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攻陷》 1、第 1 章 “……是,还没有醒,医生来看过了,生命体征平稳……好的,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您,路总再见。”周天跃毕恭毕敬地打完电话,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路总骂起人来,他真的招架不住。 眼前,是连绵不绝的金色沙漠,几只骆驼在酒店外悠闲踱步,高温蒸的人浑身发汗,滴着水的泳裤一会儿工夫就干透了、紧贴大腿。十月的撒哈拉没有想象中热,可强烈的紫外线和日光还是叫人睁不开眼。 周天跃正打算跳进泳池,再游几个来回,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我靠!” 他一脸惊悚地回头。 不久前还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周行朗,正趴在二楼栏杆处,震惊地望着眼前的震撼人心的风景。 沙漠,泳池?还有他那个傻逼堂哥周天跃? 没搞错吧?! 周行朗记得自己刚考完三模,因为天气太热中暑,被送到了学校的校医室。校医室空调凉快,他躺着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醒来,周围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从学校,一下飞到了沙漠—— 周行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愣地盯着金色的尽头。 楼下中庭的泳池旁,周天跃用手挡着太阳,仰着头高兴地喊:“周总,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刚跟路总通完电话。” 周行朗:“?” “……你叫我什么?”周总? 周天跃脸上带着热烈的笑容,再次大喊一声:“周总!我这就通知路总你醒了。快回房间,不要被晒到了!” “你再叫一遍?”周行朗垂头看着下面站着的周天跃,发现这个周天跃,有些不太一样,看起来起码瘦了三圈!对方只穿了一条泳裤,脸上有一点胡茬,发际线高了,模样也成熟很多,瘦下来的五官居然能看出一点点的硬朗——和上次见面的吊丝样天差地别。 周天跃是他的堂哥,就比他大一岁,两人打小关系不好,周天跃给自己取外号叫“小丑鱼”,说他眼睛和小丑鱼一样大,一样又呆又蠢。 周行朗不止一次跟这家伙打过架,两人总是“傻逼傻逼”地对骂。 ……他叫自己周总,这是怎么了? 蹙着眉,上下打量着正掏出手机打电话的堂哥:“你怎么老成这逼样?你是不是去抽脂了?” 周天跃懵逼:“……哈?”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周行朗说脏话了,周行朗自从工作后,就变了很多,从中二少年变成上流男神,特别斯文,从不骂人,只会冷淡的炒人鱿鱼。 眼前这个一脸“老子最拽”的周行朗,让他特别错愕。 周行朗又问:“这是哪儿?我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在摩洛哥,这是西撒哈拉……昨天遇到沙尘暴,你从骆驼上跌下来就晕了。”可能不小心被骆驼踩晕的。 周行朗抱着手臂,眉头皱得更深,一滴汗从额头滑落下来:“撒哈拉?我怎么来的?你绑架我?” 周天跃:“……”他已经意识到了,周行朗有些不太正常,看起来像是…… “你失忆了?” 周行朗显然也搞不懂这什么状况,但面对傻逼堂哥,他得保持自己的风度,一脸不屑地道:“失忆、失忆个屁,老子不跟你废话,我还得回去高考呢……” “高考?”周天跃一拍脑门,绝望道,“完了!” 十分钟后,穿好衣服的周天跃对他交代了前因后果。听完,他坐在空调下面,嘴都合不拢了,不知道是震惊的、还是乐的。 “你怎么管我叫周总,你现在成我马仔了?” 周天跃嘴角一抽:“周总,我现在是你助理。” “你是我助理?哈哈哈哈!我靠我可真牛逼,哈哈哈!”他大笑了半天,道,“对了,你刚刚说,我开了一家什么公司来着?” “建筑设计事务所。” “哦,小公司啊?” “不是小公司,事务所,很牛逼的事务所。”周天跃摸出平板,搜出来给他看。 周行朗好奇地抱着这么大个平板电脑,跟科幻片似的,他念出声:“zool建筑事务所,于2012年由建筑师周行朗成立于上海,目前总部在上海浦东,在新加坡有分所。是一家专门从事当代建筑设计与都市规划的公司,雇佣了五十多个来自全世界各地的顶级建筑师、设计师、工业设计师……哇塞。” “看起来挺牛逼的,不过才五十个员工?我是大老板吗?”他好奇地睁大眼睛。 周天跃解释:“这个行业贵精不贵多,五十多个员工是受您雇佣的顶级建筑师、设计师,没有算打杂的…zool的实力在国内来说应该是比较厉害的,在国际上也享有声誉。”主要是背靠大树,不然没可能发展这么快的。 周行朗不太明白这些,他看见自己的名字是蓝色的,就试着点了一下,只见这个薄薄的屏幕一下切换了页面,自己的资料弹了出来。 阅读了一遍,很不可思议地看向堂哥:“我考上央美了?我现在是不是很有钱?” 他是美术生,成绩不错,但专业一般,画室的老师根据他的情况推荐了央美建筑系给他,周行朗就去培训了一段时间,三模前,专业成绩已经出来了,全国第十七名。 “是的。” “有多少钱?” 周天跃抓了抓脑袋:“唔……这么说吧,你现在做的项目都是几亿十几亿的。” “我靠????”周行朗猛地抓住他的衣领子,疯狂摇晃,“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我是亿万富翁了???” “唉唉唉别急,项目是这么多,不过设计费用没这么夸张,也就几百万而已。不过……”周天跃眼神略带古怪,“不过你现在,算是超级富豪了,身家……可能和李嘉诚差不多。” 周行朗完全震惊在自己的牛逼当中,呆滞地说:“我这么有钱啊。” 周天跃又抽了下嘴角,他不太能适应现在这个周行朗,太奇怪了,他还是更习惯周行朗动不动就冷笑,而不是露出这种傻兮兮的蠢笑。 他说道:“我们来西撒哈拉,一是因为你想来度假,二是因为工作,安缇酒店集团要在西撒哈拉深处建造一座度假村,我们是来考察的。” “沙漠建度假村?疯了吧,这得多少钱啊,不会被沙子埋了吗?顾客怎么进去?骑骆驼?”刚才周行朗已经观察过了,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是个不大的旅店,很有当地的风土人情,并不豪华,位处沙漠边缘,一面朝沙漠,一面朝城镇。 “十年前,安纳塔拉就在阿布扎比沙漠中央建了一座豪华度假村,事实证明,没有什么不可能。”周天跃微笑道,“有专机接送,这些问题都不存在。” 周行朗:“……” 说实话,周天跃的谈吐和见识,和周行朗记忆里完全不同了,他现在就像个精英人士,不过……再精英也是给自己打工的,看来还是自己更牛逼一些,周行朗又乐了,问了一些问题:“我爸妈呢?” “小叔小婶在白马庄园度假。” “那是哪里?” “马尔代夫,lv集团的酒店。” “哦……”周行朗扫了一眼他的发际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拿个镜子给我。”他毫不客气地指使。 小时候被这个堂哥欺负多了,现在终于翻身,周行朗心情不要太舒爽。 周天跃找了个小镜子给他,他仔细看了看自己,感觉脸庞看起来变化不大,浓眉大眼很帅气,发型讲究,发际线也没有任何问题,依旧年轻、朝气。 周行朗挺满意,没想到自己十年后成了人生赢家,和李嘉诚差不多有钱,那是什么概念?周行朗完全没有概念!只能贫瘠地想象出自己住在一座黄金打造的大别墅里、左拥右抱的奢华场景。 这时,周天跃接到一个电话,周行朗一边玩着ipad,一边竖起耳朵听他讲电话。 “周总现在……健康情况良好,就是……”他硬着头皮说,“就是好像……失忆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在说什么,周行朗听不清,只听见是一个男声。 周天跃:“嗯,只是失忆了,他现在认为自己十八岁,其他的没有问题。” “嗯,好的路总,那我把电话给周总。” 周行朗茫然地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放在耳边:“喂?” “宝宝,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悦耳,语气熟稔,“我现在从迪拜过来,八小时到,等我。” 周行朗:“……?” 他指着手机问周天跃:“宝宝是谁?他叫你还是叫我?” “……叫你。” 周行朗一脸懵逼:“这是什么弱智称呼,他是我继父吗?你刚不是说我爸妈在哪里度假吗?她再嫁了?” “不,这是……”周天跃不自然地抓了下头发,低声提醒,“这是你丈夫。” 话音刚落,手机就从周行朗手里脱落,猛地砸在地上。 周天跃心痛地跪在地上,捧起屏幕全碎的手机:“我刚买的新款!” 而周行朗还沉浸在他方才的话里,震惊地自言自语:“丈夫?丈夫?!我嫁人了?我是变性人还是gay?”他摸了摸自己的部件,还在。 “我是同性恋???”他吃惊地站起,瞪着周天跃。 周天跃痛哭流涕:“我的手机,呜呜。” 周行朗抓狂地大喊:“哭什么手机!没出息!我周嘉诚再给你买一个,快回答老子的问题!我他妈是不是同性恋?!” 周天跃一下就不哭了,跪着大声说:“你是!你是!” 2、第 2 章 “你们三年前结婚的,他叫路巡。” 周行朗睁着无焦距的双眼:“你让我缓缓。” “好的周总,那手机的事……” “买,给你买,手机才几个钱。”听说自己是亿万富翁后,周行朗就飘了,可这也抵不住自己是个同性恋,还跟男人结婚了的事实来得让他震惊、无措。 周天跃察言观色:“周总喝茶吗?玫瑰茶,凯拉-姆贡纳出产的。” “……这都什么,”周行朗听不懂,“我想喝可乐。” 周天跃便去给他拿了瓶可乐上来,他抱着ipad,搜了自己的大学,还搜出来自己的毕业照片。周天跃把可乐打开,倒在加了冰和青柠的杯子里,插上吸管,问他:“要橄榄吗?” “……谁喝可乐放橄榄?”周行朗看煞笔似的看他。 “你喝什么都爱放这个。” 周行朗不能理解自己有这样的习惯,就听见周天跃道:“因为路总喜欢这么喝。” 愣了一秒,他才反应过来“路总”是谁。 他丈夫。 艹。 “现在同性恋允许结婚吗?我们国家法律这么先进了?”周行朗啜了口冰可乐。 “你们在荷兰登记的。”周天跃也端着一杯橙汁。 “他是河南人啊?离婚麻烦吗?”周行朗担心起自己的财产,忧心忡忡地看向他,“离婚了我是不是要分他钱还有房产?是不是要分一半走?天啊!” 他一脸的天塌了。 周天跃:“……” 周行朗一脸不高兴:“他是我公司的副总吗?干什么的?” 周天跃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路总是个……摄影师。” “哦,开影楼的?” “……不,是自由摄影师,他家里的公司……嗯……和我们建筑事务所有工作来往。”周天跃搜了几张图给他看,“他拍的,还拿过奖。” 是一些黑白摄影,有动物,也有抓拍的人像,周行朗学画画,自然可以看出这些摄影作品只能说是还不错,构图巧妙,但没有特别好。他不感兴趣,认为那个路巡肯定不如自己有钱,自己都快要比得上李嘉诚富了,他还能比自己有钱? 回去就扫他下堂! 要是不乐意,就分他个几百万。 很快,周行朗就陷入了网络的新世界,搜了当年的高考题,详细地看了一遍答案,还给父母打了通视频电话。 十年后的父母,瞧着精神状态和气色都比当年要更好,也要更年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代医学发达了,人类的衰老可以用医美手段延缓。 下午四点半,周天跃上楼来,问他去不去看日落。 “不吃饭吗?” “去沙漠野餐。” “不会吃到沙子吗?” “今晚不刮风。”撒哈拉的天气多变,除了阿拉,谁也说不准下一秒是什么天气。 当地人给他包了个头巾,骑着骆驼出行,两只骆驼一前一后,前面是牵着骆驼的年轻小哥。 日落后,越野车运送来刚做好的晚餐,在带着日暮余温的细腻沙地上铺一张野餐布,布置上菜肴。 摩餐味道古怪,周行朗没吃两口,周天跃变魔术似的掏出了两桶方便面,他眼睛一下亮了:“我要老坛酸菜!” 周天跃撕开包装:“我带这个都不敢告诉你,怕你骂。” “为什么骂你?我最爱这个了。”周行朗开始倒料包。 “你现在不吃这些,你健身,吃健身餐,我吃薯片你都要说不健康。” 周行朗不解,自己怎么会变成那样? 周天跃笑了笑,指着遥远的天际,说:“撒哈拉很大,我们酒店的选址在摩洛哥境内,一是因为这里离欧洲很近,西撒哈拉离伊芙兰也不远,很多欧洲人来这里旅游,而且对中国免签,选在这里,我们就是第一个吃蛋糕的。” 夜色完全暗了下来,周行朗躺在细滑的沙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浅蓝色月牙和点点的繁星,心底仍是不可思议的,他一下飞跃到了十年后,成了大富翁。 坐越野车回了酒店休息,他洗了个澡,又翻出当年高考的试题看了一遍,默背着选择题答案:“bda……”周行朗才疲惫地睡去。 这里太安静了,窗外没有一点光亮,看不见城市。深夜,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动静,两道车灯的光芒投射得很远,车子在这家沙漠旅馆外停了下来。 路巡从迪拜飞了八小时抵达拉巴特,坐直升机过来,因为夜深,直升机动静太大,会吵醒正在睡觉的周行朗,于是停在了一公里以外的空地,再坐着suv过来。 周天跃下去接他:“路总。” “他睡了吗?”路巡奔波一天,风尘仆仆,身上穿着谈生意穿的鼠灰色三件套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锁骨,英俊深刻的一张面容,眼含忧虑。 “十点就睡了,周总住那个房间。”周天跃伸手指了指二楼唯一的套房。 路巡犹豫了下:“我看看他去。” 他把步子放得很轻,怕吵醒周行朗。周行朗工作忙碌,事务繁多,所以睡眠非常差,睡觉必须要戴着遮光眼罩和耳塞,每天吃褪黑素,严重时甚至需要安眠药。 他们常常两地分居,聚少离多,同时在家时,也是分房睡。 因为周行朗嫌自己吵他睡觉。 打开门,路巡轻轻地走过去。窗帘拉了一半,空调吹出恰到好处的冷风,床上的人睡姿极其不雅,一条腿卷着被子,身上只穿一条短裤,一身细白如瓷的皮肉袒露无遗,正在呼呼大睡。 借着一点月色,路巡看见他睡得很香,嘴唇微微翕开,睡颜无忧无虑。 盯着看了许久,路巡摸了摸他的脸颊,给他调了空调温度,怕他感冒,就下去了。 周天跃详细地给他说了情况:“他真的失忆了,也检查了,就是轻微脑震荡,不知道怎么全不记得了。这十年发生的事情他全忘记了,他以为自己十八岁,在读高中,我说他考了央美,他还不信。” 路巡微微皱着眉:“还要再检查一下。” 周天跃点头,支吾了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对了,路总……那个,周总他……不记得您了。” 周行朗睡了一夜的好觉。 高三压力大,他专业过了,可是他要报考的学校专业文化分要求非常高,他们画室里有个学生,是去年h省的理科状元,以前从没接触过画画,复读一年想去读央美的建筑系,结果专业考得比他还好。 正因为有这种状元的存在,把建筑系的文化线给拉高了,按照他专业的排名和他们省五百多的一本线,起码也要考五百八,才算稳。 可学艺术前,他文化分也不过才刚过一本线,最后几个月冲刺想提高六七十分,他是卖了命的学,晚上常常刷题到凌晨两三点。 所以很久没有这样敞开睡到天亮过了。 生物钟使然,六点不到就醒了,周行朗一下惊醒,下意识抓起床头的闹钟看时间。 然而床头没有闹钟,只有被他玩到没电的平板电脑,薄薄的一片屏幕,高科技的外观,房间异域风情的装潢,墙上的版画,让他坐起后,还愣了许久。 看来真的不是做梦。 他穿成了十年后的自己——虽然周天跃认为是失忆,可他觉得自己是穿越了。 睡了个回笼觉后,周行朗换好衣裤,站在二楼露台向下看了眼,周天跃已经起来了,在游泳,这个沙漠旅馆似乎只有他们两个客人,周行朗还没在这里见过其他人。 周天跃站在泳池里,看见他,喊了一声:“周总,下来吃早饭了!” “来了。”他推开门,同时便看见对门也出来了一个人,是个很高很帅的男人,皮肤白,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长裤,目测一米九,头发很短,脖子处有黑色图腾纹样的纹身,脚踝也有,又酷又凶,看起来挺不好惹。 原来这家旅馆还有其他的客人,周行朗看着他:“哥们儿,中国人?”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薄唇抿得很紧,周行朗恍然:“你听不懂啊。” 他下楼,男人便跟在他后面,周行朗没在意,问喝着果汁晒太阳的周天跃:“餐厅在哪?” 身后男人忽然说:“我带你去。” 周行朗“咦”了一声:“原来你听得懂啊!” 路巡眼睛注视着他,笑了下。 周天跃看着这俩人,没敢吱声。 路巡把他带到餐厅去,整个餐厅就他们两个人,还有当地人,是旅馆的员工。 早餐是西式,周天跃随意拿了两个盘子的食物喝水果,他没找到热水,正准备问,住他对门的型男就递给他一个玻璃杯:“热水。” 早饭前喝一杯热水,是周行朗的习惯。 “谢谢。”两人面对面坐下,男人深黑的眼睛凝视住周行朗:“你不记得我了。” “什么?”他从麦片碗里抬起头。 “我叫路巡。” “有点耳…熟……”周行朗睁大眼,嘴里的麦片泡牛奶索然无味,“你不会是我……” “我是你老公。”路巡手放在桌上,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玻璃窗透入的阳光下折射出碎光。 3、第 3 章 因为路巡说要带他去做个详细的检查,很快,他们搭乘直升机去了拉巴特,再坐飞机去美国检查大脑。 周行朗也挺担心自己的身体情况,所以没拒绝。 直升机,还有私人飞机,让他这个平平无奇富二代长了见识。周行朗父亲是包工头,家里有点小钱,读书时浑身名牌,上千块的鞋也有十几双,但他从没想过,自己未来会有钱到这个地步。 “这飞机是我的吗?”周行朗刚上飞机就惊了,从没见过这么大体量的,里面没有客舱,就是个纯粹的空中豪宅。 路巡:“是你的。” 周行朗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妈呀……” 周天跃夹着周行朗的公务包,里面装着建筑图纸,跟着两个老板上了飞机。 老板们是夫妻套房。 周行朗坐着,系好安全带,看着他和路巡中间的床,觉得新奇,但是没有说话,他又不认识这男的,哪怕对方跟他真有结婚证,对周行朗而言,也是个陌生人。 飞机起飞,平稳后,路巡解开安全带,出去了,周行朗以为他是去上厕所,结果是去从空姐那里倒了杯饮料,拿了果盘。 “谢谢,”周行朗接过杯子,又看见路巡用小叉子叉了一块哈密瓜喂自己,目光深邃专注,只好硬着头皮张口吃了,一边咀嚼一边有些尴尬地说,“你不用这么……”献殷勤。 路巡坐下,说:“我们是合法伴侣。” “那什么……”周行朗觉得自己就这么把人踹了,是不是不太好,可也别无他法,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同性恋。他用一种委婉的方式道:“我现在这样吧……问题很大。我也不认识你,我也不喜欢男人。” 这事简直匪夷所思:“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男人结婚。”按照设想,自己这么有钱,应该找个大美人当老婆啊! 怎么会找个男的? 周行朗抬头去看他,男人穿得西装革履,脖颈和脚脖子的纹身,几乎都被遮住了。但他很高,身上带股煞气,是特别硬朗的型男。 拿出老板派头,周行朗语气沉稳地道:“这样下去,对你对我都不好,所以呢,我想最好的方式,应该是分开。” 路巡专注地看着他:“宝宝,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周行朗对这个称呼接受无能,简直要把他给雷飞!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语气非常肯定。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哪里遇见的吗?” “完全不记得了!” “这样啊……”路巡低头,模样像是思索,最后嘴角微微扯了扯,道,“我们是在白兰度相遇的,四年前,你才二十四岁。” “白兰度?” “在塔希提。” 周行朗掏出平板连上了机上wifi,娴熟地打开浏览器搜索塔希提:“是法属波利尼西亚向风群岛中最大的岛屿,南太平洋,被誉为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哇塞。 他被搜索出来的图片吸引了。 路巡在旁边继续道:“你游泳的时候差点溺死,我救了你。” “不可能。”周行朗一口否认,认真道,“我会游泳,初中还拿过我们市的青少年游泳比赛的铜牌。” 路巡:“……我知道。” “后来回国,我又在游泳馆遇见了你,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游泳馆在他们家酒店内部,路巡经常去那里健身,但周行朗似乎完全没有游泳天赋,抱着游泳圈像个旱鸭子,始终学不会。 路巡看不下去了,就教他学。 游泳教学难免会有身体接触,他是gay,一来二去他发现自己对周行朗有反应。周行朗那时候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开了个小工作室,做建筑设计。 周行朗:“我游泳技术可好,所以我肯定是在骗你。” 路巡:“对,你在骗我。”结婚后不久,他就知道了,周行朗在骗他。 周行朗不解:“我为什么要骗你?”自己一个有头有脸的大老板,去骗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小白脸?还是个男的,周行朗不懂了。 路巡望进他的眼睛里,回答:“因为你对我一见钟情。” 周行朗:“……哈?” 他不信,可路巡说得斩钉截铁,让周行朗产生了怀疑,路巡把自己的电脑打开,播放了他们婚礼的录像给他看:“这是我们结婚时候拍的,去了我们初遇的地方,白兰度岛。” 周行朗看见自己的婚礼上,都是陌生的人,但是他的家人都在,他和路巡都穿白西装,路巡比他高,是个衣架子身材,宽肩窄臀的。宣誓后,他们接吻,足足吻了十分钟,四周都是祝福的声音——自己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那个吻湿哒哒的,看起来异常黏腻。 一身的鸡皮疙瘩,周行朗看不下去了,把笔电盖住,艰难地道:“或许……我曾经喜欢过你,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路巡,你有没有想过和我离婚?” “宝宝,你以前……不会这么生分地叫我的。”路巡垂下了眼。 周行朗又被雷了,搓了搓鸡皮疙瘩:“那我以前叫你什么?” “你叫我老公。” 周行朗:“……” 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两个大老爷们真不嫌肉麻!太雷了太雷了,兄弟,商量一下,以后改掉这个称呼吧,忘掉吧!你也别叫我宝宝,我也不会……那么叫你的,等回国,咱们就去办离婚。” 路巡摇头,语气平静而坚定:“我不同意。” 周行朗心想完了。 这老白脸肯定是惦记自己的钱,自己这么有钱,搁谁谁也不肯离啊。 周行朗板着脸:“你想要多少钱?” 路巡说:“我不需要钱。” 居然还油盐不进! “那你告诉我,你要什么?我尽量满足。” 路巡凝视着他,忽地一笑:“我们很相爱,宝宝,我不认为你失去了记忆,就对我没感情了,”他说着凑近周行朗,在对方有些呆的目光中,扳过他的下巴,在那红润的嘴唇上轻啄了一口,用很低的声音道:“你的身体和心,都离不开我。” “你做什么!”周行朗立刻把他推开,浑身热气上涌,又是气的又是恼的,瞪着他。 气得不行,他直接解开安全带,去了外面。 周天跃在另一个舱,正戴着耳机看电影,见周行朗脸红着,似是非常气恼的模样,气冲冲地在旁边挨着舷窗的位置坐下后,调低了座椅,把座椅放平了,用一条毯子盖住自己,开始睡觉。 路巡跟着就出来了,招手让周天跃过来:“跟你说个事。” 直到肚皮饿了,闻见饭菜香气,周行朗才醒。 一睁眼,便看见路巡坐在对面的座位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男人是单眼皮,但眼睛并不小,很有神,专注的时候眼睛很明亮深邃,更别提那双黑色眼眸中,快要将人淹没的宠溺和爱。 周行朗心又紧了一下,接着一言不发地起身,上了个厕所回来,开饭了。 这次坐在周天跃旁边,离路巡远远的。 这顿餐是牛排和沙拉,还有冰淇淋和巧克力蛋糕,空姐就站在面前服务,想吃什么都有,周行朗要了老干妈。 他偷偷地问周天跃:“我和他,路巡,以前很相爱?” 周天跃知道他们闹了矛盾,也知道周行朗和路巡聚少离多,电话很少打,这次来撒哈拉,就是因为吵架,周行朗是来度假散心的。 但他没那么说,路巡才给他打过招呼。 “肯定啊,”周天跃用刀叉划拉着牛排,“不然你们怎么会结婚?” “可是……他又没有胸,我怎么会喜欢上他?” 周天跃挠挠头:“路总有胸肌啊,应该也很好摸?” 和他基本鸡同鸭讲,周行朗语塞。终于熬到了下飞机,到了酒店,周行朗口语一般般,问了句:“是不是要拿护照?” 周天跃:“不用。” 旁边的路巡拿了一张卡出来,出示了一下,前台立马笑容热切地拿了两张房卡给他们。 周天跃压低声音:“我们刷脸就行了。” 周行朗心想我真牛逼,在美国住酒店,都能刷脸。 路巡给了周天跃一张,周行朗没有:“我房卡呢?” “你跟我住。”路巡言简意赅。 “……我能不能跟我堂哥住?” 路巡就瞥了周天跃一眼,周天跃差点跪下:“周总,我有脚臭,你忘了吗,我睡觉还喜欢放屁!连环屁!” 周行朗:“……” 他脸色难看地从堂哥手里抽过卡:“你们俩住一间,我一个人住。” 周天跃无法,只好去重新开了一间。 检查过后,医院说没什么问题,医生听说他失忆了,就告诉路巡:“带他去有你们回忆的地方,这样会有一些帮助。”失忆在医学史上,一直是个难题。 路巡便说要带他去白兰度岛:“我们在那里相遇,在那里结婚、蜜月,前年我们去的时候,在那里遇见了obama,你们还合影了,记得吗?” “……谁?” “前美国总统。”白兰度岛原本叫特提亚,是马龙·白兰度的私人岛屿,他在塔希提拍摄《叛舰喋血记》的时候爱上了这里,后来娶了个塔希提的当地姑娘,买下了特提亚岛养老,再后来,这座私人岛屿变成了顶级生态度假村。 路巡像马龙·白兰度一样,第一次来这里就爱上了这个地方,故而每年都要来住一段时间。 安缇十多年前就在塔希提买下了一座私岛,但一直没有打造,仍是一座富饶的原始海岛,路巡带着周行朗去过,因为周行朗喜欢,便在那里建了一座海滨小屋,没有对外开放。 周行朗听他形容白兰度,心里想去,但是两个大老爷们去海岛算怎么回事?又是初遇,又是结婚、蜜月,想想都起鸡皮疙瘩,要去也是自己得一个人去,怎么能跟路巡去呢? 他拒绝了,说自己想回家。 路巡没说什么,很快安排好私人飞机。 回国的飞机上,周行朗研究了自己的专业,自己是个很厉害的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可现在的他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技能。 周天跃很尽责地讲解了他漂亮的履历:“zool建筑事务所是你在大二时创立的,不过那时候只是个小工作室,做一些改造,比如说这个,梧桐树幼儿园室内改造设计,你一个人完成了建筑加室内加景观设计。” 周天跃给他看了一些图片:“当然,当时这是你们学校的一个项目,很多学生竞争,你的设计获得了他们的认可,你用了带花瓣图案的彩色穿孔铝板做出了云朵和彩虹,幼儿园孩子投票选择了你的设计。这是你的设计师生涯的开端。” “后来,你还独立承接了雅溪美术馆的入口改造,然后你去了川藏,在甘孜州的丹蒲村寨,帮整个村子改建了他们年久失修的传统民居。”这个项目是没有报酬的,但那时候的周行朗不缺钱,缺的是作品。 “那是你的成名作,也是你的毕业作品——虽然一开始无人问津,而且你的全部身家都付诸在这个项目上了。” 周行朗看见了照片,完全不敢相信那是个村庄,承袭了藏族民居传统,又融入现代建筑理念,用伞拱形态的木结构织造了一个天然的、可以融入大自然的空间,在夜色下点亮橘红的灯光,非常夺目。 周天跃感慨道:“村子人很少,整个项目历时两年半完成,现在那里成了一个旅游景点。” “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吗?” “你雇佣了一些员工,不过大部分是你一个人创意,你是主创。” “我这么牛逼?” “弟弟,你是天才。” 周行朗抬头看了他一眼:“叫周总。” “……好的周总。” 纵观了自己的履历,周行朗不得不再次感慨一句:老子实在是太牛逼了。 后来他便一路顺风顺水,拿了国内的年度时尚设计师先锋大奖,而后是设计业十大杰出青年奖提名,前年,他拿到了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的银狮奖。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年轻建筑师而言,周行朗的履历简直太漂亮。他还发现,自己从二十四岁后,就和安缇国际酒店集团有了很深的来往,这家集团似乎非常喜欢他,请他做了好几个重要的设计,自己变得越来越有钱,知名度越来越高,离不开安缇集团对他的赏识。 “我现在还有工作在进行吗?我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会怎么办?” “有两个,一个设计部分已经结束了,施工图设计团队也把施工方案完成了,今年年底就会开始施工,我们得去盯着。” “建筑师还要做这些?”他爸是包工头,拿着施工图带着工人就开始干,什么建筑师的,从没在工地上见到过。 周天跃说:“当然要了,那是你的作品,你的心血。”一般而言施工和建筑师没太大关系,但因为这个项目的施工难度太大,又是他寄予厚望的作品,周行朗没办法甩手不干,免得施工团队乱来。 回国的旅途漫长,但新鲜事太多了,加上私人飞机太舒服,所以周行朗一点也不觉得累。 下飞机,走vip通道出去,出机场,一辆黑色豪车来接他们,司机:“路总好。”再转向周行朗:“周总好。” 司机挺专业,训练有素西装革履,还戴着白手套。 周天跃把公文包递给周行朗:“我自己打个车回家吧,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这不有车吗?送你啊。” 周天跃受宠若惊:“不用不用,我家在另一个方向,得绕一大圈,我打个车,挺方便的。”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虽然不喜欢堂哥,两人经常打架,但周天跃变成熟了,自己也不应该一直小心眼。 他和很多男孩子一样,爱车,但豪车,他只认识什么法拉利、劳斯莱斯、宾利……眼前这一辆他不认识。 掏出平板查了下:“两个m是什么车。” 搜到答案和价格,周行朗看了眼旁边的路巡,又看了眼前座的司机,低声问了句:“这车也是我的啊?” “都是你的。”路巡和他中间隔了一个中央扶手,胳膊肘撑在上面,离周行朗很近,近的几乎可以数清楚对方的睫毛,他目光很深地注视着周行朗,“你不仅有这一辆,你还有一个车库的车。” 他眼睛一亮:“我靠,一个车库?都是什么车啊,跑车?” 似乎不太习惯他说脏话,路巡顿了顿才道:“超跑,法拉利,阿斯顿马丁什么的,有二十辆。” “天!”他陷入了巨大的幸福,激动道,“都在家吗?我等下看看去。” “都在家里车库停着,没有动过。”路巡低声道,“房子是我们结婚前你亲自设计的婚房,去年才完工,我们搬了进去。” 这栋住宅周行朗取名为“自宅”,建筑面积三千平方,获得了亚洲建协建筑奖的大奖提名。 哪怕路巡知道周行朗设计这座住宅,是为了拿奖,可他还是把自宅认作是周行朗送给自己的礼物,是为自己所设计的。 周行朗兴致勃勃要回家看自己的车库,然而因为他在飞机上一直没休息,上海堵车严重,他们家又在郊区,所以开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到。 忍不住在车上睡着了。 路巡伸长手臂,指尖在周行朗嘴唇上划拉了两下,盯着他看了许久,再帮他调节了座椅,让他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周行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动了动,路巡便塞了个抱枕给他——这是周行朗的习惯,他喜欢睡觉时抱着什么东西。 难得同床时,他睡熟了,会主动抱上来。 又堵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他们的家在很隐蔽的地方,坐拥屋外无敌山景,外观呈青灰色,落地窗外是大片树林,中间一条小道,没有路灯,夜色下深黝黝的,车子沿着很窄的小道,缓缓行驶。 这是一个跟着导航也没法找到的一个世外桃源,占地面积接近三千平,居住面积为八百平,拥有一个面积达约四百平的观景阳台、还有专门储藏葡萄陈酿的地下酒窖以及能够容纳几十辆豪车的地下车库。 路巡没叫醒他,而是打开车门,弯腰把周行朗抱了出来。 周行朗熟睡着,头靠在他肩膀上,还无意识地把他抱紧了。 开门进去,抱着他上楼,刚把他放上床,给他脱鞋和袜子,周行朗就醒了。 大眼瞪小眼。 周行朗醒了神,便看见男人蹲着给他脱袜子的举措,下意识把脚一抽:“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觉得特别尴尬,这人都不嫌臭的吗?怎么还给自己脱袜子啊。 路巡没说什么,放了手。周行朗一边脱袜子,一边打量这个房间,超高的穹顶,顶上可以看见夜空,不过完全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浅蓝色的月牙。 而房间的装潢,也非常古朴,大量原始而厚重的木制家具和装饰物、艺术品,让人大开眼界。 “到家了吗?这是我的房间?” “是我们的房间。”路巡松了松领带,解开一颗扣子,模样像是要脱衣服。 周行朗马上说:“我们不能一起睡!” “行朗,”因为周行朗不许他叫“宝宝”,路巡就没叫了,停顿了下动作,眼睛凝视住他,“这是我们的婚房,你可能记不得了,我们有无数个夜晚,在这张床上相拥而眠,做-爱……” “停!”周行朗面红耳赤,“别说了,还有房间吗?”他光脚站起身,“我去其他房间睡。” 路巡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周行朗感觉尴尬又难堪,还有些羞愧,尤其是看见床头的相框,是他和路巡的照片,就更加了。 “路巡……”他犹豫地喊了一声,“离婚吧,对你我都好,如果你愿意离婚,我就给你分五百万,还给你两辆跑车,我还有房产吗?再给你分一栋房子吧,你可以挑。” 自己是霸道总裁,拥有私人飞机和二十多辆超跑的男人,肯定不差房子,说不定在世界各地都有房产! “我不同意。”路巡拒绝得很快,“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很晚了,我去旁边睡觉,你睡这间。” 说完,路巡就转身走了。 周行朗注视着他似是有些落寞的背影离开,接着注意到掉在地上的领带,弯腰捡了起来。他叹口气,怎么这么麻烦。 他给周天跃打了个电话,抱怨道:“路巡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 “路总啊……”那头道,“人生赢家吧,很专情,他很爱你。” “别说这个。”周行朗真是听不得这个,自己好好一个直男,怎么沦落到这个下场? “我说我要跟他离婚,他不同意,我许诺给他五百万,给他两辆跑车,再给他一栋房子,他居然不同意我靠!他以为我的钱是自己印的吗?他是不是太贪心了?” 周天跃:“……” “弟弟……”他忍不住这样叫周行朗,“你还是别离婚了。” “不行,必须得离!” “你和路总……好不容易才结婚的,当初为了过路家父母那一关,你费了很大的工夫。” “哈?” 周天跃无奈道:“你为了能够跟他结婚,签了婚前协议,离婚你只能拿三千万——所以,如果离婚了,你会瞬间从亿万富豪变成穷人。” 周行朗:“???” “老子赚的钱???凭什么!”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周天跃知道他不爱听自己提这个,不过现在周行朗也失忆了,虽说脾气暴躁了些,可总比原来好,更有人情味,更鲜活——周天跃不怎么怕现在的他。 他解释道:“路巡是富三代,安缇就是路家的产业之一,你和路巡结婚后,变成了超级富豪,路家给你无限的支持,让你在建筑行业里大施拳脚,”他委婉地说,“本来……你都破产了。” 周行朗:“……” “你让我缓缓,”他倒在床上,一脸茫然,“啊,我头疼,他不是个摄影师吗?” “是啊,路总玩摄影的,但他有家族企业啊。” 深呼吸几口气:“所以,我的私人飞机,我的车……”路巡说都是自己的。 “对,都是路巡的,”周天跃无情地刺了他一刀,“或者说是你们的,因为你们是合法伴侣,而他爱你,可是一旦你们离婚,路家绝不会多分你一分钱的,你会被扫地出门,只能拿三千万。” 周行朗迷茫地呢喃:“我就只能分三千万,三千万……”念着念着,他忽地从床上坐起,振奋道,“那可是三千万啊!!!靠!明天就离!” 4、第 4 章 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周行朗又忽然想起路巡说的。 “无数个夜晚,我们在这张床上相拥而眠、做-爱……” 周行朗吓到立马爬起来,疑神疑鬼地怀疑床上是不是有什么不明液体,趴着看了半天,贴着床单嗅来嗅去,都只有一股很淡的木质香气。 怀疑了半天,他也累了,没有力气再多纠结,直接睡了。 周行朗梦见自己的三模成绩出来了,分数很不理想,骇得他直接从梦中惊醒。 入眼是充满禅意的室内,床头是枯山水的小景。 这是他的梦中豪宅。 周行朗眼睛在天花板上的吊灯上转了几圈,接着想起,这房子压根不是他的财产,而是路巡的。 没住过这么大的房子,窗帘拉不动,周行朗撩起一点窗帘布,窗外是绿意盎然的山林,低头一看,下面还有潺潺的溪流。 衣帽间里挂有大量的正装,休闲西服,还有看起来就很贵的皮鞋,还有一抽屉的名表,周行朗还看见自己所热爱的球鞋,十年的变迁,这些鞋的设计越来越酷炫了,他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双穿上,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杜兰特。 出房间门,是一条长长的回形走廊,穿过走廊,还有另一条通往下面超大露台的阶梯,以及其他的房门,周行朗先敲门,再逐一打开。 都是卧室,但每一间的设计风格,都有些许区别,其中一间是黑白色系,里面有一个巨大的展台,上面放着大量的建筑模型。 数了数,这层楼有三间卧室,每一间都是独立的豪华套房,还有个很大的哥特式书房,是两层设计,拥有无敌的自然采光。 “行朗,你起来了。” 循着声源,周行朗看见站在楼梯脚的路巡,他在家里穿得要随意一些,不过仍是长袖长裤的打扮,很闲适地站着,人高腿长。 “早啊,哈哈。”周行朗一看见他就觉得不自在,非常尴尬,尤其是昨天得知了路巡的底细后,就更无地自容了,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怎么提离婚。 路巡招手:“惠姨下了面,你快下来吃。” 周行朗早上习惯吃面食,这是多年的习惯了。 他坐在长长餐桌一端,而路巡就坐他旁边的位置上,周行朗有些奇怪:“这是餐桌吗?为什么这么长?”约莫得有三米的长度,能坐下十几口人,可路巡说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住,是婚房。 路巡神色自如地解释:“餐厅这么大,配个小的就不合适了。” 哦了一声,周行朗看向窗外的花园和游泳池,干净又清澈,在微风下泛起波澜。花园和泳池都打理得很精致,而背后的森林景观则是粗犷的、野性的。 “面来了,今天给你们做的口蘑面。”惠姨笑呵呵地端着两碗面出来,看见两个人居然挨在一起坐,还有说有笑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敢相信。 平时不都像仇人似的,隔着三米远吃饭吗? “哇,好香,谢谢。”面碗上飘着香菇和海鲜肉沫,一小把翠绿的葱花,还冒着油香热气。 周行朗迫不及待地动筷,又是一句感叹:“好吃!” 惠姨更意外了,说:“小朗难得回来,中午想吃什么?”她听说周行朗好像摔了一下,摔到了脑袋,怎么连性格也变了? 他说都可以,又抬头问:“我难得回来一次吗?” 惠姨正想说是啊,几个月才回来一次,路巡就打断了:“惠姨,能帮我拿点醋吗?” “我们是去年搬进来的。”路巡把自己碗里的大虾夹到周行朗碗里,“你无论多忙,每天都会回家。” 周行朗没有怀疑,这里太美了,像天堂,如果硬要挑缺点的话,那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面对着大窗外的四季美景,会让人忘记工作的。他吸着面条,吃了个夹到碗里的虾,含混地道:“你吃,不用管我。” 路巡把大虾全给他了,又把虾米一粒一粒地夹给他,脸上是温柔的回忆神情:“不过,你偶尔会出差,但你总是打电话说想我,所以每次你去出差,我都会陪你。” 周行朗呛了一下:“……” 这么夸张的吗? 吃完早饭,路巡问他:“下午要去公司看看吗?” “我挺想去的,不过……”周行朗有点不安的抗拒,他完全不懂建筑设计,那是他的公司,他的员工,但却对此没有丝毫的印象。 路巡说没关系:“不用怕,我会陪你进去的,你在公司不爱说话,我们就去看看,说不定你能想起来点什么。” “好吧。”周行朗同意了。 下午,路巡的司机英叔载着两人离开别墅,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周行朗再回头看,自己设计的别墅屹立在一块巨石上,那里正好有一块巨大的粗糙岩石支出,下面就是汩汩流淌的清澈溪流,有种原始、拙朴的粗犷和细腻。 整体看来,这个建筑拥有着说不出的美感。 “我公司在哪里?远吗?” “不远,开车要一个半小时。”有时堵车,时长会增加一倍,赶不及了,就直接派直升机送他,但这样的机会很少。 “那么远?那我每天几点去上班啊?” “朝九晚五。”不过很多时候,周行朗都在外面,背着一个摄影机去世界各地寻找素材。 周行朗点头:“听起来比上学轻松。”看了路巡一眼,“我公司有你的股份吗?” 路巡说有一部分。 周行朗问他是多少,路巡说十个点。 “百分之十啊……”zool不是上市公司,就是个设计团队,剩下的股份,基本都在他一个人手里,所以哪怕他们离婚,路巡的百分之十也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周行朗松了口气。 路上,路巡给他拿了一份资料:“这是你在浦东工作室的员工资料,你先认一下。” 之前他们商量过,失忆的事,先不对外说,如果暂时好不起来了,再考虑工作上的事。 “我员工知道我……我跟你的关系吗?” “他们都知道。” “哦……”周行朗一脸失望,翻开了第一页,正是周天跃。后面一页是他的秘书,叫方乐,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一张娃娃脸,清华建院毕业,之前在国营的广州设计院工作。 整份资料只有二十多页,因为他这边的工作室人并不多,据说他在新加坡还有个分所。 过了会儿,车子停下,周行朗看见一条弄堂:“在这里面啊?” 路巡下车,把手给他:“不远,不过车子开不进去,我们要走进去。” 周行朗没有去牵他的手,也跟着下了车:“怎么建在这里?” “你说弄堂口的煎饼果子做的好吃,想每天吃。” 弄堂很窄,两个人并着肩,难免会碰触到一起,周行朗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香水味道,和被子上的味道很像,这让他有些不自在了。 路巡给他介绍了工作室的规模:“是一块四百多平的地,包含一百平的院子,像民居一样,你的员工在院子里抽烟、娱乐和放松,一楼是办公区域,二楼是你的工作区域。” 周行朗本来以为这个工作室会很老旧,毕竟是在这么老的弄堂里,结果推开门,又是一道指纹锁,进去后,里面和他预想的有些区别。 院子很大,做了园林景观和池塘,两层楼的建筑,外墙体的确看着很旧,一砖一瓦都留着上个世纪的痕迹。 但进入工作区域后,这种年代感就被打破了,是个完全开阔自由的白色空间,一大片的落地窗,采光非常好。他一进去,坐在一楼的员工就齐刷刷抬头看他:“周总。”紧接着飞快地低头,但还是没忍住偷偷去看跟周行朗一起来的男人。 周行朗下意识看了身旁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一眼,听见他低声说了句:“不用怕,你不说话就行了,我们上二楼去。”他说着牵住了周行朗的手,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扣着他的手心上了楼。 走了几个台阶,周行朗觉得不对,这也太暧昧了!他感觉脸在发热,甩开了:“别拉手了,怪怪的。” 两人一上去,下面的人就疯狂在群里发消息道:“我的天,那是路总吗?太帅了吧!” 周行朗不喜欢在公司说私事,但路巡好歹也是股东之一,偶尔会来一次,员工知道他,但一直以为是合伙人。 “刚才路总牵了周总的手??是我看错了还是???” “我也看见了……” “他们难道是……?” “而且老板今天穿的是球鞋???他怎么了??” 二楼,方乐正在看群消息,听见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心就跟着颤了颤。 “周总,您考察回来了啊!”他眼睛控制不住地往路巡身上瞟。 二楼是两百平的空间,分为秘书室、会客厅和他的私人办公区域,秘书室两个办公桌,一个是方乐的,一个是周天跃的。周行朗秉承不说话的原则,淡淡地“嗯”了一声,方乐说:“周总,巴黎圣母院塔尖烧毁,法国政府举办修复圣母院的竞赛,我们公司……” 路巡打断:“方乐,他今天嗓子不舒服,工作的事发邮件吧。” 方乐点头:“好的。” 路巡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唤了一声:“行朗。” 办公室的设计以简约为主,刷了一层清水混凝土作为墙体,冷灰的色调,房间开着几个观景的窗户,把院子里那棵高大的黄葛树框入办公室。 周行朗弯腰看展台的建筑模型,他所设计过的酒店、美术馆,还有他的家“自宅”,都在里面,一个个精致的小模型,看着很有意思。而桌上还有一个未完成的模型,看起来是个很庞大的中式建筑群体,看起来很传统,又不乏现代感,很独特,出于美术生的审美,他很喜欢这种风格的建筑。 路巡说:“这是南山美术学院新校区的竞标方案。” 他似乎对自己的工作了如指掌。 路巡继续道:“你大二时做的工作室,是在胡同里租的一个房子,因为太小了,所以毕业的时候,规模一扩大,就搬到了这里。”从北京搬到了上海来,是因为当时和周行朗一起合伙的设计师,在上海设计院工作。 因为是自己的办公室,又关着门的,周行朗把每个柜子都打开看看,这个柜子放的茶叶,那个柜子里放的是图纸,书柜上一大堆专业建筑书籍,以及一些小工艺品,像是从世界各地收罗的。 “这里居然还有个卧室。”他感叹了一句,卧室在里面,不大,床也窄,开了个窗,带了个卫生间。 “你工作辛苦,中午在这张床上休息。”实际上周行朗常常不回家,晚上就住在工作室,他就好像和工作结婚了般,形影不离。 周行朗坐在床边。 路巡面不改色地说:“我们也在这张床上做过。” “……哈?”反应了一下,他才明白这个“做过”是什么意思,周行朗立马跳起,快步走到了外面。 忽然,他在办公桌底下发现了一个打不开的小柜子:“这是什么?” 路巡弯着腰看了一眼:“保险箱。”他不知道周行朗的办公室里,还放着这样的东西。 周行朗心里一喜,里面会有钱还是金条? 他试着按了个密码,提示错误,抬头问路巡:“你知道密码吗?” 路巡目光闪烁了下,摇头。 又试了几次,纷纷以失败告终,方乐敲门进来,给他们端了两杯茶水,周行朗正襟危坐地坐在办公椅上,一副很专注的模样盯着压根就没开机的电脑。 方乐目光在两人身上逗留了几秒,很快就出去了。 路巡问他:“你在这里待着,有想起什么吗?” “想不起来了。”周行朗挠了下头,“我不知道怎么做设计,怎么办?” “软件还会用吗?”路巡打开他的电脑,开了一个rhino。 他摇头:“看不懂。” 路巡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没关系,都可以重新学,你是天才。” 对上他专注宠溺的目光,周行朗低下了头。 茶水喝多了,他去了卫生间。路巡趁着他不在的工夫,打开他的柜子,输入密码,很顺畅地打开了保险箱。 一打开,他就怔住了。 原本不过是想把密码改成自己的生日,谁知道会在里面看见离婚协议书和戒指。 卫生间传来冲水的声音。 他迅速把戒指收进裤兜,文件不过两页纸,他直接对折塞进桌上的碎纸机,周行朗洗了手,开门出来,指着桌上似乎在运作的机器:“那是什么?” 路巡从容不迫地用脚踢上保险柜的门,直接转移话题:“没什么,我忽然想起保险柜的密码了,行朗,你来试试。” 周行朗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开了:“是什么?” 路巡报出一段数字。 他试了试,果然成功了,只是打开后,里面只有设计图纸。 周行朗有点失望,路巡安慰道:“你的总图纸比人民币值钱,一张价值上百万。” 闻言,他立刻高兴了,把图纸都拿了出来,想随身带走。“对了,”他抬头道,“你怎么会知道密码的?” 路巡从嘴角抿出了微笑来:“只是忽然想到,你可能会用我的生日做密码。” 周行朗:“……” 哪怕不愿意相信,可很多蛛丝马迹都在透露着,他和这个男人曾经非常相爱的事实——周行朗头前所未有的疼,比高考还让他觉得难受。 他想离婚,非常迫切的想。 回家路上,周行朗斟酌再三,又提了一嘴:“离婚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路巡干脆利落地摇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万事皆有可能!”周行朗想到了那三千万。 “行朗。”路巡叫了他一声,从裤兜拿出结婚戒指,正是放在保险箱里的那个,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周行朗戴着了,没想到是藏起来了。 他侧过头来,脸庞英俊,目光深邃,低声说:“这是我们的婚戒。”他执起周行朗的手,把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牵着他的手落下一个吻,深情地道:“结婚的时候,我们一起设计的,你的这一枚刻着我的名字,行朗,我们不能失去对方。” 周行朗脸臊的慌,尤其是婚戒,在他手指像一个牢笼,紧紧把他套牢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而且鼻子莫名其妙地有些发酸。 深吸一口气:“路巡,我们不合适……” “你失忆了没错,可你还爱着我,我们是相爱的。” “我肯定不爱你。我为了接近你欺骗过你,当初我骗你结婚,一定不是因为一见钟情,你认真看看我,我就是渣男!” 他一脸诚恳,发自肺腑地道:“我肯定是为了你的钱所以装gay骗你,哥哥,求你了,我们离婚吧!” 6、第 6 章 周行朗是在医院醒来的。 他反复做着同一个梦,路巡救了他,为了救他,失去了一条腿。 睁开眼时,是梦中一直不断重播的那张脸庞,男人流着汗,咬着牙背着他冲出火光。 路巡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温柔得像水:“行朗。” 周行朗还没睡醒,神态微微茫然地坐起身,感觉嘴皮很干,舔了下下嘴唇:“我睡了多久?” “昨晚到现在,医生说没事。”路巡端着杯子,要喂他喝水,周行朗接过来,略拘谨地道:“我自己来吧。”路巡没说什么,拧开唇膏,没等他反应,就帮他涂在了嘴唇上。 周行朗有些尴尬,抿紧了唇:“那个……” “嗯?” “你的腿,是……”他支吾着,低下了头,“是因为我才……” “截肢。”路巡笑了一下,又摸了摸他的头,“不用内疚,也不用可怜我,同情我,好吗?” “……好。”他艰难地说,可心脏仍是觉得闷,难受,哪怕是在新闻里看见类似的新闻都会心酸,而人都会有共情的,更何况,这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 惠姨给他做了饭送到医院来,一盅松茸鸡汤,还有炒菜,宫保鸡丁和酱肉丝,炒土豆丝。 他是四川人,爱吃川菜,惠姨明显是擅长粤菜,但为了周行朗,特意学习做川菜,味道偏甜,不辣。 他玩着游戏,路巡把饭盒一层一层地打开,把筷子给他摆放好:“行朗,吃饭了。” 周行朗放下手机,两人面对面地吃早午饭,他说:“我想吃火锅。” “不能吃,”路巡道,“你有胃病。” “哈?”他惊诧地抬头,“我有胃病?这怎么可能……”他从小吃辣长大,无辣不欢,从没出过胃上的毛病,怎么可能得胃病。 路巡给他夹菜,避重就轻道:“有一回喝酒喝太多了,就成了胃病。” “那岂不是不能吃火锅了?”他惊悚道。 路巡顿了顿,说:“可以吃。” “可以吃?”峰回路转,他一拍大腿,喜滋滋道,“太好了!今晚就去吃!” 路巡看着他:“鸳鸯锅。” 周行朗:“……” 路巡不疾不徐:“我吃辣的,你吃清汤。” 眼珠子一转,周行朗点头:“行!吃!” 鸳鸯锅也认了。 晚上,路巡兑现承诺,带他去了一家重庆火锅店,开了个包间。 鸳鸯锅,一半红汤,一半清汤,牛油底料在高温下化开,干辣椒和香料的气味扑鼻而来。 “好香啊。”周行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肚子在咕咕叫。夹起一片黑毛肚,直接把筷子探入沸腾的红锅,涮了起来,抬头看路巡,他居然没制止。 路巡倒了一份火腿肠在清汤锅里,看见他把毛肚在碗里一涮,说:“只准吃一片。” 周行朗撇了撇嘴,张嘴吃下去。 火锅的辣和香菜的香气,一起席卷了他的味蕾,吃了这么多天清淡,一下打开了胃口,差点把舌头给吞了。还想再烫一片,路巡却不许了,语气变得有些重:“你吃辣的会进医院。” “……哪有这么严重,吃不死人的。”他不以为然。 路巡给他夹清汤锅里的火腿肠,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你吃这个。” “我又不是小朋友。”周行朗很不高兴地吃了几片,趁他不注意,又准备把筷子伸进红锅,被路巡的筷子夹住,眼神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行朗。” “真的不能吃吗?” “不能。” 周行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吃,他的胃在叫嚣! “让我再吃一片吧。” “不行。” “求求你了哥哥,我还想吃一片,就一片。”周行朗双手合十,睁大眼睛可怜地哀求道,就像他爸不给他买鞋了,他就这么可怜兮兮地求求爸爸,爸爸就会无奈地给他买了,是一样的。 “就一片,好不好啊?” 路巡果然有些心软了,叹气:“再一片,再多吃,真的会进医院了。” “好的好的!”他开心地吃了,满眼都闪动着幸福的光,嘴唇泛着亮晶晶的油光,让人想亲一口。 路巡看着他的神情,也忍不住笑,原来十八岁的周行朗,是这样的么?太可爱了。 事不过三,周行朗又一次故技重施地央求他,成功了,但第三次过后,路巡说什么也不让他吃了,也不让他点啤酒,碳酸饮料也不许,只准他喝热饮,变得铁面无私。 这管的也太多了,周行朗不高兴地在心里想,还是得离婚! 可是……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路巡的腿,银白色的,像科幻片似的,就像他昨天看的电影《钢铁侠》一样,非常酷,但是掩盖不住那是一条义肢的事实,而且还是为了救自己而截的肢。 吃完,周行朗擦了擦嘴,路巡没有其他的安排,但周行朗很想去游戏厅,路巡同意了。 两人坐在车上,今天这辆劳斯莱斯后座没有中央扶手,路巡坐得离他很近。感觉到他的靠近,他的体温挨着自己,周行朗立马打嗝:“我吃了蒜!你最好坐远点,不然熏到你。” 他故意哈了口气,味道连他自个儿都受不了。 自己这种糙老爷们,不信还有谁能喜欢的起来,最好快点嫌弃他,然后好聚好散吧! 可路巡让他失望了,他一点也不嫌弃周行朗,凑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道:“我们睡一个被窝,连你的xx我都吃过,我……” “……停!”周行朗快哭了。 他看向前座的司机,司机面不改色地继续开车,似乎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才稍微放心了些,瞪了路巡一眼,说道:“下次能不能文明一些啊?不,不对,下次不要说这些给我听!” 路巡注意到他红透了的耳朵。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周行朗这样了,周行朗变成了一部工作机器,他没有爱`欲,路巡若是有需求了会问他,可周行朗每次都告诉自己:“路巡,我累了。” 他失忆后变化很大,比路巡四年前刚认识的周行朗还要活泼,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挫折,满身的青春和锐气,意气风发,没有疲惫,精力旺盛得可怕。 到了附近的游戏厅,周行朗玩vr游戏玩得不亦乐乎,这些东西太高科技了,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他玩了好几个不一样的,有射击、跳伞、航海。 路巡不玩,只在旁边看着他,周行朗好开心:“这个好好玩,你要不要试试,有对战模式!” 路巡便同意了。 他们玩到人家店铺打烊,周行朗还想玩,路巡就加了钱,直到员工说:“先生,商场要关门了,再不打烊商场都要锁啦。” 周行朗恋恋不舍,看见那员工锁门,还回头看:“我明天还能来玩吗?” “头晕吗?”路巡用拇指轻轻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周行朗歪头躲开,他摇头又点头:“有点。”太阳穴有点发胀。 路巡原想说给他买一个回家慢慢玩,又觉得陪他出门更有意思,就没说:“明天我陪你来玩。” 周行朗扭头问他:“你不用上班的吗?” “我是老板。” “想翘班就翘班?” 路巡:“嗯。” 坐上车,路巡看了眼手表说:“已经十一点了。” 周行朗脸颊压着窗户,打了个哈欠:“回家还要开两个小时的车,天啊。” “今天不回自宅,”路巡扭头,“回紫荆路。” “紫荆路?” “在陆家嘴,搬进自宅前,我们就是住那里。”路巡的目光落在被外面纷杂的光芒笼罩着脸庞的周行朗身上,他看着有些困倦,耷拉着睫毛,“从这里过去,只要十五分钟。” “那就去那里吧。”周行朗无所谓地摆摆手,侧头看向窗外,结果一下看见了一家小龙虾的店。 他兴冲冲地把车窗摇下来,问路巡:“我可以吃那个吗?” 路巡只看了一眼就摇头:“不行。” “可是我想吃。”他用力吸了口,是勾魂的香气。 “你的胃受不了。” “受得了的!” 路巡再次摇头,周行朗睁大眼睛开始扮可怜:“哥哥,我饿了,怎么办啊?” 路巡像照顾小孩一样揉他的头发:“回家哥哥给你做夜宵。” “我……那你给我做麻小?” “不行。” “那我不吃了。”他的态度让周行朗意识到,路巡只是看起来温柔,实际上性格很强硬。 “别赌气。”路巡笑着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直接施了个定身术,把周行朗搞得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这氛围不太对。 紫荆路的房产,又是一座豪宅。 进门后,周行朗的目光就落在了一大面的落地窗,以及窗外的黄浦江夜景上:“这房子多大?” 路巡脱了外套挂在玄关:“五百平。” 自宅看着那么大,但居住空间也才八百平而已,可这间公寓,就有五百个平方了。 房子的装修是美式古典风格,又不乏温馨,做了很多软装饰,墙上挂着现代画家的作品,抽象派,看不太懂。 他现在职业和设计息息相关,周行朗平时也没有闲着,有在看书。 “我们的房间在上面。”路巡带他上去,“困了吗?还饿吗?” “困。”周行朗揉了揉眼睛,幼稚地道,“我只想吃麻小,如果你不给我吃,那我就不吃了。” 路巡没接他的话了。 周行朗:“我想洗个澡。” 打开房门,路巡说:“那边是浴室,泡澡还是淋浴?我帮你放水。” 周行朗怎么敢麻烦他:“淋浴,我自己来就行了!有睡衣吗?” 路巡注意到他的小心翼翼,沉默了下,转身指了下旁边的门:“衣帽间在这里。” 五百平的公寓,这间卧室显然非常大,衣帽间更是大得离谱,或者说,已经不能称之为衣帽间了,这里更像个高科技实验室,黑色金属墙面,蓝色灯箱。 一推开门,周行朗便怔住了。 一整面墙的透明展柜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假肢。 有的是仿生,也有黑色的、金属色的,每一款设计都不同,有的接近人的腿造型,有的完全是机械结构,很特别,完全抓住了他的目光。 周行朗心里惊叹不已,困意全失,艹艹艹!这也太帅了吧!!!跟电影一模一样!!! 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 偷偷看一眼路巡,对方表情自然,拉开衣柜门,问周行朗:“要绒的还是丝的?” “绒的吧。”周行朗假装不经意地靠近那面酷炫的展示墙,可惜都在玻璃柜里,没法摸一摸。 “行朗,这件可以吗?” 周行朗悄悄伸手去碰的时候,正好被抓包,他赶紧收回手,假装挠头。 路巡拿着一件白色的绒睡衣,他也不挑,说可以。周行朗继续挠头,忍不住问了句:“……路哥,这么多……那个,你穿得过来吗?”问完,他就有些后悔了,不该问的。 路巡神态无波:“很多都没穿过,那两个是我淘汰下来的,”他随手一指,似乎完全不在意,甚至给周行朗介绍起来,“现在我腿上这个,是新换的,还在磨合期。” 假肢就像一双新鞋一样,都需要磨合,旧的比新的好,而且科技一直在进步。 路巡的神经义肢代表了当今世界最高新前沿的科技成果,他在大脑内部植入了芯片,义肢能自动接收他大脑的指挥,在神经反应上,和真腿无二,这是美**事科学院对社会大脑的研究成果,因为某些原因,是不能对外推广的技术。 他神情轻松地说:“它和我的神经元是连在一起的,能检测到我的肌肉信号,所以能操控自如,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我的身体极限。” 周行朗看着他说话时的表情,鼻子不禁有些泛酸,他努力控制住表情,可当他看见一个特别酷的,全黑造型,流畅又不乏机械感的线条、金属表面泛着银蓝色光泽的义肢时,终于忍不住了:“我靠,那是振金做的吗?!” 7、第 7 章 从超级英雄电影里学来的新名词,周行朗立刻就会用了,不得不承认,钢铁铸造的腿,的确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科技感。 路巡说不是:“是钛合金碳纤维和铱。”他看着周行朗:“你喜欢?” 周行朗克制着表情,咳了一声道:“还行,挺帅的。”说完,他拿着睡衣转身走了:“我去洗澡。” 他洗澡很快,站在淋浴喷头下,随便挤点香波搓一下头发,再冲干净,五分钟完事。 耳朵里不小心进了水,周行朗一只手捂着耳朵,歪着头光脚走出去时,看见路巡坐在床边,身上只穿了一条黑色短裤,脚边散落的是他脱下来的西装裤和皮带。 他正在卸义肢。 路巡截的是左腿,大腿以下全部截断,他的残肢护理得很好,没有萎缩太多,医生每周都会上门来给他做检查,可哪怕如此,这种人体的残缺,仍是给周行朗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力——远比之前看见他穿戴上义肢的冲击要强烈。 他怔了下,似乎想后退躲着,怕路巡看见自己。 可他躲得不够及时,路巡或许没想到他会五分钟洗完澡,抬头看着他,接着有些难堪地弯腰,把地上掉落的裤子拽起来,遮住自己的残肢,露出一个笑:“你洗完了?” 周行朗头发还在滴水,他低头装作擦头发,声音尽量平静地应了一声:“你要洗吗?” 路巡应了一声,周行朗朝他走过去,犹豫了下:“那……你的腿,你需要我帮你吗?”他看路巡把腿都取下来了,衣服也没穿,当然是要洗澡了。 只是一条腿怎么洗? 可路巡却拒绝了:“我自己没问题,我不是废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周行朗心想自己可能不小心伤害到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样着急地解释,“就是想帮帮你……” “没关系,你不用内疚。”路巡重新把义肢安装了上去,站起来道,“也不需要可怜我,行朗,不是你的错。” “那、那我去给你放水。” 路巡从他身旁走过时,周行朗抬头看向他,他的走路姿势看不出任何不妥,下肢的运动方式和常人无二,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穿上长裤,周行朗一直都没看出来有问题。 周行朗穿着睡衣,挽起袖子弯腰给路巡在浴缸里放满了水,用手试了温度,回头道:“我先出去了,你洗完了叫我。”说完也不看他的反应,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截肢者在生活中的困难,并不止于此。周行朗检查了其他卧房,发现都是空的,连床上用品都没有,肯定不能住人。他只好回到房间,趴在床上,用手机搜了下相关的资料,据统计,在全国,肢体残疾者有两千四百多万人,大腿截肢者一百五十多万人,有能力购买并使用假肢的,只有四十四万。 他越看越觉得心酸,触目惊心。 路巡没叫他帮助,是自己出来的。 周行朗听见了脚步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干脆丢开手机趴着装睡。 路巡在身旁坐了下来,手指伸进他的发丝里,似乎在感受头发的湿度。 周行朗头发处于半干状态,他动作很温柔地用毛巾擦了擦,周行朗硬着头皮继续装睡,路巡拿来了吹风,最小档。 温和的风力吹拂他的头发,周行朗始终没有动,整个过程约莫持续了十分钟,头发干了,吹风机停下运作,路巡把床上的手机拿开,一只手臂搂过他的腰,幅度很小地把他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他后,关了灯。 安静的黑夜,周行朗听见动静,分辨出路巡是在取假肢,他没敢动,偷偷睁开一条缝,看见他在往腿上缠黑色的绷带。 根据刚才查到的资料,这叫弹力绷带。 悄悄看了几眼,又小心地把眼睛闭上了。 路巡就躺在他身旁,距离不远不近,能感觉到旁边有个人,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但没有肢体接触。周行朗脑海里做着斗争,要不要去沙发上睡觉?但这张床挺大的,既然路巡没有碰触他,那就继续装睡吧——他安慰自己。 归根究底,周行朗还是怕自己的行为会伤害他,大火燃烧,是他对过去十年唯一的记忆。 装着装着,不由自主地就睡着了。 路巡却是一直没睡,他侧着身体,就那么睁着眼睛注视着他。 十一月气温有些凉,但还没到开暖气的程度,周行朗睡觉折腾,爱踢被子,也爱抢被子,路巡的被子被他卷了过去。 路巡怕把他弄醒,没有去拽,他右腿屈膝,挪动身体去靠近周行朗,周行朗不安分,一个翻身,就把腿搭上来了,他怀里抱着揉成一条的被子,还把腿挂在了路巡身上,偏偏自己睡得很深,无知无觉。 路巡很喜欢抱他,可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着周行朗睡觉了,周行朗忽然这样,他反倒僵了下。过了会儿,他伸长手臂,轻轻的,好像他是什么易碎品般,把周行朗揽入自己的怀抱之中,哪怕中间隔了一条卷成麻花的被子,可这样的亲近,依然是难得的满足。 后果不必说,周行朗醒来发现自己抱着路巡,几乎是骑在他身上的,吓得不轻!第一反应就是他故意的,紧接着,他就瞥见了路巡的腿。 火气一下就偃旗息鼓。 周行朗像破掉的气球般泄了气,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腿,挪开,可仍旧惊动了路巡。 看他睁开眼,周行朗立刻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弱弱地道:“我可没占你便宜啊。”一说话,他就感觉自己嘴里有股……葡萄的味道? 路巡好笑地“嗯”了一声,睡袍领子敞开。 周行朗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的衣服里去。 “我靠,好大。”他吃惊地嘀咕了句。 “什么好大?”路巡坐起,衣衫敞得更开,周行朗甚至还能看见更隐秘的部位,有着大片的黑色纹身。 “……没什么。”周行朗又看了他的胸肌一眼,接着迅速从床上爬起来,钻进卫生间洗漱。 卧室配套的卫生间,有两个漱口杯,牙膏牙刷都是新的,按照路巡的说法,他们搬家前就住在这里。周行朗洗了脸后,在洗脸台上到处找须后水。 他瞥见了个造型很可爱的瓶子,紫色的,打开一闻,是葡萄味的,上面的文字不是英文,他看不懂。不确定这是不是须后水,周行朗把瓶子放回原位,直到路巡进来,周行朗亲眼看见他喝了一口吐掉。 “这是漱口的吗?” 路巡点头,问:“你要用吗?” “……不用了。”他感觉自己嘴里就有股葡萄味,有些困惑,趁着路巡进去放水,他又低头闻了一下漱口水的味道,然后咂嘴。 真的有,就是葡萄味,一模一样的——可他没用过。 百思不得其解,周行朗还惦记着玩游戏,于是又去了那家店,玩到头脑发胀,实在受不了了,才停下。 不敢跟路巡第二次同床共枕,周行朗说什么也不肯去紫荆路住了,他想到路巡有人照料,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住一起平添尴尬,就给周天跃打了电话。 “你家地址在哪?” 周天跃报出了地址,问他怎么了。 “我过来住几天。” “不是吧,又吵架了?” “没……不,什么叫又?”周行朗听出了不对,按照路巡的说法,他们很“相爱”。 周天跃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连忙补救道:“前几天你不是跟他闹离婚吗。” “别提了,他不肯,而且……”顿了顿,周行朗摇摇头,“算了,见面说。” 周天跃虽然跟着周行朗混,但仍然是个工薪阶层,不过周行朗对他还算大方,还帮他在寸土寸金的公司附近租了公寓。 房子的租金都是周行朗给付的,他自然不敢拒绝周行朗的要求,火急火燎地请来钟点工,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不过七十平的两室一厅,房租却相当惊人。 客卧很小,周行朗拖着行李箱过来,就发现周天跃整个屋子,还没他家卫生间大。周行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挑剔地道:“怎么这么小,改天换个大的。” “别看不大,房租不便宜。”周天跃刺探道,“你们闹矛盾了?” 他摇头:“不是矛盾的问题。” “那路总同意你住我这儿?” “他不同意还能关着我不成?”周行朗毫不客气地窝进那看起来非常舒服的蛋壳椅里,顺手抽过旁边的杂志,没想到翻开就是比基尼,他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你这儿有烟吗?” 他摇头,没敢让周行朗把杂志还给自己,拿了个杯子给周行朗泡了杯竹叶青:“你早就戒烟了。” 周行朗的确感觉到了,没有那种时不时都觉得喉咙痒,想抽一根的感觉了,但他总觉得嘴里没东西,有点想,就问周天跃要零食,周天跃找到了干脆面。 周行朗喜欢吃小零食,嘴里吃得咔咔作响,试探着问:“你知不知道,路巡的腿……” 周天跃只听了个“腿”,就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脸色一变。 三年多以前的那场火灾,闹得挺大的,但路巡为了救周行朗截肢的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周天跃就是知情人之一。 周行朗让他把来龙去脉都解释一遍。 周天跃说:“那个建筑工程,是我们事务所承包的改造设计,工程队不是我们,火灾原因是因为电气设施设备老化,超负荷用电。” 和新闻上说的基本一样,他娓娓道来,“他做了截肢手术后,花了半年的工夫,才能自如的使用义肢,像正常人那样走路、运动,你那半年几乎没有工作,都在陪着他,帮他复健。不过,对于他那样的天之骄子,这种事最难的不是生理上的恢复,是心理上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的,但应该是你帮他重建了信心。” “然后……”周天跃看了他一眼,“你们就结婚了。” 周行朗沉默了下来,他父亲虽然文化不高,可从小就教他,男子汉要有责任心。可他要为了这份责任心,搭上自己的下半生吗? 周天跃继续道:“弟弟,如果不是路总,你就死了。” 他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你的命是他的,他的命也是你的。” 周行朗不再说话,整个人窝在软绵绵的椅子里,下巴抵着膝盖。 晚上,路巡来了电话,周行朗说过几天就回去,他想先分开几天,想清楚了再说。 白天,他去了事务所一趟,他的秘书方乐跟他汇报了工作,问道:“南山美术学院的方案,周总您确定下来了吗?” 周行朗知道这个南山美术学院,就是桌上的中式建筑群体模型的半完成品,他还没做完,但美院那边的截止日期,就在年底,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没回答,把手合拢放在下巴上装深沉。 方乐似乎也不稀奇,又道:“巴黎圣母院的修复方案,我们要不要做一个去参加竞赛?”这个竞赛是有门槛的,但zool事务所的知名度和声誉,刚好就达到了参加竞赛的门槛。 他给周行朗看了其他国际知名建筑师的方案,天马行空,什么都有。周行朗全都看不起:“搞什么竞赛,就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难道首要的不是让这座建筑活着吗?” 方乐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虽然机会很渺小,但他很想试试,没想到**oss直接来了句不参加。 可他了解周行朗的性格,说一不二,所以没有重复第二遍,把最近的工作和竞标,全都汇报了一遍。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南山美术学院的完整设计方案了,周行朗从电脑里翻出命名为《南山美术学院》的文件夹,打开后,里面有全部的草图和模型,分阶段命名成不同的文件夹,很方便就能找到他的设计过程。 豁然开朗一般,周行朗一下串联上了自己以前的思路,脑海里有一闪而过的灵感,又有些抓不住,想问人,又不知道该去问谁,只能自己抱着个本子瞎琢磨,瞎画画,顺便查资料,看书。 一天的时光消磨干净,直到听见雷声,往外看一眼,才发现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外面下起小雨,员工们一个个地下班了。方乐敲门进来:“周总,今天您又住在公司吗?” 周天跃听见了,就把方乐拽开:“你下班了,快回家吃饭。” 周行朗整理了下文件,抱着本子下楼:“方乐刚刚说的什么意思?我住公司?那个休息室吗?” 周天跃说谎不打草稿:“你工作忙啊,认真啊!有时候做到太晚,就在更衣室将就着睡,不过路总总是要来接你回家的。”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周行朗信了他的说辞,还在心里想,哪怕没有路巡,像自己这样努力,也一定能成功。 出来后,雨一下就下大了,周天跃只有一把五折伞,两人挤挤挨挨地出了弄堂。 两人走到路口,找了个可以遮雨的地方,周天跃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开车。”他的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里。 周行朗挥挥手,示意他去,靠着墙开始吃小鱼干,泡椒味,周天跃买了一箱,他整天吃,而周天跃的说法也和路巡一样,让他少吃,因为他有胃病,但周行朗根本不听,控制不住。 辣得他眼泪都出来了,好爽。 雨淅淅沥沥地在他眼前形成一片雨帘。 忽地,一辆气派的车停在他面前,摁了下喇叭。 一抬头,周行朗看见了后座坐着的路巡,下意识把小鱼干往身后一藏:“你怎么来了?” “行朗,你一周没回家了。” 周行朗斤斤计较道:“不是才五天吗?我都这么大了,五天不回家是什么大事吗?” 路巡不跟他争论,打开车门:“今晚跟我回家住吧?” 他倔强地说不:“我要等我堂哥。”什么都还没想清楚,他不敢跟路巡同处一个屋檐下。 路巡就那么下了车。 地上的雨水溅在他的黑色皮鞋上,他撑着一把伞,踩着积水走到了周行朗面前,裤管都湿了。路巡用伞遮住他的上空,两人之间的雨幕被打开了,雨水隆重地拍打在伞面上。 周行朗抬头看着他,顺手把小鱼干塞进裤子后袋,怕被路巡管教。 路巡把他的速写本接过来夹着,一手撑伞,一手去牵他,周行朗没动,路巡说:“你堂哥不会来了,我刚刚给他打了电话,说你今晚跟我回家。” 周行朗难以置信地瞪他,一副你凭什么使唤我的人的气愤模样。 “别瞪眼睛,你眼睛本来就大。” 周行朗气得翻白眼,尤其是周天跃这么久还没出现,说明路巡说的是认真的。 路巡弯腰,捏了捏他的脸颊:“跟我回家好吗?” 雨声很大,周行朗低头看一眼他的腿,以鼻孔出气,不高兴地跟着他走了:“你下次别捏我脸。” 车门关上,雨声弱到几乎没有,只有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潮湿气息。 周行朗注意到他拿了两张湿巾,以为他要擦鞋,没想到路巡却对他伸手:“手给我。” “凭什么给你?不给。” 他这种叛逆期的表现,的确和一般的失忆病人不太一样。 路巡耐着性子:“你手上有油。” 周行朗僵了下,登时就想起来屁股袋子里的那包小鱼干,他坐如针毡:“什么小鱼干,没有小鱼干!” 8、第 8 章 “没说你吃小鱼干,手给我,给你擦油。”路巡眼里带笑。 周行朗脸红了,嘴里仍是死不承认:“我没吃!” 路巡把手指伸到他的鼻尖下:“这叫没吃?” 周行朗嗅到了泡椒小鱼干的味道,这才想起刚才路巡牵了自己的手,百口莫辩下,他伸手抢走一张湿巾:“我自己擦。” 怕裤袋里压着的半包小鱼干漏油,周行朗还是硬着头皮把零食拿出来丢掉了,路巡看见了,但什么也没说。 雨点拍打在车窗上,周行朗翻开了自己的速写本,本子比普通书本要小一些,很厚。他翻开第一页,是一副水彩画,画的是景观和建筑,落款日期是几年前了,看建筑的外形,应该是在欧洲某个国家。 办公室里还有许多这样的小速写本,厚厚一摞,他想了解自己的创作灵感,所以离开的时候随意抽了一本。 周行朗一页一页地往后翻,里面不全是建筑,也有动物和植物。路巡就坐在旁边,会告诉他这是哪里哪里。 “这是阿尔比大剧院,我们一起去的。” “这是马德里bbva银行总部。”他指着某一页说。 “这是……” 路巡似乎比他这个建筑师还专业,有名气的他很快就能认出,没名气的他也能告诉周行朗这是哪里,周行朗的水彩画笔下,大多是一些有趣的建筑或风景,有里斯本街头的咖啡厅和猫,北海道的稻田和海,在过去十年,他似乎从未停止过记录风景和灵感。 路巡的无所不知,搞得他心越来越沉:“都是……我们一起去的啊?” 路巡说是:“我们还没结婚的时候,就一起去西藏朝圣,你高反很厉害,我就只好全程照顾你。” 周行朗听得有点臊,怕牵扯出更多的往事,便快速往后翻。 因为下着瓢泼大雨,又是下班高峰期,今日比往常更堵,车流如织。 忽地,周行朗在速写本上翻到了一页人像,半身像,用炭笔画的,白纸上还有些手指印,画上的男人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眼睛弯着,眼睛里有温暖的光,耳垂擦出白色的高光,代表他戴耳钉,脖子上还挂了串珠子。 落款是四年前的秋季。 他很快认出——这画的是路巡,正欲翻过,路巡却一下瞥见了,手伸过来阻止他翻页。 “那时候我们还没恋爱。”路巡把拇指放在那一页灰灰的指印上,有些怀念地道,“你给我画了很多副肖像,然后我就意识到,你喜欢我,巧的是我也喜欢你。”他看着一脸“哔了狗”的周行朗,恬不知耻地道:“那天晚上我们就在雪山下做了一次,你很享受。” 周行朗“啪”地一下,把本子合上,沸腾着一种把这手上玩意儿丢掉、把路巡也丢掉的强烈念头。 “可是我全都不记得了。”潜意思是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以闭嘴了,但没有很直白,只希望路巡可以get到他。 可路巡显然没有那样的领悟力:“客厅有一幅葛饰北斋的雪山,”压低声音,几乎以耳语的语调道,“惠姨睡得早,行朗,我今晚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周行朗:“……” 他咬着牙:“不说这些话题,我们还能做朋友。” 他手都放在了门把手上,如若不是因为车子在行驶,他肯定夺门而出。 路巡那像被雨水打湿了般的黑色眼睛凝视住他:“都是发生过的事,你逃避不了。” 周行朗手指微动,低头看了眼他的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闷,便把车窗开了一个缝,轮胎碾过雨水的声音、汽车鸣笛声传入耳朵里,深呼吸了几下,然而周行朗还是觉得热,尤其是脸,烧起来了。 路巡伸手摸了摸周行朗的耳朵,很烫。 回家,周行朗打电话把周天跃骂了一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我是你老板还是他是你老板?你怎么什么都听他的,你都不打电话问我确认一下!万一我被绑架了怎么办?” 周天跃很委屈,觉得自己变成了他们夫夫斗争的牺牲品,可迫于他的淫威,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认错:“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不会那样了。” 周行朗就觉得自己说话有些重了:“我也不是怪你,你姓周,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啊是不是!” 周天跃应了几声,心说我还不是怕你后悔:“弟弟,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路巡他不会伤害你,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这件事,想和他离婚,那就离吧。” “我倒是想……” “去找他好好谈谈吧。” 周行朗盘腿坐在床上,做了一个深呼吸,慵懒地吁出了一口气:“我又不是没跟他谈过,我怕他受伤,他那么……”爱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他能感觉到路巡对他的爱,和父母爱的方式不同,父母因为血缘关系所以爱他,而路巡是世界上第一个,和他没有任何联系,却这么爱他的人。 如果路巡是女人,是他老婆,那无论如何,周行朗都会接受这么一个深爱自己的伴侣。 “不行,我不能跟他谈,万一他难受的哭了怎么办?我还要时间再好好想想。” 他父母已经从马尔代夫回来了一阵,昨天刚通了电话,说要给他寄腊肉过来。 周行朗想了想,干脆还是亲自回去拿腊肉算了,反正也要回老家参加同学会。 给父母打了电话,周庆松问他:“路巡也一起?” “不,他不回来,就我一个,我想吃妈做的红烧牛肉。” 周庆松说:“那你什么时候到,把航班发来,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周行朗火速买了机票,顺便捎带上了周天跃,毕竟是“十年”没有见家人,他还得问详细的情况。 路巡第二天看他收拾东西,才知道这事儿。 “去多久?” 周行朗一边扒拉衣服一边说:“就几天,我跟堂哥一起。”他看了路巡一眼,说,“我去见老同学,穿什么比较好?” 路巡就给他挑了两件,一件是双排扣的柴斯特大衣外套,内搭浅蓝衬衫,黑色长裤和黑色的长围巾:“见同学用不着多正式,你老家那边现在也十多度了,气温低,穿多点,免得着凉。” 衣服穿着倒是好看,有气质,就是没有logo,周行朗想穿那种一看就知道特别贵的,最好把名牌标志露在外面的那种——他穿个高级定制,谁知道他穿的是个啥玩意儿,认都认不出来,还怎么好好装逼? 但他不好意思对路巡说出口,便道:“我戴什么表好?” 路巡拉开放置手表的抽屉选了一下,最后把他自己手上的表摘了下来,戴在周行朗手上。 