六道的圆环兵器回到六名大汉手中,抛手再出,但后方有三道更快的飞芒像流光般贯穿其中三个圆环兵器,未及定眼,再三道芒流光射落圆环兵器! 身为武铁骑统领的官玄卿扬开铁弓,一弦三铁箭,无间断的连出六铁箭,射下危及主子的暗器! 此时,数十名刀卫已赶到,团团围住六人,却不见主子关长天的踪影! 被劫走的轿子连跃大树顶梢已来到大湖边,正要跃落小闸门前,忽感轿身一沉,重量改变,扛轿的四人望向轿子! 「小平王!」 四人一震的望着关长天拔挺的身形昂立于轿顶上! 「死不足借!」关长天眉目一凛,从口中冷冷吐出!整个轿子忽如千斤重般往下沉,让四人再也扛不住的全往地面而去,其中一人脱手,掠身飞上轿顶,背上大刀杀向关长天!下方的三名扛轿者为了稳住轿身,还来不及抬头,便看到半空洒下腥红的血, 攻击关长天的同伴颅首分家的尸体摔落,轿子已稳立于地面! 「主上有令,劫人不成,杀!」 大湖边的闸门已被打开,再次飞窜入几十名黑衣人,带头的叱喊,数名黑衣人攻上;轿顶上关长天眸中精光一迸,气贯张开的双掌,强悍的气流顿张! 无形的气像掀浪的尘沙,倾撩射开无数的锋锐气芒,四面八方幅射而去! 惊叫的惨号随着气芒过处,贯穿身躯、颅首,顿时血肉横飞,不忍卒睹! 「茵儿,别出轿!」算算时间,她差不多恢复力气了,站在轿顶的关长天命令着。 不希望她出来置身危险,也不希望她看到这尸横遍地的一幕。 三道破空的圆环刀光再次旋飞射来,关长天跃身而起,之后又是五道环光,他以内劲迫退轿子离开战圈,深恐无眼的兵器伤了轿内的人儿! 没想到轿子甫离,闸门之后再次窜入十来名黑衣人,同时朝轿子迫气一振,轿子被震离地面朝湖面腾飞― 轿内传来惊喊,关长天冲身要追上,其它的黑衣人绊住他!「杀了平王妃!」 最后窜入的黑衣人叱喊随着呼啸破空声,无数圆环刀密飞射向轿子! 「茵儿!」关长天骇声大吼,这一失神,被其中一名刺客袭背一掌! 虚空另一道更快的身形冲入轿内,在锋锐的圆环刀将轿子解体之前,闪电将轿内的人给带出,残破的轿子摔入湖中。 「王爷小心!」官玄卿声才到,铁箭也跟着到,开弓而出的飞箭让数名刺客一箭穿心! 「吴添量!」看到对岸救出孟楚茵后落地的身形,关长天认出了那熟悉的背影。 「师父!」湖岸的另一端,看到眼前那张浓眉粗犷的俊脸,在鬼门关前走一回,孟楚茵激动的抱住来人!「好可怕喔!好可怕!」 「只有救命的时候,才会像个撒娇的徒弟。」吴添量拍拍惊魂未定的徒弟。 「别哭、别哭,为师怎么忍心让妳出事呢,就算忍心,也不忍这张漂亮的脸蛋惨死呀,妳知道师父向来怜花惜玉的……痛呀!痛呀!」徒儿忽用力拧他的腰,第一下不够劲,第二下用力扭转他的肉! 「臭小鬼,妳恩将仇报呀!」吴添量忙跳开,因为这丫头已经完全不顾穿着大红喜服的形象,撩起裙襬要踹人了! 「听听你那什么话,不忍这张漂亮的脸蛋惨死!是不是云窦开的脸你就不救了,你这什么师父、什么师父!」 「只是开个可爱的小玩笑,干嘛这么认真呀!」只能拚命闪徒儿的攻击。 此时整个府中兵力已陆续赶至,与刺客一番搏斗,关长天看向这头。 「小鬼。」吴添量拉起徒儿的手。 「臭老头!」 两人互看一眼,完全不须言语的交流,只透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被侍卫和刺客阵仗绊在这头的关长天没法立即斓人,不禁怒喝! 「茵儿!」 师徒二人已一溜烟不见! 「大厅的那一波是声东击西、掩人耳目,真正杀招在大婚仪式整个完成之后,这批人各个都是武林上极出名的杀手。」穿过湖边草丛,吴添量替她拍掉发上的叶子,解说着峒武帮收到的消息。 「二皇子想捉妳,用妳作为要挟,迫关长天与他合作,若擒人不成,就杀了妳给关长天的意志重创!」 「二皇子行事招摇极端至此,不怕言行败露,反招祸来?」她挥一挥草丛中一堆茫飞的小蚊钠。 「二皇子根本是豁出去了,这几年好几件事被揭露,背后都有他主导的影子,只是没有直接证据,皇太子沉着按兵不动,但二皇子连着几件事闹大已惊动皇上,为此,他需要一个强大的助力,兰若秋心思难测、行踪也难掌握,所以小平王是最好的选择了。」 「有西南畿赋的关家协助,确实是一个强大的助力。」孟楚茵了解另一事。 关家原就是皇室族亲,不但有属地,武力上有官玄卿带领的武铁骑,还有木营刀卫队,再加上知道太王妃与皇帝的关系,在愧疚心之下,皇帝定然对关长天的要求大多不会拒绝。 「宫中以仙者早期留下的兵队规画,用金木水火土创了五行为主的刀卫队,木属关长天,土属于兰若秋掌控,金和火则在太子手中,二皇子掌控了水的刀卫队,如今关长天和兰若秋都投效太子的话,二皇子可真要担心对抗的力量太悬殊。」 「现在怎么办?出入口都重重兵卫!」孟楚茵问。 「用脑想。」师徒二人已绕到大湖的另一侧,躺了几个黑衣刺客的尸体。 「你做的?」 「不然妳师父我怎么带妳从这方向离开!」 「要从刺客进来的水道?」死都不要!「不要,我绝不下去!」四年前的瀑汨河后,她根本不敢下水,只敢泼泼水玩。 「妳师父我有这么笨,这儿的秋寒和京中的初冬差不多冷,有的湖畔清晨还结薄冰呢,当然是备好小舟了!」又不干刺客,这么歹命从水中僭呢!「趁平王府的侍卫大战刺客,光明正大、快快乐乐的泛舟离开。」 此时,风骤然增强,强烈的风卷扫得连湖水都涌起海浪般的白色浪花,让站在湖边坡上的两人几乎站不定身形。 「师父,好奇怪,这又不靠海,为什么风带有海潮味呀!」这风来得奇异,孟楚茵想抓住吴添量的手稳定势子。 「可恶的家伙……」吴添量手臂挡着强风,悴嚷的朝虚空大喊,「蚩缔,你想妨碍我救人?」 响应的是更大的回啸风声,甚至卷起湖水像水龙卷! 「师父!」极大的风迥将她孟楚茵扫向大湖,吴添量正要冲身拉住,再来的回风却绊住他的手脚! 「小开!」救之不及的吴添量大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风卷跌入湖中! 「救命― 啊― 」吓得拚命挣扎。「师父― 救命― 」 大红嫁衣一浸水更如伽锁沉重,初冬的水透霜般寒冻,一如四年前「瀑汨河」的河水淹没她,水从口鼻灌入,湍急的河水激打她的身躯! 尖叫、凄号、怒喊的声声交织,惶恐惧骇让她和四年前重迭着! 救命!谁能救我!师父!仙者! 当年,在湍急的河中,她心中唯一希望的人! 「茵儿!」 随着急叱,强健的力量将她整个抓起时,她对上一双关切焦急的眼! 「茵儿― 」关长天的面色比她还惨白,尤其是捧到她冰冷的面颊,更如死灰!「妳受伤了?头撞到了吗?河水有没有冻着妳?茵儿!」 对他一连串的问题,拚命的唤,她看着他,眼神净是茫然与怔仲! 从小到大,她从没见过他会有恐惧害怕的神色,小平王以沉冷出名,哪怕她已在臂弯内,体温也非一具尸体,他却怕她已经死了,面色惊恐到几乎疯狂! 一旁看不下去的吴添量,只好清了清喉咙道:「我说平王爷,她没事的,只是秋冬的湖水让她吓到,四年前那件事之后,她就不太敢碰秋冬的湖水。」 关长天却恍若未闻,一臂抱紧她,另一臂用力擦去她脸上的河水,搓抚着她的脸颊,像要搓暖她的面颊,看到红润才安心。 「唉,我说小鬼,不想脸颊烂掉,就快点出声吧!」吴添量叹气的蹲到一旁,暗暗握住小丫头的手,猛然一握,气灌命门。 「痛呀―」孟楚茵这才痛呼出。「长、长天……」 她马上被关长天紧紧抱在怀中。 「吴添量,过去多有得罪,今天谢谢你。」看着眼前的男子,关长天真心道。 「峒武帮保护了本王一生最重要的人,这份恩情本王会记住。」 「其实平王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付峒武帮吧!」否则早先整垮峒武帮在西南畿赋的人马。 之前,他和小鬼借五行石圈离开时,他就感觉得到关长天就在附近,却没有真正出手,而是让他离开之后才寻找孟楚茵。 