把他送到了机场,路巡在安检口抱了抱他,没有过多的亲密,一下就分开:“行朗,我等你回家。” 深夜,飞机落地,两人出机场,周行朗终于见到了周庆松。 “爸!”他拖着箱子奔过去,狠狠地抱了他一下。周庆松显然有些意外,笑着拍了拍他的背:“都多大年纪了,稳重一点。” “二爸。”周天跃叫他。 他父亲是周庆松的哥哥。 周庆松点点头:“我叫了车。”他主动拉过周行朗的行李箱,“小朗,这次准备待几天?” “还没订回去的票,我想在家里多住几天。”周行朗说着,注意到他爸的脚走路有些跛。 不是吧? 他认真地看了几眼,终于确认了,不是眼花——是真的跛脚。 正想问他是不是脚崴了,周行朗忽地想到了什么,抓着周天跃的肩膀,低声问:“我爸的腿怎么回事?” 周天跃显然是忘了这回事,因为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没想起来要提醒周行朗这件事:“等会儿说。”他示意周行朗不要说话。 周行朗意识到有什么内情,脑子“嗡”了一声,快步走到周庆松旁边:“爸,我来提行李。” 周庆松叫的网约车,他们在车上聊天,聊周行朗的工作,周行朗嘴里一边说自己要参加法国政府举办的竞赛,一边在手底下给周天跃发短信:“他腿怎么回事?” “被人打的。” 周行朗:“???” “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你爸包的工程出了点问题,他被开发商坑了,没钱发工人的工资,工人们就找他,你爸躲着,他们把你给找到了,你头铁,跟他们起了争执,被揍了几拳头。”那些工人也不是真的要教训周行朗,只是粗鲁惯了,打了他几下,受了点皮肉伤。 周天跃继续发消息:“你爸知道了,去找他们,然后就被人失手打断了腿,落下了后遗症。” 看见这段文字,周行朗难以想象当时家里的处境,他手紧紧捏着手机,微微发抖,心里不可控地想到了路巡,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的伤。 周天跃扭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发了一段:“你那时候二十岁,放寒假一回学校,就做了自己的事务所,赚了钱。” 很幸运的,周家挺过了危机,周庆松重新爬起来,而周行朗渐渐自立。 到了家,周行朗吃了一顿文琴女士亲手下厨做的饭菜,都是一些家常菜,在饭桌上唠家常。说谁家的孩子又怎么了,考上了什么大学,谁家的又结婚了,谁家的又离婚了、出轨了、车祸了好惨啊……文女士有些话痨,还很八卦,嘴碎,说得很起劲。 吃着吃着,周行朗埋下头,眼睛湿润。 他抽了张纸,假装擤鼻涕擦了擦眼泪。 文女士看见他眼眶红了,表情不对,立刻追问他怎么了:“生意上的问题?还是跟路巡的问题?” “不是,是太好吃了。”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同意自己跟男人结婚的。 “有什么事儿啊,就一定要跟家里说,别憋着知道吗?” 周行朗埋着头,说知道。 包里手机振动,周行朗拿出来一看,是路巡,就顺手一滑,挂断了,并自动发了个“你好,开会忙,等下回复你。”的信息给他。 文女士读出来他的神情,一猜就知道他肯定是感情上出问题了。 可行朗这孩子,结婚后鲜少会带路巡回家,问他什么,也不说,导致她和行朗他爸什么都不知道。 这栋房子是后来买的,周行朗没记忆,连自己的房间在哪都不知道,还是周天跃给他带的路:“这套房子也是你亲自操刀设计的。” 房子很有格调,挺大的,卧室有配套的卫生间。周行朗把行李箱打开整理了下,躺进浴缸泡澡,这才拿出手机。 路巡发的消息:“还在开会?” 周行朗回复:“开完了。” 消息过去,来电铃声紧跟着就过来。 “刚才你们在开家庭会议?” 周行朗“嗯”了一声,不知道说些什么。 路巡问他气温,周行朗说还好,问他父母怎么样,他也说还好,敷衍得不得了,问他现在在做什么,周行朗说泡澡,顺便也礼貌性地问道:“你呢?” 路巡舌尖抵在齿关,哑声道:“在想你。” 9、第 9 章 “嘟嘟嘟……”周行朗把电话挂了,头沉入水底,憋着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半分钟。 出水时,他的脸仍然烫得厉害。 头一次有人在电话里这么跟他说话,说想他,还是个男的,这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拿起手机,路巡给他发了晚安的消息。 不知道要不要回,周行朗犹豫了半天,从浴缸出来,躺上床准备睡觉了,还是回了一个月亮的表情。 正打算闭眼,周行朗忽地看见了一条未读消息,是几天前发的,他没有注意。 备注是谭聪医生。 对方发了一条消息:“小朗,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失眠吗?上次开的药吃完了吗?” 药? 什么药? 周行朗手机是新换的,他发现以前的聊天记录都不见了,所以没办法通过记录来了解过去的自己。 他斟酌着回复道:“不失眠了,药吃完了。” 那边消息回得很快:“小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过来一趟吧。” 周行朗:“好的。” 诚然他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但他一定是自己的医生,了解自己的过去,周行朗认为有必要去一次。 隔日,周行朗去逛街,打算给自己置办一身名牌。 周天跃不解:“你身上的衣服哪里不好了?全手工的,贵得要死,一般人有钱都买不到。” “贵有什么用,不能装逼啊!” “想装逼让路总给你派个直升机啊!” “……还可以这样?” 周天跃嘴角一抽:“不如你试试?只要你提,他都愿意为你做。” 他越是那么说,周行朗就越是不想那么去做——他欠路巡的已经够多了。 逛完商场,最后周行朗只买了几双球鞋,出钱给周天跃买了个墨镜。倒是有心去买大牌货,结果穿上后却发现不如家里的衣服合身。 深夜,同学会结束,该回家的回家,不想回家的继续去喝第二轮。 周行朗终于吃到了梦寐以求的麻辣小龙虾,他戴着手套,吃得满嘴是油,对面坐着十年前的好兄弟彭锐,对方正在对他大倒苦水:“我老婆有个上大学的弟弟,现在住我的,吃我的,还要操心他的学费,操心他毕业实习,他谈恋爱要花钱,也要我出……” 周行朗听着他的那些极品事,完全忘了周天跃和路巡的告诫,一边卧槽一边喝冰啤酒还往嘴里塞烤生蚝、烤扇贝。 彭锐注意到他手上没有戴婚戒:“你呢?还没结婚?” 周行朗还没说话,他就低声道:“我刚才问了,雪梅也没结婚呢,她现在单身,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她刚才还问你要了电话,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啊。”说着,他有意无意看了旁边女生那桌。 马雪梅是他们班当年的班花,周行朗曾经的暗恋对象。她今天也来参加了同学会,比以前更好看了,穿一件很嫩的米色针织长裙,留一头微卷的秀发,化了精致的妆容。 按照现在的说法,是女神。 周行朗摇了摇头,苦笑着道:“我结婚了。” 彭锐一下看出来:“过得不幸福?” 周行朗喝了口桌上的红酒:“在闹离婚。”在他的角度,彭锐是很好的好朋友,而且记忆还停留在当初,所以周行朗拿他当兄弟看,有些话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 彭锐身上的锐气完全被社会消磨干净了,他一边喝酒,一边拍着周行朗的肩膀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有孩子没?” “没。” “没孩子还好说,好离,没负担,我就难了,我女儿马上上小学了,还买不到学区房,摇不了号。”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来,干。” 一杯又一杯的啤酒下肚,周行朗喝得脸红透,他还要继续,这时,肠胃忽地蠕动了下,钻心般的绞痛了起来,那种痛苦来得又快又猛烈,周行朗脸色一下就白了,按着自己的肚子。 “卧槽,你怎么了?!”彭锐被他好像中了剧毒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站起。 一旁的马雪梅立刻站起身:“你有胃病?” 周行朗痛苦地皱着眉,“嗯”了一声,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头落了下来,“帮我……叫一下救护车。” 马雪梅冷静地用手指掐了下他的手臂内侧,说:“按住肚子,不要松手!” 周行朗疼得晕过去前,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果然不该不听话。 路巡和周天跃都告诉他有胃病了,怎么自己就偏偏不信邪呢? 大半夜的,周行朗疼晕了,又在医院醒了,彭锐就坐在旁边,说:“你把我吓坏了,你有胃病怎么还吃那些?你怎么都不说,还好有雪梅,她是这家医院的儿科医生。” “谢谢你。”周行朗想坐起身,又没力气,他出了一身虚汗。 彭锐笑了笑:“没事儿,刚才我帮你接了两个电话,你家人应该马上就过来了,等他来了我再走。” 周行朗“啊?”了一声,拿过手机一看,一个来电是周庆松,一个来电是路巡。 他心里一凉,胃部抽搐:“你给他们说……” “放心,我说的是同学聚会劝酒,你不得已喝了点,就犯了胃病。” 周行朗心里稍稍安稳,真诚地道:“改天一定请你吃饭,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好兄弟不说这些。” 其实也已经十年不见了,周行朗今天出现时,一身打扮走的是英伦风,外表干净帅气,还年轻朝气,身上确有一种让人不敢接近的风度,肩宽腿长戴墨镜,看起来像是要去走t台似的,气场十足。 他来之前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告诫自己不要大笑、不要开低俗玩笑,他可是霸道总裁,人设得立住了。 立是立住了,就是看着有些不好接近,但和他聊天时,彭锐惊诧地发现,周行朗和以前没两样,甚至连喜欢的东西都没变。 这样的本真,无疑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很快,周庆松和周天跃都过来了,打电话的时候文琴女士已经睡觉了,没给她说。 彭锐走了,周庆松开始骂周行朗:“当年你喝酒喝的都进了医院,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 周行朗对此事没印象,但他听路巡提过,说的是自己有一回喝酒喝太多了,就成了胃病。 “可是……我也没喝多少,最多就一瓶,而且别人劝酒,我也不好意思不喝,”他无力地躺在床上,可怜地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他是真没想到,毕竟前些天吃麻辣小鱼干、泡椒凤爪,什么事也没有,谁能想到一喝酒就出岔子呢? 周庆松又骂了他一通,周行朗就捂着肚子开始叫疼,周庆松就骂不下去了,坐下来长叹一口气道:“儿子,爸知道你不容易,男人做生意,难免要喝酒,可什么最重要?身体最重要!生意谈不成没关系,大不了不要那点钱了,也不能把身体折腾垮了!” “好的好的,以后我肯定不喝了。”周行朗连连应道,一张脸苍白如纸地装可怜道,“爸,你先回去休息吧,有堂哥在这里就行了,我没事的。”他丢了个眼色给周天跃。 周天跃接收到,对周庆松道:“二爸,我先送你回去,小朗这里有我呢。” 两人一走,周行朗胃里又痛苦地翻搅了起来,他伸手按了护士铃,进来的却不是护士,而是马雪梅。 周天跃把周庆松送回家又上来,看见的就是有个女人在病房里,和周行朗有说有笑的场面。 他心里一抖,喊道:“小朗。” 马雪梅站起来:“你家人来了呀?那我就先走了,好好养病,明天来看你。” 病房门关上,周天跃大步向前:“她是谁?” “我高中同学,她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周行朗有气无力地道,“能帮我拿个热水袋吗?” “不会是你喜欢过的那个吧?”周天跃刚才看见了,那女医生长得是真不错,而且没有整容痕迹,身材也好。 “以前喜欢过,现在……我都结婚了,我总不能出轨吧?好歹也要等离婚……是吧?”他挠头。 周天跃去问了一圈,回来说:“没有热水袋,我要了个输液瓶,给你装了点热水,抱着暖一下吧。” 他坐下来:“真的要离?” “真的。”周行朗把热水瓶塞进衣服,隔着毛衣,暖洋洋的感觉渗透到胃部,让他很舒服。忽地,他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知道谭聪是谁吗?” 周天跃茫然:“谁?” “他好像是我的医生。” 周天跃表示不知道这回事,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周行朗就没继续说了,换了个话题:“我胃病是什么时候得的?” “有一段时间,你每天喝酒,喝太多了,不小心胃穿孔了……” 周行朗:“???” “每天喝酒?卧槽,我都遭遇了什么……?” “四年前吧,”周天跃沉吟了下,“我不是跟你说过,你四年前破产过吗?” 周行朗的事业是他二十岁创办的,由于没有作品,便倾家荡产地去川藏做了个项目,打算以此成名,没想到钱花光了,家里也出事了。 “你爸负责的工程有工人出了事,赔了很多钱。” 周行朗一脸的“卧槽”,怎么这么多灾多难? “总之,很惨的。” 周行朗才知道,原来四年多以前,他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砸在了丹蒲村寨的改造设计上了,所以他资金周转不灵,但他当时年轻,意气风发,认为自己马上就能赚到钱。 而同一时间,他爸包下的工程也出了篓子,比之前那次更严重,这次是死了几个工人。变故在那一年齐齐降临到周家,房子车子卖的卖,家里能换现钱的东西全都变卖了。 但周行朗一分钱也拿不出,没办法帮家里的忙。 他爸被出事的工人家属殴打,住进了医院,差点闹到跳楼的地步。 他妈妈出去借钱,往日朋友全都说自己在出差,没一个肯借。 周行朗的工作室也开垮了,那是他人生的低谷,他拼命地接以前看不起的设计单,不要命地陪客户喝酒、装孙子,一个月后,就和他爸躺在了同一间病房里。 周天跃说:“可是你运气很好,你遇上了路巡,他们家在杭州投资的一家酒店正在招标。” 那是周行朗第一次独自承接那么大的项目,有很多比他知名的建筑师挤破头地想拿下这个项目,可最后偏偏就选中了周行朗。 他躺在病床上,胃部还在隐隐作痛,心想为什么。 路巡说,他们第一次是在白兰度岛相遇的,可自己都已经落魄到那种程度了,哪里来的钱去那么昂贵的海岛度假? 周行朗心里有了一个不靠谱的猜测,该不会……自己真的是骗婚? 那得多渣啊……他心底拔凉拔凉的。 “你知道我们的婚前协议是怎么回事吗?”周行朗问。 “你说三千万?” 周行朗点头。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你原本什么都不要,所以主动想签婚前协议,可是路巡不想签,他认为不必要和你分那么清楚。” “协议是我自己要签的?而且我什么都不要,三千万还是他硬塞的?”周行朗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你说我到底是爱他,还是不爱?” 周天跃张了张嘴:“爱的吧。” “你怎么知道爱?” 周天跃耸肩:“我不知道,你是当事人,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他由衷地说了句,“世界上不会有比他还对你更好的人了,弟弟,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行朗让他说的憋了口气,最后什么也没说。他吃了胃药,有些困了,就让周天跃在旁边的病床上休息。 翌晨,醒来的时候,周行朗看见床边坐着的路巡,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还真是路巡,不是眼花。 而路巡的手掌,伸进自己的毛衣,正放在自己肚子上,周行朗正要斥骂,把他的手丢出去,就听见他说:“胃舒服点了吗?” 他的手掌很大,而且热,远比热水瓶要舒服,是一种让他适应的温暖。 周行朗讷讷地垂下了头:“好多了……你怎么来了?” “昨天给你打电话,是你朋友接的,他说你喝了酒,犯了胃病。”他没有指责周行朗,只说,“下次要听话,不要任性。” 周行朗低低地“哦”了一声,路巡问他饿没有:“我买了鱼片粥。” “饿了,我想先漱口,医院有牙刷吗?” “从家里给你带了。”他从行李袋把洗漱用品全都拿了出来,从漱口杯到电动牙刷、牙膏、剃须刀梳子甚至袜子、内裤,还有拖鞋,他全都想到了。 不仅如此,路巡还帮他接了水,挤好了牙膏在牙刷头上,再递给他。 如此周到体贴的服务,让他非常不自在:“你坐下,这些我自己全都可以做。” 路巡说:“你胃上的毛病这么久了,每次要是不看着你点,你就会废寝忘食的工作,不准时吃饭,最后进医院。”他摸了摸周行朗的头发,继而握住他一只冰凉的手,有些苦闷地说,“行朗,如果你离开我,谁来照顾你?” 我还可以请保姆啊! 周行朗在心里这么说,眼睛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一幅画面。他站在上帝视角,看见路巡在亲吻他,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衣服也没穿,路巡微微躬起的后背全是汗珠,自己脸上的表情痛苦又欢愉,虽然只有一瞬间,可周行朗完全能想象路巡那样的姿势是在做什么。 每当记忆的大门对他打开一道缝隙,他的脑仁就会开始不可控地抽疼,疼得周行朗刚站起,就一屁股坐下,痛苦地撑着自己的额头。 “行朗!”这把路巡吓了一跳,他大声叫医生,伸手按铃,脸上的慌张失措做不得假。 “我没事。”周行朗深深地皱着眉,闭上眼道,“不用叫护士,我休息一下。” 路巡伸手给他擦汗:“是头疼吗?” 他摇头,胃部抽搐了下,周行朗喘着气,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浮现出刚才的画面。 路巡不仅拥有一条机械腿——他简直像一部永动机。 10、第 10 章 当天,周行朗就出院了,医生再三叮嘱了他,忌生冷辛辣,又给他开了点胃药。 “你要出院了啊?”马雪梅午休时间过来看他,发现他身旁陪着一个身材高大、露出黑色纹身的男人,正在办出院手续。 “是啊。”他下意识看了旁边的路巡一眼,又对她道谢,“昨晚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她穿了白大褂,头发挽起,微笑的时候模样娴静,“下次要忌口,不能再喝酒了。” “好的。”他点头,“走之前我再请你们吃顿饭,请你和彭锐。” “这就要走了吗?”她讶异道,“怎么这么快,不是才回来,怎么不多待几天?” 她知道周行朗在上海工作的事,也知道他有个建筑设计事务所,这些在网上都能查到。 周行朗道:“还有点公务要处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那种意思,他不好自作多情,加上路巡也在,便像对待朋友一样,礼貌之中带着一分疏远。 周天跃给家里说了路巡过来了的事,文琴女士就多准备了一人份的碗筷,多做了一人份的米饭。 周行朗犯胃病,吃不得重口味,于是饭桌上都是清淡的菜式。 路巡在他们家里,显得像一位客人,大家都待他很客气礼貌,可路巡本人却是自然地称呼周庆松和文女士为爸妈。饶是周行朗再粗心,也看出来了不对劲。 “我跟他结婚三年了,他和我爸妈怎么还像第一次见一样?”周行朗趁着路巡主动去帮忙收拾餐桌的工夫,把周天跃拉到了一旁询问。 “这是因为……”周天跃绞尽脑汁,“因为你这三年太忙了,不怎么回家,而路巡来你家里的次数就更是屈指可数了,肯定就不熟啊。而且你不觉得路总看起来很冷漠,很不好接近吗?” “有吗?”至少在周行朗的眼里,路巡是好好先生,脾气好,性格温柔,就是喜欢开一些不合时宜的暧昧玩笑——除了这点以外,倒是个不错的、可以成为朋友的对象。 “他脾气很差的,只是对你很好而已,嗯,对你爸妈也好,还帮你妈打扫呢。”周天跃摊手道,“你是没有见过他发脾气的时候。” 周行朗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知道路巡和自己父母关系疏远,他心底甚至隐约松了口气,这样的话,哪怕离婚,周庆松和文女士估计也不会难受,如果他们和路巡关系很好,那这个婚恐怕会很难离。 看了会儿电视,周行朗回房间休息,找出睡衣打算洗澡,路巡紧跟着就进来了。 “你……” 哪怕他话只开了个头,路巡也读懂了他的表情,站在门边,眼神有些落寞:“行朗,你要赶我去客房睡吗?” 周行朗是有这个想法,顿了顿道:“你睡我的房间,我睡客房。”他抱着睡衣走到门边,路巡却伸长手臂拦下他:“你这样,想让他们猜测我们感情不和吗?” 周行朗仰头看着他。 路巡耐着脾气柔声道:“今天将就一晚吧,明天我们就回家了,你不用怕和我睡一张床,我身上没有传染病,断腿不会传染的。” 这句话直击周行朗的软肋,路巡的左腿——是他至此为止最愧疚最难过的事。而且他最怕的事,就是看见路巡脱掉衣服,取下假肢,用绷带缠住残肢。那幅画面他见过一次,仅一次就让人触目惊心,不愿去回想。 每每想起,都觉得心里刺痛了下,火灾的画面,灼热的温度,仿佛再现在眼前。 洗漱完,路巡是关着灯取下假肢的,周行朗刻意地在回避他,他似乎能理解路巡的心思,路巡不愿让他看见最狼狈的模样。 房子是周行朗操刀设计的,大床,一人睡一边,虽说是挨不到一起,可他却忍不住地想到了回忆片段里的他和路巡,就在脑海里一直重播。 作为一个正常直男,看见那种电影肯定会不适,更别提这是他回忆里的画面,代表真实发生过,他和路巡,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 周行朗微微侧头去看他,路巡已经平躺在了床上,由于他的腿,他的睡姿一向是平躺,哪怕侧躺也必须得保持残肢在上方,不被压迫住的姿态。 在关了灯的房间里,他只能看见路巡英挺的侧脸轮廓。 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侧头:“行朗?” 周行朗马上闭上眼装睡,却瞒不过他。 “睡不着吗?”路巡侧过身来,漆黑的眼睛有些担忧,“是胃不舒服还是头疼?” “胃……”周行朗随意地答道,其实没有哪里不舒服,是心里难受,难受得牵扯到了整个五脏六腑,仿佛内脏挤作了一堆。 “刚才吃了胃药吗?” 周行朗垂下眼,说吃了。 路巡坐起了身:“我去给你找暖宝宝。” “哎!不用。”周行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用,不用了,不要吵醒他们,我没事,不是很难受,可以忍。” 路巡一只腿,还要去给他找暖宝宝,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周行朗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你能忍受?”路巡低头看向他攥着自己的手。 周行朗也注意到了,有些尴尬地丢开了:“没事,我睡着了就好。” 路巡重新躺回去,低声道:“要我帮你揉一下吗?” 揉什么?自己又不是女孩子,胃病而已又不是大姨妈!周行朗只要一想到那画面就觉得恶寒,心想宁可死也不会让他揉肚皮的。 “不,我没事,我要睡了,你也睡吧。”说完,周行朗就翻过身,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路巡就听见了他均匀的呼吸声。失忆是一件好事,起码周行朗现在终于不会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倒是他,一直没有睡着,在等着周行朗主动抱过来。人的习惯是很难改掉的,没东西抱的时候,周行朗就会夹着被子,把整个棉被卷入怀中。 路巡像个熟练的猎户那样耐心地等啊等,始终没有等到,周行朗的确在翻身,可是还没有翻到他的怀里,微张着嘴像个婴儿般,双手摊开举在头侧,睡得正香。路巡等不下去了,主动出击。 他翻身不太方便,要依靠手,动作尽量地轻地靠近他,最后小心翼翼地,把一条手臂搭在周行朗身上,拥住了他。 周行朗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起得晚,他的母亲文琴女士已经做好了午饭,过来喊他快些洗漱。 饭桌上,周庆松说:“你向叔叔在观雁山的那个温泉山庄开业了,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请我们去做第一批客人,我寻思你和路巡难得回来一次,你们俩都是大忙人,泡温泉能放松一下。” 周行朗原本正要提出晚上的航班回上海,他这么一说,反倒说不出口了。 周庆松完全不知道他们打算这么早就回去,还在说:“对了,那个山庄还是你们事务所给设计的。” 当时周行朗正忙,一般的设计他都没空做,父亲的朋友找上来,他就做了个大设计,其他的都是让手底下的去做。 他事务所有不少独立设计师,都是能人,却是怀才不遇,把zool当成了跳板。 一听是自己设计的,周行朗马上来了兴趣:“我们什么时候去?” “就明天吧,你们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我没安排,不过……”周行朗话还没说完,路巡就道:“我也没有。” 于是,一家人定下明天出发去温泉山庄,今晚他要请两个老同学吃饭。 “不好意思,来晚了。”马雪梅提着白色的手包进了包间,“有个病人耽误了。” “没事,菜才刚上,快坐下。” 虽是急匆匆的模样,可她脸上还是带了淡妆,脱下外套后,里面的修身打底衫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出于男人的劣根性,周行朗忍不住瞧了一眼她的上围,接着飞快把目光转开。 不行,不能看,他在心里狂扇自己巴掌。 结果扭头一看彭锐,发现他也在偷偷的看,周行朗咳了一声,主动扯了个话题,问儿科门诊一天有多少个病人。 最后谈到未来规划,马雪梅说:“最近两年,我就想找个人恋爱结婚,生个小孩。”说这话的时候,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周行朗。 这让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对视的时候确定了——果然有那个意思。 “哈哈,对了彭锐,你女儿上小学的事解决了吗?”周行朗迅速岔开话题,心里很清楚自己马上就要走了,他和班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还是不要耽误人家。未免尴尬,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能喝酒,注定这顿饭吃不了多久,从餐厅出去,周行朗在路边看见了家里的车。 他们家的车是一辆宝马七系,车牌号还是周行朗的生日,自从周庆松腿脚出事后,就很少开了,只有他妈妈去超市买菜偶尔开。 周行朗不知道是谁来接的自己,他猜应该是周天跃。 站在餐厅门口,马雪梅拢着外套问:“你们打车了吗?” 彭锐说自己开了,周行朗说:“我堂哥的车停在那里的,他来接我了。”他看着穿细高跟的马雪梅,长得实在不太安全,容易遇见危险。周行朗绅士友好地说:“我送你一程吧。” “谢谢。”她展颜一笑。 和彭锐告别,周行朗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后,这才发现原来驾驶座坐着的人居然是路巡! “你怎么开车来了?”他诧异。 “行朗。”他手里拿着手机,无名指的婚戒分外显眼,“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就看见你出来了。” 马雪梅还提着包站在路边,没有去开车门。 周行朗硬着头皮说:“这是我同学,她就住在不远,我想送她一程。” 路巡看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可以。” 马雪梅上了车,发现这是昨天在医院见过的大帅哥。对方比周行朗要更高大,不过是不同的类型,这个有纹身的,看起来有些“坏”,眉眼很冷硬。 “你好。”她微笑着点头致意。 路巡应了一声,礼貌地回了句你好。 周行朗还没上车,忍不住问他:“要不然我来开吧?”他实在担心路巡的腿。 路巡却摇头:“我能开,有驾照的,不会有事。”左腿截肢是可以申请到c2驾照的。 “哦……那你,慢点。”周行朗没拿过驾照,路巡开是比他上要靠谱。 车厢内弥漫着一股静默的尴尬,周行朗莫名其妙地有种对不起路巡的感受,分明他和班花小姐什么都没发生,然而就是心虚。 马雪梅以为路巡是周行朗的堂哥,报了地址后,就有些不太好意思说话了。 “前面在修路,走这一条吧,左转。” 路巡停在红绿灯前,看向后视镜,周行朗在装鸵鸟看风景,而他的女同学也是差不多的状态,时不时拨弄一下头发,再扭头看一眼周行朗,司马昭之心。 “马小姐是医生吗?哪个科室的?”路巡问。 “儿科。”她答道。 路巡似乎很擅长社交,一边开车,一边同她闲聊,周行朗偶尔也能插`入话题,说上一两句。 快到导航设置的目的地了,马雪梅手捏着包,假装不经意地问周行朗:“你多久离开?走之前我请你吃饭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餐厅。” 周行朗飘忽不定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看向路巡,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能从座椅之间的缝隙里,看见路巡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是戴着婚戒的。 “下回吧,”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明天就必须要回家了,我老婆后天生日。”他撒了个谎。 马雪梅不知道他结婚了,闻言怔愣,车子停了,大约是觉得自己闹了笑话,很丢脸,她挤出一个笑,拉开车门把手:“那就下回有机会再聚,拜拜。” “拜拜。”周行朗看着她快步走进小区大门的背影。 路巡重新发动汽车,瞧见了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又一脚踩了刹车。 “你喜欢她?”声音很沉。 “当然不是!”周行朗想不到他会这么问,“就是同学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是真喜欢,我干什么骗她说我有老婆?”他承认自己是起了色心,不过没有到那种程度,他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人,而且他也不想在自己和路巡的婚姻上雪上加霜。 “你没骗她,你有我了。”路巡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行朗,你的婚戒呢?” “婚戒……” 路巡在他惊诧的目光里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坐在他身旁。 “婚戒我……放家里了。”周行朗接触到他的目光,心虚到了极点,尤其是当他发现路巡的眼神不像他语气里的那么平静,在冒着火时,就没由来地觉得怕:“……对不起。” 把婚戒放在了抽屉里,他一直就没有戴过,心想总有一天会摘下来的。 路巡凝视住他半晌,目光黑沉沉的。周行朗不敢看,双手无处安放,垂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孩子模样。 “你看着我。”路巡说。 “噢……”周行朗看了他一眼,路巡弯腰凑近他,他向后挪动,见他越来越近,就越发心慌:“我下次一定记着戴,你,你别,路哥,你……”男人的气息隐隐扑过来,让他下意识想躲。 可还没来得及,路巡便凑上来,直接含住了他的嘴唇。 上一次的经历,还是路巡,可那不过是游戏般的一个吻,嘴唇相碰,什么也没发生。这次不同,周行朗还没经历过这样的,心跳如擂鼓,背靠着车门,他仰着头张开嘴,睁大眼睛,愕然得连呼吸都停滞了。 路巡按着他的肩膀,这个亲吻是直接的、带有攻击性的,甚至还有点粗暴,在他嘴里游动啄弄,他以为周行朗会乱动,可他没有,就像是傻了,忘记反应了。 直到有路过的车辆,大概觉得他们的车很可疑,擦肩而过的时候按了一声喇叭,那声音刺耳,车灯晃过周行朗的眼睛,让他一下就醒了神,差点跳起,伸手就要把路巡推开。 可路巡力气大,周行朗手掌撑在他的胸膛,推了推,没有推动。 他还不敢动腿,怕踢到他。 呼吸一波一波的潮起潮退,手心抵着路巡的心跳,周行朗瞪大了眼,缺氧地想,为什么活到现在才发现,胸肌居然是这种饱满触感? 11、第 11 章 周行朗挤眉弄眼地张大嘴,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发红,嘴唇红肿,舌头到现在都是麻的,但他想路巡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周行朗推不开他,只好用牙齿咬,直到尝到了血腥味,路巡才停下。 他不想和路巡共处一室,换上睡衣抱着枕头轻手轻脚地去了旁边的一间客房。 这间客房不大,没有床具,周行朗让周天跃给自己抱了毯子来,开着空调,裹着毛毯就那么躺在席梦思上睡了。 客房的窗帘有些透光,太阳升起,周行朗迷迷糊糊地感知到了,揉了揉眼睛,半晌醒了神坐起,发现自己身上盖了床羽绒被。 看被单花色,是他卧室里的,他不知道这件事,说明是他睡着后,有人抱着被子进来了。 除了路巡,还会有谁? 说好了今天要去观雁山的温泉山庄,周行朗不好临阵脱逃,但谁都看得出来,周行朗和路巡之间有些不太对。 一辆七座商务车,周天跃开车,周行朗坐在副驾驶座,后面是父母和路巡。 温泉山庄要开车上高速,行驶三个小时才能到。 周行朗早上喝了牛奶吃了白煮蛋,有些晕车,他调低座椅,一阵一阵的觉得反胃。 周天跃瞧他状态很差,就把车停在路边,担忧地说:“小朗,去后面睡觉吧?”商务车最后一排能躺下睡觉,这辆车还是以前周庆松做包工头的时候买的。 周行朗有气无力地坐起身:“给我拿个塑料袋吧。”他反胃的厉害,担心等下吐了。 他下车蹲在高速路路边,提着塑料袋干呕,呕了半天也没吐出来,旁边却伸出一只手,一言不发地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周行朗看了眼路巡,接着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压下去了大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容易晕车,想来应该和他的胃病是有关系的,明明以前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毛病。 “还好吗?”路巡顺着他的脊背抚摸,动作很温柔,本应该是让人感觉到舒服的一个动作,却让周行朗觉得尾椎骨发麻,像是下一秒就要炸毛了。 “我没事。”站起时,他头脑眩晕地有些站不稳,路巡的胳膊便很有力地搂着他的背,正要甩开,就听见路巡贴着他的耳朵道:“行朗,至少要装装样子吧?” 周行朗动作一顿,似是在思考,他明白这个道理,他不想让自己的感情生活去影响周庆松和文琴,让他们以为自己不幸福。 没有挣扎,周行朗重新坐上车,这次是坐在后座,最后一排,他想躺下来睡,可路巡就在身旁坐着。 车子重新发动,周行朗压低声音:“你怎么不去前面坐着?”他找了个理由,“我晕车好厉害,等下要是吐了,铁定要吐你身上!” 路巡看着他道:“你以前不是没这么做过,我不嫌弃你。” 还真的吐过? “要躺下睡吗?”他拍了下自己的腿,示意他可以躺在自己的腿上。 “不了。”周行朗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说他和路巡的关系怎么样,他再如何也不敢压着路巡的大腿睡觉,怕给压坏了。看了眼前面两个座位,文女士插着耳机在看韩剧,周庆松脖子上套着个u形枕在睡觉。 他也歪着头,靠着车窗假寐,紧跟着,反胃的感觉又上来了,随着车子行驶,脑门磕在车窗玻璃上,一下一下的。 路巡没有说话,坐在他身旁,手放在周行朗的后脑勺上,将他的头轻轻地挪到自己的胸膛上贴着。 他要挣扎,路巡压低声音:“嘘。” 周行朗脸有点红,一是因为暧昧,二是因为怕自己不小心吐在他身上了。 “听歌吗?” “不听。” 路巡却不由分说把一只耳机塞入他的耳蜗里。 周行朗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这问话有什么意思? 耳机里传来一首曲调宁静的古典乐,不知道是什么,但的确有效地控制住了他的脾气。 路巡叫他深呼吸,他便深呼吸几口,一面听着钢琴曲,一面还能听见路巡的心跳声。 周行朗渐渐平静下来,没有那么强烈的不舒坦了,他靠着路巡睡着了。 车子下了高速,变得颠簸起来,因为要上山了。 周行朗被颠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人搂着,他脑袋靠着男人的胸膛,嘴角流淌下的口水打湿了他的薄毛衣。 “要到了吗?”他假装要喝水,坐直了身子,路巡倒没有桎梏着他,而是放了手。 “还有上山,估计要半小时。”周天跃回答。 “还要这么久啊?”周行朗本来精神好多了,哪知道遇上了山路,他喝多了水想上厕所,可山路上显然没有公厕,只得忍着,仰躺在后座。 虽说是躺着,腿却是落在地面,这种姿势并不舒服。 “把腿放上来睡吧。”路巡道。 周行朗摇头,脸朝着里侧。 这场受罪的路途,终于在二十分钟后结束了,温泉山庄建在半山腰,想做成度假圣地,花了很多心思打造。 总共二十栋别墅,和大自然融为一体,每栋别墅的设计都不同,主体是中式院落,拥有极强的私密性。 温泉山庄老板向总,是周庆松的老朋友,是特意请的周行朗来做的建筑和景观设计,设计方案出来后,果然让他满意极了。 在半山腰,地皮不要钱似的,所以山庄占地面积很广,要坐摆渡车上下坡。周行朗知道这是自己的设计,兴致勃勃地要参观。 “这是你三年前的设计了,中间向总因为资金问题,停工了一段时间,现在才建成。” 周行朗在饭后,单独拉着周天跃开车参观,周天跃刚好全程参与了这个项目,所以很清楚一些细节:“每栋别墅都隔着一段距离,院墙接近三米,但面向悬崖的一面是没有墙的,既保证私密性,又呈现出通透和灵动的视觉效果,同时提升了通风和采光性。” 山里的气温要更低一些,周行朗来的时候不知道,没有带羽绒服,这会儿风一吹,便有些冷。 随意走进一栋别墅,建筑外表带有当地青砖绿瓦的风情,屋外与山林溪涧完美融合,庭院里风吹树动,有个面向悬崖的,约莫能泡三四个人的温泉私汤,里面没有水,几片干枯的树叶在池底。 顺着阶梯往下,一直走,就会找到一个门,那是泳池馆的入口。 整个建筑群体带有让人豁然开朗的启发性,结合了传统民居特色又融入了现代居住体验,开始车子刚停下,就让周行朗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那是因为这个温泉山庄的设计模型,在他家里放着,他见过。走近一点,他发现了更有意思的建筑的空间关系,而再往里走,则领悟到了更细致独到的设计心思。 按照周天跃的说法,这个项目他甚至没有花多少心思,也不是他最好的作品。 ——他立刻就想到了南山美术学院的半成品设计。 在他的半成品里,是典型的徽派建筑设计,周行朗一直在想该如何去改进,但一直没有头绪。可这时,他却忽地来了灵感,像是被大自然所激发,他快步原路返回,周天跃连忙追上去,问他怎么了。 “快,我要纸和笔!” 周行朗窝在房间里,对照着半成品图纸一直画到了天黑,路巡来叫他吃饭,也完全没有心思:“等我先画完。” 他以为自己不懂建筑,更不懂设计,哪知道灵感一来,他一动笔,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都不用仔细思考,就能把设计的想法构造画下来,一气呵成。 但漏洞很多,自然要经过无数次的修改。 “行朗。”路巡敲了敲门,“先吃饭。” 周行朗头也不抬,盘腿坐在椅子上摆摆手:“我还不饿,等下吃。” 他有胃病,本不应该这样饿着,但是劲头上来了就是这样。路巡站在门边看他,发现他身上燃烧着热情和朝气,绘画时双目亮着,好似被洗过一样,那完全是出于一种热爱,而不是单纯的工作。 认真又迷人,就像他刚认识周行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非常有干劲,眼睛明亮地告诉自己:“我以后一定会拿普利兹克。” 普利兹克奖,也就是建筑界的诺贝尔。 他缺的不是才气,而是机会,路巡给了他机会,周行朗一下就抓住了。他野心勃勃,只是得失心太重了些,他努力拿了奖项,却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奖,连国际奖项都很少被提名。 路巡靠在门边,注视着眼前的周行朗,看了很久,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周行朗这样了,或者说,比他所认识的周行朗,状态还要更好。失忆后的他,没有遭遇过任何挫折,代表他仍然是个无忧无虑,被家里宠爱长大的孩子——路巡也舍不得他受到任何挫折。 走进去,路巡用勺子舀了饭和汤,喂到他嘴边:“先休息一下吧。” 不知道是什么野味煲的菌汤,闻起来很鲜美,勾得人食欲大动,周行朗鼻子动了动,这下,才终于感觉到了饿。 很饿。 他张嘴吃了,笔下却不停,路巡一口一口地喂他,他只需张口,什么也不用做。等他吃完,路巡问:“还要添饭吗?” 周行朗摇头,接着抬头道:“我还想喝一碗汤,好吗?” “好,多吃点好。”路巡显得很高兴。 他工作起来,应当是不希望被打扰的,但时间太晚了,路巡去泡了会儿温泉,还在外面坐了一会儿,才进去催他睡觉。 周行朗不见疲惫,说等会儿。 他维持一个姿势久了,身体有些僵,停下笔抻了个懒腰,路巡裹着浴袍走到他身后,帮他捏肩膀。 老是对着电脑工作,他肩颈早就出了毛病,路巡都没用劲,都把他疼得不行,又疼又酸麻,他扭动着身体:“你轻点。” 路巡听得眼睛一暗:“已经很轻了,行朗,你已经坐了八个小时没动了,要出去泡个温泉吗?” “外面很冷吧?”周行朗把腿放下去,这才感觉自己的脚有多冷,而且很麻,站不起身,“我起不来,我不泡了。” “外面温度低,但是温泉可以驱寒。” 周行朗只需想象,便是一个哆嗦,脚趾都冷得蜷缩起来,只好又盘起来。察觉到路巡似乎是准备要抱自己,忙抬起手道:“你不用管我,你快去休息,我还没弄完。” 他画了很多,还需要整理一下。 路巡出去了,周行朗以为他是去其他房间睡觉了,结果十分钟后,路巡端了一盆冒着硫磺气的热水回来,放在地上。 周行朗怕冷,不想去庭院,又因为懒、腿麻,甚至不想站起,但路巡不会忽略一些小动作,知道他是脚冷。 周行朗抬头看一眼路巡,又低头看一眼洗脚水,然后就瞥见了他浴袍底下,露出的腿,黑色金属假肢——正是他觉得最酷、最喜欢的那个。 “谢谢。”这回周行朗是真的把笔放下了,因为他意识到,只要他一直工作下去,路巡就不会睡觉。 脚踩在温泉水里,身上的寒气一下便被驱散开了,他从脚底感觉到了暖和热。 几分钟后,水变凉了,路巡拿着毛巾,弯腰把他的脚捞起,放在了腿上,用毛巾擦拭。周行朗窘迫地说:“我自己来。” “别动。” “噢……”脚被男人的掌心包裹着,不知道是不是周行朗的错觉,他感觉路巡的手……有意无意地在揉捏,掌心很暖,动作温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痒,又像是别的。 周行朗忍不住挠了下脖子,绷紧了身体,抿着嘴唇注视着他给自己穿上了厚袜子。 “好了。”路巡黑眼睛里星光璀璨,“这下不会冷了。” 周行朗两只穿着绒袜的脚放在他的腿上,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孩子来照顾。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和这个男人结婚。 12、第 12 章 在温泉山庄住了两天,坐飞机回家后,周行朗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泡在工作室里,完成了整个南山美术学院的设计。 他把潦草的图纸整理出来后,开始生疏地使用软件建模,可是做的并不好,而且很慢。 时间紧迫,周行朗听了周天跃的建议,交给了他的助理方乐和员工去做,据周天跃说,他以前都是这样做的,最后再进行调整。 完成了图纸的工作,他把实体模型带回了家,先是用卡纸搭建了一个简单的纸质模型,再用伐木板做一个更精细的模型。 周行朗还在家里发现了激光切割机,就放在一楼的工作间里,做手工的过程虽然有些困难,可他仍然觉得很有趣,所以乐此不疲,甚至愿意一天都做这个,他不知道自己的兴致是从哪里来的,分明他以前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兴趣的。 哪怕是在高质量渲染和vr技术已经普及的现在,实体模型在建筑设计上都是不可或缺的,做模型就好像在构思一篇文章一样,是个对设计流程渐渐变得清晰的过程。 年底,终于完工,全部方案以及渲染视频和渲染图都出来后,打包发给了美院领导层。 这时,周行朗才有时间去见谭聪医生。这位医生期间又发了一次消息给他,询问他的身体情况,他问了路巡,路巡说他的确有一位心理医生:“你工作压力大,有些失眠,他会给你开一些药。” “我还失眠?”周行朗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如果可以,自己一天可以睡上十八的小时不醒,怎么会失眠? 路巡说:“只是偶尔,不过我认为你现在没有必要继续看医生了,你的情况好多了。” 确认了确有其事后,周行朗要到了地址,特意去了一趟这位谭医生的心理诊所。 “你失忆了?”谭聪医生好像第一次听见一样,很诧异。 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模样,外表普通,鼻梁上架着眼镜,穿白大褂。 “是的,不小心出了一次意外,过去十年的事,我都忘了。”周行朗坐在沙发上,环顾咨询室的环境,浅蓝色的墙体让人心情沉静,容易放松,大量的软装,柔软的沙发和地毯,外加一壶花茶,则会让人觉得格外的舒适。 “难怪。”谭医生起身倒了两杯茶,“所以你最近压力小了很多,感情生活也顺心了?” “感情生活……” 谭医生腿上放着一本档案,他喝了口茶水道:“你和你丈夫。” 周行朗摇头,他有心从医生这里知道什么,所以才会来。 “谭医生,你能给我讲讲他吗,我很多事都记不清楚了,这个丈夫,对我而言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当然,你有十次来做咨询,十次都会提到他。”谭医生翻找出周行朗的纸质档案给他,档案上从来不会记录对话,只会记录他每一次的状态,以及开了哪些药。 周行朗翻开档案,这才知道自己来这家心理咨询所有几年了,从婚前他就开始面见心理医生,而且还伴随轻度的抑郁。 当然,抑郁症很常见,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病,没有的也喜欢标榜自己有,只是这个名词虽然时髦,却不代表是什么美好的事。 一开始他见医生的频率是一个月一次,后来变成了每半月一次。 “有一段时间你隔天就会来一次,我记得很清楚的是,你当时还没结婚,而你的丈夫似乎是刚做了截肢手术,你问我,要不要和他结婚。”档案上有记录具体的日期,状态那一栏写着被人求婚。也就是说,路巡在出事前,就对他求婚了。 谭医生道:“感情的事,我不好评判,我认为如果不喜欢,只是因为愧疚的心情而和他在一起,对你和他都是一种伤害和折磨。” 周行朗什么都想不来了,茫然地道:“我……是因为愧疚,才和他结婚的吗?我不喜欢他吗?” “你那时很混乱,告诉我你对他不是那种感情,至于你内心喜不喜欢,我是外人,意见不作数。” 周行朗好像终于听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高兴不起来。 他告诉医生他对路巡不是那种感情,却和他结婚了,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他今日的成功,都是婚后换来的,都是依靠着路巡才得到的。 可路巡却坚定不移地认定他们相爱,这是在骗自己,还是失忆前的自己在骗他? 周行朗在咨询室里待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谭医生还有别的病人要约见,他的心理诊所很火爆。 从心理诊所出去,周行朗走到附近的商业区,进去逛了起来。 自宅的地址太过偏僻,压根就打不到车,如果他想约车,人家司机一看他所在地点马上就拒绝了,这样一个深山老林里,没有出租车敢开进来接客人。如果他想出门,必须要提前打电话告诉司机英叔才行。 周行朗不想让路巡知道自己去见了医生,所以只说自己想逛街,让英叔把自己在商场门口放下。 现在要回家了,如果逛这么久的街什么也没买,似乎也说不过去。 商场一楼就是各大奢侈品专柜,从cartier到omega,从armani到zegna应有尽有,周行朗现在什么都不缺,除了球鞋,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想买的。 可他进来,也不是为了给自己买东西的,他进了一家手表店,心想路巡会不会需要这个,他手表已经很多了,自己给他买表有什么意义? 他今天穿一件驼色的短款廓形大衣,里面内搭黑色羊绒毛衣,他的衣柜里大多都是这样式样的衣服,随便怎么搭都不会出错,腕间露出的百达翡丽代表他是一位大顾客,周行朗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他低头看了看展柜里的手表,从便宜的到贵的,几万到十几万不等,他想路巡应该不会喜欢这些,又去了另一家店,挑了一对珠宝袖扣。 路巡似乎是个皮鞋控,周行朗在他的衣橱里看见了比女人衣柜里的高跟鞋数量还要多的皮鞋,从外观来看,似乎差别都不太大,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买那么多。 周行朗去了一家男装店,看了鞋,好不容易挑选了一双还不错发,结果他压根不知道路巡的尺码是多少。 闲来无事地逛了一圈,手里多了几个购物袋,都是些小东西。 下午五点,他从商场出去,给司机英叔打了电话。 到家时,天色已经很暗了,一月初天黑得很早,自宅灯火通明。 周行朗闻到饭菜的香味,放下东西后,走进厨房准备帮忙,结果厨房里做饭的背影却是路巡。 “行朗,”他里面穿藏蓝家居服,外面戴着惠姨平时穿戴的粉红色围腰,正拿着勺子在汤锅里搅动,“你回来的正好,帮我尝一下汤的味道。” 这幅画面如此的不合时宜,路巡居然还会做饭? “好……惠姨呢?”周行朗走过去,鼻子一动,“白果炖鸡?” “惠姨母亲生病,回新加坡了,她不在的时候我来做饭。”路巡回答侧头看向他,“上次回家,见你喜欢喝这个,我就问了妈这道菜的做法。” 白果里面的心芽是有毒的,他一颗一颗剥,花了很久的时间。 路巡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凉了,才喂到周行朗嘴边。 “好喝吗?”他眼神里满是期待。 “好喝。”味道其实有些淡,但周行朗没让他加盐,也没有提任何的意见,靠在冰箱门上,“路哥,你还会做饭吗?” 路巡笑着说:“一点点。” 端着饭菜上桌,他看见那些手提袋,问了句:“今天买了什么?” “买了袖扣,袜子,围巾,领带……”他细数着,抬头看向路巡,挠了挠头低声道,“都是给你买的。” 花了周行朗不少的钱,买的时候一狠心,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挺富的,他的建筑事务所,的确来钱。 “给我买的?”路巡很意外,“你下午在商场逛了那么久,只是为了给我买东西?”他打开一个手提袋,里面是一套印有波普图案的袜子。 周行朗出声道:“我看你总是穿黑色的西装袜,太沉闷了,偶尔也可以穿点花色的,换换心情。”鞋子和衣服他不知道尺码,但这些小饰品,总不会出错。他仔细地看着路巡的表情:“如果你不喜欢,就放着吧,我穿。” “怎么会,我很喜欢。”他脸上的喜悦不是装出来的,似乎恨不得马上把袜子穿在脚上试试。 他试了围巾,试了领带,把周行朗买的礼物全部拿出来试了一遍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高兴得像一个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的孩子。 见他这么高兴,周行朗反而心里不是滋味,看来这还真是路巡头一次收到自己的礼物。 路巡坐下,一边吃饭一边问他:“怎么想起来给我买这么多东西?” “因为……元旦节嘛,哈哈。”元旦节已经过去两天了。 可周行朗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路巡,才忽然给他买礼物。按照谭医生的说法,再结合路巡的说法,周行朗得到了一个比较靠谱的认知。 他从头到尾都在骗路巡,自己不喜欢这个人,却和他结婚,婚后还假装爱他,骗他骗到地老天荒。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加上蛛丝马迹佐证,周行朗不会相信二十岁以后的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混蛋,大人的世界里果然充满了利欲熏心。 他发自内心看不起自己这种人,太坏了。 周行朗懊恼又愧疚,眼前的路巡,彻底变成了一个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的小可怜。 吃完饭他就又钻进了工作间,鼓捣自己刚完工不久的建筑模型,工作变成了他逃避的安全区。 周行朗并没有认真在工作,他只是摆弄着那些模型,在想事情。 以至于路巡进来的时候,他一下不查,手里捧着的“自宅”的模型,就那么摔在了地上。 “自宅”也就是他现在住的这栋房子,模型看起来坚固,实际上不堪一击,摔到地上的瞬间,就变成了碎片。 自宅的采光做的非常好,夜晚的光亮也是,远远看着,这是耸立的黑色大山下唯一的光明,正如同海上的灯塔,指引人前行,所以模型用了很少用的玻璃作为辅助材质,一摔就碎掉了。 周行朗蹲下匆忙去捡,手指被划破他好像也没感觉到,直到见了血,才反应过来。 路巡大步朝他过来:“别捡了!” 他估计在外面试袜子,脚上穿了周行朗刚给他买的波普袜。 “你流血了!手给我。”路巡抓过他的手,检查他手上的伤口,万幸只有一只手指。路巡想也不想,低头就把他流血的手指含在了嘴里,舌尖裹住他的伤口,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周行朗坐在地上,看他皱着眉的模样,路巡鼻峰十分挺拔,侧颜轮廓完美,让人忍不住就看呆了。 路巡嘴里吮着,感觉止血了,却没有听见周行朗的声音,好像不疼似的。 他单手握着周行朗的手腕,抬头去看,望见周行朗眼里包着泪水,原来不是不疼,是疼哭了。 “这么疼啊,怎么哭上了?”他嘴里含着手指,说话含糊不清,抬头去擦他眼角的泪水,却不想刚才还包在眼眶里的泪珠,直接就淌了下来,迅速而汹涌,一条泪痕接一条泪痕。 周行朗摇头,没有去看路巡,哑声道:“我不疼。”他把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路巡摸了摸他脸:“那哭什么?” 周行朗找不到理由,抿着唇不肯说话,低着头用手背擦眼泪,路巡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没有戳破,拉着他的手说:“看,血已经止住了。” 周行朗看见自己亮晶晶的手指,好像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好多口水。” “才亲到你的手指,就哭了?”路巡盯着哭红了眼,还一脸我没哭我不疼的周行朗,眼神幽晦难测,忍不住抬手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周行朗耳后的肌肤。 这个部位似乎特别敏感,周行朗哆嗦了下:“你别说话。” “好,我不说话。”路巡按捺住去吻他的强烈冲动,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把他抱在怀里,低声说,“模型坏了没关系,哥哥重新帮你做一个,别哭,你一哭我心里就疼。” 13、第 13 章 周行朗自然不会因为模型碎了就这么难过,他没有否认,瓮声瓮气地说了句:“我过几天要出差。” 路巡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去西双版纳?” “你怎么知道?”周行朗看向他。 路巡一只手臂放在他的背上,另一只握着他的手,扶着他往外走。 “因为那次招标是我负责的。” 周行朗很快想了起来,他要去出差的那个项目,就是路巡家里的产业——难道自己又是走后门的? 路巡找到了消毒酒精和创口贴,帮他把伤口贴上了,一看周行朗那不自在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是我负责,但是是管理层一起投票做的决定,你的设计方案获得了最多的票数当选。” 周行朗一听就安心了很多,但始终认为,里面一定有路巡的手笔。 这个酒店项目的确是路巡的决策,虽然周行朗是自家人,但他不愿意走后门,而是堂堂正正地参加了竞标,可他的建筑设计方案有些太“不走寻常路”了些,换个说法是不食人间烟火。 和他一起参加竞标的,有很大一部分都比他名气更大,设计方案更稳妥、更中规中矩。 所以管理层不喜欢周行朗的方案,认为冒险,是路巡力排众议选了他。这里面不仅带有私人化的情绪,还因为路巡认为他的方案是可行的、最出色的,而周行朗显然也是奔着拿奖去的,所以非常用心。一些中规中矩的商务酒店项目,他根本不愿意去参与,觉得浪费时间,反而是西双版纳这里,很有操作空间,做得好就有高曝光率。 扶着周行朗回到房间,路巡下楼,把碎掉的模型捡了起来。 他尝试着修复模型,但是不太会操作激光切割机,又怕动静太大吵醒了周行朗,便从那一大堆的设计图纸里,找到了自宅的总图,研究到了很晚。 路巡上楼去,动作很轻地打开周行朗的房间门。 他不过是想看看周行朗睡着没有,有没有踢被子,想着帮他掖被角,结果进去就看见,熟睡的周行朗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在床上挣扎,那挣扎的幅度并不大,可却让人能看出他的不安与害怕,从鼻间溢出小声的呜咽,额头冒出一层的细汗。 路巡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果然很烫。 “行朗。” 周行朗听不见,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心,嘴里低低地发出呓语:“火,好大的火……” “没有火了,火灭了,已经灭了。”路巡心脏钝痛,俯身去抱他,“已经灭了,不要怕。” 这个噩梦,是周行朗以前最常做的,也因此会常常从睡梦中惊醒,路巡原以为他失忆了就不会再做这样的噩梦了,所以极力想要隐瞒住,没想到周行朗阴差阳错的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又开始了同样的噩梦。 路巡努力去安抚他,抚摸到他的后背全是汗水,睡衣已经被浸湿了。 分明没有火,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却让他的体温超乎寻常的高,这说明人的心理暗示是非常可怕的。 他一直安慰周行朗,拥抱他,在他耳边说话,直到半夜,周行朗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眉心依然紧蹙着,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哀愁。路巡抚平他夹着的眉心,把他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心口睡觉。 天亮了。 周行朗慢慢醒来,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分辨清楚自己现在的姿势,的确是倚靠在男人的怀里,大冬天的,路巡甚至没有系睡袍的腰带,他的睡袍就那么大敞开,身材一览无余。 同时,他身体上的缺陷处,也暴露在了周行朗的眼睛里。 这是路巡身上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在相处之中,周行朗了解到路巡的过去,他爱好广泛,喜欢运动,还痴迷于极限运动。 周天跃说他是摄影师,周行朗还专门去查了,果然查到了一些,路巡居然还是国家摄影师协会的副会长,他还拿过不少听起来很牛逼的奖。 什么世界摄影大师奖金奖,xx国际摄影大赛特等奖,xxx国际摄影大典特别奖……总之还挺多的。 周行朗原以为真的很牛逼,结果仔细一查,发现这些奖只是听起来大,听起来叼,实际上一文不值,就是一些野鸡奖——貌似有一个还是他自己创办的大赛。 所以路巡其实是个混得很不怎么样的摄影师,至于他当总裁当的怎么样,周行朗就不清楚了,料想一个会自己创办大奖并黑`幕自己得冠军的男人,肯定是当不好大老板的。 周行朗虽然心里气恼,但还是不想惊动他,也不想骂他,反正自己也要去出差了。他小心翼翼地撑起两只手臂,想要在不吵醒他、不碰触到他的情况下从路巡身上起来。 可这个男人虽然生理上不健全,力气却不小,比周行朗这个总是坐办公室的设计狗力气大太多,周行朗知道下面有个健身房,而且路巡每天都会使用,他的义肢并不妨碍他锻炼身体。 男人的手臂紧箍着他的腰,周行朗摆脱不了,干脆喊了一声:“喂。” 路巡没有反应,周行朗凑到他的耳边,两只手揉搓他的脸颊,把他的嘴挤得嘟起来,结果把自己逗笑了:“喂!快醒了,不要睡了。” 路巡这才有了一点反应,睁开眼眨了眨,目光中带着半梦半醒的雾气与澄澈,分明是单眼皮,眼睛也不算很大,可大概是睫毛够长的缘故,睁眼的动态和闭眼的静态,完全是两个样。 至少他闭眼睛时,周行朗还敢看他,捏他的脸,他一睁眼,周行朗就跟触电似的,忙丢开手,也不敢看他了:“你怎么又来我房间,还抱着我睡,下次我要锁门了啊!” “你昨晚做噩梦了,我听见声音才进来的。”路巡一条腿屈起,想坐起身,但是有些困难的模样,周行朗便伸手去帮他,推他的后背让他坐起,接着便注意到,路巡的某个部位,鼓得离谱。 他别开目光:“我做什么噩梦了?”他完全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一个梦有些离奇,但不是什么噩梦。 “你说了梦话,说有鬼在追你。” “真的?”他怀疑道。 “真的,你流了很多汗,后背全被打湿了,我安慰你,你就抱着我不撒手了。”他毫不害臊地说,引得周行朗赶紧下了床去,目光又瞥向了他。 他听说有些人截肢后那方面就不行了,没想到都是骗人的。 “路巡,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他目光躲躲闪闪。 路巡低头看了眼自己:“我的腰带是被你拽掉的。” 周行朗不太相信,路巡意思意思把袍子拢在了一起:“行朗,能把我的腿给我一下吗?” “腿……?噢,好。”路巡指的是假肢。 周行朗是第一次碰,他把黑色的假肢拿起来,发现脚上还套着袜子,是他昨天买的。假肢不是很重,里面的材质是很轻的那种。 而假肢表面,其实是有纹路的,肉眼看不出,手指放上去能感受到,设计很用心,而且酷炫。 周行朗问:“这个怎么穿的?是不是这样怼的……” “上面有按钮。” “哪里有按钮?”周行朗没找到。 路巡伸手:“指纹解锁的。”他用手轻轻一碰,假肢就好像被打开了开关一样,几道急促的蓝色电流迅速流过黑色的肢体部分,引得周行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想问但又不好意思。 路巡主动解释:“这一条是有生命的,有导航系统和天气系统,看,这里是终端,”他指着对接口,“还可以导入其他的智能系统。” 周行朗现在看电视,有时候会觉得科技已经发展到了很厉害的程度,但有的时候,他仍然觉得和电影里差别很大,可路巡的腿,显然非常高科技,含有远超时代的科技含量。 周行朗不知道,路巡自己投资了一个实验室,拿自己当小白鼠来做人体`实验。 “那是怎么穿的?” “这样,很简单的。”他掀开了睡袍下摆,松松垮垮的腰带再次解开。 周行朗尝试着把他的腿接上去,动作很慢,眼睛都不敢眨,路巡说:“不用这么小心。” “马上就好了,我轻轻的,你要是疼就说啊……” 路巡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俊不禁。 “好了。”周行朗抹了把汗,目光从他的腹肌滑到下面一点,最后落在腿上,“你试试。” 路巡挪动腿,犹如正常人般自如地下床,穿袜子。 那腿穿戴上去有人机共生的效果,周行朗不仅不觉得丑陋,相反觉得相当帅气,让人着迷。不过他这种心思,就不会让路巡知道了。 洗漱完出来,路巡还在浴室待了很久,周行朗能听见他压抑的声音,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后面几天,路巡晚上过来看他,发现他没有继续做噩梦了,也就没有跟他睡在一起。 周行朗带着几个员工,一起飞到了西双版纳。 酒店的景观和室内设计,这次都不是他们事务所负责,他目前只负责建筑,以及后期建造完成后的灯光设计。 他拿着一份总图和总设计说明,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周天跃是了解他底细的,知道他多半看不懂,也不知道前几天是怎么一个人搞完了南山美院的设计的。 “施工方已经开始动工一个多月了,目前刚平完土,在做管道。” 周行朗基本听不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周天跃原本劝过他,说其实不来也没什么,因为施工图已经看过了,是没问题的,哪怕来了现场,他们也不能下指令,只能提意见,所以意义不大。 但周行朗是有心想躲着路巡,所以干脆就过来,他不懂工程没事,他的员工懂不就好了嘛! 这一出差,就是一个月没回家,每天就戴着个安全帽去工地转悠,甚至跟工人们一起吃饭,他爸就是包工头,所以周行朗小时候没少去工地。 下午,周行朗就窝在房间里画图,天气好了还跑出去玩,虽然住宿条件不如家里,房间小小的,住着憋闷,可周行朗还是不太想回家,哪怕每天路巡都要给他打电话,但在电话里,也说不了几句。 直到春节将至,工地要停工,周行朗也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路巡在电话里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周行朗说:“已经春节了,我要回家,回去看我爸妈。”他理所当然地想,路巡肯定也要回他在新加坡的家,回去看他父母才是。 路巡发了张照片给他,说:“模型给你复原了,不回家看看吗?” 周行朗点开照片一看,果真全部复原了,和以前一模一样,俨然是个缩小版的“自宅”。他自己做过模型,知道要花费很多的心力,而这个“自宅”的模型尤为精细,要更费工夫。 他心里复杂:“可是我机票都买好了。” 路巡就不再说什么。 挂了电话,周行朗当即买了夜里的机票回家了,也没给家里说一声,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 到的时候是半夜,从机场打了个出租车到家,打开房门,也没有开灯,进了自己的卧房睡觉。 第二天清晨,周行朗听见外面有些动静,但是迷迷糊糊的也没醒,是到了中午他才爬起来,以为会面对吃惊又欣喜的周庆松和文女士,哪知道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两百平的屋子,空荡荡的。 人呢? 周行朗立刻打电话给他们,没接通。 难道是买年货去了?还是走亲戚去了?还是回老家了? 周行朗饿着肚皮,打开冰箱,里面却空无一物。他一边喝牛奶,一边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等到了下午,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周行朗这下不淡定了,电话也不接,人也没影,到底去哪里了?他焦急地在地板上踱来踱去,接着周行朗给奶奶打了个电话,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接。 奶奶因为得了老年痴呆,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叫儿子的名字,说:“庆松啊,什么时候回家啊。” “奶奶,我是小朗。” 那边却还在念叨“庆松”,说想你了。 周行朗问不出答案,但是听见她那么说话,心里五味杂陈:“奶奶,我马上就回来看你了。” 那头,电话被人接手:“小朗,我是你大爸。” 他父亲周庆松的兄长周庆元,周天跃的父亲。 周庆元说:“你爸妈今天早上飞国外去过春节了,你不知道吗?” 周行朗:“……” 原来早上那阵动静,是他爸妈在收拾东西,现在估计人在飞机上,所以接不了电话。 周庆元问他要不要回老家过春节,周行朗说好。周庆元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来个电话,我来接你。” 周行朗不想晚上还吃外卖,就说自己现在在家里,但是没有人,周庆元便说马上过来接他。 老家亲戚多,他一个人回去,其实是件麻烦事。周天跃给他说过,他和路巡结婚这件事,其实他爷爷奶奶都是不知情的,老人家思想问题,不能接受同性恋,所以在他们眼里,周行朗一直还是未婚。 知道他们人是安全的,周行朗就放心多了,打开手机叫了个外卖,他孤零零地躺在沙发上,吃着刚才从冰箱里翻出来的一根火腿肠,电视里在放一部很老的港片。 门铃响起,周行朗还以为是外卖,光着脚迅速跑去开门,把手伸出去准备接外卖——门外却站着路巡。 周行朗叼着的火腿肠掉在地上:“你怎么来了?” “过来陪你还有爸妈过春节,你还没吃饭吗?”路巡捡起火腿肠。 “吃了吃了,”周行朗还是打开门让他进来了,弯腰给他拿拖鞋,“其实你不用过来陪我们过节的,他们回老家了,我等会儿也要回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或许纯粹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寂寞。 路巡把行李箱放在玄关处,换了鞋:“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我还没有见过你家人。”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跟你是……那种关系,还是算了吧,你怎么不回家?”他注意到路巡今天戴的围巾是自己买的,他少见的没有西装革履,脱下鞋后露出来的袜子,也是自己买的。 路巡瞥见茶几上的牛奶,还有几包小零食,坐下道:“不想回去。”他看着周行朗,“我跟你回老家吧,如果你不愿意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可以说我是你朋友。” “哪有带朋友回家过年的道理……”他嘀咕道。 “一个月不回家,见面就要跑?” “我那是工作,出差……”周行朗也没底气,因为他在西双版纳玩了小半月,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弱:“你要是跟我回去,我没办法跟老人家解释你是谁……” “说我是你朋友,用不着解释。” “你没去过我老家,都是老房子,你住不惯的。” 他连找了这么多理由,路巡没有继续死缠烂打,他明白周行朗的意思。 很快,外卖来了,周行朗饿一天了,吃得狼吞虎咽,偏偏要欲盖弥彰地解释:“我中午吃的少,现在又饿了,我大爸马上就来接我了,不如我现在给你买回新加坡的机票吧?” 路巡摇头,拍了拍他的背:“你慢点吃,别吃快了,容易噎着。” 饭刚吃完,他和路巡坐着一起看电影,路巡也没提要跟他走的话头,周行朗也就不说话。 周庆元车开到小区外面,就给周行朗打了电话,说自己到了。 “我大爸到了,我要回去了,你……”其实周行朗很不喜欢回老家,但是打电话的时候,奶奶说话的声音特别让人难过,他就决定要回去看一看老人。 路巡埋头帮他收拾桌上的外卖:“你不用管我。” “那……那你要记得买机票回家啊。” 路巡应了一声,周行朗回房间把行李箱收拾好,路巡叫住他,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周行朗的一些日用品:“从家里给你带来的,你衣服都洗了吗?” “拿去干洗店洗了,我还网购了新的。”他每天往工地跑,人都晒黑了。 “还给你带了几条内裤。”路巡又翻出了不少的东西。 周行朗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一股脑塞进了行李箱,很用力地合上后,拉上了拉链。 “那我就走了啊,拜拜。” 路巡站起:“行朗。” “嗯?” “拜拜。”路巡摸了摸他的头发。 周行朗一言不发地拖着行李箱出去,坐上门外停着的车。 周庆元帮他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笑着说:“小朗,好久没见你,怎么瘦了一圈,是不是工作太辛苦,没有好好吃饭?” 周行朗否认:“一日三餐我都好好吃了的。” “赶紧找个媳妇吧,这样就有人给你做饭了。”他发动了汽车,“男人啊,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你说你这个事业都做这么好了,是时候操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吧?” 周庆元也不知道他结婚的事,周天跃是跟着他工作的,这件事对自己的父亲,也是守口如瓶。 车子渐行渐远,周行朗回头去看家里的别墅,似乎还能看见路巡站在窗户边注视着自己离开的落寞模样。 “大爸。”周行朗喊了一声,“能不能……把车开回去啊。” “有东西忘拿了?” “嗯……” 周庆元掉头,把车子开了回去。 周行朗下车,打开房门,路巡在喝周行朗没有喝完的那瓶牛奶,听见动静,回头看他,漆黑的眼睛闪动着光芒。 周行朗站在门边无奈道:“走吧,我带你回去,不过你的身份是我朋友,不是我丈夫,我不能让我爷爷奶奶知道,他们怕这个。” 路巡盯着他,忽地笑了起来。 14、第 14 章 他的高兴溢于言表,周行朗一下就更内疚了,分明路巡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怎么好意思拒绝,去伤害他? “要帮你想个理由,不然怎么解释你跟我回家的事?” 路巡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跟着他往外走:“那我就是你的合作伙伴吧。” “行,你过来谈生意的,顺便玩几天,你是外国人,所以不过春节。”走到车旁,周行朗敲了敲车窗,礼貌地道:“大爸,能开一下后备箱吗?” 周庆元掐灭烟,看见他背后站了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拖着个行李箱。 男人长得很帅,高鼻深目,模样俊朗,弯腰也跟着周行朗叫了一声:“大爸。” 为什么会这么叫,路巡猜这是这边的方言,是大伯爸的简称。 周庆元迷茫,说是忘记拿东西了,怎么回去一趟出来,就拎了个人出来呢? “小朗,这是……” 周行朗赶紧说:“我朋友,他外国人,不知道怎么叫人。”他在后面挠了一把路巡的背,“叫叔叔才对。” 周庆元下车给他们打开后备箱,仰头感叹了一声:“哎呀,你朋友好高啊。哪个国家的?怎么跟中国人一模一样。” “他是新加坡华裔,小时候就在国外长大,中文说的不好。” 周庆元说了句:“hello。” 路巡跟他握手,用标准普通话礼貌地点头道:“您好。” 周行朗轻轻踩了他一脚,示意他不要讲这么标准。 周庆元赞许地比了个大拇指,说:“你中文太标准了,very good。” 路巡说:“蟹蟹尼。” 周行朗噗地一笑。 两人坐上车,周庆元用方言说:“小朗,你朋友怎么住你爸妈那里?他跟我们一起回去过年吗?” “他……嗯,他想看看国内是怎么过年的。” “你刚才说忘带东西,是说的他吗?这么大个人你也能忘啊!”他是小轿车,路巡一坐上车,整个车子都显得有些逼仄起来,可想而知他的身材有多高。 周行朗干笑两声,挠头道:“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他看向微微躬着身体的路巡,觉得他肯定一辈子都没坐过这样的车。 周庆元问他们的关系,周行朗说是合作伙伴,同时发消息给路巡:“你就说英文好了,他们听不懂,我来翻译。” 他觉得这个主意很绝妙,这样就能控制全场,保证不会出差错。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才到家,进了小路后,路巡这才知道,原来真的是老房子,而且是乡下,靠着旅游景区,但又不属于旅游区,山清水秀风光很好。 这也是为什么老人家始终不愿意搬到城里去住的原因。他们在这里出生,落地生根,早就和这片土地、这栋房子,还有这里的山和水有了很深的感情,所以不愿意离开,不过房子太老了,后来周庆松包工程赚了钱,回家把岌岌可危的房子加固,在村里修了路,安装信号塔,给家家户户都装了网络,还请来风水大师,修缮了祖坟。 但是他想让父母搬走,父母却念旧。 周庆元把车停在水井旁,三人下车,周庆元帮他们提行李,他一手提一个,也不顾周行朗说自己拿,就风风火火地把两人的行李箱提了上去。 房子地基有一米二高,因为这里地势低,几十年前以前发过洪水,淹了房屋,后来重建就把房子建得高高的,地基用水泥砖块打造,很结实,洪水冲不垮。 “爸!爸!小朗回来了,还带了朋友!是个外国人嘞!”周庆元声如洪钟地大喊道。 周行朗带着路巡往里走,嘴里小声解释:“我爷爷耳朵不太好,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听力很差了。” 爷爷是听力不好,是因为二十年前,有一回村里放电影,人太多了,他挤不进去,就站在音响旁边,忽然电影里就开始打鬼子,轰隆隆的爆`炸声把他的耳朵给震聋了。 刚开始大家以为他是耳鸣,以为过几天就好了,没想到再也没有好。 “不过他身子骨很好,还硬朗。” 爷爷听力不好,但是眼神不错,他刚出来,一下就看见了周行朗,高高兴兴地喊他:“小猫,你回来了!” 路巡耳尖地听出这句方言有些不太对:“……小猫?” 周行朗嘴角一抽:“我的小名。听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好,半只脚进了鬼门关,就给取了个好养活的小名。”而且还是有说法的,当时家里养的猫生了小猫崽,猫崽子生下来就有猫藓,命悬一线,后来还是挺了过来,活得很健康。 所以他该庆幸不是取了狗剩,根子这样的名字。 路巡似乎对这个小名很感兴趣,反复叫了几声,他声音很低,加上侧头落在耳边,把周行朗的鸡皮疙瘩都喊出来了。 “小猫,这是你的朋友啊,外面冷,快点快点进来烤火。”爷爷笑得满脸是褶,盛情地请路巡进堂屋,农村的土房子,但家电全是最新的,周庆松甚至让人来安装了洗碗机。 哪怕在有空调的情况下,老人家喜欢在冬天开小太阳的习惯,仍是没有改。 路巡喊他:“爷爷。”他是挨得稍近一些才喊的,所以爷爷听见了,问他叫什么名字。 路巡回答了,周行朗插嘴道:“他是外国人,在国外长大的,中文说得不太好。” 爷爷打量着他,说:“我觉得挺好。” 路巡长了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虽说眼皮是单的,但倘若说他是外国人,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周行朗还进房间看了奶奶,她患了老年痴呆,平日都不敢让她自己出门,因为前段时间奶奶走丢过一次,报警后才找到了人。 不过,奶奶却已经完全认不出来周行朗这个孙子了,盯着他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周行朗蹲在床边,耐心地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话,奶奶问了句:“你是谁啊?” “奶奶,我是小朗。” 爷爷在旁边生气地说:“这是小猫,是你孙子,老太婆你都认不出来了?” 奶奶看向他,一副你又是谁的茫然模样,接着扭头去,不看他们了。 周庆元正好下楼来,说:“我说吧,小朗,把你奶奶送到养老院去,这里太偏僻,离医院又远,我平时要上班,他们两个在家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打电话叫救护车都来不及,养老院多好啊,有人陪她,还有护工,她就是不干,你说怎么办?” 人上了年纪,一些观念是很难被扭转的。 周行朗摇摇头:“就住家里,挺好的。”他上次听周天跃喝醉了提到保姆,知道家里请了个照顾爷爷奶奶的保姆,是周庆松出的钱,结果那小保姆现在跟周庆元好上了。 周庆元叹口气说:“对了,房间给你们打理干净了,就是你爸的那间,得委屈你们住一间了,你朋友不会介意吧?家里还有个小房间,就是很多年没人睡过了,现在成了杂物间,打扫也来不及了。天跃上街去买火炮了,我打电话让他给你们带了床电热毯,睡觉前插上,床就暖和了,我先去做饭了。” 他一席话,真是把周行朗说的哑口无言。 路巡隐约听见了点,走过来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我们住哪里?” 他的声音吹拂在耳边,有热气,痒得周行朗一个哆嗦:“为什么你说话这么小声?” 路巡低笑:“因为我是外国人,跟你大声讲中文你会踩我的脚。” 周行朗:“……” “走吧,我带你上去。” 农村房子设计的高,当年发大水的时候,周庆松还在做民工,他跟的一个老板迷信,很信风水,所以那时房子重建时,也请了个很出名的神棍来算讲了,由于后来周庆松一路顺风顺水做成了包工头,这房子的构造,便一直维持原样。 别家房子越修越高,可他们家只做了加固,换了管道和家电,刷了墙漆,甚至铺了木地板。 房间是周庆松以前住的,大,家具也都是全新的,床和衣柜,还有沙发和窗帘。 衣柜大概是很久没有用,一股味道,他打开衣柜门,打开窗户通风,开始铺床。 床具是离开的时候从家里带来的,是他床上用的。 周行朗很少做这些,路巡去帮他,两人都不怎么做家务,但基本的还是会,一人拽着一边,把床铺平整了。 楼下,传来汽车轮胎碾过是动静,周行朗趴在窗台看,周天跃正在往屋里搬烟花。 离除夕还有两天,但家家户户现在都开始准备了。 下面叫吃饭了,周行朗刚整理好衣服,从房间出去,他还挨个检查了房间,包括周庆元说的杂物间。 那房间周行朗小的时候还来住过,是双层床。 爷爷以前是人民教师,床是当年学校不要的,他给搬回家了,搬了好多个。 里面果然乱糟糟的,满是烟尘,周行朗咳了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房子和十年前相比,又是不小的变化,和构造格局都是一样的,周行朗仍然还残留着十年前的印象,还有一些小变化,天台上修了个新浴室,用的是太阳能,周行朗觉得环境还行。 因为来了“外宾”,周庆元做菜做得很丰盛,还专门上街买了拌菜和卤菜。 “这个甜皮鸭,我们这儿一绝。”他以为路巡听不懂呢,指了指盘子里酱色的鸭子,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大大滴好吃。小朗,你给翻译一下。” 周天跃在旁边深感丢脸:“爸,少看点抗`日神剧。” 刚才他看见路巡吃了好大一惊,周行朗怎么把他老公给带回来过年了?周行朗专门跟他解释了,说:“我们住不了几天的,现在他的身份是外国人,我的一个合作伙伴,中文很烂,你别穿帮了。” 周天跃还从来没有跟路巡在一个饭桌上吃过饭,他压力很大,一句话也不敢说。 爷爷为了招待客人,献出了自己多年的珍藏,一堆不知道泡了些什么东西的酒,酒液呈现出一种稍深的琥珀色泽,里面依稀能看见蛇、牛鞭、鹿鞭、驴鞭、蜈蚣等等…… 周行朗强烈怀疑这个酒有毒。 可是爷爷非常热情,拿了几个玻璃酒杯,拧开玻璃大罐子上的水龙头开关,小心翼翼地斟满。 “都尝尝。” “不是……爷爷,你这个能喝吗?不会有毒吧。” 爷爷“啊”了一声,表示没听见他说什么,笑眯眯地把酒推到路巡面前,做了个仰头一饮而尽的动作:“尝尝。” 路巡见过这种酒,但是从没喝过,他正要喝,周行朗拦下他,低声道:“这东西你敢喝啊?” 周庆元却爽快地道:“没毒的,我尝过的,没死人,威力特别猛,冬天喝这个用不着电热毯了。”说完,他举杯要和路巡碰杯,文绉绉地来了句:“我们国家有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知道谁说的吗?” 路巡点头:“孔子。”他伸手碰了杯,也跟着喝了。 周庆元说他博学,连这个都知道,又要敬他,于是路巡把那一杯喝完了。 “你别喝啊。”周行朗心一紧。 路巡摆摆手,表示:“你爷爷和大爸都喝了,我总不能不喝。” 周行朗无奈:“什么味儿?” “怪怪的,像臭袜子。”路巡用英语回答。 周庆元对外国人实在好奇,问周行朗:“他说的是什么?” 周行朗:“……他说好喝。” 爷爷像个传`销分子,开始给周行朗推销,让他也喝:“我这酒好的,喝了百毒不侵。” 周行朗:“……” “爷爷,我就不喝了,我不能喝,我有胃病。” “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周天跃大声道:“他、有、胃、病!” “生病了?那更应该喝我这个酒了,喝了包治百病!百毒不侵!” 爷爷已是满面红光。 周行朗死也不想喝臭袜子,去开了瓶六个核桃:“我喝这个,补脑。” 在热情招待下,路巡喝了不少的臭袜子酒,他似乎不懂得拒绝人,或者说,不懂得该如何拒绝这些淳朴的热情,况且他们还是周行朗的家人。 而且爷爷说,这个酒他珍藏了十几年了,只招待最重要的客人,来了人就给他们小小的酒杯,就分一两杯,绝不多给。 那杯子很小,路巡手大,端着酒杯就像是捏着个儿童玩具似的。 他喝得整个人都热起来,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高领毛衣,一张脸醉得坨红,眼睛却显得明亮。 路巡大概是喝醉了,手放在桌子底下,轻轻地摸了摸周行朗的手,扭头看他时,目光很热。 周行朗适时叫了停:“好了,都别喝了,爷爷,你的酒这么宝贝,可别今天一口气喝完了。” 爷爷看向一夜之间少了一半的百毒不侵酒,一下醒悟,站起来道:“不喝了不喝了,老头子要睡觉了……” 周庆元已经喝醉了,趴在桌上说些听不懂的话,周天跃喊他爸起来,然后连拖带抱的把人弄上楼了。 周行朗轻轻拉了拉路巡的袖子:“路哥,你还清醒吗?” 路巡侧头看着他,双目亮得像朝露,点了点头:“行朗……”他凑过来,好像要亲人一样,周行朗躲开了,“那你还能自己走路吗?上去洗个澡,你身上一股酒味儿。” 他怀疑这个臭袜子酒,酒精度数得堪比原浆酒吧,周行朗其实也想尝尝看,但一来他是有胃病,吃过这个亏,不敢,而来路巡说味道像臭袜子,他就不乐意尝了。 但心底到底有点好奇,他端起路巡几乎空掉的酒杯,试探性地伸出舌尖,沾了一下杯口,立刻蹙眉,呸了两声。 “什么味儿啊!” 路巡就笑了起来。 “不许笑,”周行朗瞪起眼睛,“你上去漱口、洗澡,不然……不然我不跟你睡一张床了。” 这句话很有效。“我洗。”路巡点头,有些不稳地站起,周行朗伸手搀扶了下:“你自己能行吧?” 路巡再次点头:“我没醉。” 他认为自己是有一点点醉,但是醉得不厉害,起码能分辨出眼前的人是周行朗,是他所爱的人。 他步伐很晃,东倒西歪的,上楼梯差点跌倒,周行朗怕他摔了,连忙去扶。 就这么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几乎是半搂着,把路巡弄到了床上,接着翻找出他的睡衣,又用力把床上瘫软的路巡抓起来:“一、二、三走!上去洗澡。” 天台那个浴室是新修的,有暖风机,还有太阳能热水器,浴室环境倒是很好,淋浴器是大牌子,跟城里没区别。 好容易把路巡拽到顶楼的浴室里,周行朗开始剥他的衣服,路巡几乎是趴在他身上,呼出一口浓郁的酒气:“宝宝,我爱你。” 周行朗正在给他脱毛衣,闻言抬头。 路巡睁着迷离的双眼,热气熏在周行朗脸上,周行朗受不住了,先给他找出电动牙刷,挤了牙膏塞他嘴里,一手托着他的下巴,一手帮他漱口。 “咕噜咕噜……”从路巡嘴角涌出了牙膏沫。 周行朗连忙用手去接,然后用纸擦,他不是没照顾过酒鬼,他爸包工头,经常跟人应酬、喝酒,喝得烂醉回家就给周行朗发钱,问他:“爱不爱爸爸?说爱,就给你红包。” 周行朗说一句爱,周庆松就给他一百块,还要唱歌给周行朗听。 话多得不得了。 可是路巡不一样,他话少很多,嘴里反复就是一句。 “宝宝,我爱你。” 周行朗听得心惊肉跳,很不好意思,多听几次还是觉得不自在:“你小声一点啊。” 好容易帮他脱了毛衣,清理了嘴里的牙膏沫子,周行朗开始扒他的裤子:“别动啊,给你洗澡。” 路巡两条腿伸长,是一个特别放松、无害的状态,扒了一点,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扒不下来了。 周行朗以为是拉链没拉到底,伸手去碰,一下就被烫到了。 “百毒不侵”酒名不虚传。 15、第 15 章 大家都是男人,周行朗倒不是觉得尴尬什么的,只觉得当时就不该让路巡喝酒。 酒里泡着那么多大补的东西,路巡这个状态……会伤身吧? 周行朗怕弄疼他,尤其是路巡的腿,所以动作万分小心,但因为裤子卡住了,还不敢生拉硬拽,把手伸进去,想着手隔着总不会弄疼他了。 感觉它跳了一下,一下就把原本不是很尴尬的周行朗弄得面红耳赤,手赶紧出来。看了路巡一眼,发现他是闭着眼的,呼吸很重,应该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耍流氓。 深吸一口气,周行朗没有骂他,换了一种方式,一点一点地帮他褪到了底,黑色的假肢再次暴露在周行朗眼前,和他原本肢体的形态区别不大,都是流线型,所以看上去浑然一体,衔接处没有缝隙,好像本该就这样长在他的腿上一般。 “路哥,”周行朗喊他,“你的腿防水吗?我去给你开淋浴器。” 路巡“唔”了一声。 周行朗:“?” 路巡没说话,低垂着眼,黑色深眸凝视他,抬手轻轻地捻了捻他的耳垂。 “问你话呢,”周行朗把他的手拿开,“腿防水吗?能沾水不,不能我要给你取下来。”说着蹲下来研究他,看怎么才能取下来。 正当他研究时,背后浴室门忽然被打开:“卧槽。” 周天跃肩上搭了个毛巾,一开门就看见路巡坐着,而周行朗正趴人那处,他吓一跳,什么都没看清楚就赶忙退出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周行朗回头:“嗯?” 浴室门已经被关了,周天跃落荒而逃。 周行朗一头雾水,低头继续研究腿怎么弄,听见路巡几乎以听不见的声音说:“防水的,不用取。” “哦……那我去开热水器。” 热水大雨似的哗啦浇下来,周行朗单手架起他,路巡重量不轻,不过他有意识的在支撑着自己。虽然醉了,可还有条腿不是他的,假肢连接了神经,但同时拥有自主的思维,这是他投资实验室的主要方向,就比如这种站立不稳的情况,他的假肢便可以稳稳立住,不受他身体影响。 可大多时候,洗澡都是要取下腿的,因为截肢面需要每天保持清洁。 “你自己能洗吗?”周行朗问。 路巡站在水下点头,手臂撑在墙壁上,头晃了晃,显然是个不太清醒的模样。 “算了,就冲一下,不给你用沐浴露了。”周行朗衣服上溅了水,便把毛衣还有里面的秋衣都脱掉放一旁,他站得比较远,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臂,以防他摔倒。水顺着路巡的头发,结成一股一股的水流,从额头滑过眉峰,水珠在黑色睫毛上凝固几秒,缓缓滴落。 等冲了几分钟,周行朗伸长手臂关了水。 他裤子半湿,上身没穿衣服,倒还好,肌肤上密布着水珠。 “来,穿衣服,手臂抬起来,换一条。”周行朗像伺候小朋友一样给他穿衣,不过不是特别用心,水也没给擦干,连内裤都不给他穿,就把睡袍套在了身上。 低头看了眼睡袍下面露出来的腿,一条白的一条漆黑的。 路巡睡觉穿睡袍,在家里活动穿长款家居服,出门更是遮得严严实实,哪怕在惠姨面前,他也是遮住自己的腿的,不让人看见,说明他非常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可他并不顾忌周行朗。 怕周天跃看见假肢,周行朗扶着他坐在旁边:“我给你穿条裤子。” 把路巡换下来的西装裤裤管套在小臂上,缩成一小截,周行朗蹲下来握着他的脚,穿过裤管洞,把裤子给他套上了。 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碰别人的脚,甚至伺候人洗澡,给人穿衣服裤子…… 整个过程,路巡都没说话,半闭着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周行朗。 “穿好了,在给你加个外套,外面冷……嗯,好了,走吧,你自己用点力站起来,我扶着你。”周行朗弯腰。 路巡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依靠着他走,他身上带着水的湿气,短短的发茬还在往下滴水,周行朗唉声叹气地嘀咕:“天,好重啊。” 这要是女孩儿,他二话不说就给横抱起了。 开门,就是零下的温度。 大山里的夜晚静悄悄的,邻居都睡得早,没有灯光,一片漆黑,夜空挂着一轮浅色的弯月,没有星星。 扶着路巡下了楼梯,让他躺在开了电热毯的床上,还觉得冷,周行朗就去鼓捣空调,没想到怎么也找不到遥控器。大半夜的,没好意思去叫人,就算了,他把门窗关严实了,门也反锁了,这才跪坐在床上,任劳任怨地给路巡脱西装裤:“你的腿怎么取?指纹解锁的吗?” 他上网搜过义肢的资料,和路巡的完全不一样。 路巡发出一声鼻音,懒懒地看着他,像一只困倦的狮子。 “别呻`吟,”周行朗轻轻地拍他的脸颊,“怎么取啊?不取我可不敢让你睡觉。” 路巡盯着他几秒,伸手揽住他的腰,一下把他拉下来。猝不及防的,周行朗直接趴他身上,路巡身上浓烈的酒气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淡的古龙水香,大概是他睡衣上的,并不浓烈,像雨后湿润的树林。 好闻倒是好闻,可太亲密了,周行朗耳朵发烧,不知道路巡是故意的还是怎么,但也不好跟一个醉鬼计较。 正欲爬起,路巡却把手伸进他的发丝里,五指扣住他的后脑勺。 周行朗喜欢留稍微有点点长的头发,认为这样特立独行,很与众不同,学生时代他就是这样,但学校有规章制度,只好留着短短的发。 他想这十年间的自己,一定非常爱惜自己的头发,做的是脱发最严重的行业,但头发一点不少。发质很柔软,路巡很喜欢这样抚摸他,从发顶往下,捏住后颈,那里也是周行朗很敏感的部位,每次只要一碰,就会整个脊椎都酥麻。 电流嗤嗤地爬过全身,周行朗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感觉,整个人都傻了,接着反应过来,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你摸哪里!” “脖子。”路巡低笑一声,手指像弹琴一样抚过耳后,目光从他的眼睛,辗转凝视到嘴唇上,这种专注的视线给人以强烈的暗示,周行朗莫名其妙就是觉得路巡要吻他,他开始慌了:“喂喂喂,别以为你喝醉了我就不敢打你。” “宝宝。”路巡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 “别这么叫。”伸手去抓脖子上的手,很快就抓到,轻易地挪开,毫不费劲。路巡任由他按着自己的手腕,根本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嘴里低声道:“那叫什么?”贴近周行朗的耳朵,“小猫?” 这比被捏住脖子的威力还要大,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周行朗直接跳起,面红耳赤道:“不许叫!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管你的腿去吧!” 这种称呼,老人家叫一叫也就算了,连他爸妈也嫌弃,从不那么叫,可是,从路巡嘴里出来就好像变了个意味。 他气呼呼地爬起来,直接出去,推开周天跃的房门。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他开着小灯,ipad上大片的xxx画面,他戴着耳机,被窝里呼呼呼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行朗:“……” 周天跃:“……” 连忙取下耳机,周天跃尴尬至极地解释:“我喝了那个酒,劲儿太大了,受不了。”要不是正值春节,他就开车去发廊了。 周行朗脸一黑,把门关上了。 本来打算来周天跃这里睡的,这么一看还不如和路巡睡一起,至少身上是香喷喷的。 冷静了几分钟,他回到房间,看见路巡懒洋洋地躺着,一只手搁脑后,双腿分开,但是没去碰,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好没有?”周行朗把门关上,问他。 路巡侧头来看他,摇了摇头。 “那不然怎么办?你自己那个?”他做了个动作,“我看你好像很难受。” “是挺难受。” “那……我开车载你去发廊?”周行朗挠挠头,出了个馊主意。上中学的时候,他跟周天跃还有几个朋友去发廊洗头,店里坐着的“洗头小妹”一脸懵逼,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进去一本正经地要求洗头,但是几个男学生一脸纯洁地问:“这里不是发廊吗?”就只好坐下给他们洗了个头,洗的时候有男人进店,被请到了楼上去。 后来大家后知后觉,那不是普通的发廊。 路巡显然不理解发廊什么意思。 周行朗摸了摸鼻子,小声解释:“就是荤的那种。” 路巡明白过来:“不去。” “那你就自己……” “行朗,”路巡喊他,“你坐过来。” “干什么?”周行朗警惕地道。 “你在怕我?” “哈哈,怎么可能!”周行朗觉得他今晚格外地不同,大概是喝了酒,那副温柔的表皮撕掉,哪怕还是温和的语气,可就是不一样了,让人……无法拒绝。 他坐下,路巡让出一半的床:“睡觉吧,很晚了。” 周行朗心里毛毛的,看着他那里:“你这……怎么办?”普通的反应也就罢了,但路巡这个,显然是喝太多大补的酒造成的,不释放出来真的会很难忍受的。他说:“我可以去楼下,不打扰你,你要是需要电影,我就找周天跃要,你要不要?” 路巡说不要,伸手关了灯:“不用管它就行了,上来睡了。” 窗帘紧闭,灯一关,就全黑了。 周行朗坐立不安,呆坐了几秒,感觉旁边没动静,这才用手机照明,把外套脱掉,躺下了。电热毯一直开着,温度在这样的天气里本该是很舒服的,而他只觉得燥热到睡不着,眼睛闭上了,却丝毫没有睡意。 而路巡仿佛是忍得很难受,呼吸声有些粗重。 这会儿,才想起什么:“我帮你把腿卸了?”虽然不知道原理,但是穿戴着假肢睡觉其实的不好的,说着周行朗就要坐起去开灯,然而路巡却伸手拽住他的手臂:“别开灯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黑的环境下,他还能准确地看见自己。 “不取吗?”周行朗问。 “不。”低应了一声,路巡以一个侧躺的姿态,慢慢靠近周行朗,周行朗哪怕看不清晰,也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僵硬着身体,感觉路巡捏着自己的下巴,想躲,路巡却沉声说:“别躲。” 语气不强硬,也不带命令性,偏偏叫人无所适从。有些人天生就是领导者,会叫人主动服从他的话,一开始周行朗敢反抗,是因为路巡太温柔了,现在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温柔也可以是面具。 “为什么你一个月都不回家?”路巡几乎是贴在他的鼻尖上问出这句话的,隔得很近的情况下,周行朗很模糊地分辨出他的轮廓、眼睛。路巡明显是因为有点醉酒,所以变得肆意起来,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变化。 “因为……”他想,理由你我都心知肚明,为什么还要问。 “你怕我这样对你?”路巡贴着他顶了一下,“还是这样?”头微微一侧,路巡吻在他的嘴角,很轻的触感,慢慢落在了脖子上,轻轻地吮着。 周行朗先怂了,僵着道:“哥哥,这样不好玩,别这样。” “你觉得什么好玩?”他抱着周行朗。 周行朗不说话,感觉路巡体温烫得像刚掺满开水的汤婆子,太近了灼伤人。在他有些不规矩的动作下,周行朗忍无可忍了:“你要是真想,我……我可以帮你……别蹭了!” 5、第 5 章 哪怕不为那三千万,周行朗也想离婚。 但他的意见,却仿佛小溪入了大海一般,一概被无视掉了,周行朗每次见到他,总会有些别扭,所以经常不爱理他,天真地想着这样路巡肯定就受不了了,就会同意离婚了——但路巡似乎是好好先生的脾气,所以没有跟他计较。 按照路巡的意思,自己最近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完成工作,所以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周行朗也正有此意,他什么都不懂,硬要去接触工作也是闹笑话,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学习点东西。 他把周天跃叫来家里,让他给自己上课,周天跃哪里敢:“我也不是学建筑的,我是来给你打杂的,这些软件,我也就会一点点。” “那就把你会的那一点,都教给我。” 周天跃跟他进了书房,打开他的电脑:“我就会sketchup和cad,其实网上很多教程的。” “你先给我讲讲怎么用的。” 这两个软件上手都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记忆,他十分钟就能操作了。 周天跃说:“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家。” 周行朗从草图大师软件界面抬起头:“我以前没邀请你来过吗?” 他摇头:“施工和装修的时候我来过。”装修好了,来看过效果,然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周行朗打开一包开心果,剥了一颗塞进嘴里:“我看旁边还有空房间,没事常来玩。” “可那是你的房间。”周天跃受宠若惊。 “我的?我的不是这间吗?”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周天跃赶紧补救:“你们俩东西太多了,这层楼三个主卧室都是你们的。” 周行朗想想也是,不然为什么隔壁房间放着那么多的建筑模型? “那就住楼下吧,我看楼下还有其他房间。”他顿了顿,“你说,我如果离婚了,你说这房子是归我还是归他?归我你就可以来,归他就不行了。” “这个……” 周行朗放开鼠标,头头是道地说:“房子是我设计的,可是建造的钱都是他出的是不是?我可以索要设计费用的吧。” “‘自宅’就好像你跟路巡的孩子一样,是无法分割的,你们谁都无法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当然了,他爱你,你问他要,他什么都会给你……” “打住!”周行朗听不得这些,一听真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不觉得房间有些暗吗?帮我开下窗帘。”这些天把家里摸遍了,还没搞清楚怎么开窗帘的。 周天跃就从墙上找到遥控开关,把窗帘开了。周行朗心里惊叹,原来是这样啊,但面上一点不显,问了个问题:“我还有什么朋友吗?” “这个……你平时工作太忙了,大学的朋友,只有一些还在来往,因为你们都在这个行业,所以难免会打交道,不过大多都是有事求到你头上来……至于高中的,很多年都没见了吧。” 周行朗有几个好哥们,一起打球一起逃课的记忆特别深,深刻得就像在昨天一样,丢了一颗开心果进嘴里:“都没有联系了吗?” “你工作后,连以前的q`q都不用了,怎么联系?上次有个老同学找你,开口就是他要买房了,问你借二十万。” “谁?我借了吗?” 周天跃说忘了:“好像是你们高中班长还是学习委员来着,你当时也没钱,累死累活的,所以只给他借了一万。” “还了吗?” “不知道。” 重新登录了以前的q,网名和个性签名还是当时的,网名叫“淡笑、此时的颓废”,签名是“痛,因为我成长着,如同蝴蝶破茧般的勇敢!” 周行朗瞧着还挺正常,旁边的周天跃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 他打开班群,这个群他特别熟悉,以前就一直在用。 “好像最近有同学会。”他说。 “这种同学会,说白了都是去炫富的,不过也可以去。” 周行朗兴致勃勃地说:“这是我同桌,我们关系可好,他每天给我抄作业,抽烟给我打掩护。还有这个,我们班班花,我还……” 周天跃凑过去看班花的头像,挺好看的:“你喜欢过人家?” “对啊,她叫马雪梅,可她当时有男朋友了。”三模考试前,班花分手了,几个兄弟撺掇他去告白,周行朗纠结了半个月,终于下定决心,结果一觉醒来,已经是十年后了。 “马什么梅?” “马雪梅,”他一脸惆怅,“可惜她不喜欢我,老喜欢叫我傻瓜,我就怼她傻逼。” 周天跃:“……” 活该这家伙搅基。 “别想了,你都结婚了,你老公比你班花胸还大,有什么不满足的?” 周行朗严肃申明:“……我对胸肌没兴趣!” 聊了一会儿,他摊开一本注册建筑师设计手册看了一分钟,由于完全看不懂,便关上了书,打开了电视。 十年前追的番,现在也都完结了,还有他喜爱的美漫,都出了电影,特效贼牛逼。 周天跃调出投影屏,两人坐着一起看《钢铁侠》。 路巡似乎是有工作上的事,晚上没回来吃饭,他和周天跃一起吃的,惠姨煲了猪脚汤。 把堂哥送走,坐在沙发上,周行朗问惠姨:“您一直照顾路巡吗?”因为他有次听见两人用粤语在讲话。 路家老宅在新加坡,他们是上个世纪,局势动荡的时候,从广州举家过去的。一族几十口人,搬迁前本就是大家族,在新加坡拿着美元和黄金又重新开始,很快积累了惊人的财富。 “我在路家工作二十几年了。”惠姨语重心长地说,“算是看着阿巡长大的,三年前你们结婚,我就过来照料你们的起居。” 周行朗便夸她,说难怪做饭这么好吃。 惠姨道:“小朗少爷,我马上五十岁了,我跟我先生离婚十多年了,我女儿也二十岁了。感情的事,我是过来人了。” 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周行朗只能看着她。 路巡回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看见惠姨在台灯下织毛衣。路巡赶紧走过去:“伤眼睛,别织了。” “马上就要冬天了,给你们俩一人织一件,这件红色的给小朗,白色的给你。” “惠姨,明天再织吧。”路巡把灯关了,“行朗睡了吗?” 惠姨只好把织了一半的毛衣放下,抬头道:“上楼去了,不知道睡没有。” 路巡用水果刀削了个苹果,端着上楼。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路巡打开门,里面也没有人。 他以为周行朗在另一个卧室——这层楼设计了三个大卧室,在建筑设计之初,周行朗就想好了,一个是他自己的卧室,一个是路巡的卧室,还有一个是两人偶尔同房用的。 推开周行朗以前的卧室,结果也不在,最后,路巡打开书房门,看见房间的窗帘正在慢慢打开,接着慢慢关闭,自己一开门,就停住了。 房间里没开灯,电脑屏幕亮着浅蓝色的光,透过月色,路巡看见周行朗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窗帘的遥控器。 把灯打开:“行朗,我给你削了苹果。” “谢谢。”周行朗又摁了下遥控器,把窗帘关上了。 路巡似乎打算喂他,周行朗摆了摆手,接过了精致的小叉子,不着痕迹的目光在男人腿上扫了一眼。他工作穿正装,西服尺寸刚好贴合他的身材,坐下时也坐得端正笔直,裤管下裸`露出一部分的脚踝皮肤,上面还有黑色的纹身。 两只脚踝都有,单是肉眼看,几乎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再次想起方才惠姨说的话,心脏就不可控地抽动一下,隐隐有些作痛。吃了两块,他把盘子还给路巡:“你吃吧。”把浏览器和电脑都关掉,“我回房间睡觉了。” “行朗。”路巡叫住他。 周行朗回头看着他,路巡嘴唇动了动,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晚安。” “……晚安。” 他走后,路巡打开了电脑浏览器,翻看了历史浏览记录。 最近的几条让他瞳孔微缩——那是三年多以前发生的一起火灾事件。 半晌,路巡叹了口气。 周行朗回房间洗澡。 浴室的设计让人大开眼界,直接由地面挖空设计的淋浴间,由于开了一大面的固定式单面玻璃窗,洗澡的人仿佛置身森林中沐浴般。 可他脑子里一直想着惠姨说的话,心情有些低落。 匆匆地把头上的泡泡冲掉,他心不在焉地拽了个浴巾擦身上的水,接着推开淋浴间的玻璃门,跨出去时,一脚踩在一块滑腻的水迹上,后跟猝不及防地一滑——“啊!”他摔了个屁股墩。 “呜。”周行朗痛叫出声。 “行朗!”坐在外面的路巡听见动静,三两步冲进来。周行朗被他的矫健吓一跳,接着瞪眼睛:“你为什么在我房间?” “是我们的房间。”路巡弯腰,不由分说把他拦腰抱起,语气非常紧张,“摔到哪里了?” 他身上什么都没穿,都是男人倒也不怕被看,可这个男人不仅是自己的丈夫,居然还公主抱!!! “我没事!你快放我下来!”他尴尬得无地自容,在他怀里疯狂挣扎。路巡双臂很有力地抱住他,低声说了句:“别动。” 周行朗忽然想起什么,不敢动了。 路巡把他放在了床上:“摔到屁股了?” “我没事,不用管我!”周行朗羞赧不已,直接用被子把自己盖住,目光有些警惕,“你怎么会在我房间?” “是我们的房间。”路巡再次纠正,“我们是合法伴侣,这个家也是我们的。”他坐下,语气放软:“行朗,我们能和好吗?” “……什么叫和好啊,我们又没打架。” 路巡拿了个毛巾,给他擦头发上的水珠:“我是说,像以前那样,我们爱着对方,依赖彼此,同床共枕……能别对我这么冷淡吗?” 感受着他动作轻柔地替自己擦干头发,周行朗抬头,接触到路巡可怜的目光,让他很无措:“所以我说……我们可以离婚,这样我们还能做好朋友,隔三差五没事出来吃个饭什么的,你可以去寻找自己的第二春,梅开二度……” “这对我不公平。”路巡双手放在他头顶,低头凝视着他,沉声道,“除了你,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如果你离开我,我会死。” “哪有那么……”夸张,他心里一跳,勉强地说,“不是有句话,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是吧?”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路巡手指轻轻搭在自己的皮带扣上,耳边响起金属清脆的声响,周行朗吓得不轻,喂喂喂,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脱裤子? “你、你……”他语无伦次。 路巡一言不发,他站起,西装裤滑到底,露出合金铸造的银白色义肢。 周行朗睁大了眼睛。 那义肢线条流畅,金属关节,银白涂层,而脚踝处,是仿生的皮肤,做了和以前一样的纹身。 这样可以保证西装袜遮不住的那一截腿部,不会被人发现不对劲。 心脏仿佛被攥紧,新闻中,自己设计的建筑工程不小心发生火灾,他被困火中,炽热的火舌舔着他的皮肤,路巡不顾一切地冲进来,把失去意识的自己背出去。 那惊人的高温和火焰仿佛就在眼前般,周行朗看着他,脑海里忽然闪现一段画面,比新闻上更加真实可怖,浓烟呛鼻,火红的颜色从四面八方环绕,烫伤了他。 一根几百斤重量的横梁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砸在了路巡的腿上。 “路巡……”周行朗只来得及看见他惊慌失措的脸,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16、第 16 章 “小猫,怎么在这里睡觉?” “我……今天起得早,看日出。”周行朗看见背着手站在面前的爷爷,解释道。 这一晚睡得很不好。 其实周行朗觉得,男生之间互帮互助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画室就有室友这样玩,两个都是直男,直得不能再直的那种,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别人的手更舒服,还邀请过周行朗。但他不喜欢那两人,没参与。 不过,这也说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事到如今,周行朗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昨晚帮路巡解决问题后,路巡就睡着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打开窗户通风,周行朗干脆下楼,躺在爷爷平日喜欢搬出去晒太阳的躺椅上,烤着小太阳睡着了。 躺椅很硬,实在是称不上舒服。 而且他颈椎和腰椎都有些毛病,一觉醒来,更是腰酸背痛,手也酸。 “爷爷给你下碗面,你想吃什么?” 周行朗坐起身:“煎蛋面,我去帮你。” 房子虽老,却拥有一个极为现代化的厨房,做菜很方便,甚至还购置了扫地机器人,老爷子喜欢嗑瓜子,磕一路,机器人扫一路。 周行朗从冰箱里拿了几个鸡蛋出来,锅里煮了一大把的手工面条,爷爷用筷子搅着面锅,说了句:“多拿个鸡蛋,年轻人多吃一点,补一补身体。” 周行朗正在喝水,闻言直接呛到。 “鸡蛋我来煎,你上去。”爷爷让周行朗上去叫他朋友下来吃饭,接着给他塞了个刚洗的梨子。 周行朗大口啃着梨,上楼就碰上了同样精神不济的周天跃。周天跃看他扶着腰走路,问了句怎么了。 “腰疼。”周行朗回答。 “为什么会腰……哦。”说着他欲言又止,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这两人一定是和好了,昨晚还看见他给路巡口来着。 推开房门,窗户的风和门对流,房间里的味道已经散了。 周行朗啃着梨敲了敲门板:“吃饭了。” 看路巡动了,他把梨放在桌上,把窗户关上,接着打开衣柜拿了双袜子出来穿上,他穿的拖鞋,这个天气还是有些冷。 扭头看一眼,见路巡坐起身了,正在装腿,就说了句:“温度低,要多穿点。”接着关门走了。 路巡下来的时候,周行朗正在倒醋,看见他啃着梨,手一抖,醋就染黑了整碗面。 爷爷热情地招呼路巡来吃面,路巡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笑着说:“爷爷早上好。” 周行朗被酸到了,重新去调味,路巡进厨房,站他旁边。 周行朗瞥着他:“你怎么啃我的梨?” “喏。”路巡把只剩十分之一的梨递到他面前,眼神清明,酒醒完了。 “我才不吃。”周行朗别过了头,开始盛面汤。 路巡低头笑,把梨啃得干干净净。 爷爷看见了,一人给了个大白梨,笑眯眯地说:“一人一个,不用争。” 吃完饭,周行朗去陪奶奶说话,这回奶奶好像有些认识他了,捧着他的脸瞅来瞅去。 周庆元是下午才起床的,想带“外国人”去峨眉山金顶玩。他不懂英文,搜出图片给路巡看,做了个开车的动作。 路巡没看懂,听懂了,于是点头,周行朗说不去。 “小朗,没有你翻译我们怎么沟通啊?” “没我你们照样能沟通,你看他不是能理解吗?他聪明着呢。” 周天跃打圆场:“小朗昨晚上累了,那就不去吧,金顶也没什么好玩的。” 最后,还是一起去玩了,因为山上下雪了。 以前去过很多次,周行朗毫无兴趣,加上昨晚没睡好,很困。可周庆元这车不大,没空间躺下。 用围巾遮着脸,他低着头,脑袋抵着车窗玻璃睡了会儿,然后身子一歪,靠在了路巡身上。 路巡也没说话,调整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随着上坡转弯,周行朗的脑袋会微微晃一下,发梢扫动他的脖子。倒是开车的周庆元看了两人一眼,觉得他们关系好。 大年那天,家里人就多了起来,周行朗最烦的场合来了,七大姑八大姨都带着孩子过来,是很近的亲戚,知道他们家条件好,厨房先进,而且包的压岁包很大,所以年夜饭也一块儿吃。 有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姑娘,按辈分是周行朗的堂妹,估计也就十六七,盯着路巡看个没完,一边看一边脸红。 周庆元隆重地介绍:“这是我们小朗的合作伙伴,他啊,是外国人,所以中文不是很好,来这边和我们小朗谈生意的,特地体验下在中国过春节的感觉。” 路巡是个黑发黑眼,而且眼睛比一般人都要黑,很深,若说他是外国人,大家也只能往很近的那几个国家想。他身上有不少纹身,所以哪怕周家人好奇,可也不敢跟他说话。 周行朗没有现金,但他看见周天跃都给小辈送了压岁钱,他自然也要给,不然得多鄙视他啊?他现在的人设可是成功人士,都知道他事业很成功。 他想取点钱,让周天跃载他去银行。 “我这儿有现金啊,我给你。”周天跃道。 “不,我还要买点东西。”他自己是老板,怎么好意思问员工要钱,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还得给老人家拿点才是。 旅游景区,买东西方便,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周行朗取了十万,用塑料袋提着去了旁边超市,买了一摞红包,挑挑拣拣,还买了小零食、小鱼干什么的,看见护手霜,也拿了一罐,挑的是牛奶味。 那天路巡摸他的时候,手掌心有些粗糙,周行朗开始还以为他本来手上就有茧,是今天才不小心看见的,手心有些细小的伤口,因为结痂脱落了,所以肉眼看不太出。 不知道怎么弄的。 坐上车,周行朗问:“压岁钱都包多少?” 周天跃说:“我包的六六六。” “通货膨胀这么严重?十年前也才两百。” “弟弟,这可都十年了。” “哦,那我包八八八……”数了八张,没零钱,周行朗想想算了,干脆添个整,包了一千。 小辈也就几个,包大一点也没关系。 回家,年夜饭正开始,周行朗有“十年”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场合,十年前,亲戚爱问的是学习,是考大学,十年后,他事业有成了,七大姑八大姨开始问婚事:“小朗有没有女朋友?” 怕他们问个没完,周行朗一句话堵死:“有了。” 可她们却更来劲了:“哪里人啊,做什么工作?上海本地人吗?有照片吗?什么时候带回家给姑瞧瞧?” 周行朗不堪其扰:“没照片,以后有机会带回来。” 周天跃作为一个优秀下属,立马出声解救老板的危机,把话题扯到了几个小辈的学习上,直接对准一个堂弟问:“上次考了多少?” 学习这个话题,果然带动了家长们的情绪,周行朗逃过一劫,不过他低估了老家亲戚的不要脸程度,有个姑妈说女儿英语不好,问路巡能不能教她女儿做题。 敢情这是想请个免费外教? 路巡被周行朗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装作没听懂。 周庆元比周行朗还不高兴,立刻说:“人家日理万机,那么忙,学英语去报补习班不就好了。” 周行朗舒坦了。 饭后,他准备发压岁钱了,发完就上楼看电影,不掺和他们打牌,结果就看见一个堂妹,捧着练习册跑去找路巡,含羞带怯,用学校教的英语跟路巡说话,不知道是家长的授意,还是她自个儿想的。 摸了摸兜里的护手霜,周行朗有些不高兴,转身去堂妹他妈妈打麻将的屋里,这屋有个大电视,坐着几个小孩在看春晚。周行朗过去,喊了声:“发压岁钱了。” 一人塞了一个,都很腼腆地对周行朗说谢谢。 手里还剩一个,他又喊:“还有谁没拿?” 立刻有个懂事的说:“我去叫她!” 堂妹被压岁钱**召唤过来,还捧着英语练习册,周行朗给她发了钱不说,还笑眯眯对她说:“还写作业呢?这么用功,有什么不懂的哥哥给你讲呀。” 堂妹大概是不好意思,红着脸问了两道题,一对答案,周行朗教的全错,就不敢问了。 周行朗立马闪人,顺手把路巡提上去,冷笑道:“你这外教当的还挺称职。” “那是你妹妹。”路巡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确认什么,最后笑了,“行朗,你是吃醋吗?” 17、第 17 章 “放什么屁呢。”周行朗想都没想就否认。 路巡也不恼, 继续问:“不然你生什么气?” 周行朗硬憋出来一句:“请个补课家教还要给课时费呢, 你可是外教,怎么不给你钱?” 理由真烂。 “我不给她当老师, 孩子有问题问两句,我怎么好意思收钱,就教几分钟。”路巡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对话有趣, 眼里漾着笑意。 “……那也不能免费, 信不信她以后每天打电话给你问问题,烦不死你。”周行朗对这个堂妹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孩子他不怎么了解,孩子妈是十足的爱占人小便宜, 有免费外教不用白不用。 路巡低着头,闷声笑起来, 笑得整个胸腔都在共鸣,搞得周行朗莫名其妙又有点慌, 好像整个人都被他看透了一样:“你笑什么笑。” “没什么。”路巡摇摇头,问他,“看电影吗?” “我想看春晚,但是楼下人太多了,烦人。” 路巡用ipad搜出网络直播:“看这个吧。” 房间空调遥控器没找着,今天白天周行朗又试了试,反正打不开,周庆元来看了看, 说可能是故障了,问他们要不要去他那屋里住,周行朗没同意。 冷点就冷点吧,好歹有电热毯。 周行朗换上睡衣,和路巡一起坐在床上,盖着被子看视频,是个小品节目,老套到不能再老的梗,依旧让他笑个不停。 过了会儿,放到一个不感兴趣的歌唱节目,周行朗一点也不认识这几个年轻的小鲜肉明星,问旁边的路巡:“这些都是谁?” 路巡只认识一个:“这个好像是演电视剧的。” 周行朗下床:“我去洗个澡。” 周天跃刚好从天台的浴室里接了一盆热水,打算泡脚,刚拐角就撞上了上楼的周行朗,他手艺抖,水泼了一半。 “烫死我了!”周行朗跳起来。 周天跃吓一跳,赶紧把盆放下:“小朗,你没事吧!”他说着要扒周行朗的衣服看他有没有烫伤。 “……没事,就是羽绒服湿了。”还好他外面套了个羽绒服,不然这刚接的热水泼在身上,也够呛。 他二话不说把羽绒服脱下,拿给周天跃:“帮我用吹风机吹一下,我先去洗个澡。” 周行朗在严寒下钻进浴室,一边漱口,一边冲热水澡。可不知道热水器是坏了还是因为热水被周天跃接完了,冲了没两分钟水就凉了,好在他洗澡向来快,香皂搓泡泡往身上随便一揉,就冲了。 就着冷水把身上的泡泡冲干净,关水,飞快地穿上衣服,下楼。 脚上踩着滑不溜秋的拖鞋,周行朗在零下的温度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哒哒哒”地跑着下楼,不知道谁往楼梯面上泼了水,那水有些结冰,脚下一滑,拖鞋飞起,周行朗一屁股摔在地上,顺着水流的弧度往下滑了十几个阶梯。 屁股连磕了十几下,周行朗不是第一次洗澡摔跤了,一脸懵逼地坐在地上,过了足有十秒,才想起刚才撞上周天跃——半盆水泼在地上。 “我艹。”他骂了句脏话。 若是在温度适宜的天气,水也就干了,可是在零下的温度里,热水很快变凉、结冰,冰面比积水更容易打滑。 周行朗发现自己有点起不来,这比上回严重,屁股摔疼了,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空荡荡的冷风一吹,只穿一件担保睡衣的周行朗冷得直打哆嗦,抱着手臂呼唤:“天跃,堂哥。” 可回应他的,只是萧瑟的吹风机的声音,心想他多半还在给自己吹羽绒服。 他又喊了两声,房门打开,路巡出来了。 大步跑向周行朗,路巡把他拦腰抱起,不由分说的就穿过走廊进入卧室,正要把他放床上,周行朗窘迫地说:“等、等等,我衣服脏的,你先放我下来。” “能站吗?”路巡深皱着眉,“怎么摔了?” “地上有水……”周行朗站不稳,他又冷、身上又疼,打了个喷嚏道,“你转过身去,我换衣服。” “摔屁股了?我看看。” “别,别看!我没事。你找找我睡衣。” 路巡打开衣柜翻了下,没找到:“都穿过了,你穿我的吧。” 给周行朗拿了一件衬衫,帮他解开扣子。 “你把眼睛闭上。” “好。”路巡闭上了,果真不看。 男士衬衫都偏长,加上路巡比周行朗身材高一些,所以穿上能遮住半截大腿。周行朗觉得这么穿哪里不对的样子,低头一看自己的两条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能给我拿条裤子吗……我买了秋裤的。”实在太冷,他也顾不得穿,直接趴上床,钻进电热毯的和被窝的天堂。 “这个?”路巡找到了。 “你给我……阿嚏!”周行朗又打了个大喷嚏,“秋裤给我。”他侧躺着,屁股不敢挨床,怕疼。 “还看春晚吗?”路巡看他缩在被窝里,严防死守地穿秋裤。 “不看了,气到了。”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脾气。 过了会儿,周天跃过来敲门,说羽绒服没吹干,给他拿去晾了。他站在门口,看见周行朗在床上趴着,大声问:“小朗,下去放花炮吗?” “不去!”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摔,都是因为周天跃打洗脚水的错。 怎么莫名其妙就又生气了?周天跃求助地看向路巡。 “不关你的事,他屁股疼。”路巡面色不改道。 “啊……哦哦。”他一脸恍然大悟,只是……周行朗洗澡出来也没多久吧?有十分钟吗?这就……完事了? 可再如何难以动弹,周行朗还是得爬起来,因为要给爷爷奶奶拜年,老人家睡得很早,哪怕是这种重大的日子,也等不到十二点就会睡着。 路巡看他特别辛苦,好像动不了模样,直接上了手:“很疼吗?我帮你看看。” “不!!手拿开,拿开!”周行朗感受到他的手掌心,暴躁地大喊,“路巡,你别耍流氓。” “没耍流氓,耍了你就不是这儿疼了。”路巡倒是平静,“你身上我哪里没摸过?行朗,你还不懂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那……那你也不能这样,我爸妈都没这样过!”周行朗一脸别扭地把他的手丢开,却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心,很糙。 “我是你男人,不是你爸妈。”路巡纠正,盯着他红红的耳朵尖瞧。 “……反正就是不行!我没事,你别管。” “哦,对了,你手上……”周行朗趴床上,转移话题道,“你手上怎么那么多伤口?” “做模型。” “模型?”周行朗一下回头,“是我摔碎那个吗?” 路巡“嗯”了一声,很平静地说:“以前帮你做过模型,不过是拼接,这次是切割和打磨的时候不小心割的。” “我看看。”周行朗当即把他的手抓到了眼前,很多已经愈合好的小口子。他之前想过很多种原因,还以为是冬天干燥,皮肤脱皮,就是没想过会是因为做建筑模型的缘故。 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半晌,周行朗看着他道:“路哥,我给你买了东西,在我羽绒服兜里,你去找找。” “是新年礼物吗?”路巡很意外他给自己买了东西。 “……差不多吧,小玩意儿,你别嫌弃。” 他人一出去,周行朗就起身,披了个外套一瘸一拐地下楼去了。 他进了房间,给准备睡觉的长辈拜年,祝爷爷奶奶新年快乐,给了他们一袋子的现金。 “小猫,爷爷不要你的钱,收回去!” 周行朗说应该的。他不懂要怎么去表达,只知道在有能力的情况下,用物质弥补。 爷爷把钱还给他,满是皱纹的手放在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小猫,有时间多回家,比什么都好,爷爷知道你孝顺。” “我会经常回来的。”周行朗低着头,鼻子有些堵。这时,旁边的奶奶忽然抬头,高兴地冲周行朗喊道:“庆军啊,你回来啦!” 她把周行朗错认成了自己的三儿子,弯腰抱着他开始哭,指责他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看她一次,又说给他纳了新鞋垫,做了新衣服,情绪起伏很大。 听见这个名字,周行朗浑身都僵了,有种溺水般的感觉,堵住了呼吸。 爷爷脸色也变了,最后他把奶奶拉开了,很严厉地说:“你看清楚,这是你孙子,不是儿子。” 周行朗回房间,路巡问:“礼物是这个吗?还是这个?” 羽绒服的衣兜大,里面不仅装了护手霜,还有两包小鱼干,一袋手指饼干,几个星球杯。 “都给你。”周行朗说。 他躺上床,目光无焦距地盯着天花板:“路哥,我好像感冒了。” “我去给你找感冒药。” 很快,路巡端着水杯和药回来,看见床上侧躺着的周行朗眼圈通红,鼻子也是,红通通的。 周行朗擦了擦鼻涕,路巡弯腰来抱他:“怎么了?哭什么。” “……我不想吃药。”他随便找了个任性的理由。 “我可以喂你。” “不吃。”把下巴放在路巡的肩膀上,垂着眼睛道,“你知道吗,奶奶刚才把我认错了。” 路巡知道奶奶有老年痴呆,今天白天看见自己,还叫他,显然把他认错了。他以为周行朗是多愁善感,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后背:“等我们老了,都会有那么一天的,别难过。” “她把我认成了我三爸。”他父亲那一辈,三个兄弟,周庆元是老二,他不是亲生的,是收养的,所以老三周庆军是最受宠的那个。周庆元没能上大学,就是因为弟弟得上学,要供弟弟读书。 周庆军成绩好,考上了一流学府,在当时是光宗耀祖的风光,十里八乡没人不知道他们家出了个高考状元。 路巡不清楚他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依赖自己,甚至不抗拒自己抱他。 只是周行朗一直都维持着一个姿势,久久没说话。 过了很久,他忽地打了个大喷嚏,路巡这才想起来药,松开他一些:“水要凉了,快把药吃了。” “不想吃。”周行朗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别撒娇,听话。” 周行朗便不说话了,把脸埋在枕头上,半闭着眼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行朗。”路巡喊他。 周行朗不理会他。 “不想吃?” 周行朗用鼻音嗯了声。 “那我喂你。”说完,路巡便把药含在嘴里,捏过他的下巴,在他茫茫然的眼神里,吻过他的嘴唇,舌尖温柔又强势地地把药抵进他的牙关。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十二点前更新两章,这章留言随机掉落一百个红包~ 18、第 18 章 感冒药不算苦, 但周行朗打小就不喜欢吃药, 总是偷偷地丢掉。 药在嘴里化开来,周行朗皱着眉头要推开, 但路巡已经把药推了进去,于是放开他。端着杯子给他喂了口水,周行朗想把药吐了, 但嘴里味道很重, 便仰头混着水把药吞了,只是嘴里仍然有化不开的药味。 “苦。”他皱着眉道。 路巡也喝了一口有些凉的温水,含在嘴里,歪着头第二次亲上去,周行朗扭头要躲, 然而他不肯放过,几近饥渴地吮吸着周行朗的唇舌。 他的嘴唇是润泽火热的, 周行朗被他亲的又热又痒,几乎有一瞬间, 忽然就觉得这事儿还挺舒服,被路巡按着肩膀亲,他眼睛闭了下,紧接着感觉到了痛,从一个侧躺的状态,变成了卧,压住了屁股——是真摔疼了。 周行朗一下疼得醒神,气坏了, 牙齿一合,咬了路巡一口。 路巡放开他,微微起身。 “你别亲了。”周行朗仍是皱眉,像是在懊恼自己的不争气。 “嘴里还苦吗?” 他离得很近,周行朗脑袋向后仰,也没回答:“我想睡觉了。” “好。”路巡双手撑在他的脑侧,再次垂首,温柔地舔了舔周行朗的嘴唇。 周行朗往被窝里一钻,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再这样我就要对你使用武力了!” “没关系,你可以打我。” 周行朗:“……” “我背上都是你抓的,要看吗?” “好了好了,”周行朗打断道,再次往被窝里钻了一截,整个脑袋都窝了进去,“不要吵我睡觉。” 或许是真的困了,十二点最热闹的时候,周行朗都没醒,反而是第二天一早的鞭炮声,把他给吵醒了。 捂着耳朵大叫了声,周行朗在被窝里蜷缩成了一团。 鞭炮断断续续的放了十几分钟才停,他们家过春节就是这样,爷爷喜欢听个响,又听不利索,于是就放很多遍。 一个回笼觉后起床,才十点过。 路巡不在床上,楼下很吵,不知道又是谁来拜年了。周行朗穿外套,下楼去,门前放着一张老榆木的大方桌,是家里的餐桌,用了几十年还没换。 此时桌上正摆放着一摞红纸,路巡微微弯腰,手捏着一杆毛笔在写春联,阳光映在他英俊的脸庞上,短短的头发亮成一种毛茸茸的金棕色,看上去很温暖。 爷爷就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似乎在端详他写的字。 “中文说的不是很好,可是字写得很好嘛!毛笔也拿得稳,很多人第一次都不会用。” 周行朗听见爷爷这么说,然后路巡操着一口蹩脚的口音,说谢谢。 路巡放下毛笔,抬眼,正好看见拢着羽绒外套,穿拖鞋站在财神爷前面的周行朗,对他露出一个笑。 那笑意在阳光下,闪得晃花人眼。 爷爷看见了周行朗,招呼他过来:“小猫,你也来写。” “我字写的不好。”周行朗走过去,绕过方桌,看见了几副对联。 爷爷以前是人民教师,识字,也会书法,字写得方方正正,上联写的是千年迎新春,下联是瑞雪兆丰年,横批:年年有余。 是个很简单的联,旁边还有一副,也是同样的联,只是字略微不同,看得出有一点在模仿的痕迹,只是那字格外的透出一种力透纸背的劲道,苍翠遒劲。 余下还有几副对联,也是有两副相同的。 周行朗问爷爷:“这副是谁写的?” 爷爷指给他看,说:“这个是我的,这个是他的。” 写得更好的那个,是路巡的,周行朗能看出他故意藏了拙,然而爷爷却没发现,还单纯以为是有天赋。 他发现自己似乎一点也不了解路巡这个人。 爷爷去喂鹅了,周行朗问他:“怎么写上字了?” 路巡发现他情绪比昨天稍微好一些了,低声道:“你爷爷想让我写个英文的春联,他想教我写中文,我不好拒绝。” 周行朗在桌上翻了翻,看见了他写的英文春联,英文字也是好看的圆体,但不如他汉字写得好。 “我以为你们家应该是那种西式教育,原来还会教书法的吗?” “琴棋书画,君子六艺,小时候都要学的。” “那不是女孩子学的吗?”周行朗诧异。 “男孩也能学的。” “弹什么琴,古琴古筝那种?” 路巡说:“那个不会,学的是西洋乐器,小提琴。” “那下棋,你不会说的是五子棋吧?” “围棋象棋,我也都会。” “我也会围棋,明天我们手谈一局?”这是周行朗除了游泳以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他根本不相信,有人可以样样精通,既然路巡已经会那么多样了,下棋肯定不怎么样,就像他的摄影技术一样。 别的不说,周行朗压根就没见过他拍照,也没见过他背着单反出门,就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搞摄影的,丢不丢人。 周行朗的围棋是爷爷教的,小的时候娱乐不多,他喜欢下棋,而且似乎在这方面有一定天赋,十来岁就能赢过他家爷爷。 只是在路巡面前,显得十分不堪一击。 “不可能,我怎么这么快就输了?我不信!我们再来。”他的好胜心是很强的,无论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永远都是这种性格,不肯认输。 路巡深知他的性格,第二局的时候,故意放了点水,喂了几颗子,让周行朗差点就赢了但最后还是输给自己。 周行朗果然激发了胜负欲,一局接着一局的跟他对战,期间路巡让他赢了几盘,扳回一城。他完全操控了整个棋局,但周行朗浑然不知,还以为自己跟他杀得难舍难分。 下午,周庆元进来叫周行朗,说:“小朗,去挂坟了。” 周行朗正捏着一片白子,闻言棋子从手里掉了下去,砸在了整齐的棋盘上。 “好,来了。”他把棋子放下,对路巡说,“这一局肯定是我赢,就不用继续下去了。” 哪怕路巡知道自己的赢面远大于周行朗,但也没有反驳,问他:“挂坟是什么?” “就是扫墓,给祖先烧纸。”他们这边习惯春节扫墓,清明也要扫。 路巡感觉到他方才还很好斗的情绪,一下就偃旗息鼓了:“我跟你一起去好吗?” “要爬山的,很辛苦,那种地方阴气重,你别去了。” 过了两个小时,周行朗才回来,他还不懂得要怎么掩藏情绪,全都写在脸上,看起来很低落。 路巡刚剥了一碗瓜子,因为看周行朗磕得很辛苦,嘴上起泡了,又喜欢吃,上火了还吃,路巡便趁着有时间,剥了一大把。 只是喊他,周行朗却不理,一声不吭地躲进了房间。 “行朗。”他敲了敲门,周行朗却是把门锁了:“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路巡说:“等吃饭我再来叫你。” 下楼,他碰上周天跃,把他叫到了旁边去。 “你们去扫墓发生了什么吗?他怎么不高兴。” 一向有问必答的周天跃,在这件事上,却是支支吾吾:“……没什么,路总你也知道的,小朗性格就是那样,时好时坏的,你哄哄他就好了。” 路巡:“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吗?” “对不起啊,”周天跃声音很小地说,“这事儿是他心里的疙瘩,我……我不能说,您别生气。” “你要告诉我,我才能去开导他,不能随他去钻牛角尖。” “真的不能说,要不您去问小朗。” 路巡没有为难他。 不过,周天跃有一句话说得对,周行朗的心情就像晴雨表,时好时坏,他们要回家的时候,周行朗已经恢复了原样,爷爷给他们一共装了十斤的老腊肉,装了一口袋鸡蛋鹅蛋,让他们拿回家吃:“自家养的,买的没这个味道。” 他还很舍不得路巡,让他下次再来玩。 周行朗放下行李箱,进去跟奶奶告别,她十年如一日地坐着,手里总是摩挲一张老照片,把照片摸得发白,褪色。 “奶奶,我走了,我过段时间再回来看你。”周行朗蹲下道。 奶奶压根就不看他。 周行朗把手放在她的膝盖上,低声说:“可不可以不要恨我了?” 她仍是不言不语,周行朗说:“对不起。” 他拉着箱子走了。 周天跃这回没能走掉,因为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得过几天才能离开老家。 这回,他俩坐的是民航,路巡不太爱在国内用私人飞机。 飞机不大,周行朗戴上眼罩睡觉,路巡给他盖了个毯子。 飞机开始颠簸,睡着的周行朗坐了噩梦,路巡听见他在喊叫,声音含混,很害怕。凑近一听,他在叫救命。 “行朗,行朗。”路巡摇晃他,摘掉他的眼罩,把他弄醒了,“你做噩梦了?” 梦刚醒的时候,梦中的画面还在脑海里,周行朗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甚至有些喘不过气,发懵地看着路巡。 “梦见了什么?”路巡很担忧他,摸了摸他的额头。 “我……差点溺死。”周行朗说到这里,就不再说话,路巡问:“是小时候发生的事吗?” 周行朗点头,好像终于缓过来了,笑了笑:“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关于周行朗的家庭,在结婚的时候,路家就把他家的三代都调查清楚了。 所以路巡很清楚他的家庭情况,知道他有几个亲人,也知道他的亲属关系,甚至知道他父亲是被收养的孩子,知道他有个三爸已经去世了。不过,为了周行朗的**,没有特别仔细地看他的资料。 哪怕后来他们婚后,路巡发现资料上写周行朗的游泳技术很好,拿过奖牌,也从没怀疑过他什么。 他知道周行朗不爱回家,尤其不爱回老家,但只当是关系不好,可这次跟他回去,他发现周行朗和家人的关系并不差。 飞机落地,周行朗在车上又睡了,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几声,把他闹醒。 “你说什么?” “真的???我的方案真的中标了?!” “是的……郭院长亲自打电话通知的。”电话那头的方乐从没见过周行朗这样一面,高冷不食烟火的boss居然开心成这样?他甚至怀疑打错电话,拿开手机看了一眼。 没错啊,就是周总。 “哈哈哈!”周行朗狂喜不止,路巡问怎么了,他眉飞色舞地说自己方案过了。 这是他在一窍不通的情况下完成的作品,还听见员工私底下吐槽说不行,没想到居然能过。 他迫不及待地要跟人分享自己的喜悦,一把搂住路巡的脖子,把他往自己怀里勒,在他脑门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就是南山美术学院那个,他们选了我!哈哈哈!你敢信?!”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等下更,估计很晚,明天早上看吧~随机发一百个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juice、七楼的公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uice 8个;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23432979 5个;忒修斯、ztcrie 3个;好软的枕头君、怎见浮生不若梦、、可爱多么么哒、岂可修 2个;kateee、麦妞妞、华、润木、小乖腾腾、凌小5、苦涩、琴歌酒赋、西门放鞭炮、薄荷、滚去学习吧废柴、子非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27瓶;麦妞妞 21瓶;this_is_c 20瓶;陆路 15瓶;果粒橙 12瓶;南桑 11瓶;好软的枕头君、盛开、图图要吃肉、果味啤酒、ayyyyy、宇煊、小栩栩yeah 10瓶;36106580 6瓶;人間信者。、柚子奶青、性感云梦在线嘤嘤嘤、绯色、momo小可爱(^~^)、月是故乡明 5瓶;哆来咪、孜然味的大葱花、青衫 4瓶;今天丧丧的 3瓶;非暴力不合作、小叶子、小乖腾腾、33569196、27067553、等等、浮生若梦 2瓶;-肆公ruyi-、居里夫人的碎碎念、licyivy、27600807、千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9、第 19 章 他的情绪来得快, 去得也快, 刚刚还噩梦,心情差, 转眼就亮丽起来了。 方乐那头电话还没说完,电话就给他挂了,他有些懵逼, 又给周行朗打了一个过去。 “喂, 周总,我还没说完,郭院长亲自打的电话,说要你去临江走一趟,你和fcbs事务所的弗兰克·伍德同时中标, 要从你们两个中间选一个出来,那边给报销交通费和住宿费, 需要现场带上模型讲解。” 方乐在电话那头理性分析:“我觉得我们的赢面是很大的,一呢南山美院是大项目, 他一个外国人,做出来的方案肯定不如你理解得深,哪怕他是大师,二来他不会讲中文,沟通上肯定有问题,我们优势很大的。” “要我……讲解?”周行朗懵懵的,怎么讲,演讲吗?还要写稿子吗?他语文不行啊! “周总, 这可是你的强项,你当年跟人battle,可是只凭着一张嘴就打败了xxx还要xx。”他嘴里的两个名字,都是国内有名的建筑师。 周行朗查资料的时候见过。 可却不记得自己当年怎么了,有多牛逼多叱咤风云——完全记不起来了。忽然要让他去人前表演,他怎么敢? “那……时间是多久?” “郭院说是年后,看你时间能不能抽出一两天来,到时候那个弗兰克·伍德也会来。” “哦……”周行朗蔫了,他有点怕,毕竟是货不对板,他怎么给人讲解。 路巡听见了一点电话里的声音,问他:“要跟人竞争?” “嗯。”他有点垂头丧气。 “别怕,我帮你去问问。” 一回家,周行朗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工作间,翻出电脑的渲染动画,方案图、方案说明以及实体模型。 实体模型是他自己做的,有些粗糙。而修复的“自宅”模型,就在南山美院的模型旁边,南山美院是个大型的建筑群体,而“自宅”很小,但精细程度却吊打自己做的。 他又想到了路巡满手的口子,盯着自宅模型瞧,不知道路巡做得该有多用心。 周行朗不知道要怎么办,方乐那边给了他准话,说是定在十天后。 他有十天的时间准备。 周行朗没有其他人可以问,只好给周天跃打电话:“那个弗兰克我搜了一下,他那么厉害,我能赢得了他吗?” “说服客户是你的强项啊!” 周天跃和方乐居然都那么说,让他有点迷茫:“那我要怎么办?” 周天跃:“吹牛逼。” 周行朗:“?”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先给你说说流程,其实很简单,准备一个ppt,高大上一点,我们渲染图做得很好,当然fcbs事务所那边应该也不差,所以这里跟他扯平,内容你研究一下,ppt可以交给方乐做。还有就是报价,我们的设计价格应该是比他要便宜的,占优势,也有劣势,因为更便宜,所以他们会质疑你。所以一定要自信,面对强敌,你没自信怎么跟他打?” 周天跃道:“不管他们问什么,或者否定你的设计,你都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立场,输人不输阵,坚决不能改。美院管理层那边想要了解的问题,我会整理给你,你全部记下来,到时候我会陪你一起过去,你准备好了,就能从容不迫的应对,至少不会显得很外行。” 他比周行朗想象得要更专业。 现在还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周行朗的设计方案比较大,工程量不小,所以很有可能会超出他们的预算,最开始周天跃看见他的方案也觉得有点夸张,而且有些标新立异,和周行朗以往的风格有些微的差距,美院那边不一定能吃得下,但如果真的做出来,效果是可以预见的。 周行朗在工作间里研究到头秃,路巡也在书房里,翻开了周行朗的资料。 结婚几年,他从没想过要去入侵他的**,可周行朗回家一趟的种种不对劲,让他意识到了有很大的问题,如果不尽早干预,恐怕这个心结会越来越重。 资料不厚,但是其中包含了周行朗从出生到他们结婚前的种种事迹。 路巡坐在椅子上,把资料看完了,仿佛旁观了周行朗的一生。 他站在工作间门口,能看见周行朗在里面敲电脑,模样看起来很焦虑,压力很大。 家里现在除了他们俩,就没有别人了。 路巡敲门进去,给他端了一杯水:“明天再弄吧。” “不行,我睡不着,不弄完睡不着。”周行朗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电脑,电脑分两个屏幕,一面是渲染图,一面是他的总结。 按照周天跃的说法,他要提取出设计方案中最出彩的亮点,然后说服那群老教授。美院的院长、教授,审美自然比普通人要高,不是他能随便忽悠的。 “行朗,你要这么想,既然他们选择你,当然是因为认可你,所以不需要紧张。”路巡靠在他的桌沿。 “可是……可你知道那个弗兰克吗,就是我的对手,他还拿过法国建筑学院奖……” “你认为自己比他差吗?” “当然不了!” “你知道自己的优点在哪里吗?” 周行朗看着他:“……我长得帅?” “这是一个点,”路巡从嘴角抿出一个笑,“几年前你拿着自己的方案来找我,我承认当时一直盯着你的脸看,你很好看。” 空气仿佛升温了,周行朗臊得厉害:“我知道我帅,你不用特意强调。”他看着路巡,“所以你是看脸才选了我吗?” “那个项目一开始是我爸在管,后来我接管了。我把你、还有其他建筑师的方案给了他,遮住了你们的名字,他不知道你们都是谁,也不知道你们之中谁是名设计师,而你当时籍籍无名。最后他抽出两份方案来,说这两个最好。” 周行朗第一次听他说过去的故事,有些入迷:“然后?” “你也能猜到,其中有一个是你的,然后我就告诉他你的名字,你才二十四岁。所以他觉得另一个设计师会更好,因为他会更有经验,而且也更有名气。所以,他当时选了另一个方案。”他顿了顿,补充,“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呢。”路巡有帮周行朗说话,而且他也是有决策权的,他如果要选周行朗,最后就一定是周行朗。 他是有一点私心在,又约了周行朗几次,跟他吃饭。 “我落马了?”周行朗问。 “不,另一个方案有一个没办法解决的施工难题,那个建筑师不愿意调整自己的方案,所以。”路巡摊手,“所以你成了幸运儿。” 周行朗一下想起来:“啊啊啊,是不是在华欣的那个酒店,那是我设计的。” “对,就是那个。” “这也能行啊?” “你知道这件事说明了什么吗?” “什么?” “这说明老天爷总是眷顾你的,你头顶有幸运光环,”路巡说着揉他的头发,温声道,“所以不必怕,你会打败他的。” 事实和路巡说的有点小出入,他父亲一开始喜欢周行朗的方案,后来发现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年轻,就不愿意冒险。路巡跟他的想法相反,认为不应该一味看设计师的阅历和经验,偶尔也应该给年轻人机会,况且他当时对周行朗颇有好感,还以为对方是同道中人。 他硬要挺周行朗,他爸也只有同意的份,只不过丢下一句:“出岔子了我可不帮你擦尾巴。” 路巡说:“我会替他兜着的。”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没有错的,他很有天分,缺的不过是个机会。 周行朗被他一席话说的打了鸡血,捏紧拳头振奋道:“好,那我今晚不睡觉了!干!”他都不明白自己的干劲从哪里来的,好像很喜欢这份工作,这份工作对他很重要。 “干什么干,熬夜对身体不好。”路巡触摸屏幕,帮他保存了文件,“你现在没有头绪,工作效率很差,至于你的工作,明天我会帮你打听好的,现在先去睡觉。”说完,他就直接把电脑关机了。 周行朗完全来不及阻止他,张了张嘴:“可是我不困啊!” “我会讲睡前故事给你听。”他不由分说地把周行朗拦腰抱起,直接抱回了房间,推进浴室,手把手帮他洗漱,接着关灯,睡觉。 原本两人是分房睡的,路巡自作主张,也睡到了这张床上来。 周行朗躺在床上,感觉有些能摸清路巡的性格了,表面上是个好人,很温柔,实际上作风雷厉风行,而且强势,不过,哪怕如此,路巡的脾气仍然很好。 他往旁边挪,和路巡隔着很远的一条楚河:“你为什么不回你房间睡?我床这么小,你睡上来很挤的。” “因为要给你讲故事。”路巡找了个理由。 “那你讲,我听着。”他翻了个身,侧对着路巡。 “你想听什么?” 周行朗说相声。 “这个没学过,不会。” 周行朗笑:“那你会什么?什么都不会干什么学人卖艺,丢不丢人。” “我……”路巡说了一串话。 “什么?”周行朗没听清楚。 “你过来一点。” 周行朗头往前探了一厘米。 “再过来一点。” 周行朗的危机意识上来了,立马摇头:“我不!” 路巡索性伸手,力气很大地把他带到怀里,他哪怕不太能动,可是手臂力气很大,扣住周行朗的腰,埋首在他的下颌处:“我说,我会堵住你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唐萌萌萌 10瓶;远远 2瓶;千千、滚去学习吧废柴、病毒体、2756197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第 20 章 路巡总是动不动的就来这么一下, 周行朗是已经习惯, 可还是不适应,哪怕关了灯, 他也没办法把路巡当成女人,没办法从容地接纳他这样,周行朗不想说重话, 也不想伤害他, 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平衡。 “路哥,”他头向后歪,躲过去了,变了个话题,“你身上怎么那么多纹身。” 一般人搞纹身, 弄个花臂差不多了,路巡身上有很多, 虽然不是密密麻麻的程度,但也几乎不剩下多少干净的皮肤。周行朗没仔细看过, 不过五花八门的图案都有。 他小腿有一只长得很邪恶的、只剩骨头的乌鸦,脚踝却纹了一只相当可爱的梅花鹿,就周行朗看见的,他肩膀一只虎头,背上纹的是一幅壁画作品,胳膊上甚至有一个希斯莱杰扮演的小丑形象。 路巡说:“有些是随便纹的,有些是有意义的。” “纹身痛吗?”周行朗不太理解。 “看每个人的痛感,我纹的时候不痛, 你纹的时候是疼哭了的。” “什么?”周行朗直接坐起来了,吃惊道,“我身上也有纹身,在哪儿呢?我怎么不知道!” 路巡伸出手臂,绕到他的腰后,摸了一个位置道:“在这儿,很小一个,图案是你自己画的,很简单的一个图。” 被他冷不丁捏了一下痒痒肉,周行朗扭着躲开了,伸手去开灯:“我怎么不知道呢。”他拼命扭头想去看,可是那个部位,是他看不见的。 除非用镜子。 而周行朗平日在镜子面前欣赏自己,也至多是看看正面,从来不会去观察自己的后背和屁股长得怎么样。 “你快拿个镜子给我,我看看。”他自己也把手伸进衣服里摸了摸,说,“是纹在痣那里的吗?” 他记得自己后腰上,有一颗拇指大小的浅褐色胎记。 路巡卷起他的上衣,打开手机拍了一张。 是一条流动的曲线,或者说一条河,周行朗好奇地摸了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纹这样一个东西,看起来还怪好看的。路巡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点着他纹身那一块的皮肤,光滑得叫人爱不释手:“你以前说,这条河是家乡的河,你的家就住在这条河的旁边。” 周行朗的表情微微一变,他看不见,只能用手去触碰,那一块的皮肤和其他部位的触感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可摸着,总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灼痛感,身上还在发冷。 把衣服放下去,路巡再次关灯,让他睡觉。 周行朗一言不发地躺了下去,还是离得远远的,路巡感觉到了,他在发抖,于是出声:“要我抱你吗?” “不用。”周行朗默默地捏紧了枕头角。 “行朗,”路巡轻声叫他的名字,他的嗓音在黑暗里显得更有磁性,“如果你累了,冷了,都可以躲进我的怀里,虽然我是个残疾人,我只有一条腿,可是足以保护你。” 说着,路巡伸手摸到了自己光滑的截肢面上,有个切口,内置的是神经传导器,像骨头一样埋进肉里,支出来一小块,安装义肢时可以很轻松地对接。 “保护”这个词,狠狠地戳在周行朗的心脏上,他闭着眼睛,唯一能想起来的记忆片段浮现在脑海中,火光冲天,消防员还没来,路巡就冲进去了。 “路哥,我能问个问题吗?”时间已经很晚了,可周行朗还是睡不着,他翻了个身,“你为什么不要命也要救我?” 路巡平淡地回答:“因为爱你,那时候想不了那么多,我不想你死。” “就这么爱吗?”周行朗睁开眼睛,模糊地看清他的轮廓,他想,如果换成自己,只有特别特别爱,特别特别重要的人,他才有可能会冲进火场救人。 “爱。”路巡只吐出了一个字。 周行朗跟着就沉默了,心里跟堵着什么似的,他一开始迫切想要离婚,可是路巡……太好了。 “你知道吗,以前也有人用生命去保护我,我以前跟你讲过这件事没有?” 路巡说:“你爸爸?” “我爸爸也是。”周天跃告诉他,周庆松因为他受了欺负,所以去找人麻烦,最后被打断腿,现在都留有后遗症,走路是瘸的。 他听见的时候就在想,他之所以会跟路巡结婚,是因为路巡像爸爸那样在保护他。 “我爸爸有个弟弟,就只有那一个弟弟。”周行朗说了个开头,在黑暗里去捕捉他的眼睛,“我有跟你说过吗?” 路巡应了一声:“你提过。” 以前他并不懂周行朗为什么纹这个团,还以为只是一种思乡的情怀,刚才看了周行朗过去的资料,才知道原因。 或许是想要把痛铭记在身体上。 周行朗说:“我从小就很喜欢他,他喜欢带我玩,给我发零花钱,给我买吃的,买玩具,他还考上了北大……” 暑假时,周行朗的三爸周庆军回老家,年仅八岁的周行朗贪玩,下河抓螃蟹的时候,不小心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是周庆军发现了他,然后跳下去救他,结果把自己搭了上去。 这件事是周行朗对孩提时记忆的分割线。 这之前的他记不住,这之后的也记不起多少,只有这一件,他永远都记得。他被救起,站在河道边大哭,一边跑一边叫人,后来救上来,人已经没气了。 奶奶抓着他,问怎么回事,周行朗说因为自己抓螃蟹才会出事的,奶奶把他推开,周行朗头磕在石头上,流了血,没人知道。 他挨了一顿打,脑袋还在流血,高烧不止。 现在后脑勺还有个凸,就是当时磕的。 周行朗记忆变得很清楚,他惹麻烦、闯祸,挨打,活在愧疚里,也因为这件事,奶奶并不喜欢他,觉得他是个灾星,以至于后来周庆松赚钱买了学区房,送他去城里的重点高中读书,他就再也不愿意回去了。 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般,周行朗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这件事他从来不告诉其他人,玩得再好也不说,也不跟父母说。就那么憋在心里,憋了很多年。 “对不起。”他对着路巡说。 “行朗,”路巡知道他的道歉,或许不一定只是对自己说的,“我救你,不是想让你愧疚,我也不想让你一辈子都觉得对不起我。” 周行朗想,无论怎么说,他都不可能不去愧疚,或许他表面上可以装作没有负担,可实际上,这负担永远不会消失,没用的。 “小猫,你过来点。” 周行朗犹豫了下,靠近他一些,身体有几分紧绷。 路巡问:“还是不喜欢我吗?” “我……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就是……我可以跟你做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也可以一辈子都照顾你。”周行朗说出这句话,都觉得自己不要脸,分明一直以来都是路巡在照顾他,自己什么都不会,谈何照顾人。 “……但不是那样的喜欢。”周行朗不想说谎话骗他,失忆前的他,或许就是一直在骗路巡,难得还要骗下去吗? 无论他怎么做,对路巡都不公平。 听见他的话,路巡显得很平静,也或许只是看起来平静:“那还想跟我离婚吗?离了婚,就没人要我了。” “怎么会没有人要你,你又帅又体贴,什么都会,会做饭,还很有钱……” “你不要我。”路巡打断了他。 “我不是……”周行朗想要辩解,却没办法辩解。 “你真的想和我离婚吗?” 周行朗有些退缩,路巡的爱太沉重了,而爱是两个的事,一方爱一方不爱,早晚会出问题。 他根本不敢接路巡的话。 “你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吗?”路巡问。 “嗯……”这个问题太难了,说离,显得太冷漠,太铁石心肠,说不离,又勉强,像一种施舍。 路巡不会需要他的施舍的。 静默蔓延开来,好半天,路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明天我会联系律师来。” 周行朗:“啊?” “我们试离婚。”路巡缓缓低下头,前额在周行朗的发顶,柔软的发质,带有洗发露的淡淡香气。他深吸一口这股气味,疲惫地叹息:“一年时间,这一年里,我们不做--爱人,我们做朋友,我放你自由,在这一年里,你可以自由恋爱,我不会干预你的感情生活。如果过了一年,你还是想离婚,那我们就离婚。” 一口气说完,感觉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宝宝,你同意吗?” 这或许是个不公平的协议,对路巡不公平,但的确是目前最好的方式了。 周行朗同意了。 路巡道:“明天我就让律师来,拟定协议。” 律师第二天就来了。他是路巡的私人律师,当初他们结婚,婚前协议就是他起草的。 三年多以前的一幕他还记得,路总不想签协议,是周行朗一定要签,并且说一分钱也不要。律师见多了一些夫妇,都是想要更多的利益,周行朗这样一分钱也不要的,一分也不贪图路家的,从业多年第一次见。 协议书改了半天,拉锯了半天,最后路总让到了三千万。 今天又让他来了,结果是为了签署一个试离婚的协议? 律师坐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有什么不明白的两位可以问我,或者有什么需要加的条款,也可以告诉我。” 周行朗很少看合同,也不太懂法律,他一条一条地看。 “eric,我有一个不明白的。”他举手问律师,“这一条,一年后如果离婚,甲方家产分给乙方一半,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eric第一次见客户举手问问题,“也就是说你们婚前签的协议作废,这是路总要求的。”他也不懂,为什么路巡会这么要求,一半的家产是多少钱?倘若让他去清算路巡的财产,估计要清算个七天七夜。 周行朗闻言看向路巡,可他神情无波,似乎不把这一半的家产放在眼里。 他不清楚路巡到底多么有钱,但周天跃的形容词他现在还记得,如果路巡的家产要分他一半,或许他马上就能跻身福布斯了。 周行朗继续往下看,又举手:“eric,第十五条,试离婚期间甲方和乙方必须同住一个屋檐下,双方出差不得超过二十天,如果超过,将超过天数加到总日期上……” “这条的意思是,打个比方,如果你出差二十五天,就是超过了五天,今天是二月三号,原本试离婚的截止日在明年的二月三号,现在超出了五天,截止日就变成二月八号。” “哦……”周行朗理解了,看向十六条,接着弱弱地举手,“呃……约`炮必须戴套这个……?” “路总认为……你可以自由恋爱,但是他不想你太放纵,以免染上不好的疾病。”eric面不改色地解释。 “噢。”周行朗挠挠头,再次仔细地研究到了底。 “两位还有什么问题吗?”eric问。 “我没问题。”路巡道。 “我有。”周行朗举起了手。 eric忍不住了:“周先生,其实您不用一直举手的。” 路巡在一旁托着下巴笑。 “……好的,”周行朗把手放下来,指了指,“这一条删掉吧。” eric和路巡同时看向他指着的条款。 正是那一条对路巡来说相当不公平的分割一半家产的条款。 eric看向路巡。 “你想清楚了?”路巡问周行朗。 “嗯,想清楚了。”他想自己肯定是爱钱的,但是对待路巡,他做不到,伤了人家的心还把人家的家产分走一半,这是人干的事吗——三千万也很多了。 “删掉吧。”路巡说。 “两位还需要再看一下协议吗?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本协议一式三份,你们一人一份,我这里存一份,签字生效,一年后截止。”eric道。 “我有补充的。”周行朗看了眼路巡,想起今天早上对方又在浴室里待了很久。 路先生的精力旺盛程度,真的不像一个残疾的人。 周行朗不免又想到他喝醉的时候做的事,而且昨晚路巡又亲了他。 “能不能加一条,就……试离婚期间,他不可以做出违背我意愿的事,我也不可以做出违背他意愿的事。” eric:“比方说?” “比方说,他不能……亲我。”周行朗说出来也觉得有点尴尬,这个协议,基本上是向着他的,路巡一点优势也没有,可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听周行朗不断地举手提问。 eric再次看向路巡。 “加上吧。”路巡百依百顺地说。 eric在电脑上起草新的协议,问:“这一条还需要加一句,如有违反,惩罚措施是什么?” “两位商量一下吧。” 周行朗说:“你决定。” “这是个约定,”路巡想了想,“我们做生意,违反约定后通常条约就作废,或者赔偿。” “赔偿?”周行朗在心里琢磨了下,接着有条理地说,“如果你或我违反了约定,做出了有违我们双方意愿的事,比方说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亲了我,就赔偿对方十万、不,一百万!”他狮子大开口道,说完还有些不确定,怕路巡觉得太过分了。 不过,就是要过分一点才好,不然没了约束力,这试离婚岂不是和现在没分别? “你觉得怎么样?” eric像看傻子那样看着周行朗。 路巡似乎没想到周行朗会提这么个条件,哈哈笑了起来:“eric,就按他说的写。” “你笑什么?”周行朗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有钱人签了不平等条约,还能笑出声。 路巡展颜一笑,揉他的头:“笑你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路巡:先预付你一个亿。 周行朗:我上当……不,我发财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梦见的人是你 2个;仙女、愛吃脆皮鴨的鱷魚、25400060、可爱多么么哒、麦妞妞、有朝一日、花生、苏瓷、怎见浮生不若梦、、顾北栀、37108035、小乖腾腾、哇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滚去学习吧废柴、大大大大大大太阳、麦妞妞、有朝一日、艾瑞莉娅 10瓶;lindamon 8瓶;言心?、人間信者。、逆水 5瓶;崩吧啦戕 4瓶;杨阳洋、温微 2瓶;七夜、亦十、拾贰、给我秤二两、顾北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1、第 21 章 试离婚协议签字后当晚, 是分房睡的, 这让周行朗睡前的压力稍微小了一点,但又忍不住地想他怎么样了。 哪怕心里知道路巡是可以自理的, 还是会担心他一个人做不好事,半夜要是渴了,想要去接一杯水, 他不像自己, 梦游一样就能下床;要是水喝多了,想去上厕所,都得起床安上义肢才能下地,其实有很多的不便利。 第二天、第三天,周行朗都泡在工作间里, 像是要去参加考试那样紧张,重新完善了实体模型, 做着做着,他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灵感是忽然一下来的, 他在做建筑和景观设计的时候,以原本的半成品为蓝图,而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去实际规划区域考察过,忽略了实地情况,哪怕文件夹里有以前做过的调研,在这方面仍然很匮乏。 一连几天,路巡都没怎么打扰他, 白天他要去公司,但是会帮周行朗做好饭再离开,晚上则会回来,两人就好像真的变成了同租室友关系。 周行朗忙得脚不沾地,因为他忽然听说了这次设计,需要在南山美院老校区体育馆做一场类似演讲的拉票活动,介绍方案,现场会到一部分学生,他们很有可能是建筑学院的学生,更专业也会更挑剔,而他的方案会和竞争者的一起被挂在学校内网的app上,近万的师生将实名制打分。 这是第一轮;第二轮则是甲方的教授、专家还有校领导进行评议。 周行朗忍不住地搜索对手的信息,弗兰克是法国人,拿了不少的奖,都是有名的奖,从上个世纪末开始声名鹊起,至今已经是个知名的世界级建筑师,擅长用光设计出新颖的、因地制宜而又符合当地文脉要求的建筑。 好巧不巧的是,周行朗自己也是个喜欢用光的人。 搜出这个强大对手的作品案例,他完全看入了迷,精彩、匠心独到,他完全忘了时间,等到肚子有些饿了,扭头看一眼窗外暗淡的天色,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 路巡还没回来。 周行朗放下工作,掏出手机看了眼,也不知道要不要打一个电话。他肚子饿了,但因为这个理由就催他回家,好像有点太奇葩了,路巡没准在忙工作呢? 没有打电话,周行朗打开外卖软件看了一会儿,只可惜住的太过偏僻,连外卖都点不了,只能望梅止渴。家里的冰箱正好是空的,他很纳闷这么大的家里,怎么没点新鲜食物。不过,就算有,他也基本不会做。 肚子饿得有点难受,周行朗翻出几包小鱼干的存粮,一口气全吃了,小鱼干下肚火辣辣地燎着嘴唇和喉咙,爽是爽的,可胃里立刻有点难受起来,连灌了几口水,周行朗蜷缩在沙发上。 他好像有些睡着了,家里的电话响起,周行朗才一下惊醒,以为是路巡,急忙从沙发上跳起去接电话。 “喂?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结果电话那头是惠姨。 “小朗?”惠姨叫他,“阿巡还没有回家吗?”她在路家帮佣几十年了,和路巡相处比起主仆,更有几分家人的意思,称呼是平等的,就好像把他们当成了自家的孩子一样。 “还没……”周行朗起来的太急,脑袋有点晕,他靠着墙站,“好像是忙工作。” “嗨呀,他忙工作,你也不知道劝劝他。”惠姨说,“他今天过生日,往年我都是在的,要给你们做饭,现在我实在是走不开了,想打电话问问他,他也不接。真是的,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随便过呢。” 周行朗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事,什么也没有准备,甚至连他是多少岁的生日的不清楚,闻言呆呆地应了几声,说:“那我打电话问问他。” 电话嘟了几声后,接通了。 犹豫了下,他没有问生日的事:“路哥,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公司里有点事。”路巡看着一群给他过生日的员工,有些无奈,“肚子饿了?” “没!我不饿,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说着,他肚子“咕”了一声。 “我很快就回来,你先吃点什么垫肚子,我回来给你做饭。” “不!不用管我,不过,也不用太忙,早点回家吧。”