「这四年来是峒武帮在保护她、照顾她,本王还不致如此恩仇不分!」 「但是我今天若想带走她,平王爷也不会答应吧?」 「这一辈子对楚茵,本王只能当个自私的人,哪怕是茵儿不愿意,本王也无法放手。」关长天拥紧怀中的人儿,连她想转头看向吴添量都不许,将她紧困在自己怀中。 吴添量轻叹,看着在关长天怀中挣扎,想转头说话却被紧按住的徒儿,无奈拍拍她的头道:「小鬼,妳是为师和峒武帮一辈子都关爱的丫头,也就是因为疼爱妳,很多事不是带妳走就能解决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呀!」 「师……」臭老头是什么意思?不理她了吗? 「峒武帮可以不再介入此事,但她和仙者的渊源,平王爷很清楚,迟早你也会失去她的。」仙者可不比峒武帮。 「她已是本王名正言顺的妻子,天意已定,仙者也无法逆天而行。」 「我实在无法说祝你好运,别说仙者和峒武帮的渊源不同,在我私心中,希望的也是小鬼回到仙者身边。」 关长天只是敛眸一笑,改道:「看来今天吴当家是不会想留在这,参与楚茵的婚宴。」 「感情上,小丫头的大婚,我这师父兼兄长,怎么说也该留下;但道义上,不便参与。」季弦是峒武帮的五当家,更是仙者一魂三魄的化灵,她与小平王的恩怨未解,于情于义,他不能留下。吴添量无奈一叹。「改天再带其它当家找妳叙旧吧,小鬼。」他疼爱的大掌又揉揉她的发。「希望到了那天,她还在你怀中。」 「她是本王的王妃,这一辈子她都只会在本王的怀中。」关长天以无比坚定的声和眼神道。 「师父!」紧拥的臂膀终于松开力道,孟楚茵忙回头,却已不见吴添量。 「臭老头!」 「他走了,改天本王会宴请峒武帮的当家们,回院落再好好惩罚妳,居然当着本王眼前想趁乱走人。」 「我……」师父说峒武帮不会再介入,她真的要就此成为平王妃,不安的忐忑,让她蹙紧眉。 此时耳边一声短促的低息,孟楚茵尚未意识到何事,只感到一旁原本环拥的重力压身,在重心不稳下,她踉跄跌倒在地,靠来的重力滑落! 「王爷!」 一旁梁言纶、官玄卿大惊,孟楚茵震愣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那将她护在怀中,抱在臂弯内的魁梧身躯,永远像矗立顶天的巨山已倒在她眼前!「长天……」她蹲在他身边,惊惶的的扶起他的身。「长天!你怎么了?是伤口吗?」 他的肩虽受伤,却不至于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关长天沉闭的眉目睁开,看着她似要开口,随即一阵痛楚掠眉,只听到她和属下的急唤,意识已远去。 第十一章 「这四年来,长天已经失去了五成功力。」书房内,焰枫宣告这令人震惊的消息。 「他真的失去功力?!」孟楚茵不敢置信,谁能重伤他? 「兰若秋虽替他找到独特的丹药,也只能让他恢复六成,其它的要靠时间和他自己的内力运行。」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焰枫对要说的话略一犹豫,依然长叹直言,「一切都是为了妳,但是这也该说是他当年错待妳所付出的代价,怨不得谁!」 「为了我?」楚茵不解。 「妳可知妳所服下的郁玟紫是长天用自己的心头血养成的!」 孟楚茵整个人震愣住!「最上等的『郁玖紫』是紫红色,一般民间若有此物,也是淡粉色,连六十年前曾经受过皇恩的武林高手,贡献给先皇的郁决紫,谣传是紫红色,事实上不过是一颗红润的郁决紫,如非武林高手知道如何调养血脉气息,一般人被取心头血养郁玖紫是非死不可,但长天为了妳,这四年来,取心头血养了两颗紫红的『郁玟紫』。」 「四年来……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还……」 「没错,他根本不能确定妳是否真的活着,却只为了兰若秋四年前那一夜告诉他,妳若真活着,红花灵气所蕴化的女孩天生灵体有缺陷,世间唯有郁决紫对妳有帮助。」 「就为了这句话,他……」孟楚茵整个人陷入极大的震惊茫然中,这是她认识的关长天吗?「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连那些用着她当年的手绘图稿新做的一切物品,从大物品到琐碎小东西,床柱图雕、枕被等等,每年做着这些,直到把他丢弃的每一样东西都取代了? 「妳真不知道吗?」焰枫对她的疑问失笑。「四年后再重逢,妳真的不知道他对妳的心意和付出?还是不想知道,因为妳不愿意再来一场『爱上他』留在他身边的选择,因为妳怕极了那四年前的伤害,因为他有能力重伤妳的心灵深处。「索性学四年前的自己,不面对、不正视,恨他、反抗他是容易的,毕竟他曾经如此伤害妳,做这样的选择,哪怕是身为他亲妹妹的我,都无法说妳错。」 「王妃娘娘。」 看到走进寝室内的孟楚茵,梁言纶与大夫忙对她行礼。 「言纶,你送大夫离开。」 梁言纶和大夫一起退下。 「你们也下去吧。」坐在桌边的关长天挥退周遭下人。 「焰枫姊姊说……她明早要往别处游玩,不想在这……打扰,先离开王府住往别处去。」事实上,她是嫌关长天总爱端出一派兄长的面孔训人,忍完婚礼仪式就跑人了。 「这丫头居然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自己离开,真是被纵坏了。」关长天不悦的恼意浮现。「也不想想万一被刺客锁定多危险,等会儿让言纶遣一队刀卫保护她直到回京。」 「焰枫姊姊是不想打扰你休息。」孟楚茵站在外厅的大红垂纱前,看着内室的他,简单的衣袍披着,看来较为随兴柔和。 「茵儿?」为何不进来。 「你……没事了?」孟楚茵这才迟疑走进。 「本王没事。」他拉起她的手道:「最重要的是妳没事。」 「是我……害你受伤了。」 「能让妳担心,这伤也算值得,但是本王的伤不碍事。」见她还垂首不语,他抬起她的下颚。 「更重要的,不准再想着离开的事,现在无论名、实,妳都已是本王的人,名副其实的平王妃,若思念峒武帮的人,请他们来作客吧,但是别再有任何想协助妳离开的不轨意图,知道吗?」 孟楚茵缓缓抬头,看着他道:「对……不起。」 「看来,今天真的吓到妳了!」关长天拥她入怀。「这几个月来妳接二连三受伤,幸好今天妳没事,否则以妳先天不足的灵体,伤势会更难痊愈。」 「王爷,汤药端来了。」婢女端着汤药进来。 「来,先喝药吧。」看着桌上那碗澄黄以珍贵药材熬出的汤药,每天他必得要她喝下。 「我不喝。」 「茵儿,本王说过,这碗药容不得妳胡闹。」 孟楚茵深吸口气,端起桌上的药朝地上砸去,整个寝室的下人都震愕住,大家从来不曾见到平王妃发脾气! 「再喝又有什么用!」她看着他,隐藏多年的痛苦与悲愤,再也无法冷静的瞬涌出。「平王爷……我的声音、喉咙不会恢复原状了,不用再为我浪费这些药材,无论它多昂贵,我的声音是救不回的!」 在峒武帮打点药材,这碗药的功能她早已清楚。每天、每天喝着,她已经不晓得是安慰了谁。 关长天看着她,转头吩咐侍女再下去将预备的药端上,为了怕有万一,他命人将她的药都熬二碗。 「会改变的,茵儿,妳的声音迟早会恢复。」抚上她的脸,他安慰道:「不惜代价,本王都会让妳的声音恢复如昔。」 「恢复如昔!」孟楚茵失声大笑,挥掉他抚来的掌,指着自己的心口道:「看得到的能恢复,看不到的,拿什么恢复?」 「四年前的毒渗入的不是我的喉咙,是我的心,四年前的河水冻坏的……不是我的声音,是我的心!你说要弥补我,拿什么弥补?拿你关长天的一条命吗?」 泪水在怒喊中终至溃堤般滚落,激动得止不住颤抖的身躯。「太迟了,它对我没有一点价值!」她掩面痛哭。 「本王承诺过,妳哭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快乐的时候,都会陪着妳……」他再次伸手抚着她的发,带着深重的瘠痉,轻声道:「当年本王没做好,如今我绝不再食言。」 