其实他不知道路巡在做什么工作,他只知道路家有个安缇集团,是做酒店的,在这边的是分公司,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好,你吃点东西,别饿着了。” “我不饿的,我在家等你。”挂了电话,周行朗又给惠姨拨了过去,问她家里的食材放在哪里的,惠姨误解了他的意思,跟他说高筋面粉放在哪个柜子里:“还有擀面棍,在上面第二个柜子,你要做长寿面的话,得先和面,你知道怎么弄吧?” 周行朗顿了顿,说知道,按照她的指导找到了面粉还有油,至于其他的,食材他没找到,只有调味料。 “嗯……”他把高筋面粉倒在玻璃碗里,“怎么做的来着?” “加适量的水。”惠姨一副我就知道的语气。 “加……适量多少啊?” “你放了多少面粉?” “半碗。” “多大的碗?” “直径应该有十五公分……”最近他做模型,经常在切割材质的时候精确到小数点,以至于他对这种数字问题变得敏锐起来。 惠姨一步步地在电话里指导他,周行朗手机开外放,放在烤箱上面:“然后醒面,要醒多久?”他揉了揉面团,感觉是软和的,表面虽然有起泡,但他也不知道怎么消除。 “醒半小时,这段时间你可以先吊高汤,用排骨、或者鸡、大骨……” 周行朗根本不好意思告诉她家里什么都没有,连鸡蛋都找不到,怕她骂,周行朗假装开了冰箱,弄出动静:“我找到了一只鸡诶!” “把整只鸡先解冻,再放进瓦罐里煲,你需要准备大葱,姜……”她详细地说了一遍。 周行朗把不存在的鸡拿去洗了,把手上的面粉冲洗干净。 惠姨不停的问他汤的火候,沸腾程度,周行朗一边应着,一边听她提到某些香料,他开始擀面条。 “长寿面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断,必须得是一根。” “好的……”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周行朗擀出来的面条,一下就断了,变成了一小块一小块。 “你擀出来了吗?” “嗯,很完美的一根。”周行朗把面疙瘩下进加了两滴香油的清汤锅里。 惠姨让他拍个图片发给自己,周行朗硬着头皮搜了一张图发过去,她非常欣慰,认为周行朗在自己的指导下,已经变身为大厨,她觉得路巡肯定会很高兴。 而事实上,他根本不打算让路巡吃这种东西了,高筋面粉有种天然的香味,在锅里沸腾时,闻起来是很有食欲的,可他把握不好火候,面疙瘩煮成了糊。 路巡回来的时候,他刚关火,还没来得及尝。 他在厨房里,没听见声音,路巡是走到了厨房,周行朗才发现他回来了。 “你在煮什么?”路巡微一倾身,闻了闻,“面糊汤?” “这是……”周行朗盯着一锅猪食,脸腾地红了,哪里敢说这是给他做的长寿面? “这是我煮给自己吃的。”他用勺子盛了一碗出来,只一口,就觉得灵魂升天。 路巡看他表情就知道不好吃:“我担心你饿了,给你买了点吃的,别吃这种东西,我给你做。” 他生硬地解释:“冰箱里没有菜了。” “没有菜下次打电话让农场送过来,只用四十分钟,如果我不在家,就叫个厨师过来,别委屈自己的胃。”路巡一只手拉着他的胳膊,“别管你的汤了,我买了晚饭的。” 他买了一只片好的烤鸭回来,还有肉蟹煲。 周行朗看见有蛋糕,是切下来的小块,有奶油和白巧克力淋草莓。 路巡见他看着蛋糕,说:“蛋糕等会儿吃,先吃正餐。” “这个蛋糕是……?”周行朗抬头看着他。 “公司员工买的。”他给周行朗包了个烤鸭。 连员工都记得是事,他居然不知道:“我自己来,别管我……哦不对,我给你包!” 周行朗的态度引起了路巡的注意。 周行朗把烤鸭包递过去,还给他剥蟹,然后语气很低地说了句:“路哥,生日快乐。”他顺势把路巡带回来的蛋糕也推到他面前去。 哪怕是朋友过生日,也得准备礼物吧?但周行朗没有提前准备,一时半会儿居然也不知道怎么办,又不能装作不知道,所以他还是说了祝福。 “谢谢。”路巡有些意外他居然会知道,他都没有提,怕的是在周行朗十八岁的心理年龄下,他会觉得自己太老。 “那个面疙瘩……面糊汤,本来是一碗长寿面的。”他很不好意思,“我都是按照步骤来的,本来好好的,可是没有菜了。生日快乐。”他又祝福了一次。 周行朗挠挠头,站起身道:“我去开一瓶香槟。”两个人,这么大的餐桌,有些太冷清。 酒窖在地下,他去看过,但是不被允许喝,路巡认为他可以在睡前喝一两口,但绝不能多。 拿着香槟上来,看见路巡面前是一碗面糊汤,他正准备喝,周行朗心都要跳出来了,夹着香槟一个箭步冲过去:“别喝这个!” 勺子刚到嘴边,周行朗胳膊夹着的香槟忽然冲出来,像喷泉一样,透明的酒从路巡的头发滴到下巴,浅蓝色的条纹衬衫全湿,面糊倒在了腿上。 周行朗目瞪口呆,愣了好几秒,看见路巡松了领带,冷静地把上衣脱了。 他上身练得很好,肌肉很漂亮,足有八块腹肌,因为密布的那些纹身,整体的肤色看起来都显得更黑,哪怕在有毛发的部位,因为纹身的缘故,也不显。 周行朗抱着空酒瓶站在原地,半晌反应过来,放下酒瓶抽了几张餐巾,开始给路巡擦头发、脸:“对不起啊路哥,我不知道香槟会这样,都被窝搞砸了……”他没喝过几次,心里是真的歉疚,况且今天还是路巡过生日,自己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 裤子布料贴着肉,上面还有白色面糊,黏在西装裤面上,周行朗蹲下去给他擦,他主要是担心路巡的腿,担心那条残肢。 “别擦了。”路巡眼睛变深了,“去吃饭,别饿着了。” “我先扶你上去洗澡吧?” 路巡让他吃饭,周行朗没同意,觉得还是路巡的腿比较重要。 他进去洗澡,周行朗坐外面给他清理假肢上面粘手的酒渍,还要面糊。想到路巡也没吃多少,下楼去餐厅又要走很多步,周行朗便把烤鸭、肉蟹煲还有蛋糕全都端了上来,省得等下还得下去。 路巡几分钟就冲完了澡,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地上,抱着那条黑色假肢正在清理,仿佛担心有味道,甚至贴近了闻,看起来像是……在亲吻一样。 哪怕在连接到身体时,也不会有知觉的一条假腿,却被周行朗如此重视地对待,强烈地刺激了他的眼睛。 周行朗看见他出来,穿的是浴袍,换上了上一条腿,是银白色的那一条。 “这个还有点酒的味道,我在想要不然喷点香水掩盖一下。”周行朗基本把面糊的味道弄干净了,但香槟是酒精,气味更浓烈,不易消除。 “为什么要给我做长寿面?”路巡朝他走过去。 周行朗“啊”了一声:“因为你生日啊,我……没准备好礼物,但是做失败了。”他低下头来,愧疚道,“改天弥补你一个生日礼物,你先坐下,把饭吃了,还有这个蛋糕,你许愿了吗?” 蛋糕是公司给他秘密准备的,是个有人高的七层蛋糕,公司人人都能分一口,路巡也吃了一口,想到家里的周行朗,就给他带了最上面的一层回来。 “行朗,我不想吃蛋糕。”签协议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想的是,真的放他走,周行朗不爱他,再如何去欺骗,不爱就是不爱。 “那……那吃别的,蛋糕放着,不过得许愿,我找到了打火机,不过没有蜡烛。”他把路巡的腿放在一旁,站起身去关灯。 他点燃打火机:“虽然不是真的蜡烛,但也没差多少,将就着吹吧。” 两人之间就只有一个小火苗,周行朗看着他被火光映得橘红的眉眼:“快许愿,打火机好烫。” 他感觉自己现在有点怕火,在黑夜里的火苗,似乎能勾起他对过去的记忆。 路巡没有闭眼,只是看着他:“我希望我爱的人,也能爱我。”他对周行朗有最深的欲`望,却无法真正得到他,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周行朗有时候也是有男人的需求,他们也会做亲密的事,可始终不是真的。 周行朗一呆。 路巡吹灭了火,伸手插在了蛋糕里,五指都是奶油。 “我去开灯!”周行朗觉得氛围好像没对劲。 “别去。” 周行朗感觉到他的手指,感觉自己脸上被涂抹上了什么东西,闻到香甜的味道,他才反应过来,是蛋糕。 “路哥,我们签了协议的……”他声音有些发抖。 “去他妈的协议。” 周行朗第一次听见他不文明讲脏话,心里骇然,路巡的好好先生面具,又一次破裂了。 “才签几天,你就不认了?” “认,协议没有规定,我们不能上床。” 路巡比他高,拇指带着奶油抹在周行朗的脖子上,低头舔上去:“我现在只想吃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留言掉落100个红包~ -- 安利我的预收文《小祖宗》 文案:庄钦他爸资助了一个山区贫困生。 贫困生父母双亡,被他爸接回家一起生活,和庄钦上一所学校。 庄钦非常讨厌这个不速之客,土得掉渣,袜子破洞、衣服补丁还在穿不说!居然还在学校管自己叫弟弟?弄得庄钦颜面尽失! 最不妙的是,贫困生是个清华预备生,他爸整天让贫困生给他补课。 最有病的是,贫困生说喜欢他,生日给他折了999个手工千纸鹤??? 后来,庄钦去国外读书,把他拉黑了。 几年后,他爸破产病逝,庄钦灰头土脸地回家了。 贫困生摇身一变,变成了大老板—— 原以为他会报复自己,没想到他只是抱着自己说:“叔叔没了,以后哥哥照顾你。” 英俊多金也掩盖不住土气的忠犬攻x又作又矫情不学无术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七楼的公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6个;怎见浮生不若梦、 3个;. 2个;形而上学不学退学、润木、四眼派大星(●°u°●、圆圆、小乖腾腾、可爱多么么哒、凌小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iumianmian 30瓶;y 22瓶;谁家的小公举 20瓶;小栩栩yeah 12瓶;25635613、poison、南方的橘子。、余光 10瓶;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屁屁屁噗、鄩萤 5瓶;家好月圆 4瓶;0lnui-、南岸青栀 2瓶;18971854、顾繁莺、寻渚、用户6010656189、四眼派大星(●°u°●、找工作设计病、33922252、七夜、居里夫人的碎碎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2、第 22 章 他像是被吓到了, 直到被丢到床上, 衣服被撕开,连绵的吻顺着脖子往下, 激起叫人胆战心惊的战栗。 “路巡,我要打人了!”周行朗拳头攥了起来,满脸的愤怒。而路巡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不敢的。” 拳头攥紧又松开, 路巡在啃他的锁骨, 舌尖绕过了他的喉结,周行朗忍不住蹙紧了眉,像是很痛苦,咬紧牙关道:“你是不是就是仗着我不会欺负你?” “嗯。” 周行朗不可思议地喊:“你居然还有脸‘嗯’??我要报警!” “行朗,我们是合法的, 我们还没有离婚。”他的吻更往下一些,周行朗的手抓紧了床单, 睫毛轻颤,腿在蓄力, 可是不敢踹他——他过不了自己心理上那一关。 “可是我们明明签了协议,你不能做我不乐意的事,你现在起来,我就当你喝醉了,不清醒。” “你认真看了协议吗?”路巡微微抬头,湿润的吻跟着又落下去。 “我当然认真看了!” “那你应该知道,我有的是钱。” 周行朗:“……” 他反应过来具体的条约,可还是不能相信, 路巡就甘愿这样当冤大头? “你骗我。” 路巡似乎很接受不了这一句指责,他把脸颊贴在周行朗的肚皮上,抱着他的腰说:“是你先骗我的。” “我什么时候……”忽地想起什么,周行朗哑口无言。 “是你先骗我的……”路巡看着黑暗,又呢喃了一次。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皮肉上的苦,周行朗的皮肤白净而温暖,触上去很光滑,哪怕不做什么,路巡也很喜欢单纯地抚摸他,抱起来不是软和,但是很称心如意,他的怀抱生来就是对着周行朗敞开的。 周行朗也能感觉到,他心里是不厌恶路巡的亲吻的,只是感觉很陌生,他呼吸起起伏伏,听见路巡说:“你有反应了。” 废话! 谁这么被人亲没反应,他是个正常男人,当然会有反应。 被路巡捏住,甚至包裹住,周行朗在心里理所应当地这样想。 后来周行朗开始叫疼,疼得直接哭了,路巡才流着汗停下,亲吻他的头发:“别哭。”他是忘了,周行朗和他已经太久没有……过了,而且也没有做好准备工作。 周行朗睁着眼睛,但只能看清他的一点轮廓,他没好气地吼:“不然换你来试试?” 路巡说:“我愿意。” “可是我不愿意啊!”他抓狂地大叫,“谁没事想去干这种事!”自己疯了吗?他说:“你知道我今天用擀面杖给你做面条吗,你拿上来,我给你上满清十大酷刑。” 路巡就笑:“如果是你,我愿意。” “……我不愿意。” 男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爽完了就不理人。路巡轻吻着他的眉眼,顺着往下,含住他的嘴唇:“刚才你不舒服吗?” “一点也不!”周行朗不愿意承认,被迫张着嘴接受他的吻,别开了头,“你嘴里有味儿。” “你嫌弃这个?”路巡停下,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周行朗有片刻的不自然:“谁没事想尝那个,你别亲了,我都数着的,”他嗅着空气里的那股味道,有些疲惫地道,“你要赔我很多很多钱。” “好,赔给你,明天给你开支票。” 他这句话,让周行朗瞬间感觉变成了一场交易,心里有些不舒服,翻身钻进被窝,不理人了。 路巡去浴室里待了一会儿,出来时,周行朗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甚至也没有要洗澡的意思,就带着满身上下的唾液和奶油睡了。 路巡抱他去浴缸,他好像有一点被吵醒,但是没睁眼。 深夜了,路巡饿了,下楼去,吃了一碗冰冷的面糊,这是这么多年里,周行朗第一次给他做东西吃,虽然吃起来有种饥荒的感觉,路巡还是吃完了。 路巡去上班了,周行朗醒的比平日要晚,起来时,他看见了床头的支票和卡。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那支票上的数字,比他的离婚费还要高——看起来像空头支票那样离谱。 把巨额支票攥成一小团,周行朗愤怒地把纸团丢远了:“妈的。” 居然还真给钱,当他是什么了? 半晌,周行朗才清醒,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爬起来到处找支票,然而不知道让他丢到了哪里,找不到了。 他又骂了句脏话。 洗澡的时候,周行朗才发现自己身上密布着一种吻过啃过的红痕和齿痕,路巡在亲吻的时候,一直是温柔的,但抵不过一遍遍的亲吻,每一遍,那颜色就会更深,仿佛给他打上了永久的烙印。有一些摸上去是不疼的,有一些则是红中不堪,他轻轻碰了碰,都忍不住嘶了一口气,觉得疼,像是被啃破皮了。 这一定是狗做的! 躺在浴缸里,被热水紧密包裹,脑海里却回放着昨晚上的画面,和记忆中让人面红耳赤的那一次不同,这个记忆是鲜明的,感觉也是真实的。他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他。 周行朗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他泡了半个小时,这才穿上衣服下楼去,但家里来了个不认识的陌生女孩,她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一头长长的黑卷发披散,皮肤是蜜色的,是个典型的abc,但是很漂亮,身材性感。 旁边还放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周行朗有点懵。 像是听见了脚步声,女孩抬起头来,看向周行朗,然后马上站起来:“您好,我是……” “这是我女儿,”惠姨从厨房出来,笑着说,“她叫翁芙,申请了上外的交换生,所以我想着带她过来住两天,小朗你介意吗?” 周行朗当然不会介意了:“没关系,路巡知道吗?” “给他发了消息,他还在忙工作呢。” 惠姨回家了,周行朗高兴得不得了,因为这意味着有好吃的面条了! “对了,小朗,锅里干掉的那个是什么?我没办法洗干净。” “哦……那个是……”周行朗尴尬得一批,急中生智,“那个是浆糊!我拿来做模型的,当胶水用,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惠姨不懂他那些,真信了。 吃早饭时,周行朗跟翁芙说话,他还记得惠姨说过,她和先生离婚了,有个女儿在上大学。所以周行朗脑补出了一出可怜悲剧,便对她格外地客气,让她把这里当自己家。 翁芙说谢谢,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周行朗的脖子。 周行朗是第一次,没有经验,他不知道今天惠姨会回来,还当自己一个人在家,所以下楼的时候也没有注意这些,不知道自己的脖子、耳后,深红浅红的一片,像是被狂犬病咬了似的。 惠姨开始打扫卫生,她有点干家务活的癖好,无论是不是她的家,只要看见乱七八糟的,脏兮兮的,她就忍不住动手帮人打扫干净。 周行朗带翁芙参观房子:“这里是书房。” “露台好大啊。”翁芙面对山林水色,感叹一句,“我早上可以来这里做瑜伽吗?” “当然了,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随后,周行朗给她介绍了家里的每一样设施,告诉她这里是健身房,这里是自己的工作间,却独独没有带她去参观卧室。 楼上一共是三个卧房,周行朗总感觉那里是很私密的地方,所以不愿意让别人去。 翁芙哪怕心里好奇,也只是问他房间在几楼而已。 周行朗说:“在三楼。”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设计的那么高,毕竟路巡的腿脚不便,但住了一段时间后他就明白了过来,三楼也有起居室,也有餐厅,房子里还有电梯,如果不愿意出门,完全不用下楼就能满足生活需求。 整个房子的构造非常人性化,翁芙羡慕地感叹一句:“这里真漂亮。” “这是我设计的,”周行朗有点小得意,“拿了亚洲建协建筑大奖的提名来着。” 翁芙用一种“你好厉害”的目光看着他。 周行朗心里受用,不过,再如何受用也得工作,他不想过几天去美院的时候丢脸。 一整个下午,周行朗都泡在工作间里,路巡是七点回来的,正好赶上晚饭。 路巡早上就知道翁芙要来的事,也没有过多在意,对方要上学,在家里待不了多久。 周行朗听见翁芙管路巡叫“巡哥哥”。 这把周行朗雷得不轻,同时心里还隐秘的觉得很不舒服。 翁芙是惠姨的女儿,惠姨离婚后,没法把年幼的女儿一个人丢在家里,加上她是住家佣人,是住在路家的,得到了路夫人的许可后,就把翁芙接到了路家一起住。 周行朗想到他们可能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一点,就更不舒服了,饭都有些吃不下。 加上还有早上放在床头的支票那档子事,他就更没有好脸色,路巡察觉到他在生气,还以为他是生昨晚上的气。 吃完饭,周行朗前脚进工作间,路巡后脚就跟着进去了。 “你不要打扰我工作。” “不打扰。”路巡站在他旁边,看着周行朗把电脑开机,“我给你看个资料。” “什么?” 路巡把一个u盘放在桌上。 打开电脑,周行朗把u盘插上去,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是一串英文,打开后是大量的图片和pdf文件,周行朗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随意点开一张,原来是建筑设计图。 “这个是……” “弗兰克·伍德提交给南山美术学院的设计方案。” 周行朗瞪大眼睛:“你怎么搞来的?” 这种东西,如果不是事务所内部人员泄漏,就只有可能是美院那边的人泄漏的。周行朗自己的工作室,是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所以事务所有监控不提,每台电脑都是能监控的,没有人能拷走任何东西,除非偷偷拍照。 但路巡给他的u盘里的这些高清文件,显然不是拍照能达到的精细度,而且非常齐全,是弗兰克的全部设计方案。 路巡回答了三个字:“有门路。”他看见周行朗每天工作,因为对手的强大而害怕,就自作主张弄来了文件。知道了对手的水准,就能对症下药,拿下项目。 这在商场上,只能称为谋略。 或者说是一种作弊手段,任何人看见都会心动的,周行朗也不例外,忍不住翻看了几张,然后像是在纠结,停下了。 “……我不需要这个。”他关闭了文件夹,退出了u盘。 “为什么不要?” 周行朗抬头看着他:“我如果作弊都不能打败他,那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随机掉落一百个红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七楼的公子、liumianmian、哇哦⊙?⊙!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4个;生如夏花之绚烂、顾北栀、32728766、小乖腾腾、前世修来的蝠鲼、树懒家的夬焕、润木、25050385、vark沨、氵氵氵淼杪、肖潮生、阿格雷u、可爱多么么哒、凌小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三点水 40瓶;大汤圆圆圆圆圆 30瓶;晨曦致意 26瓶;猫空 20瓶;小栩栩yeah 12瓶;枫泾-啾咪兔官方认证、宝宝、drunkss、邢恩今天娶我了吗、rathcesia93、呸?、初夏 10瓶;上天欠我一个男儿身 9瓶;朝夕。 7瓶;vark沨 6瓶;大明湖畔的月月、人間信者。、lee、阿溱★、今天开始做欧神、言心、树懒家的夬焕 5瓶;蓝蓝路 4瓶;南浔、辉夜大小姐、玖、长白无痕 3瓶;杨阳洋、21780683、哆来咪、梅子酒r、美滋滋美滋滋、3392 2瓶;吃货燕、浮生若梦、机智的本流乐、和风、病毒体、妘、安逸君、张果冻、黄道益、克里斯吴缇娜、每天都想吃瓜、蟹堡王首席厨师、稀饭、银栗子、21980390、杭无二、再改名就是狗、凌尘、顾繁莺、一般、小黑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3、第 23 章 “谢谢, 不过我不需要。”弄来这样的东西, 一定不像路巡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周行朗果断的把u盘取出的举措,在路巡的意料之外。因为他认识的那个、失忆前的周行朗, 是不会错过这种增加赢面几率的事,他已经在这个行业里浸淫多年,会为了梦想和成就付诸一切, 哪怕使用下作的手段。 而眼前这个, 哪怕在对手面前不自信,也是骄傲的,不屑于作弊。路巡低头看着他被电脑屏幕照亮的脸庞,眼睛一眨也不眨——他不想让这样的周行朗尝试失败的滋味,不想让他输, 或许有的人会因为失败而成长,但在路巡看来, 周行朗不需要。 “喂。”直把周行朗看得不自在,“别看我了。” “好, 那我不打扰你工作,到睡觉时间我再来喊你。”路巡从善如流地道。 看着路巡的背影,周行朗又喊了一声:“把u盘带走啊!”他怕自己没定力,等会儿偷偷看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行朗去公司做了演示,他的员工能干,用了vr技术,让人在戴上vr眼镜后可以身临其境地感受建筑细节, 周行朗戴上试了试,心里赞不绝口——也太逼真了。 方乐替他摘下眼镜:“第二轮的时候,我们可以采取这样的方式,如果fcbs事务所准备的不够充分,从诚意上来看,我们显然有优势。” 周行朗不敢评判,怕像个外行人,一脸深沉地点点头。 方乐看着他,继续道:“可是第一轮,我们不可能给全校师生每人都发一个vr眼镜,传统的实体模型展示和ppt展示,在这种上千人的场合,有很大的劣势。” “为什么不能?”周行朗一时嘴快。 方乐一愣:“老板,这需要很多钱,而且也不合适,给他们每人发一个,还不如做裸眼3d。” “裸眼3d?”一听就是高科技技术,周行朗眼睛一亮,为什么不可以做这个? “不是吧?”方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还真的想,“这个成本高不说,而且这样的技术我们是没有的。市面上倒是有这样的公司,但技术不行,达不到全息的震撼度,没准还会因为华而不实起反效果。” 周行朗便上网搜了一下,网络上某些视频倒是很震撼,让人叹为观止,可这样的技术是国外的,国内还没有公司能做出这种裸眼的3d效果。 现在再去找,显然是来不及了。 过了几天,周行朗整装待发,带着几个员工一起去了南山美术学院。新校区和老校区在同一个城市,但南辕北辙,新校区选址偏僻,地价便宜,但交通不利,不过周围有山有水,还有湿地,风景宜人。 校方透露,等新校区建成,交通肯定也建成了。 周行朗一行人先是去了老校区,还没见到甲方校领导,就直接被安排到了附近的一家假日酒店,由于是甲方负责交通和食宿,所以都是标间。 他习惯一个人住,换了大床房。 晚上,校方主动打电话来,要尽地主之谊,为他们事务所接风洗尘。 为了表示尊重,周行朗是穿西装去的。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这种装束,因为太贴合身材,穿着紧绷 ,哪怕布料剪裁再如何舒适,他还是更喜欢穿t恤,有放松的感觉。 宴请他们的餐厅就在学校不远,周行朗他们事务所一共三个人,fcbs事务所也是三个人,校方来了四个,有学院的郭院长,建筑艺术系的曾主任,还有行政部门的魏主任,带了个翻译。 弗兰克显然提前很多天就到了,他和校方已经很熟了,能看出几个校领导都很喜欢这个建筑师。 他见到周行朗,非常不可思议:“你好年轻,你多少岁?” 看起来似乎没有提前对自己这个对手做过研究。 周行朗回答了,弗兰克夸他,他谦虚了一句,弗兰克便以肯定的语气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才刚刚小有名气,所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虽然双方存在竞争,可他看着并无敌意,周行朗一想到自己来之前还在各种脑补饭局上的刀光剑影,就有些惭愧,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嘛! 只是吃着吃着,周行朗感觉到了一点问题,因为这几个领导,不跟他怎么说话,反而都去问弗兰克了。 建筑行业是非常看资历的,弗兰克四十岁了,在这个行业里做了二十年,经验丰富,作品也很能拿出手,甚至和事务所独立承接过国家博物馆的设计。而周行朗则资历尚浅,作品少,大部分都是比较小的项目,高下立现。 所以在谈话间,也露出一点端倪,周行朗不受重视,他们对待弗兰克要热情很多。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并不好受,周行朗几次想加入话题,都没能成功,他想,这个时候如果是没有失忆的他,一定能做得很好,可他不行,他根本不适应这种场合。 行政部的魏主任正在介绍一道菜:“昂刺鱼莼菜汤,太湖的特色,两位远道而来,尝尝看。” “我很喜欢中餐。”弗兰克说,“太有趣了,我总能在你们的食物里,发现你们的一些特质,比如吃饺子一定要蘸醋。” 周行朗一下就听明白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听见别人说英语,脑海里马上就能反应出意思来,他只能认定是因为自己的大脑对学习过的事物是有记忆的。 三个领导要通过翻译才能得知他的意思,尤其是这个法国人的口音很重。 周行朗用英语说:“蘸醋只是一种特别的吃法,并不是说饺子一定要这么吃才会好吃,还有其他的烹饪方式。” 说了句挺有哲理的话。 “看来周先生对美食很有看法,”魏主任说,“前两天和frank吃饭的时候,谈到了美食的艺术和建筑的艺术,周先生有什么见解吗?” 周行朗心里卧槽,干什么问这种问题,他不会做饭啊。 魏主任眼神毒辣,一眼看出他的怯意:“周先生不用太紧张,吃饭、聊天,随意点就行了。那天的话题其实还没结束,我们觉得其实都是共通的。frank私底下很喜欢做烹饪,他有一些烹饪的小技巧,这些技巧,就是他和别人不同的优点,他把自己的这种优点,在建筑上发挥了出来。” “我认为……”他在“think”这个词上,停留了好几秒,“我不擅长烹饪,但我家里有一位做饭很好吃的长辈,她是新加坡人,因为我喜欢吃川菜,所以学川菜,实话说,不是很正宗,因为她加了一些自己对美食的理解,不完全按照菜谱来。” “虽然不正宗,可我仍然喜欢吃,是好吃的,她调制了一种新的味道。在建筑上,也是这样,没有什么东西一定要这么去做才是对的——这是我个人的理解。” 周行朗的大脑在自动的运转,做出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应对:“不过这两种艺术,只在一件事上有区别,就是时间性。美食是一个即时的东西,比如面前这分昂刺鱼莼菜汤,从热到冷,呈现到我吃完,是很短的时间,如果我不这么吃,或者不这么搭配,在很短的时间里,会丧失对它的最佳判断。但是建筑,这是一个历久的东西,是需要时间进行淘汰的。在短时间里,一些在当下炫技型的设计,过几年,或者更短,就会烟消云散。而在更长,几十年几百年的时间里,是要经得起考验的。” 一口气说这么长一段话,翻译有些跟不上,求助地看着他。 周行朗就用中文解释了一遍,众人这才开始正视这个年轻的新人建筑师——原来他是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的。 在这个话题上,还可以延伸出更多的话题,延伸到美院的建筑设计上,周行朗也能应对得当,说出自己的独特设计与见解。他认为规划建造美院的设计,不止是景观和建筑的问题,还有更深层次的,潜移默化影响学生们的对美的看法。 回酒店的电梯上,方乐立刻就夸他:“周总,你今天太厉害了。” 周行朗笑了笑,没有告诉他,自己后背都出汗了,明明才二月的天气,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的,好像完全是出于职业本能。 第二天到了学院里,周行朗有一个为时半小时的展示,体育馆很大,很多位置还没人坐,到场只有一千多名师生。他和fcbs事务所一前一后,弗兰克主动说:“我先去吧。” 周行朗注意到四周有很多投影设备,还有音响。 一开始,他还以为那是学校的设备,他站在高处,坐在后面的位置上,听见了周围学生在说话,在谈论这个建筑师。 好像是特意为他而来,在美术学院里,像弗兰克那样的建筑师,认知度很高。 有个学生说:“这个zool事务所是哪个?周行朗?没听说过。” 周行朗就坐在他旁边不远,闻言就站起身,走到了最后。大家只认识弗兰克,因为他有很知名的作品,只要提起,人人都知道的那种,可自己没有。 紧接着,有个不认识的男人走到他面前:“周总,投影准备就绪了。” “你是?”周行朗看着他。 “我是路总的特助,我姓罗,您见过我的。” “哦……想起来了,”他假装恍然大悟,“什么投影?” “我们安装了五十台设备,从四面八方投影,从五天前就开始测试,效果很好。”在多人的场合下,直观的视觉冲击力,显然比语言要更直击人心。 “这是……你们路总吩咐的?”周行朗看向体育馆中心站着的弗兰克,他用的是最传统的方式,用的是夹带法文腔调的英语,旁边有翻译,声音通过话筒传出。 他这次的设计,和他一贯的风格是相称的,都是力求稳妥的类型,也加入了中式元素,但没有照搬中式建筑,总体而言,是带有他个人风格的。 罗特助递给他一个蓝牙耳机,说:“半个小时的展示,我们已经测试过很多遍了,稍后您戴上这枚耳机,坐在下面看就行了。” “就不用我做什么了吗?” 罗特助:“不用。” 周行朗不放心,一定要自己上,要不然可不就白准备了吗?罗特助非常为难:“这是路总的意思。” 周行朗让罗特助把电话给他:“我来跟他说。” “我没让你帮我。” 路巡在电话里叫了声他的名字。 周行朗:“你提前那么多天就来安排了,也没问过我。” “你要相信我。”路巡说。 周行朗用同样的话回他:“你也要相信我。” 四周掌声雷动,原来是弗兰克讲完了。 “要到我了,不跟你说了,我说不要就不要。”周行朗把手机还给了罗特助。 他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准备了稿子,准备了服装,他很重视这个第一轮投票。偌大的体育馆坐得半满,周行朗大声地念了一段开场白,发现四周的学生,都看着自己。 “建筑和自然的整理与融合,是……”周行朗又说了一句,望着四周学生的眼睛,他大脑一片空白,就好像哑巴了,说不出话来了。 有些学生窃窃私语,周行朗听不见,但感觉他们像是在说无趣。 更有甚者直接背着书包走人了。 方乐站在旁边,着急地喊:“周总!” 周行朗仰着头,心里感觉特别慌乱,他好像特别怕这种人多的场合,分明一开始,在公司还准备的挺好的,一到这种现场,他就怵了。 高处,投影的灯光亮起,直射周行朗的眼睛,让他忍不住眯眼。 音响里传来介绍的声音:“大家现在能看见,这是新校区的俯瞰。” 他就站在投影里,愣了好几秒,看见有个原本要走的学生,马上停住脚步,回身坐下,许多同学都从懒洋洋变为挺直背,他们好像终于来了兴趣。 周天跃见他傻站着,就把他拽过来,拽到旁边去:“我跟你说了,你人一多就不行了,这个投影是怎么回事?” “这是……”周行朗走到更高的地方去看。 整个投影非常真实,从大的景观和地形规划,再到小的、一个个的单体建筑,就屹立在眼前,高科技的味道扑面而来。 连周天跃都赞不绝口:“这也太厉害了。” “是啊……”周行朗也移不开目光了,和旁边疯狂拍照、录像的学生一样,直愣愣地盯着。 此时正介绍到教学楼的设计,教学楼不高,天台做了一个景观,中庭则是镂空,整体是钢材外加混凝土的材质,外形是传统的“回”字形。 建筑与自然的和谐,是周行朗在这个设计中最重要的部分。 可在语言上,他没办法描述自己的特性,只有视觉和听觉结合,才能表达他的一些特殊设计。音响里有鸟鸣、蝉鸣和蛙叫,还有风声、水声。 每一样都非常真实。 他在湿地上搭建了长条板,设计了一个路线,抵达中间的图书馆。 这个图书馆好像被孤立的一座岛屿般。 而一条条的预制板之间,是留有一厘米到几厘米的缝隙的,人不会掉下去,但廊道下方的芦苇和草是可以从预制板的缝隙当中生长出来的,这个小设计,是失忆前的他做的。 周行朗在原有的建筑上,做了一点改动,变成了现在这样,他自己看过渲染视频,可是没有这么直观震撼。 半小时结束,听见四周的掌声与感叹声,周行朗知道,自己又想错了,路巡用高科技和特效去抓人眼球的做法,是正确的,学生们都很喜欢。 投票有三天的时限,三天后,他们再经过第二轮,最后会决定谁是这个项目的主设计师。 展示圆满结束,方乐却发现周行朗脸上不见得多高兴。 “周总,我们成功了,你看校园论坛,还有微博,这些学生把拍下来的视频发在了网上,都在说震撼。而且好多没有来的学生,现在都后悔了,他们还想亲眼看看。” 校领导也说:“想不到现在的技术这么好。” 全息3d投影,和传统2d投影相比,前者的效果当然要更震撼,更别提路巡搞来的这个技术含量,比以往人们见过的要高很多。玩vr游戏,眼睛会发胀,但全息不会,它只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科技气息、震撼力,身临其境。 周行朗也翻看了一下论坛,正好看见了一条不好的,认为他华而不实,设计的不怎么样,高科技特效技术一套一套的。 “方乐,”周行朗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你真的觉得我的方案比弗兰克的好吗?” “这个……各有千秋嘛,你们的设计理念不同,我比较喜欢你的,真的。” “我喜欢他的。”周行朗有些矛盾地说,“我觉得他做的比我更好,可是我想赢。” “老板,你肯定能赢。” 第二天,周行朗坐车去了新校区现场,现场生态保护得非常好,只是不久后,设计方案、施工方案一旦确定,马上就要开始全面动土。 打分结果尚不知晓,周行朗参加了第二轮评议,很多专家、教授。 他们不看虚的,只看实际的,他们看得比普通学生看的要更多,比方说建筑施工难度,成本,预算。 周行朗这个,恰好施工难度大,预算也超出领导层的心理价位。 投票过后,看实际的果然更多,第二轮输了。 第一轮的全校师生打分结果,也统计了出来,是周行朗赢了,也就是打成平手,结果不好不坏。 方乐松了口气,在一旁说:“还好还好,周总,我们还有机会。” 领导层开始商议,最后说:“我们需要开一个会,会议结束出最终结果,你们先回酒店休息,结果出来,第一个通知你们。” 周行朗知道因为校方的预算问题,自己会比较吃亏,可是当财务的领导问他,愿不愿意修改方案,降低预算,周行朗摇了头,很坚定:“我的设计或许要调整,但不能大改,预算哪怕降,也降不了多少。” 校方比寻常甲方要宽容一些,都是知识分子,知道建筑师的设计是需要被尊重的,所以不会强硬地让对方去改,但有些现实一点的问题,必须得面对。 周行朗累了,回酒店睡觉,他怕那边会议结果出来自己不能第一时间收到通知,所以开了铃声。 手机铃声一响,周行朗就一下惊醒,他以为是甲方,一接起来,才听见是路巡。 “在睡觉吗?” “眯了会儿。”他捏了捏眉心。 “你前几天不肯接我电话,行朗,如果是因为我自作主张的事,我向你道歉。” “不是你的原因……”周行朗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准确来说路巡是救了他的场子。他疲惫地道:“就是有一点吧,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是我的问题。” “又失眠了?”路巡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没睡好的疲惫。 “就是没睡好而已。”周行朗趴在床上,他昨晚一直在研究弗兰克的方案,越看越觉得受打击,大师就是大师。 弗兰克的设计有显而易见的优点,在预算范围内,达到最好的效果,一分钱掰成了两分花。 假如有一百个甲方,有九十九个都会对他满意,剩下的那个是不差钱的爸爸。 “你房间号是多少?” “9xx……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找到了,”路巡站定,“你开一下门。” 周行朗从床上跳起,打开门,吃惊地道:“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钱来了。”其实是想他了。 路巡也没带东西,走进这间学校给安排的、不大的房间,从内袋里摸出一张支票:“你走后,惠姨在你房间里打扫出了这个,为什么丢了?” 周行朗低头,看着这张新的支票,上面还是五千万。 “我不要你的钱。” 一看他的模样,路巡就知道是自尊心上来了,很倔强。 “条款是你提的。”路巡坐下来。 “是我,可我那不是……”那是为了防止路巡做逾矩的事,哪知道路巡来一句老子有的是钱。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那我告诉你!”他伸手把五千万的支票接过来,手指用力捏着,站在路巡面前大声地说:“我给你五千万,买你五十次,你高兴吗?!” “……高兴。”路巡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你想怎么玩?” 作者有话要说:行朗:我要用擀面杖! 这章字数超多!随机五十个红包,么么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糯玉米、梁梁菜的抠jio 2个;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华、付辞辞、哇哦⊙?⊙!、洒家是淑女、happyloser、苦涩、前世修来的蝠鲼、飞砂、怎见浮生不若梦、、麦妞妞、愛吃脆皮鴨的鱷魚、染冉、-漆蓝、冰清玉洁十八线、细雨生花、莉莉容易、可爱多么么哒、小乖腾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月夭 21瓶;西洲 16瓶;麦妞妞、yanne9 15瓶;小栩栩yeah 12瓶;大大的橘子、27600807、?意中人、高大梅花鹿、居霸霸、嘤击长空的豌豆射手 10瓶;好软的枕头君 6瓶;芥子、人間信者。、dj、山风、happyloser 5瓶;糯玉米 4瓶;momo小可爱(^~^) 3瓶;长白无痕、江述、南浔、凌尘、19134407、睡前童话 2瓶;妘、雨落无痕、和风、芋儿排骨粥、张果冻、话梅、啊!这里有个西瓜!、当初就不该下凡、沉迷四连考、33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4、第 24 章 “不!”周行朗吓死了, 不是因为他这么说话, 而是因为自己坐在了路巡腿上,他怕路巡的腿会不舒服, 要站起,可是对方搂着他的腰不让动。 “你别这样。”把支票塞进他的领口,像是在打发一个不正当工作者, 周行朗很认真地说, “我不要你的钱,你拿走。” 路巡没说话。 周行朗提高音量:“能不能让我站起来了?”他能感觉自己坐着的腿上,并不是肉的感觉,而是硬的,是他的假肢。也能感觉到, 从他的残肢到假肢衔接处的过渡——自己这么重,真不会把他压出毛病吗? 他坐立不安, 路巡好像能感觉到他在抗拒什么,笑了笑:“放心吧, 没那么脆弱的。你坐着别动,我就想抱抱你。” 周行朗还没说话呢,路巡就埋头,贴着他的脖子:“你身上真好闻。” 周行朗:“……” 抱就抱,忽然这样来一句,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谢谢,我下午出了汗还没洗澡。”潜意思是你居然还觉得很好闻,有没有搞错! “是你的味道。”路巡好似一点也不嫌弃, 鼻尖在他脖颈处拱着,“别人身上就没有。” 周行朗觉得他的爱好有点变`态。 他不假思索地夸夸其词:“事实上,我不仅今天没有洗,前几天也没有,从出差到现在都没有,你别闻了,像狗一样。” 路巡张嘴就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舌尖在上面打转。 周行朗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抖,一下仰起头,皱着眉头道:“你什么意思?” “硬了的意思。”路巡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求欢的意思。” 周行朗:“……” “……昨天不知道谁往我的房间里塞了张小卡片,我给你找。”他一脸窘迫,挣扎着站起,这次态度很强硬——正巧电话响起,周行朗说自己要接电话,路巡放了手。 果不其然,是美院的通知:“周先生,经过我们长时间的开会、商讨,最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嗯嗯嗯。” “最后的中标者,是zool事务所。” 周行朗好像听错了:“你说什么?” “您中标了,您全权负责南山美院的新校区建筑设计项目。” 周行朗心里卧槽卧槽了好多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最后中标的会是他?不是有预算危机吗?自己打败了fcbs和弗兰克·伍德? 他犹在梦中。 电话那头:“周先生?” 周行朗:“好的,谢谢啊。” 快速把电话挂了,周行朗马上大笑起来:“哈哈哈……”他从弯着腰笑,改为趴在床上,笑得直不起身,滚来滚去的哈哈哈:“yes!yes!” 如果让他事务所的员工看见,下巴都要震惊掉。 周行朗抱着枕头笑了好半天,路巡看见他这样高兴,心底也很高兴,觉得这笔买卖做得非常值。 “周总。”门外传来敲门声。 周行朗马上就不笑了,把他赶去厕所:“快进去藏着,我秘书来了。” 方乐站在门口:“周总,美院通知你了吗?” “嗯,通知了。”他故作深沉,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 “好险啊。”方乐说,“要不是郭院长忽然凑够了预算,能不能中标还得打个问号呢。” “什么意思?” 方乐:“听说他拉到了赞助,有个老板给他投资了多少多少,具体我不清楚,总之够你的方案预算了,真是幸运。” 周行朗记得自己的预算,超支了好几千万。 方乐没有进去,说了几句就走了。回到房间,路巡出来:“中标了?” “嗯”了一声,他怀疑地看着路巡:“你不会就是那个给院长投资的傻缺吧?” “不是我。”路巡否认了,“既然凑足了钱,选择了你,说明他们愿意花更多的钱在你的建筑上,也就说明你的方案是更好的。” 周行朗顺利地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抱怨道:“可是我的设计费才几十万,如果那个投资人真的是你,我肯定会打断……” “嗯?” “打死你这个败家子。” 路巡笑起来,把衣服里塞的那张支票找了出来,这次没有给周行朗的意思,放进了西装内袋。 得到了结果,也可以放心睡觉了,只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还没有走的意思。 “你身份证给我,我去给你开一间大的。” 路巡说不用:“我睡你的床,别赶我走。” “我帮你开一间,”周行朗顺手捡起一张小卡片,低头瞥着他,“帮你点一个?” 路巡蹙眉。 周行朗继续道:“有学生妹,有……” “我不喜欢女人。”他抽走那张小卡片,丢了。 “哦……我听说有的……也喜欢女人的,比如我,你觉得我是同性恋吗?” 路巡看着他:“你是。” “我觉得我不是。” 路巡没说话,表情不太好,像是不高兴、失落,困扰,几种情绪揉在一起,周行朗心里抽了一下,低下头:“……我可以不赶你走,但是要约法三章。” 路巡还是没说话,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周行朗以为他默认了,进去洗澡。 浴室虽说也是透明的设计,但好在给人留了一点退路,有个帘子可以拉上,他严丝合缝地把帘子放到了底,这才开始洗澡。 出去时,房间里已经没人了,周行朗有些懵,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才看见他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公司临时有事,我回上海了。” 如果说临时有事,也不会晚上把大老板叫回去,周行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路巡是真的生气了,因为自己的言行举止,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只是……自己都还没生他气呢,他生哪门子的气? 湿着头发,周行朗躺在床上,有些茫然地睁着眼。 那天路巡强硬的要进去,没成功,把他疼得半死,第二天早上人没了,留下支票和卡——可就是那样,自己也没有跟他吵架,怎么说也是自己该生气,他凭什么? 周行朗想了好一会儿,忽然下床,拿着房卡就去按电梯,下楼。 他觉得路巡应该还没走远。 只是到了酒店大堂,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路巡没有行李,来的时候干干净净,走的时候也潇洒,追不上。 来了客人,大门霍地打开,风钻进来,周行朗整个人都清醒了。 这一夜,他睡得相当不好,第二天和美院签了合同,还一起去看了现场,做出了一些方案调整后,吃了一顿饭,这才坐上了凌晨的航班回家。 来之前由于有很多的不确定因素,所以机票是临时订的,大家都想快点回家,周行朗特别允许他们多休息两天再上班。 飞机快降落了,周行朗被广播和灯光唤醒,侧头一看,舷窗外是美轮美奂的城市夜景。 落地,都下飞机了,周行朗才忽地想起自己还有东西落在飞机上了,让他们先走,这才回去拿。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周行朗打着哈欠进了出租车通道,上了一辆车,出示了地址。 司机看着他:“你住的什么地方?哪个小区?” “就xx山啊,我就住那山脚。”他说着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困得不得了。 司机觉得非常奇怪,半夜三点,又是去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还那么远。他回头看了一眼,车上那客人脸色苍白,眼下乌青,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跟鬼上身似的。 司机心里毛毛的:“不好意思,您这儿太远了,我拉不了,您找个网约车吧。” 周行朗换了一辆车,那司机也很犹豫,周行朗说:“多给你两百,大哥,我累坏了,您就朝着导航的方向走就是了,我家真住那里。” 这次的司机同意了,夜里不堵车,从高速走,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快到了,只是那出租车司机说什么也不肯把车开进树林:“我也不要你那两百了,我不进去,就这儿停。” 凌晨四点过,周行朗被赶下车,一脸蒙圈地拖着行李箱站在公路和树林的交界处。 夜色静悄悄的,温度比白天低很多,他站了几分钟,果断抬腿往林子里走,只是没走多远,周行朗就害怕了,一个人都没有,黑漆漆的,很容易联想到恐怖小说,换谁谁不怕。 可时间太晚——或者说太早,现在给路巡打电话吗? 挣扎了几秒,周行朗坐在行李箱上,打开手机,认命地给路巡拨了电话。 电话铃响了一会儿,路巡接了。 “我……”周行朗捏着手机,“我到家门口了,就门口这条路上,路哥,你能不能接我一下?” “我马上到,等我几分钟。”路巡起身迅速地套假肢、穿衣服。 “好,你别急,开车慢一点,别急啊……我等你。” 这段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倘若要靠步行,得走好一会儿,但路巡开车就很快,隐约看见了前面的人,周行朗坐在行李箱上,一副疲倦到了极点,还在强撑的模样。 车前灯把昏昏欲睡的周行朗弄得闭眼。 “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路巡把他的行李箱丢到后座。 “我忘了……”爬上车,车里有暖气,他感觉自己冻僵的身体一下就软了,眼睛耷拉着,说话声音软软的,“对不起啊,我有点怕。” 路巡看他那副迷茫地打着哈欠的样子,语气也像是在撒娇,可偏偏一无所知的模样,心脏柔软成了水。 借着帮他系安全带的动作,路巡欺身上前,手掌捏着他的后颈,低头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随机掉落50个红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雨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梁梁菜的抠jio、糯玉米、怎见浮生不若梦、、鹤拙掷、可爱多么么哒、happyloser、冰清玉洁十八线、红鲤鱼绿鲤鱼、请你喝一杯可乐、关山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暴娇宇智波斑 40瓶;-漆蓝 36瓶;双马尾大**萌妹、飒 20瓶;酸橙子 10瓶;糖分、刘昊然老婆、存钱是人生大事、苦涩 6瓶;时雨雨、cath、邵邵1991、moltd、山风、脱线的栀 5瓶;等等 3瓶;3392、小乖腾腾、妘、小小苒、岁月流烟,人尽萧然、红咯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5、第 25 章 周行朗脑子本来就晕了, 他的气息一入侵进来, 就更晕乎了,懵懂着, 竟然也不知道要反抗。 出乎意料的乖顺。 不过,只是一小会儿,在他反应过来前路巡就没有继续了。 “对不起。”路巡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我没忍住。”摸了摸周行朗的脸, 路巡放开他,发动了汽车。 周行朗这下好像才回神,茫然地用手背擦了下嘴唇。他实在是有些疲倦,垂着眼皮,感觉车子开进了地下车库, 路巡停了车,熄火, 下车拉开周行朗副驾驶座的车门。 “想睡觉了吗?来,我抱你上去。”地下车库有直通顶楼的电梯, 据周行朗看见的自己撰写的笔记,做电梯有两个目的,一是因为家里有个腿脚不便的人,二是因为这栋房子可以住很久很久,在他死后将成为光荣的历史,倘若等他老了,走不动路、爬不动楼梯了,电梯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不用抱我。”周行朗下车, 路巡动作自然地捞过他的小臂,像是怕他摔了。 周行朗看了他一眼,垂头丧气的,跟着进了电梯。 路巡手里拎着他的小行李箱。 家里的电梯,设计的安全,速度慢。十几秒的时间,漫长的好像过了半辈子,电梯到了,门开,路巡前脚出去,看见周行朗没动:“怎么?” 周行朗有些迟钝地“嗯”了一声,这才抬腿迈出来,路巡揉他的头顶:“想事情?” 他摇头:“困。” “把手给我,困就闭眼睛。”路巡没有开灯,怕刺到周行朗的研究。走廊的夜间感应灯灯光很暗淡,周行朗慢吞吞地跟着路巡走进了房间,也没工夫洗漱、换衣服,倒头就趴在床上。 路巡给他把鞋和袜子脱了,给他用温热的毛巾擦了擦身上。周行朗迷迷糊糊的有所感应,他能感觉到被人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也清楚那个人是路巡。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睡着前,周行朗脑海里唯一残存的念头就是这一句。 他是差不多五点才睡,天色微明,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惠姨在做家务,其实家里已经非常干净整洁了,可她好像有一些洁癖和打扫癖,光可鉴人的桌子她会一遍一遍地擦。周行朗看见她在整理橱柜,走过去叫了停:“惠姨,别扫了,这里已经很干净了,你休息一下吧。” “哎呀,我闲不住,又没事干。”惠姨说,“我给你热饭菜,快点吃了。” 她开了火,又开始打扫、整理。 “我给你开电视,走吧,我们去看电视剧。”他不由分说把惠姨拉走,按到沙发上桌子,然后把藏在地板里的电视机调了出来。 惠姨又好笑又感动,这一家子人,对她一直很好,从路家夫人老爷,到路巡和周行朗,都是很好的人。 “小朗,你最近变化好大啊。”她拿着遥控器调节目。 “哈哈。”他干笑两声,其实他自己也很疑惑,为什么自己失忆的事,惠姨居然没发现,她不是从三年前他们结婚就过来照顾他和路巡的生活起居了吗?“我以前……我是说,您以前是怎么看待我的?” “你啊,工作狂咯,一天到晚都在工作,周末也不休息。”由于周行朗很少回家,惠姨对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刻板的印象,而且认为他对待工作的上心程度,超过了对待路巡,加上周行朗表面对她很礼貌,实际上呢,又是个非常是冷漠的人,所以惠姨一直不太喜欢他。 可她没有话语权,因为路巡喜欢。 现在好了,周行朗喜欢回家了,两人看着比之前和睦多了,路巡比之前开心多了。 “要我说啊,事业虽然很重要,可是也不能不要你的家庭,他工作忙碌,还肯抽出所有时间来陪你,可见你对他有多重要了。他以前喜欢玩,搞摄影,你们结婚后,才收心开始做事业,小朗,要好好珍惜对你好的人,不然以后会追悔莫及的。” 惠姨点播了一部《俺娘田小草》。 周行朗对现代的电影很感兴趣,只是惠姨喜欢看婆媳剧,家庭伦理剧,他偶然跟着看了一次,有一些还挺有意思。 他跟着惠姨看,一边吃饭一边问:“翁芙去学校了吗?” “对,她上课。” “那……路巡呢?” 惠姨道:“今天公司有事,他一大早就走了。对了,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见。” “凌晨回来的……他早上什么时候走的啊?” “七点过吧,我看他有要紧的工作要办。” “哦……”他沉默地望着电视机,半晌道,“他吃早饭了吗?” “没吃,我刚起来要给他弄早茶,他就要出门了。”惠姨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剧,分神回答他的问题。 “哦……”周行朗没说话了,陪着看了半小时的电视剧,被毒出去了,偏偏惠姨一边看一边哭,周行朗完全没办法理解。 他给司机英叔打了个电话,让他送自己去路巡的公司。 下午四点有些堵车,周行朗企图从英叔这里套一些话出来,便一直跟他聊天:“英叔,您在路家工作多少年了?” “我的父亲就是路老先生的司机,我从小就在路家长大。” 英叔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车技很稳。 “那您是看着路巡长大的吧?” “算是吧。” “他小时候是不是很调皮啊?”这话不是随便说的,是因为听见惠姨说他喜欢玩。 英叔哈哈一笑:“男孩子,性格比较皮,喜欢搞小发明,不过路家家教很严格,他从小就要学很多东西,都没空休息的。” “他书法好像写得很好。”周行朗想了起来。 “那都是苦练出来的,他小时候好动,要打他才肯学习呢。” “真的么?” “是真的,还有啊……” 周行朗从英叔这里,了解了不少关于路巡的童年轶事,英叔是有问必答,周行朗连路巡没成年就去纹身、三岁还在尿床这种事,都打听到了。 他不是偶发的念头想去了解路巡,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确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这才想着去多了解一些。 听完过后,他这才知道,原来路巡真的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摄影师,一年四季都在外奔波,背着他的相机,行李箱也没有,到一个地方安顿一段时间,每一次都会买一批新衣服、新的日用品,然后离开的时候什么也不带走。 等红绿灯的时候,英叔还打开自己的手机屏保给周行朗看:“看,这就是路先生拍的。” 照片上,是更年轻一些的英叔,和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 “这是你儿子吗?”周行朗伸出手点了点照片,“很可爱。” 英叔说是,叹口气道:“他九岁那年,检查出白血病,没熬过半个月就没了。” 周行朗愣了愣,接着迅速带过这个话题。 车子停在了一栋写字楼底。 “周先生。”英叔道,“路先生的办公室在三十二层。” 周行朗对他道谢。 他觉得自己这么空手去,也找不出什么恰当的理由,就转身去了不远的一家商场,准备买两件衣服,好巧不巧,他刚买完出去,就下起了雨。 周行朗只得在商场买了一把新伞,撑着伞去了路巡的大厦。 前台问他找谁,有预约吗,周行朗说找路总,没有预约。 “路总在开会,如果没有预约的话……” “没关系。”周行朗抢白,“我就在下面等他。” 前台不可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待在这里,万一路总一出来,这个人袭击了路总怎么办? “您带身份证了吗?您是哪个公司的,来做什么的?” “没带……”周行朗示意了一下手里塑料袋包着的伞,“给路总送伞的。” 周行朗一身打扮挺休闲,乍一看是很年轻的,像大学生,但不像外卖员,外卖员也不这样穿。 可是他长得帅,且是那种让人放松戒心的类型,眼睛黑白分明,大而明亮,显得真诚。 被前台盘问了几句,他在大堂的待客区坐下来,前台小姐姐还来问他要不要喝水,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 周行朗发现路巡公司的前台,长得还挺漂亮。 只是路巡开会开了很久,他在下面也等了很久,一边等待一边打游戏,他打游戏太认真,插着耳机,以至于路巡下楼他也不知道,因为路巡是直接去地下停车场。 英叔看他一个人,还很疑惑:“周先生刚才来公司了。” “行朗?” “可能是想你了,打电话让我带他来的。” 路巡听着有些意外,没上车,开始给周行朗打电话,周行朗游戏正打到最关键的时刻,一个分神就会被死,看见来电是路巡,他只犹豫了几秒,选择了接电话。 “行朗,你在公司吗?” “我在你们公司大堂呢,你还在开会?” “刚开完,你等我。”他给英叔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开到大门去。 下班高峰期,电梯要等一会儿,上去的时候,周行朗百无聊赖,正在和一个刚下班的前台说话,这女孩刚才个他倒了杯柠檬水。 “你还在等路总吗?他现在可能已经离开了。”她把周行朗当成了刚刚创业的年轻人,来拉投资的。 “没事,刚刚跟他通了电话,他才下班呢……嗨,路总。”周行朗一下就看见了电梯口的路巡,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前台听见这个名字,就惊了下,转身也硬着头皮打了一声招呼:“路总好。” “你下班了?”路巡问她。 “嗯嗯。” “那快回家吧。”路巡淡淡地说完,把周行朗拉过来,嘴角微翘,低声问:“行朗,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我顺路,我不是特意来的,我在旁边商场买衣服呢。”说着他示意自己手里拎着的手提袋,路巡顺手接过:“买了什么?” “就随便买了点,刚巧看见你公司在旁边,想着反正你也要回家,就过来了,顺便给你送伞。” 前台一步三回头地盯着他俩看。 周行朗发现了,一脸灿烂地跟她挥了挥手,做了个拜拜的动作:“你们这儿前台不错啊,有素质,漂亮,我一没带身份证的人,居然让我坐下等你,还给我倒柠檬水呢。” “公司招前台,看的不是素质。”路巡牵着他往外走,他并不介意自己的性向问题,只是在公司里,这种私事的确没必要公开,员工们只需要知道他已婚就够了。 “那看什么?” “漂不漂亮,身材好不好,胸大不大。那个身材就不错。”他评判了句。 周行朗:“???” “您这儿是招前台还是招坐台呢,就盯着别人好不好看,身材好不好了!” 路巡替他拉开车门:“你这是喝了多少柠檬水?” “就两杯!”他语气不太好。 “柠檬精,生气了?”路巡坐上车,捏他的脸颊,“现在知道了吧,第一次见就在我面前夸她,胸好看吗?” 刚要回答,周行朗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路巡好像是在吃醋? 他明智地转移话题:“你早上吃的什么?” “来的路上买的早餐。” “那你早上被我叫醒,就没睡觉了?”周行朗没看出他的疲惫,反而精神很好的模样,“你都不困的吗?” “不困。”路巡低头,又问了一次,“胸好看吗?” 周行朗下意识去看路巡的胸口,被质地精良的西装布料包裹住的……胸肌,衣服完全被他的倒三角身材撑了起来,有点鼓,看着是有点……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行朗:有点诱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凌小5、ysozk、小乖腾腾、32728766、可爱多么么哒、青衣夜无眠、怎见浮生不若梦、、卡拉咩、兜兜么、溏果、折戟沉沙、麦妞妞、旻明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nazakat 33瓶;白泡泡 18瓶;小阿洛 16瓶;蒙蒙懂懂 15瓶;华文文、麦妞妞、居霸霸、辞夏向北、嘤击长空的豌豆射手 10瓶;一只假可爱 6瓶;比如尘墨、奕轩20130306、浮生若梦、化猫研磨、指数大爆炸、greed、峤仔、苍陵晴茗、邵邵1991、lee 5瓶;折戟沉沙 4瓶;人間信者。、佛系读者、月色 3瓶;那谁、雨落无痕、花溪 2瓶;妘、罐头鱼、一只春卷、南浔、littlepig、3392、凌尘、靓仔、病毒体、三禄十八弯、b、谁家社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6、第 26 章 周行朗干咳两声, 也没说话, 路巡也不清楚他心底那点龌龊爱好,感觉他一直在偷瞄, 就侧头问:“小猫,你在看什么?” “没看你!”周行朗马上扭头。 他其实是担心路巡昨天到今天都没怎么休息,可他看起来倒是挺精神的, 不像只睡了几个小时, 又工作了一天的人。 在下班高峰期,又是雨天,堵车分外严重。雨和雾偏巧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让人只想发呆,不愿工作。 车子堵了一会儿, 车厢里的沉默蔓延了许久,周行朗才装作不经意地偏头看了眼路巡。 路巡闭着眼睛, 头倚靠着座椅,长睫毛看上去很乖, 安静地垂着,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闭目养神。 因为腿的原因,哪怕他坐着,姿势也是很端正的,周行朗盯着凝视了片刻,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发现路巡应当是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 “哪有人这么睡觉的?”周行朗嘀咕一句, 想给他找一张毯子或是枕头,却只找到了抱枕。正当周行朗想着把枕头放到他脑后,路巡的上半身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向他这边一滑,准确无误地滑到了他的肩膀上,周行朗一惊,迅速伸手把他接住了。 ……这是真睡着了? 还是故意的? 周行朗低头看着他的脸,路巡深深闭着双眼,睫毛颤都不颤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显得疲惫。这么一看,路先生是标致的大帅哥,他是单眼皮,睁开时不显得小,眼形很好看,所以闭上上有一个上翘的弧度,五官轮廓深邃,鼻峰挺直,是薄唇,这种长相的男人,不笑的时候容易显得阴沉。 僵着身体,周行朗就那么让他靠着,直到英叔把车开到家里的地下车库,熄了火。 路巡还是没醒。 英叔把车门打开,低头看着两人:“周先生,要叫醒他吗?” “先别,让他睡,等会儿我看看怎么把他弄出去……”他把手绕到路巡胸前,用双臂捆着他,琢磨着要怎么把他弄出车厢。 可是想要把这么大一个男人抱出去,是需要很大的力气的,周行朗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把路巡的胳膊都勒得举起,就把他弄醒了。 路巡睁开了眼,却没动,头靠在他的胸口,有点赖床意味地再次闭上了眼,抱住了周行朗。 “你醒了?快松开!”周行朗余光瞄到旁边的英叔,尴尬得无以复加。 “等一等。”路巡用呢喃的声音道,“我有点累。” 他一这么说,周行朗就没有理由了,毕竟昨天半夜四点,是他给路巡打电话的。 英叔顺手帮他们把车门关上了。 周行朗看见英叔离开了,一阵无言:“完了,他肯定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们本就是这样的关系。”路巡伸出一只手,他看着自己无名指上戴着的婚戒,而周行朗的手上却是空空如也。 “我们不是试离婚关系吗?” “是啊,”路巡没有生气的意思,把周行朗箍着他的手拿开了,“行朗,上去吃饭吧。” “哦……”周行朗跟他走在一起,感觉他是生气,可脸上看不出,只能看见路巡像是真的有些累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四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周行朗脸上盖着一本《20世纪世界建筑史》,正仰躺在伞下的一张躺椅上睡大觉,旁边是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波光粼粼的泳池。整个泳池和花园的设计,很有riad风格,加上四周绿树成荫,一颗巨大的古树遮天蔽日,别墅顶上的那片天空不见雾霾,蓝得很透气,就好像在某个原始的野奢酒店度假般。 睡了一会儿,有个蜜蜂绕着他旁边桌上的果汁飞舞,嗡嗡的,把周行朗给吵醒了。他把书从脸上揭下,在空中不耐烦地挥舞几下,蜜蜂飞走了。 周行朗把身上盖着的浴巾掀开,直接跳进泳池,游了几个来回。 他游泳技术很出色,是从年幼那次事故后学会的。那年周行朗不过八岁,年纪还很小,可是负罪感淹没了他,后来他跳进后山的一个小湖里打算把自己淹死,在水底溺了几秒,本能的求生欲占了上风——就那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游泳。 后来上中学,还参加比赛为校争光过。 他游得很快、非常快,好像在和谁比赛似的,把水弄出很大的声响。 “呼——”周行朗钻出水面,手在脸上一抹,摇头甩掉多余的水珠,仰头看见一个人站在泳池边上。 “周大哥,你游得好快啊,能教教我吗?”翁芙蹲下来,“你这个泳池有多少米?我刚才帮你计了下时,来回是三十几秒。” “二十五米。”来回就是五十米。周行朗没有出水,身体沉在水里,一小块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仰头道:“你今天下午不上课吗?” 翁芙来这边做交换生,周一到周五排了大量的课,周末就会过来住两天,惠姨觉得不太合适,让她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 “我能跟你学游泳吗?” 周行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你不会游泳?” “以前学过,没学过,肯定是教练的问题,我看你比教练厉害,都能做sportsman了。”她在国外长大,英语是母语,以至于说中文的时候,会夹带一些英文单词,哪怕她在尽力避免了,还是会犯这个毛病。 最近天气转暖,周行朗才开始用这个泳池,一用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确实有些不容忽视的毛病,不如以前那么柔韧,很缺乏运动。 他连着运动了半个月,现在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十八岁的水准。 “可是我没教过别人游泳,我不会。”周行朗说。 “没关系,泳池水不深,你指导我几句就行了。” 周行朗没办法拒绝:“好。” “我有泳衣,我现在去换上。”翁芙兴冲冲地上楼去了,十分钟后,她穿着泳衣下来了,分体式,比比基尼遮得要多一点,但也露出了相当一部分的皮肤。 周行朗指着一边说:“那边水位低一些,你就在那边活动。” “好。”她下了水,摆出一个姿势,“我会一点蛙泳,但是游不了几米。” “你先试试,我帮你看看。”周行朗出了水,穿上了浴袍,就站在泳池旁。 他没有上手指导,就坐在旁边纠正她的姿势,看她稍微标准了些,才问了句:“从你学校过来,应该挺远的吧,你也不嫌懒得跑。” 只听“咚”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水里,周行朗抬头看了一眼。 翁芙说:“学习压力好大,你这里很让人放松,窗外就是森林,还有那么大的露台给我练瑜伽。”她呛了一口水,用仰泳的姿势看着周行朗,“而且从我的学校打车到巡哥哥的公司,只要二十分钟,他要回家,我就正好跟着坐车回来了。” 周行朗很不适应她那样称呼路巡,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领域被侵`犯了,很不舒服。 他站起来道:“他跟你一起回来的?” “是,不过他上楼去休息了,工作太累了吧。” 三楼,路巡正站在窗户边,沉默地看着泳池的画面。 周行朗这时正好也抬头看了三楼的窗户一眼,由于窗户的设计,他不知道路巡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嘴里叮嘱翁芙:“你就在浅水区活动,别去深水那边,小心溺水,我先进去了。” “好,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没问题……” 周行朗进去,没看见路巡人,想必在休息,他准备回房间洗澡换衣服,经过路巡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接着门就开了。 周行朗身上只穿着一条泳裤,身上还带着未干的水珠。 “我以为你在睡觉呢。”他挠挠头。 “没,没睡着。”路巡眼睛盯着从他白皙皮肤上滑过的一条水痕,“你在教翁芙游泳?” “她说想学我就……” “游泳不是你那么教的。”路巡打断。 “哦……那你说怎么教?” “我以前教你游泳的时候,是亲身上阵,你太笨了,始终学不会,要我抱着你,托着你的腰你才能浮在水面上。”路巡盯着他的眼睛,“你全都不记得了。” 周行朗无言以对,好半天才说:“我那时候……骗了你吧。”他有点冷,搓了搓手臂。 路巡看见他的动作,打开门:“进来吧。” “可是……我要回房间洗澡。”其实这一个多月,路巡相比之前收敛了许多,好像是有意的在遵守协议,也好像是因为公司有重要的事务要忙,所以无法分心。周行朗白天偶尔也要去事务所,所以他们只会在车上共处几个小时,其余时候,也都是分房睡。 周行朗已经对他放松警惕了,忽然来这么一下,特别不自在。 见他拒绝,路巡没有重复第二次,伸手把他拽了进来,直接一推,把周行朗推在门背上,关门时发出很大一声响:“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让你教她?” 周行朗头磕在了门板上,后脑勺又晕又疼:“可能是……看我游的好?” “你很吃她这一套?”路巡面无表情,他一看见周行朗跳下去救人,火气就冲了上来。 “我都没碰她一下,”周行朗就站在岸边指导,他无辜得很,疼得眼冒金星,“路巡,你吃哪门子的醋?我还不能跟别人说话了?” 路巡就这么维持了许久,半晌,手臂松开,语气变得很正常:“行朗,帮我去捡一下戒指行吗。” “什么戒指?”周行朗揉了揉后脑勺。 “婚戒,刚才不小心掉进泳池了,我不能游泳。” 周行朗:“……” “你刚才是不是在楼上偷看?” “是不小心看见的。” “还不小心把婚戒丢进去了?”一生气就把婚戒丢了,一后悔又让他去捞,周行朗被他的行径惊到了。 路巡点头,还是没有表情:“不小心。” 泳池很大,还在随时的水循环,要找这么一枚小戒指不太容易,那是一颗素戒,铂金色的男款,没有多余的装饰物,但是刻了姓名。关掉水循环,周行朗跳进去,沉到池底,挨个搜索。 水面很清澈,路巡就在旁边看着他,周行朗冒出水面:“这边没有,我再找找。”说完,他又沉了下去,过了半分钟,上来道:“我需要一个游泳镜。” 路巡却把手伸给他:“算了,不要找了,你起来。” “肯定还在水底,我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别找了。”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说完,周行朗再一次沉入水底,换了个位置,在池底摸索。 他寻了半小时,终于摸到了戒指,心里很高兴,正要游出水面,却感觉小腿一抽。 抽筋了。 周行朗把戒指攥紧在手心里,没有慌乱,另一只腿在泳池底用力一蹬,可抽筋的那条腿实在太拖后腿了,周行朗仰头看着水面,忽然看见一片黑色的阴影笼罩下来。 路巡准确无误地把他圈住,一只手臂抱着他的胳膊,浮了上去。 “行朗!”他把周行朗抱出水面。 周行朗从喉咙里呛出了几口水,睁开眼睛看他,摇摇头。 “你说什么?”路巡垂下头去。 “你骗我,你跟我说你不能游泳。”周行朗瞪着他。 “没骗你。”看他没事,路巡松了口气,用毛巾把他裹住,直接抱起,“我没了一条腿后,就再也没有下过水,我不知道这条腿能不能行。” “那你还来救我?你不要命了啊?!”他难以置信地喊道。在不确定能不能下水的情况下,跳下来救他,可不就是不要命。 “顾不上那么多了。”路巡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眼睛也是湿的,垂下眼注视他,“你比我的命重要。” 周行朗浑身一僵。 他是认真在说,没说假话,周行朗能听出来。 地上全是水迹,路巡把他抱上楼,抱进自己的房间,放到床上:“还抽筋吗?”握着周行朗的脚掌,左右掰了掰。 “疼——!等……等下,你别碰,我自己来。”浑身都是水,就那么躺在路巡的床上,床上有很好闻的味道,是路巡身上的气味。 他用力蹬了蹬腿,又甩了甩,身上的浴巾散开,露出他半干的、还残留着大量水珠的躯体,浑身只有一条紧绷的黑色泳裤。 周行朗伸手按摩自己的小腿,他学这个的,知道怎么处理。 “我来。”路巡也上了手,浑身的衣服贴着肉,他身上的水落了下来,滴在周行朗身上,“现在好点没有?” “好点了……”戒指在手里发烫,“这个,给你。” 周行朗摊开手,攥了有一会儿的戒指正躺在他的手心里。 路巡看着他,伸出左手:“帮我戴上。” “哦……”周行朗看了他一眼,正要把戒指给他戴上去,路巡的一只手就上来了:“不是这个手,是无名指,这是婚戒,婚戒要戴在无名指上,这个,第四指。” 周行朗“哦”了一声,他对这个没概念。正要把手抽回来,却被路巡用力地攥住了。 “你……你倒是放开我。”他看着路巡。 “不放。”路巡握得很紧,眼神直勾勾的,“你别教她游泳了。” “好,不教……”他又试着抽了下手。 “我出钱让她自己去报游泳班,以后你也别游了,家里没人的时候,别自己去。” 路巡越说话越近,几乎是趴在周行朗身上。 “不行!”周行朗已经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了,不自在地别过头,“别出钱了,你又不是她的谁,干什么要我们出钱!” 作者有话要说:行朗:游泳班挺贵的呢! 得了结膜炎,眼睛肿到睁不开,写的很慢很慢可能还有大量错别字,欢迎捉虫~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onica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流年逝水、monic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4个;怎见浮生不若梦、 3个;抱着喵星人去侵略地球 2个;sc、可爱多么么哒、小乖腾腾、momo小可爱(^~^)、迟、哇哦⊙?⊙!、陌上桑、zar666、苦涩、润木、凌小5、我爱嗑小甜饼、清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6464560 33瓶;y-tar 20瓶;陌上桑 18瓶;bilibili不倒翁、纯蓝墨水、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sc、秋xx 10瓶;封渝、居霸霸、何以言惑。 9瓶;melrose_ 7瓶;逆水、36094888、哆来咪、奕轩20130306、邢冉、谁念西风独自凉、雪晴云、流年逝水、小鸡叽叽、山风、阿溱★ 5瓶;西瓜味的巧克力 4瓶;佟九卿、册册枫 2瓶;梦里丶、安之若素c、靓仔、练阿阿、江述、浮生若梦、,、35467378、那谁、妘、肥宅陈、佛手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第 27 章 周行朗催他去洗澡, 路巡没动, 只是单纯地抱着他,很紧很紧地拥抱着, 头埋进他的颈窝。 “会感冒的!”周行朗脖子那块很痒,全身都是水,可全身都发烫。 “不怕。”浑身湿腻地抱了他一会儿, 路巡打了个喷嚏。 周行朗用膝盖去踢他, 没用劲,说:“去洗澡,不然会生病的,而且还会传染我你信不信?” 这句话终于让路巡松动了,抬起头, 又低下头,蹭了蹭他的鼻尖:“我怕你会跑, 只要我一不抱着你,你就会跑。” “……我往哪里跑。”周行朗耳根子红了, 他是真怕路巡生病,所以假装打了个很大的喷嚏,指责他,“你看!你把我弄生病了!” 路巡关心则乱,也顾不上和他亲近,坐起身来:“我去给你找感冒药。” 等他找到感冒药再回房间,周行朗已经不在他房间里了。 泡在浴池里,周行朗在仔细思考他和路巡的关系, 可是太复杂了,剪不断理还乱,想了半天,他在浴池里睡着了,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 是路巡来叫他吃晚饭,可一直敲门没回应,闯进房间看他时——才发现他居然在浴池里泡着睡着了。 他立刻把周行朗抱起,抱回床上用被子盖着,伸手一探他的额头温度。 很烫。 路巡当机立断拨打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周行朗半梦半醒地睁开眼,想坐起身,却发现使不上力气。 “水……我想喝水。”他说了一句,“我怎么了?” “你在浴池里睡着了。”路巡用手掌托起他的后脑勺,给他喂了两口水,“还喝吗?” 周行朗摇摇头,又躺回枕头上,语气弱弱地说:“我发烧了吗?” “三十九度。”刚刚路巡给他量了体温。 “哦……那你没生病吧?”他有气无力地道。 路巡说没有,手掌放在他额头上,轻声说:“肚子饿没?起来吃点东西吧。” “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啊……”周行朗原以为路巡才会是生病的那一个,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自己中招了。 路巡摸了摸他的头发:“惠姨晚上做了鲫鱼汤,清蒸鲈鱼,还有……” “怎么全都是鱼啊……那我喝点鱼汤好了。” 路巡下楼一趟又上来,端着饭菜,说:“你不能喝鱼汤。” 周行朗睁大眼:“为什么?” “感染了风寒可以喝,鱼汤驱寒,你是风热,所以不能喝。”路巡坐下来,用枕头垫在他的后背,让他坐起来,“惠姨刚才是这么说的,她在给你煲鸡汤,过会儿就有乌鸡药膳可以喝了。” “那你没事儿给我说什么鱼,害得我想吃,你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 “怪我,是我的错。”路巡百依百顺地端着碗,捏着勺子,给他喂饭,周行朗没什么食欲,拒绝道:“不想吃。”他说话瓮声瓮气,鼻子堵得厉害,正准备伸手拿纸,路巡就好像心有灵犀般,放下碗筷,给他抽了一张,捏着他的鼻子让他擤鼻涕。 “我自己来。”他自觉还没到擦个鼻涕都要人把着的程度。 “想吃点什么?” 他想了想道:“我想吃……鱼汤!” “鱼汤等病好了才能吃,还有呢?” “我想吃……干锅!” “干锅是麻辣口味,你不能吃。还有别的吗?” “我就想要干锅,我就想吃辣的,我要吃小鱼干,我想吃火锅……”他一口气报出了所有的,平时也不能吃,生病了更不能吃的那些食物。 路巡耐着脾气:“现在还不能吃这些。” “等我好了可以吃吗?” “……好了也不能吃。” “可是我很想吃怎么办?”周行朗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因为胃病的缘故,他平日全都需要忌口,惠姨怕勾了他的馋虫,平时做的菜式虽说每天都不一样、换花样,可都是非常清淡的,连带着路巡也跟着他一起吃清淡的。 可是忌口这件事啊,忌得太久一下爆发,馋虫上来了,是怎么都想犯忌,哪怕就是犯胃病进医院,也甘愿。 路巡没有同意,还是一句不许。 “活着没意思了。”周行朗一脸生无可恋地重新躺下。 路巡好笑地看着他:“不让你吃这些就没意思了?” “民以食为天你听过吗?我就吃一点点,又不会有事的,我就想吃……” 和路巡斗了几句嘴,医生来了,这是个女医生,她给周行朗量了体温,又问了几句情况:“咳嗽吗,鼻子堵吗?喉咙干吗?” “不怎么咳嗽,堵,喉咙有点干。” 路巡用吸管给他喂了一口水。 女医生问:“要吃西药还是中药?” “西药!西药!” 医生开了药:“打针还是输液?” 周行朗:“……” 路巡看他抗拒的模样,问道:“必须要打针或者输液吗?” “不是必须,这样退烧快一点,如果实在不想打针输液,那就先吃一剂退烧药,过几个小时再看看情况。” 周行朗立刻说:“我选择吃退烧药!” 吃了药,周行朗睡意很快上来,路巡帮他掖了掖被角,温声说:“等你醒了就可以喝鸡汤了。” 他已经不问周行朗想吃什么了,因为知道得不到一个好的回答。 周行朗低低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说:“路哥,我还想吃豆腐脑,糖炒栗子……” “豆腐脑?”路巡上网查了一下,有咸甜两种口味,惠姨会做甜口,而路巡从小吃到大的也是甜口。 但他猜周行朗想吃的一定是咸豆花。 他下楼去给惠姨说了一声:“做一份咸豆花,再做一份甜的,他还想吃糖炒栗子,这个季节有板栗吗?”说着路巡也上手帮忙,惠姨说:“你别插手,我来做就行了,你去忙你的。” “好。”惠姨做这些动作很麻利,路巡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许还会添乱。 