令人心痛的娇颜终于抬头。 「如果汤药没用,还有郁决紫,只要对妳有用,妳需要多少郁决紫,本王都办得到。」 「拿武呈浩气换来的郁决紫吗?」 「在妳生死未明的时候,该说根本每个人都认定妳死了,但他依然培养郁决紫,每年依妳的图稿做着一批批的生活用物,他或许不见得了解自己做这些的意义,只觉得做这些东西可以让他当年食不知味、酒不知醉的生活,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事实上,他做这些,内心要的是,等妳回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焰枫的话一句句的敲在她心上。 「只要能让妳恢复过往,任何代价都值得。」关长天伸臂拥住她。 「够了!够了!不用为我做这些― 」她推开他,泪水再次蒙眬了眼前的视野。 「平王爷!你很聪明、很阴险、很毒辣!也很能算计!你不是这么笨的人!四年前我是不是还活着你都不知道,你就开始培养郁玖紫……」 见他再次伸臂而来,她忽然用力捶打他,明知她的力量根本敌不过他,她却像发泄般的拚命捶打他的手臂和胸膛。 「你认为我会为你感动吗!我不会的,任你白费心机,我只会觉得你小平王其实很笨― 为一个根本是死去的人,有必要付出这样的痛苦代价吗?」 「培养郁决紫一点都不痛苦,这四年每取一滴心头血,就清楚的感觉妳还活着,妳在这世上;只有取心头血的时候令我快乐,就像以妳的手绘图做着这些东西,只要想到总有一天妳会出现用到它们,而不再是梦中见妳,就什么都值得了。」 震住的美目再也忍不住的抱住他,埋在他胸怀哭骂着,「我不了解你!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我印象中的平王爷不是这种笨蛋!你是笨蛋!」 「没有妳……我还剩下什么呢……整个平王府只剩我,母亲愧对父亲,不会再回来,尤其是在妳走了之后,她更因愧疚而彻底隐居『郁嵩观』。」关长天沉重的闭上眼。 「从我有记忆起,她总是在自己的内心和情绪中挣扎,从没有想过她还有一个儿子需要她,我虽然恨她做出对不起父亲的事,但是当父亲走后,本王更需要的是一个母亲。」 他冷笑。「但她永远只想到自己的罪和愧疚,没做好一个妻子的责任后,连一个母亲的责任也放弃了,无论四年前或四年后,我的大婚也不曾参加,成天只会说着没脸面以母亲的身分参与。」 说到这,他忽然苦笑。「我忘了,妳或许不懂本王为何这么形容自己的母亲。」 孟楚茵在他胸上摇头。「太王妃她……她的事,我听焰枫姊姊提过。」 「是吗?」他抚着她的脸颊,幽幽道:「妳能知道,无论发生任何事,她总是以柔弱又无助的痛苦模样告诉我,她没有办法面对和父亲长得这么相像的我,要本王原谅她的选择,最后锁在自己张罗的牢笼内赎罪,本王真的恨她为何如此自私的只想到自己,从那之后,为了报复她,任何能激起她痛苦,折磨她的事,我都会做!」 她摩掌的偎贴在他胸上,想安慰他。 「我不能失去妳,为了留下妳、为了得到妳,我只剩权势和力量来告诉妳不要离开我、不准离开我!」他捧起她的面颊,痛苦而认真的恳求,「不要走,请妳陪在我身边……陪在我身边好吗?茵儿……」 「我……不敢告诉自己,再一次同样的选择会是我的幸福!」泪眼晶莹的看着他,面对他,她总是哭到双眼红肿。「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孟楚茵,我不是你要的优雅、乖巧、听话的茵儿,我没有办法……再演你所要的人!」 「不需要再做那些,本王只要妳是从小陪在身边的茵儿就好,其它都不重要了。」他吻她,一再的吻吮,摩掌那柔细的红唇。 「妳问我,在本王心中,妳究竟是什么?我没有办法用更好的说词让妳相信,妳对我重于一切,有妳在我身边,每一天都感觉是活着;失去妳,心如枯死般的行尸走肉,本王再也不想只能在梦中追寻妳!」 「长天……」她紧紧的回抱住,内心下了重大的决定。「我留在你身边,我不回仙者身边。」关长天一震! 「我会告诉仙者,我决定留在你身边。」 「妳没骗我?没骗我?」关长天激动的想再捧起她的面颊,看着她的眼,她却埋在他胸上哽声哭着。 「为了你,我可以不再见仙者,也不求解除『反引术』,只求你不要再和兰若秋连手对付仙者,不要伤害她,你该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 「我答应妳。」关长天抱紧她。「只要妳留在本王身边,什么事我都答应。」 阳光暖照的晴空下,焰枫一行人在回京的路上边赏玩名胜景色,这天午后在走进一座城镇不久,却迷失在一场大雾中。 「有没有搞错,在城中,又是正午,哪来的大雾?」挥着浓浓白雾,焰枫不解这边的气候会在午后罩这么大的雾吗? 她慢慢走在迷雾中,当白雾渐渐散去时,讶异的发现跟随在周遭的侍卫、婢女都不见了!怎么搞的,人都跑去哪了?她忙四处寻找,才绕过一个转角矮墙,她竟走入山林绿意中! 「这里……」 熟悉的景色,气候舒畅怡人,绿意花影彩蝶翩舞纷飞,远方白鹿领着小鹿喝水。 「白鹿草庐?」不会吧! 「郡主。」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子声。 「珏师?」她回头不敢置信的惊喜。「真是你,这就是阵法吗?相隔这么远也可以见面。」 蒙钰师依旧坐在白石桌边,看着白石桌上道:「小民想告诉郡主一事。」 「要告诉我事情!」焰枫惊喜的坐到他对面,最爱看他玩一些术法把戏。「还专门用术法相见呀!」她今天可真是见识了。 在他的示意下,她看着白石桌上的一切。 灰褐线的方格内已整整齐齐布好黑色泥丸、褐色树干、蓝色雨滴状的水石,还有如鸽蛋般大小的白雾团,连那各种鲜艳颜色,像指甲般形状一片片的纸片亦列出一排横跨两边的眩人色彩。「哇,你排完这玩意了?!」太厉害了。 「记得最后一次见面,小民对郡主说过,这盘是一场术法阵局,待排完整个局,小民会为郡主解说吗?」 「当然记得,你不会为这个而来吧!」想他冷淡不睬世间烦事的模样,竟会在乎一句随意的承诺。 「还记得郡主也对仙者好奇?」 「谁不好奇呀,传说中的仙人呢!」 「今日珏师全部满足郡主的愿望吧!」 只见石桌边的蒙钰师原本就残疾软垂的双腿,忽缓缓踏到地面站起。 「你能走路了?!还是你的腿好了?」 「郡主,这场棋局阵法名叫『问天开路』。」随着他一步步朝她走来的身形,蒙钰师的声已开始慢慢转变,成了威严的女子声。 「问天之允,为吾点开一条法路,以七色花瓣汇百花之灵,用百花芬芳润泽十方法界,每下一步,以天之意;吾问山神开路、水神借道、地灵铺界,终于开通这条限制重重的西南法路。」 来到她眼前的人,一头雪絮般的长发扬飘,唯有右鬓边几缯乌丝长发,如冰清透的美丽容颜,圣洁清皓的透出威严。 「你……妳、妳是传言中的仙者?!」焰枫惊愕,同时发现周遭的景象变了。 眼前红花瓣影纷飞,一边传来浩浩的江河声。 「临渊江!红花林!」 不见石桌或白鹿,她在一座小茅屋旁的竹篱架下,焰枫吓得站起,却在一道光影掠目后,昏倒在仙者伸出的臂弯内。 「仙主打算怎么做?」 仙者身后,一名斜靠树干的青衣男子,悠枕双臂问道。 「试试这场隔世缘分,还有多强的力量。」 仙者雪色长发下是淡敛悠闭的眉目。 「大婚已成,怎么平王爷的面色不见新郎倌的快乐?」 石凹内涌起的泉柱,传来兰若秋的调侃。 「楚茵的灵体未因郁玖紫而稳定下,日前她愈合的肩伤再次裂开,体内的真气也开始再呈现流失的状态。」关长天的神态尽显忧虑。「目前本王每日输真气助她定下。」 「哦。」兰若秋透出疑问。「不该如此,郁玖紫该能稳下她不全的灵体,其它须得『九焰冰莲』,这非尘世物,得有师父亲自从万嵩涛山取下。」他并不担心此点,因为仙者绝不会坐视孟楚茵的痛苦。 就在此时,两人的四周忽起窜涌的风回,位在室外的关长天看着风扫四周,幽林几乎摧折枝叶,位于室内的兰若秋则见风荡得垂纱劲扬飞扯。 但更有一股浩瀚奔窜的气流,从虚空直冲两人所在,迸扬开强烈的气旋,震退两人数步,红花瓣影在两人眼前,从虚空错落飘下。 仙者?!强浩的气震撼关长天与兰若秋,前者凛目,终于来到的慎对;后者的心已激动的颤起! 当风回停止时,红花铺落满地,一道修长昂挺的身姿负手悠立红花瓣上。 「仙者!」关长天惊望。 「师父!」这一头看着仙者幻影的兰若秋,盼了八年,终于再次看到她的容姿,虽是镜相幻影,也够令兰若秋痴迷。 美目冷冷淡扫,纵是见惯世面和权势在手的关长天与兰若秋,也震慑于那清圣的威严。「仗恃所学横行无天,依仗才智玩权弄势,吾若替天行道,该是不冤枉了。」声音并非直接互动,而是像一种空谷回音,绕在耳旁冷道。 「呵,师父的教诲真教徒儿怀念极了。」兰若秋慵懒邪笑。「偏偏徒儿就爱对师父妳横行无天,只是一展师严训诫,应该不是师父今天的来意。」 清圣丽颜淡睨。 「师父毕竟是个世间仙者,而非天上神人,终为尘缘所陷,儿的一切牵动母的心呀!」 「儿的一切确实能牵动母的心。」仙者清冷的丽颜淡淡一笑。「那么,儿的一切是否也能牵动父的心,哪怕这父是前世之『父』;还有今生的兄长,可也在乎这唯一的亲手足!」 关长天、兰若秋沉眉,不解其意,只见仙者伸手,白色灵光掠画,一个少女横抱于她的双臂中。 「焰枫?!」 两个大男人见到她手臂中的女孩,全都震住! 焰枫蛲首靠在仙者肩上的美丽娇颜,像是安详的睡着。 「千年之前,当你是天下知名池斩边村魔族少长时,她是你最疼爱、呵护的小女儿,可惜不满七岁便因你身亡,对她的死,你有满怀的痛苦与愧疚;今生再见,只要是她的要求,无论多任性、无理,你都只想满足她,她的喜怒哀乐牵动你这为『父』者的心,你也洞悉了这层渊源不是吗?」 兰若秋虽不回应,眉眸却已深沉的凛起。 「身为仙者,甚至将成神籍之人,能杀无恶行的女孩?」关长天不相信她能下得了手。 「吾不会对无恶者下杀念,但能抹去她一切喜乐的情绪,此后她的人生只有哀伤、愤怒,这一生虽享尽富贵,将不知何谓快乐欢笑。」 关长天、兰若秋的面色煞白! 「如此揉捏人性,这岂是一个可升天之人?」 「小平王也知人性。」仙者淡然冷言,「吾已对天道,今生若真夺走此女的喜乐,必以『心通』之能交换,且护此女来世,无灾无难、永远欢乐,只是今生她将一辈子活在哀伤、愤怒中!」 拿焰枫赌一场他们看不到的来生! 「如何?愿意交换吗?解开徘儿身上的『反引术』,把女儿还给我,那么焰枫郡主将毫发无伤的回到京城,反之……下一刻她再醒来,一切定局已成。」 「住手,别伤焰枫!」见焰枫印堂上开始酝酿出一道青蓝光,关长天怒喝。 「我换!」这头兰若秋已立时道:「只是解开『反引术』后,如何让她回到师父妳身边……就不在徒儿的掌控内。」 仙者,精芒掠眸,手臂上的焰枫也消失。 「反引术一解,焰枫郡主将回到她返京的路上,对此事不再有记忆。」她望向兰若秋。「蒙家最后传人已退隐山林,今后,蒙家人无法再替你施术为恶了!」 「蒙钰师……如何了?」 「吾以条件交换,化去他蒙家当年以血源和邪魅交易的约定,还他蒙家正常家运!」 「看来,徒儿的所为似乎都在师父的预料中?」兰若秋阴森笑起。「徒儿做尽这一切,师父该明白为什么?」 仙者只是闭眸,眉目不曾再有任何流盼,地上红花瓣往上飘飞。 「师父!」兰若秋多么想留住这眼前的人,哪怕是幻影,还有一事是他想了解的,「在京中封住水上神殿的『蒙珏师』 ,是……妳!」 红花瓣影中的人渐渐朦胧时,逸挺的身形转身离去的同时,一地红花消失,仙者始终不曾再回应与看他一眼。兰若秋切咬满齿的激动,也让他确定,紫晋轩朝的仙者亲自封了属于自己的传说! 仙者镜相消失时,石凹内的水泉也顿然干涸,断了他和兰若秋的联系互动。 关长天内心激动,兰若秋只解开反引术,也是为他挣到几天之期,让他想办法如何护住孟楚茵。 过几天便是紫晋轩朝的国庆大典,同时也是庆祝仙者传说的祭祀,早先民间百姓都会跟着祭拜,到如今几乎只剩寺庙和皇宫进行。 庆典当天仙者定会出现,他得在那之前想到办法。 「你可知当年七岁的你和秋儿同入水上神殿时,为何吾不留下你,只留下秋儿?」 虚空忽传来撼动的女子声,关长天沉目,慎对眼前直袭来到的气息,来人不同于仙者的清圣中的逸挺英气,而是一身葱绿衣裙,秀丽优雅,乌丝淡扬,眉眸柔雅中带着一丝严肃。 「季弦?」来人不是仙者幻影,而是以峒武帮五当家「季弦」形貌出现的实相真躯。 「六百年前,以『石红花篮』孕化绯儿开始,吾不再动杀念,当吾以议论之身入道,『杀生不下罪』所诛之人皆是恶行者,吾不杀任何一个善者,但你关长天是善者吗?」 来人一步踏出,便引动周遭风回啸绕,眼前的季弦并不是没开口,但严正的声却是仙者的声,随着杀意渐浓风飒迥。 关长天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当年吾送你走,将你交给圆华上人,正是希望隔开你和秋儿,秋儿的转世是天对吾的一道考验,魔族少长带着千年的情仇恨意而来,为这宿世敌手,吾不想累及无辜,如今你既与他沆滦一气,杀了你也算除害!」 「除害!」关长天冷笑。「妳杀本王纯为着私欲,只想带回自己的女儿,不惜杀除本王而已!」 「这是临死前的遗言。」随着季弦冷声的敛眉。「看在幼年的一场缘分,吾会留你全尸。」 再回旋起的风锐割气流,划破衣袍,激荡杀意! 关长天怒颜浮动,用尽力气也动不得一根指头,只能切齿以对。只见眼前虚空一道蛟龙般的红影横空旋飞,随着季弦的眉心一冷,蛟龙红影要贯穿他的胸膛时,骤然见到他被风割碎的衣袍下,右肩上浮出一道菱形图纹! 「千翼!」季弦的面容一震,风扬开了关长天肩上的碎衣袍。「翼儿……」 他的右胸膛靠近肩膀部分确是一个菱形似的胎印,胎印中浮着独特的图纹,那是千年之前她挂在身上,菱晶坠上的图纹! 未入道时,霸主之身,她亲手放到千翼身上,一同埋入土中,那护如亲儿却无缘成长的稚子惨死在斗争之下,再有撼动天下的权势也救不回的小小生命! 千年了,她以为记忆早已模糊,她以为早已想不起那小小稚儿千年前的模样,直到刚才骤见菱形胎印,恍如前世的记忆,竟在瞬间鲜明活起,历历在目! 无数的感觉在瞬间纷杳而来,尘世的业、尘世的结、尘世的杀孽,身为霸主以为拥有天下,却根本什么都没有,无边无际的空虚让她幡然醒悟,扬弃红尘一切― 「道者若愿找回那丢弃的情感,那么,天,已开始,圆妳,未竟的遗憾;弥妳,未愈的伤痛。」 数百年前,万佛的声忽清晰的又响起耳畔。「原来,吾心不曾『无住』,千年之前的遗憾和伤痛,只在无视之中深埋。」她的低喃关长天不解,只知她再看向他时,季弦的面容缓缓转化成仙者的白发镜相,双瞳复杂、微妙,眸瞳净是忧怅。 「吾只认为秋儿是上天所给的考验,不曾想到一同入水上神殿的你是上天给我的答案,或者是另一道……考验。」幽幽的轻叹,仙者伸手抚上他的面庞。 关长天无法动弹,只能对她忽变的神态沉眉。 「千年之前,蕴化绯儿的红花灵气便以你回归大地的血肉为生长的养分,莫非千年以前的牵绊,注定你和绯儿今生再走完这场缘吗?」 最后那双带着英气的灵皓双目,透出的是他不曾见过的慈爱与一丝淡淡伤感…… 关长天不解她的转变,但那带着忧伤的凝目却带给他难以言喻的感受,抚在他面庞上的手改为撩起他的一缯发。 「妳……」他唤不出仙者,也唤不出前辈,因为那看着他的眼神,深刻慈爱到连他的心都感觉到隐隐浮痛。 当他想再开口时,仙者已深柔一笑的烟消云散,连同被她撩起的一缯长发。 第十二章 花香浓郁袭人,红色浓艳、白色清影、黄色淡意、绿色落叶,交织成一匹绚丽邻邻的淡影,跃跳在闭起的睫扉上。 