路巡上楼去照看周行朗,他还在睡,路巡摸到他身上出了大量的汗,用毛巾帮他擦了擦,周行朗唇间溢出几声听不清的呓语,路巡低头认真去听,听见那发音好像是“爸”。 他在叫爸爸。 “我在,宝宝,我在……”路巡把手伸进被窝,和他满是汗水的手握在一起。 周行朗的呓语声越来越小,慢慢停止。 路巡守了他两个小时,周行朗醒来后,如愿以偿地吃到了豆腐脑,是惠姨照着菜谱做的,没有加辣椒,用酱油醋还有麻油调味,是另一种风味。桌上是一碗飘着一层油的滚烫鸡汤。路巡一边给他剥栗子,一边让他吃慢点。 “栗子好吃!这是哪里买的?”周行朗嘴里苦,吃这个很高兴。他喜欢吃炒板栗,又讨厌剥栗子壳,路巡用一个小工具,栗子剥得又快完整,他手长得很好看,修长,指节上没有茧,看起来就像没吃过苦的大少爷,这样的手,做什么事都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英叔看着攻略去买的,”路巡看了眼包装,又喂了一颗板栗在他嘴里,“叫陈记,云南野生小板栗。” 医生上来给周行朗又量了一次体温,说:“烧退了点,要不就打一针,打针见效快。” “不不不!我不打针。”周行朗疯狂拒绝。 这幅模样让女医生忍俊不禁:“打针不疼的,就跟蚊子咬似的,蚊子咬你也怕呀。” “什么蚊子咬,你别骗我,打小护士就是这么骗人的。” 医生看向路巡。 路巡想了想道:“打了针就好了,行朗,忍一下吧。” 周行朗摇头,很可怜的模样:“我不想打。” 路巡差点就直接心软,不打针也没什么,可这烧一直不退,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抱着你,忍一下就过了。” 周行朗不想打针,还有个原因,因为这是个女医生,哪怕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他也觉得害臊,怕自己当场哭出来。 路巡伸手掀开被子,把周行朗抱起来,周行朗不情不愿地坐起来一些,路巡抱着他的腰,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说:“疼就咬我。” “打针打屁`股啊?不能打其他部位吗……”周行朗一手捂着裤子,不让他脱。 医生:“打左边还是右边?” “我不想打……” 路巡按着他的后脑勺,不让他起来,然后把他的裤子往下扒了一点,周行朗忍不住闭上了眼,感觉到了冰凉,是棉签蘸取碘伏在皮肤上涂抹,那股凉意让周行朗身体瞬间一绷,一只手掐着路巡的手腕,听见路巡说:“别紧张,还没打。” 针头刺进了肉里,路巡还在说:“还没开始,别怕。” 周行朗却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尖锐的剧痛:“你骗我。”他一口咬在路巡的肩膀上。 从小他就非常抗拒医院,抗拒打针输液,也抗拒吃药,或许他能在校园里跟人干架,把人干翻,但每次打针都能让他哭。 “好了,好了,结束了。”路巡帮他把裤子提了起来,周行朗松了口,趴在他身上哭:“别动,好痛。” “医生走了吗?”周行朗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嗯,走了,可以起来了,不用害羞。” 周行朗抬起头来:“你把我放床上,我要趴着休息。” 路巡看见他眼角湿湿的,手指擦了一下,有些好笑:“有这么疼啊?” “不信你去试试看疼不疼?”他把脸埋进枕头里藏了起来,显然自己也觉得很丢脸。 路巡揉乱他的头发,都出汗了,以前根本没发现这些:“娇气。” 周行朗感觉自己被攻击了,大声反击:“你还说我,你这个三岁还在尿床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想做慈禧的小王八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小七七 2个;凌小5、卡拉咩、采薇、春日、wsr、怎见浮生不若梦、、pff、青衣夜无眠、辞柯叶、可爱多么么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茶叶蛋 29瓶;ling  22瓶;allen、wsr 20瓶;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dly橙子君、只会嗷嗷嗷 10瓶;面包超人、春日 6瓶;jk超级护崽、雨落无痕、鄩萤 5瓶;折戟沉沙 3瓶;漂浮的胖妹、骨哀子、0lnui- 2瓶;弯弓向南、“。”代表【大大加油、喻河不多余、安然。、长安洛阳、3392、君雪、,、悄一悄、滚去学习吧废柴、病毒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8、第 28 章 路巡很喜欢这样的周行朗, 是以前从没见过的一面, 只可惜那是因为生病的缘故,第二天病一好, 就没了那股娇气的劲儿,就好像脑袋一清醒,就隔了一层距离。 病好全了, 过了一周, 周行朗才知道翁芙不住他们这儿了。她专业加课,周末也上课,只能住学校宿舍。 周行朗让周天跃开车出去带他看房,心里琢磨着不管以后离不离婚,房子得先买一个, 有备无患。如果离了,也不好意思住“自宅”, 把路巡赶出去。他虽然是“自宅”的设计师——可造房子的钱是路巡出的。 周天跃问起,他的回答是:“我爸妈都上年纪了, 再过几年就得靠我养老了,先把房子给二老备着,装修好,以后他们过来住。” 周行朗坐在调得很低的副驾驶座上,脸上挂着很大一个黑墨镜,扫了一眼开车的周天跃说:“这事儿你得保密,不许告诉任何人,路巡要是知道了, 肯定是你说的,别怪我翻脸。” “……好,保密。”周天跃把车停下,是个新开发的楼盘,因为偏远,所以均价不到五万。 房子提前开盘了,但也不是说买就能买的。 楼盘销售开始推销:“先生,你们家几口人住?想要几居室?多大的面积?朝向呢?” “三居吧,稍微大一点,也别太大。” 销售说:“一百平您看合适吗?” “是不是有点儿……”他看向周天跃,“有点小了?” 周天跃贴在他耳边说:“一百平也要五百万,再大就太贵了。” “……一百五十平,还是能承受的。”周行朗清醒了一点,“而且买房也不用全款,我买个更大的也可以。” 他查过自己的卡内余额,做这么多年的建筑设计师,但真正盈利是从婚后开始的,安缇给他很高的设计费,每次税后都能上百万,把分红发给员工能剩下很多。但运作那么大一个建筑事务所,平日开销也不小。更何况还喜欢做一些完全没有报酬的设计,而且还做了一些亏本投资——导致他现在只有不到两千万的存款。 销售立刻给他介绍几个大户型:“b2户型,坐北朝南,采光好,两百平五居室,改造空间很大,c3户型……两位想看样板间吗?” 在附近新开的几个楼盘看了一圈,已经是下午了,周天跃把车开回市区:“弟弟,要不就买二手的,清水现房,没必要这样去看房,我托朋友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有合适的我们看了房,走点关系,很快就能过户。” “不急,我再看看。”他低头翻着户型图。 样板间看了,但无论如何周行朗也觉得小,还有很多不合理之处:“你说,我能买块地自己建吗?”再设计一个“自宅”,或者更好的住宅。 周天跃一愣:“有点难度,上哪儿去找地?你让路总出面,能,我们自己办不到。” “那算了。”周行朗失望地摇头,“晚上吃什么?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有几家烤肉不错,那个你能吃,我带你去。” 周天跃说的烤肉店,正好在大学附近,店里学生多,刚点完菜,进来几个女生,有一个特别显眼,周天跃眼睛都转不开了,结果发现那个特显眼,直接朝他们这一桌走来。 “周大哥,你怎么来这里吃饭了,太巧了。” 这个称呼,差点让周天跃以为在叫自己。周行朗听见耳熟的声音,才从户型图上抬起头来:“翁芙?” “能拼桌吗?店里没位置了。” 坐的四人桌,加个座椅就能坐五个人了,周行朗没法说不可以,把户型图收进纸袋:“坐吧。”他一边挨着墙,一边挨着周天跃。 “这是我室友。”翁芙介绍说。 “这是我堂哥。”他也介绍了一句,后知后觉:“你在附近读书?” 翁芙笑着点头:“我以为你知道呢。” 周天跃察觉到了不一般,发消息问周行朗:“什么情况啊?” “惠姨她女儿,来我们家住过几天,不熟。” “惠姨的女儿?那应该知道你和路总关系吧,她怎么有点不对呢?” “什么不对?”周行朗回复。 “平均三秒看你一眼,这暗示还不够明显?相信我,我是鉴婊专家。” 周行朗:“……” 但他觉得不太可能,翁芙只是周末过来,都没见过几次,哪里谈得上喜欢?更何况周行朗瞧她显然更喜欢路巡一些,所以心里不待见她。总之,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心思是不纯的,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好在也已经搬走了,若非今天不小心偶遇,以后见面机会肯定很少。 肉还没烤熟,一口没吃上,路巡来了电话,问他在哪。 “我在xxx烤肉馆吃饭,今晚应该回不了家,我去堂哥家里住。” “我也刚下班,没吃饭,我来接你,就你和你堂哥?介意多我一个吗?” 周行朗看了眼对面坐着的翁芙:“你别来……算了算了,你过来。”他不想让路巡来,可路巡没吃饭。 周行朗站起,去外面打电话,打完回来,说:“单我买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 “这么快就走了?肉已经烤熟了,先吃一点再走吧。”翁芙好像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 “不吃了,对不住了有工作,见谅。”周行朗把楼盘资料提起,周天跃察言观色也站起来,两人出去,周天跃知道路巡要来,带他去了这条街的另一家人均更贵,人也相对少一点的日式烤肉店。 路巡的公司就在不远,他来的很快:“怎么换了一家?” “刚才那家不卫生,有老鼠,我们就走了。” 路巡看见了桌子底下楼盘的纸袋:“你们今天去看房了?” “我,我去看了!”周天跃麻溜把锅背上了,“我年纪也不小了,要先买房,才敢娶媳妇,不然谁跟我好?” 路巡看了一眼低头吃甜点的周行朗,又问:“看得怎么样了?” 周天跃笑笑:“没看中合适的。” “我帮你看看,有认识的开发商的话,可以拿特价。”路巡从纸袋里随意抽了一张户型图出来,“大户型?” “嗯……”周天跃还是笑,“随便看看,我也不买。” 相比之下,周行朗就显得心虚多了,他的演技显然不如周天跃这样的老油条,埋着头一直不说话,一副跟我没关系的模样。 路巡随口给了几句建议:“这里环境好,又是学区房,升值空间大,我觉得比较适合你,行朗,你说呢?” “嗯,学区房好!” 周天跃嘿嘿了两声:“女朋友都没找到,说学区房也太早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吃完饭是晚上九点,各回各家。 路巡看起来好像有点累,手指放在腿上敲了敲:“你去看房做什么?” 周行朗心里一紧,假装看手机,故作轻松地道:“不是我,是我哥……” “你堂哥不会考虑买那么大的房子。”路巡偏过头,在暗淡的汽车灯光下注视着他。 “你怎么知道他不考虑,他老家要拆,马上就是拆二代了,有钱着呢……”周行朗头头是道地说。 路巡笑了一下,但眼睛里不见高兴:“小骗子,你骗了我那么多次,你一撒谎我就知道。” 周行朗沉默了。 路巡回过头,闭着眼平静地说:“等我们的协议到期,如果你还想离,房子归你,那是你的心血和荣耀,我不会抢的。” “我不要。” “不要什么?是不要离婚,还是不要房子?” 周行朗没说话,他正在刷朋友圈,一下就刷到了一条——是翁芙发的,她拍了几张吃烤肉的照片,正好有一张,把周天跃的侧脸和周行朗拿着筷子的手拍了进去。 路巡睁开眼,就看见了。 周行朗退了出去,路巡面不改色地说:“这条我看见了,她学校在哪里,你们遇见也不稀奇,所以你们才会换一家店?” “你连她学校在哪里都知道……”周行朗把手机关了。 “大学是我妈给她安排的。” “啊?”周行朗第一次在路巡嘴里听见他家人。 “我妈安排她过来做交换生,安排她顺便住进我们家里,都是有目的的。” “……什么?” 路巡说:“她认为我们感情不和,认为我需要一个孩子,也认为可以把我们分开。” 他这么一说,周行朗就觉得好像还真是这样,这可不就是离间计吗。不过,像路巡这种豪门,又是独子,说不要孩子好像说不过去:“对啊,你不要个孩子吗?以后谁来继承你家业?” “收养一个。” “没有亲的好……” “都是一样养大的,况且我很早就做了结扎手术。” “结扎?!”周行朗睁大眼,哪有男人这么早,一个孩子都没有,就先做了结扎? 周行朗语无伦次:“你、你是因为……” “虽然是和你结婚后做的手术,但不单纯是因为你,我性向如此,一辈子也不会要小孩了。”路巡说的轻松,但他听得很不是滋味,心脏钝钝的:“那她搬走……” “我让她滚的。” 这个“滚”字用的周行朗很舒适,路巡偶尔粗鲁起来对他胃口。 路巡看着他说,“或许我们会分开,但一定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你是gay,你不会喜欢女人。” 周行朗想张着嘴辩解,路巡直接打断,目光深黑:“没有正常性向的男人会像你这样的,我一亲你就有反应。” “那、那是因为……”这句话显然让他想起了某些事,整个人窘迫得快要烧起来,狡辩不通,干脆低头装鸵鸟。 “行朗,哪怕你不爱我,你也会爱上其他男人。” “不会的……”周行朗头埋得更低,心想如果自己真是同性恋,那不可能不喜欢路巡。 到家已经很晚了,周行朗洗漱后,上网搜了个测试性向的题来做。 测试题目奇奇怪怪,最后测试出来的结果是:如果你是男性,很可能有同性恋倾向。 去他妈的很有可能。 周行朗不信邪,连夜看了几部同性电影。 不仅看正常电影,还下载了一部“资源”,窝在被窝里戴着耳机偷偷看。 被窝里黑漆漆的,有点闷,画面像素有点渣,周行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盯着屏幕看了十分钟,忽地钻出被窝,像脱水的鱼重新回到水里那样面红耳赤地大口呼吸。 重新搜了一套测试题,结果出来:你百分百是同性恋。 周行朗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行朗:看个片我就弯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3个;梨甜泽 2个;润木、迟、21234982、每天等更新的乱码、鲜虾云吞、怎见浮生不若梦、、待篱归的芥末末是呆梨、highco、嬿婉、莉莉容易、7、付辞辞、1703285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那行吧 30瓶;y 24瓶;只只 20瓶;叶十三、骑驴找马追骆驼、一虈、琛琰、锌巴王、八大姨、jk超级护崽、谨言菌、无游、鲜虾云吞 10瓶;drunkss 8瓶;anfy、明天 6瓶;嬿婉、小渔、熊米饭、今天丧丧的、安然。 5瓶;36138995 3瓶;0lnui- 2瓶;“。”代表【大大加油、长安洛阳、拖拖拖拖、曦曦、影(樱)月、3356919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9、第 29 章 这个测试结果, 让周行朗许多天都睡不好觉, 晚上睡不好,白天来补, 抽空闲的时间来工作。 周天跃托人帮忙,找到了一处很让周行朗满意的房子,地理位置很好, 离和平饭店不远, 只是年代有些久远,是三十多年前建造的了,但保存完好,建筑师在现今都还非常有名,家里的书房有这个建筑师撰写的书。 而且价格也很合适, 按理说,这样的房子应该很贵很贵才是, 但这一栋很便宜,刚好是周行朗可以承受的范围, 他并不了解这周围的房价有多么离谱,所以也不觉得多么奇怪,反而觉得就是运气好,捡了便宜。 周行朗看了房,当场就定了下来,签订了合同。 装修房子对他而言,和造房子也是一样的,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他有自己的喜好审美,很快就做出了一套方案,委托了合作过的装修公司来重新改造。 到七月底,房子差不多就装好了,只是还差点家电,而且暂时还不能住进去。 与此同时,事务所来了个新的委托。 方乐打电话给周行朗,让他来公司一趟:“委托人想要在这里,建造一座美术馆。”方乐在投影设备上勾出区域,“有十亩地的可规划区域,近海,在一个叫龙山村的小镇上。” 地图放小,龙山村在整个华夏板块的最南边,是一座古老的渔村小镇。 方乐介绍说:“小镇三面环海,当地人从古至今一直以渔业为生,淳朴宁静,是个没有被商业化的小城镇。” 周行朗看了一些当地的风景图片,惊为天人:“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地方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那里是景点吗?” 方乐解释道:“固然漂亮,但是旅游业并不发达,当地连稍微正规一些的酒店都找不到,所以没有任何名气,不过,倒是很多摄影家会来这里拍日出日落,在网上能搜到一些很好的摄影作品。” “谁会想来这样的地方建造一座美术馆?”周行朗不解,美术馆建造在这样没有人流量的地方,不就荒废了? “不清楚,或许是有什么情怀吧,委托人人在国外,不方便回国,也不能当面沟通,所以沟通只能靠聊天软件。” 周行朗越听越觉得不靠谱:“给多少钱?” “对方让我们随意开价,美术馆的预算也是没有上限要求的……老板,那个人好像是你的粉丝,说无论你给什么方案,他都愿意花钱做。” 他的粉丝? 原来自己居然还有粉丝啊!自从上次去南山美术学院过后,周行朗发现没有一个学生认识自己,大家只认识那个法国设计师弗兰克后——就认清了自己。他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非常出名,实际上并不然。 一下听说有粉丝来委托,还是这么土豪的,不免在心底高兴了一把,周行朗面上不显:“他联系方式是什么?我跟他谈。” 方乐把二维码发给他,周行朗看着一副曙光图的头像问:“这个人叫什么?” “他叫ethan,华裔,中文说的一般般。” 周行朗加了个“伊森”的好友,听见方乐语气郑重地说:“老板,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这样人傻钱多的甲方可不好找,所以这是拿大奖的绝佳机会。” 对于建筑师而言,拿奖等于成名,成名等于更多更大的机会,周行朗属于小有名气,他能有现在的名气,完全是因为背靠大树,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那我先和那个ethan谈谈,没问题的话,签了合同我们就去龙山村实地考察。”其实龙山村离上海并不远,只是这个村子偏远,下飞机还要转大巴,而且大巴也到不来,还得租车才行。 很快,周行朗加上了甲方的好友,发了个“hi”过去。 ethan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周先生,我是你的粉丝~” 周行朗:“哈哈哈,我的荣幸。” 客套了几句,周行朗开始问预算的问题,果真如同方乐所言,对方是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语气之间透露出福布斯富豪的阔气:“只要你设计出来,我这边没有任何预算问题。” 周行朗想了想要建造美术馆所需的预算。 他以前有过一个和美术馆相关的项目,不过是入口处的改造,两码事。 美术馆的建造成本,通常不需要太高,一两千万说不定就够了。周行朗试探性地问:“如果最后预算超过九位数了,没问题吗?” 对方爽快地说:“十位数都没问题。” 卧槽,真是个人傻钱多。 周行朗和ethan越聊越深入,关于他的设计费,他不敢要太高,最后报出一个八十万的价格,对方直接慷慨地给他提到一百万,说凑个整。 要知道南山美院那样的群体建筑设计,都才给周行朗不到一百万的设计费。 ethan说:“这些都没有问题的话,明天我让人来你们事务所签合同。” “没问题,不过你不亲自过来一趟吗?” 对方回复:“实不相瞒,我现在得了重病,所以无法出远门,而且家里还有宠物要照料,以后有缘会见面。” 听见对方得了重病,周行朗发消息祝福他早日痊愈,又问道:“不知道为什么要选在龙山村建造一座美术馆呢?美术馆建造成后,要展览一些什么样的作品呢?” 这些都是在他构思整个美术馆的建筑设计前,必须要了解的,虽说这个甲方嘴里说着随便他搞,但实际上这种甲方才是最难满足的,因为周行朗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样的需求,最后方案做出来甲方不满意,甭管之前多么“浓情蜜意”,若是甲方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改,设计师和甲方的“友谊”就会转化成互相诅咒的深仇大恨。 ethan发过来一段文字:“许多年前去过一次,对那里念念不忘,是个很适合延时摄影的地方,日出和日落,都是我见过最美的,比圣托里尼的更美。展出作品的话,都是我的一些个人收藏品。” “ethan先生还喜欢摄影吗?” “对,业余爱好,哈哈,你也喜欢吗?” 出于和甲方保持友好的交流,周行朗回复说喜欢:“我还有个摄影师朋友呢!” “真的吗?他叫什么?” 周行朗犹豫了下:“叫路巡,你可能没听过哈哈哈。” 没想到对方来了句:“我听说过他,是我关注的摄影家之一,那是你朋友吗?” “是。”周行朗很意外,没想到对方还听说过,毕竟在他看来,路巡根本称不上摄影师,自己都没见过他用相机——虽然他好像在艺术上很有天分,自己做设计的时候,路巡常常能提出一些建设性的建议。 ethan:“代我向他问好,他是个好摄影家,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没有出新的作品了。” 周行朗实际上并不了解这些,他是查过路巡摄影作品的资料,可是没有觉得多么多么顶尖。 但ethan却相当热心,给周行朗发了路巡的高清摄影作品:“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这张构图很有意思,而且……” “还有这一张,bba……” 一副不拿哈苏国际摄影奖是主办方是损失,是评审团的无知、眼瞎的语气。 ethan说:“好希望能看见他出新的作品,如果可以,你能帮我问问他吗?” 周行朗:“没问题,我会问问的。” 和ethan聊到了下班,周行朗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路巡的副业,这才知道他其实是有一定实力的。 那边说:“我这里到晚上了,我该去休息了,拜拜。” 下班,照例是英叔来接他,英叔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司机,自然不可能分开接送周行朗和路巡上下班。 从事务所出去,走到弄堂口,周行朗被八月的烈阳晒出了一后背从汗,所以一看见自家的车,马上就跑过去打开门。 关上车门,周行朗在十足的冷气里出了一口凉快的气,路巡把水杯和毛巾同时递给他。 周行朗擦了擦汗,喝了口水道:“今天我遇见一个甲方,你猜怎么,他喜欢摄影,还很喜欢你,一直在吹捧你。” “是吗?”路巡表现得有些意外。 周行朗说:“真的。” 这个ethan绝对是个大傻蛋,他可能都不知道路巡拿的有些奖还是他自己花钱办的,结果办着办着就有了权威,因为他钱多,办得声势浩大,所以现在那几个奖项还挺有名,捧了几个新锐摄影大师出来。不过在周行朗看来,路巡的摄影作品,其实比后来几届得奖的、现在有名气的摄影家更好。 路巡说:“那谢谢他喜欢我。” “所以你现在为什么不搞摄影了?” “太忙了,兼职忙不过来。” “兼职?” “摄影是我的主业。”他用认真的语气,说出了玩笑般的话语。 周行朗:“……所以当老板是你的兼职?” “嗯,我不喜欢做老板,但人难免会身不由己,成长过程中会为了别的事,放弃很多,甚至是最爱的事业。”路巡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周行朗,让周行朗不免觉得他这句话跟自己有关系。 “那……你肯定是很喜欢摄影,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周行朗有点费解,按理说路巡这样有钱的公子哥,做什么事都可以,怎么会有“身不由己”这样的说法呢? “想啊,没有素材可以拍。” “怎么会没有素材,我看素材很多啊!自宅外面的树林不是很漂亮的嘛!你也可以拍点花花草草,拍天空也行,或者上街拍点人文……”周行朗对这方面实在涉足不深,绞尽脑汁提出了几个方案。 “我很久没拍了。”他嘴角显露出了一点笑意,盯着周行朗的侧脸,“晚上我想试试手感,你能帮帮我吗?” 周行朗愣了一下:“好啊。” 到晚上,周行朗才知道路巡的房间里,原来还有个暗门,在床的后面,他一直没发现,看设计图纸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这后面还有个房间。 是个不大的空间,小摄影棚,里面放了很多摄影器材,打光设备,有工作台,还有冲洗胶片的工具。 路巡拿起一台摄像机:“这个摄影棚是你设计的时候,专门给我设计的,只是住进来后,几乎没用过,只有一次你用来拍摄模型用过。” 周行朗打开窗帘,外面漆黑一片,旋即又关上了:“你要拍点什么?我怎么帮你。” “咔嚓”一声,路巡对准他拍了一张。 周行朗立刻从放松状态变为紧张:“怎么拍我来了?”他有点畏惧镜头,觉得不好意思,以前拍大头贴,他绝对是笑的最尴尬的那一个。 “是听见快门声害怕吗?我把快门声关掉。” “不是……你别拍我啊,我还穿睡衣呢,你拍点别的多好。” “行朗,”路巡叫了一声,“我是很久不碰,所以没有手感,就是试试手。你让我拍其他的,我也拍不出来,你坐那里去,当我的模特,我拍完给你看,你不喜欢我就删掉。” 一听可以删掉,周行朗就没那么抗拒了:“我坐哪里?那里吗?” 白色背景纸,没有道具,只有一把高脚椅。 周行朗正襟危坐地面对镜头,没有快门声,但路巡按快门的动作,他是看得见的。 “笑一笑。”路巡说。 “哦。”周行朗扯起嘴角。 路巡抬起眼睛:“不是拍证件照,所以不用这么紧绷。” “我不会啊,我也没有做过模特,要不就……”他别扭地拽着睡衣纽扣,想说不拍了。 路巡全神贯注地盯着镜头,看着镜头下穿睡衣的周行朗。:“那就拍证件照吧,不过,不要想镜头,想一些你喜欢的事,你看着我的眼睛。” 想一些喜欢的事? 他听话地去看路巡的眼睛,一双漆黑专注的眼睛,像旋涡一样吸引人,就好像他非常热爱眼前的事物,周行朗能从他的眼神中,看见炽热压抑的感情,赤`裸裸的,就好像……他没穿衣服一样。 这让他非常非常不自在,周行朗下意识摸着自己的领口,感觉到有遮羞布的存在,才稍微舒服一点,他看向镜头,又扭过头去:“你拍完了吗?” “还没有。”路巡从三脚架上的摄像机前歪过头,眯着眼看着脸颊发红的周行朗。他害羞的样子在灯光下显露无疑。 “你在想什么?想到了脸红?” 作者有话要说:行朗:我怀疑你想扒我衣服,但是我没有证据。 我眼睛好了!明天早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 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aseyfang 2个;我爱嗑小甜饼、陌上桑、琴歌酒赋、怎见浮生不若梦、、七楼的公子、小乖腾腾、今天更新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夜魅星辰 40瓶;豆馅儿、-漆蓝、一边玩蛋去吧 10瓶;ling 、吴雩老婆、吐泡泡的鱼、邹走走 5瓶;人間信者。 3瓶;日行一善、思勋期、安然。、敏敏爱吃桃、草莓白兔糖、前方有试卷、小小妍 2瓶;稀饭、病毒体、小舍、机智的本流乐、雨落无痕、长安洛阳、泥嚎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第 30 章 “……这光太亮了, 热的。”周行朗用手掌做了个扇风的动作。 但实际上, 整个房子都非常凉快且通风,不可能会热成这样。 “而且我不喜欢照相, 你照完了吗?”他欲盖弥彰地解释。 “还没,我在调参数。”路巡好像发现了什么,他不看周行朗, 只是盯着摄像机的取景框, 看他的那些小动作。 周行朗紧张的时候,小动作真的很多,一会儿玩纽扣,一会儿玩手指,一会儿还要玩衣角, 手指摸摸鼻子摸摸耳朵,最后还要挠挠头, 像个好动的小孩。 周行朗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还真以为他在调参数。 过了好一会儿, 他不耐烦了,路巡才抬起头来:“好了。” “嗯?拍好了??” “摄影棚没意思,去其他地方拍。” “哦……”他站起来,“我看看你拍了什么,你找到手感了吗?” 路巡把相机递给他,周行朗没玩过单反,问他怎么翻图。 “滑这个。” 他翻看起来。 接着,发现了一大堆抓拍的照片, 自己在他的镜头下,看起来格外的不同,每一张都带着腼腆,通过镜头似乎有什么欲语还休的秘密要吐露。 拍得很好,周行朗很少会这样去拍照,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没有遇见专业的摄影家。 “你怎么又骗我,你明明说你在调参数,怎么偷偷拍了!”周行朗一张张的开始删除,路巡看见了也不阻止,恐怕周行朗还不了解当今技术和网络有多么发达,早在他拍摄照片存储在存储卡时,就自动备份到了云端。 哪怕删除,路巡也能从云端上找到记录。 “你太收了,放不开,拍照就是要放松才好玩,你看,我不告诉你我在拍,你的表情就好多了。”路巡看他删得特别慢,还在一张张的按键删除,就伸出手去教他:“按这个,这样,批量删除。” 周行朗学了新技能,一次性删掉了几十张,路巡在旁边出声道:“别全删了,好歹留一张吧,给我留个纪念。” 周行朗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路巡是笑着的。 可这句话却给周行朗另一种暗示,好像路巡的潜意思是在说,以后我们离婚了,各自远扬,还有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他心里沉了一下,默不作声地退出批量删除模式,开始筛选自己哪张拍的最好看。 最后,他给路巡留了一张稍微规矩点的照片,照片里的自己,正低着头,垂着眼,看着脚尖。 “就这张的吧。”周行朗挑选了半天,自认为自己这个角度是比较好看的,而且没有那么多的动作,看着不“皮”。 路巡看了一眼,这张的周行朗看着很乖,而且显小,大概是因为最近吃的不错,脸上长了肉,不像之前那么瘦,瘦得脸上骨头都现出来了,所以看着年纪小小的。 把尘封已久的相机拿了出去,路巡瞧着有重新捡回来的意思。 次日,周行朗上午接待了ethan派来签合同的助理,双方签订了合同,这份合同非常宽松优待,甚至没有规定时间。 也就是说,周行朗想什么时候设计这所美术馆,就什么时候设计。 “周总,我们这次走运了,ethan先生真是个好人,这是在专门给你送奖啊!”方乐拿着合同感叹一句,“现在在国内的民营美术馆,全都在亏本经营,现在想不开来建美术馆的人,要么他不了解国内艺术市场的情况,要么就是他是真的很喜欢你的设计。” 通过昨天的聊天,周行朗也发觉ethan很不错,是个老好人,他告诉了ethan路巡重新开始摄影,估计不久后就有新的作品了,对方很高兴。 虽然合同没有规定时间,但周行朗还是想快点完成它。 很快,他就定下了去龙山村的行程。龙山村离上海并不远,自驾需要五个小时,如果坐船,则需要三个小时——前提是有船只经停,可惜的是,来往都只有渔船,没有客船。 从地图上来看,这里位于整个板块的最南端,是个很适合做港口的城镇,但这个小渔村经济并不发达。 静谧,是周行朗对这里的第一印象,当地民居极具特色,石块砌成的房屋一栋栋地屹立在海岸线的半山腰的山头上,一片依山而建的石屋,就像堡垒一样。汽车顺着能看见大海的弯曲山路行驶了一会儿,终于抵达目的地。 是周天跃提前过来租的房子,他给周行朗整理出一间最大、风景最好的房间。 “这栋房子以前是做民宿的,但是老板娘一家现在搬走了,没有人经营,所以我就直接租了三个月。”周天跃打开后备箱,帮周行朗拎起行李箱,“你房间在二楼,给你留的最大的。” 周行朗点点头,提着另一个小一点的行李箱进门。 他坐了五个小时的汽车,头昏脑涨,一进去就什么也不想,直接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这房子装修的挺有意思。”他抬头看见麻绳上挂着的电灯泡。 “是啊,以前做民宿的,房子里的装饰品都很原始,从海里捞的。”周天跃打开窗户,问他:“热不热?” 海风正好迎面吹到脸上,吹进周行朗的衣领里,外面阳光高照,但这光却十足地舒服,周行朗像猫一样窝在沙发上,眯着眼说:“不热。” “这海风很厉害的,晚上风更大,都省了开空调的费用了。”周天跃说着拍了一下胳膊,“就是啊,有蚊子,山上,植被多。” 周天跃带他上楼去:“床单被套,我也不知道你带了没,都是昨天去超市给你买的新的,昨天现给你洗了晒干的。” 周行朗挺感动的:“谢谢哥。” “一家人,说什么谢。”周天跃说,“电脑你打开试试,资料都在里边儿。” 周行朗搞设计,要用三十二寸的苹果一体机,因为家里和事务所都是这个设备,周天跃就现给他安装了一个新的,毕竟要待一段时间。他比周行朗自己还盼着他拿奖,所以很希望他做出惊艳的设计来,硬件自然要配备好了。 他打开了电脑,又拿起一张地图:“规划区域在哪里?” “就在下面。”周天跃站在窗户前,向下指了一下,“从这个海角,到那里那个坡,一共一万三千多平的地。” 龙山村的海,和周行朗认知里的海不太一样,没有礁石,没有沙滩,若不是海面是蓝色的,看起来就好像“湖”一样。 规划区域绿植丰富,周行朗一眼就看出其中的施工难度不小,设计美术馆,他还是第一次,以前只去过几次美术馆,对此根本没有任何经验。 “那下面怎么还有建筑物?”周行朗伸手一指规划区域。 植被间零星可见建筑的屋顶。 周天跃也看见了,指着下面的建筑物解释道:“龙山村的房子都是随地势升降起伏的,所以下面也有房子,但不多,而且都不住人了,这块地ethan全部都买了下来,随你折腾,”他伸手一拍周行朗的肩膀,“小朗,你的机会来了。” 周行朗设计的酒店,目前建造出来的,被《hospitalitydesign》杂志评选为年度十佳度假酒店,也登上过英国知名酒店评选杂志《sleeper》,但通常酒店设计,鲜少能真正获得大奖。 从历年的普列兹克获奖作品当中可以看出,美术馆、博物馆这一类建筑物,是最容易拿大奖的。 下午,周行朗去规划区域逛了一圈,可是太大了,而且没有开发,所以只能步行,他逛了一小片天色就渐暗,开始日落了。 无声地看着日落,心湖里一片平静,连空气都是安宁的,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的看过一次太阳下山,从不知道会这样美。 天空慢慢变暗,变红,从浅红染成绯红,再到霞红,最后金色的太阳完全下去了,霞光还在天边,整个过程十多分钟,周行朗忍不住用手机把最美的一刻拍了下来。 晚饭是周天跃请人来做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皮肤黑黑的,扎着两个麻花辫,看着还在念书,模样稚嫩得让人怀疑她成年没有。 由于租的房子之前是民宿,厨房很大,周行朗看着在厨房里洗菜忙活的小姑娘,问她:“上大学没有?” “没有,念高二了。” 周行朗转头去就质问周天跃:“你这是雇童工!” 小姑娘连忙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解释:“不是雇童工,我满十八岁了的,明年就要读大学了,打个暑假工,赚点学费……你不会要赶我走吧?” 周天跃也出声解释道:“弟弟,我雇的是李大娘,她烧饭好吃,我前天去蹭了一顿饭,他们就住这附近,我寻思着你肯定不喜欢我做的饭,就问问她能不能过来帮我们做饭,哎!我给开了工资的,结果她女儿过来了……不过你放心,这还有半个月就九月了,她马上开学呢,让她赚点零花钱吧。” 小姑娘叫姚茜,年纪不大,做饭手艺不错,就是口味和周行朗的不同,但搜出菜谱给她,马上就能学着做个七七八八。 花了两天的工夫,他基本了解清楚了整个村子的情况,村里很多人都搬走,外出打工去了,留下来的,也是不肯走的渔民。 所以龙山村的居民并不多,当地连酒店和旅馆都没几家,基本上都是民宿。经常会有摄影师或摄影爱好者过来拍日出日落,所以他们偶尔也能通过经营民宿来赚点外快。 周行朗发自内心地喜欢这里的氛围和环境,远离城市喧嚣,纯朴而宁静。他还喜欢吃海鲜,直接和打渔的渔民买,价格便宜得不可思议,每天都要吃一顿。新鲜的海鲜是难得的美味,不需要如何费心去烹饪就能很好吃。 在龙山村待了一周,周行朗成功吃坏了肚子。 一个小时跑了五趟厕所,他虚脱地躺在床上,脸色一片惨白。 这“穷乡僻壤”的,整个村只有一个卫生所,周行朗忙着跑厕所走不开,周天跃便跑去给他请了卫生所的大夫来,开了一副拉肚子的药。 大夫说他这是水土不服,加上乱吃东西,本身又有胃病,所以身体垮得很快。 药见效快,可肚子还是疼,把周行朗折腾得够呛。 村子里条件不好,周天跃看他那样也着急,想把周行朗送去大医院治病,正巧,路巡给他来了一个电话,问:“他没接我电话,是睡了吗?” “路总,周总他……现在在床上躺着起不来了……” “怎么回事?!”路巡的声音马上就变了。 “吃、吃坏了肚子,拉肚子呢现在。” 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拉过肚子的人都知道多难受,整个人都虚脱,趴床上根本动不了。 路巡一听就说要过来看他。 周天跃马上说:“您不用特意过来,我开车送他去医院看看……” 半梦半醒的,周行朗听见他讲电话,微微偏过头,有气无力地道:“你跟谁说话?路巡吗?” “他醒了。”周天跃对电话里说了句,又问:“弟弟,我们去医院吧?” “不去,”周行朗弓着腰趴着,精神萎靡,“等会儿路上我要是想拉-屎,你让我就地解决吗?” 电话里,路巡说:“我来跟他讲。” “还在拉吗?” 周行朗说:“你怎么这么不文明。” 旁边的周天跃:“……” 不文明的到底是谁? 路巡也是好脾气,没跟他抠字眼:“肚子还难受吗?” “我刚才就去了一趟厕所,拉倒是不拉了,就是肚子有点疼。”他蜷缩着说。 医生说疼是正常的,放了屁就好了,他不好意思这么给路巡说。 路巡问:“是不是没听话,吃辣的了?” “我听了,我没吃辣的,就吃了鱼……” “以后还吃鱼吗?” “不吃了。”他有气无力地说。 路巡说:“那我把你房间里私藏的小鱼干都丢了。” “别、别丢!” 周行朗跟他讲了几分钟电话,忽地听见那边轰隆隆的声音,十分嘈杂,使得他几乎听不见路巡在说什么。 路巡坐上直升机,也听不见周行朗在说什么。 周行朗懵逼地“喂”了好几声,把电话还给周天跃:“这怎么回事,你手机又不行了?不是才给你买的新的吗。” “直升机……吧?”周天跃接过去一听,很快听了出来,“你老公是个场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渔村原型是未开发前的石塘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楼的公子 6个;滚去学习吧废柴、小乖腾腾、29802101、卡拉咩、辞ya、华、怎见浮生不若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辞ya 59瓶;简墨晴风 30瓶;21977283 17瓶;25791372、啦啦啦啦啦、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荒野白鹤、你先还是我先 10瓶;居一花 9瓶;奕轩20130306、momo小可爱(^~^)、嘤击长空的豌豆射手、lin、鸡腿的寄托 5瓶;笙如夏、妘、shrugs、诸恶莫作 2瓶;我不菜、拖拖拖拖、3392、2140169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1、第 31 章 电话还是中断了, 螺旋桨的声音非常吵。 “我就是拉个肚子, 怎么闹得跟绝症了要来见我最后一面似的……”他把手机还给周天跃。 周天跃接过说:“估计就是想见你,来探病就是个理由而已。” “你给他发消息, 让他别折腾了,明天不上班啊?”说完,周行朗酝酿了很久的屁终于释放了出去, 瞬间觉得肚子里舒服多了。 周天跃下意识屏住呼吸:“明天是周六, 再说直升机飞过来,应该是很快的。” 周行朗不知道直升机居然这么快,他坐车过来要五六个小时,路巡一个小时就到了。 还带了医生和设备,给他检查肠胃里有没有寄生虫。 周行朗莫名其妙, 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症,一问才知道, 这是在给他检查寄生虫。 路巡之所以来得这么急,就是担心他吃了不卫生的鱼生感染了寄生虫。 不过, 检查结果表示,就是水土不服外加吃了生鱼片导致的腹泻,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一番折腾下来,又是凌晨。周行朗饿了,路巡就去熬了一点白粥,端上来要喂他,周行朗伸手接过:“我自己来吧。” “有点烫嘴。”路巡提醒他。 “好。”粥是刚刚盛出的,碗也是滚烫的, 周行朗手拿不住碗,从左手换到了右手,路巡看见了,就伸手接了过来:“还是我来端着吧。” “你不怕烫?把粥放着吧,等它凉了我再喝。” 路巡却捏着勺子,低头轻轻吹了起来,睫毛垂下,海风把白色的窗帘吹得鼓起。 在周行朗的记忆里,好像只有小时候生病时,妈妈会这样对他好,一碗粥要吹凉了才喂他。 一小勺的白粥,冷却得很快,路巡用嘴唇抿了一点,感觉温度合适,才把勺子送到周行朗嘴边。 周行朗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 还没张嘴,路巡就忽地想起什么来,把手收回来:“我重新拿个勺子吧。” “不用……我没那么洁癖,你又不是我堂哥。” “你不嫌弃我了?”路巡眼睛望着他。 “……没那回事。” 他知道周天跃以前喜欢漱口后吃零食,吃了就不会漱口第二次,在一张饭桌上时,筷子永远不会打理干净——现在倒是好了。 路巡就不一样,路巡爱整洁干净的习惯深入人心,周行朗从没在他身上闻到过不好的味道,永远都是淡香水的气息,虽然有很多纹身,而纹身太密集容易给人皮肤“脏”的错觉,但路巡就不会。 喂了几口粥,路巡问他:“好不好喝?” “好喝……就是没味道。”他知道这是路巡做的。 “我只放了一点盐。” 白粥这种东西,盐放得再多也不会又多么浓郁的味道,周行朗需要一点下饭的,问他:“我可以吃泡菜吗?” “还不能吃,等你好起来,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怎么又是这句话……”嘴里的白粥是有香味的,大米是当地人自己种的,附近有很漂亮的稻田。周行朗不满地抱怨:“等我好了,你又什么都不让我吃了。” “你的身体不允许,我总是怕你吃了不该吃的生病。”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路巡笑了笑:“上回胃病犯了,是谁说再也不吃辣了?” “我忌着口的,我这回是因为意外……”他总能找到很多借口。 路巡看他好像的确是没胃口,问他吃不吃葡萄干:“我看见厨房里有,还有方糖,吃吗?” “好,我要吃葡萄干。” 路巡给他抓了一把上来,一勺白粥,再给他喂一颗葡萄干,缓解一下嘴里的白味。 白粥吃了一半,周行朗就说不想吃了,路巡便低头把粥喝光了,用的是他含过的勺子。 把碗放到厨房,路巡又上来了:“我没带睡衣,行朗,我能穿你的衣服睡觉吗?” 出门太急,只来得及揣了两条内裤和绷带。 周行朗是过来常住的,带了很多衣服,睡衣也好几套。他找了一套给路巡,说:“卫生间在那里,热水有点慢。” 躺在床上,周行朗听见浴室里的水声,揉了揉自己的肚皮。路巡是要住这里么?又要跟他睡一起了?他有点焦虑,想了半天,最后磨磨蹭蹭地挪了挪身体,把床让了一半出来。 他贴着墙睡。 听见水声停了,周行朗立马闭眼装睡,他不想面对路巡“我今晚跟你睡一起,介意吗”的问题,反正他睡着了,路巡还是会爬他的床。 路巡穿着小一号的睡衣出来,一身的湿意。 周行朗侧着身子装睡,感觉到灯关了,男人坐在床边,听那动静是在卸下假肢,在缠弹力绷带。 八月很热,但是房间里没开空调,周行朗喜欢吹海风睡觉,很凉快,虽然有蚊子,但他点了蚊香,还插了蚊香液,蚊子进来就是找死。 涨潮的声音格外催眠。 路巡动作很轻地躺下去,面对的是周行朗的后脑勺,他记得自己现在睡的这半张床,是他刚才躺过的。 主动暖好了,让出来给自己,还装睡——路巡在黑暗里无声地露出一个笑。 早上起来,身体好一些了,可还是没什么力气,不想动弹。 二十八岁的身体状态,到底不如十八岁的旺盛时期,周行朗明显感觉到免疫力下降,特别容易生病,而以前无论怎么折腾,下雨在外面乱跑也不会感冒。他想,如果再不锻炼,再过几年就得秃顶、发福。 哪怕这么想,但周行朗还是遵循内心地躺在床上,懒惰地玩了会儿手机,听见下面汽车的声音,趴在窗户前一看——是路巡的特助,给他带了生活用品来,还有他的摄影设备。 这是……要常住的意思? 路巡背着相机上楼,周行朗靠在床头:“你不回去上班吗?” “今天周六。”他把东西放下,“早上去看了日出,决定多住几天。”路巡走到床边,“下去吃饭还是给你端上来?肚子舒服点了吗?” “比昨天好。”周行朗坐起身,穿鞋,“我下去吃吧。” 路巡点头,打开行李箱:“我换个衣服。” 早饭是李大娘的女儿姚茜做的,按理说做完早饭就该回家,结果到现在还没走,坐在一楼的吧台椅上,就是为了看帅哥。 帅哥上楼的时候,还跟她说把粥热一下。 房子以前作为民宿,一楼是餐厅和待客的区域,周行朗注意到了罗特助,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罗特助站起来问好:“周总。” 周行朗说:“我吃饭,你要来吗?” 他忙拒绝:“不了不了,您吃,我吃过了。” 姚茜问周行朗打听:“周总,那个大帅哥是你的朋友吗?” 这姑娘是听见周天跃管周行朗叫周总,以为是什么不能惹的大老板,就跟着叫,可几天后发现,不是什么不好招惹的大老板,还会教她画画。 周行朗说是,坐下来喝粥:“就只有这个吗?” “还有白煮蛋。” 周行朗:“……还有别的吗?” “你想吃的话,我给你摊个葱油饼。那个很帅的大哥哥说,不能让你吃辛辣刺激的,也不能吃海鲜,得吃清淡的。” “那个很帅的,不是大哥哥,是叔叔,”周行朗纠正她,“很帅的哥哥是我。”话音刚落,就看见路巡换了一身衣服下楼梯。 人高腿长,是西方人的身材。他仍是长裤打扮,只是长袖衬衫变成了一件府绸的白色短t恤,清爽干净、像大学生样的打扮,却偏偏露出两条肌肉结实的花臂来。 路巡常年穿得正式,是因为有工作,而他的纹身总会给人不好接触的感觉,所以总是遮住,用衣物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十分保守禁欲,也看着没那么“凶恶”。 大概因为这里没有工作,天气也热,索性换了短袖,不过腿还是得藏起来,那是不能见人的秘密,除了周行朗,路巡不希望任何人看见。 周行朗用余光瞥见小姑娘好像看见了什么大明星出场,完全震惊住的模样,咳了一声:“我想吃葱油饼。” 路巡在他旁边坐下来,拿起白煮蛋帮他剥开蛋壳。 “你带了那么多东西,要住多久?”周行朗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粥,一边瞥着他的手指,这手指也长得好,是路巡身上除了脸颊以外,为数不多没有被纹身覆盖的部位,皮肤是像蜂蜜一样的麦色,手指修长,戴了婚戒。 “我在这里待到二十八号再走。” 周行朗记得今天才二十二号:“快一周啊,怎么这么久……” “拍照。”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他放下勺子。 “这里有宽带,可以在电子设备上处理文件,也可以视频会议,都不是什么问题。” “哦……”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 路巡看着他的表情,低声说:“行朗,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二十八号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或许你不愿意过,可对我是很重要的……”他试过放弃,但很难,他放弃和周行朗接触,放任他出去住,一方面也有冷却一下的意思,可只是一听见他生病了,就控制不住了。 结婚纪念日。 周行朗小心地瞥了眼路巡的神情,犹豫了下道:“其实,也不是那么…没有不喜欢……”说着就住嘴了,扭头去看摊葱油饼的小姑娘,和待客区的罗特助。 一瞬间,路巡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眼睛倏地亮起,定定地凝视住他:“没有不喜欢,是喜欢的意思?” “就……一点。”周行朗难以启齿地低头,“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兜兜么、卡拉咩 2个;青衣夜无眠、怎见浮生不若梦、、我爱嗑小甜饼、欣然、橙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欣然 50瓶;忆安 29瓶;梵先生的花、24246149 20瓶;无关风月无关悲喜 12瓶;dandan、皎皎、乜皮皮、风中雀、叶十三 10瓶;弯弓向南、等等 8瓶;风流细木 7瓶;比比、酸倒牙的米醋酱 6瓶;木兮兮、hhy3419、织锦、18928934、南浔 5瓶;啵啵蝙蝠人、稀饭、前方有试卷、安然。 2瓶;猩红我心、人間信者。、我不菜、白开水、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2、第 32 章 说完, 周行朗欲盖弥彰地想解释, 瞥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我说的喜欢, 是那种……不是那种,你懂吧?” “嗯,我懂。”路巡含着笑, 把剥好的水煮蛋送到他嘴边, 以至于周行朗原本没有吃这个的意思,也不得不张口咬了一小口:“我不喜欢吃蛋白。” “蛋白我吃,你吃蛋黄。”他把蛋白剥了下来,单独分离了蛋黄,夹到周行朗碗里。 “我也不爱吃蛋黄。”他又把蛋黄夹了出去, 可路巡心情很好,没说什么, 低头帮他吃了,问:“吃葡萄干吗?” 昨晚葡萄干下饭, 他看周行朗还很喜欢吃。 “好。”周行朗应了。 路巡进厨房,从罐子里倒了点葡萄干出来,捏着一颗递到他唇边。 周行朗顿了下,用余光去瞄罗特助,发现他低着头,就飞快地张嘴,就着他的手,低头把葡萄干含进嘴里。 不远处, 一直在偷看的罗特助忍不住心想,真是个娇少爷。 结婚这么多年了,感情还这么好——原来都是boss惯出来的。 路巡从不对外谈论自己的感情生活,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他结婚了,婚戒从来不摘,洁身自好,再漂亮的女员工女客户,也不会多看一眼。 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对象是男人,只有罗特助、还有律师eric这样的身边人,才知道路巡的对象是谁。 一直以来,路巡都营造出一种婚姻幸福美满的假象,伴侣的生日、结婚纪念日,情人节……无论什么节日都会亲自去买礼物。 以至于身边人都不清楚他的婚姻生活究竟是怎样的。 现在,罗特助终于亲眼见到了。 饭后,周行朗上楼去工作,路巡注意到窗户边支起的画架,正对大海和项目规划区域,周行朗画的粗糙,用水彩色块分出了等高线和区域,用深色和浅色区分地形高度,看着好像是在规划美术馆的功能分区。 路巡走到他的工作区,站在他旁边道:“做到那一步了?” “还早,构思动线呢。” 周行朗在打印的规划区域地形图上用铅笔涂抹,看起来有点乱,但路巡能看懂,指着问他:“这里设计一个门,这里一个,这里呢?” 他指着一个海角的位置,周行朗用红色彩铅画了个简笔船。 “一共三个入口。”周行朗解释给路巡听:“正门和后门,正门这里正好是有条路,可以拓宽作为主要交通道路;后门设计得稍微小一点,至于海角这里,我打算设计一个港口,来往船只可以停留。龙山村的交通不便,但坐船、或者快艇,可以很方便的从其他临海的城市过来。当然,哪怕通船这一条方案不可行,这里也可以作为拍照的景点。”他抬头道,“你觉得怎么样?”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知道路巡审美是在线的,之前南山美院那次,就给他提出过不少可行的点子。 美术馆要盈利是非常难的,门票赚不了几个钱,只能通过其他的商业方式来维持开销,显然,周行朗有考虑这些。 “你客户怎么说?” “他什么都说可以,什么都说好,我还在沟通……你知道吗,他那里居然收藏有梵高的真迹!!你敢信??说等美术馆建成,就把私人收藏全部搬过来展出,对了,他说他还要专门为你做一个摄影展,如果你愿意,还想要专门为你单独设计一个摄影展览馆……” 在ethan口中,路巡成了当代最优秀的摄影家之一,ethan对他大吹特吹,说他是怀才不遇,明明很有内涵很有思想,就是没名气,搞得周行朗原本这个原本认为路巡是个三流摄影师的人,现在也盲目开始跟风觉得路巡特牛逼。 “如果真的要弄,我准备把你的个人展馆放在这里。”周行朗圈了一块地,“这里有个坡,春天开了满坡的紫阳花,肯定会很好看。” “不必单独我为设计展馆了,游客来了也不知道我是谁,这个馆得荒废。”路巡问,“你连景观都想好了?” “还没,我还在研究资料呢,美术馆我都没去过几个。” 有ethan的吹捧在前,路巡的话,在周行朗眼里就成了“自谦”,甚至让他觉得,没准路巡不火,完全是因为他太低调了。 路巡又问:“想去哪个美术馆?” 周行朗坦诚地说:“想去……美秀,红砖,还有古根汉。”这几个都是他这一周里深入研究过的。 他起初有些膨胀,认为自己有天赋,无所不能,甚至根本不需要亲自去参观其他人设计的美术馆,因为不必要从其他作品里寻找灵感,那样就是复制,而不能称之为他的原创了。 接触到这个项目后,周行朗在短短的时间里有了几个自认为“天才”的思路,结果上网搜了几个大名鼎鼎的美术馆设计方案,他想的那几套基础方案,立刻在对比下沦为一文不值的狗`屎。 全部推翻重来。 路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等你身体好了,就带你去你说的那几个,明天就去,你觉得怎么样?” “明天……就去?” 路巡点头,有条不紊地道:“红砖在北京,第一天我们先到北京参观红砖美术馆,第二天去日本甲贺市美秀美术馆,顺道可以去另一个青森美术馆和广重美术馆,然后第四天,再出发去西班牙的古根汉,我们待两天就回来,继续工作。”说完转向周行朗,“你觉得怎么样?” 他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未来一周的行程规划好了,足以看出路巡大概是常常发号施令,是做决策的那个人,而且是十足的行动派,说干就干。 周行朗内心蠢蠢欲动。 建筑原本就是一个经验至上的行业,他理论知识不够,经验也不足,上次能中标,主要原因是南山美院设计方案本就已经成形了,另一部分原因也是运气使然。如果再不多看、多学习,恐怕再也没有下一次的好运气了。 周行朗一点头,路巡马上下楼,让罗特助预订明天飞北京的航班。 红砖美术馆是个改造项目,2007年设计,2012年建成。占地面积近二万平,包括了八千平的园林景观设计,比周行朗接下的项目更大,哪怕在网上查过资料,真正实地参观,又是另一种感觉。 虽然是周末,但馆内人并不多,没几个来看展的,大多都是在拍照,把这里当成了摄影棚。周行朗也不是来看展的,他是来体会建筑里所含的白居易“随形制器”的意象的。 他拿着纸笔,停在某个地方,安静地观察着建筑的深度和细节,观察着光线的变化。而路巡倒是为数不多的,在认真看展的人,他去了另一个厅,周行朗就站在原地,正想找他,转头的时候被一幕所诱惑。 透过如同柯布西耶的水平长条窗,那道只有400mm的缝隙,他看见路巡站在另一个地面更高展厅里,正停驻在某副画作前。 展厅里还有其他的游客,狭窄的缝隙使得周行朗只能窥见游客们的腿,看不清全貌。不过,他仍能认出哪一个是路巡。 他的站姿、走路姿势,都和其他人不同,过于挺拔,闲适,而又高贵,单是看这双腿,就知道这个男人该有多吸引人。 待到闭馆,两人回酒店,餐厅做了饭菜送来,都是非常清淡的口味,周行朗却好像饿狠了,吃得狼吞虎咽,一点不讲究。 看展不累,但思考了一天,脑子不停运转了一天,比做什么体力活都累。 周行朗进去洗澡的时候,路巡注意到他摊开的速写本。 这一本是全新的,他今天一天在红砖美术馆画了十几幅,路巡没有去打扰他,这会儿反而有点好奇,想看他画了些什么。 摊开的那一页是露天教堂的光,翻后一页,再翻一页,忽地停下。 一条缝隙,黑和白的颜色,透亮的光线变化,路巡看见他画的是一双腿,画得细致,连他的皮鞋鞋带都认真画了几根,远比前面的几幅随笔要用心。 是偷偷画的。 路巡的目光在那一页停了很久,心想不知道周行朗是在画光,还是在画他。 听见浴室水声停下的动静,把速写本翻回了最开始的那一页,路巡装作自己什么坏事都没干的样子靠在床头,顺手还抽了一本杂志。 周行朗穿着浴袍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明天几点的飞机来着?” “中午的航班,你可以睡到九点再起来。” “太好了。”周行朗丢开毛巾,从床上拿了个枕头,重重地倒在小床上。 按照周行朗的要求,他想要标间,但房间是方特助昨天就订好了的,他们公司投资的城市酒店,最大的顶层套房,只有一张床。 好在有张小床,估计是设计给儿童的,周行朗打定主意晚上就睡这,不和路巡挤。 刚趴下,小床陷下去一半,周行朗侧头看向他,半张脸陷在雪白的枕头里,懒洋洋地说:“你想睡我这张的话,我们换?” 路巡没说话,低下了头,目光深邃。 察觉他越凑越近,周行朗有点警惕:“干什么?” 路巡不言不语放了张支票在枕头上,周行朗用余光一瞄,很多个零,不知道是不是一百万。 他皱眉:“你什么意思?” 路巡看着他,声音放轻:“违约金给你,小猫,我能亲你一下吗?” 周行朗脸色一下就臭了,冷淡地丢出一个字:“不。” 路巡退了一步,又歪着头问他:“那能抱你吗?” “不要!”他自己把支票塞回路巡的手里,怒不可遏地瞪着他:“路巡,你怎么什么都谈钱,我不缺钱,不要你的钱。” “你不喜欢我给你钱……”路巡眼睛盯着他的嘴唇瞧,分外入神。他克制已久,很久没有碰周行朗了,别说亲,牵手都没有。他伸手把支票收了回来,俯身靠近他,“不喜欢钱,那不给钱能亲吗?” 周行朗:“……” 他脸颊红了一大片,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脸皮薄:“你那不是耍流氓吗!!搁几十年前,流氓罪是要枪毙的!你知不知道啊!” “流氓论罪,我知道啊。”路巡轻笑了声。 如果不是昨天周行朗说喜欢,他不会这样放肆的。 “小猫,我早就死在你手里了,你可以给我定罪——”他顿了顿,眼神幽深得像深渊,“如果你不介意我先做个流氓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4个;残乐噬夜 2个;莉莉容易、付辞辞、怎见浮生不若梦、、来者不拒、做坏事不留名、每天等更新的乱码、管带发、牧笛、卡拉咩、我不菜、萝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嗯哼那啥 57瓶;橙汁 30瓶;呦呦哈 21瓶;临泱、清风温酒 20瓶;阿棉、tareol、墨、星星不是发光体 10瓶;酸橙子 8瓶;anfy、白麻嫁衣、哒哒哒哒哒哒哒 6瓶;流云、yuri、爱吃鱼的胖猫 5瓶;豆浆一米九 2瓶;3392、池乔、柚子巨好吃、nino的坑坑、欢腾的克拉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第 33 章 周行朗被他侵略性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乱, 对视上一眼, 又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枕头里。 “怎么不说话?”路巡把五根手指捋他的发间。 “因为……我困了。”周行朗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和力道,慢条斯理地梳理着他的发丝, 有种奇异的电流感从头顶下来,直入脊椎。分明也不是什么**部位,可偏偏动弹不得, 像被拿捏住了要害般。 周行朗轻轻抬起眼皮, 接着垂下,磕绊地说:“路哥,能不能……” “嗯?” “就是……不要摸我的头了。” 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路巡是仔细听了,才听出在说什么。 他低声问:“不许亲, 不让抱,现在连头也不能摸了?” “我刚洗好的头, 你再摸就油了。”周行朗硬是扯了个理由。 路巡闻言一笑,但手还是没收回来, 一下一下地顺着他还有些湿润的发丝抚摸着,动作很轻,温柔得像爱抚,慢慢地说道:“小猫,你知道有时候,我就真想来硬的,”拇指轻搓周行朗红色的耳垂,语气慢得有些危险, “你这个人,口是心非,你就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一点也不喜欢我,一点也没有,我就放过你。” 周行朗的耳朵是敏感的,路巡的动作让他根本无法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说:“你这是严刑逼供……” “什么叫严刑逼供?”他低笑起来,伴随着温热的气流,声音就落在周行朗耳边,“我拷打你了吗?” 周行朗:“……” 有本事你就放开我的耳朵! 路巡眼里笑意越发浓厚:“说一句不喜欢,我就放过你。” 周行朗抿了下唇,飞快地吐出三个字:“不喜欢。” “不诚实的小孩。”路巡盯着他像是醉酒一样,比刚才更红,熟透的苹果那样红彤彤的脸颊,终于还是克制不住,低头在他脸蛋上轻咬了一口。 就好像咬了一口果冻,没舍得吃。 “喂!”周行朗惊慌失措向后闪躲,儿童床太小,他动作太大,就要摔下去时,被路巡抓了回来:“宝宝,用不着这么躲吧?” 周行朗疯狂擦脸上的口水,怒气冲冲地道:“你怎么说咬人就咬人,你是狗变的吗?说好的说不喜欢就放过我,你个老狗又骗人!” “这不叫骗人,”路巡帮他把纸丢掉,“是情趣。” “人家谈恋爱的叫情趣,我们这是在闹离婚。” 路巡:“还没离呢。” 周行朗大声反驳:“协议都签了!” 路巡哦了一声:“你不是不喜欢按照协议来吗?” 他指间还夹着那张被拒绝的支票,在提醒着周行朗,说要加条款的是他自己,出尔反尔的也是他自己。 周行朗无话可说。 静静地看着他片刻,路巡捏过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说:“小无赖,如果不是不想让你哭,你早被我干-死在床上了。” 周行朗听傻了。 路巡慢慢地说:“就冲你那句有一点喜欢,我也不会放过你,懂吗?” 被捏着下巴,周行朗这是想躲都躲不了,睫毛颤了几下,故意地道:“不懂。” “你会懂的。”他放开周行朗,让他去想。 不多时,房间关灯,刚才还困的不行的周行朗,在儿童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看向大床的方向,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也听不见什么呼吸的声音,估计睡得很香。 周行朗心里恨得牙痒痒,凭什么他说完那种不要脸的话,还能睡得着?而自己却要忍受失眠的痛苦。 没睡好的代价是第二天在飞机上补眠,中午的航班,下午就到了。路巡行动力很强,早就安排好了观展路线。 美秀美术馆藏匿于距京都一个小时车程的深山,到滋贺县的时候已经快接近闭馆时间了。周行朗没有闲着,跑出去漫无目的地扫街,因为任何事物都有可能为他提供灵感,他是来调研的,不是单纯来旅游的。 周行朗用笔记录灵感,路巡则用摄像机找手感,看起来就像一对合拍的驴友。 整个调研过程都相安无事地度过,周行朗看得多,学得也多,从中得到了不少的启发,脑海中有爆炸的灵感,以至于回家的飞机上,一直没睡,画了一大堆旁人看不懂的草图。 最后对着这些草图,发呆了许久,从建筑的基本平面与空间格局,到路线的组织与相应的空间体验,甚至用什么尺度的门,应该装铰链还是偏轴,把手是什么手感的,都已经在脑中构思完整,这才正式落笔。 他落笔快而果断,是一种陷入工作的最佳状态,飞机剧烈颠簸,他也雷打不动,对照着资料快速勾勒出轴测,这决定了建筑的基本结构形态。 从西班牙回家的航程时间很长,好几次,路巡都想提醒他睡觉,结果极限工作状态下的周行朗,好像听不见一样摆摆手,也不说话,要了好几杯美式咖啡,以行动表明他不想要被打扰。 这让路巡想起了以前,周行朗就是这样一个工作狂魔,常常废寝忘食地工作、熬夜画图,一个方案要改上十几遍,无论路巡怎么跟他说,他也不听,一定要马上做完,而不会把今天的事放到明天去。 他总是告诉路巡:“忙完这个项目,我就休息一段时间,就有时间陪你了。” 只是一个项目过后,又有另一个项目,周行朗没办法放下工作。 就是在这样的忙碌下,本就不够亲密的婚姻关系,慢慢因为聚少离多而疏远。周行朗心思很深,且什么事都压着不说,有一次他们接近三个月没有见面,路巡太想他了,支走惠姨,给他打电话,说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说义肢的神经系统出了问题,所以站不起来。 当时在西双版纳实地考察的周行朗吓得半死,连夜回家——然后就发现路巡是在骗他,他根本没有摔倒,只是想他了。 周行朗认为路巡不理解他的工作,而路巡则认为他太拼命,认为他需要休息,所以把原本周行朗通过竞标争取来的一个项目,交给了其他建筑师。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即将落地,在旁边坐着休息的路巡睁开眼,看见周行朗在灯光下画轴测图,看起来像是已经完工了的模样,听见广播,他打了个哈欠,正要喝咖啡提神,路巡把手伸过去,动作强硬地把咖啡夺过来:“别喝了,喝多了不好。” 他让空姐倒了一杯热牛奶,把周行朗的右手抓过来,轻轻地揉捏、按摩:“画完了吗?手痛不痛?” 周行朗又是一个哈欠,眼角微湿:“还没,不过也差不多了。”疲倦到了极点,连把手从路巡手里抽回来的力气都不剩。 他直接在轴测图上标明柱网和标高,标明了主要的路径宽度,以及关键门窗尺寸,虽然谈不上多么准确,透视都有明显错误,可进度非常快,只需要再做些调整,规划好内部设计,整个建筑设计就算完成了。 空姐端来热牛奶,周行朗喝了一口,开始收拾图纸,有些图纸掉在地上,路巡弯腰捡起,周行朗在飞机上画了一摞的图,叠在手心里有英语教材那么厚。 咖啡喝得太多,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下飞机,周行朗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几乎是闭着眼睛被路巡搂着走出了机场。 坐上车才想起来:“我行李呢?” “我让人去拿了。”把周行朗的脑袋往自己胸口一摁,路巡环抱住他,轻声说:“快睡觉。” “好……”应了一声,忽地想起什么,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我图纸呢?” “在包里,没丢。” “哦……”感觉到车子发动,疲倦至极的周行朗再次抬头,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外,“这是浦东机场吗?我们这是去哪里,不去龙山村吗……” “回家,宝宝,睡觉,别说话了。”路巡让司机英叔把车窗帘关上,昏暗的环境让人更容易睡着。 周行朗低低地“嗯”了一声,头埋在他的怀里,半秒钟,呼吸就变得绵长而均匀。 □□的作用已经失效了。 路巡没有回自宅,而是回了紫荆路,在搬到“自宅”前,这里就是他们的家,虽然极少一起住,可也是一个家。 这里离两人工作的地方都不远,离周行朗刚买的房产也不远。 周行朗睡得很熟,被抱着下车,抱进电梯,再到进门,被放在床上,全程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路巡估摸着他肯定要睡到晚上去了。 放着周行朗睡觉,路巡把身上被他口水打湿的衣服换下来,接着去了公司一趟,处理工作。回来时,他在小区附近的生活超市买了食物,带回来给周行朗做饭。 在国外吃的东西倒不差,只是周行朗不是国际胃,再高级的食物也不喜欢,只好中餐那一口,念叨了好几天的小龙虾和火锅。 身体睡得很沉重,周行朗是被一股浓香勾醒的,他一闻就知道,是酸菜和泡椒的香味。 打量了眼四周,他认出来这是路巡是另一处房产。 周行朗深吸几口香味,从卧室出去,精准地循着味道找到了厨房。 路巡戴着围裙在切菜,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醒了。周行朗看见餐桌上开小火煮沸了一锅“泡椒酸菜汤底”,旁边的盘子里放着好些荤素。 “这是在做火锅吗?” 听见声音,路巡这才回头,笑着说:“醒了啊,是火锅,我尝了一下味道,不是很辣,你可以吃。” 他买了酸菜底料,把泡椒全捞了出来,还加了很多的水。 “现在可以吃了吗?锅都开了。”周行朗两眼放光。 “能吃了,里面有煮好的鱼片。” 周行朗夹了一片毛肚在沸腾的锅里涮了几秒,数着时间夹到碗里,一口吞下:“好吃!跟我妈做的酸菜鱼一个味道诶!路哥,你也坐下吃。” 路巡把手洗干净才坐下:“你妈妈跟我说你喜欢吃这个牌子的酸菜鱼料,我才买的这个。” “哈?你打电话给她?” “是以前问的。” “她居然愿意教你做菜……”周行朗不可思议。 路巡笑了笑:“她知道我是做给你吃,很乐意的。” 实际上,当时路巡在追他,只是周行朗软硬不吃,路巡找了个节目组做社区美食家活动,然后让周行朗的母亲文女士去参加,把她做饭的秘方全套了出来。 当时的周行朗第一次吃到他做的饭菜就愣住了,说味道和他妈妈做的一模一样,路巡告诉他是照着菜谱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193020、润木、雪落无霜、怎见浮生不若梦、、momo小可爱(^~^)、残乐噬夜、23344250、朱雀陵光、27737945、鲜虾云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蜂蜜柚子茶 70瓶;juno、子浅墨痕 63瓶;叶子 59瓶;汪、桃子酱 40瓶;烤焦的鱿鱼 37瓶;醉尘 30瓶;绿鋀豆 26瓶;顾小璃、drunkss、薇 20瓶;粒粒苏 15瓶;琴歌酒赋、仰望星空的派、加盐冰可乐、朱雀陵光、ash、小啾啾、少女心天天炸裂●v●、mani、果子露、双马尾大□□萌妹、蒙蒙懂懂、x1um1n敏、皎皎、熊猫 10瓶;12112 9瓶;思勋期 7瓶;好久lh 6瓶;ni大爷、随心意、暮城忆、张衍衡的猫、round11、哆来咪、烽起一城离洛、momo小可爱(^~^)、有朝一日、hhy3419、bumblebee、夏至未至 5瓶;顾笙、木苏 4瓶;三木啊、祖国的一朵菊花、凤歌笑、kira、敏敏爱吃桃 3瓶;理综200分、喵仙君i、水澜樱、鲛丝面条 2瓶;池乔、dly橙子君、谁念西风独自凉、湘皋、夢を馬とする、奇货可居、黄眼牙医、杉木、当初就不该下凡、蛋酥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第 34 章 路巡做的饭菜比惠姨做的更合他口味, 周行朗吃得很饱, 但只要一想到这么个大少爷,为了自己学做饭, 就心里不是滋味,路巡本该有更好的人生,因为自己, 却被毁了一生。 哪怕他平常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可路巡的腿始终是周行朗心里的一个疙瘩,更别说当事人心里要承受多大的痛楚,要具备多大的勇气才能重新站起来。 如果换成他,他做不到像路巡这样。 吃完饭,周行朗第一件事就是问:“我的图纸呢?” “放书房了, 你现在要工作?”路巡收拾餐桌。 周行朗一边帮他一边说:“是啊,我做梦梦见了一个超好的点子, 我要赶紧画下来,不然睡不着觉……我还要用一下你书房的电脑, 你电脑上有软件吗?对了,有扫描仪吗?” “都有。”路巡带他进书房,打开电脑后看了眼时间:“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不管做没做完,都要休息。” “没问题。”周行朗把轴测图扫描进电脑,开始改图。 一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 路巡进书房,周行朗头也不抬地说:“等等。” “行朗。”他语气不容置喙。 “干什么?”他用余光瞥了眼路巡。 路巡就站在他身旁,低头看着他:“你的这个项目不是时间很宽裕吗, 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做好,不会累吗?” “是很宽裕,我就是……”有危机感。 合同上甚至没有规定时间,但周行朗内心深处太想做好这个项目了,他看过事务所的往期项目,基本上都是安缇的酒店建筑设计。路家显然很有财力,一家接着一家的建酒店,大部分都由他们事务所承担设计,只有一些相对特殊的项目,才会公开招标,周行朗需要和其他建筑师竞争。 在zool事务所工作的员工,无须为没有工作、没有奖金而发愁,因为随时有源源不断的项目在等着。 倘若和路巡离婚,他的事务所就没有项目可以接了,总不能离婚,还用前夫的资源。 如果是失忆前的他,有真才实学的他,估计离婚也不会饿死,还能通过竞标去拿下建筑项目,但现在的他就说不准了,周行朗有种要被行业淘汰掉的危机,所以才这么努力。只要他成功了,拿奖了,不需要路巡在背后支持也能维持事务所运作。 这些都是他自己想的,当然不可能告诉路巡。周行朗找了个理由:“我时差还没倒过来,现在让我去睡觉我也睡不着,反正也没事干,干脆就工作好了。” “工作也要有个限度,你不是超人,”路巡声音顿了顿,注视着他叹口气道,“留一点时间给我吧,行朗,今天可能是我们最后一个结婚纪念日了。” 周行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今天是八月二十八,上周路巡来的时候,就说待到二十八号离开,因为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给忘了。 周行朗低头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晚上九点半。 “好,那我保存一下文件,你……有什么安排吗?”结婚纪念日什么的,他从来没有过过,从小到大,好像也没见父母特意过这个纪念日。 这个纪念日,对相爱的两个人而言,一定是个特别的日子。 但是像他和路巡这样的关系…… 路巡回答说:“今年没有特意安排,本来要做烛光晚餐的,想到你可能更喜欢吃其他的,就做了小火锅。” 电脑关机,屏幕熄掉。 周行朗心里有些内疚,抬头道:“我什么都没准备,对不起,我给忘了,要不然我现在下单给你买个礼物……” “不用买礼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路巡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就是最好的礼物,只要你还在陪着我,我什么都不需要。” 语气是很温和的,像早晨的一杯蜂蜜水,只是听起来暧昧得过分,非常戳心,不是柔软的,而是酸楚的。 周行朗忍不住问:“要是……没有我,我不陪着你了,怎么办?” “非得问这么残忍的问题吗?” “对不起啊……”周行朗低下了头。 “你今天怎么回事?一句话一声对不起。”路巡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如果没有你,我就一个人过结婚纪念日。” 周行朗听得心里抽疼,还没说话,被路巡搂着站起来:“别对着电脑了,有辐射。” 这栋公寓很大,还有个私人影音室,路巡拉着他进去,打开灯:“你想看什么片?我这里有很多。” “……片?”周行朗下意识想起了白花花的肉,脸一红:“这个……不合适吧?” “嗯?如果你不想看电影,可以玩游戏。” 周行朗一下意识到自己想岔了,脸更红了,说:“就看电影吧。” 路巡显然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地方去,在架子上翻找起来:“想看什么类型的?” “随便,我去倒两杯水。”他用路巡的榨汁机榨了两杯橙汁,端着进影音室,路巡已经找出了几张不同类型的碟片:“有动作片,爱情片,科幻的,还有漫威,你看什么?” “碟中谍我看完了,007也看完了,漫威也看完了……”周行朗把看过的剔除,爱情片他也没去碰,最后挑了一张科幻的,“《星际穿越》,好看吗?” “好看,不过有点长。” “那就这个吧。”周行朗敲定。 私人影院只有一张沙发,环绕式音响,比电影院效果更好。电影开始了半小时,还没进入正题,周行朗已经快看睡着了,他搜了一下剧透,看见评价非常好,才强打起精神继续看下去。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挑一部易懂的。 又过了半小时,周行朗打了个哈欠。 路巡看见了,侧头道:“觉得无聊?” “没有,很有趣!” “你好像快睡着了,眼睛都闭上了,是不是真的不好看?不好看就换一部。” “我没。”周行朗努力睁大眼睛,“我看进去了的,真的。” 电影继续演,只是这样的电影,走神了一小会儿,就再也看不下去了,沙发软绵绵的,柔软又舒服,令人放松。周行朗揉了揉眼睛,路巡叹口气,按了暂停:“去睡吧。” 他有些窘迫:“我可以陪你继续看。” “没关系,你不喜欢的话……” “我喜欢的。”周行朗打断道。 “不喜欢想要伪装成喜欢,是很难的。”路巡在荧幕那不算强烈的光芒映照下,注视着周行朗,“我抱你去床上。”路巡最怕他假装喜欢的样子,周行朗的一句有一点喜欢,都会让他奋不顾身。 周行朗能明白他的一语双关,张嘴想解释,又说不出口。 路巡把他抱起,抱到了床上,指尖从他的脸庞划过:“倒时差最重要的就是先恢复作息,睡不着的话就听一会儿古典乐。” 看见路巡要出去,周行朗坐起身问了句:“那你呢,不休息吗?” “我等会儿休息。”说完他就出去了。 周行朗看着他的背影,有种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即将离开,抓不住的感觉。 他在淋浴间待了有一会儿,仰着头,任由花洒里的水冲刷在脸上,再滑到皮肤上,维持着一个姿势,好半天才关掉水。 也没擦水,直接穿上了浴袍。房间里温度有些低,周行朗出去,没看见路巡人,再一看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了,自己在淋浴室里待了快一个小时。 路巡呢? 周行朗推开卧室房门,下楼去找他,很快,他走到了影音室门口,听见了里面的动静。 电影还在播放。 把门推开一道缝隙,周行朗探头往里看。 影音室色调昏暗,周行朗的目光穿过了这片黑暗,在尽头的光明处看到路巡很随意地靠在一堆抱枕上,曲着一只腿,姿势闲适。电影荧幕的光芒照暖了他的脸庞,茶几上开了一瓶葡萄酒,他端着高脚杯,孤独地看电影,侧脸俊美得好像一副黑白的油画。 周行朗躲着偷看了许久,路巡也没有发现,一口一口地喝酒,喝完了又斟满。 过零点,电影落幕了,冗长的字幕滚动,路巡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好像打算把字幕也看完。 周行朗忍不住敲了敲门:“电影完了,你不休息吗?” 路巡微微抬起头。 周行朗走进去,没开灯,路巡把酒杯放下了,黑色的眼睛看着他。周行朗感觉他是不是喝得有点多,拿起酒瓶看了眼,空的:“怎么喝了这么多?” 路巡半闭着眼,用鼻音“嗯”了声。 “我扶你去床上睡觉,你今天还没休息过。”说着周行朗弯腰,要把他扶起身,当他有些艰难地把路巡扶着站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酒杯,杯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变成了碎片。周行朗便松开路巡去捡,只是没想到一撒手,路巡忽然就那么倒了下去—— “路哥!”周行朗顾不得管玻璃碎片了,弯腰去扶路巡,路巡很重,又是喝了酒的人,周行朗用力把他上身推了起来,手臂穿过路巡的膝盖窝,正打算抱他起时,却敏感地发现了不对。 只有一只腿,另一只是空荡荡的裤管。 这提醒了周行朗,路巡会摔倒不是因为喝酒,而是因为他把假肢卸了下来。 “路哥……”他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去处理,是先帮路巡把腿装上,还是先抱他起来。 “不用管我。”路巡拂开他的手,手臂撑在地上,很努力地想站起。他也的确做到了,可是任谁都看得出,他非常费劲,要一只手抓着其他东西借力,额头青筋都爆出,才能站起来。 期间周行朗要伸手去帮忙,路巡只吐出两个带着浓郁酒气的字:“不用。” 路巡重新坐在了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很累,周行朗怕玻璃碎片扎到他,打开灯去收拾碎片,收拾干净了,才注意到放在旁边的假肢。 这种东西,无论多么高科技,穿着肯定还是会不舒服,路巡大概只是想放松一下,才取下来的。 犹豫了下,他想要是抱路巡上楼,恐怕很费劲,就指了下腿说:“要给你装上去吗?” 路巡摇头,靠在沙发上看着他:“你觉得我可怜吗?” “不。” “撒谎,你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里,是不是全是同情。” 周行朗说不出话来,半晌弯腰,轻声说:“路哥,我抱你去睡觉吧?” “你哪有力气抱我。”路巡笑了一声,接着安静地注视着他说,“行朗,你不喜欢我,就不要时不时的对我发散善意,你会让我误解,让我奋不顾身,你看,我不需要帮助也能站起来,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是同情我,不是喜欢我。” 他嘴里的酒气喷在了周行朗脸上,语言又像刀子一样,狠狠剐着心。 “我没骗你。”周行朗说。 “什么?” “我说我有一点喜欢你,不是骗人的,那不是同情。”周行朗捏紧了手,看着路巡喝醉了的样子,“……路哥,我们的协议作废吧。” “现在不想离婚了?” “你根本就不遵守协议,这个协议的存在没有意义,我可以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的下半辈子。” 路巡有气无声的嗤笑:“你是可怜我,想赎罪?” “我……”周行朗不得不说实话,“我承认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是我对不起你,我会一辈子照顾你,我还想……试试。” 他看着路巡:“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路巡也回望他:“试什么?” 周行朗一字一句地说:“试试看能不能爱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3344250、cba11001100、sakurababy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脱脱、momo小可爱(^~^)、凌小5、我爱嗑小甜饼、卡拉咩、可爱多么么哒、33569196、残乐噬夜、怎见浮生不若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少谷主深v是我生命的 90瓶;吾名路人甲 20瓶;有匪、暖心、小舍 10瓶;34944558、曦沐、肥啾~、呼噜噜 5瓶;湘皋、则谦、敏敏爱吃桃、h&b、33569196 3瓶;芒夏不忙 2瓶;滚去学习吧废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第 35 章 路巡喝得半醉, 周行朗好不容易把他弄到了卧室:“要洗澡吗?” 路巡半敛着眼睛看他, 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露出一个笑, 叫他的名字:“行朗。” 浓郁的酒气冲到鼻间。 低头在他身上闻了闻,周行朗以前上学也喝酒,知道喝醉了不洗澡, 第二天会更难受。他用力把路巡抱起来, 半拖半抱的把他弄进浴室。 不是第一次照顾他洗澡了,但这一次格外不同,路巡一只腿站着,低头看着周行朗帮自己解开衣服、裤子,露出一条正常的腿, 和一条丑陋而畸形的残肢。