午睡中的小脸蛋睁开眼,四、五岁的小女孩揉着困意半睁的眼,想再躺回去睡,带着花印的柔黄抚上她的额。 「娘!」这下她完全睁开眼,看到那云白长发下的清圣丽颜,朝她温柔笑着。 明明天天见面,但今日看到娘紧紧抱住她的颈项,她的心情却特别兴奋,好像好久不见的激动,不停的叫着。 仙者只是抱起她,轻拍她的背,漫步的走在绿地上,小绯儿安然的伏在娘的肩上,像以前一样,娘抱着她漫步在各个名山古胜。 「绯儿,妳记得化成小鸟飞出去时,那位抓住妳的小哥哥吗?」 「当然记得。」被那位小哥哥抓住,她全身酸痛了好几天,一直窝在娘的怀中哭。 「他留下了一样东西在这河中,妳想看吗?」 仙者抱着她来到一条清澈的小河旁,小河内有好多透明石头。 「哇,好多漂亮的石头。」一被放下,小绯儿马上跑到小河边望。「娘,可以下去吗?」这小河看来浅又清澈。 「妳想下去吗?」仙者的神色有些轻喟。 「绯儿想找找看那个小哥哥留下的东西。」 小小的身躯步入清澈的水中,弯身捞起了河内的小圆石,看了半天再一颗颗淘汰,走来走去了片刻,她惊喜的往前几步,捞起另一颗透明石头。 「找到了― 这一定是那个小哥哥留下的东西。」她拿起来晃道。 「这水中有这么多颗与它差不多的圆石,为何这么确定就是它?」 「绯儿就是知道,小哥哥的圆石有属于他的颜色,绯儿靠近它就藏不住。」 「什么颜色?」 「唔……先是粉色,最后又像大地和绿叶碰一起的颜色,然后又变成彩色,接着回到透明。」她皱着小小柳眉,努力的形容。 「尘缘的颜色,世间的幻化。」仙者闭上了眸,长声叹着。 「娘,怎么了?」小脸不解的望着她。 「吾只是知道万佛开示之意,更知吾心之惑的去处。」 「什么意思?」她听不懂。 仙者执起小绯儿的手。「看看妳的手。」 「红花印回来了!」绯儿小脸惊喜,随又抓头。不解自己为什么这这么说,什么时候娘七色花印中的红印到她的手上来? 「以后这道结环将取代红花印守护妳,这是那位小哥哥的头发所织化的,天意赋给他守护妳的力量。」 「哈?」 正要再问,袭人的花香再次传来,柔和的声在各色花影绚灿中淡去。 「弦!」猛地睁开的眼,梦境犹存的画面,她坐起身,发现自己的口中喃唤着,「娘……」 孟楚茵揉着额,午后,她在窗前的卧椅上睡着,窗外原是开满繁花,但随着初冬转季,已是百花凋落,徐风送来草林清氛。 「小香肉。」抱起睡在卧榻一角的小黑狗,小黑狗汪汪叫的舔着她掌心的手腕。「好痒呀!」她笑着把手举起,发现手腕上的红点胎印! 「红花印?」回来了! 就在孟楚茵愕然时,手腕上的红点又缓缓消失,缓缓改浮出一道淡色的环印。 「这是怎么回事?」 「以后这道结环将取代红花印守护妳,这是那位小哥哥的头发所织化的,天意赋给他守护妳的力量。」 想到那场梦境,她怔住!此时小香肉又不停的舔着她的手腕汪叫。 「怎么了?你今天特别吵喔!」她举起小黑狗,故意和牠眉眼相对的要教训牠,却发现牠今天的异样。 「哇,小香肉,你真的是只特别的狗,除了长不大外,以前就觉得你的两颗眼珠颜色不太一样,今天更明显了。」小黑狗乌溜溜的眼,以前是一黑一棕,现在浮着蓝光和淡金光,还透一股晶炯的神采。 京城的街市一如往常热闹,差别在于今天是轩朝庆典,人潮更是汹涌,好几处庙宇、佛寺都举行着祈福国运法会,还有祭拜仙者的仪式。在庙寺来来去去的香客,今天都喜欢拿小香袋装些红花瓣,过炉火或被高僧加持的当护身符。 皇宫按例也摆上香案,对着宫后的水上神殿慎重举行仪式,供桌上除了各种祭拜的水果、糕点外,还有一盘盘的红花瓣被放上供桌。 往年由皇上主持,领着大臣们一同行仪,完成后,这些红花瓣会洒在宫中各个角落,这两年老皇帝渐渐交给皇子负责。 大礼行完后,老皇帝和其它大臣们改到御花园赏游。 皇太子负责最后分配各盘花瓣的分放。 「以后这些仪式也该废了吧!」皇太子看着一盘盘的红花瓣道:「这不是矛盾吗?仙者若真活着,还用祭拜来凭吊;若早死去,为何依赖水上神殿来掌控国家命运?迷信!」 「太子,废水上神殿可行,至于这些,」一旁随侍的老师抚着灰白长须道:「民俗、礼俗也是图个节庆热闹,百姓已习惯,倒也算不上是个迷信。」 「也是,节庆图热闹,倒是本太子看得严重了。」 此时一个随侍的武卫统领上前禀着刚收到的消息。「太子,西南畿赋传回消息,二皇子买通江湖杀手想劫平王妃,不成后还想痛下杀手,最后没成功。」 「皇弟真是愈来愈明目张胆了!」太子面色一沉,念着手足之情,始终没真正对皇弟回击,再这样下去,他所惹下的事只怕会愈来愈大。 此时,骚动的喧哗从隐隐到惊然轰开般,好像从城外到城内都在喧哗。 「怎么了?」太子皱眉问。 「太、太子,您看看水上神殿的方向。」一旁的老师有些愣住的声道。 皇太子回头,只见半山腰上的水上神殿笼罩着七色流云,缓缓的散出华光,漫弥整座山腰,接着流云扬开,赫见一条像从天际蜿蜓而下的江河,雄浩的滔水、奔流的惊浪,长长的江水贯穿千重宫阙,而至整个京城! 众人耳边传来浩浩江水声,却见江水如幻影穿过皇城、屋宅、街道甚至人身,奔腾的江水流过每个人眼前! 同一时间,宵城「醉胭芳柳」的巷弄内,一座看来有相当岁月的古宅门轰然巨响,乍然爆飞开,撼动这小巷周遭,更引得一堆人挤在巷口围观,各个讶异的啧啧称奇。 平时这座古老大门常有人进进出出,怎么门爆开后竟是一堵死墙,墙后什么都没有! 京中众人震惊的看着眼前异象,随即竟见水上神殿翻腾出!白、青、黄、赤、黑的五行焰光,耀照出水上神殿四周,像是透明围砌起的墙开始崩塌!皇城内的太子和周遭人震惊的看着,他们离神殿最接近,明显的眺看到远方虚空的江河上逸立一道身影,当神殿内耀出金虹雷华,而至转为点点圆光覆住水上神殿时,一道长木飞出! 江河上的身影立即扬手,长木飞回背上,让下方太子众人等再次惊呼,当金虹圆光消失时,整座水上神殿也跟着消失,京中各处的百姓见此,莫不响起震响云霄的尖叫! 此时江河上的身影负手转身,俊挺逸绝的身形从贯穿虚空的江上对着皇城而去,在天际江河上疾行的身形终让整个京城众人全都亲睹! 「仙者!」 「是仙者!」京城内外无数的人声骇嚷爆开! 太子等人全瞠目迎视前方而来的人。 阳光下,只见来人一身素淡衣裳,双肩以细麻草绳缚住身后所背的长木,最引人定目的是一头灿缕的白发云飘飞扬。 另一地,衡岳山上一座外形如佛寺般的大宅内,常年关闭着大门,门内却是奢华堪比皇城宫殿。「禀兰相,术法联结在南方名川『银舞』和『醉胭芳柳』巷内的两道门已被破坏。」老管家气急败坏的跟主人报告。「要赶紧封了这两道门,以防有心的术法者追着余气来此,对兰相不利。」 前方榻上,一身女子薄纱掩身的兰若秋屈着右膝盘腿,满头散发下是张俊美到几近明艳的面庞,右眼眉的五彩珠石更添得那对眼眸,充满一抹勾人的绝魅。 支着颅侧倚着小桌几闭目的兰若秋,缓缓睁开的眼,透出精芒。 「不用了,已经到了。」老管家还没意识过来,就听到外边传来轰天巨响!常年关闭的大门爆碎开,一阵弥漫的烟尘,门内侍卫、武卫悍列迎敌,严正的护守主人的安全。 烟尘散尽后,门外竟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身葱绿衣裙,秀丽优雅,乌丝下的眉眸,沉目肃敛。 少女一踏入门,顿时气流一荡,大宅内忽地迸扬开冲天烈焰,不知从何而来的赤焰让四周下人、婢女奔窜惊叫! 风扬起绿衣女子的衣裙,焰光照得绿衣少女秀丽的眉眸冷瞇起。 「兰若秋。」 大宅内,倚坐桌几旁的人伸指在矮桌面上画下几道火光,浅浅焰芒透入桌内,敛凝的俊目正沉思时,透入的芒光竟再狞燃起,而至烧了整张桌几,散发下的明艳俊颜凛起双瞳。 「季弦!」 当无数的红花瓣像雨般洒遍整个京中和皇城,众人们想伸手接捧,花瓣却像幻影难以碰触,一落地便消失。虚空横跨的江河更见清晰,只见滔滔的江水岸边,似见红花林摇曳着无数红花瓣影,风飞扬舞。 「难道这、这难道就是传言中的红花林、临渊江?」太子睁圆了眼道。 「古月今尘,徒叛兴衰。今朝,繁华若梦;明朝,历史洪流。历代起落,红尘千年,尽在眨眼中。」已来到太子眼前的人,悠淡清冷的声,依旧立于虚空江河上。 阳光下,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女,冰雅的面容如霜清透,眉眼有着冷冷英气,满头云白过腰的长发飞舞,以简单的两根红木簪绾住,唯见右鬓边留着几缯乌黑长发,器宇沉定内敛,与一抹不属于尘世的清圣淡定。 「妳是……仙者?!」太子惊望的看着来到眼前一头云白长发,如幻影般的女子。 「数百年前,吾助紫晋轩朝先人,只为他是『踞龙国』的后人;千年之前,吾乃踞龙国的真龙之君『绛王』,却扬弃红尘一切,任踞龙国裂解毁灭,因此吾助后代于数百年前的一战,而今定数已到。」 「踞龙国,绛王!」太子错愕! 「千年之前的霸主!」当绝姿的身形再次迎风而动,显要离开的仙者在经过他身旁时,太子回头唤。「仙者……」 「太子,你有野心、器量、见解,未来的轩朝将在你的手中别有一番局面。」 悠淡的声音主人回首,一双似能看透世间一切的眼,灵透入心。「谨记,百战山河江山残,莫做好战之君,否则仙者的传说终将会再传承。」 当那远去的身形慢慢朦胧而至消失时,红花林、临渊江的幻相也随之消失。 太子清楚,此后,水上神殿、仙者传说,都将如他所望,彻底消失,一时间,太子的心竟激荡着一抹怅然。 此刻占满他脑海的净是耳边的滔滔江水声,还有红花瓣影下,清圣孤绝的白发少女身影。 「兰相,院内迭界定术已破,大火快烧塌半边屋子,武卫们都受伤倒下,还有更多侍卫被困于阵法中,虽没有伤亡,但挡不住来人,此地危险,请兰相让我等送离开。」一个武卫统领领着几名属下在兰若秋跟前道。 「离开!」依然安坐榻上,支着侧颜悠迭双脚的兰若秋轻笑。「本相终于可以见到师父,怎么能离开。」 「兰相,快走吧,火愈来愈大,太危险了。」 「是呀,师父什么时候都可以见的嘛,兰相。」几个美妾在他身旁偎着撒娇。 「唉!不然这么好了。」他拍拍一个身边美妾的背。「本相以人的气设一个阵法可先困住来人,我们再一起离开。」 「要怎么进行?」美妾们忙问。 「这房子依五行方位而建,大家在房中各站几个方位,本相画下阵形就可以了。」他亲亲一个美妾的唇,绽着俊美的明艳笑容。「人多些气也多,会更有效果。」 大伙儿听了,武卫们和几个美妾忙都依他的指示站好,兰若秋的阵术之能他们是非常清楚的。 不一会儿宽广的房中各处已站好人,兰若秋在掌心画下摧阵符。 「大家看着本相的手,本相弹过手指后,就可以离开了。」 兰若秋背过身,举起画了摧阵符的手,一弹手指,身后哀号一响,每个人的心脏破膛飞出,几乎大家共同发出这仅一声的哀号,心脏弹出后,左胸膛开洞倒下。兰若秋转过身,看着落在各个方位的心脏,手中拿着一颗他刚接住的美妾心脏,扬笑着。「本相擅于操术成毒,人的心是最好的毒引,因为它藏了这么多的爱恨慎痴,没什么毒比得上它。」他的面庞贴上了手中拿着的心脏,刚死的人心还留着温度。 「温暖的人心也是最可爱的毒呀!」 此时,在每个方位的心脏缓缓的蒸化消失在房内。 「师父,人心术毒对付不了妳,却能暂时封住妳的根基,一灶香的时间,妳会是个凡人,虽然身为凡人的妳也是一身武学高才。」真是,他有没有打赢的指望呢?师父,妳真是爱、恨都撩得人心头痒呀! 「不过这总比一身仙术能力的妳,徒儿会更有取胜的机会。」 就在他邪笑的期待时,红花瓣雨顿然纷落,随即,厅门与每一扇窗全像被强风扫开般,外边的滔天烈焰冲进强烈热气! 红花、焰热与强风形成一道旋飞气流,吸汇入房中的全部杂气,瞬间卷噬兰若秋,他顿然面庞泛出青紫,吐血而出! 「若这世界让你视之无物,不理天之谴、无视人之理,那又何必再看这世界万物?」 兰若秋一眼猛然爆血而出,他锐声一抽,眼珠虽在却已失去视力,他咬着牙,傲然睨眼对上前方滔天烈焰中传来的清冷声。 「伦常、师道既不在你兰若秋的眼中,那为师就重新教导你何谓侍师之道!」再一道光影掠过兰若秋的双膝,他顿然要瘫跪于地,却硬生生以单膝跪地,血流了半边面容,也依然桀惊不驯的以单眼迎视眼前。 「六分天命、一分天意、三分人心,天命、天意既定七分,为师就和你斗这三分的人心。」 火焰中缓缓步出的身形,绿衣秀丽的黑发少女季弦每踏出一步,身形顿又再化为白发扬飞,冷冷敛凝神采的仙者。 隐隐约约,绿衣身形、素雅身影交错,而至来到他的几步之外,白发、红簪,凛凛的英气下,清透的丽颜俯视他,淡淡的神态不见任何温度。 「你想毁仙者传说,那么就该毁紫晋轩朝,数百年前,没有临渊仙者的一道指引,便不会有紫晋轩朝!」 哪怕一身狼狈,兰若秋依然朝她呵笑着,「原来轩朝与仙者同生共存,但是徒儿也赢了一点。」 兰若秋看着她,有着痴凝,却令仙者眉眸更冷。「徒儿终于逼出妳,也让冷心冷情的师父动了瞋怒之心,哈哈哈!」他大笑,撑站起身走去。「师父,妳很清楚徒儿做尽这一切为的是什么!」见到他的眼眉,仙者淡定的冷眸微沉。 「这眉上的五色珠石让妳不高兴吗……呵呵呵,秋儿可是为着妳而镶上,就像师父妳身上的五色珠石,那镶在双腿中最令人销魂的地方,徒儿每天都渴望抚摸妳身上的五色珠石,一定滋味难忘。」 清冷美目淡淡一敛,一道回风掴过兰若秋,鲜血喷出他的唇。 「打我也打不掉我心中的渴望。」他擦过唇边的血。「我还知道,五色珠石是千年之前,池斩边村的魔族少长最爱用在身上的图徽,徒儿更知道身为魔族少长转世的我,为什么会对师父妳腿间的五色珠石这么有想法,因为那在千年之前,根本是我镶上去的!」 另一道更重的风迥掴过他的另一边脸颊,将他重掴于地! 明艳的俊颜早已血污肿胀,他蹲撑起的抬头,眼角见到那站定的身形,始终不曾有寸步的挪移。 「从小到大,妳总是任我倒下、任我一身伤的挣扎,妳的眼就是这么冷、这么淡。」他恨声切齿。「无论我对妳如何嘶喊,师父,妳绝不会多走近秋儿一步,将妳的手伸过来关心!」 站在他眼前的仙者眉眸清冷依旧,不动分毫神色的睨着眼前的徒弟。 「师父妳可以关切世事万物,大如天之一切、细如地上微毫,唯独妳绝不会关怀秋儿!既然如此,我恨这世间的一切,我要得到最大的力量,毁了这个人世间!」 熊熊的火焰照在他鲜红斑污的面上,犹如魔君般狂切狞笑! 「你的伤和术毒,以现今的模样,来不及自疗,就会伤毒加重而死。」一道流光划过兰若秋手边,多了一罐红色小瓶。「这是你唯一生的生机,自己选择吧!」 眼前的人说完,转身要离开, 「为何……为何收我为徒?」兰若秋怒问:「秋儿在妳心中算什么?」 「吾只是履行对关、兰两家的承诺。」离开的身影略停。 「我不相信!妳对我不只如此!还想瞒我!」他扯喉嚣喊。「三年之后,是我体内魔气最盛的时刻,也是最有可能入魔成为魔仙之时,到时我祸乱这个人世间并非空话!」 仙者终于半侧过头。 「你想说什么?」 「师父,对妳而言,人世间的生生世世如过眼烟云吧?」 「你究竟要什么?」 「妳有无数的生生世世,秋儿只要妳其中的一世,我要一场只有妳和我的一生一世!」 他激动的叱道:「我要妳为我停下这世间的脚步,秋儿要妳胸怀天地的心,从此只为秋儿一人动人间七情六欲,只要妳办到,那么这一辈子秋儿都会为妳封住体内的魔气。」 「你的执念太重了!」 半侧回头的蚝首摇头,见到那要离开的身形,兰若秋急要抓住,却忘了自己重伤的不便,只能在血泊中爬着,空挥的手抓不住那飘然离开的人。 「师父!回头……回头看我,不要!不要再转身背对我!师父― 」 终至眼前只剩滔滔烈焰,不见任何身影。 他颤然的拿起她留下的红瓶,看着手中的小瓶子,兰若秋崩溃又像失控般大笑,用力掷碎了手中的瓶子! 大火烈烧下,屋舍渐崩坍,随着伤毒入身,他狂吐鲜血,终令他意识昏茫倒下。 