(残肢:残疾人截肢后的腿,审核不要想歪) 虽然喝了酒, 可没有喝醉,他没有从周行朗的眼睛里, 捕捉道任何的害怕或是惊恐的情绪,但想来也不会喜欢这样的畸形,除了一些有特殊情结的人,路巡还不知道有谁会喜欢这种。 浴缸里放满了水后,自动关掉。周行朗也脱掉睡裤,只穿一条短裤站在浴缸里,从后面抱着路巡,让他坐在浴缸壁上, 然后慢慢挪动他,让他躺进浴缸里。 常人只需一秒就能完成的事,有他帮助,还是需要十分钟,甚至把周行朗累出了汗,他怕路巡受伤,所以分外小心翼翼,短裤和上衣都不小心浸湿了。 周行朗索性跪在浴缸里,挤了香波帮他搓头发,他头发很短,周行朗只洗了一遍,路巡身上全是纹身,在水下显得光怪陆离,周行朗不敢碰:“我用沐浴露,纹身会掉色吗?” “没那么容易掉色的。”路巡在亮堂堂的灯光下看着满脸都是水珠的他,“还要帮我洗身上吗?我怕你觉得恶心。” “不恶心,你别那么想自己……我又不是没碰过。”上次帮路巡安装假肢,是碰过的。 路巡睫毛颤了下,低声说:“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愿意碰。” 周行朗抿了抿唇,轻声说:“你别动,我帮你。” 双人按摩浴缸,周行朗打开了按摩喷头,水流从浴缸底部喷出,周行朗搓了很多沐浴露泡泡,一点一点帮路巡搓洗皮肤。他自己洗澡随便的很,胡乱搓几下就完事,帮路巡就要仔细很多,碰到他腿部时,格外小心,残肢面构造特殊,是光滑的,但是从中支出一小块金属面,这是智能假肢的接口,已经和肉长在了一起。 他的动作太轻了,像对待刚出生的小婴儿一样,碰一下都要看一眼路巡的表情。 路巡像是睡着了般,眼睛是闭着的,也不说话。配上他身上的那些黑色纹身,像个神秘的海妖,不像人类。 周行朗在触碰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皮肤上有很多疤痕,只是被纹身遮盖住了,纹身师的技艺高超,倘若仅仅只用肉眼看,是看不出伤痕的。 一开始没想通这是哪来的疤痕,洗着洗着,他忽然忆起——应该是烧伤。 为了救他的烧伤。 把浴缸的水放干,又重新放了一次,周行朗站起用花洒冲洗,把泡泡全冲干净了。 “路哥。”周行朗小声地唤道,“洗好了,我抱你去睡觉吧?” “洗好了?”路巡半睁开眼。 周行朗“嗯”了一声,听见路巡用散漫的语调说:“还有个地方没洗。” 周行朗秒懂。 他一直假装没看见,也没去碰,但没想到路巡会这么直白地说出口。 “这里……也要洗啊?”他偷瞄了眼。 路巡说不用,声音含笑:“逗你的。” “哦……”周行朗刚松口气,下一秒,就被路巡拽了下去。他身上原本就是湿的,这一拽,整个人都跌进了水里,有些狼狈地趴在路巡身上。 路巡开始吻他,开始是脸颊,耳后是嘴唇、脖子,周行朗被亲得很痒,似是想躲,又没躲,他屏住呼吸。 在路巡借着喝醉越发放肆的时候,周行朗喊了停。 “我……”他硬着头皮说,“我喜欢柏拉图。” “柏拉图?” “就是精神恋爱。” “我知道。”路巡黑色的眼睛看着他,“不是想试试能不能爱上我?不然你想怎么试?” “那……其他人头一回在一起也不是开房啊,这总得有个过程吧?” “好。”路巡像是被他说服了,“走个过程,你喜欢哪种过程,从牵手开始?” “嗯,从牵手开始。” “那现在要不要我帮你?”路巡牵着他的手,往下伸去,两只手叠在一起,周行朗很难为情地闭了闭眼,喉结滚动。 路巡压低了声音,像诱惑人堕落的人鱼:“要不要?” 他闷哼一声:“……要。”周行朗还是没能抵御成功,结束的时候,咕哝了句:“从明天起,我们还是从牵手开始,这回不算。” “好。”路巡心满意足之余,又有些意犹未尽,用力把他搂在怀里,在头顶落下一个吻。 倒时差很成功,这事儿来一次就很浪费精力,一觉睡到了天明。 路巡人不在,床头留了个便签,去公司了,说给他做了饭,让他热一下吃。 吃完饭,周行朗给周天跃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这几天都不回龙山村了:“我过两天过去,交给你一个任务,在当地找几种特殊的建筑材料。” “材料?石屋的石材行不行?” “行,再多找几种,年代久远的。” 挂了电话,周行朗打开电脑开始改图,接着像是想起什么,关了电脑去厨房,打开冰箱看里面有什么食材是自己可以做的。 鸡蛋、牛奶、牛肉,还有点蔬菜。 周行朗只能想出煎鸡蛋,牛奶窝鸡蛋这样最简单的食物。 在冰箱里搜查了一遍,周行朗把牛肉拿出来解冻,生平第一次下厨,煎了一块牛排,配上米饭和全熟的鸡蛋、西蓝花,一起打包放在饭盒里。 出门前,周行朗打开衣帽间找衣服,没想到衣橱里有很多他喜欢穿的衣服,都是一些宽松的,运动风的服装,而不全是正装。 应该是路巡特意准备的,知道他不爱穿西装。 周行朗拎着饭盒出了门。 路巡的公司就在附近,周行朗不敢开车,是打车去的。登记进了公司大门,还是上次那个前台妹子,周行朗记得她,她也记得周行朗。 她记得,上回这个帅哥来给路总送伞,路总是亲自下楼来,还让帅哥坐他的车离开的。 这应该是路总的亲戚。 看见他手里提着的饭盒,说:“您是来给路总送午饭的吗?” “嗯……对。” 前台二话不说帮他打电话给秘书室:“是路总的朋友,来给路总送午饭的。” 秘书室那边显然很疑惑,干了这么久,第一次有“朋友”来送饭,听着就不对:“是送外卖的?” 前台:“不是外卖,是路总的朋友。” 秘书说:“等等,我去问问,先不要放他上来。” 周行朗在下面等了没几分钟,电梯到一楼,门开,路巡一眼看见坐着等待的周行朗,他穿着t恤牛仔裤,看着阳光又年轻,像是没毕业的大学生。 路巡大步走过去。 午休时间,大堂没多少人,员工大多都去餐厅了,也有下楼来拿外卖的,纷纷震惊地看着boss搂着一个年轻人的肩膀,笑容灿烂得像春风中的蒲公英——不知道的还以为当新郎了。 两个帅哥站一块儿,能吸引所有的目光,跟别提有一个还是老总。 两人进了电梯。 路巡披着温和斯文的表皮,但在工作上却十分雷厉风行,他是几年前才空降来的,一开始没人服气这个路家大少,认为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富二代。哪知道他很出色,非常出色,远超所有人的意料,有着卓绝的投资眼光,惊人的社交能力,什么样的生意都能谈下来。 大概是工作繁多的缘故,他这人就不爱笑了,或者说哪怕笑起来,也只会给人以距离感。 电梯缓缓上行。 路巡说:“正打算问你起床没,想着回家给你做饭,没想到你醒了,还给我带了……”他低头看着饭盒,“是自己做的?”一开始他听有人来找他、送饭,他还不敢信,也不敢去想会是周行朗。 除了公事,周行朗几乎可以说是一次都没来过他的公司,更别说送饭。 “嗯,我做的,可能会不好吃……你应该见识过了。”上回的“浆糊”汤,相信路巡应该还有印象,“要是不好吃,我们就点外卖。” 但路巡一点儿不在乎:“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路巡带他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有人把周行朗认了出来:“那不是那个设计师吗?” zool事务所和安缇集团有大量的来往,但没多少人知道,这个设计师和路总关系这么近,近到整个午休时间都待在一起没出来,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做的饭菜不难吃,但也不好吃,周行朗来之前就尝过了,他煎坏了好几个蛋,才做出一个看起来好看的,也没有糊的煎蛋,牛排没有提前腌制处理,味道不太好。 但还是吃完了,而且说好吃。 “喂,你不要昧着良心夸,我知道不好吃……” “知道不好吃还带来给我?”路巡一笑,“我这不是吃完了吗,也没死人,说明没毒,有进步。” 周行朗听得羞愧,低头开始收拾饭盒:“那你吃完了,我就先走了啊。” “等一会儿吧。”路巡抓住他的手心,“让我牵一会儿。” 他看着弯着眼睛笑的路巡。 路巡的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弄得周行朗很痒,听见他说:“宝宝,牵多久能升级到下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5个;万萬 4个;茨木大佬 2个;想梦见的人是你、愛吃脆皮鴨的鱷魚、可乐、卡拉咩、铜锣湾?郜?、残乐噬夜、momo小可爱(^~^)、岂可修、脱脱、付辞辞、怎见浮生不若梦、、润木、呆呆的包子、可爱多么么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只噗噗罢辽 20瓶;封渝、你说啥?、金城白子、甲乙、张大花花花花、付辞辞、月是故乡明、琴歌酒赋、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10瓶;张衍衡的猫、juice 5瓶;大木子味滴大木子 4瓶;fish.、日行一善、酷木野 2瓶;nino的坑坑、┓┓、戴安、巨鹿?、病毒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第 36 章 路巡状态很好, 完全看不出昨晚喝了一瓶酒的宿醉, 相反神采奕奕,光芒是从眼底透出的。 周行朗原本要走, 结果路巡说今天早点下班:“你要改图的话,可以用我办公室的电脑,和家里电脑是连在一起的, 你的文件在云端能找到。如果不做图, 就在里面休息一会儿……反正我也要休息,或者带你去参观一下公司?” 他正想说不,就听见路巡来了一句:“公司的天台是你改造设计的,想上去看看吗?” “我设计的?” 上来的时候已经被很多人行注目礼了,周行朗不太习惯别人的目光, 也不想让别人猜测他和路巡的关系。可一听到是自己做的改造设计,周行朗马上改变了主意。 这是一栋甲级写字楼, 一层的空间有上千平方米的建筑面积。 “顶楼的中庭花园,到天台, 都是你设计的。” 和其他常规的cbd写字楼不一样,顶层有个中庭花园的设计,圆形结构,好似罗马帝国万神庙的缩影,种植了一些热带阔叶植物,仰头能看见天空,穹顶上的天窗透射出自然光线。 周行朗记得自己的速写本上有类似的古典式空间,这些空间模式在早期的卢浮宫、大英博物馆中出现过。 高大的棕榈树直耸入云, 从花园的螺旋楼梯上天台去,一千平的空间里做了景观和绿道的设计,还有个供员工歇息消遣的顶层咖啡厅,俯瞰整个魔都,一眼就能看见东方明珠,还能看见和平饭店,那附近就是周行朗刚买下的新房。 天台设计得不错,就是午休时间人有点太多,咖啡厅坐满了人,看见路巡马上就从一个放松的休息状态,变为警戒状态,玩手机的立刻把手机放进了包里,连说话声都小了一半。 “路总好。”有人对路巡问好。 “你这公司还准养猫啊?”周行朗看见有女员工蹲下来撸猫。 “公司不准带宠物上班,猫是养的流浪猫,提高员工幸福值的。” “还挺人性化的。” 找了个伞下的阴凉位置坐下,周行朗瞥见四面八方偷偷摸摸的视线,压低声音问:“你公司里的员工怎么看起来那么怕你,你很凶?” “可能因为我是顶头上司吧,平时我不怎么上来,不然他们都不敢来天台喝咖啡了。”路巡点了一杯美式,一杯果汁,刷的员工卡。 “果汁点给谁的?” “给你的,少喝咖啡。” “那你也少喝,”周行朗对公司咖啡厅的服务生说,“不要咖啡了,换成两杯果汁吧。” 女服务生看一眼路巡,又看一眼周行朗,像是在琢磨老板和这帅哥的关系:“要什么味道?” 周行朗随便点了两种口味。 从某些细节上,可以看出路巡喜欢做主,他甚至不会问周行朗的需求就自作主张给他点了果汁。但是当周行朗做出反对时,他也会是顺从的姿态,不会提意见。他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有客户来的时候,他们通常都会对我们天台和中庭的设计很感兴趣,会问我设计师是谁。”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帮zool事务所扩宽了业务范围。 周行朗明显感觉到有员工在偷偷拍照,所以和路巡保持了一点点距离,看起来就像是老板带朋友、或是客户来参观了一样,路巡显然也不太喜欢被人“参观”,果汁送到手里,鳄梨搭配雪梨的味道有点不习惯,周行朗皱了皱眉,路巡就把手里的杯子推给他:“我这个好喝点。” “……可是吸管我用过了。” 路巡面不改色地说:“又不是没吃过你口水。” 用别人用过的餐具吃别人吃过的东西,这是正常情况下周行朗绝不可能做的事。但想到勺子也共用过,也不是没有亲过,吸管……也没什么吧,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两人交换了杯子,旁边一直在偷看的员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周行朗越发地不自在,就啜了一小口,他碰一下吸管就离开了,嘴唇有点麻麻的,就感觉好像碰到了路巡的嘴唇一样。 路巡问他:“我这杯好喝吧?” “好喝……路哥,要不然……我们还是回你办公室去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路巡买了一个三明治,刷员工卡结账,压低声音说,“午休时间不多了,我还想牵一会儿你的手。” 周行朗瞬间感觉热气上涌,心虚地去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听见。 回到办公室,周行朗舒服多了,路巡把三明治给他,周行朗说还不饿。他打开休息室的门,脱下外套挂着,松了松领带。 和周行朗事务所的那个办公室不同,路巡的这个是豪华配置,房间很大,这么高的楼层,落地窗外的风景很震撼。 弯腰脱了鞋,路巡躺在了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周行朗:“你想睡觉还是改图?” 虽然起得晚,可中午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周行朗想到路巡都没怎么休息,还是说:“你好好休息,我改图。” 路巡曲着一只腿,两条手臂展开:“过来我抱抱。” 周行朗还没说话,路巡跟着就道:“不让抱是吧,那就牵一下行不行?就摸摸手。”他把手伸在半空中。 犹豫了下,周行朗走过去坐在床边,把手给他,路巡抓住了,就不放了。周行朗一下没挣脱开,就随他去了,他在心底数着拍子,数了一百下,低头去看,路巡闭着眼睛,侧卧着睡着了,一只腿曲着,一只腿是直着的。 可手上却抓得很稳,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松手。 他戴着戒指,自己没有戴,手上连戒痕都没有,可见以前应该也不怎么戴。 周行朗的目光从手指上,滑到他的脸庞上,这张深刻的脸庞上有着棱角分明的清晰五官,浓眉下是紧紧闭着的眼睛,睫毛很长,嘴角是抿着的,但是看着是在笑,好像做了什么美梦。 不敢吵醒他,周行朗用另一只手调了闹铃,躺在他旁边,睁着眼睛什么也不想,就那么看着他。 好像比自己长得帅一点。 周行朗拿出手机开始自拍,专找路巡丑的角度,但长得好看的人,怎么拍都好看,周行朗没找到他最丑的角度,遂放弃。 交握的双手出了不少的汗,明明都已经睡着了,可滑腻的触感带起的细小电流,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愉快感觉,幸福值一直up,就感觉……跟男人在一起的感觉还不赖,好像发自内心去接受,试着发现他的优点后,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的时候路巡已经不在了,闹铃也关掉了,周行朗把三明治吃了,用他的电脑改了会儿图,路巡下班了。 比平常时间早,没堵车,司机开车去了超市。 住在自宅的时候,一年四季都是惠姨做饭,家里的菜啊肉啊,都是附近的农场每天送来的。但住这边时,农场就有些太远。 周行朗第一次跟不是他妈的人一起逛超市,但路巡和他妈完全是两码事,文女士买菜喜欢抢特价,什么便宜冲过去就开始抢,但路巡不是,他目标很明确,知道晚上要做什么菜,直奔过去挑最好的买,根本不看价格。周行朗就有凑热闹的怪癖,哪里在吆喝打折,他就要过去看一眼。 酸奶买五送一,划算,买;薯片买二送一,划算,买。 和跟文女士一起逛超市一样的是,最不一样的一点是,路巡不会控制他的购物欲,文女士总会说他买这个没用,那个没用,告诉他吃零食发胖,路巡是纵容的,而且还觉得很有意思,周行朗变成了小孩性格。 但还让他觉得心脏柔软的,是周行朗会想着他,给他挑了几双新袜子。 结账的时候,周行朗挑薄荷糖,路巡抽了几盒避孕套。 好几盒。 “……你买这个干什么?”周行朗长这么大没用过这东西,以前买来吹过气球。 路巡说:“有备无患。” 上次都是两年前买的了,没用两次后来丢了。 回家,车子在小区外面的药店停下,问他做什么,路巡说买点东西,周行朗也没问买什么。 第二天一早,周行朗刚睡醒就接到一个电话,是他定制的家具做好了,问他在不在,要给他送上门去。 路巡也刚起,周行朗有点怕他听到,含糊地回答了几句:“十点钟到行不行?我十点过去。” “要出门?”他穿戴整齐,正在漱口,“什么事?” 周行朗没敢说买房的事,撒了个谎:“工作,客户。” “那我顺路送你过去吧。” 周行朗说不用:“约的十点,我九点半再出门。”路巡就没说什么了。 房子刚装好没多久,除了家电,其他的全到位了,周行朗早上看着工人安装了柜子,下午自己跑去电器商场挑了吸尘器,电视机,扫地机器人,还有跑步机……他对装修这事儿很有热情,马上下单马上送上门安装,没想到一安装就折腾到了晚上。 路巡来电话的时候,周行朗才注意到天黑了。 “我在你事务所的巷口。” “啊,我……我陪客户呢!”有时候谎言就是这样,像滚雪球,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谎言去圆,越滚越大。 路巡像是相信了,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周行朗说马上。 “回家吃饭吗?” “吃。” 挂了电话,他也没工夫收拾新房里的家电包装盒,直接打车回家。 他离紫荆路还要更近一些,以至于他比路巡还早到家。 路巡买了熟食回家,问他:“什么客户,陪了一天?很重要的?” 周行朗差点就想说没客户了。 他不想继续骗人,可偷偷买了新房子这件事说给路巡听,恐怕怎么都会戳他的心。 “那个客户有点事儿多……” 路巡点点头,也没多问,周行朗松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吃饭的时候,周行朗才看见一条未读消息。 方乐告诉他:“老板,路总刚刚过来找你了。” 消息发送时间比路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还要早一个小时。 周行朗抬头看了一眼路巡,打字回复给方乐:“问什么了?” 方乐很快回复:“没问什么,知道你不在就离开了。” 如果是个多心的人,只需要多问两句,他的谎言就穿帮了。可是路巡没问,似乎……是百分百相信他的话的。 周行朗心情有点复杂。 “怎么不吃?”路巡看见他在走神,“不好吃吗?” “不是不好吃,是……我有个事吧,就是……”他支支吾吾起来,好半天也没说到重点。 路巡也放下了筷子,耐心地看着他。 周行朗支吾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我今天,其实不是去陪客户的,我是因为……” 他原原本本地把这件事说了出来,从买房子到装修,全说了出来,坦诚得不得了。 只是,路巡看起来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一点不吃惊意外:“我以为你会一直瞒着。” 周行朗看着他的表情,睁大眼睛:“不是吧……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开始看楼盘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不想干预你,你想在离婚后开始另一段新生活,这些是你的权利,你选择不告诉我,我也不会生气。”就是没想到周行朗居然会这么沉不住气,没一会儿就不打自招了,路巡甚至没有问他一句就招了。 “……那我们扯平了。”周行朗又吃了两口,接着放下筷子道,“路哥,我觉得,信任才是婚姻里最重要的部分,我骗你你骗我,不会有好结果的。如果我们要重新开始,就不能存在谎言,你说对吧?” “你说的很对。” “那你有没有什么要坦白的?” 路巡点头:“有。”有很多,可是不能全告诉他。 周行朗洗耳恭听:“比方说?” “比方说……我们上次上床,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刚发生火灾那会儿,他在那方面有点障碍,后来发现只能对周行朗有反应。所以周行朗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让他碰,对路巡其实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可是路巡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些,对失忆前的周行朗也不曾说过。 “还比方说,其实你对我不是一见钟情,你接近我的时候,肯定不知道我是gay,你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听说我在白兰度度假,就杀过来了,最倒霉的是你只订了一晚上的房间,第二天是跟我一起住的,虽然知道你有什么目的,我还是乖乖上钩了。” 周行朗早就想到过这个,但不知道路巡什么都知道:“那你还跟我结婚?” “没办法,喜欢你。” “还有……我的腿谁也不能碰,医生也不行,除了我自己以外,就只有你能碰它,别人碰我会吐的。我担心你会觉得它难看、丑陋,所以你告诉我说你觉得酷的时候,其实我很高兴你是这样想的,你能接受再好不过了。” “还有就是……” 路巡一连说了好几条。 虽然他们之间存在这么多的谎言,可周行朗还是有些鼻酸:“还有吗?” “有啊,我床技很好。” 周行朗:“……”我真的不想知道这个啊!! “没逗你,你用了就知道了。”路巡认真地说,“对了,我还会看手相,行朗,你把手给我。” 周行朗觉得有点逗,他读小学听的土段子,路巡居然现在还在用。 他把手递给路巡,过了几秒问:“那你看出什么了?” “你看见这根线没有?”他抓着周行朗的手掌,煞有介事地胡扯,“说明我们俩天生一对。” 两个人都爱说谎。 作者有话要说:没写完一个剧情就不想更新,所以这章其实挺长的……虽然有点晚……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四眼派大星(●°u°●、momo小可爱(^~^)、三禄十八弯、怎见浮生不若梦、、前世修来的蝠鲼、23344250、西洲、岂可修、我爱嗑小甜饼、一大块芝士挞、小乖腾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醒 50瓶;星星 38瓶;鲜虾云吞、青霉素 26瓶;溯钺流云、浪里漂泊的野草 20瓶;风中雀、sc、和风、小阿洛、华、大白兔~、绿色小短裤、木了吧唧、雪梨、叶子、二呀么二百五 10瓶;哈喽!米奇 8瓶;木木木木木有、九霄 6瓶;酸奶、山风、momo小可爱(^~^)、阳台君 5瓶;折戟沉沙 3瓶;梓童、3392、绿松石 2瓶;22883114、馒头小仙人、烽起一城离洛、巨鹿?、奇货可居、芮芮、三花花、黄道益、病毒体、权、evildoer、迎春、蛋酥酥、拖拖拖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第 37 章~38、第 38 章 对对方坦白了很多事的第二天, 路巡亲自陪周行朗去了家居卖场挑床和沙发。周行朗一开始就没打算做多别致的设计, 家里装修风格走的是日式简约,按照他自己的心意来的, 所以选购的家具也相对简单,在宜家就足够解决大部分的需求了。 路巡陪着逛了大半天,晚上两人一起回到已经能看出家的雏形的新居。 有了家具、电器, 有了灯和床, 只差一点软装和床品就能入住了。 “墙上还空着,不知道挂点什么。” 路巡后退一步,观察墙和周围空间的色调:“这里适合挂一副毕沙罗的风景画。” 周行朗哈哈一声:“我也觉得。”这位画家是他很喜欢的一位。 他没放在心上,毕竟卡米耶·毕沙罗的油画,在当代是无价之宝, 馆藏在各大美术馆和博物馆——挂一副临摹作品没必要,如果真的要挂风景, 还不如花钱去买一副小画家的风景油画。 没待几天,周行朗就坐车去了龙山村, 建筑设计非常需要实地勘察数据,在前期工作里,像这种地形复杂的施工现场,是需要从设计伊始牢牢把关的。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跟路巡在一块儿的时候,周行朗都没办法好好工作了,说只牵手还真的是只牵手,只是把他的手玩出了花样,给他看手相, 从两张完全不同的手相都能联系到天生一对上。 周行朗有些晕车,但英叔开车很稳,他躺在后座听了足足五六个小时的情感节目,听电台主播帮人调解谈恋爱问题、出轨问题、婚姻问题……有些特奇葩,听得很有趣,连英叔都听乐了。 听着听着,忽然有个女人打电话到了电台直播间,主持人问她有什么情感问题,女人说:“我跟丈夫结婚十年,孩子都上小学了,最近……我发现他有点不对劲,看起来像出轨了。他每周都要出去几次,不知道做什么,我就偷偷查了他的手机,发现他跟一个人有长达一年的暧昧短信来往。” 听到前面,周行朗还津津有味,以为会出现什么大战小三的经典情节,哪知女人说:“我调查了很久,找了个私家侦探去抓证据,哪知道他的约会对象是、是个男的。” 电台主播隔了好半天才说:“跟你结婚十年的丈夫,是gay?” 周行朗反应跟电台主播一样,有点惊诧,有点……五味杂陈。 他之前上网搜的时候,搜到过类似的新闻,同性恋男人迫于压力结婚生子,婚后出轨同性的事,屡见不鲜。 这对婚姻的另一方是非常大的伤害。 女人说:“他不想离婚,更怕我把事情闹大闹到他单位去,会害他丢掉饭碗。可是他根本就不爱我,跟我结婚只是因为他父母想要他结婚、想要一个孙子而已,我不能原谅他。”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主播都在安慰女人,痛骂骗婚渣男,劝她离婚。 周行朗听得愤怒之余,还有些……难受、愧疚、心虚。是很复杂难言的心情。 就好像感觉在骂自己一样。 虽然他和路巡的结婚的初衷和情况不同,可性质是一致的。都是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结婚,婚后才暴露“真面目”。 和他以“失忆”为由,不承认这段婚姻的行径,几乎是一样的恶劣。 被伤害的人始终都是路巡。 他想要是换成自己是被骗婚的那个,估计也绝不会原谅渣男。 只有一点不同的是,现在他愿意做出改变、愿意去尝试,虽然还不知尝试结果会怎么样。 到的时候是晚上,英叔怕他坐车不舒服,开得很慢,周行朗不想让他连夜开车回去,便留他在这里休息一晚。 时间太晚,周天跃也没有跟他讨论工作的事,热了点宵夜让周行朗和英叔吃了,就关了楼下的灯,道了晚安。 沿海小渔村的夜静悄悄的,海浪的声音很迷人,周行朗喜欢听着潮起潮落的动静入眠。 洗完澡出来,就接到了路巡的视频电话。 周行朗接起,把手机丢在床上换衣服,开了免提:“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刚才不是还讲过电话吗。” 一个小时前,车子刚抵达的时候路巡就来了电话,跟他说了两句。 这会儿又来了个,还是视频。 “有东西要给你看。”路巡那边只能看见天花板上的原木和吊扇,“行朗,你在哪儿?” “我换衣服,等下。”周行朗穿上睡衣,才趴床上拿起手机,“你给我看什么……”说着就停顿了下,周行朗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屏幕,“你怎么不穿衣服呢。” “穿了的,”路巡把手机往下挪了点,声音沙哑,“穿了裤子的。” 周行朗瞪圆了眼,一下用拇指把摄像头遮住:“你就给我看这个啊!” 路巡穿是穿了,只是他身上纹身密布,一件黑色的遮羞布也遮不了羞,看起来都是一个色,还能看出夸张的形状。 他发现自己开始有点能欣赏男性的阳刚之美了。 前两天他把手机上的大胸美女棋牌游戏都给卸载了,现在看着男人的胸肌,有一点……就一点,会觉得肾上激素飙升,喉咙发干,就好像看见了404的东西一样。 “不是这个。”路巡笑着说,“我看不见你了。” “摄像头坏了。”周行朗一只手死死遮住摄像头,搓了搓自己的发红的脸,又挠了挠脖子。 “噢,”路巡没跟他计较,走到一旁,揭开白色画布,“这两幅画,你喜欢哪个?” “什么画……” 周行朗跳了起来:“我艹!!!” 看清楚了那两幅是什么画后,他立刻不淡定了。 两副毕沙罗。 保存得完好无损的毕沙罗。 路巡看见恢复光明的画面,周行朗凑近的大脸,面不改色地说:“你不是说墙上缺点东西吗,挑一个,挑剩下的挂家里书房。” “这两副……都是真的吗?”周行朗凑近手机屏幕,仔细地看。 路巡:“是我的私人收藏。” 周行朗就一个学画画的普通人,鉴赏能力基本没有,顶多能认出来是谁画的。换做其他人拿着这两幅画到他面前来,他的不会信是真的。 毕沙罗的画虽然没有莫奈、毕加索的贵,可也不便宜,偶尔才能在拍卖市场上见到一副,拍出价格也都是上亿的天价。 但如果是路巡的私人收藏……应该没有理由是赝品。 路巡问他喜欢哪一个:“日落这一副更适合你那面墙。” “两个我都喜欢,不过还是别挂我那里了,不然多遭贼惦记。”太贵了,路巡摆明了就是要送他的意思,周行朗哪里敢要。 挂在自宅里也就罢了,毕竟房子还是路巡的。 路巡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喜欢啊,可是……你就不怕一离婚,我把画拿走,不还你了?” “我们不会离婚。”路巡把前摄像头重新对准了自己。 “话不能说这么满……”周行朗视线再次有意无意地晃到他的胸膛上。 这男人真不要脸啊,都挺起来了。 在大面积的黑色纹身上,粉得显眼。 周行朗有点手痒痒,眼神飘忽不定,忍不住把菜单栏拉下来截了个图。 路巡根本不知他在想什么龌龊事,盯着屏幕里只露出半张脸的周行朗:“你已经开始喜欢我了是不是?所以我们不会离婚。退一万步说,假使分开了,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我心甘情愿。” 周行朗仍是严词拒绝了。 路巡笑笑:“那就先挂自宅里吧,挂一副在你卧室里,反正也是夫妻共同财产。”说到底,周行朗不肯收还是因为爱自己爱得不够深,若是够深,就不会存在考虑财产的问题了。 什么时候周行朗愿意接受那副画了,就代表他已经爱上自己,把财产认作共同的了。 没聊多久,路巡看他打了个哈欠,就说了句晚安,让他去睡觉。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他又想起一件事来。 拿过手机,翻出和美术馆甲方爸爸ethan的聊天记录。 和ethan聊天很舒服,对方似乎什么都了解一点,且了解自己,周行朗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人是披着马甲的路巡,毕竟合同上的条件太优厚,完全是为了成就自己拿国际建筑大奖的项目。 只是后来又打消了怀疑,一是因为他和路巡在一块儿的同时,也给ethan发过消息,对方回复了;二是因为周行朗也不相信有人会这么不要脸,整天用另一个身份吹嘘自己。 路巡脸皮虽然厚,但……不像那么自恋的人。 这会儿又有点不确定了。 周行朗按照时差,在第二天下午发消息问时差党ethan关于美术馆展馆的安保问题,他不是安全专家,在设计室内结构时只能从美学角度出发,而无法考虑到名画的安全问题。 两人就这个问题讨论了一会儿,ethan说会介绍一位专家来帮助他设计。 随即周行朗把话题绕到了路巡身上去:“上次你说想给这个摄影家专门设计一座展馆,我也询问过他的意思,他这个人很谦虚,虽然摄影技术好,可他不那么觉得,认为自己配不上以他命名的展馆。” ethan:“我认为他完全配得上。” 周行朗:“我也是那么认为的,所以我认为设计后、建造出来再告知他,对了,我还打算在展馆外面为他量身定制一座帅气的雕像,安装在喷泉中央,雕像还会biubiu喷水的那种,像罗马特雷维喷泉,你觉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路巡:你老公我要脸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凯了个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沙曼 2个;怎见浮生不若梦、、衰草、愛吃脆皮鴨的鱷魚、四眼派大星(●°u°●、润木、一枚梨砸、24688750、鲜虾云吞、momo小可爱(^~^)、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鸣鸣 75瓶;十月秋、小八哥考研看小说 20瓶;哈喽!米奇 15瓶;小栩栩yeah 12瓶;空空法师 10瓶;梅子酒 8瓶;3392、silly、夏夏与安安、泫泠烯 5瓶;筱 3瓶;26615097 2瓶;小小妍、长安洛阳、亦十、病毒体、奇货可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第 38 章 为达目的, 周行朗还找了一张了特雷维喷泉的图片, 把路巡的头粗糙地p了上去,用红线加了一条喷水的水流:“ethan, 这是示意图,回头我做个渲染图,肯定无敌牛逼, 大气。” 那边好半天才回了一条:“效果看起来不错, 挺帅的。” 周行朗:“雕像帅气还是脸帅气?” ethan:“组合在一块不错。” 周行朗啧了一声,基本可以断定这个ethan是路巡了,十有八`九了。 但凡一个审美在线的甲方,不可能同意这么无厘头的方案,如果网线另一端是路巡, 肯定会为了不被自己发现而勉强迎合自己,殊不知自己的套路是一个接一个, 聪明的自己早就识破他的真面目了呢! 为了看看路巡背地里到底有多么不要脸,周行朗放下正在进行的工作, 躺在床上陪着聊了好半天,ethan装出来的人设给周行朗的感觉原本是个博学睿智的中老年,现在一代入路巡,周行朗就有种逗着他玩的感觉。 问ethan:“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他的?” “有快十年了吧,看过他一个跳火山摄影的视频,就点了关注。” “跳火山视频?”听着怎么感觉……那么危险呢? ethan发来一张摄影图:“这张你应该见过。” 是一张火红的岩浆在黑色火山上流淌的图片,那岩浆鲜艳的颜色在对比下有着惊人的瑰丽,构图很讲究, 很有美感的风景摄影。 周行朗之前搜路巡的时候,搜到过这一张,拿过一个国际xx奖什么的。 对于当时不了解路巡的他而言,这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风景照。 ethan说:“这张照片是他跳伞拍下的,很勇敢,deer-lulu,这是他的ins账号,没关注的话建议你去关注一下。” 很勇敢。 建议你去关注一下。 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随后,ethan以时差为由,和周行朗说了拜拜。 下楼的时候,周天跃在泳裤外面套了个浴袍,正在打扫一楼的卫生,听见下楼梯的脚步声便抬头道:“你醒了啊,刚才我去打扫了一下后面那泳池,太脏了,全是灰。” “你把泳池都打扫好了?”民宿租到他们手里的时候,泳池是干涸的,肉眼可见的一层灰,没想到周天跃这么能干,都打扫干净了。 “还没呢,想着你喜欢游泳才扫的,就是太脏了。” “那先别扫了,我现在有个东西没搞明白,这个叫ins的软件,我要怎么才能用?” 周行朗不知道ins是什么,刚才搜了下才知道是个社交软件,国内不能用,得翻墙。 周天跃便手把手地教他怎么用vpn,怎么翻墙。 全英文界面,但周行朗一看见就能明白意思,也知道该怎么操作,有些单词他都没见过,可他就是知道意思。 或许他是失忆了,可学习过的东西没有忘记。 周行朗很快搜到用户deer-lulu,这个可爱的id,显示有12k的粉丝。 最新动态是几天前,是个站在黄昏下的背影,他一眼认出照片里的人是自己,当时他和路巡一起去了自己新买的房子,他站在窗前看日落,路巡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偷拍的。 往后翻,近三年的动态很少,寥寥几个都是和自己相关的照片,不是什么摄影大作,只是不露脸的生活照。 还有近一年多的空白期。 周行朗推断了一下时期,那段时间大概是火灾发生后,路巡没有更新动态,没有任何消息。但是四年前的就很丰富了,能看出他的生活惊险刺激,是让常人向往又难以企及的那种生活。 他在世界各地度假,在南非猎豹野化训练营拍动物,在塞拉利昂国家森林拍摄森林山火,在怀俄明州拍摄龙卷风、闪电,在夏威夷大岛拍摄活火山,在拉奈岛拍摄沉船海滩……对于很多人而言,看到喷涌而出的火山熔岩或是恐怖的龙卷风时,第一反应是迅速逃离,但路巡花了很长的时间在追寻这种极端天气的摄影。 周行朗以前搜到过他拍摄的图,看见他拍人文、动物、火山和龙卷风,这些纪实的照片看起来美丽惊艳,和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看起来很类似,所以他没有意识到会是这么危险重重的一件事,要离危险那么近才能拍出好照片。 他那会儿以为是使用无人机拍摄的,但是从路巡发布的视频来看,他显然是天生的勇敢者,喜欢追逐刺激和危险,他的生活曾经是那么的多姿多彩。 周行朗点开他最早的某个视频,也就是ethan说很勇敢的那个活火山拍摄视频。 视频播放量惊人,点赞也很高。 他的确是通过跳伞的方式来拍摄的,从直升机上义无反顾地跳向熔岩,像一只自由的鸟,视频里还有他畅快自在的呼喊声。 巨大的风声,鲜亮的橙色熔浆迸发,烟柱掠过地平线。 他提前计算好风向,往烟尘的反方向走,准备好了周密的防护措施,请来专家预测火山喷发和风向,在计算下,风会把他吹向安全的地带。 这是极度危险的事,完全是在玩命。因为谁也不知道风会怎么变化,这些都是无预兆的自然现象,不可能完全准确的计算到,只要风不按照计算好的方向吹,路巡就会掉在岩浆流汇合处。 当时的路巡不过二十岁,年少轻狂,但这件危险的事,他也只做了这一次,后来还进行了不少的极限摄影,但都没有火山的那一次危险,而且路巡命大,从来没有在极限摄影的时候受过伤,因为没有遇见过坏事,所以造成他胆子越来越大。 直到大火后截肢,他开始销声匿迹。 “小朗,吃饭了。” 周天跃端着饭碗喊他时,周行朗才回过神来,他在想路巡为什么会放弃所爱的摄影事业,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李大娘家的大黄狗摇头摆尾地趴在了周行朗的脚边,周行朗用脚尖蹭了蹭它的爪子。 无论ethan到底是不是路巡,可对方在引导着他,让他去了解一个自己不曾熟知的路巡。 “ethan,在吗?” “你说的对,他是个很勇敢的人。” 周行朗发这条消息的时候挺晚了,按照“时差”,ethan在睡觉,路巡还没睡。 那边没有回消息,周行朗也没有继续发消息。 “路哥。”他开始戳路巡。 “在。”路巡问他晚上吃了什么。 周行朗给他报了菜名,路巡又说:“在干什么?” 靠着窗户,他望向夜空:“看月亮。” 是一轮小巧的月牙,龙山村这个地方,没有污染和雾霾,没有灰尘,晚上能清晰看见云层和清晰的星月。 路巡拉开窗帘看了一眼:“今晚月色很美。” 周行朗:“哈哈。” 周行朗:“好像在网恋一样。” 路巡说:“不想网恋的话,我可以来看你,你想我了吗?” 这么直白的话,直白的恋爱问题,周行朗哪里遇见过,他一慌就按下了锁屏键,屏幕漆黑,反光映出他模糊而胆怯的脸。 再一打开手机,被他设置为屏保的火山摄影大片映入眼帘。 二十岁的路巡跳下火山的视频画面,二十六岁的路巡冲入火光中的画面,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手机界面弹出了一条消息。 大概是看他好一会儿不回,路巡主动换了个话题,问他设计进度。 周行朗矜持的发了个“嗯”过去。 路巡:“什么?” “你刚刚问我那个,我说……嗯。” 路巡没想到周行朗会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愣了好半天,他扭头看着月亮,那光芒倒映在眼睛,好像从心底开出花了般的喜悦。 “我也是。” 接下来的几天,周行朗都在和安全专家沟通,他把图纸发给对方,对方制定出安全维护的方案和路线,周行朗不懂这方面,对面又是个外国人,图文并茂地沟通了很久才明白。 到时候施工对方会直接来一个团队,把安保部署好,不用他操心,他这个设计师只需要配合就行了。 九月末,前期工作基本完成,设计和选择材料都敲定好了方案,他的设计图做的很精细,几乎可以直接用作施工图。 周行朗网购了一批做模型的材料,在工作间搭建了一个工作台,窗户正好面朝大海,低头就能看见规划区域,对着实地开始搭建模型。 一个人做模型是个挺漫长的工作,好几天也才做了个大门。 不过周行朗并不急。 转眼就是国庆,打暑假工的茜妞打电话提前问周天跃:“你哪里还要不要小工啊?” 周天跃之前给她开工资,做三顿饭一天给她一百二,采购食材的钱单独给,这对一个高中生而言,算是不小的一笔财富了,做一天饭就够在学校的一周饭钱了。 这钱好赚,比发传单轻松很多,而且风景还好。 “你要想来打工的话,你先跟你妈说一声。” “我跟她说了的,这几天假期就换我做饭,我还有两个同学,他们也想……你那里缺打扫卫生的吗?” 租的这栋民宿面积不小,打扫起来颇为困难。 周天跃问她:“几个同学?” “加我一共三个……行不行啊?我同桌的烧烤做的很好吃。” “你等等,我问问周总啊。” 周天跃捂着电话,上楼去找周行朗,周行朗一听就笑了:“行啊,正好把楼下那泳池打扫一下,不过都是学生,日薪给高一点,一天……按两百算吧。” 周天跃对电话里道:“周总同意了,你带你同学过来吧,不过不是打工啊,我们不雇童工的,”他强调道,“你们来玩,顺便帮帮忙,他给你们每天每人发两百红包。” 茜妞欢呼了一声:“周总是好人!” 临到国庆前一天,她带了四个人来。 她上学的地方离村子也不远,开车四十分钟。 “一二三……五,”周天跃数了下人头,“怎么还多了两个?” 茜妞也觉得有点人多,很不好意思:“多的那一个是我们班卫生委员。” “她扫地扫得很干净?” “给钱就干净。” 周天跃:“……” “还有一个呢?”他看了眼那个男同学,高高瘦瘦的,很清秀。 “他可以擦窗户,擦地板,擦桌子,擦马桶……你放心,我们保证把你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雇我们不会亏的!” 周天跃哭笑不得的去问周行朗,周行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算了,人多点热闹,你去给他们分配工作吧,我这里做模型很多灰,打扫的时候要注意一点。” 这里平时就他和周天跃在,忽然多了几个半大的小孩子,很闹腾,周行朗索性收了图纸,也下楼去了。 有一个在做饭,一个在扫大厅,三个在刷泳池壁。 泳池没有家里的大,但常年不使用,马赛克砖缝隙藏污纳垢,很难清扫。 三个学生很勤快,一点一点的用拖把和水管洗刷。 周行朗看着几个年轻孩子在干活,自己躺着休息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就进了厨房帮忙,小黑妞在切菜。 “今晚吃什么?”周行朗洗了手,抓了一把葡萄干吃。 “吃bbq。” “烧烤啊?那可以,烤的时候我可以帮忙。”他 “不用帮忙了,你是老板,你去坐着休息吧。” “那我帮你洗菜,这个土豆要洗吧,我喜欢吃烤土豆。”说完,就听见外面喊了一声:“小朗,你电话响了。” 周行朗只好放下土豆,出去接电话。 路巡的声音传出:“我到附近市场了,晚上想吃什么?我买菜过来。” “什么?”周行朗一惊,“你到哪里了?你来了?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国庆假期。”路巡说,“我以为你应该能想到的。” “你没说我怎么知道……不用买菜了,买点炭吧,今晚吃烧烤……自己烤,我不放辣椒,应该没事吧?” “不放辣椒没事。”路巡说,“那我二十分钟就到,等我。” 周行朗继续去洗土豆,拿着削皮刀蹲着削土豆皮,刀很锋利,一不留神就刮手上了。 他看见血就叫了一声,赶紧丢掉刀,跑出去找创口贴。 “算了吧弟弟,你别干活了,”周天跃找出创口贴给他,“你的手是画画的、享福的,千万别做饭了。” 周行朗皱着眉把创口贴贴在伤口上:“我哪知道那个刀那么锋利?” 周天跃心说,我小时候也不知道你这么娇气啊,以前打架不是很猛的吗,怎么二十多岁快三十了,连削个土豆皮都要削到手。 掉了一小块肉,周行朗一直用另一只手按着这只手指,他看着这根受伤的食指,忽地想起什么来,上楼去,打开行李箱翻找起来。 路巡很快就到了。 周行朗听见声音,探头看了一眼,东西就掉了下去,滚床底下去了。 “怎么这么多人?”路巡进去,看见了好几个年轻的生面孔。 周天跃帮他提着行李,小声解释:“这不是放国庆吗,几个学生来做社会实践活动的,就给他们发点工资。” 几个正在打扫的学生孩子,都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工作,去看这个突然出现的英俊男人。 非常高,和那个很亲切的周总不同,他显得和这个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我自己来提吧,”路巡从周天跃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行朗在楼上吗?” “他刚刚上去。” 路巡嗯了一声,嘱咐了句:“吃饭的时候再叫我们。” 上去的时候,没看见周行朗人,喊了一声,周行朗才回答:“我在这儿。” 路巡顺着声音去看,才发现他趴在床底下。 “练忍术呢?” “不是……有个东西掉这儿了,你给我打个光,我找找看。”他嫌床底脏,换了身脏衣服才趴进去找的。 路巡打开手机手电筒:“什么东西丢了?你出来,我帮你找。” “一个小东西……”周行朗没找到,有点着急,从床底爬出来,借着光往黑黝黝的床底下看,“完了完了,看来得把床挪开才能找到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路巡看他脸上沾了一大块灰,像花猫,伸手抹了一下。 “就……”周行朗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戒指,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想戴上,结果看见你来了,就不小心滚下去了。” 路巡没想到是戒指。 毕竟周行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戴过了。 他笑起来:“没关系,等会儿慢慢找,我帮你一起找。” 他笑声低低的,笑得周行朗心跳都漏了一拍,心说单眼皮笑起来还挺好看的,眼睛会变成月牙。周行朗咳了一声:“我继续找吧,你帮我打个光就行了,床底下挺脏的。” 路巡穿得太干净了。 说着周行朗又要趴下去,跪在地上往床底下钻,路巡弯腰把他捞了起来:“我把床挪开就行了。” “哎——你别抱我,我身上脏,快撒手!” “不脏。”路巡就这么挨了过来。 两人都坐在了地上。 周行朗有点紧张,心都提了起来,但他没动。 路巡是从后面抱上来的,呼吸扫在他脸上、脖子上,单手抓着周行朗的手臂,顺着往下,抓住了他的手掌心。 然后就摸到了创口贴,周行朗嘶了一声。 “手怎么了?”路巡马上就停了,皱着眉抓起他的手看。 “土……”他没好意思说削土豆皮,“做模型的时候刮的……好了,别抱了,我们还在第一阶段呢!” 路巡没理他:“什么刀刮的?伤口大不大,消毒没有,我看看要不要打破伤风。” “就一个小伤口,打什么针啊……” “小伤口也是一样,”路巡表情严肃,“你知道败血症吗?就是这么来的。” 他成功把周行朗吓到了:“能不打针吗?这个伤……就是刀刮的,干净的刀,没什么问题吧?” “什么刀?” “削皮刀……”周行朗低下了头,有点臊,“削土豆的,我洗过了。” “削皮的时候伤的?” “嗯……” “那应该没什么,不用打针了。”路巡的眼睛很漂亮,深黑的瞳仁注视着人时,显得格外深情,心疼地握着他的手,“伤口是刚刚弄的?疼不疼?” 他声音很低,带着沙哑,就落在耳边上,周行朗忽然觉得心跳加速了,路巡的存在感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有点眩晕:“不,不是很疼……你这回,待几天走啊?” 他马上就转移了话题,也没敢看路巡,当他认知到自己有可能真的是gay的时候,也做好了喜欢上路巡的准备的时候,就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忽略他的亲近了。 “没定,待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吧,看你什么时候烦我了,赶我走我再走。”路巡注意到他头发丝上的蜘蛛丝,伸手给他摘掉了。 周行朗在心里说,那我要是不赶你走,你也不可能不走啊,路总可是大忙人。 不过,过一个月,等自己工作结束,也得离开了。 还是说两句好听的吧。 历经一系列的心路历程,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不赶你走,你喜欢的话,想待多久待多久,反正不收你钱。” “我这是网恋对象转正了?”路巡看着他沾了灰尘、脏兮兮的脸,仍旧是心动的,低声道,“宝宝,能不能到第二阶段了?” “什么第二阶段?”他一下没懂。 “牵手、接吻、上床,是这个顺序吧?” 39、第 39 章 “不对不对, 不是这个顺序, 牵手,然后是抱抱, 然后你才可以亲我,先亲的是脸……”周行朗说着说着,看见路巡在笑, 忽然意识到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 卧槽他都说了些什么。 路巡实在憋不住了,笑得很大声,把周行朗搂得更紧。 这家民宿的隔音效果一般,窗户是打开了,楼下正在帮忙生火的罗特助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路总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他在路巡身边做事有三四年, 从路巡接受家族生意起就跟着他,还是头一回听见他那么笑。 周行朗赶紧伸手去捂住他的嘴, 恼羞成怒道:“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路巡闻到他手心有股灰尘的味道, 周行朗手肯定很脏,但他并不嫌弃:“宝宝,你身上的灰蹭我身上了。” “还不是你自己要抱我?怪得了谁!”周行朗索性用力把他给推开,“我去洗一下。” 他进了卫生间,一照镜子,才看见自己脸都是花的,一块块的黑灰,手还要更脏一些, 像个小老鼠。 就这副尊荣,路巡到底是怎么忍着说出那么肉麻的话的? 匪夷所思。 洗了好多遍才出去,楼下已经开始烤虾和茄子了。 周行朗欢天喜地地下去要帮忙,但人手已经很足了,他什么忙也帮不上,还被周天跃推开:“你手有伤口,帮什么帮,这里烟大,你和路总坐那边去,烤好了我给你们俩拿过去。”他伸手一指,是面向大海的悬崖边,那里放着几把休闲椅和方桌,地上蹲着几盏驱蚊蜡烛组成的灯。 夜晚的海边风很大,吹散了夏夜的燥热。 路巡在这么热的情况下,仍然穿着黑色长裤,西装袜藏进裤脚,擦得锃亮的皮鞋,坐在椅子上休息,腿伸得很长,目光眺望着黑色的大海。 他看起来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俨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这群咋咋呼呼的半大孩子,四个女孩儿,偷偷地嘀咕起来。 周天跃耳尖地听见一句,在说什么霸道总裁,顾北城。 虾很快就烤好了,周天跃抓了一把给他们送过来:“就放了点盐巴,刷了点蒜油,没辣椒,你可以吃。” 周行朗饿了,一口一个吃的很快,连虾壳也不剥,路巡怕他扎到嘴,让他吃慢点:“没人跟你抢,要喝水吗?” 他点头:“要可乐,加冰的。” 路巡进去了一趟又出来,递给他一个杯子。 周行朗喝了一口:“薄荷?我的可乐呢……” 路巡看见盆栽里种了薄荷,就给他冲的薄荷茶。 “碳酸饮料你得少喝,冰的和热的也不能一起吃,你的胃比常人的要脆弱,忘了上回怎么拉肚子的了?” 周行朗理直气壮地反驳:“上回那是因为我吃了生鱼片。” 话是这么说,但周行朗也没有继续强硬要求喝可乐,自己吃过胃病的苦,就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性了,必须抛弃肥宅快乐水。 年轻孩子们一边烤烧烤吃烧烤,一边玩逢七必过游戏,玩得很嗨皮,谁输了谁起来唱首歌或者跳一支舞,载歌载舞的样子不像是来打工的,反而像是来这儿度假似的。听见他们的笑声,周行朗心里蠢蠢欲动,很想参与,奈何顶着一个周总的名头,哪里好意思去跟一群十几岁的孩子一起玩游戏。 心理年龄十八岁的周行朗,感觉和孩子们有代沟了。 没在楼下待太久,就被蚊子咬了几个包,周行朗只好上楼去休息,路巡悄无声息地跟着进了卧室,锁上了门。 “想玩那个游戏?” “有一点。”周行朗关上窗户后,少年少女们的笑声才隔绝了一些,他突发奇想道,“要不我把我堂哥还有罗特助都叫上来斗地主吧?谁输了谁去摸床底下帮我找戒指。” 路巡说不会这个。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会!” “我会玩梭`哈,德州扑克,二十一点……” 周行朗:“……” 路巡说的这些,周行朗听过,但不懂。他默不作声地拿出手机,盘腿坐在飘窗上,打开另一款新的美女棋牌游戏,路巡瞥见他游戏上g罩杯的美女,一声不吭地伸手把手机抽走了。 “……你干什么?” “别玩这个了,”路巡也坐在他对面,一只腿曲着,一只腿放在地上支着,“换个游戏玩。” “玩什么?” “你看着我的眼睛,谁先眨眼谁输。” “哥哥,你跟我不是一个年代的吧,现在小学生都不玩这个了!”周行朗夸张地感叹。 路巡并不说话,捏着周行朗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 周行朗被迫看着他的眼睛。 虽然是个单眼皮,可眼窝很深,眼形狭长,不笑时显得冷漠,笑起来就是两个月牙。 路巡的瞳仁是少有的漆黑,他时常都以极为专注的眼神看着周行朗,可周行朗一次都没有像这样去回望过。 每一次,他要么看一眼就躲避开,要么就干脆不看他。 可当周行朗不得不去看他的眼睛时,就会发现他的眼里藏着很多很深刻的东西,捉摸不透,人类是很复杂又很单纯的生物,比如这时,路巡的眼睛里就流露出一种复杂而悲伤的情感,可周行朗偏偏能看出里面单纯的爱意。 不出五秒,周行朗败下阵了,他眨了下眼,又对着他的眼睛,最后干脆闭眼:“我认输了,不玩了。” 路巡笑了笑,像抚摸猫咪那样摸了摸他的下巴,把周行朗弄得浑身一绷,接着特别不自在地一下站起,逃也似的进了卫生间:“我洗澡去了!” 楼下玩游戏的几个孩子终于停歇了。 周行朗带着一身沐浴露的香气躺在床上,没开空调,顶上打开了吊扇在转,床上铺了凉席,周行朗躺过的地方带着他滚烫的体温,他浑身燥热,听见路巡洗完澡的声音,就滚了一圈,霸占了另一半凉快的地盘。 像每天晚上都会做的那样,路巡关灯后才脱裤子,卸下假肢,缠弹力绷带。 周行朗只是听着声音,也不去帮忙,也不说话,他知道路巡其实是不愿意让他看见的。 窸窸窣窣一阵响动,路巡躺上床,从背后抱住周行朗。 那种被完全抱住的感觉,只有体会过才知道,后背整个被拥住,很牢靠。 周行朗心跳得很厉害,佯装淡定地说了句:“你不觉得热?” “嗯,就抱一会儿。”路巡低沉的声音道。 他身上是很清爽的沐浴后的气味,周行朗感觉他的鼻子拱着自己的后颈处,隐隐约约能嗅到一股水蜜桃的须后水味道。 葡萄味的漱口水,蜜桃味的须后水,路巡对味道的喜好真让人捉摸不透。 他抱了一会儿,伸手去摸周行朗的手,周行朗以为他又要玩牵手,结果路巡摸到了他的手指上,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第四指,套了个很冰冷的圈上去。 “你什么时候找到的?”周行朗感觉到了,是戒指。 “你洗澡那会儿。”路巡把五指严丝合缝地扣进他的手指缝里,“睡吧。” 十指相扣的感觉特别奇妙。 仿佛从指尖把两个人联系在了一起,慢慢的,呼吸变得同步了,只是周行朗心跳得更快了,忍了几秒,忽然爬起来挣脱开:“我要去上厕所!” 打开水龙头,周行朗把手伸进裤子里,感觉腿有点发软。 这一夜格外的难捱。 艳阳高照,太阳大得睁不开眼,周行朗拉开窗帘,又立马给关上了。 他想游泳了。 只是那几个打工仔还在打扫泳池,看见他们在烈日炎炎下,穿着短裤洗泳池,周行朗担心他们中暑了,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冰水,几盒冰淇淋:“休息一会儿,现在太阳大,别扫泳池了,等太阳下山了再打扫吧。” “哈根达斯啊!谢谢周总!”几人欢呼。 周行朗说不客气:“千万别中暑了,一定要休息,都进去吹会儿空调吧。” 路巡在房间里和国外开视频会议,周行朗没打扰他,去弄自己的模型了,他切割好了木板,慢慢的拼合,模型是1000:1的大小,占了这个房间一半的空间。 搭建模型是个很有趣的过程,就像小时候玩积木、堆沙一样,一个人也可以玩很久,而不觉得无趣。 慢慢的,太阳下山了,路巡敲门进来。 “你开完会了?” 路巡点头:“模型做到哪一步了?我来帮你。” “那你帮我拼这个展馆。”周行朗做模型的顺序,一般是先做完道路,再把建筑放在该放的地方,然后做桥、假山和树、灯这样的景观,最后用水景膏做出河流还有瀑布。 他当成一个游戏来玩,所以乐在其中。 路巡会做模型,就是有点慢,周行朗会告诉他哪个板拼接上哪个板:“我在上面贴了标签的,对着轴测图来。” 不过,他只让路巡帮忙弄了一会儿,就以自己累了为由,也不让路巡干了:“我下去倒两杯水。” 他冲了两杯薄荷茶,一杯加一片叶子,比白水有味道,又不会冲鼻。 上楼的时候,他看见路巡拿着单反,对准下面在拍些什么。 周行朗走过去,低头一看,是几个学生在洗泳池,几乎已经到收尾阶段了,女孩子男孩子都穿着短裤,露出腿,一边打扫一边笑闹,小女生独有的清脆笑声,是很青春洋溢的画面。 路巡把相机放下了。 “在拍腿呢?”周行朗撑了一下,坐在窗台上,正好和他平视。 “不是,”路巡把相机展示给他看,“在看那个,想摘一捧送给你。” 他指着泳池不远的悬崖边,那里开了一从紫色的小花,是不认识的品种。 周行朗一愣,接着说:“小学生才送花呢!” 路巡知道,周行朗的话得反着听。 夜幕降临,床头多了一个花瓶,瓶子里插着一束紫色的、像星星一样的花,周行朗看见了,但是心里头别扭,只问了句:“花挺好看,这什么花?” 路巡摇头:“我也不知道。” 周行朗拿出手机;“我上网搜一下。” 他一打开手机,路巡立刻就瞥见了他的屏保,正是自己的一幅摄影作品。 周行朗拍下花,上网搜图,很快搜出了答案:“好像叫紫、紫……紫什么?”后面两个字他不认识。 “紫苜蓿。”路巡说,“念mu、xu。” 周行朗哦了一声,路巡笑:“哦是什么意思?” “……说你有文化的意思。” 路巡笑了一下,又说:“我看看你的屏保,有点眼熟。” “网上找的图。” 路巡:“是我拍的吗?” “……好像是。” “你喜欢山火那一张?” 周行朗嗯了一声,想到他不再摄影的原因,看了他一眼道:“你拍的还可以,我手机里……还有几张。” “我看看。”路巡说。 周行朗打开图库,把手机递给他:“火山、闪电的那个系列好看,但是你拍的人文也不错,西藏……还有南非那一套就很好,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陪你去旅游,你背上相机,我背上画板。” “你愿意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路巡侧头看了眼周行朗,手指在屏幕上一张张地往后翻。 周行朗是真的存了很多图,路巡慢慢用指尖划过屏幕,不知怎么就到了最后一张,然后就划到了一张有些模糊的视频聊天截图—— 周行朗显然没料到这一幕,傻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那是前段时间和路巡视频的截图,清晰的纹身布满没穿衣服的上身。 他手忙脚乱地抢回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高考的祝顺利~掉落一百个小红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喜欢大小姐啊、子春、来者不拒、白日放狗、怎见浮生不若梦、、小红吖、我爱嗑小甜饼、肆己、hhy3419、drunkss、八豚说他不可雕、momo小可爱(^~^)、boq、coco周、小乖腾腾、润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oq 88瓶;18789558 27瓶;九年、moltd、邹走走、绿鋀豆、南风?北海、你说啥、镂柒、drunkss、615965、每一天 10瓶;滚去学习吧废柴 9瓶;太阳呀 7瓶;某小甜甜、安然。 5瓶;里斯的小甜品 3瓶;曦沐、3392 2瓶;病毒体、长安洛阳、小耗子、这是为什么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第 40 章 “你什么都没看见!”周行朗满脸通红地把手机关了, 塞进兜里。 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把这种图锁起来。 “看见了。”路巡不疾不徐地说, “不就是我的偷偷截了我的裸-照吗,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 ”他梗着脖子道,“那有什么,就手滑截了个图, 你又没露点!” “露点了。”路巡说。 “男人露个胸怎么了, 我还不能截图了啊!”脸上的热气上涌,熏得像是在蒸桑拿一样,他浑然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可以截图,可以私下自己欣赏,怎么欣赏都可以, 但不可以发出去给别人看。”路巡的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 “我有毛病啊发这种图给别人看。” “你喜欢看吗?”路巡说。 “……看什么?” “我的身体。”路巡一手拽上窗帘,一手解开衣扣。 周行朗一直觉得有纹身挺酷, 而且杀气腾腾,只要有了纹身, 别人就不敢惹。不过,到底是没有见过路巡这样的,一开始他在想这哥们肯定有这方面的癖好,后来知道是因为遮烧伤,就笑不出来了。 谁愿意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呢? 周行朗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皮肤,心里有种被钝刀割开的感觉,每一次只要一想到那些曾经发生过的,却忘记了的事, 心里都会很难受。 “这么好看啊,都看出神了?”路巡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抬头看向他,周行朗轻声问:“纹这么多痛不痛啊?”他记得以前好像也问过路巡这个问题,但当时路巡的回答是怎么样的,已经记不清了。 好像说的是不痛。 果不其然,这一次,路巡也回答的是不痛。 周行朗坐在窗台硌的屁股疼,便换了个姿势,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他的每一寸皮肤,问:“为什么在这儿纹了只猎豹?” 指的是路巡的腹部到肋骨的那一截皮肤,是一只露出脊背、回过头露出肃杀目光的猎豹。 “这个啊……”路巡低头用手摸了摸,“纹的时候师傅告诉我,纹这个比吃伟哥还厉害,我就纹了。” 周行朗:“???” “你不信?” “这不扯淡吗,那纹身师唬你呢……” 路巡唇角一勾,看着他道:“还真不是扯淡,有一点用吧,这个纹身师傅做了很多年了,给我爸也纹过,后来他就转运了。不过纹了这个东西,我也没处施展。” 他半信半疑:“真有这么厉害?” “干一次你就知道了。” 周行朗:“……”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记忆中的一幅画面,证明……路巡所言非虚。 咳了一声,周行朗说:“你这个人思想怎么回事,我是说那纹身师傅,他真这么神啊?” “就一神棍,会算命。他说我的命格,只有纹凶兽才能镇得住。” “凶兽?”周行朗乐了,“脚踝那梅花鹿也算呢?” 路巡说不算,也跟着笑,目光温柔似水:“你不觉得可爱吗?就像你一样。” 周行朗心脏快蹦出来了,没敢接话,两人又进入了谁先眨眼谁输的游戏中,不出两秒,周行朗宣告落败。 路巡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尖,好像在抚摸梅花鹿的小鹿角一样。 几个年轻孩子打扫了三天,泳池终于干净了,放了一池的水。 周行朗迫不及待地下水去游,游泳对他而言,一开始并不是一种爱好,他自学会了游泳后,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游快,一定要快,要快过湍急的河流,要用他摆动的四肢超过时光,好像只要游得够快……他八岁那年就不会溺水了,悲剧也不会发生。 后来的年头里,每次下水,周行朗都抱着这个念头,他没有一天放下过自责和愧疚。 路巡开始是在楼上看,因为游泳的缘故,他身材虽瘦,但并不弱,肌肤上附着一层薄薄的、带有爆发力的紧实肌肉,皮肤很白,尤其在耀眼的阳光下,是有几分透明的白,非常养眼。 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了。 后来看见周行朗在和其中一个短发女孩子说话,路巡就下楼去了。 这次控制住了,没丢戒指,他知道周行朗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谁也不能从他嘴里抢食。 那女孩子是在问一些绘画上的事,因为得知了周行朗是央美毕业的,而她正好也是美术生,从小学画画,在画室一直拔得头筹,想去最好的美院,于是就跑来问他。 虽然没有了关于大学生活的记忆,可相册里,电脑里,给周行朗留下了很多讯息。 “我考的是建筑。” “建筑和我们普通校招有什么不同吗?” “考试内容不一样,对专业的要求不像纯艺和设计那么高。” 大概是说的内容有趣,剩下那几个明年即将高考的学生孩子也跑过来,蹲在旁边听。 那短发女生又问他学校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好。 “我们一个班只有十个人左右,每学期有一半的时间都跟着教授在外考察做项目,老师分一部分工作给我们,最后设计费也会分一小部分给我们……”他说的这些都是后来听说的,“我选修了一个壁画修复专业,那个专业很冷门,没多少人学,也没几个专家。有一回帮着教授做修复,最后那个项目赚了……一共有上千万,就几个学生帮忙,也没帮上什么忙,教授给我们一人分了十万块。” 那是他开创工作室的第一桶金。 几人惊叹万分:“十万块?上大学就能赚这么多了?!” 短发双眼放光地说:“我一定要去学壁画修复!” 另一个女生感叹:“这还只是跟着做项目,那个教授肯定赚疯了,好羡慕啊啊啊。” “画画太赚钱了吧,突然觉得我读理科没什么用处的样子……” 周行朗笑笑,阳光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形成了一片耀眼的光斑,几个女孩盯着他眼睛都不会转了。 周行朗余光瞥见了不远站着路巡,继续说:“读什么专业都是一样,建筑业、金融业……无论什么,只要学好了,都能创收。你们现在努力,决定了未来是什么样子,一个好大学给你们带来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漂亮的学历而已。”说完,他还颇有些遗憾,因为失去了那段青春宝贵的记忆。 “妈呀,好激励人心,我现在就去看书!” “等等我,我也要去!” 说完,几人全都跑了进去,留下周行朗一个人泡在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泳池里。 周行朗自觉给别人做了人生导师,心中相当自得,悠然地躺在水面上仰泳,路巡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岸边,身上衣服整洁得一丝不苟,连褶皱都无。 “周老师给学生上完课了?”路巡看着他在水里闪闪发光的身体,眼神暗了暗。 周行朗“谦虚”地大放厥词:“也不叫上课,就是作为来者,说点自己的人生箴言,避免他们走弯路。”他在水里游得很畅快,自由的翻身,好似一尾活泼的小鱼。 路巡忍不住说了句:“下次不要穿这么紧身的泳裤。” 周行朗:“……泳裤都是这个样式,有种你找生产商抗议去,那要是宽松的,一下水不就贴肉了?” “我很喜欢你跟我辩论的精神,也喜欢看你秀身材,但是除了我,别人不能看。” 周行朗听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却是这样的话,差点呛水:“你这种老古板,去公共游泳池的时候怎么办?” “我已经很久不去公共泳池了。”路巡干脆蹲下,朝他勾了勾手。 周行朗游过去, 路巡手指捏着他下巴,把他湿漉漉的脸抬了过来。 他一愣,捉住了路巡的手臂:“做什么?” 路巡并不说话,埋下头去,周行朗快要感觉到他的呼吸了,像是感知到他要做什么,也屏住呼吸。 忽地,他余光一下瞥见有个什么东西在墙角。 周行朗以为是那几个孩子,心里一慌,条件反射地向后仰,往水里沉。 就那么把路巡给拖下了水。 这么大个男人,一下猛砸水里,激起巨大的水花,那股重量把周行朗牵扯着往水底拖。顷刻间,年幼时的记忆清晰地浮现了,他不管路巡有多重,一点也没有放手的意思,双臂紧紧抱着他,腿用力一蹬,空出一只手使劲一划。 头冒出水面,他抹了把脸上的水:“你没事吧?” “没事。”路巡脸上全是水珠,在水里拥抱着他,低声问,“看见什么了,怕成那样?” 再一次看向墙角,周行朗终于看清了刚才瞥见的活物是什么了。 ——李大娘家的大黄狗。 路巡也看见了,笑了声:“狗?” “不是!”他为自己的胆量据理力争地辩驳,“我看见了有人才会那样的,才不是因为狗。” “哦……人呢?”路巡能踩到泳池底,索性抱着不动。 “刚才人还在呢,刚才真有人!”他感觉自己在水里踩到了路巡的脚,因为水的浮力,拥抱是和以前的每一个拥抱都不同的感觉。 “那现在没有人了。”路巡俯首,手掌扣着他的后脑勺,“不用怕。” 只感觉到一片湿润的温暖,从眉毛,到鼻子,再到脸颊、嘴唇,最后含住。 周行朗心想他跳级了。 怎么就伸舌头了。 抬手要推开,路巡就一把按住了他,舌尖轻轻撬开了牙齿,探了进去。 脑子眩晕一片,有些麻木,就好像溺水一样,他听不见声音,也看不清东西,浮浮沉沉的——所有的感觉只剩路巡在他唇齿间温柔试探的舌尖。 作者有话要说:央美建筑那位是我的画室同学,壁画修复也是真事,只改动了一点点细节。 还在上学的宝宝快放下手机去学习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4个;卡拉咩、叶子、drunkss、慕瑜、润木、荷塘绿光、momo小可爱(^~^)、一枚梨砸、怎见浮生不若梦、、24906897、小乖腾腾、四眼派大星(●°u°●、敏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季纾今天熬夜了吗 56瓶;陌上桑、qianz 20瓶;唐时栖 17瓶;哈喽!米奇、loux、ling 、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荷塘绿光 10瓶;嘤击长空的豌豆射手、21977283、白泽闰水子z、识记、之贻、桓桓不乖、fqmzwmhx、小颁奖 5瓶;美滋滋美滋滋 3瓶;littlepig、曦沐 2瓶;b、阿咧阿妍、15721282、saybia、九月肃霜、柯基啊aaa、苏、啦啦啦、大王叫我来巡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1、第 41 章 大约是立场不同了, 这一次的感觉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他能感觉到路巡的温柔和细心, 就好像……这是一件什么虔诚而神圣的事情一样。 只是放大的口水声音有点大。 水的浮力很大,周行朗不必仰着头, 轻轻踮着脚,手从路巡的后背滑到肩膀上,抱住他的脖子, 一点不费劲。 同时睁大眼睛, 不是去看路巡,而是盯着四周,看有没有人出来。 他怕被看见了,可是眼睛又眩晕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路巡松开一些,看他那副警惕又呆滞的模样, 就很想笑:“眼睛闭上。” 周行朗没听,在水里攥紧了他的衣领子:“你就不怕被人看见了?” “接吻得闭上眼睛, ”他答非所问,“这样会更舒服。” 周行朗:“……” 谁他妈想知道闭眼会不会更舒服。 “听话, 别睁开眼。”只是顷刻间,路巡湿润的手掌便盖在他眼皮上,以同样的姿势再次压下来。 比先前那回用力一些,也更缠绵一些。 周行朗开始时还在他的指缝里偷光,慢慢地,睫毛颤几下,闭上了。 这样的感觉更加清晰几分,缺氧、胸闷, 唇舌裹缠的声音很大,听着很色--情,直接从口腔传导到耳朵里,他设法不去听,可还是听得见。整个身体都泡在水里,轻飘飘的,怎么都不着力,分明是闭着眼,他却好像看见了光。 后来周行朗真的飘起来了,他在路巡身上借力,水便把他托了起来。 路巡继续亲他,周行朗脑子晕乎乎的:“你亲够没?” “没有。” 良久过后,他还抱着路巡的脖子没撒手,眼睛盯着水面泛起的波光粼粼,大喘着气。 天气很热,这么泡在水里,倒也不用担心会感冒,还有点降温的作用。 “有人看见吗?”路巡问他。 周行朗环顾一圈:“好像……没有。”但是亲吻的那段时间,他也不清楚有多久,感觉很长很长,他全程闭着眼,也不清楚有没有人看见了。 “我以为你会生气呢。”路巡压低了的嗓音听起来很悦耳,像古寺钟声。 “这个……我不生气。”他眼神躲闪,垂下头,“不生你气。” 不生气和不生你气,是两码事,后者意味着要是换个人,他就要抄砖头了。 路巡听明白了,从他身上得到回应的感觉特别让人喜悦:“那你喜欢这样?” “就……那样吧。” “就那样是什么意思?” 周行朗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么烦,追问那么多干什么!” “好,”他笑意盎然,“那我不问了,我懂你意思。” “我说什么了你就懂了?” 路巡:“非要我说出来吗?我怕说出来,你又发脾气。” “……算了。”周行朗抓着他的手腕,“你衣服都泡干净了,上去换身干的。” 两条浴巾,一人一条。 路巡把鞋脱了,倒出来几百毫升的水。 他脚上穿着袜子,这个不能脱,黑袜子黑裤子,哪怕被浸湿,也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周行朗算是弄懂了他钟爱黑色的缘故。 进去时,路巡湿漉漉的、每一步都滴水的模样,一看就是落了水。 “怎么了?”有个小孩问。 “不小心掉水里了,没事,你们继续学习。”周行朗看他们的反应,琢磨着应该没人发现。 他手推在路巡的后背,把他推着上楼了。 一身湿衣服脱下来,周行朗怕他感冒,让他进去洗澡,路巡进去了,又打开门问:“一起吗?” “不一起!你洗完我再洗。”周行朗裹着浴巾坐吊椅上,看见他坦荡荡的身体,身材很好,两条腿又笔直又修长,只是和一般人的不一样。 路巡两三分钟就出来,换周行朗进去,他打开热水,注意到路巡脱在旁边的湿衣服。 想着也不脏,就挤了点沐浴露搓了两下,冲洗干净挂在了旁边。 上衣,裤子……内裤。 周行朗拿起来又放下了,有点烫手。 算了。 路巡是过了会儿,再进去时才看见的:“行朗,你帮我洗的衣服?” “除了我还有谁?” “我内裤?” “那个你自己洗啊!”周行朗提高音量,“反正我不会碰的。” 他知道路巡的衣服都挺精贵。 不光是路巡的,他自己的衣服,只要是家里带出来的,都是精贵货色,得手洗,不能机洗,哪怕手洗也洗不了几次,布料容易变形、染色,可就是穿着舒服。 路巡很少会自己洗衣服,不过步骤都清楚,他用的香皂,搓了几下问周行朗:“你的呢?我一块儿洗了吧。” “……我自己洗,你别管!” 第二天吃饭。 任谁都看得出来周行朗嘴巴是肿的,好像就他一个人不知道。 还是周天跃看不下去了提醒的他,打开手机前置照他:“你嘴……是不是有点明显?” “我艹。”周行朗这才注意到问题。 路巡这人怎么一点都不含蓄,不注意影响。周行朗没让他再亲,说什么也不要,没几天,国庆假期结束,民宿冷清下来,又过了几天,路巡也因为工作的事离开了。 在路巡的帮助下,模型做了快一半了,到十一月中,才差不多做完。 做模型不仅是一个照着图纸还原的过程,还能理清思路,做出大局上的改动,实体模型比3d模型更为直观。 还有一部分的工作,他一个人做不完,得交给事务所的员工完成。 美术馆模型太大了,不容易搬走,周行朗想着施工的时候还得过来,而且这里舒服,就让周天跃续了租。 回家后,他每天都要跑事务所一趟,月底,美术馆设计工作暂告一段落,周行朗把最终定下的图纸发给ethan,他一点意见没提,爽快地把设计费的尾款打了过来。 方乐说这是他见过的最随便的甲方了,连经常合作的安缇,也总会对他们的设计提一些意见。 建筑原本是一件苦差事。 图纸是一个目标和愿景,把图纸变成实际的建筑物的过程,要各方参与,一直调整、有序撤退,国内这个环境里,甲方不理解你,不尊重你,要改你,是你的命。 所以能遇见ethan这样的全盘信任的甲方,于建筑师而言是非常难得的幸事。 周行朗这才终于得以喘口气,虽说每天的工作也不多,但有工作的时候,就好像被追赶着似的,心总是提起来的。 这天,他早早地就下了班,也没让人送,也没打电话给英叔,是自己打车走的。 周行朗一个人去逛超市,买了点菜,提着购物袋打算走回家。 超市离家不远,在堵车的情况下,走路反而更快。 结果刚出商场大门,就目睹了一起抢劫案。一个穿长风衣,穿红底高跟鞋,头上裹丝巾戴墨镜的女人站在路边,脚边放着名牌购物袋,她低头看着手表,看样子像是在等车。 一个穿黑色卫衣、遮着脸的男人走到她旁边,直接弯腰就把那几个价值不菲的手提袋拎起,顺手还抢了女人挎在手臂的包。 拔腿就跑。 这是闹市区的另一边,是超市的另一个出口,周行朗一出来就看见了,二话不说就追上去:“给我站住!” 他爱游泳,腿脚利索,跑得很快。 那小贼回头看了眼,转头跑进了一条胡同里。 周行朗从购物袋里抄起一个白菜就丢过去:“别动,我报警了啊!” 白菜砸到抢劫犯的背上,但是没多大用,不痛不痒,周行朗追着跑了很久,刚买的菜也丢了,对方提着许多个手提袋,外加一个包,显然跑不过他。 周行朗把他追上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别动啊,把包留下。”他拿出手机正要报警,黑色卫衣转身就是一脚,踢到他的膝盖上,周行朗腿一弯,没跪下去,一拳头直中黑色卫衣的脸中央。 对方戴着口罩,周行朗直接把他的口罩撕了下来。 这黑卫衣发现自己被人看见了脸,对方力气还挺大,估计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还容易被抓,一下就慌了,提起地上的包就跑。 周行朗一看想追,膝盖却是剧痛,他痛呼一声,直接坐在地上,打电话报了警:“警察同志,我刚才……遇见一个抢包的。” 他说了地址后,描述了一遍过程,他是怎么追抢包贼的最后追回来了一部分失物。 问他知道失主是谁吗,他说不知道:“我从超市出来,看见她抢包就追上去了,也不知道是谁。”犹豫了下,周行朗打开女人被抢的包看了一眼。 里面有个钱包,钱包里很多张卡,还有护照、口红什么的。 护照上的照片很漂亮,长得像某港星,甚至比那还出众。 周行朗看了眼名字:“失主叫……leong什么……新加坡人。”他看见了下面的签名,是中文字,叫梁岚。 一听是老外,警察马上重视起来。 周行朗进了警察局,把东西放下,就接到了路巡的电话:“你没在事务所?” “我在派出所……”话还没说完,路巡就重复了遍:“派出所,哪个派出所,怎么了?” “我没事儿,遇到一个抢包贼,不是抢我,抢别人的,我追上了。”周行朗没说自己受伤的事。 路巡说马上过来接他。 旋即,警察那边就说,联系到失主了,失主正在赶来的路上。 路巡从事务所过来得很快,周行朗站起来:“警察同志,东西我就留这里了,失主如果来了还给她就行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警察问他不等等失主吗:“失主刚刚接电话的时候,说要好好谢谢你。” 周行朗说不用了:“做好事不留名。” 他一瘸一拐的,路巡要背他,他没让:“没多大事,我走慢点就是了。你没看见桌上那些东西,都是我从贼手里抢回来的。” 路巡却不见得多么高兴,微微皱着眉:“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我那是见义勇为……刚刚还有个警察说,给我颁发一个好市民奖,奖励慰问证书,问了我名字呢。”上了车,他才发现今天是路巡开车。 周行朗坐在副驾驶座,路巡给他扣安全带:“你就没想过,万一那个抢包贼有刀呢?” “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刀,他抢东西,肯定不想伤人啊,再说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那个被抢的女人,也够傻的,被抢了包居然也不叫,傻了似的站在原地,好像没见过抢包贼一样……” “长得漂亮吗?”路巡发动了汽车。 “漂亮啊,我看了眼她护照,长得像那个港星……李嘉欣!” 路巡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还念念不忘?” “没有,我还看见了她出生年月日,都够做我妈了,五十岁了呢,我念念不忘什么?” 周行朗看见他开过小区,问:“不回家吗?去哪里?” “先去医院,检查一下你的腿。” 检查过后,医生开了外敷的药就让他们离开了。 周行朗注意到他行驶的方向,像是回自宅,就问了句。路巡回答说:“我妈来了,今天过去住,和她一起吃饭。” 周行朗马上就紧张起来:“你妈妈啊?她来做什么?” 路巡漫不经心地说:“有个珠宝品牌邀请她过来参加私人拍卖会的,她喜欢买那些。” “那她……那我跟她……”周行朗想到周天跃说的,他为了和路巡结婚,过路家人那一关非常不容易,还说如果离婚,路家人一定不会多分他一分钱,可想而知他和路巡的家人应当关系很不好了。 “你爸妈应该……不怎么喜欢我吧。”周行朗挠挠头,“要不然你把我放下,我打个车回紫荆路那边住?” “她没有那么可怕,你不用怕,我还在呢。不过你失忆的事,我没告诉……等等。”路巡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把车停在路边,才接的电话。 “喂?” 周行朗听见了一点声音,感觉好像是路巡他妈。 两个人在讲粤语,周行朗听得一知半解,他对粤语的认识仅限于beyond的歌。 路巡不知道听见了什么,扭过头去看周行朗,眼神有点不可思议:“你说你遇见了什么……抢包贼?” “是不是还有个好心市民帮你追贼?” “是的,我刚到警局,可是那个好心人已经走了,警察说他受伤了啊,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 路巡看着周行朗笑了起来:“妈,你说的好心人我认识,你也认识,你儿媳。” 周行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时间,从半夜改回了早上八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兔兔吃菜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烎、drunkss、最萌小短腿?、想梦见的人是你、34423262、面纱、轻七、肥宅陈、pubg-237、小乖腾腾、做坏事不留名、momo小可爱(^~^)、前世修来的蝠鲼、怎见浮生不若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4512598 30瓶;等等、隋喻 20瓶;好久lh 15瓶;段思寻、咩-咩咩咩、橙汁、nino的坑坑、杳无年 10瓶;== 9瓶;源源圆圆、藏粤 5瓶;赵小软 4瓶;希尧 3瓶;cui 2瓶;这是为什么呢、三日月他总是不来、病毒体、女骑士穿着公主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第 42 章 到家。 周行朗一瘸一拐地下车, 没让他扶, 路巡看他走得很累,问:“要不要轮椅?” “那你推我上去换身衣服吧。”跟歹徒搏斗, 身上弄脏了,这副尊荣他是真的不敢见路巡的家人。 路巡就去找来轮椅,把他推着进了电梯。 轮椅还挺舒服的, 是高科技的那种, 很多按钮:“谁买的?” “你买给我的。”不过他很少用。 以前周行朗给他买这个,也是担心他偶尔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不方便,但他或许没有意识到,对自己而言,陪伴远比轮椅更重要。 “换衣服方便吗?”路巡把他推进了衣帽间, “用不用我帮忙?” 周行朗说没事,用力地站起来, 挑衣服。 衣橱里有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衬衫和外套,都是失忆前的他的所有物, 自打他失忆后,衣橱的画风就变了很多,大多是一些减龄的服饰,穿上会显得比真实年龄年轻很多。 周行朗不知道要穿什么,对方是路巡的家长,也就是长辈,不能随意的穿家居服出现,在家里穿西装又有些太过。 “穿这个吧。”路巡给他挑了两件, 白衬衫,英伦学院风蓝白条羊毛开衫,蓝黑色长裤。 这样的衣服又减龄,又不会显得太幼稚。 周行朗很忐忑,一个劲地望着门的方向:“你妈到哪里了?我怎么叫她啊,伯母?阿姨?” “叫妈就行。” “哦……可是你妈妈长得很年轻,我叫姐会不会好一些?” 路巡捏他脸上的肉:“就你嘴甜,管我叫哥哥,管我妈叫姐?” “……那还是叫妈吧。”周行朗在心里酝酿了一下,在他原先的想法里,路巡他妈妈一定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谁会让儿子跟男人结婚后,还派个女人住进来离间儿子和对象呢? 不过,想想也是情有可原,这个妈妈太想要个孙子了,可儿子不仅是个同性恋,还做了结扎手术,断绝了生孩子的可能性。 “对了,我妈的普通话讲的不太好,不过你能听懂,也可以跟她讲英语。”路巡提醒他。 车子驶入别墅大门的时候,周行朗听见了声音,下意识要站起,路巡说:“你坐下,不用去接了。” 周行朗还是站起来了,只是没走到门口,梁岚就进来了,惯例是先和儿子拥抱。 当她摘下墨镜,露出正脸的时候,周行朗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路巡能长得这么好看。 单眼皮或许是遗传自父亲,而其他的优点则都来自母亲,和周行朗在护照上见到的面容相差不大,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看起来一如既往的美好。 惠姨对待她很热情周到,给她脱外套,拿拖鞋,用热毛巾给她净手:“路太。” 而梁岚则叫她“惠姐”。 周行朗站得远远的,听见两人用粤语讲话,勉强能听懂,梁岚说好香啊,是不是煲了什么汤。 惠姨就说是,煲了参须红枣炖鲈鱼。 梁岚转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周行朗。 路巡低声告诉她:“下午和歹徒搏斗的时候,受了伤,走路很困难。” 梁岚还在警局的时候就听说了,帮她追到抢劫犯,受了伤不留名就离开的人其实是周行朗这件事。 从路巡失去那条腿,她就不喜欢这个“儿媳妇”,或者说,心里是有恨意的,他毁掉了路巡,毁掉了自己的家。 可路巡偏偏喜欢他,用情至深,为了保护他不要命。 除了婚礼,她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周行朗了。 原以为路巡这么拼尽全力跟他们谈要求,用自由来做交换——这么喜欢的对象,婚后至少会过的幸福一点,结果她听到的却是分房分居。 周行朗常常不回家。 路巡过的很不快乐,可是当她打电话问起,却是不知悔改,告诉她周行朗只是工作忙。 “工作忙,谁工作不忙了?抽点时间给家庭都做不到,枉费你对他那么好!为了他不要命!” 所以在她心里,这个周行朗就是不识好歹、白眼狼、心机男的代名词。 以至于听说好心人是周行朗的时候,她差点不能接受。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怎么可能做好事? 对路人见义勇为,对待自己的丈夫却不闻不问? 梁岚朝她走过,她个子高,起码有一米七。周行朗忐忑不安地看向路巡,路巡以安抚的眼神告诉他没什么,周行朗酝酿了好半天的那声“妈”,方才唤出。 梁岚说了一句话。 是带点普通话的粤语,也就是港普,意思是说:“听说你的腿受伤了,快坐下休息啦。” 周行朗:“我没系,小商鹅已,您没瘦商就毫。” 路巡:“……?” 但梁岚完全能听得懂,笑意真诚了几分,周行朗完全没有跟家长相处的经验,赶紧把电视打开,点了一个最近上的港片播放。 “这是给你的。”梁岚专门买了礼物向他道谢:“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就麻烦了,我包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还有刚买的珠宝,警察说会帮我追回丢的东西。” 周行朗说了句谢谢妈,然后想了想该怎么说,接着道:“洒洒水啦,我介个人,就稀饭帮据别人。我一开系,还不寄道你细绳,鸡看见辣个追。” 路巡听不下去了,想说什么,但是看他们相谈甚欢,一点没有障碍的样子,也不好意思打断。 梁岚问他,这栋房子是不是他设计的,设计得很漂亮。 周行朗说是,旋即用相当蹩脚的口音介绍起来。 路巡站起来去了厨房,不一会儿,惠姨擦了擦手出来:“饭马上就好,路太太,我带你上去看看房间。” 她把梁岚带上楼去,路巡忍不住小声地问周行朗:“你说话怎么回事?” “不标准吗?我就是跟着你学的,我看你妈能听懂啊!她很高兴啊!” 路巡说:“其实她能听懂华语的,就是说不好,所以你跟她讲普通话也没关系。” “……你怎么不早说。” “不过你跟她讲粤语也挺好,多讲一下就好了。”路巡哪里能想到,周行朗会一本正经地用那么搞笑的港普跟梁岚说话。 上楼后,梁岚拉着惠姨问了问情况:“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 “最近一年关系好了很多,小朗几乎每天都回家,前段时间去外地出差,阿巡隔三差五就去看他。” 梁岚问:“还是分房睡的吗?”她起初听说周行朗设计了一栋自己住的住宅,竟然设计了三个主人房,两个主人一人一间,还有一间剩来同房时,都惊呆了。 惠姐上次还告诉她那个房间基本没有用过,周行朗也不爱回家,可偏偏儿子执迷不悟,不肯离婚。 她认为这段婚姻对他们双方都是折磨,去年还私底下给周行朗打过一个电话,结果聊天并不顺利,周行朗态度倒是客客气气,但说话方式不像是对待亲人,带着一股子冷漠劲儿,现在倒是好了很多。 惠姨回答道:“有时候分,有时候不分,我看啊,他们关系好了很多了,阿巡也爱笑了。” “他喜欢的事,我从来插不上手,他要是喜欢,自己高兴了就好,最怕他受折磨。”梁岚叹口气,拉开窗帘看窗外深秋的风景,枫叶深红一片。 大概是因为周行朗帮了梁岚的缘故,让她有所改观,晚饭桌上相对和谐,周行朗继续用他的三脚猫粤语说话,逗得路巡一边听,一边笑。 原来以前周行朗和梁岚相处不好,是因为相处方式的问题。周行朗在面对他的父母时,有不卑不亢的自尊心,还有因为自己受伤的愧疚心,他太过礼貌,显得生疏而冷漠。 当然,这也有一方面是他家人的原因,他家里人并不喜欢周行朗,结婚三年,从未提过让他带周行朗回家,他有心想带周行朗回去,可周行朗也总是推拒。 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天,不过九点钟,梁岚就说自己要睡觉了。 客厅关了灯,周行朗慢吞吞地在他搀扶下上楼,用的是单脚跳的方式,路巡看他跳了几个台阶,就弯腰来背他。 “自己能洗澡吗?” “我腿上又没有皮外伤,你放心,我寄几莫问题。”他说了一晚上的粤语。 洗完澡,躺在一张床上,路巡侧躺着,和他面对面:“小猫,这个月我带你回家吧。” “回哪儿,你家?” “嗯,圣诞节,家里有舞会,我也很久没回家了,妈刚才跟我提了,说想让你一起。” 周行朗重点歪了:“圣诞舞会?cosy那种吗,我去干什么,又不认识人。” “类似于家宴吧,都是家里人。” “你带男人回家不会很奇怪?” 路巡把手掌放在他的温暖的后颈:“同性恋不奇怪,我的性向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路哥,我问个问题啊。” “你说。”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周行朗的脖子,摸得周行朗有点痒,扭了下:“你爸妈就你一个儿子,你不给他们生个孙子,你们家这么大的家业,谁来……你别挠我!我要咬人了!” “对不起。”路巡道歉,“你皮肤太滑了。” 他手指安分下来,没有继续动了:“等过几年,从堂兄弟那里过继一个,如果你不喜欢小孩子,就过继到我爸妈那里,孩子他们养。” “我也不是不喜欢……”以前周行朗也会想,自己将来结婚生子的事,娶个天仙当老婆,生个小娃娃,做爸爸。 现在看来,希望很渺茫。 路巡在黑暗里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如果你喜欢孩子,想要一个亲生的,也不是难事,科技很发达,可以做试管,成功率很高。” 周行朗摇摇头,把这个话题揭过:“你们家的家宴,有多少人?” 路巡想了想:“算下来……有上百人吧。” “……那么多?”他其实能感觉到,路家人跟自己的关系很不好,失忆一年,从没见过,从没联系过,路巡也不爱提,足以说明其中问题。 路巡的手又开始无意识地在他的皮肤上滑动,低沉的声音说:“你不喜欢那种场合,我们可以不用出现,也不用社交。他们没有那么坏的,你也见到了我妈,她是喜欢你的。” “你妈妈对我好像还可以……”但总透出一点隔阂来,周行朗想了想,觉得应该也没什么,路家又不是黑社会,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要是实在处不来,买个机票回国就是了。 反正……他们家蛾几还在他周行朗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omo小可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806029、momo小可爱(^~^) 3个;卡拉咩、安哪~、小乖腾腾、小兔兔吃菜菜、25681442、怎见浮生不若梦、、滚去学习吧废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鱼大肉 60瓶;蝉鸣依旧.群子 45瓶;劉小姐、离水的鱼 20瓶;青廿、情不会旧还是会旧!、aki、桔子 10瓶;八豚说他不可雕 6瓶;bumblebee、fqmzwmhx、贫道不贫血 5瓶;曦沐、漂浮的胖妹 2瓶;嘿呀好气啊、好喜欢大小姐啊、北斗、君莫笑、萝莉、九月肃霜、云水禅心、evildoer、稀饭、泥嚎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3、第 43 章 腿上有伤, 周行朗也没办法出门, 更别说工作了。好在重要的工作都暂告了一段落,他只需要看看邮件, 回复一下便好。不过,为了不让路巡他妈妈觉得自己无所事事,周行朗还是接了一个小的住宅项目, 钻进自己的工作间泡着, 查资料,和甲方沟通。 梁岚觉得这里环境很好,比许多五星甚至六星的度假酒店还让人感觉舒服,便打算多住几天。路巡白天要去公司,家里只剩下了惠姨、梁岚和周行朗三个人。 梁岚和惠姨聊天比较多, 至于周行朗,大多时间都在里头工作, 他们家工作间就设计在客厅旁边的空间,几根罗马柱和玻璃作为隔断, 里外是有交互的。梁岚坐在外面,转头就能看见周行朗认真工作的模样。 惠姨把炖好的燕窝端出来,梁岚说:“给小朗也盛一盅。” 惠姨敲门进去,把炖盅放在桌上:“你都对着电脑坐一下午了,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好,谢谢惠姨,”周行朗甩了甩手腕, 打开盖子,看见白白的绵绵的,“这是什么?银耳?” “是燕窝。” “啊?这东西我能吃?” “当然能了,有什么不能的,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补身体、美容。对了,我还做了马蹄糕和蛋挞,要不要出去吃?正好陪路太聊聊天。” 周行朗侧头看了一眼,梁岚一个人坐着,便同意了。 他还是有些拘束,不敢摸手机,坐在她旁边。 梁岚问他燕窝味道怎么样。 “挺甜的,好喝。”甜丝丝的,入口即化,虽然不是他的口味,但当成零食来看也可以接受。 梁岚又问:“你每天工作都像这样忙?” “也不是每天,偶尔忙。” “最近在做什么设计?” “是今天刚接洽的一个项目,设计住宅。” 梁岚好像对他的工作内容挺感兴趣,多问了几句,事实上这不过是一种拉近关系,缓和氛围的社交手段,实际上她一点都不感兴趣,看见周行朗放松了很多,她才切入正题:“ethan有没有跟你说过圣诞节回家的事?” 周行朗愣了一下,在想这个ethan是谁,怎么和他那个甲方爸爸一个名字。 然后飞快反应过来,梁岚指的是路巡,这是他英文名—— “他……说过的。”他还在想ethan的事,看来那个甲方果真是路巡了,居然直接用英文名来骗他,也不怕自己发现吗?或者说,路巡压根就没有多少隐瞒的意思。 “你们可以在舞会上跳舞,你会跳舞吗?” “嗯……不太会。”周行朗揉了揉鼻子,心想兔子舞算吗? “不会可以学的,让ethan教你,或者你们来的时候,我给你请个老师。” 想想要在他们一大家子、那么多人面前跳舞,周行朗就有些难以接受,但也只得认命地接下她的话,说改天学。 梁岚端着茶杯,无名指上是祖母绿的钻戒:“他会是个很好的老师,以前他的tango跳得很好,后来……就不喜欢跳了。” 哪怕她没有明说,周行朗也知道她的意思。 一场大火剥夺了很多东西。 “不过,也是因为他现在工作忙,像他以前那样,就喜欢钻研那些旁门左道,不工作,就只是每天玩,背着他的相机到处跑,你知道他喜欢摄影的,是个天生的冒险家。说要跟你结婚的时候,告诉我和他父亲,说以后再也不玩了,要接手集团事务,我们都不相信他能做到。”梁岚意有所指地道,“没想到他能做得那么好。” 说完,她端起盘子,让周行朗吃点心。 周行朗叉了一块马蹄糕起来。 梁岚看似是在跟他轻松的聊天,实际上话语中在暗示周行朗,告诉他路巡为他付出了多少,放弃了多少。 周行朗不清楚她的意图,可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曾经的路巡就像一只无忧无虑的老鹰,现在这只老鹰被折断了翅膀,再也不会飞了。 马蹄糕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喉咙噎着一块,胸闷闷闷的。 话题很快从跳舞上,聊到小孩的问题上,周行朗昨天还跟路巡提过这个,没想到梁岚今天就跟他聊了起来,开始问他喜不喜欢小孩子,后来问他能不能接受过继。 可见周行朗猜的很对,对路家这样的家庭来说,传宗接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次让他跟着一起回家,看来就是为了过继孩子的事了。 他心想自己这才多大,就要养孩子了,可事实提醒着他,他只是失去记忆,但年龄可不小了。 周行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听路巡的。 梁岚笑了笑:“我相信只要你愿意,有这个想法,ethan不会不同意的,孩子我们都挑好了,一个刚出生的,一个一岁大,一个三岁了,都是很聪明的小孩,你和ethan可以商量一下选哪个。” 如果周行朗再成熟一些,就能分析出梁岚跟他的对话,都是计算周全的,到最后才揭露真实目的,而周行朗这时出于内疚和退让的心理,不可能不同意。 况且也称不上是什么过分的请求。 光是看着梁岚那张和路巡相似的美人脸,周行朗就不好意思拒绝她的任何条件。当晚,他在睡前就给路巡说了这事,关了灯后的夜谈正适合这样的话题,而路巡对此事并不像他原本设想的那么热络,反而还有点抗拒。 “前两天我们不是刚说过这个话题吗?”周行朗记得那天他的态度不像是不能接受的样子。 “是说过,我想如果你很喜欢,我不会有意见,如果你也不喜欢,那就没那个必要。”路巡顿了顿,把他给搂住,原本就挨得近,手臂一伸,就把周行朗卷到了怀里来。 周行朗大概是已经习惯,一点抗拒也无,鼻子撞在路巡身上,很近距离地闻着他身上的气味,还有种安心的感觉。 “而且家里多了个小孩,你的注意力就不在我身上了,你的时间也会被分走,如果那样,我宁愿不要。” 周行朗没想到会是这种原因:“你妈妈说,如果我们没时间,可以……” “请保姆吗?”路巡打断。 “她是那么说的。” 路巡:“我小时候是保姆带大的,那样的童年,我不想让另一个孩子也经历一次,当然,如果你喜欢就另谈,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接受。” 周行朗仔细地想了想,就听见路巡又道:“万一以后你还要跟我离婚,孩子就成了牺牲品。”说完揉了揉他的头发。 一开始他也不是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来拴住周行朗,有小孩后离婚会变得更加困难,但倘若他不喜欢自己,什么方式都不管用,婚姻照样名不副实。大多数家庭的悲剧就来源于此,哪怕分开,他也希望是好聚好散的。 虽然路巡认为,分开的可能性已经变得很小了。 周行朗已经很久没有在嘴边挂着“离婚”两个字了。 乍一听路巡说起“离婚”,竟然还会觉得有点不太舒服:“我……” “我不想离”四个字,在喉咙里呼之欲出,好半天也没能说出来。他认为,路巡之所以会这么说,还是自己的缘故——因为无法在自己身上找到安全感。 他发现自己总是表现出了一种随时会离开的感觉。 这种若即若离态度其实很伤人,也很难坚持,只要设身处地的想,就知道路巡该有多难过,再热烈的火焰,遇上又冷又困的天气也会渐渐衰弱的。 周行朗叹了口气,头顶抵着他的下巴蹭了两下:“路哥,我应该……不会离开你的。” “我也不会。”路巡把他拥得紧紧的,好像要把他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是认真的。”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不喜欢也不会离开,这是他欠路巡的。 但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对象”,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困难。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说自己没有骗他? 犹豫片刻,他在路巡的怀里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深邃的目光,在关了灯的黑暗里,看不太清,视线相交时产生了微弱电流,这种电流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也能听见。 周行朗终于鼓起勇气,仰头去亲他。 肢体有时候能胜过千言万语。 他没看清楚,嘴唇落在了路巡的下巴上,能感觉到路巡的手臂和身体瞬间的僵硬,像是不可置信,连心跳都停了。接着,周行朗抬手摸上他的脸,缓缓找到嘴唇的位置,呼吸紊乱地贴上去。 在路巡的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主动,睡着的时候,他会无意识地翻身到自己怀里,,会出于一种习惯来抱着他,可清醒时,是从没这样做过,就好像有距离有负担,所以无法坦然地去用亲近的肢体方式来表达爱。 他向来是主动的那一个,周行朗顶多会有回应,但不会主动。 这是第一次。 周行朗一只手放在他脸上,而另一只手抬起,不知该往何处放置,茫然慌乱的向下落去抚上胸口,正好摸到他的急促的心跳,好像快要蹦出来。 就好像被传染了,周行朗心跳如擂鼓,也不敢乱动,安安静静地贴了几秒钟,时间却漫长得如同过去了一个世纪。 一丛野火在路巡的下腹熊熊升起,燎原一般蓬勃地蔓延全身,只是他也没有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过了好半天,周行朗才抬眼,正好望进他眼睛的两簇燃烧的火苗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阿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喝橙汁嘛 2个;momo小可爱(^~^)、里斯的小甜品、咪诺诺、卡拉咩、榆七七七、小兔兔吃菜菜、付辞辞、润木、怎见浮生不若梦、、小乖腾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鹿门歌远 30瓶;狐小粉20瓶;xiao^婵、卡卡困死了、moltd、旻天 10瓶;31140067、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8瓶;了了、圆环、biubiubiu、22371514 5瓶;梁梁菜的抠jio 4瓶;ciukei 3瓶;病毒体、小耗子、喝橙汁嘛、何以如此故、y仔、d。 2瓶;綦凉、束蒲、伢子、好喜欢大小姐啊、喵喵?它喵的、烦躁时来吃坨屎、ding、长安洛阳、fqmzwmhx、小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4、第 44 章 周行朗从来不知道, 原来一个吻引起的后果会这么严重, 像被剧烈摇晃的汽水般从瓶口冲出,一发不可收拾。 朦胧的黑暗里, 只能看见彼此的眼睛,路巡就如同一只巨大而温柔的野兽那样亲吻他,电流经过般, 周行朗一阵颤栗。 睡衣被亲乱了, 周行朗的呼吸也彻底乱了,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了,他预感到了要发生什么,这时,路巡微微起身, 伸手要去开灯,周行朗抓住他的手腕, 喘气道:“别……别开灯。” 路巡手便顿住,改为去拿手机, 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脸颊:“等我一会儿。” 透过手机锁屏的光芒,周行朗分辨出他在安装假肢,路巡站起,又说了一遍:“小猫,等我一会儿。” “你干什么去?” “拿点东西。”路巡声音很沉,出去了。 周行朗好像知道他要去拿什么,坐起身,察觉到自己身上出了汗——十二月的天, 他在室内出了汗。 他也拿了手机,开始搜“男人和男人要怎么-”。 方式他知道,毕竟看过电影,但是细节不清楚。当然,网上是搜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的,周行朗看见有人说痛,有人说爽,想起来上次,分明还没开始他就痛得受不了了。 还有人说太大会出血,他开始慌了。 路巡很快回来,周行朗就把手机关掉,带着哭腔唤了声:“路哥……” “怎么了?”路巡听他声音不对,伸手去摸他。 周行朗抓住他的手:“我怕疼怎么办……” “不会让你疼的。”路巡坐在床边,朝他俯首,随即就是一个吻落下,声音沉着沙哑,“不会疼的。” “……那你轻轻的。” 路巡唇角一勾:“嗯,轻轻的。” 周行朗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吻,他的头靠在垫起来的枕头。 --- 半夜的时候,周行朗被他从浴缸里抱出来,有气无力地说自己有点饿了(是真的肚子饿) 一片漆黑的房间,到这时才终于打开灯,路巡让他等一等,接着下楼去,不多时,路巡端着碗上来,周行朗一看:“怎么又是燕窝?”(真燕窝) “这个好消化。”路巡捏着勺子喂他。 他哦了一声,坐起来一些,看见了他的手指。 指骨修长,指腹带着粗粝感,指甲修得很整齐。 周行朗还能想起来感觉,有点呼吸急促。 分明身体已经很累了,可只要想起,就尾椎发麻。 勺子递到嘴边,周行朗含着,燕窝汤汁顺着嘴角流了一丝下来,他探出舌尖飞快一舔,用手擦了擦。路巡是两年以来第一次开荤,看见他这样眼睛就是一暗,压住情绪,用纸给周行朗擦手,轻声问:“还疼吗?” “有点不舒服。”他有点不自然地低头。 房子虽大,隔音也好,但周行朗只要一想到梁岚就在楼下,就不敢大声哭,每次路巡一问他什么感觉,他不管不顾反正就是两个字:“我疼。” 真疼的时候和另一种疼,他表情和语调是两个样,路巡是可以分辨出的,因为周行朗的身体是被他开发摸索出来的,他眉头皱一下,路巡都清楚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时隔太久,还是周行朗失忆的缘故,格外让他有种新鲜感,悸动在胸腔里爆`炸。 周行朗红着脸吞咽燕窝(是真的燕窝,燕子的窝!审核不要误会)。路巡喂他喝完了,这才关灯,上床,抱他。 他打了个哈欠,问路巡:“几点了?” “快三点。” “哦……”他记得是九点上楼的,把下巴放在路巡的肩头,周行朗眼睛已经闭上了,声音游离,“…明天你上班吗?” “不去了,请假。” 又嗯了一声,周行朗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两秒就睡过去了。 路巡却睡不着,他抱着周行朗,他体温很高,这样的温暖与拥抱都太迷人了,路巡低下头去,他在周行朗的发间轻轻的嗅。 这次是周行朗主动的,是自己主导的,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完全的顺从,只是有些不同的是,多了点依赖,路巡能感觉到,周行朗这样不是出于同情心,他是爱的。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可路巡仍然是满足的,哪怕只有一点,但是是纯粹的。 周行朗有时候能带给他完全不同的感觉,像个宝藏一样,总能发现惊喜,就好像很久以前的一次,火灾发生不久,他身上大片的烧伤,腿刚做完截肢,只能坐轮椅,他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周行朗来医院看他,多次被保镖阻拦在外,不是他家人不让周行朗来,是他不愿意,他根本不愿意任何人见到那样的他。 路巡没想到,周行朗会偷了医院医生的衣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推着医疗推车进来,来给他输液、换药。 路巡压根就没有看他,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医生是谁,把病号服脱了,等着医生给烧伤换药,他侧着头看向窗外一棵生机勃勃的参天大树。 这个假扮的医生,当然不敢像真的医生一样给他扎针输液,他也不会换药,慢吞吞地戴上手套,周行朗只敢小心地偷看他,看见他身上的大面积烧伤,看见他残缺的腿,他努力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只是当时的路巡,和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天之骄子,已经有了天壤之别,失意之人的努力活着的人之间是有很大不同的,周行朗从他淡漠死寂的神情上就能看出,他生不如死。 路巡这时才发现这个医生的动作特别慢,特别笨,正要骂他,才注意到他的一双眼睛,澄澈透明,一层水雾。 是周行朗。 路巡眼睛忽然有了一层光亮,紧接着是勃然大怒,他拼命地遮住自己,努力掩饰情绪,大声叫来保镖,把他赶出去,又臭骂了门外的保镖一顿,气急败坏地责问为什么随便放人进来。 但周行朗还是每天都会来,甚至和路家父母谈过,不知道谈了什么条件,然后周行朗就被允许进出他的病房,路巡开始很抗拒,不愿意见他。 那时候的周行朗,就像现在的他一样,愿意喂他吃饭,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他,勤恳地帮他洗澡,用湿毛巾擦身体,不害怕他身上和正常人不同的部位,有一天早上帮他清洁消毒残肢面的时候, “别碰!”路巡生气地喝止他。 那天周行朗跨坐在他的轮椅上,拥抱着他时,路巡再次望向那棵生机勃勃的大树,在夏日的阳光下,摇曳的树叶间隙筛落斑驳光芒,感觉到生命在这一刻又重新开始了。 路巡不知道他爱不爱自己,或者只是出于愧疚对自己好,跟周行朗结婚的时候,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想:“是你先招惹我的。” 惠姨知道路巡上班早,所以一般会很早起来做早饭,她起来后,才发现厨房有使用过的痕迹,昨晚睡前给梁岚处理好的燕窝被人炖来吃了。 周行朗不会用厨房,厨房还没收拾,但是挺干净的,一看就知道是路巡的手笔。 路巡夜里起来炖燕窝? 看来是炖给小朗吃的。 心里嘀咕了一句,惠姨开始做早饭,只是本该已经起来的路巡,今天却一直没起,饭菜做好了又冷了,她上楼去,轻轻敲了敲路巡的房间门,没有回应。 这下她就懂了,路巡晚上应该是在大房间里睡的。 这层楼三个主卧室,一个周行朗的,一个路巡的,一个就是周行朗现在一直住着的主人房。她刚住进来的时候,还搞不清楚这三个房间有什么意义,后来才知道,还有一个是同房才会用的。 出自周设计师的手笔。 她没有去打扰。 房间很暗,太阳升起了,亮光被遮光窗帘遮了个严严实实,周行朗中途醒过两次,好像还亲了一次,然后看见天还黑,就趴在路巡身上继续睡。 梁岚在楼下吃完早饭,又看了会儿书,中午了。 “惠姐,他们两个还没起床?路巡今天也没有去公司?怎么回事?” 惠姨怕她责怪路巡,解释道:“以前他每天都起来得很早去公司,雷打不动,今天睡晚了,估计是太累了。” 成年人为什么会晚起,惠姨知道,梁岚也知道。 看见他们关系好,其实心里都觉得高兴。 周行朗睡到了下午一点。路巡夜里亢奋了很久,但醒来很早,可是周行朗没有醒,还依偎在他怀里,就舍不得起,想一直抱着他,所以直到周行朗醒过来,他才跟着起。 “早。” 周行朗感觉到唇边的一个早安吻,脑子还懵懵的,然后想起昨晚上的事。 “……早。”他跟着说了句,立刻起身,下床,落荒而逃的动作一气呵成。 初冬温度有些凉,周行朗不喜欢开着暖气睡觉,在最冷的时候才会开,他更喜欢开着窗户,呼吸窗外的自然空气。这个天气,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是一种有些舒服的凉意。 “回来。”路巡喊他,“袜子穿上。” “我先洗个脸。” 只是还没进卫生间,路巡就提着棉拖放他面前:“穿上。” 语气不容置喙。 周行朗低头看着鞋,然后把脚踩了进去,嘟囔:“你这么凶做什么……” “怕你生病。”路巡问他,“屁股还疼吗?” 周行朗洗脸的动作一僵:“还好。”比想象中要好,苦尽甘来,尝到了甜头,就忘记了有多痛。 “等下我看看。”路巡面不改色地挤牙膏。 他脸一红,水珠从黑色睫毛滴落:“……不给看!” “听话,”路巡说,“怕你发炎,这不是小事,你让我看还是医生看?” “……那个女医生啊?” “嗯。” “一定要选一个吗?”他一脸纠结,“那还是你看吧。” 开灯和关灯,完全是两码事。 可路巡不顾他的羞耻心,是真的认真检查了一遍,脸凑得太近,呼吸都能感觉到。 “没问题吧?” “有点红,我给你上药。” “哦。”周行朗把脸埋进被子里,把自己藏起来。 过了会儿,路巡上完药了:“好了,不用害羞,可以出来了。” 他蒙着脑袋,为自己上个药都能有感觉感到羞耻:“我不出来!” “肚子不饿?” 周行朗默默地把头钻了出来,露出一双眼睛看他,头发在被窝里钻得乱翘。 路巡心被萌化了,弯腰去亲他,虽然只是额头,但周行朗还是抱怨:“你火气怎么那么重?” “猎豹不是白纹的。”路巡说,“你要是不饿,我还可以再来一次。” “不来了不来了,好疼的。”他顿了顿,“改天可以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omo小可爱(^~^)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liumianmian、今天嘤嘤嘤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4个;momo小可爱(^~^) 3个;可乐、名字真的很难取、-漆蓝、不吉波、木头初二、我爱嗑小甜饼、汨童、怎见浮生不若梦、、一大块芝士挞、万萬、茨木大佬、小兔兔吃菜菜、小乖腾腾、鲜虾云吞、润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佬座下仓鼠团子 36瓶;老菇凉 35瓶;桂大圆 31瓶;有匪 30瓶;酸橙子、dhbcx 20瓶;你若不离,我便不弃、恶龙咆哮 15瓶;bbq、虹之间、空空法师、14496489、吴雩、星星不是发光体、不吃窝边草的兔子 10瓶;33569196 9瓶;藏粤 7瓶;景、ho氢氧化zn 6瓶;好久lh、yy、卡卡、澜澜的巍巍、烦躁时来吃坨屎、时光、弥三、孜泺、名字真的很难取 5瓶;大王叫我来巡山、13906519、娜娜大发。 3瓶;绿松石、曦沐、敏敏爱吃桃 2瓶;blue、伢子、苏、皮皮东、一枚梨砸、bumblebee、木头初二、狸子不掉牙、15721282、病毒体、你怎么还在冲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5、第 45 章 在十八岁的年纪, 周行朗性格要坦率得多, 哪怕他说谎,也能一眼看出来。 他要是高兴了, 就觉得这事儿可以有下次,要是弄得他不舒服了,想都别想下一次。所以路巡想, 他应该是弄得周行朗舒坦了, 不然不会有这么一句话。 或许多“疼爱”他几次,周行朗就会更爱他。 肚子叫了几次,周行朗还磨磨蹭蹭的不愿意动,身体上有种惫懒感。 路巡亲了他几分钟:“我把午饭给你端上来?” 周行朗摇摇头。 梁岚还在呢,他可不想让路巡他妈妈觉得自己好吃懒做, 连饭都要她儿子来喂才肯吃。 膝盖还有点疼,下楼的时候走得慢, 惠姨看见路巡扶着他,心照不宣地和梁岚对视一眼。 虽然起来晚了, 但饭菜却异常丰盛,都是一些很补的炖菜。 惠姨还说:“小朗喜欢吃燕窝?家里还剩好多呢,喜欢的话,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不了不了,”周行朗摆手,“还是银耳汤好喝点。” “哎!那就多喝点这个参鸡汤,好好补一下。”惠姨对路巡说:“你也是,多吃点这个, 甲鱼。” 周行朗心说,路巡根本用不着吃甲鱼了,他身上纹了猎豹,这比什么都厉害。 正当两人吃饭时,惠姨接了个电话。 “你都到交界了?”她连忙解开围裙,“那我出来接你。” 自宅在森林深处,公路和森林的交界处是第一道门,也就是交界处。森林虽然不是他们家的,但这里只住了他们一家,独享整个四季的风景。 惠姨挂了电话,对梁岚说:“翁芙放学了,她听说你来了,说好久没有见你,就从学校坐车过来。” 梁岚轻轻皱了皱眉,看了眼正在给周行朗夹菜,恨不得上手喂饭的路巡,然后淡淡地说了句:“嗯,你去接她吧。” 周行朗听见翁芙这个名字,整个人都警醒了一秒。他可没忘记翁芙的目的,况且这还是梁岚的人。 很快,惠姨把翁芙接到了。 她还不知道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只是在几个月前,翁芙突然告诉她学校加了课,周末没办法过来陪她,惠姨表示理解,前一阵周行朗去外地出差,路巡陪同的时候,她经常去学校看女儿。 翁芙进门换了拖鞋,她背着书包,很礼貌地对梁岚,还有路巡和周行朗打招呼。 路巡没有表情,周行朗点了下头,说你好,然后继续吃饭。 只有梁岚,招手让翁芙坐过来,问她怎么瘦了。 看起来就好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翁芙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就定了下来。 梁岚问:“你怎么知道我过来了,是你妈妈告诉你的吗?” 翁芙说不是:“我看见您发动态了。” 她是看见梁岚在社交软件上发动态了,从外拍了一个自宅的全貌,又从住的房间拍了一张 还没退去秋意的初冬框景,漫天的红枫蔓延至目光的尽头,配文字说自家孩子设计的房子。 让她来上海的读书,交待她任务的人是梁岚,后来路巡因为不满她,把她赶出去后,翁芙也给梁岚打过电话。 梁岚打电话给路巡,问他怎么回事。 路巡让她以后不要再做那种事:“我不会跟他离婚的。” 梁岚说:“我不是让你们离婚!你都多大了,也不考虑要个孩子,可以人工授jin,翁芙生下孩子,我承诺把她送到巴黎学习,她从今往后不会跟你们有任何瓜葛的!孩子你们俩养,也用不着离婚。” 路巡非常生气,丢下一句免谈,紧跟着又说了句,自己已经做了结扎手术。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梁岚认为他不负责任,多大年纪了还耍小孩脾气,他做结扎,不要小孩,不要继承人,对整个家族都是一种打击。 而路巡却说:“如果如你所愿,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对我,对行朗,对翁芙和孩子都是。” 所以后来梁岚就告诉翁芙,让她从周行朗那边下手,她调查过周行朗,知道他在遇见路巡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性恋,所以他肯定还是喜欢女孩子的。 翁芙试了几次,太弯了,掰不直。于是告诉她不行:“他软硬不吃……好像不喜欢女生。” 两边都走不通,梁岚只得让她先不要轻举妄动。孩子的事她和丈夫路峰商量了,决定过继一个,但是要先征求路巡和周行朗的意见。所以她才会趁着这次过来看艺术品,正好待几天,通知他们两人圣诞节回家参加家宴,顺便定下过继的事。 梁岚以前认为路巡的婚姻根本就不幸福,他一直欺瞒自己,实际上她早从惠姐那里知道了,两个人关系很差劲,周行朗常常不回家,吃饭虽然在一张饭桌上,却隔着三米远。 她一听就觉得问题很大,多次打电话给路巡没有得到结果,后来还找了周行朗。几年前她和路巡他父亲同意路巡和周行朗结婚,原本就是一个下策了,她本以为路巡会开心,但是并没有。 所以翁芙只是不得已的下策,而且是翁芙主动找的她,梁岚一开始并不同意,觉得这女孩野心大,想攀上路巡做太太。 后来会同意,也是因为别无他法。 只是这次来,梁岚却看见了一个和她曾经以为的截然不同的家庭,这两个人过得很幸福,相处模式像刚刚恋爱那样,一点不像是假装的。 现在翁芙找上门来,就让她很不高兴了。 看见路巡和周行朗吃完饭,上楼去了,梁岚找了个理由把惠姨支开,只面对翁芙,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翁芙看她变脸,心一沉,支吾道:“来看您……” “好意我领了,晚上一起吃一顿你就离开吧,等你这边的学业结束,我就送你去巴黎深造。” “可是、可是……”路巡的腿,她这个做母亲的,就这么忘记了吗? “这就是我们一开始的条件,”梁岚说,“你还想要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尽量满足。” 翁芙沉默了好久,说不要了:“谢谢太太。” 梁岚和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是个聪明人,翁芙,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吧,毕竟我拿你当自己的孩子看。” 随后,翁芙也没有吃晚饭,找了个学校开会的理由就离开了。 周行朗正好在窗户边,看见她哭着离开,很惊讶:“你妈跟她说什么了,怎么把人都气哭了。” “你别管别人的事。”路巡把窗帘拉上。 “我看她哭得很可怜。” 路巡眼睛眯了下,捏他的鼻尖:“你想哭得像她一样可怜吗?” “我没事哭什么哭?”周行朗莫名其妙,他不爱哭的,除非碰见了打针,或是触到了难受的事。 “昨晚你就哭了,哭得很大声。” “……没那回事!别诬陷我!我明明哭得超小声。”周行朗理直气壮地狡辩。 路巡笑出声来。 周行朗:“……” 昨晚他是哭了,他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很清晰,这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哭,当然原本也是第一次。好像是疼的,但是又不疼,是说不清的感觉,碰撞的时候,他抱着路巡,他后背有烧伤,摸着并不是光滑的触感,周行朗的双手把他缠紧了,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很爱很爱他,心是满涨而充实的,好像灵魂出窍了。 正在做的事和记忆里那一幕重合了起来,他对自己发问,以前的自己真的不爱路巡吗?只是他管不了以前,他只知道当下,是喜欢路巡的。 腿还没好全,周行朗就飞去外地见甲方了,这是他最新的住宅项目,甲方出手比较阔绰,并且指名道姓让他周行朗来设计,似乎很欣赏他。 周行朗在网上跟这位甲方秦先生沟通过了,做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和简单的方案,这次带着周天跃一起来见甲方,不仅是因为需要当面沟通,也是为了实地考察,还有签合同。 秦先生四十多岁,苏州人,最喜欢的设计师是贝聿铭,同时很喜欢园林建筑,这次找到周行朗,也是看见他曾经设计过的园林,他又去搜了这个年轻建筑师其他的作品,发现他作品不断,而且都是精品,所以认为他未来可期,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大师,别人提起中国建筑师就会提起的大师。 不过,在建筑行业,黄金年龄通常在五十岁以后,建筑师到了中年、老年,作品才会渐渐累积出名气,这是个经验至上的行业。 周行朗很有潜力。 秦先生在北京郊区买了一块地,拿到了许可证,整个面积大约有一千多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通过改造可以变成两千甚至三千平的建面。 具体设计成什么样,就要看业主的需求了。 周行朗看了地,而后跟秦先生去了附近的咖啡厅,双方坐下谈。 秦先生说:“周先生,实不相瞒,我的住宅设计这块,之前也找过不少的设计师了,都是有名的,比如说……”他说了几个名字,周行朗都有耳闻,的确是好设计师。 “你是我请的设计师里最年轻的一个,你出了方案,我这边不一定会用,不过也不会瞎让你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商量着来。我知道你们的,不喜欢让别人插手改,所以我会给你最大的尊重,你设计出来什么样,我都认。” 周行朗觉得这次这个甲方有点不一般,好像是业内人士。 “不知道秦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导演,以前还跟你一个学校的,我学雕塑,后来转去中传学导演了。” “好厉害!”他一时没稳住,周天跃看他那副不稳重的模样,就在下面踩了他一脚。谈生意最忌讳这样,会被对方认为太年轻,没经验。 周行朗迅速地回踢了他一脚,这才收敛了一些,笑道:“我也喜欢看电影,秦先生是拍电影的吗?” “我拍纪录片的,没什么名气,见笑。” “哪里,我一直都觉得,玩摄像机的,镜头的,做电影纪录片的,都很牛逼。” 周行朗跟他聊了会儿,才低头看合同。 定金就有十万,如果没有采用他的方案,定金是不退的。也就是说,这十万签下合同就给他,他出了设计方案,甲方没有用,这钱还是他的。 小建筑设计起来很快,周行朗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觉得这个买卖还挺划算,况且这个甲方看起来也不错。 很快,签下合同,秦先生说要请他们吃一顿便饭。 周行朗本来也没有买回家的机票,于是就同意了,多和甲方沟通对他的设计也有很大的帮助。 结果吃饭的时候,又碰到一个女明星,对方还认识秦先生,居然还主动打招呼,非常客气。 那明星也是二线,准一线,挺红的,而且还漂亮,周行朗正好还在电视上见过,他没忍住偷偷拍了一张,心里越发觉得这个秦先生厉害了。 晚上是在酒店住的,周行朗搜了这个甲方的资料,果然是一个拍纪录片的,虽然他都没看过,但看起来都很有逼格的样子。 他发自内心地感叹了句,像这种搞艺术的,不好糊弄,他随便做个设计,人家肯定不认,但认真做的,周行朗也没把握。 他好像有些剑走偏锋了,纵观曾经自己的设计作品,和现在自己的设计,有共通之处,但更多的是不同。 分明他理解的这些知识,都是来源于脑海,来源于曾经学习过的东西,可做出来的作品就是有差别,说不上是做的更好还是更坏。 周行朗睡不着,打开速写本画画,一边用电脑翻资料。 秦先生喜欢贝老爷子,周行朗也喜欢,下午就和他聊了很多关于贝聿铭的作品——他之前看书的时候做过研究。 正当他翻看资料时,路巡来了电话。 是视频,周行朗按了接通,把手机立起来。 “在画画?” “随便画画。” 路巡:“晚上吃的什么?” “客户请的,北京菜,没吃辣的,放心啊。”周行朗抬起眼睛,看见路巡又没穿衣服——这个老流氓。 “知道你听话,不会吃辣的。”路巡双目深邃得很动人,盯着周行朗瞧了片刻,问,“跟xxx一起吃的?” xxx就是那个女明星。 周行朗停了笔,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你堂哥发朋友圈了,说和女明星吃饭,她胸大,宝宝,你盯着人家胸看没有?” 周行朗嘴角一抽:“女明星胸哪有你大。” 作者有话要说:行朗:谁更大你心里没有b数吗?! 以防被误锁所以这章早更~下一章还是早上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名字真的很难取、今天嘤嘤嘤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衣夜无眠、momo小可爱(^~^) 2个;我爱嗑小甜饼、-漆蓝、卡卡、木头初二、可爱多么么哒、卡拉咩、凌小5、沉龟、滚去学习吧废柴、怎见浮生不若梦、、33934209、大汉还没有女朋友、扶昔、凉城樨、居一花、28113011、29802101、前世修来的蝠鲼、木石、十三、3189030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乳糖 40瓶;大大大大大大太阳 25瓶;duke鞑旦、橙汁、云江、喵喵喵、茶蛋家的仙子西、哈喽!米奇 20瓶;二呀么二百五、芒诗 19瓶;小栩栩yeah 12瓶;木了吧唧、小阿洛、趁我们还年轻、moltd、小颁奖、--、高大梅花鹿、濛濛丫、绿鋀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封渝、酸橙子、小葱拌豆腐、一虈 10瓶;病毒体 9瓶;墨墨、小淮同学、承光殿、期待甜蜜 6瓶;名字真的很难取、幽幽落了、小豌豆、烦躁时来吃坨屎、安然。、程皮皮~鱼、dly橙子君、浮生若梦、木头初二、奕轩20130306 5瓶;空空法师、d。 4瓶;伊拉依依、敏敏爱吃桃 3瓶;大王叫我来巡山、曦沐、唯不忘相思、momo小可爱(^~^)、一枚梨砸、有朝一日、小耗子 2瓶;烽起一城离洛、往你的ass里塞啊塞啊、狸子不掉牙、33569196、巴啦啦不能亮、云梦泽的小雨、皮皮东、稀饭、晨钟、saybia、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第 46 章 “真的, ”周行朗大言不惭地强调, “就跟揉面团似的。”他空出手来形容了一下。 两只手还包不圆。 路巡呼吸明显地紧了一下,急促起来, 说:“你是不是成心在打电话的时候这样?”故意撩他,但看得见吃不到。 “我也没说什么啊,不就是一个黄色笑话。”周行朗把手放下, 一只手玩笔, 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屏幕,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啧,你可真不禁撩。” 路巡没有说话,也做了个揉面团的动作, 相对白皙的手掌摁在黑色纹身上,什么都还没做, 周行朗手里的铅笔就倏地从指间脱落,掉在了地上。 路巡看他那样, 又做了这样那样几个动作,周行朗明显有些抗不住了,双腿在桌子底下一蹬,脸一绷:“喂,别骚啊。” “逗你玩的,小朋友。”路巡适可而止,把手放了下来。 “说谁小朋友?看看我身份证,马上就快三十了。”话这么说, 但周行朗原本要好好画草图的心,却无论如何而也静不下来了,他收好本子和笔,拿着手机进酒店卫生间洗漱。他把手机摆在洗手台那里,用电动牙刷漱口,牙刷声音大,嗡嗡嗡的掩盖住了手机视频里的声音。 周行朗只看见路巡是半闭着眼,阳刚的面容上染上欲色,垂下的睫毛形成很浓的阴影,好像在说什么,嘴巴张了几下,周行朗没听见。 把嘴里的牙膏沫都涮干净了,周行朗抹了抹嘴角的水珠,拿起手机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说我想你了,想你抱我,摸我,亲我,舔……” “停——!”周行朗到处找耳机,“你在电话里说这个也不害臊!” 路巡说:“也没有人偷听。” “我们用的是软件,谁知道这个软件有没有窃听。” 路巡:“没露点。” “你露了,我没露。”他找到了耳机插上,关了廊灯,开了床头灯,缩进被子里。 “在床上了?”路巡看见了枕头。 周行朗“嗯”了声,听见他又问:“我好看还是卢小柒好看?别提胸。”卢小柒是那个女明星。 “你好看。”举着手机手累,他侧躺着,手机放在床上,一张脸贯穿屏幕,“为什么非得跟女人比美?” “因为我记得你喜欢她那一款。” “什么款?” “童颜巨ru。” 周行朗:“……” 路巡开始翻旧账:“你以前的手机屏保,是那个日本的谁,我就知道了。” “我屏保早换了!”换成路巡的摄影作品了,周行朗继续道:“我现在不喜欢那种了,太大了,我喜欢刚刚好的手感,你这样的。” “喜欢什么?” “喜欢你……”后面“这样的”三个字还没说出来,路巡就飞快地应了声:“我听见了。” 周行朗看着屏幕,藏在被窝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了下,他看似玩闹的举措,实际上是不安的表现。 “……我跟卢小染一起吃饭,那是我客户的朋友,就照了一张,话都没说一句。”为了自己的高冷精英范,签名都没好意思要。 “她叫卢小柒,柒,不是染。”路巡纠正。 “你看,连名字都能叫错,说明我根本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那种,”周行朗眨了下眼,“哥,我喜欢的人……是你。” 路巡没说话,好像整个人都被冻住。 周行朗:“你听见没?” “听见了。”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乱跳,鼻子酸胀,他放低了声音,“我听见了,宝宝,我永远爱你。” 声音从声筒传到耳朵,再由耳朵直击心脏,像中了一枪,呼吸停了。周行朗张了张嘴,看见他带着水光的眼睛,很不可思议:“你不是吧?” 路巡没接他的话:“明天回家好吗?” “好。”周行朗顿了顿,“你别哭,我回家。” 下飞机,和周天跃在机场出口分开,周行朗坐上车。 路巡先抱了他一下,手臂把他搂在怀里:“冷不冷?” 他摇头:“这才初冬呢。” “你怕冷,怕你冻坏了,北京冷吗?” “温度差不多,空气也差不多。”都挺糟糕的。 “跟客户谈的怎么样?” “合同签了,明年四月交图纸。”四个月时间,一个住宅设计,很够了。 在家里待的几天,周行朗收到远程消息,设计院出了施工图,美术馆已经开始动土了,不过没时间去看,只能等明年有时间了去看一眼。 他泡在工作里,专心致志地构思住宅,很少有人能在没经验的情况下做得好,他是有经验的,虽然失去了记忆,可职业本能还在,毙了一个又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最后在一周的时间里,定下一个初步的方案。 房子是拿来住的,不需要多么独特花哨的外观,好比萨沃伊别墅,伊姆斯住宅。 其实就是一个能住人的箱子。 临近圣诞,周行朗跟着路巡回家了,这次没有背电脑,只带了纸和笔,因为路巡说只待两三天。 樟宜机场的设计很有意思,把整个雨林和瀑布都搬到了室内来,这种想法不算惊艳,但很少有设计师会这样大胆去设计,因为施工难度太大了,从工程学来看,耗时费力,而且费用高昂,除了机场、政府那种机构,很少有甲方能出得起八十多个亿来做建筑预算。 只不过周行朗也没有时间闲逛,因为路家的司机早几个小时前就到停车场了。 车上,路巡拿着平板给他认人:“这是我爸,”他指着全家福,“这个是奶奶。” “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没必要跟他们打招呼,有人找你说话,不用管是谁,也不用小心说话,在我们家,没有你惹不起的人。” 周行朗:“……” 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路巡简单地介绍了几句:“我们家算是一个宗族,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分支,我爷爷是家里老大,他有个弟弟。爷爷有四个孩子,我父亲是老二,所以我们家是二房。” 他说了很多,周行朗听得一知半解,听了半天,只听懂了两个意思。 路家人丁兴旺,亲戚众多,但二房,也就是路巡他爸路峰,是掌权者,也就是混得最好的,家里的人在全世界各地读书、工作,从事各行各业。 才有了路家今天的繁荣。 而路家的产业也涉及了很多行业,酒店业只是其中一项,到底多有钱呢,超过周行朗的想象了,他毫无概念。 “我前几天看了一部电影,原型不会是你们家吧?” 路巡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取了一点材,但不是原型,那个是杜撰的,有戏剧成分。” “在这个小国家,房子不会那么大。” 其次……现实远比电影夸张。 哪怕路巡说,房子不会很大,但还是有些超出想象。房子看上去年代并不算久远,从外观看像个豪华酒店,规模也是,意大利式花园前是一座小森林,外面看起来是方形体块的林荫道,利用远景透视规则,灭点才是城堡,如果说是私人住宅,有些太蔚为壮观了。 这种花园在几个世纪前的欧洲,是权力的彰显。 “这栋房子的设计师是谁?”车子停下,周行朗下车,眺望以前只在电影里见过的贵族花园。 在欧洲很多国家,还保留着许多这样的建筑,只不过真的拿给人住的,还是第一次见。 路巡回答:“建筑部分是萨夫迪,园艺的设计师是丹·皮尔森。” 周行朗“嘶”了一声。 这就好像学电影的人,告诉他卡梅隆给你拍电影一样。 进门,大概是时间还早,家里没什么人,就只有梁岚,以及几个富太太还有佣人在家。 这些都是亲戚,见到路巡非常高兴地说:“ethan回家了啊!” “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路巡礼貌地跟她们打招呼,有人问:“ethan带朋友回来了?” 梁岚出声道:“这是joey。”她说的是周行朗的英文名,在百科上有,“joey是……ethan的partner。” 几个富太太不约而同地身体一僵,紧接着大家一切笑开来,很有默契地说:“原来是这样。” “啊,很般配。” 几个富太太跟他打招呼,有个人夸他长得很帅气。 “谢谢。”周行朗还没有这样在一群人面前跟路巡公开过,很有些不自在,路巡把他的手牵着,风度翩翩地说:“我们坐飞机有些累了,就先回房间休息了,抱歉。” “太尴尬了。”周行朗一边上楼一边低声说,“你们家还有那么多亲戚,要是都挨个介绍,我会被尴尬死的。” 路巡说:“尴尬的应该是他们才对,同性恋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表现的不在意,尴尬的人就会换成他们。” “我没想到你妈妈会主动跟人介绍我。” “跟你说过的,她不是坏人……房间在这边。”房子像迷宫一样,四处可见的古董、藏品,墙上挂着能让收藏家疯狂的画作。 连周行朗眼睛都红了:“居然把高缇耶挂在走廊墙上!不怕被偷吗?” “有警报的。”路巡说,“只要有人想要取下来,就会自动报警,警察会在五分钟内赶到现场。” “我妈喜欢聚会,每个月都要找个理由让朋友来家聚一次。所以家里来人的时候,这些画会被收起来。” “到了。”路巡推开门,“我房间。” 卧房是和整栋府邸一脉相承的巴洛克风格,优雅而复古,路巡很久没有回来,但打扫得仍然如同昨天才出门一样干净。 周行朗这次是什么东西都没带,只是给梁岚还有路巡他父亲,以及奶奶都买了一份礼物,他坐在床边,抱着手臂道:“ethan,美术馆的事情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解释你为什么骗我,”周行朗举起手机,开始念聊天记录,“路是个天才摄影师,他很勇敢,建议你去关注一下……这些你不打算解释吗?” “这些话不是我说的,账号是我助理在用。” “你承认了?” “嗯。” “跟我聊天的是你助理?” “……有时候是我。”大部分时候都是他。 “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跟你聊天很好玩。”路巡坐在他旁边,“你不跟我说话,我只能这样找你聊天。” “我哪有?”周行朗不承认。 路巡并未争论:“行朗,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累,商业性的做多了,偶尔做一个这样的调剂一下,心情会好很多。” 的确,和一个什么都说好,充分理解你,无论你说什么都支持的甲方合作,心情会很愉快。 周行朗:“顺便赔上几个亿?” 美术馆那块地拿下来肯定就不便宜,更别提后期的施工费用。 “不会赔钱的,美术馆建成后,可以拿去送奖,你的名气会比现在响亮十倍。” “名气有什么用!”他没好气道。 “和名气等同的,是你的设计费翻番,你会像萨夫迪那样有名,一年能赚好几千万。” “那也得十年才能赚回来啊!”周行朗愁死了。 “海角美术馆会成为一个地标,”路巡解释,“一个地标的诞生,势必会促进经济发展,赚钱不一定要通过卖门票的方式,美术馆建成后,还有很多可以开发来赚钱的方式,并不是一个赔本买卖。” 路巡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意难平,原以为欣赏自己的甲方爸爸,居然是自己的老公,这种欺骗诚然是善意的,可仍然很打击。 除了路巡,恐怕不会有人让他接手这么大的项目,并全权信任。 气闷地倒在床上开始玩游戏,没有理他了。 稍晚一些,佣人敲门,推了两排衣服进来,梁岚站在门口说:“今晚有一顿便饭,都是家里人,可以随意点,明晚有舞会,你跟joey练习了吗?” 路巡走出去,压低声音说:“他在休息,开舞的事,他恐怕不会同意。” 他倒是不在乎公开,实际上他和男人结婚的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很多人都知道,但除了参加婚礼的,没人知道和谁。 他从没带过周行朗回家,因为以前他一直不愿意。 梁岚说:“那你们准备一下,过一个小时吃饭,你爸回来了。” 路巡关上门。 周行朗已经醒了,没敢出声,在床上跟人打招呼多不好意思。 “她说什么,要跳舞?”他仍是躺着,没有动,狮城是热带雨林气候,哪怕在十二月,天气也是炎热的,叫人昏昏欲睡。 “你同意吗?” “我不会跳,我也不想跳,那么多人,两个男的跳……谁跳女步?” “我跳。”路巡看得出他对此相当在意,坐在床边,弯腰撑着床头靠背,凑到他面前,目光深邃,“我跳女步……宝宝,还在生气吗?” 周行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在说刚才的事。 “哪有那么多气,又不是气球,我是心疼钱。” 路巡摸了摸他的头发:“钱是身外之物。” “……你再说一遍?”周行朗提高声音,“你再说一遍自己不喜欢钱?” “不是不喜欢,是没那么重要,财富换不来健康,也买不来你的真心,你看我的钱包里,一分钱都没有。”路巡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手托着他的后脑勺,“起来吗?我们要换衣服去吃饭了。” 周行朗:“你钱包里当然没钱,全是卡!” 路巡便掏出钱包给他看,空空如也:“只有几张卡。” “哇,好穷哦。”周行朗拽过自己的外套,拿了一张小额美元出来:“十刀,宝贝,衣服脱了,周总援助你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周行朗:揉个面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弥虹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蓝雨琪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5个;今天嘤嘤嘤 2个;我爱嗑小甜饼、润木、万萬、谢谢小长庚、moon、paffe、东鱼、名字真的很难取、豆砸、甘乐、未央ゞ、爱吃糖的小仙女、何开心小妹妹、怎见浮生不若梦、、榆七七七、梦醒见你、奈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吃糖的小仙女 77瓶;magic 46瓶;恶龙咆哮 20瓶;雨飘渺倦红尘 13瓶;anfy、展酒、西秀哟、成长快乐、527樱桃、甜饼使我快乐、18823108、尘指 10瓶;海纳百川 8瓶;聿修、一只章鱼烧呀 7瓶;loux 6瓶;春日、大傻桥、名字真的很难取 5瓶;羊羊羊羊叶 3瓶;hmily、小铉、浮生若梦 2瓶;dadada166、飞来的狮子头、灯火阑珊处、皮皮东、里斯的小甜品、稀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第 47 章 路巡收下这张美钞, 干脆利落地解开扣子, 满足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小爱好。 过了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 周行朗耳朵尖,听见了,猛地抬头。 路巡动作很轻地拍拍他的脑袋, 一只修长的手扣上扣子:“是打扫走廊的, 不用怕,不会不敲门就进来的。” 周行朗“哦”了一声,抬头看看,又低头看看,路巡正好扣到锁骨, 喉结很性感。 “不许扣扣子。”他说。 路巡的手一顿,眼睛垂下看他:“还没吃够?” “……”周行朗脸一红, 大声地说,“我花了十刀, 就值这么几分钟的吗?” 路巡看了眼时间,手臂捞过他的后颈,手掌把他往自己胸口一摁,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模样:“好吧,再给你十分钟,得换衣服了。” 在事态变得失控前,周行朗先停下了,抬头看路巡那副蹙着眉心、呼吸短促的模样, 心里十分畅快,翻身农奴做主人,挑起他的下巴道:“怎么这么不禁撩,爽吗?” 路巡不言不语地低头,去咬他的指尖,含糊不清地说:“换衣服吧。” 两排新做的定制,一排是路巡的尺码,一排是周行朗的尺码。 记得梁岚离开的时候,问自己要了身材尺寸——原来是等着做新衣服。有非常正式的塔多士礼服、燕尾服,也有休闲的柴斯特外套,背带裤,马甲,条纹领带和白色领结,还有球形手杖,皮鞋和黑袜。 周行朗看花了眼,尤其是那个手杖:“太夸张了,我们还没老到要用拐杖的地步吧?拿着这玩意儿走上街,会上抖音吧?” “只是个装饰品。”路巡帮他挑了一件很薄的黑色背带裤。 在夏天,在狮城这种炎热的十二月里,背带裤作为礼服元素更为适用,周行朗在各种细节处都做到了优雅,力求显得正式、尊重但又不过度。 今晚是个相对轻松的家宴,只有几个人。 但周行朗还是有点紧张,下楼的时候不断发问:“你们家吃中餐还是西餐?” “中餐。” “那就好。”他生怕自己的餐桌礼仪不够标准而丢人。 路巡宽慰他:“都是自家人,吃饭的时候,不会问你太多问题的。”大概是他父亲从一开始就对他们的婚姻不满,所以很少打电话来过问他们的生活,哪怕面对面了,也不会去打听他们的婚姻。 路峰对待周行朗客气,像主人招待客人,但因为有工作的来往,也不缺话题,奶奶则显得要热情一些,不过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似乎,都不喜欢男儿媳。 这顿饭吃的小心翼翼,压力很大,周行朗压根就没吃多少。 吃完后,又是一番闲谈,但并非普通的、一家人之间的茶话会。 路巡看出周行朗的不适应,站起身,借口说自己肚子不舒服,直接把周行朗带走。 “你肚子怎么会不舒服的?”路巡又不像自己,有胃病。 “肚子没有,但胸口有一点。” “胸口怎么会……”周行朗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被你啃的,”路巡压低声音,“肿的,还一直被衣服布料摩擦。” 周行朗张了张嘴,慢吞吞地说:“对不起啊。” 路巡摇摇头,低头道:“小猫,你这么做的时候,是不是把我当女人了?” 周行朗一口否认:“当然不是!我要把你当女人,我根本就不会接受你。” 路巡说:“你这个爱好挺特别……”末了补充一句,“我很喜欢。” 他早几天前就发现了周行朗这个爱好,哪怕在自己身下,周行朗也喜欢时不时的伸手碰触他的--。 以前从来不这样,虽然说……也没什么不好,也没有人会知道他们之间的这点情趣。 而周行朗则不觉得自己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他只是看见了,想也没想就上嘴吸了一下,觉得这样做路巡应该会很受用。 因为前几天他自己被这么对待的时候,感觉就是如此,这是个高度敏感的部位。 周行朗看着他的表情慢慢变化,就觉得有意思了,所以越发的卖力。 擦肩而过了一个佣人,让周行朗意识到在公关空间里议论房事有点不合适,他适时了收了嘴:“你爸和你奶奶,好像都不喜欢我。”这么一对比下来,反而是梁岚最好。不过,他也并不觉得多难受沮丧,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又不是和他爸结婚。 路巡解释说:“在我们这儿,同性恋是违法行为,要坐两年牢。” 周行朗:“……” 路巡继续道:“他们是惯有思维,以前也没怎么见过你,只是因为不太熟而已,熟悉你一些,就会喜欢你。” “同性恋招谁惹谁了,居然还要坐牢?这什么法律!”周行朗思维还停留在他上一句话,直接爆了句粗,瞪大眼睛道,“那你还敢明目张胆带我回家?万一群众举报,把我们抓了怎么办?!” “警察不会来我们家抓人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和周行朗结婚后,一直都待在上海的原因。 周行朗不放心:“明天……不、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 “不急,”路巡推开房门,“我们可以去附近的小岛度个假期,正好我给自己放个年假。” 打开灯,周行朗发现房间里多了一系列预示着圣诞来临的装饰品,床也被重新整理过了,撒了一床的玫瑰花,空气里多了一种很好闻的天竺葵香薰味道。 从各处细节来看,路家是接纳他的,只是不那么熟稔。 换做自己,要是自己的儿子跑去搞同性恋了,别说玫瑰花,周行朗要在他们的床上放仙人掌。 这么想,心里就好受多了,他躺在玫瑰花上,路巡脱下外套,周行朗一副老大的模样,招手道:“过来让我看看你肿成什么样了。” 路巡听话地走过去,正要把衬衫扣子解开,传来了敲门声。 周行朗连忙从大摇大摆的姿势改为坐起身。 路巡把衣服扣上,开门:“什么事?” 门外是佣人。 周行朗看见她和路巡说了两句话,接着路巡点头:“我知道了。” “怎么了?”周行朗问。 “有点公事,我爸叫我去书房。”路巡走到他面前来,低头吻在他的耳畔,轻声说,“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他正要离开。 “等等。”周行朗把他叫住,丢了件外套给他,“穿上,你这个衬衫透的,肉都能看得见。” 他可不想让路巡他爸爸看见自己对路巡施加了那种“恶行”。 路巡低头看了一眼,穿上了:“等我回来。” 周行朗也脱掉衣服,洗了个澡、换了身家居服,他横躺在床上,揉了揉肚皮。 饿了。 晚餐太过拘束,加上口味不合,就没吃多少。 他打开包,开始翻找里面有没有零食。 和路巡两个人,没带多少东西,他自己只带了纸和笔,还有贴身衣物,路巡就更简单了,套、套、套、润滑剂、药、套。 最后,翻找到了两包航班上送的坚果,几口吃完,不顶饿。 这时,房门再一次被敲响,他以为是路巡回来了,连忙打开门,门外却站着佣人,端着托盘。 “周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周行朗闻到了黄油的香味。 对方用英文说,这是给他准备的夜宵,请他慢慢享用。 他愣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谢谢。” 原来路巡有注意到他没吃饱,尽管他没说。 餐盘是银质的,是一块黑椒汁牛扒,配土豆泥沙拉、甜点和水果,以及一杯热牛奶、炸薯条,没有什么特殊的,像儿童餐,却比晚饭要更合他口味。 吃完,简单收拾了下,路巡回来了。 “吃饱了?” “饱了。”喝了口牛奶,“哥,谢谢你。” “不用跟我说那两个字,”路巡一边换衣服一边道,“怕你饿出毛病了,下次没吃饱,记得告诉我,别自己忍着不好意思说。” “这不是在你家吗,用的你家的厨师,我又不好意思直说做的饭菜不好吃。晚上你妈问我,我还说我喜欢呢,没一会儿我就说自己饿了,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路巡换衣服并不避讳他,他一副想看,又不太好意思看的模样,两只手捂着眼睛,露出一条缝隙偷看。 尽管有一条腿是纯黑色的金属,但并不影响他身材的美感,这种流畅的肌肉线条,这种比例的大长腿,只有男模身上才会有,完全可以拿去做雕塑了。 每一次周行朗看见,都会觉得自己口味变化不小。 他不追星,但以前喜欢日系萌妹子,会撒娇卖萌声音嗲的那种。 最好胸再大一点点的。 “好看吗?”路巡发现他偷看,故意换得很慢,迟迟不穿内裤。 “我没看……”他否认,“你穿好裤子再跟我说话!甩来甩去像什么话!” 路巡短促地笑了一声,把裤子提上去。 周行朗手还遮着眼睛,但注意到路巡胸口,的确是肿的很厉害,又红又肿。 自己的杰作。 咳了一声,见他穿戴好了,才说:“你这样,得上个药吧。” 路巡朝他走过去,周行朗掩饰性地喝了口牛奶,大大方方的掏出一管软膏:“我给你检查一下。” 拧开盖子,挤了一点黄色的药膏在指腹上。 路巡闻到了药膏特有的香气,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什么软膏?” “你包里找到的。”周行朗说,“我查了一下,上面是德文,说的是可以消炎,消肿,你也可以用。” 奶黄色的膏体,像黄油一样,非常顺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范、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润木、我爱嗑小甜饼、可爱多么么哒、何开心小妹妹、名字真的很难取、鲜虾云吞、里斯的小甜品、陌上桑、青衣夜无眠、怎见浮生不若梦、、momo小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y、我叫静静、吃吃、顾繁莺、y-tar 20瓶;桃叶儿尖上尖 17瓶;跑不动 16瓶;肆己 15瓶;绿底黑纹、鲜虾云吞、范 10瓶;居一花 9瓶;29454117 7瓶;(≧▼≦)、苏、浮生若梦、皮皮二宝、道阻路且长、名字真的很难取、dly橙子君、弥三 5瓶;喜暖贪凉、彼得潘、海纳百川、西里奇 2瓶;比努力更努力?、乇乇吖、〔数据删除〕、稀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8、第 48 章 路巡脸上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查了的嘛!消肿的, 过来。”周行朗一把抓着他的衣领, 把他揪过来,有点粗鲁地把药抹上去, 药是凉的,手指是温热的,路巡直着脖颈“嘶”了一声。 周行朗抬起头:“痛?” “破皮了, ”路巡看着他说, “你小时候肯定没吃饱。” 周行朗:“……” “那你没那个构造。”他狡辩了一句,“我是看你喜欢,你说一句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那样。” 路巡摸他的头发,低声说:“喜欢的。” 周行朗看了他一眼, 动作变得小心一些,均匀地抹上药膏, 不带任何玩弄的意味,哪怕仅是这样, 也让路巡有点受不了,他忍耐着让周行朗把药膏抹完,最后剩下一点还抹在了他的衣服上。 “药上完了?” “完了。”周行朗又擦了下手。 “牛奶还没喝完,你还喝吗?”路巡指着杯子。 杯子里还剩下一半。 周行朗摇摇头,看着路巡喝牛奶,然后低头来吻他,周行朗扭开头:“别亲,明天还有你们家一百个亲戚要见。” “明天还要跳舞, 就做一次。”路巡把他抱起来,侧着头,嘴里含着的奶渡到他嘴里,周行朗张开嘴,要说话,但是因为嘴唇被堵着,什么也说不出。 路巡把他放到床上时,周行朗才有了说话的机会:“……我不想跳。” “我跳女步。” 周行朗说:“可是我不会。” “明天开始学,也来得及。”吻过他的脖子。 周行朗沉默了下,又摇了下头,一百多号亲戚,还冒着被抓进去坐牢的风险,他怕。 路巡想告诉他没什么好怕的,最后无奈地抱着他,肆意的接吻:“好,不跳了,不跳了……”他解开周行朗的衣服,吻随之而下,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抽水马桶的声音响了好几次。 周行朗把昨晚上用过的套子一个个地丢进去冲掉,不敢在垃圾桶里留下丝毫证据。 他走到窗边,能看见一辆又一辆的豪车开了进来,绕着喷泉花园转上一圈,最后开进停车场,宾客络绎不绝地下车。 还没到晚上,宴客已经有这么多了。 推开门,路巡正在换衣服,周行朗问他:“床上喷香水没有?” 路巡摇头:“没有味道。” “有,”周行朗斩钉截铁,“你弄床上了。”他掀开被子找证据,床单是米色,有一些玫瑰花瓣的红色花浆,他很快摸到一块,“你看,这儿是白的。” “没有人会关心我们在这张床上做过什么,你要实在担心,就把床单带回去洗。” 周行朗觉得这个主意糟糕透了:“带回去谁洗?” 路巡顿了顿:“我洗。” 周行朗:“……”算了。 “好了,”路巡招手让他来,“要领结还是领带。” “有什么区别吗?” “领结吧,正式一点。”路巡打了一个温莎结,帮他戴上,是白色的,配上深蓝色的三件套,让周行朗看起来像王子一样。 外面热,周行朗不想出房间门,奈何梁岚让佣人来叫他过去。 周行朗不知道是什么事,过去后,才看见梁岚牵着一个模样精致的小孩,旁边的佣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另有一个摇篮,里面还有一个。 “joey,”她正在逗小孩,看见他很高兴地招手,“这是小kevin。” 周行朗看着那小孩,有点混血的味道,穿着量身定制的小西装,脸颊粉嫩,眼睛漂亮,是有点蓝的那种黑,睫毛很长。 他走过去,小孩性格有点内向,没叫人,梁岚说了一句,kevin才叫“uncle”,声音小小怯怯的。 “你好啊。”周行朗见他长得可爱,弯腰摸了摸他有些卷的黑发。 kevin胆怯地往梁岚身后一躲。 梁岚说:“他不会讲中文,是我一个侄女的小孩,三年前跟一个老外鬼混生下来的,一出生就没爸爸,她一个人带这孩子。” 他“嗯”了一声,挠挠头,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是小dragon,”她指着佣人怀里那个,“路家的小孩,父母都好赌,这小孩一出生就不幸。” 一眼就能瞧出来是亚洲长相,约莫一岁大的样子,看见人就笑,不怕生。周行朗伸出手,这孩子还会主动来抓。 “最小的这个,刚出生,名字还没取,你们带回家再取。”梁岚把摇篮床里的婴儿抱在怀里,朝他伸手:“会抱孩子吗?” 周行朗有点无措:“怎么抱?” “这样……”梁岚教他,周行朗把小孩抱在怀里,动作很僵硬,婴儿就好像易碎品一样,怕给摔了。 梁岚:“怎么样?你喜欢哪一个?” “都很好,”周行朗斟酌地说,“不过我和ethan还没商量好。” 梁岚笑容一下没了,皱起眉,看着周行朗的目光,就好像他非常自私一样。 周行朗接触到她指责的目光,有些退缩,继而又想到了路巡。 “小孩子不是玩具,”周行朗把怀里正在吃手指的婴儿放回摇篮床,直视她,“我们还没有做好养育小孩的准备,恐怕尽不了父母的责任。” “怎么会这样,”梁岚很不能理解,“你知道ethan为你做了那么多,他为了你连腿都失去了!你为什么不能为他考虑一下呢?” “我明白,有些事是我欠他的,不过这也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跟孩子没关系,我和他……都没有准备好。” “我会再问问他的意见的。”周行朗最后说。 “等等,”梁岚又叫住他,“kevin他妈妈生了病,是绝症,所以很快他就没有家人了,如果你们不要这个孩子,他就成了孤儿。” 周行朗果然有些松动。 路巡不在房间,周行朗下楼去找他,给他发消息。虽然才下午,但已经来了不少的客人,他们好像知道周行朗是谁,都在看他。 那些视线都是无形的,却很粘人,很快,路巡就来了。 客人们看见他,立刻把视线收回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两人手上的同款戒指,说明了一切。 “我好像又惹到你妈了。”周行朗伸手从他手里夺过酒杯,也不管是什么,直接喝掉。 路巡皱着眉拿回酒杯:“你别喝这个,有果汁。” “我不该那么跟她说话的。”他有点沮丧。 路巡环着他的肩膀,像抱着他一样,走到了没人的角落:“我会好好跟他们说的,你不用管,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萨夫迪。” ——这栋豪宅的设计师,周行朗所崇拜的建筑大师之一。 他注意力马上就被转开了。 萨夫迪的年纪,可以做周行朗的爷爷了,这是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周行朗还没跟这样的人物说过话,他社交能力不怎么样,一开口就是:“您好,我很喜欢您的作品,我是您的粉丝。”非常忐忑,非常小心。 萨夫迪哈哈大笑,说:“年轻人,我也听说过你。” 从哪里听说的?周行朗有点懵,自己的名气有这么大吗? 路巡压低声音:“我给他看过你的图纸,他夸赞你是天才。” “真的吗?”他受宠若惊,听见萨夫迪说:“我很喜欢你的有一个设计,ethan展示给我看了。” 是美术馆的设计。 周行朗设计了五个展馆,每个展馆又分为不同的展厅,几个展厅通过不同的作品,设计不同形式的采光天窗,还有一个展厅就是为了观看天空而设计的,纯净的空间只有顶棚开一个方形的洞口,洞口边沿很薄看不见厚度,勾勒出纯粹的天空。 在龙山村那样一个一年四季都光照很足的地理位置,这个设计简直是是神来之笔,是周行朗的得意之作,哪怕还没有建造出来,他也能够想象出真正建造出后的效果该有多么令人惊艳。 不过,他自鸣得意和得到大师的认可与称赞,是两码事。 他内心兴奋不已,但没有拿着自己的设计说个不停,而是主动聊起了其他。 路巡看他做得很好,笑了笑,也没有参与。 更晚一些,太阳快下山了,更多的豪车接踵而至,整栋房子弥漫着乐团的演奏声,是梁岚请来的交响乐团,在大堂中央演奏,虽然周行朗听不懂,连乐器都认不全,但当他穿梭在人群里,看见穿着礼服的男女时,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是他们的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舞会开始了,演奏的音乐变得更热情活力。有人主动和周行朗打招呼,打听路巡,周行朗看谁都像是要举报自己去坐牢的坏人,所以像路巡交代的那样,交谈几句,借口有事就离开了,没跟任何人深入交流。 路巡在忙,他找了个空隙出去透气,花园很大,四处都布置了灯光,灯光设计得非常漂亮,如梦似幻,在这样一座巴洛克花园,美得像童话。 周行朗朝树篱迷宫的方向走去,站在高处时往下看时,很容易就找到了出口,而且不大,所以进去时,他也只是打着逛一逛就出来的想法,没有想太多。 树篱约有两米多高,园丁每天都修建,走进去大概一分钟,周行朗就觉得这里太幽深了,有点害怕,他原路返回,结果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迷路了。 他仰头就能看见光的方向,而光就意味着出口,他专门朝着光的方位走去,可是等待他的是一条又一条的死路。 如果白天,在这种古典式的迷宫里闲逛,还能称之为一种乐趣,可到了晚上,迷宫就变成了会吃人的野兽。 远处的奏乐声一直没有停,伴随着嘈杂,是热闹明亮的宴会景象。 向着夜空望去的时候,则是广袤的银白色星光,镶嵌着一轮很浅的月牙。 周行朗又尝试了几次,来回的打转,他心里毛毛的,最终,无可奈何地打电话给路巡,说自己在他们家的迷宫里迷路了。 “你现在在哪里?” “好像在中间。”周行朗说。 路巡道:“站在原地不要动,我进来找你。” 周行朗应了一声:“那你不要挂电话,这迷宫好大,我进来就晕了。” 路巡说:“打开位置共享。” 周行朗打开手机,看见代表他的红点缓缓靠近自己,进入迷宫,几乎没有遇见任何障碍,不过十分钟,周行朗就看见了他。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 “我小时候在迷宫里迷路了很多次,后来把地图背下来了,就再也没有迷路过了。”他牵着周行朗的手,往出口走。 “那你小时候迷路了是怎么出去的?” “有时候能误打误撞的找到出口,找不到就吹口哨,辛巴听见了就会进来找我——辛巴是我小时候养的牧羊犬,它认识路。” 周行朗花了半小时也没有找到的出口,在路巡的带领下,两分钟就出去了。 但路巡却绕过灯火通明的房子。 “去哪里?” “带你去个地方,我小时候玩捉迷藏喜欢躲在那里。” 周行朗来了兴趣:“跟谁玩?翁芙?” 路巡看了他一眼,说不是:“管家、园丁、厨师,谁被我逮着了,就要陪我玩。我小时候没什么朋友,也没有玩伴。” 周行朗听得一愣,这该有多孤独? 路巡说的地方,是一棵高大的古树,挂满了节日灯串。只见他刨开灌木丛,大树底下便露出一个树洞来。 周行朗弯腰查看,黑黝黝的树洞,只够脑袋塞进去:“你就藏在这里?这么小,怎么进去?” “钻进去,我小的时候刚好能躲着,再大一些就钻不进去了。” 周行朗抬头去看他,路巡整张脸上,一半有光,一半在影子里,眼睛因为集中而闪亮了一下,倒映着树上的灯,也倒映着自己的脸。 “喜欢钻这种洞,也亏的你能长这么高。”据周行朗观察,路巡他爸也才一米八出头,梁岚是超模比例,并不高,却生出了一米九高的儿子。 “不高,”指尖在他的手心里挠了下,低头时鼻尖挨在一起,“这样我低头就能亲到你。” 周行朗没有说话,手心出了汗,几乎要陷在他的情话里。 心底有一股难言的情感,似乎要冲破束缚而释放,他抬头安静地注视着路巡。 两人彼此看了很久很久,不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有宾客离开了。 “舞会散场了。”路巡抱着他,一只手把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处,“现在我能请你跳一支舞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薄荷与柠檬、特别无理取闹、drunkss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255558、润木、橙汁、定言、金金金金金金金金金金、做坏事不留名、可乐、lmimosa、biu、怎见浮生不若梦、、脱脱、小乖腾腾、momo小可爱(^~^)、不会、慕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oq、元气少年 50瓶;不会、何开心小妹妹 30瓶;无非公子、爱吃糖的小仙女 20瓶;仰望星空的派 17瓶;uni_kumokumo、脱脱 15瓶;鲸、allen、y-tar、道阻路且长、-- 10瓶;candy、fqmzwmhx 8瓶;人间失格 7瓶;信唯、薄荷与柠檬、苏 6瓶;、痴痴缠缠、dly橙子君、如若安然爱啃梨、人間信者。