不一会儿,紫白金光辉映满屋,来人在兰若秋身旁蹲下,伸手检视他的腕脉,继而拂开他面上的发,看着那张青紫的脸色,眉目哪怕为鲜血所染,那份桀惊狂傲亦不因主人的昏迷而有所稍减,俯观者的眉目不禁一敛那原先的淡冷。「秋儿……」仙者喟然。 只有生病、受伤时,他会安静的躺着。 十三岁前,他总爱挑衅回应,不服任何管教,以傲然的神态、不驯的目光迎视着她,那神态多么像千年之前的他,千年之前和霸主绛王齐名的魔族少长。 看着他浸在鲜血中的半边面容,仙者凝思的神态首见复杂,像是为这愈来愈纠缠的尘世牵绊深深重叹。 「长天,这里对隔绝仙者的追寻真的有效吗?」孟楚茵看着辽阔的高野绿茵,远方白云冉冉,云雾淡绕,他们位在一座高峰山上,这有几座小竹屋,下方的绿野坡地也有几座小茅屋,是随行的武卫们所居之地。 「本王不敢确定,但这是师父圆华上人之前修道的场所之一,有师父设下的一些阵法或许能有几天之效,其它就等我派去的人找到师父再说。」师父圆华上人和仙者有几分交情,有师父在,与仙者互动总是较为有利。 「其实这儿满漂亮的。」孟楚茵和他坐在晴朗云空的大树下,悠眺高山美景,一旁小香肉在草地上奔跑,躺靠在熟悉的胸怀中,难得能与他有这么悠闲的感觉。 「等仙者的事过了,我们去旅游,四处走走好吗?」 「妳喜欢去哪,本王都陪妳。」关长天抚着她的发。 「我喜欢去的地方很多,那些名胜古迹是一定要去的,还有那些壮阔的山峰河流,还有……」关长天微笑的听着,全然不察绿野坡地开始出现散落的红花瓣,远方的风伴着淡淡浅光拂掠。 「对了,我还要再去一个地方。」孟楚茵拍手道。 「什么地方?」 「那地方只能我去,你去的话并不好。」她坐起身,转头看着他。 「什么地方妳想一个人去,本王去了不好?」关长天不悦的沉下面容。此时空气中渐渐传来清楚的气,他皱眉看向一旁,赫然见到绿茵地上覆着无数红花瓣影,风不停的掠来浪般光辉。 「红花林、临渊江只能由我一个人,你不能去。」 「妳说什么?」关长天才转头看着她,双肩已传来透劲的麻楚,双臂各有六片独特的红花瓣沾身。「茵儿?!」他不敢置信,她对他用了术法。 「以现在的你,用不了武呈浩气冲开这个封术的……」孟楚茵拉开他拥紧的臂膀,缓缓退离他的怀抱。「这几天你一直输内力给我,再加上之前养出郁决紫耗损的元气还没恢复,护身的武是浩气早已衰弱不堪,就算硬冲开,你也已经没有对抗仙者的力量了。」 「为什么?」 「你是对抗不了仙者的,但我也不希望仙者在逼不得已下伤害了你。」 「妳要跟仙者走?」他终于了解了。「妳说过会跟本王在一起,不会跟仙者离开!」 「对不起,长天,我不得不这么骗你,否则你会用更多方式绊住我,不会让我离开。」 她欺骗他,她竟然欺骗他! 「我的心、我的情是你的,但我的性命是仙者的。」她无奈道:「你和兰若秋曾想拿我对付仙者,我没有办法容忍我的存在是会伤害仙者的,既然如此,人界我不能留。」此时,远方传来更浓的红花灿影,久违的花香气息、久违的思念,孟楚茵的心激动着。 「等我离开,封术会解开,你自己……保重。」 「不!茵儿!」见她起身,他的心惊恐。 孟楚茵抱起小香肉奔离,和领着王府侍卫与武卫的梁言纶与官玄卿错身而过。 「王妃娘娘。」 看到不寻常的红花瓣雨愈来愈浓,梁言纶和官玄卿正想来请示王爷该如何,却见王妃娘娘低垂蜂首快速离开,没多理众人的行礼。 「言纶……玄卿,阻止她― 」大树下的关长天拚着最后一丝气劲大喊。 「拦住王妃!」 武卫、侍卫在梁言纶振喝的命令中,朝孟楚茵追去。 「龙龙!」眼看要被追上,孟楚茵惊得大喊。 臂怀内的小香肉骤然化成一道青金龙影,朝身后的追兵们咆吼长啸,震撼的气荡震退追兵!眼前青色龙身的金白鳞片,长长的龙身卷护着主人,再次朝追兵发出威喝。 「龙霓战甲!」孟楚茵大喜的抱住牠,激动的叫着。「小香肉!你真的是龙霓战甲!」看到牠的眼和梦境,她已有所怀疑。 这一刻、这一幕是如此熟悉,「边晦界」内,绿荆棘的拱道内,龙霓战甲冲出保护她,不被巨蟒和妖禽化出的魍兽给袭击! 此时前方的绿茵上,逸立着素雅俊挺的白发身形。 龙霓战甲见到前方的仙者,顿化青金龙影奔回主人身上,成了一袭披系左肩,闪耀龙鳞辉芒的龙霓战甲! 「辛苦你了。」仙者抚着肩上的龙霓战甲,牠是一道北海龙气,在各种因缘下来到她身边。 孟楚茵也是池绯,激动的看着眼前的人,在她脑海已完全复苏的前世记忆,云桥上的「玄境池」前,仙者也是孕育她的「娘」,为了她的生命得以再续,将她送入人界轮迥。 一如前世,任何地方、任何险境,娘都会出现,带她离开。 「娘!」她奔入那永远为她伸出的双臂中,紧紧的抱住,埋在那相隔太久的肩上。 「绯儿。」仙者柔声低唤。 「绯儿……在人界等妳好久,绯儿不喜欢一个人……」 想起前世「玄境池」前,她哭得痛然,知道自己终于走完这场尘世,见到弦了。 仙者捧起她的脸颊,擦着她眼上的泪,轻柔的道:「缘生、缘起、缘尽与缘灭,乖女儿,娘与妳缘尽在人界。」 「娘……妳说什么?」眼前的小娇颜震愣住,像是无法理解她所言,随即挤着笑。「妳终于来找我了,我们终于见面了,可以团聚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回去临渊江。」 「临渊江、红花林已经不在了。」仙者抚着她的粉颊。「娘不能带妳走,人界才是妳的归处。」 「临渊江不在,没关系,娘到哪,绯儿便到哪。」她又是抱紧眼前的人,人界这一遭,她已离开娘太久、太久。「绯儿什么都不要,只要娘就行!」 「记得那场梦吗?」七色花印的柔黄抚着她,「当妳走下河中检起那颗石头,就已注定妳心中的选择,人界才是妳的去处。」 「我不要!那不代表什么!那只是梦!只是梦!」 「却是妳内心最真实,不会欺骗自己的选择。」 「不是!那不是我的选择!为什么妳要我等妳,如今妳却不要我了!我等妳呀,听娘的话一直等着妳呀!」她撕心激动的哭喊。「娘!求妳不要丢下绯儿!为什么妳不要我了!」 「乖女儿,别哭,妳知道吗?妳的泪能滴穿我的心呀。」仙者闭眸抱紧她,贴在心头上那摧心裂肺的号哭几乎撼动她沉定千年的心湖。「吾可以付出所拥有的一切,生命、根基、能力,只要是为了妳,娘都不曾在乎。」 「那就不要让我走,不要再对我说缘尽……我不要、我不要!」绯儿悲恸的抬头看她,已到无声抽噎,「为什么妳总要选择我走的路,『玄境池』妳不问我!现在妳依然不问我!」 仙者以无比温柔的柔黄拭去她满颊的泪痕。 「不管前世、不管今生,如果不能留在妳身边,我愿意再回复成一道灵气魂消烟灭,绯儿不愿意自己的存在是妳生命中的危险。」 「绯儿……」仙者柔声道:「妳是娘的心和血肉,娘只愿给妳一切,也不会让妳回复成一道灵气。」 「不要绯儿之后,妳要去哪?」她哽声哭问,内心决定,娘不要她,那就换她跟着娘。「妳要继续做妳的神、妳的仙是吗?」就因为这样而不要她! 仙者摇头。「成仙之道难证吾心困惑,神道已非吾所求。」说着,她的一掌覆上有七色花印的掌,当四周震摇的声传来时,七道光霞由她的手上褪尽,七色花印消失! 「娘!」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的绊儿激动大喊,同时惊见眼前那头云白长发开始染上漆墨。 仙者亲手毁去自己一身的道行,褪去仙者数百年的仙基道行。 「不当仙、不成神,我选择再为人,再走千年以前吾所停止的岁月,那场人世未竟的生命,重新找寻天意告诉吾的答案。」 「什么答案!什么生命!不当神仙,妳要去哪!告诉我妳要去哪!」 「绯儿,妳的记忆不能留着,所有关于娘还有妳身为绯儿的一切,都得消去!」 「为什么?」她震愕。 「吾承诺上天,当妳决定在人界走完这场宿世情缘,吾与妳将永不再相见,这是吾介入妳人间命运的代价。」 「就算如此,为什么要毁去绯儿的记忆?」 「思念的痛苦,永不再相见的悲恸,只须娘承担就够了。」仙者再次捧住她的脸颊。 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的绯儿哭喊叫着,「不要毁去绯儿的记忆,我求求妳……娘!」 「我的女儿,妳只需要快乐,妳的快乐、妳的笑容是娘未来独自承受这场无法相见中的唯一慰藉。」仙者俯首在她额上印下深深的一吻。 解开术法束缚的关长天早已来到她身后默看着。 「好好照顾她,你已负过她。」仙者将已昏睡的孟楚茵和能治愈她灵体不全的九焰冰莲一同交给关长天。「她只有今生,没有来生,今生过后,她将回复成一道灵气消逝天地。」 「没有来生?!」关长天震住。 「她并非人类的生命灵气所成,在吾所了解,所能做的范围中,她没有来生。」这也是为什么她想要从人界带走她入修仙之道,奈何天意已定。 「难道没有任何方法可以……」 「六分天意、一分天命……三分人心。」仙者幽然道:「人心之诚可动上天,因此这三分的人心从来不在我的掌握。」 睡意正浓却感到有水意落到脸上,孟楚茵沉睡的眼缓缓睁开眼。 「长天……你在哭吗?」她不敢置信的抚上他刚健的面颊,却是更多的泪烫了手指,她吓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告诉我,妳还记得仙者吗?还有峒武帮的弦?」 对他忽来的问题,她有些雾水。 「仙者……不就是紫晋轩朝的传说?弦,是我在峒武帮的那位五当家吗?」 「妳记得的,是吗?」关长天问。 「紫晋轩朝的传说,每个人都知道呀;至于弦,我对她没什么印象耶。」孟楚茵不好意思的笑笑。「四年前,我被救到峒武帮的时候,她就失踪了,我根本没见过她,只知道她是峒武帮五当家,怎、怎么了?」 怎么忽然这么激动的抱住她? 「往后每一天,我都会让妳快乐、让妳幸福到没时间想任何难过的事。」关长天深哽着哑音。「今天之前是妳的前世,今天之后开始,是妳的来世;前世我所犯的错,今生让我用一辈子来还。」 「长天……」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痛苦,但他的话令孟楚茵动容。「我不会奢求上天再给我一场和妳的来世,我只希望……只希望今生和妳的生命能同时离去,不要让妳孤独的消逝天地。」 绿野坡下,山风劲扬,一个俊朗的青衣男子坐在前方大岩石上。 「自毁道行、失去女儿;临渊江、红花林已成彻底的传说,仙主从此不再具有『仙』之能,更失去入『神籍』之格,却无怨无悔?」甚至那神态是平静到……甘之如饴。 男子看着来到眼前,一头乌黑过腰长发,唯见耳鬓边一缯白发的仙者问。 「蚩缔似乎对此不悦?」 「此举,代价是是否太重。」 「旧昔容颜,今昔何感?」仙者幽然淡吟。「翼儿是吾未成道前收养的孩子,吾视如亲儿;绯儿是吾成道后,以红花灵气灌注自身道行,呵护长大的女儿,他俩都是吾心中最深的挂怀,从没想到千年的岁月后,天意让吾再见当年无缘的孩子。」 「这样就要以道行根基交换?」蚩缔一怯。「看来,如仙者所说,尘缘……果真带着无比的魔力呀!」 「这场生命吾走了千年的岁月,若只是活着,没有『心』的过程、没有意义的岁月,这样的生命,千生千世又何值一顾?」仙者看着他,悠声说着,「人间、仙道与神界,何处能证吾心之惑?千年之前,吾早对蚩缔说过,只要能证吾心之惑,无可不杀、无可不舍。」 「仙主之惑?」 「吾找不到存在的感觉。」 「如今呢!」 「人界是个好去处。」 「那么……」蚩缔跳下岩石,身形变回人界小少年吴晓烙。「未来的人界生活,请仙主多多指教。」 尾声 初雪落下,一身浅色素衣的俊逸少年独行于一排覆着薄雪的大树下,看到前方的梨花树时,少年若有所思的站定片刻。「大公子,二公子撒脾气,抓住晓儿和千月正在胡闹,请您、请您一定要做主!」急跑来禀告的婢女,急得羞红又欲哭无泪。 大宅后的厢房内,是娇泣喊饶的女子声。 「二公子,求您不要这样,晓儿是清白人家的女孩,二公子!」 「呵,那才够味,本公子专爱照顾清白人家的女孩,尝尝本公子的滋味,两天后包准妳只想当个浪女淫娃,求本公子多抱妳一下。」佣懒的男子声探舌舔着那细腻的少女肌肤。 「千月已有订亲的对象,请二公子不要!救命呀!救命呀!」另一名女子吓得哭喊。当房门被推开时,正埋在少女兜胸上的头颅抬起,那是一张半边眼缚着白纱布却俊美无比的面容,他放开左右各揽在身侧想欺压上床的婢女,朝进来的人挥挥手,两名婢女马上拉紧衣服哭着跑出去。 「大哥!」扬散着黑发中是不尽兴的长叹,「我只是想疼爱她们,还是大哥你要取代她们陪我。」 逸挺的少年猛地一掌重掴过他,黑发散撒下的脸幽恨瞪视。 「师父!」 见到那要离开的身形,兰若秋马上紧紧抱住对方的腰,俊挺少年也是仙者,冷敛着眸没推开。 「师父,好好看住秋儿,不要把头转开、把眼移开,更不要背过身,这样秋儿马上就染指无辜的少女泄怒,谁教妳没把秋儿看好。」 兰若秋的脸摩掌的埋在这让他朝思暮想的人身上。 「妳若食言,三年后的满月,秋儿必定翻了紫晋轩朝,成为魔仙,祸乱这人世。」 仙者眉眸淡闭了闭。 「记得,妳还答应秋儿,三年后必成为秋儿的人。」他深深的汲取她的馨暖,着迷的道:「师父,妳终于要是我的了。」此时,窗外的薄雪已转为大雪,哑白的雪花正慢慢布着今年第一场银色寒冬。 编注:欲知前情,请看 1.玫瑰吻367《不信多情》 2.玫瑰吻400《千里婵娟》 后记 第一次看《临江仙》的读者,请先看玫瑰吻系列367 《不信多情》 和400 《千里婵娟》这两本书,才能看得懂前因复果,若直接杀这本《 临江仙》 ,嗯,粉给它抬头挺胸的说,保证你看不懂啦! 咳,这本书比预计的还晚了很多很多、很多的时候才出,原预计在三至四月要推出,结果……然后……就是现在看到了!好吧!让各位用力在想象中k 偶""不过这本书也超过我所写的每一本分量就是,所以希望大家看到够分量的《 临江仙》 时,等书的读者可怒气少一点。 因为写完《 临江仙》 好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再继续进行言情创作,所以《临江仙》写饱饱的。已经打算接下来先将自制书《月夜樱飞》这一系列写到完,告个终结,再继续进行言情创作,以防顾此失彼。 月3 预定年底开卖(是的,从秋末改年底),月4 则定在明年农历春节之后公告开卖时间。 月3 、月4 可能会有其中一集是两本,又或者是其中一本内容较厚,还未定,一切待书完成,网站公告为主。 其它,月1 、月2 、星月海、夏之印l - 4 是否再版贩卖的问题,请待月4 的书完成再一起进行,年底纯粹以开卖月3 为主。好些书光了,得评估再印的量,也会整理以前卖过的薄册和小周边,一定会再版给想购书的读者,只是少量印制的成本高昂,还有后续的工读,所以得和协助的朋友仔细讨论「量」的问题。 重点就是,要再购买月1 、月2 和星月海、夏之印的,请等月4 完成,就是月夜樱飞系列完成后会一起推出"" 然后,购书详细的寄送,负责建文件的黄小姐计算机出了些问题,月l 、月2 所建的读者档有遗失,只剩星月海的读者数据,所以如果没有购买星月海而要收月3 之后购书详细的读者,再请将姓名、地址,邮寄或mail方便建档,这回黄小姐会小心将档案整理好。 台中邮政65-306号信箱 ps:寄到邮政信箱的读者请不要寄挂号,寄印刷品就行了。 (纯粹建文件数据,寄挂号太浪费钱,同时,邮政信箱可能一个月才开一次,寄挂号15 天没领就会退回了。) 购书详细是针对台湾内的读者,海外读者邮资极高,只能请海外读者多留意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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