、若如初见、vark沨、要糖糖的望鸾、雪晴云 5瓶;大汉还没有女朋友 4瓶;可爱多的小精灵、糖果 3瓶;漂浮的胖妹、爱幸运、miss、黄黄、滚去学习吧废柴、海纳百川 2瓶;猫七菇凉、saybia、南猫、皮皮东、25690976、嗑cp的夏小姐、狸子不掉牙、烦躁时来吃坨屎、黄道益、dadada166、旖奈霁薇、你怎么还在冲浪、森、evildoer、好喜欢大小姐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9、第 49 章 周行朗踩了路巡十几脚, 每踩一脚都会踉跄地后退一步:“对不起。” 随着不小心踩到他脚背的次数越来越多, 周行朗一副要死的窘迫模样:“干脆你也踩我吧。” 路巡下巴放在他头顶道:“不碍事,你就是踩在我的脚背上跳舞, 我也不会有感觉的。” “我知道你左脚不会痛,”周行朗垂下头,看着他的脚步, 避免再一次踩上去, “另一只脚会痛吧?” “有一点,”路巡声音低而暧昧,“不过我喜欢这种感觉。” 有一点点痛,但是脚踏实地,他多希望自己的两只脚都能感觉到痛。 以一种不伦不类的舞姿慢慢摇了一会儿, 周行朗隐约听见了大呼小叫的声音。 像是几个小孩子。 周行朗抬起头来:“你听见了吗?” “什么?” “好像有人在……骂人,”周行朗确信自己听见了一个sonb****, “嘘。” 他拉着路巡往声源处走去,很快, 就看见了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孩,正围着另一个更小的孩子,把他推倒在地,嘴里辱骂着肮脏不堪的词汇,而地上那小孩,就像不会哭的木偶,呆呆地坐着。 “你们在做什么?!” 周行朗喊出声后,那些个孩子都被吓了一大跳, 扭过头一看,是大人来了,立刻跑掉。 他走近一些,认出来受欺负的小孩,正是梁岚要他们收养的那个小kevin。 “kevin,”周行朗蹲下来,“没事吧,受伤了吗?” “你认识?”路巡问。 周行朗点头:“就是你妈让我们收养的其中一个。” 小孩白天还干干净净的礼服,现在却显得脏兮兮的,脸颊黑黑的一片泥巴。kevin听见他的话轻轻摇了摇头,周行朗把他拉起来,没有问为什么会受欺负:“这么晚了,你妈妈呢?” 小孩垂下头回答:“在医院。” 周行朗沉默了一下,张开手臂说:“那哥哥抱你好不好?” 小孩点点头,有些怯,眼睛看着他半晌:“谢谢叔叔。” 周行朗把他抱起来,对路巡说:“这小孩母亲是你妈妈的一个侄女,他没有父亲,母亲现在得了绝症,她跟我说,这孩子我们要是不养,他很快就会成为孤儿。” 路巡看了眼小孩的大眼睛,说:“挺可爱。” 周行朗说:“是个混血。”一开始他还有些怀疑梁岚的话,现在听见kevin亲口说妈妈在医院,才相信是真的。 三岁的小孩重量不轻,周行朗抱得有点吃力了,路巡伸手:“我来吧。” “我们得找到你妈在哪,把孩子交给她。” 宾客走了一半多,抱着孩子进出有些太显眼了,路巡带着他走另一个门进去,进了卧房,路巡说:“我去找她,你们在这儿等我。” 周行朗点头,牵着kevin进了洗手间,给他洗手,房间里有糖,周行朗剥了一个给小孩吃。 路巡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大一小排排坐,分糖吃的画面,周行朗很有耐心地跟小孩说话,不可否认是很有爱的画面,路巡看得一笑,继而轻轻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 佣人把kevin抱走了,临走时周行朗对小孩挥了挥手,说拜拜,小孩也很礼貌地说再见。 “你很喜欢那个孩子。”路巡脱下因为抱小孩有些脏的外套。 “kevin性格比较独立,就是有点内向,不过相处起来很轻松。”周行朗手上正在玩一块巧克力的糖纸,把糖纸揉成一团又用手心压平。 路巡坐在他旁边,抓住他的手:“想带回家吗?” 周行朗看了他一眼,摇头:“养几天还行,不过我连你一个人都照顾不好,怎么去养孩子?” “我也不行。”路巡把他抱在怀里揉了揉,“只是爱你一个人,我都觉得自己的心不够大,怎么去爱小孩?我没那个资格,有你一个就够了。” 两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唯一让周行朗觉得难办的就是梁岚了,不过被路巡解决了。 kevin留给了梁岚,周行朗和路巡带着梁岚养的布偶猫回国了,这种猫粘人,而且娇气,比有些小孩子还难养,梁岚说:“等你们把宠物养好了,孩子就交给你们。” 路巡同意了,不过私下里给周行朗说:“等过几年,孩子她养出感情了,未必愿意交给我们。” 一回国,气温骤降,在狮城穿三件套会热、出汗,回国还这么穿只会把人冻僵。 年底工作多,周行朗去事务所上班,开总结会议的时候,总结了今年的项目,除了他主创的几个大项目,包括从去年做到今年的美院项目、耗费他接近半年时间设计的美术馆,以及正在进行的住宅设计,工作室还有几个其他的大项目,很多个小项目。也有一些已经建成的作品拿了不大不小的奖, 而且《a+u》杂志最近还看上了周行朗设计的自宅,联系到工作室,询问能否来采访他。 《a+u》是国际五大建筑杂志之一,创刊至今已有五十年,杂志在一些建筑师尚未成名时,就关注过那些有潜质的新生代建筑师,在杂志进行报道过后,这些新生代建筑师,后来都成为了大师,杂志的创始人也是世界顶尖建筑师,换句话说,这是一个业内人士都知道的杂志,其知名度就好比《vogue》于时尚圈,奥斯卡于电影圈。 被这样的杂志提出采访,只能说明周行朗的设计已经得到了国际性的关注,这代表着一种认可,这种认可比某些可有可无的奖项来的重要得多,杂志发售后,全世界的设计师都会看见他的名字、他的设计。 杂志社登门的那天,雪下得很大,路巡在公司开年会,灰色的天空中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杂志社远道而来,周行朗特意去机场接到人后,因为迫近年关的大雪,车子堵在路上,寸步难行。 花费比平常多了一倍的时间才到交界处。 杂志社一行来了五个人,除了编辑是加拿大人,其余的摄影师、助理,都是日本人。 他们采访过那么多的建筑师,还是生平第一次坐加长的派对车,车厢很大,两排长长的座椅,足以坐下二十人,车上有冰箱和酒柜,昂贵的名酒随处可见,光滑的柚木地板上铺着羊毛地毯,让人感觉到这个设计师肯定中了七-合彩。 派对车快要进银装素裹的小森林时,摄影师打开车窗,架起设备,要求司机开慢一些,他要拍一个长镜头。 “前面就是您的家了吗?”主编探头去张望,隐约看见了一栋水泥的庞大巨兽,随着车子离建筑物越来越近,这栋住宅终于显现了其惊人的全貌,整个外表都是清水泥浇筑的,大雪积压在水泥森林上,粗犷而冰冷。 作为一栋住宅而言,这栋建筑物外表显得有些太冷冰冰了,且庞大,就那么屹立在一个缓坡上,和山水相伴,岩石下的流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流水别墅,都运用的相同的元素,但设计师用朗香教堂式的开窗,达到范思沃斯住宅的采光和视野,结合了柯布西耶和密斯两位大师的长处,所以在室内和室外看这栋建筑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派对车停下,《a+u》杂志社来访团下车,面对建筑物发出赞叹声。 摄影师拍了一张外貌,周行朗介绍说:“车库在那里,车子将从那里进去。不过这辆车太大了,我的车库现在放不下。你们想从哪里开始参观?” 主编说:“从大门吧,这样正式一些。” 他拿着录音笔询问:“周先生,从机场一路而来,我发现您的住所相当偏僻,周围没有一个邻居。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工作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周行朗带领他们走向大门,“我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家里工作,而每次坐车前往事务所的那段漫长时光,是我观察这个城市的最好时间,那通常是早晨或太阳下山的傍晚。我注视着这个城市的细微变化,发现人们真正需要什么,建筑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他提前写了一份稿子,背了两个月,说出口的时候信手拈来般。 主编记下他的言论,暗自地思考这位年轻人建筑师不同凡响,是有深度的,同时注意到了门前的灯笼、春联。 这些红通通的装饰品,一下就令这栋冰冷的建筑物有了难以名状的平静和温暖。 “快到中国新年了。”周行朗对他们解释门上贴着的“福”字。 来访团进门开始参观,他们见过许许多多优秀的、独具匠心的建筑物,这一栋不过也是其中一个,但却是少见的,设计师为自己所设计的住宅。 很少有设计师会给自己设计这么大的豪宅。 周行朗招待他们坐下休息一会儿,带他们从一楼开始参观,上二楼,参观完露台,又回到一楼,下一层楼进入酒窖,酒窖很大,存放着相当多收藏级的液体黄金,大部分都是当年出产时的限量酒,年头很久了,随便拿一瓶酒都足够买下一辆车,让人叹为观止。 主编问他是不是葡萄酒的收藏家,周行朗说不是:“和我一起住的那个人……”摩挲了下戒指,他说,“我结婚了,我的伴侣,他……他喜欢从世界各地的酒庄搜罗这些酒。” 思来想去,他还是用了“he”这个指代词:“这个不会报道吧?” “不会的。”主编从容不迫地绕过了这个话题,参观了他的车库,得知他从来没有开过那些车后,主编露出了愕然的,暴殄天物的神情。 但随后,几人还在他家里看见了价值上亿的毕沙罗的油画——不止一幅。 这栋豪宅不仅仅是看起来豪而已。 周行朗把几人带回一楼,拿出自宅的设计图纸,包括平面图、截面尺寸图、平面详图。配置平面图……拿给他们一同研究、拍摄,周行朗抱着猫,负责解释。 这些图纸才是杂志社的主要目的,而建筑物和建筑师背后的故事,都是其次的。他们只关心窗外一年四季的故事。 结束的时候,主编用他的手机拍下窗外的冬季风景,感叹道:“住在这样的地方一定非常洗涤人心吧,希望以后还有机会来你家参观。” “一定。”周行朗心里隐约地感觉到,自己要出名了,杂志报道过后,他会更有名气,找上门的项目会越来越多。 派对车把杂志社的人送走了,已是夜幕降临,周行朗知道路巡在开年会走不开,也就没打电话,他给甲方秦先生设计的住宅接近完工,正在调整、收尾,然而这只差最后一步,却是全部环节中最难的一步,很有可能前面的所有步骤都会被全盘推翻,整个设计重新开始。 周行朗忙活了几个小时,出了工作间,屋子里开着灯,很亮,但是没有人,惠姨已经睡下了。 他接了一杯水,坐下时猫跳到了腿上来。 这只叫suri的猫已经接回家有两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出过差,和猫相处和睦,但路巡有些不喜欢猫毛,所以很少会抱,惠姨更是一天要用吸尘器吸三次以上。 周行朗原意是等一会儿路巡,如果他还不回来就上楼,结果开着电视,看着看着,就倒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年会欢庆到很晚才结束,从公司再回家,又需要一个多小时。上一条消息是下午发的了,周行朗拍了来访的杂志社,告诉路巡:“我要火了。” 路巡进门,见电视亮着,走过去关时注意到周行朗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猫酣睡,身上什么也没盖,仅仅是抱着猫取暖,只见一人一猫的头紧紧挨着,周行朗甚至把脸放在猫肚皮上,唇色泛红。 路巡蹲下来,很轻地把周行朗的手拿起,然后把猫提了起来,放在地上。 suri惊醒,茫然地看向路巡,正要跳上沙发,又被路巡赶了下去:“滚去你的地盘睡。” 怀里一下没了暖炉,周行朗皱着眉翻了个身,手在空气里无意识地乱抓,好像是想要找个什么温暖的东西抱着,但是没找到,只好自己把自己抱紧了,蜷缩的动作像一个球,脚没穿袜子,光着,路巡伸手一模,特别凉。 路巡弯腰去抱他,他动作万分小心,但周行朗还是有些受扰,半梦半醒的,也没睁眼,喊了声:“路哥?” “嗳。”他用极轻的声音去应道,周行朗就好像找到温床一般,伏在路巡胸前,蹭了蹭他的脖颈,路巡身上的气息是他很习惯的味道,两个人待久了,连香水都是一个味,温暖好闻,周行朗整个人朝他怀里钻,和那只很粘人的猫一模一样,把它丢下去,它还会缠上来。 路巡沉沉地把他抱上了楼,抱进房间,刚放下,他却再次贴上来,抱住自己的脖子不肯松手,路巡浑身一僵,确认他是睡着了,但是挣不开。 如果他用力,或许能把周行朗的手臂弄开,但他做不到,路巡原本要脱衣服,要洗澡,要换睡衣,要取下假肢,但此刻都不能动。只花了几秒钟,他就知道要怎么做了,周行朗需要他的时候,他什么也不会做。 就着那个姿势,路巡躺在他身边,周行朗直往他怀里钻,头枕靠着他的肩膀,四肢都缠着这个人形暖炉,好像一辈子都不打算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快完结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上桑、慕雨、xiaofai、激萌的花卷、前世修来的蝠鲼、怎见浮生不若梦、、榆七七七、桃叶儿尖上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慕善 20瓶;初初er。 17瓶;封渝、我爱小丫小白脸、aiko、橙汁 10瓶;岂可修 9瓶;沉默吃鱼 8瓶;閏土刺猹身上紋、不辞冰雪、永叶、bumblebee、你的书迷宝宝、云江、(≧▼≦) 5瓶;hhy3419、里斯的小甜品 2瓶;苏、柯基啊aaa、悲喜一念间、momo小可爱(^~^)、伢子、b、狸子不掉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第 50 章 “周总, 今年年会上哪儿开?” “开什么年会, 年底不是开过会了吗!”大年初一,周行朗回家了, 正在帮忙包饺子,肉馅太厚以至于饺子皮合不拢,文女士说了他一句, 他就擦擦手, 上旁边露台打电话去了。 周天跃在电话里解释说:“不是一个会,我们事务所的年会就是……旅游,度假,犒劳一下辛苦的员工们,往年都要办的, 一年一次。” “谁出钱?” “你出钱。” 周行朗:“……” 他痛心疾首道:“我去年都没赚几个钱,收入才几百万, 而且我怎么记得去年没年会这回事呢。” “那是因为去年春节我们有个项目落成,甲方邀请我们去试住, 你没去,我们都去了,没花钱。” 周行朗想起来这件事了,他当时在西双版纳,后来就回家过节了:“今年没有甲方邀请吗?” “或许你可以问问路总。”周天跃含蓄地提醒,“和他们家集团合作的西藏拉萨的雅鲁藏布江度假村去年年底已经建成,现在还没开业。还有,我听说安缇在马尔代夫的新岛也开业了, 他是老板,老板带我们去,就不用花钱了。” “那怎么行。”在露台站着冷,周行朗转身进去,看见路巡在帮他妈妈擀面皮,“那不是占他便宜吗。” 事务所两个分所,加起来好几十号人,要是不花钱白吃白喝的,也太不要脸了,他做不出来这事。 “你们是一家人,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要去你去,我反正不干。”看见路巡在擀面皮的空隙抬头看自己,周行朗重新退回露台,把推拉门关上。 周天跃说:“那是你老公,又不是我的,怎么,最近又吵架了?” “什么叫又吵架……”周行朗听着有点怪,“以前我经常跟他吵?” “不是,你这不是失忆吗,我以为你不想跟他过了,”周天跃飞快地转移话题,“我帮帮算一笔账,假设两人一间房,普通五星度假村,园景、或者海景房,在打折的情况下一千块一晚上起步,事务所几十个人,加上家属一百个……” “等等 ,还允许带家属???”周行朗打断他,“家属不会也是我出钱吧?” “周总大方——这是你在员工心里的形象。一年就这么一次员工福利,怎么着也得做好点是不是,你老公,公司年会,头奖是八十万的宝马,三等奖都是毛里求斯双人游。我们年会,那至少得住六晚,加上机票……最近春运,航班很贵的,我可以打电话去航空公司订团队票,人均算六千,一百个人就是……” “六十万。”周行朗眼前一晕,“我去年都没赚这么多。” 周天跃:“……你再说一遍?” 周行朗心在滴血。 “我请他们上杭州看西湖行吗?” “你以为西湖就便宜吗,醒醒!春节很贵的,虽然坐高铁就能过去了,但悦榕庄一晚上要四千!四千!你自己算算。” “一定要去吗?” “你不想让你辛苦操劳为你工作一年、为你掉发的员工们寒心吧?” “可以给他们一人送一套霸王育发液……” 周天跃:“谁稀罕你的霸王。想省钱就去找你老公,他还没开业的酒店,空着也是空着。” 他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 但是……怎么去开这个口呢。 转身回客厅,饺子正好包完了。 文女士端着饺子进厨房下锅煮,问周行朗要吃几个。 “三十个。”周行朗看向路巡,在心里埋怨周天跃怎么不早点告诉他,也好让他有个心里准备,也就不至于事到临头开不了口。 厕所里传来周庆松的声音:“我要二十个。” “路巡呢?” “也三十个吧。”路巡也看着他,“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也不是麻烦……”他挠挠头。 “那是什么问题?”路巡弯腰摸了摸他的脚,一摸是凉的,就抱到了腿上来。 “你做什么……!”周行朗吓一跳,尤其是老妈就在一墙之隔的厨房,老爸也在厕所,“在家呢!”他压低声音,一抽没抽回来。 “别乱动。”路巡按着他的脚,“你脚怎么这么冷。” “那你给我拿袜子啊,摸什么摸,万一我爸出来了怎么办?” “你爸便秘,没那么快。” 周行朗:“……” 他低头看着路巡的手,自己的脚,听见了抽油烟机的声音,心特别慌:“那你干什么把我的脚按在你……那里。” “不是故意的,”路巡看着他,“你乱动给我碰着了。” “就碰一下你就这样了?”周行朗确信只是碰了一下,大概也就一秒。 路巡没说话,挠了下他的脚掌心,周行朗立刻浑身一颤,拼命把脚往回缩,脸上起了红晕。 抽水马桶的声音传来,路巡一松手,周行朗顺利把脚放回了拖鞋。 老妈端着饺子出来:“哎,路巡人呢?” “洗澡去了。” “大白天的,洗什么澡?” “刚才……猫尿他腿上了。”周行朗是把猫带回家来过春节的,但是suri水土不服,趴着不爱动。 周行朗说:“把他饺子给我吃吧。” 六十个饺子,实打实的肉馅,吃了不到一半就不行了,路巡好半天出来,之前煮好的饺子已经凉透了,周行朗重新给他煮,调了东南亚口味的蘸料。 “真没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 “你脸上写着呢,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行朗说没有:“吃你的饺子吧。” 因为今年路巡来了的缘故,周家父母也就没有回老家,加上知道周行朗心里有心结,一看见山下那条河就会难受。 纠结了一天,还是没有开口,周天跃打电话来催,把名单发给他,一共确定是九十人。 周行朗只好认命地打开安缇酒店集团的官网,搜索起他们旗下的酒店来。 由zool事务所设计并建成的酒店并不多,据他了解,过去几年事务所和安缇合作了十几个项目,实际建成的只有六家,其中有一家还没开业。 已经开业的,除了商务酒店,剩余的度假村都拿过一些小奖,炒的很厉害,在国内的网上属于网红酒店,贵得离谱。 在春节,最基础的房型也超出了预算好几倍。 暗骂一句该死的资本主义,为了省钱,周行朗背着路巡研究到了第二天,把钱转到周天跃卡上:“订这家吧。” “真自己出钱?” “那当然。”由于预算超标,要花上八十万打不住,索性给周天跃打了一百万过去。 周天跃点进链接一看:“等等,你自己出钱,怎么还是路总家的酒店?”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有白金卡,打电话预定的时候报我名字,有折扣。” 虽说堂哥不是建筑专业的,但是作为助理,他显然是出色的,能把这些琐碎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顺利拿到航空公司低价票,顺利用周行朗的卡拿到了房型折扣和升级,比周行朗想象中还要低。 路巡临到他出发前一天,才知道这件事。 看见周行朗在收拾东西,还以为周行朗去外地出差见甲方,结果发现他收拾的都是夏天的衣服,短裤、草帽、泳衣、泡面。 显然不可能是出差。 “开年会,”周行朗说,“事务所员工外加家属,快接近一百个人了。” 路巡随即便想起,往年周行朗公司的年会,几乎没有问他,因为周行朗觉得他们需要在外人面前保持距离。 或许今年也是如此,他可以理解周行朗的想法,但是也会觉得。 “行朗,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大前天才订好的,我帮你订了机票。”周行朗解释。 好几次要开口,结果都没说,一来觉得路巡有事忙,二来觉得那么多的员工,容易被人看出来,他已经知道了路巡对他的谎言,其实他和路巡的婚姻很多人都不知道,员工只知道他结婚了,但不知道和谁。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困扰什么,想着要路巡一起,给他买了票,但就是没说,也不知道在拖个什么劲儿:“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 “想。”路巡定定地看着他,“如果你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婚戒我可以不戴,在有外人的时候,我也可以跟你保持朋友的距离。” “也用不着这么……”他叹口气,没说话了。 路巡也开始收拾:“去海岛?哪个?” “塞舌尔。” “塞舌尔我记得……哪个酒店?” 周行朗收拾洗漱用品:“就……你们家那个。”这家的设计师不是他,是另一个周行朗非常喜欢的建筑师。 路巡脸上没有表情:“没和我说,自己出钱?花了多少?” “没多少。”周行朗瞧出来他的低气压,也觉得自己不说不太对,但自己也有正当理由,何况也不是没想着路巡,还给他订了票,所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有钱,我去年赚了不少。” “哦,赚了多少?” “跟你比不了,你也别看不起人,”他塞了两桶泡面进去,把箱子往下一压,“你十刀一次的价格,能买你十万次了!” “你是这么算的?”路巡的表情稍微好看一些了,把周行朗的箱子打开,周行朗吼他:“哎!我刚收拾好的!” 路巡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分出两盒套放他行李里:“带太多了,可能会被海关查,分你一半。” 周行朗又把两盒丢出来:“你带这么多干什么。” “十刀一次,周总,我要赚你钱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付辞辞、榆七七七、周翡、想梦见的人是你、怎见浮生不若梦、、有朝一日、苦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皂喵喵、小厌离、23019420、y-tar、绿鋀豆 10瓶;咸鱼 6瓶;云缭雾绕、痴痴缠缠、sedate 5瓶;九月肃霜、要我说笑、悲喜一念间 3瓶;森、子夫狸、.、hhy3419、藏粤 2瓶;出门左拐找雷劈、词庸、24245876、谢谢小长庚、阿翡啊、irishst、烦躁时来吃坨屎、你的书迷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1、第 51 章 航班是上午, 要飞一个白天一个晚上, 到的时候算上时差,还是晚上。 自宅离机场远, 出发前一天晚上,周行朗和路巡就换到陆家嘴的房子住,第二天一早, 准时到机场集合。 他们一行人多, 比一般的老年旅行团还多几倍,有大有小,有些员工带的家属是妻子或丈夫,有些员工带的孩子,也有的单身, 带上父亲或者母亲。 到的时候,周天跃正在分发棒球帽, 一人一顶红帽子,便于辨认, 为了方便管理,他还请了几个旅行团的导游,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分组。 “护照都交给导游,这是入境卡,大家都填写一下,不会写的问自己的导游……” 这么几天的时间里,能做好这么多事,周行朗对他简直刮目相看。 “咦, 周总来了!”有人看见了戴墨镜装霸道总裁的周行朗。 “周总好。” 而周行朗,顾忌着自己平日里给员工的印象,实在不能笑,只能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嘴里喊着“周总”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周行朗旁边站着的男人,这种如同男模一般的身高身材,原本就很难得一见了,更别提被墨镜遮挡了一半的脸庞,依稀能看出英俊深邃的轮廓。 “这不是路总吗……” “路总也来了?” 有人跟路巡问好,他也礼貌地点点头,说你好。 事务所的老员工大部分都知道路巡,知道他是周行朗的合伙人,这个事务所有他一半的股份。 周总给人的感觉是高冷,这个很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另一个老板,给人的感觉就是酷,常年穿得正式,在酷暑也是西装革履的禁欲系。 由于难得一见,他忽然这么出现一次,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周总这么和路总站一起,也太养眼了吧,一个是霸道总裁,一个是年轻有为建筑师,我是在晋江文学城吗……” “他们看起来像一对,好般配。” “别胡说八道了,我们老板是有家室的人。” “不知道老板娘长什么样,从来没见过……” 都知道周行朗已婚,可谁也没有“见过”他的另一半,更没有人往那方面去想。 把行李排队托运了,通过海关入口,周行朗拽着路巡的胳膊去了另一个安检通道排队,和大队伍远远地离开了。 “他们闲的吗,怎么老看我。”周行朗不习惯人多,更不习惯这么多人看他,每次只要一受到关注,就觉得心慌。 “长这么帅的老板,我是员工我也喜欢看。” “闭嘴吧你,他们还盯着你看呢。”周行朗很不高兴地说了句,“早知道就不带……” 他的话没说完,路巡接上:“早知道什么?不带我来了?” “不是,我是说,早知道我也不来了。”周行朗站在前面,路巡站后面,排队的人很多,路巡贴着他站,前面队伍一旦前进一步,路巡就很快速地搂着他往前走一步。 “我们现在回家,还来得及。”他从不坐民航飞机,不习惯于等待,也不习惯排队过安检。 “怎么可能,钱都掏了!”周行朗想,顶多到时候不跟着一起活动,他就待房间里。 很快,安检排到头,周行朗把包里的充电宝,电脑,全部拿了出来,脱掉外套、皮带、鞋子…… 安检扫描棒滴滴滴了起来,周行朗从响声的裤兜一摸,把婚戒摸了出来。 安检员又扫了一遍,确认他身上没有携带违禁物,就放他走了,周行朗穿上外套,开始收拾通过安检的电脑和充电宝,就在这时,扫描棒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周行朗回头去看,原来紧跟在他身后的路巡也中招了。 忽然想到什么,他脸色倏地就变了。 路巡把婚戒摸出来,安检员拿着安检棒在他的腿部扫来扫去,滴声持续着:“腿上是什么?” 路巡没有说话,脸色显得很平静。 ——他几乎忘了这件事,因为通常来机场,都不会像普通人一样走安检通道的。 “腿上是什么?”安检员声音放大,又问了一遍,“把东西拿出来!” 蹲下`身去摸,发现是一种和人的肉和骨头完全不同的、属于金属的冷硬触感。 不少游客在张望,看发生了什么。 周行朗立刻快步走到路巡前面,一手提着包,一手提着路巡的皮鞋,就挡在他的身前:“你不要碰他!” 这一瞬间,路巡就好像看见了以前的周行朗,那么毅然的模样,他微微出神。 “抱歉,”路巡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对听闻动静过来的几个安检人员礼貌地说,“我可以进去检查吗?” 那名触摸到他腿部,发现是金属质感的安检人员,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跟我来。” “是义肢。”没有其他人了,路巡把裤脚挽起,露出一截流畅的、反射出光芒的黑色腿部,“这是我的残疾证。” 安检员看了眼他的证书,很尴尬地道歉:“这位先生,非常对不起……” “没关系,你们也是恪守自己的本分,”路巡把裤腿放下,黑锋似的浓眉是一双始终平静如水的眼睛,“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可以。” 周行朗蹲下来,给路巡穿鞋,垂着头:“是我的疏忽,路哥,我忘了这件事……” “不是你的错,”路巡摸了下他的头发,柔声道,“这说明我平时看起来太正常了,你忘了,我也忘了……” 周行朗心里堵的厉害,手指微微地颤抖。 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任谁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残缺。 “鞋穿好了。” 路巡站起身,拉过周行朗的手:“走吧。” 飞机晚点了,周行朗和路巡进了头等舱候机室等待,一架飞机就几个头等舱位,周天跃只帮队伍里的老人升级了舱位。 登机后,周行朗意外在飞机上看见了一个熟人:“秦先生?” 正是他的一位甲方,前不久,才刚刚完成他的住宅设计方案。 “周设计师?好巧好巧,你是出去玩的?” 周行朗点头:“公司年会,一起度假,您呢?” “我带家里人出去玩,你去哪儿?” 周行朗说塞舌尔。 秦先生说自己去阿布扎比,飞机快起飞了,他说:“等会儿聊。” 两段航程过后,已是一天一夜过去。 出海关,又出了个事,海关让路巡把行李箱打开检查,周行朗皱了皱眉:“让你别带那么多……看吧,被查了。” 后面有员工停下:“周总怎么了?” “没事,查一下。”他生怕别人看见。 海关打开了路巡的行李箱,刨开让周行朗胆战心惊的那几样,翻找出几包东西:“这是什么?” 周行朗松了口气。 路巡解释:“一种腌制过的鸭蛋,中国特产。” 海关拿着看了看,然后闻了闻,大概是想尝尝鲜,说:“没收了。” 重新合上行李,出去和戴上红帽子的人集合,导游在点名,周行朗去换了点当地货币,路巡问他:“你什么时候往我行李箱里塞的皮蛋?” “我那里塞不下了,只能放你那里,有意见?”顾忌着旁边有自己的员工,说话不敢大声了,“还好我还让天跃装了十个咸鸭蛋,不然就没得吃了。” 路巡说没有,同样小声地说:“带那么多蛋做什么?只有七天,也吃不完。” “还说我,你带那么多套又用不完,让你不要,还不是不听。” 他只吐出三个字:“能用完。” 周行朗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路巡:生财有道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gi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榆七七七、-漆蓝、皂喵喵 2个;滚去学习吧废柴、润木、小树迎风、付辞辞、天佑狗蛋儿、想梦见的人是你、惬幽独、脱脱、范、momo小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牧神的水妖 30瓶;sy 20瓶;余光 18瓶;阿亚、酸橙子 10瓶;红红火火、天佑狗蛋儿 6瓶;xiaofai、yushiki6319、moltd 5瓶;奕轩20130306 3瓶;miss 2瓶;激萌的花卷、柚子巨好吃、滚去学习吧废柴、比努力更努力?、dly橙子君、离鹤歌、每天都想吃瓜、saybia、湘皋、森、好喜欢大小姐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2、第 52 章 “路总和咱们周总什么关系, 怎么走哪儿都在一起啊?成双入对的。” 两人是一起出现在餐厅的, 路巡长得很显眼,他比很多西方人还要高。 有个老员工回答:“路总是我们公司的投资人, 股东,虽然不常来,但也算是我们事务所的一份子吧……” 女员工感叹道:“他身材真好, 人又高、腿又长, 浑身都是男人味,但是怎么这么热的天气还穿长裤啊?” 长裤和长袖装扮,袖子挽起一些,露出一小截的黑臂,衣领开得也比平时大一些, 能看见锁骨下方的黑色纹身,裸`露在外的肌肤很少很少, 却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窥究竟。 安缇在塞舌尔投资的酒店,是岛上最贵最豪华的一家, 比旁边的四季都贵,来这里度假旅游的大多都是欧美人,穿着泳衣来餐厅的比比皆是,他们会端着果汁在旁边俯瞰海岸线的无边泳池凹造型。 所以像路巡这么穿的几乎看不见。 就连周行朗,也是拖鞋加短裤,一副度假的装扮。他来之前也想过路巡不能穿短裤、拖鞋,也没办法去沙滩游泳这个问题,不过那时候想法简单, 以为不去沙滩、不下海就行了。 可实际发生了,周行朗发现问题还是很多,比想象中更多,而且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他的下属会不会发现他和路巡的关系了。 早餐品种很多,甚至因为他们一行人的到来,特意做了中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路巡的缘故才有这样的待遇。 周行朗特意给路巡打了一杯加冰的果汁:“你热不热?” 路巡说不热,周行朗看见他额头有一点汗,顺着太阳穴流下来,伸手给他擦了,动作很随意:“我们明天还是别来餐厅吃了,昨天管家不是说我们可以提前点好早餐送到房间吗。” 路巡有些诧异他给自己擦汗这个举措。 毕竟旁边不远几桌就是事务所的员工,按理说周行朗应当避免和自己这样亲密接触的。 “行朗。”路巡喊他。 “嗯?”周行朗正在剥咸鸭蛋的蛋壳。 “你刚才这样,不怕吗?” “哪样?”他抬起头。 路巡抽了张纸,伸手去擦拭他的额头:“这样。” 果不其然,周行朗听见几声类似“嘶”的惊叹声,他扭头去看,能看见员工们的躲闪的目光,仿佛带着某种怀疑。 毕竟大家都没见过他的“老婆”,乍一看见他和路巡这样,难免会想多。 “我刚才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周行朗把咸鸭蛋挑了一半给他,包括自己爱吃的咸蛋黄,“就是觉得,我应该照顾你。” 他语气还带着一丝犹豫,好像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和路巡对视了一眼,就把头垂下去了。以他们这样的关系,互相照顾其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也就是熟人在场,所以做起这些来格外的难。 路巡看着他的眼睛,半晌道:“宝宝长大了。” “……说什么呢!” 路巡笑了笑:“你吃。”知道他喜欢吃咸蛋黄,所以把蛋黄挑到他盘子里。 周行朗看看他,又去看周围的下属,到底心里还是有点在意的,可嘴上却说:“他们看见了就看见了吧,反正也是给我打工的,不敢说我坏话。” 早餐过后,回到房间,临时组建的百人大群里有人正在问谁要去海滩,还专门艾特了周行朗,问周总去不去。 “天啊!这下面好多椰子树、芒果树,菠萝蜜……还有不认识的水果,问了酒店员工,说随便吃,很好吃!你们快点来海滩玩啊!全体成员。” 发消息的女生还发了几张图片,野生的水果看起来非常诱人,隔着屏幕好像都能闻到那香甜的气味。 群上已经有人开始报名了。 他们这个“旅行团”比较随意,模式是谁想去什么地方,必须组队去,十个人以上才允许行动,这是休假第一天,大家花着老板的钱出国高端游,无论是谁都想玩个够本。 周行朗按捺住想跑出去玩的强烈欲`望,下水在泳池泡着,路巡这样肯定是不能去沙滩的,穿个皮鞋西装袜去多奇怪,他自然不可能自己跑去玩了,所幸最好的风景都在他们住的这栋别墅里了。 因为路巡是大老板的缘故,这栋别墅据说是全岛最豪华的一栋,一千平的面积,三间卧室,却只住他们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周行朗刷到了某个员工发的朋友圈,在海滩喝啤酒,和当地的小朋友合照,开了个椰子,椰子里肉很多。 据说叫金椰子,味道甘甜。 周行朗马上给周天跃发消息:“帮我带个椰子上来。” 周天跃说:“我不在海滩上,等等我叫个人帮你送上去。” 周天跃转头去问方乐,方乐转头发消息在群上:“谁帮周总带个椰子?” “我来!” “我刚摘了椰子!” “我就在椰子树下!” “周总的房间号是?” 没多久,一连几波人坐车过来给周行朗送椰子,他只能全部收下,在群里说一句:“椰子够吃了,谢谢大家。” 几个椰子拿到手,不知道怎么开,路巡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拿着摆弄了半天也打不开,用刀砍也不行,周行朗捧着扎了一个洞的椰子,很艰难地把椰汁倒出来,说:“总算也有你不会做的事了。” 接着路巡就打了电话,让管家来帮忙开椰子。 管家利落地用刀把椰子削开,一看就是常做这事,周行朗夸赞了一句,管家把剩下几个椰子全开了,问他们需不需要spa。 “就是按摩吧?”周行朗看向路巡,“推背那种?舒服吗?我还没试过。” “舒服,”路巡面不改色地说,“你想试试就点一个。” “你不要啊?” 路巡摇头,他身上有烧伤,哪怕纹身遮盖住了,可还能摸到,所以拒绝除周行朗以外的人碰他。 周行朗想了想,脑海里立刻就蹦出了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要是女技师当着路巡的面给他推背,坐在他身上给他推背…… 一开始查攻略,据说这家酒店的精油spa做的非常专业,像他这样长期久坐办公室的设计师群体,做一次就能舒缓很多毛病。 他观察着路巡的脸色,说:“那我也不做了。” “给你按摩的都能做你奶奶了,我还不至于。”路巡转头对管家说,让他请一个技师来,接着用法语说了句什么,周行朗没听懂:“你刚才跟他说什么?” “让他给你找一个技术好的。”他把椰肉刮下来,叉到周行朗嘴边喂他。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技师,年纪果然很大,是个黑皮肤的老奶奶,满脸褶子。周行朗怀疑地看着路巡:“你给管家说的那句话,是让他给我找个最老的来吧?” 路巡没有承认,说:“年纪大说明她做这行很久了,技术肯定很好。” 技师是当地原住民,英语说的不好,她比划着外加几个不标准的单词,示意周行朗脱衣服,递给周行朗一条一次性内裤。 他有点窘迫:“是要让我脱光吗?就穿个裤衩子啊……我就只推个背而已。” 路巡就对老技师说:“只推背,他能不能穿上裤子?” 但老技师坚持。 路巡说:“她说必须脱干净,但是会给你搭一个纱巾在腿上,所以你放心,不会走光。” 周行朗非常纠结,看了眼路巡,又看了眼比他奶奶年纪还大的技师,最后还是同意了,按摩而已,还是个奶奶,人家什么没见过,这又不是什么不正当的交易……连路巡都能同意,就说明根本没什么。 他趴在spa床上,头朝下。 能感觉到腿上搭着一张很薄的丝巾,后背有些凉意,是油,滴在他的整个后背上。周行朗能闻到香味,是天然的植物香气,一双手把他的手臂打开,放在两侧。 技师的手把他后背的油推开,动作轻柔,但是一按他的肩颈穴位,就疼得不得了,他喊疼,喊轻点,对方好像能听懂一般,动作一顿,接着缓了不少,好像在他背上写字一般,按得有点痒。 周行朗一开始,还真以为是技师在按,他不能抬头,也看不见,只觉得这双手还挺滑的,但是按摩技术好像不怎么样——他不由得觉得自己这么想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不免有些可耻。直到纱巾被拿开,对方真的坐到他身上,感觉到那双沾满精油的手到了禁区,周行朗才猛地弹起来,一脸被老太太非礼了的羞愤。 他看见了那个动手动脚的技师。 “……路巡?” 路巡嗯了一声,一点心虚也没有:“还按吗?” “不按了!”周行朗立即明白了过来,“所以刚才一直是你?那个老奶奶呢?” “我让她把精油留下,打发她走了。”路巡用毛巾擦了擦手,说,“行朗,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让别人碰你吧?” “……人家都那么大年纪了。” “年纪再大也不行,只有我能碰。” 周行朗感觉身上全是油,而且倒的有些多,他一起身,还在往下滴。 他把纱巾围在腰上:“你给小费了吗?” 路巡说给了十刀。 周行朗:“……” 路巡笑了笑,举起精油瓶:“还按吗?我不收小费。” 周行朗扭了一下胳膊,说不了不了:“你技术不行。”说完,他意识到这两个字是不能随便对男人说的,立刻改了口,“我是说按摩技术不行,不是那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起来听说今天要拿毕业证,学校远tat 晚上才能码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吾谁与归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梦见的人是你、吾谁与归 4个;月夭 2个;momo小可爱(^~^)、-漆蓝、润木、慕雨、凉城樨、2333、小金今天也可以、阿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麋鹿线叶子黑色的眼睛 53瓶;drunkss 30瓶;y 28瓶;撒了个野的蛋儿姨姨 16瓶;萌萌的大柠檬、y-tar、等等、定言、无非公子、云灭、一只章鱼烧呀 10瓶;好久lh、hhy3419、蛰然 6瓶;jun、如若安然爱啃梨、果子露、35237996、大傻桥 5瓶;红红火火、大汉还没有女朋友、漂浮的胖妹 4瓶;小耗子 2瓶;__mu酱、筱純四四、〔数据删除〕、苏、一枚团团、乇乇吖、龙龙的小甜饼、好喜欢大小姐啊、2333、君咯、陌之、你的书迷宝宝、馒头小仙人、saybia、restra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4章 >????他俩坐在一起, 路巡又是顶着甲方爸爸的身份,前面坐着的几个建筑师一看这个甲方居然对那个年轻人 那么好,居然主动倒热水, 都觉得诧异。 这叫周行朗的年轻人, 没什么名气啊, 安缇老总这么瞧得起他? 周行朗喝了他泡的水, 路巡眉开眼笑:“这才对嘛, 你讨厌我,总不能不管自己身体吧?” “我没讨厌你。”他否认。 “那你是怎么?” 周行朗低着头说:“我缺氧了。” 他是想问路巡,为什么要这么一直帮他, 自己要用什么来还?他根本还不上。 路巡似是读懂了他的表情,压低声音说:“我不是追着你来的,我不知道你也来了, 早知道你在这个考 察团里, 我就不来碍你眼了。” 周行朗抬起眼来看他,路巡一脸真挚:“没骗你, 我真是来拍照的, 你看我带了多少。” 他拍的最多的是纪实人文, 特意带了长焦镜头, 拉开相机包的拉链给周行朗看,里面□□短炮的, 周行朗也 买相机, 要拍照,但没有他这么专业。 路巡的设备,一看就价值不菲。 周行朗有好多话想说, 但是车上人多,他注视着路巡道:“ethan, 等下车我们再说吧。” 好在的是,罗总订的房间是一人一间,安缇财大气粗,没订标间让两个人一起住,路巡的房间更是为他 特意订的大套房,和周行朗不在一个楼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房号多少?”路巡给他发消息。 周行朗刚进门,放下行李,回他。 路巡说:“我马上来。” 周行朗等了一小会儿,听见了敲门声,路巡手里还拿着药和一壶酥油茶:“酒店送我的,不知道你这儿 有没有,喝一点?” 周行朗让开一点,让他进来。 他这间客房是传统藏式民居,融入现代化装饰,窗外正对着布达拉宫和雪山的惊人景观。 路巡放下茶壶,把插上吸管的口服液给他:“肌酐,缓高反的,你先喝了。” 周行朗嗯了一声,接过去喝,被那古怪的口感弄得五官都皱了起来。 路巡笑他:“难喝?” !??“不太好喝。” “喝酥油茶。”路巡给他倒了一杯,“坐飞机来高原,身体不好的人是很容易高反。” 周行朗咬着口服液吸管说:“我身体没那么差。” “没那么差?每天熬夜作图,还有胃病,你跟我说没那么差?” 周行朗不接话了,心想自己以前身体是很好的,他是游泳冠军,身体怎么可能不好,可自打入了建筑这 行,应对形形色色的奇葩甲方,就开始不行了,总担心自己会掉发。 周行朗放下了口服液瓶子,路巡拿起瓶子检查:“喝完了?” “喝完了,我又不是小朋友,你还要拿起来检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说不好喝,我就担心你不喝完,我小时候挑食就是这样,总骗大人说我吃完了,实际上背过身就去 倒了。”路巡看他喝了酥油茶,问他好不好喝,周行朗点了头,路巡道:“那茶就放你这儿了,你休息一会 儿,等会儿吃饭,我再来叫你。” 他很识趣地要出去,周行朗忽然把他叫住:“ethan。” 路巡顿住脚步,侧过身回来看他。 “罗总让我来这个考察团,是你的意思吗?” 路巡说:“你想多了,罗通是欣赏你,这件事没我什么事,我说了也不算,你要是对拉萨项目感兴趣, 你还是得自己去竞标。” 周行朗嘴唇抿紧了,顿了几秒说:“谢谢你。” “不客气。”路巡帮他带上了门,留周行朗一个人在房间里,喝着咸味的酥油茶,打开窗看那隔河相 望、看似很近的宏伟建筑。 他没有休息,拿出速写本和随身的水彩,在本子上画图,很多时候,他画图能摒弃其他想法,只专心做 这一件事,今天却有些例外,他画不好。 事业的成功来得太过容易,他是走了不好的捷径的,就像吃了一顿霸王餐,可要知道的是,霸王餐才是 最贵的东西。 他心里很憎恶现在冒出贪婪心思的自己,就好像,再也找不回当初做建筑的初心了。 当晚是吃的松茸炖鸡,周行朗的高反第二天就好了许多,一行人出门去考察,看项目选址。 “这块地是安缇竞标下来的,占地有一百!百七十亩。” 规划面积非常大,尽管西藏地广人稀,可拉萨这个地方,盘下这么大一块地,是很难的事。 罗总说:“绕一圈要走二三十分钟,现在还全是树,计划是明年开始开发。” 周行朗抬头观测阳光的方向,不时在随身的小本子上记些什么,也会掏出速写本画画,每个建筑师都有 其独特的寻找灵感的方式,周行朗看其他人,有的是拍照,有的也是写写画画,有的呢,只是用眼睛看,什 路巡对风光也很感兴趣,用14的头拍了一会儿,换上50的定焦头,跑去其他地方拍人文了。 周行朗也得去其他地方考察,建筑这件事不是单一的,要对周围风土人情都要有了解才行。 罗总像个导游那样,不让他们跑太远:“自由活动两个小时,等会儿咱们就在这边这个川菜馆见,最好 不要单独行动,免得找不到人。” 结果到了集合时间,路巡拍了很多的好照片回来,才看见周行朗不在,整个考察团,只有周行朗一个人 没回来。 “他人呢?”他表情难看地问罗通,“你让他一个人行动的?” 一个建筑师说:“刚才他还跟我在一起,我去藏民家了,他好像要测阳光……应该还在,还在原地 吧……” “在哪?” “应该是……在拉萨河那边吧。” 路巡放下相机包就跑了出去。 留下一行人嘀咕这个周建筑师和甲方爸爸的关系。 路巡一边给周行朗打电话,一边朝拉萨河跑去,离得不远,电话打了几个也没有人接,路巡怕他出了什 么事,又有些气,气他怎么到处乱跑不听话,又气自己怎么跑别处去拍照,没好好跟着他。 他找了一会儿,才在河边找到周行朗。 他毫无顾忌地躺在草地上,不远处一头黑色的牦牛,周行朗拿着一杆钢笔,抱着巴掌大的小本子,很认 真地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正当他认真的时候,眼前笼罩下一片阴影。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行朗对上路巡黑得像炭的脸,吓了一跳:“路巡,你怎么……”!” “你知道到集合时间了吗?” “什么?到了吗?”周行朗显然是不知道的。 “罗通让你们去集合,就你一个人没听?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我在看太阳高度,我发现朝西转25度,是整个建筑群最合适的开窗方向,这个方向的话阳光会很好。” 他很认真地解释自己做了些什么。 路巡定定地看着他几秒,周行朗脸上蹭了铅笔灰,像花猫似的。路巡就这么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 么,眉毛又皱了起来。 脸的不走,刚好有朋友邀请他去参加快艇的比赛,他就离开了,没再联系周行朗。 这么不联系,似乎就没那种想法了。 谁知一见到,马上又心头痒。 周行朗以为他在生气,说对不起:“那我们现在回去?” “不着急。”路巡坐了下来,“我给罗通打电话,我看这里风光不错,我拍几张照。” 他把相机包丢给罗通了,身上还背着一个挂机头。 周行朗“哦”了一声,也没反对。 路巡从脖子上抓了一串大金刚下来,丢给周行朗:“刚买的,买了两串,给你一串。” “我不要。” 路巡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道:“路边买了,两个一百块,你戴上。” 周行朗打量着他,发现这么一会儿工夫,路巡全身上下全是这种东西,手上也是,脖子上也是,若非一 张脸带着锐利阳光,西洋风情的英气,看起来还有点藏民的意味。 收了他五十块的大金刚戴上,周行朗看路巡在旁边认真拍照,他也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 他手里拿着几根铅笔,有14b的,有4b和hb的,本来是在画河流,谁知道画着画着,自己也没注意,几 笔寥寥地勾出一张宛如油画般的英俊眉眼。 他画得很快,也没有继续细化,当他发现自己在画什么的时候,就停了笔,拧眉看着画,又看向路巡, 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事。 53、第 53 章 一连三日, 周行朗都没有出门, 不仅不离开酒店,连房间门也不出。 需要什么东西, 要么让人帮他买回来,要么就打电话叫管家,路巡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怕热, 结果看见他在太阳底下躺几个小时都不怕, 很快,就知道原因出在自己身上。 吩咐好了一切,下午时分,周天跃打来一个电话:“周总,大家都在沙滩等你呢!” “等我干什么?”他午觉刚醒, 这几天别的什么事都没做,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 剩下的几个小时晒太阳、游泳,日子惬意的让人完全忘记现实。 “大家给你准备了一个派对, ”周天跃在电话里说,“你忘了啊,今天是你农历生日,三十岁!大喜的日子!” 周行朗:“……你闭嘴。” “派对都布置好了,要不要下来?放心,他们问你多少岁,我都没回答的。” 周行朗只好说:“那我下来,在哪个沙滩?” 酒店范围内有好几处不同的沙滩, 有些是开放的,有些不开放。 周天跃回答后,周行朗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有些远,要坐车过去。 路巡在浴室洗澡,他回房间换衣服,衣帽间里挂着他带来的泳裤、沙滩裤、t恤。 沙滩裤很多种花色,看起来五彩斑斓,他也只带了这些衣服,而另一边则挂着路巡的,无一例外的黑色、鼠灰色,沉闷而稳重。 一手提着自己漂亮的印花沙滩裤,一手把路巡的长裤拿出来,犹豫几秒,周行朗穿上了路巡的长裤。路巡身材更高大,比例好,裤脚穿上拖地,略有些宽松,他扎好皮带,挽起裤脚。 路巡的衣服上也带着属于他的味道。 路巡刚洗完出来,便看见他把衬衣扎进裤腰里。 派对的事是他吩咐安排的,但仍装作不知,走过去问道:“怎么穿我的衣服?” “不让穿啊?”周行朗扣好扣子。 “让穿,不过外面很热。”他伸手替周行朗整理了下衣领。 周行朗解释是因为有派对的缘故:“所以要穿的正式一点。” 其实是因为这样,就不会有人觉得路巡这么穿着奇怪了。 随即路巡也换了一身差不多的,叫来车,把他们送到了沙滩。 沙滩已经布置好了,四处都是鲜花和气球,放着生日歌,坐满人。有人在沙滩上踢球、打排球,有人在海边玩水,中央的台上放着香槟塔和半人高的大蛋糕,长餐桌上摆满甜点水果。 周行朗一下车,便听见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周总来了啊!” “周总生日快乐!” “恭喜周总了!” 有什么好恭喜的……他真是一点也不想过这个生日,三十岁,代表他是中年人了。 “谢谢,谢谢大家的祝福。”周行朗穿过人群,周围人都看着他,他和路巡并着肩,他身上还穿着路巡的衣服…… 走着走着,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这一切曾经发生过一样,似曾相识。 恍惚间,他想起路巡给他看过的婚礼视频,不知道是视频片段还是记忆片段,倏地在脑中浮现。 记忆里,也是这样有很多人祝福。 他们交换了婚戒,并发誓永不分离。 见他停下脚步,路巡放下相机:“怎么了?” “没什么。”周行朗摇摇头,看向他的手指,在阳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再一认真看,他手上什么都没戴,无名指留下了一圈指痕——路巡向来不取婚戒的,这会儿却因为自己的缘故,取了下来。 周行朗看着他的手,然后轻轻碰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下,不经意一般,就那么一下,细微而不易察觉,却让路巡忽然有些感觉到了他在想什么。 他看向周行朗,周行朗也望着他,不过半秒,周行朗转开目光,低声问:“你戒指呢?” “在钱包里。”那么小的东西,既然不戴在手上,放身上便有些不妥。 周行朗摸出戒指带上了,嘴里倒是没说话。 按照之前说好的,演讲了一段事务所成立至今的感言,接着切了蛋糕,蛋糕上插-着十八岁的生日蜡烛,也不知道是谁准备的,这么有心。 路巡充当摄影师,拍了很多照片,忽然人群中有人说:“路总是摄影家吗?我google了一下,路总好像是一位很有名的风光摄影家。” 路巡闻言看过去,周行朗也看了过去,说话的人是个不大的女生,看样子是谁带的家属。 “我不是什么摄影家,就是个拍照片的。”路巡回答。 “太谦虚啦,这么多奖呢……” 周围人闻言纷纷掏出手机搜,路巡曾经的摄影家身份被扒,有人还搜到了更多令人震惊的内-幕:“天,路总居然是路峰的儿子?!” “路峰是谁?” “南洋最大的实业家,亚洲第一富豪啊!” “这家酒店就是路家投资的!” “不过新闻上说,他儿子已经接手了他大部分的事业……” 议论纷纷时,再一抬头,却发现当事人不见了,连带着他们老板也消失了。 “是不是觉得刚才那样特别像我们婚礼?”路巡在最吵闹的时候,拉着周行朗离开了,没多少人看见。 “挺像的。”不过记忆里,婚礼隆重而浪漫,还有几分沉重,不像派对一样笑闹,周行朗感觉皮鞋进了沙子,走得有些不舒服,于是把鞋脱下,丢在地上,打算原路返回时再来找。 路巡侧头看着他:“刚才是想起来了什么吗?” “嗯,一点点。”交换婚戒,发誓的那一幕特别清晰,然而又非常遥远,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婚礼上好像还发生了些什么不好的事,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周行朗说:“但是我要一细想,头就会很疼。” 海浪冲到沙滩上,再慢慢退回去,他回头去看,派对离他已经很远了。 “想起来会头疼的话,就不要想了。”路巡用医生的那套话告诉他,“许多失去记忆的人,可能这辈子也无法想起失去的记忆,其实没什么,至少我们是相爱的。” “嗯。”周行朗点点头,有时候他也不愿意去想,因为早就意识到了,他和路巡的婚姻没那么简单,在涉及过去的话题上,路巡总是半真半假,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去追究背后的事。 朝海浪的方向走去,问路巡:“你要不要也把鞋脱了?” “在这儿吗?” 周行朗脚尖完全渗入湿润的沙子里:“这里已经没人了,你脱了吧,沙子很柔软,试试看。” 海水已经漫到了脚边,路巡索性把鞋袜全脱掉,两只脚,一只是正常的,另一只是金属,虽然是仿生组织,可以活动,可他仍不愿露出来,也就是周行朗在这儿,他才愿意的。 海水一**地冲上来,裤脚有些打湿了,路巡挽起一点裤脚,就站在浅滩处,浪花飞溅到了身上。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周行朗拉着他的手,朝前走,“沙子是不是很舒服?海水冲上来是不是好舒服?” 他猜路巡肯定好几年都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的确很舒服。”路巡低下头,看着海水慢慢淹没自己的脚、脚踝。假肢是没有感觉的,可这一瞬间,好像能感觉到海水的温度。 他们沿着海边慢慢溜达着,牵着手走出去了很远,一个人也没有,裤子、衣服都被打湿了大半,周行朗一边走一边弯腰捡好看的贝壳,开始揣在裤兜里,后来硌得他肉疼,就脱下上衣捧着。 路巡也帮他捡,不过不允许他往海的更深处走,虽然知道周行朗游泳技术不错,可海浪来了,谁也说不准。 周行朗倒也听他的话,走着走着,他忽然瞥见海水裹挟着一个蓝色的、闪闪发光的东西朝他们卷来,还没仔细看,那蓝色的东西就到了脚边。 “什么东西?”周行朗有点好奇,正要弯腰去看,就被路巡一下拦住:“退回去!” 这回他看仔细了,那是一只不足巴掌大的蓝色水母,正贴在路巡的腿上。 周行朗吓到了。 路巡没有动,脸色难看地说:“行朗,你站远一点。” “这个是不是有毒?”周行朗也没动,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他甚至没办法求救。 “我让你站远一点!听见没有!”路巡动了怒。 那蓝色水母吸附在小腿处,动也不动,周行朗把衣服裹着的贝壳全部丢下去,他慢慢蹲下去,眼睛盯着水母。 路巡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你别动它!”他怕水母给周行朗也蛰一下。 “我先把他弄下来……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周行朗大气也不敢出,忽地用衣服裹上去,用力一拽,把水母拽下来,再朝沙滩一丢。 没有朝海里丢,是怕到时候不认识这水母品种,影响治疗。 只是路巡的腿上情况瞧着并不乐观。 水母蛰过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红紫色,看起来像是在蔓延,周行朗直接把路巡背起,以他的力气本该很吃力,这时候却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力量,把路巡背到了沙滩上,周行朗一手拿出手机打电话,一只手捂着他的伤口。 那是个很小的、比针孔还小的伤口。 但周行朗知道水母毒性很大,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水母都有毒,他看着路巡阴沉难看的脸色,心里好害怕,害怕他就此没命,害怕他此后两条腿都废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 “路哥……”他听见自己声音在颤抖。 “没事,别怕。”路巡的腿肿痛难忍,此时已经开始发红,他却还在安慰周行朗,就好像遇见危险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酒店已经接到消息,正在赶过来。 周行朗拍了一张他伤口的图片,又拍了一张水母的尸体——水母很脆弱,被他丢在沙滩上,就砸死了,可是毒性却不小。 他一搜图,马上搜出了剧毒的答案。 周行朗吓得跌坐在地,想也不想,直接弯腰,对准那个伤口就吮上去,用力吸了一口,路巡一把把他推开:“你干什么!” “救你命。”周行朗把嘴里一点血都没有的口水吐了,再次弯腰,这次却被路巡牢牢地抱住,不许他去这么做。 “网上说有毒。”眼泪迅速地从眼眶里流出,周行朗用力把他抱住,“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毒一吸就出来了。” “电视剧还演,这么做的人最后死的比中毒的那个还快,你不要命了?你怎么想的!”路巡训斥他。 “……我不能让你死。”他哽咽着看向路巡,“你别这么凶。” 路巡深吸两口气,平静下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哥哥不会死的,你在什么网上查的,我看看。” 周行朗说:“百度。” 路巡哦了一声,接着笑道:“那我不会死,你放心好了。” “……你还笑!” “如果有剧毒,我现在已经死了,宝宝……”路巡看见酒店的车了,说,“帮我穿一下袜子。” 酒店的人过来了。 周行朗把他的假肢套上袜子,酒店的人下车,还带了医生,他们看了眼那水母,接着马上松了口气:“是没有毒的。” “你确定?!真的吗?”周行朗问了好几遍,得到的回答是:“这种水母经常被海水冲上来,也有人被蛰过,不过第二天就消肿了,算你们运气好,因为这一带还发生过鲨鱼吃人的事件。” 周行朗刚刚站起来,马上腿又软了,坐在地上。 “吓死我了。”他惊魂未定,一把把路巡给抱住:“我以为,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路巡的一颗心也平静下去了,“胆子也太小了。” 周行朗立刻反驳他:“我为了救你,自己差点死了!” “你胆子大,”路巡皱着眉说,“不过不值得表扬,以后再也不允许做这种事了。” 分明路巡才是那个受伤的,结果走不动的那个反而是周行朗,两人被送去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他被蛰的伤口,说没有中毒,也没有任何生命危险,接着让他去做隔间个消毒。 医生问脸色苍白,好像生了重病的周行朗:“那你呢?也是被水母蛰了吗?” 周行朗摇摇头,虚弱的要命,但心脏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他对医生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所作所为,医生非常诧异,然后对周行朗说:“你一定非常非常爱他。” “是啊……”自言自语一般,“我一定非常非常爱他。” 因为那一瞬间做的事,是他没有思考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下章就完结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惬幽独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怎见浮生不若梦、、琴歌酒赋 2个;里斯的小甜品、小仙女、momo小可爱(^~^)、可爱多么么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乏.シ 40瓶;小窗幽记 32瓶;椘漻 30瓶;彬彬有礼 20瓶;36649307 16瓶;小兔兔吃菜菜 15瓶;小葱拌豆腐 11瓶;林宪明、童泽泽、小仙女、青赭、瑞文 10瓶;theabyss、摔倒的红烧肉、琴歌酒赋、yushiki6319 5瓶;閏土刺猹身上紋 4瓶;漂浮的胖妹、云自摇、拖延症患者 2瓶;红鲤鱼绿鲤鱼、evildoer、小陈、激萌的花卷、卿本佳人、月生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第 54 章 那天的生日派对上, 除了发生水母袭击事件, 还出了一件事,周行朗是第二天才听说的, 他人还在医院,朋友圈被这件事刷爆。 周天跃跟人求婚了。 是晚上的事,在沙滩做足了准备, 布置了玫瑰花和蜡烛, 下跪求的婚——对象是周行朗公司里的一个女员工,实习生转正不久,两人地下恋情都快一年了,周行朗硬是一点没看出来,因为他这个堂哥对公司的员工好像都一视同仁, 而他平常也不是每天来事务所打卡,自然不清楚这些。 路巡说:“这不是挺正常的吗?你堂哥也三十好几了, 再不结婚就老了。” 他这才恍然原来天跃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年轻了。紧接着, 就想到了自己:“我也刚满三十!你说这句话是不是针对我?” “宝宝,我比你还大几岁,你过来,你看我,你嫌弃我年纪大吗?” 周行朗抬头去看他,路巡眼神一片赤诚,两只漆黑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就只是自己的倒影,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点也不像三十岁的人。 问起周天跃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说:“这不是怕你介意吗。” “我介意什么?我又不会抢你女朋友。”老子是弯的。 “办公室恋情啊,咱们事务所虽说没有明令禁止,可到底是不允许的……小朗,你要是想炒我鱿鱼,那我没话说。” “还有这种事?”周行朗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看着有些紧张的周天跃,“你放心,我不会炒你的,还要给你升职加薪,什么时候办婚礼?婚房买了吗?” “加上你发的年终奖,刚好凑了个首付,等回国就去摇号。”周天跃在他公司上班,住是没花钱的,因为房子是周行朗给他租的,他平时又没有开销,工作几年下来,存款不少,但也只够个首付的。 周行朗想了想:“那我去问问路巡,他们公司好像有开发楼盘,我问问有没有尾盘,便宜甩卖给你。”他们搞建筑的,认识不少房地产老板,但对谁开这个口好像都不合适,反而会白白送了人情,但路巡是他们家的人,帮个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天跃感动地说:“小朗,谢谢,你真好。”虽然自失忆以来,周行朗性格变化不小,可周天跃却感觉他是一直对自己这个兄弟很不错,从他花钱给自己租房就能看出来了,他是真心实意为自己考虑的。 周天跃新房的事,周行朗和路巡插手帮了忙,房子很快落户,是精装房,软装挑好搬进去,婚礼是在五月二十号这天办的。周行朗原想着让他去国外办婚礼,但周天跃没同意:“女方家那么多亲戚朋友,我这边也是,请那么多人一起飞国外,没那个实力。” 周行朗道:“想清楚啊,这可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周天跃说:“哈哈,路总愿意把他们家酒店会堂借给我办婚宴,我已经很知足了。” 婚礼前,周天跃回家把父亲、爷爷奶奶,一众家属全接过来了,婚礼礼堂是周行朗操刀设计的,礼堂很大,婚礼是西式,但不是普通的西式,所以现场被周行朗布置得像阿拉伯皇宫,极尽奢靡豪华,他甚至还把雨林搬到了室内。 周天跃这个新郎和新娘,在婚礼前排练时才看见现场,一看都震惊了,新娘捂着嘴说不出话,周行朗笑着说:“这是送给你们俩的结婚礼物。” 婚礼来的人多,很热闹,两家长辈都发了言,连周行朗也说了两句。婚宴上,爷爷语重心长地拉着周行朗说:“连你哥都结婚了,小猫,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拖着,没个喜欢的吗?” 周行朗还没说话,旁边的老爸听见了,赶紧打个哈哈,说:“今天是天跃的大喜日子,别说这些了,来,祝新人百年好合!” 大爸也插嘴说:“老爷子说的在理,天跃结婚了,下一个就该是小朗了吧,不管有没有喜欢的人,都该上上心,若是因为工作耽搁了终身大事,也太不划算了!” 另一个亲戚道:“小朗如今是身价千万的老板,长得还俊,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喜欢他……” 明明是周天跃的婚礼,却以他的婚事展开了热烈讨论。 当事人周行朗却没敢吭声,有一瞬间差点鼓起勇气,说自己其实已婚了,但始终不敢在堂哥的婚礼上说这样的事,怕把老人家气晕。扭过头看了路巡一眼,路巡也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沉不住气。 路巡是以公司股东,周天跃上司的身份出席婚礼的,和周行朗坐一个桌,但桌上大多都是周行朗的家人,除了他爸妈知道路巡和他的关系,其余亲戚一概不清楚,一开始见路巡相貌堂堂,还有人问了两句,一听是大老板,就有些不太敢跟他说话了。 晚上闹洞房,又折腾了一会儿,时间很晚了,喝大了的周天跃搂着周行朗一边笑一边哭:“弟弟,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 “以后你要是路总吵架了,我这里还能收留你几天,现在看见你和路总现在这么相爱,我也可以安息了……” “别乱说话,安息什么安息。”周行朗嫌他身上酒味重,把他推开,现场很混乱,都喝了酒,连周行朗这个有胃病的,都不得已喝了几杯。 周天跃开始流眼泪:“看见你幸福了,我今天终于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周行朗“嗯”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对她。”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对她,一定不会像你以前那样……” “嗯?”周行朗敏感地听见了他的用词,“我以前怎么了?” “你对他不好啊,路总让我不要告诉你,他说……”周天跃说着说着,头垂了下去,开始打鼾。 “他说什么了?”周行朗掀开他的眼皮。 “哈……他说,他想和你重新开始。”说完,头再次垂了下去。 周行朗听见他的鼾声,很无奈地把他扶到了婚房里。 有些朋友宿在天跃家里,有些打车回去了,周行朗是路巡来接的。 车子到楼下,把周行朗接上,周行朗对英叔报了地名,是他去年就购入,但一直没有去住的那一栋房子。 路巡问他:“怎么想起来去哪里住?” “我前几天去打扫了一下,还搬了点东西进去,正好过去看看。”周行朗呼出一口酒气,看着他说:“路哥,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好?” “你在哪里听的,什么话。”路巡的脸庞在车厢里一半明一半灭,夜晚的光影从他脸上走过,他摸了摸周行朗泛红的脸颊,“你信这话吗?” “别骗我……”周行朗垂下眼睛,抬手握住他的手背,“我堂哥喝醉了说,我以前对你很不好……是不是真的?” 路巡沉默了半晌,才注视着他道:“你堂哥是外人,外人眼里的,不一定是对的,行朗,你活在当下。” 周行朗一看他表情,就明白了:“他说的是真的…是不是。”其实他早有猜测,从第一次见自己的心理医生谭聪时,就有所怀疑了,但当真相真的剖开在他眼前时,还是这么不堪。 “感情的事,外人没资格评判。”路巡抬手摸摸他的头发,把他搂入怀中,声音有点哑,“宝宝,过去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到家,周行朗开指纹锁,让他也录一个指纹:“这样你以后进出就方便了,房子是我买的,也是你的家。” 路巡录完了,才进门,却发现上次来空空如也的房子如今像个温馨的小家了,好像有人住一般,买了新的羊毛地毯、沙发上堆着各式各样的抱枕,买了新的落地灯、新的落地书架……客厅的灯光有点暗,只开了橙色的落地灯。 比起大房子,这里反而更像一个家。 房子不大,户型重新设计过。周行朗推开卧室门:“你把眼睛闭上。”他牵过路巡的手,拉着他进去后,才开灯,然后说:“睁眼。” 一睁眼,路巡便看见了大红色喜被,是人们结婚时用的鲜艳颜色:“这是……” “那天陪天跃和嫂子去挑婚庆用品的时候顺便买的。”周行朗解释了一句,转头亲了亲他的唇。 他挑了很久的席梦思,这个最软,刚买回来,他在上面跳来跳去的,像蹦床。 路巡随即又看见,床上放着一张请柬,和周天跃结婚的请柬样式差不多,但上面的字却变了。 新郎:周行朗 新娘(划掉)郎:路巡 是周行朗的字迹,他盯着这张结婚请柬,慢慢地笑了起来,笑的时候鼻子却很酸,想哭,是因为心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周行朗不是因为喝醉了才这么干的,他一定早有打算。 路巡深吸口气,压制住情绪,低声问他:“准备了多久?” “就是,听说天跃结婚的那天,我欠你很多很多……可是过去的事没有办法弥补。” “路哥,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他把头埋在路巡肩上,眼睛闭上,“我们重新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结束,行朗不会恢复记忆,不过行朗一直是爱路哥的,番外会写失忆前的故事~星期二更新番外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onica、怎见浮生不若梦、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appyloser 2个;慕雨、啊哈哈、脱脱、绿鋀豆、榆七七七、可爱多么么哒、想梦见的人是你、木头初二、润木、再_举个栗子、dadada16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吃糖的小仙女 50瓶;摘星 36瓶;岩浆岩里游小鱼 30瓶;r_ 26瓶;薄荷 16瓶;木头初二 14瓶;海瓜子、机智的本流乐、粥样、海德因的小马甲w、呗呗 10瓶;羊羊羊羊叶、今天丧丧的、happyloser 5瓶;凌阳 4瓶;青色h 3瓶;馒头小仙人、乇乇吖、海纳百川 2瓶;在下王二狗、小耗子、黄道益、xuexue1121、柯基啊aaa、熹有长庚、苏、你的书迷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5、第 55 章 工作室成立了没几年, 因为设计理念不合, 合伙人跟周行朗散伙了。那时候他正有钱,工作室没倒闭, 反而被他做起来了。 只是好景不长,为了做出好作品,他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砸在了丹蒲村寨的改造设计上了, 钱全搭进去, 祸不单行,家里也出现了经济危机,资金周转不灵,他的工作室垮了。 有朋友听闻他的难处,给他介绍了个新工作, 也是做设计,只不过是给人打工。当年周行朗大学还没毕业, 就自己创业,几乎没受过领导压迫, 从来都是他压迫别人,顶多遇见比较奇葩难缠的甲方——这回终于吃了别人的气焰,体会到了什么叫被人穿小鞋。 他这回的组长,正好是他当年的一位同学,只不过两人以前在学校里有过罅隙,周行朗都忘了这回事,但组长还记得,拿最累的杂活给他干, 把几个实习生的活全丢给他,不让他碰设计,让他去做市场调研,却根本不看他的调研结果……没出一个月,他辞职了。 他发誓再也不会给人打工了,条件再艰苦,创业再艰难,也要扛下去。他联系到以前的客户,独自承接以前根本看不起的项目,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得在客户面前装孙子、陪酒、陪笑,最后客户还看不起你,改你,不认可你…… 不要命地陪客户喝酒,一个月后,就和他爸躺在了同一间病房里。 全家陷入绝境,他躺在病床上输液,一片迷茫,不知道从今往后该怎么办。 转机就在这时候来了,一个在机场工作的朋友给他打电话:“你上次托我调查的事,我查到了,昨天晚上一架私人a380从我们机场起飞,目的地是塔希提法阿国际机场,那架私人飞机的主人是新加坡人,姓路,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了。” 这是他上个月,还在给别人打工的时候做的市场调研,那家事务所想要竞标安缇国际酒店集团在莫干山的度假村项目,周行朗正好调查了一些情况,还根据竞标情况,自己做了个方案,但没告诉任何人。 集团董事长叫路峰,生意人,大富豪,慈善家。 全球各地都布满他投资的酒店,商场,商业区……有钱到这种地步了,还在不断开发新的地标,已经不像是赚钱了,反而像是想在全世界各地都插上自家集团的旗帜,好比一个收集游戏,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成就感。 周行朗甚至听闻他们集团还想要在北极开发冰屋酒店。 对于这样的人而言,他们会被什么打动呢? 走投无路的周行朗,涌起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为什么他不可以?就因为他没有名气?就因为他年纪尚轻?如果把自己的方案拿给那位董事长看,说不定会认为这份方案很出色而采纳他呢? 但他要怎么去接近路峰呢? 他什么都还没有想清楚,也没有计划好,满脑子都是孤注一掷、干票大的,于是,病还没好全,周行朗就马上预订了飞往塔希提的机票。 人都在飞机上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哪怕去了塔希提,可是不知道路董事长住在哪里。 作为建筑师,他知道波拉有多少知名的酒店,但是像路峰那种人,应当不会去普通的五星六星,如果他前往塔希提度假,要么是他们家自己开发的,要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他去了白兰度岛。 作为马龙白兰度曾经的私人岛屿,这个小岛自开放的那日起,常年接待的都是顶级富豪、好莱坞明星、美国总统。 周行朗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赌这一把,结果正好在机场听见有机场工作人员谈论,说白兰度岛的私人飞机把客人接走了,那个客人自己的私人飞机太大了,没办法上岛,停在他们的小机场里。 于是他不再犹豫,马上预订了一晚最便宜的房型,第二天提前上岛,他没有带多少行李,只有一个包,里面装着图纸,装着一两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他的电脑。 还没到入住时间,周行朗把行李寄放在前台,随口问了句有没有亚洲来的客人,由于他没有直接问姓名,前台很礼貌地告知有亚洲客人,但他还想多问,就什么也问不出了。 他开始在岛上闲逛起来,不是一个很大的岛,但是相当私密,而且岛上绿化非常环保,他经过了健身房,结果看见了奥巴马在里面骑单车,过了一会儿又见到了另一个好莱坞女明星带着孩子,周行朗知道这些名人来度假都注重**,自然不想被人偷拍、索要签名,加上他的目的也不在于此,所以也没心思多看。 他漫步到沙滩,干净柔软的白沙滩上没有人,只看见海上有个男人在冲浪。周行朗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发现像是亚洲人,但看不清晰。 他游泳技术很好,也没有多想,租了一个冲浪板,抱着板子就往海里去。 虽然会游泳,但从来没有学过冲浪,他的场地是在平静的泳池,很少到海里玩。周行朗原想学着别人站在冲浪板上,只是站不稳,便趴在上面,以四肢做筏,慢慢划向男人。 风和日丽,浪一波接着一波,但并不算大,周行朗来的时候喝了冰水,胃病还没好全,现在胃里难受的要命,太阳大的让人眩晕。 周行朗缓缓靠近了他,同时也看清楚了他的模样,男人很高,长得实在英俊,只穿一条黑色短裤,皮肤是健康的麦色,一看便知是常年在太阳下晒出来的肤色,身材轮廓分明,腹肌健硕有力,腿很长,年轻的……有些不像话。 他并不知道路峰长什么样,没见过真人,网上的照片也少,但根据百科资料来看,一个五十岁的商人,无论怎么保养也不会长这副模样吧? 他心里泛着嘀咕,看来找错人了。 与此同时,那男人注意到了他,半蹲在冲浪板上,饶有兴趣地用英文问他:“你在划船吗?” 周行朗没有工夫跟人闲聊,说:“如你所见。” 路巡只是来度假的,附近有个不错的冲浪点,结果不巧看见了一个旱鸭子,一副明显不会冲浪的模样,却租了个冲浪板,趴在板子上像小乌龟一样慢慢挪。 吸引路巡的并不是这只小乌龟有多么笨拙可爱,而是他的身材,衣服也没脱就下水了,白色的衣裤湿润地贴着肉,一览无遗。 路巡懒洋洋地说:“你想冲浪的话,那边有个冲浪点,这个浪不行。” 他摇摇头:“我回去了。” “不玩了?”路巡注视着他有些苍白的脸。 “不。”彼时周行朗还不懂这叫搭讪,他努力忽略不适感,结果一个大浪过来,直接把他打翻。 他一个游泳健将,忽然被浪打翻到了海水里,居然做不出反应—— 溺水感将他包围,一瞬间就好像回到了八岁那年,海底就好像有个旋涡,拽着他的脚踝往下拖。 不知道过了多久,发生了什么,周行朗感觉到有人抱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到了水面,很快就拖到了岸边。 路巡按压他的胸腔,他呛出一口海水,午时的太阳璀璨耀眼得无法直视,他睁开一点眼睛,阳光落在男人的脸上,洒在眉眼间,带着朦胧的光。 “谢谢。”周行朗有气无力地用英语说,“谢谢你救了我。” “你不会游泳,还想学别人冲浪?” “我会,我只是不太舒服。” “太热了?” 周行朗点头,心里判断不仅是这个原因,一是胃病,二是热,三是水土不服,四是食物不合口味。 法航经济舱的飞机餐太难吃了,可他为了省钱,还把面包带下了飞机,这段旅行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钱,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要找到路峰。 路巡手掌放在他的头顶,为他遮住一点阳光:“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岛上有医生,我可以帮你叫。” “不用了。”他心想请医生肯定还要花钱,岛上的一切消费都高的可怕。 努力坐起了身,又说:“谢谢你救了我,我还有事,再见。” 路巡看着他走路有些摇晃,耸耸肩,去海里捞自己的冲浪板。 他捞了两个,替那个溺水的男人还了冲浪板,还从租借商店得到了房号。 路巡换了一身衣服,才去敲门。 对方开了门,一看是他,有些惊讶,问:“什么事?” “你的冲浪板。”路巡拿了一张五十美金出来,说,“商店还给你的押金。” 周行朗好像这才想起这件事,揉了揉太阳穴,接过了钱:“哦……谢谢。” “你看起来不太好,生病了?” 他微微笑了一下:“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他从沙滩回来,办理了入住,洗了个澡,结果头更晕了,恨不得倒头就睡,可那怎么行,他还得找人,不过,他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只知道晚餐的时候路峰大概率会出现在餐厅,如果晚餐不见人,那可能更晚一些他会在酒吧,如果今天没找到,他只能明天早上到餐厅蹲守…… “真的不需要医生?” 周行朗摇头。 路巡离开了。 门刚关上不久,别墅的门铃又响了,周行朗打开门,这回是酒店的员工,还有医生。 他们给周行朗看了病,开了药,嘱咐他好好休息,服务非常好——他开始担心自己没有多少余额的信用卡。 没有休息太久,下午四点,就去了餐厅,他坐在门边的角落,这是一个绝佳的位置,无论谁进来,他都能看见,餐厅外面有一个泳池,但来餐厅的人并不多,全是欧美人。 周行朗点了一杯可乐,打开自己的电脑佯装工作,等了三个小时,路峰还是没有出现。 他有些失望了。 “你看起来比中午好多了。”路巡在他对面坐下,“介意拼桌吗,我也是一个人。” “谢谢你帮我叫了医生,我好多了。”或许是因为面前人救过自己,也或许对方也是黄皮肤,在异国他乡拉近了距离感,周行朗问他:“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ethan。”他从菜单抬起头来。 “joey。” “joey,你从哪里来?韩国人?”路巡一边问他,一边点菜,周行朗听见一个个的菜名,心跟着一抖。 “中国人。”说完阻止路巡继续点菜,“点那么多,吃的完吗?” “我们两个人,我请。”路巡说着看他,“我也是中国人。” 周行朗:“good coincidence(好巧)。” 路巡:“所以为什么我们还在讲英文?” “不知道,”周行朗笑起来,“这顿我请,不过我不喜欢浪费,你点了那么多,再来两个我们也吃不完。” 路巡眨了下眼,说:“好啊。” 周行朗从侍者的点餐单上,划去了几道菜,白兰度餐厅的米其林大厨手艺很好,各国的菜式都能在这里吃到,周行朗吃的不多,解释说:“我得了胃病,病还没好。”他说着拿出一瓶胃药,药片在瓶子里摇晃出清脆声响。 饭后,周行朗提出去酒吧,路巡非常不解:“十分钟前,你告诉我你有胃病。” “我不喝酒,饮料没关系。”周行朗拍了拍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而且我还有工作,我喜欢在酒吧工作。” 路巡问他是做什么的,他说:“建筑。”两人到了酒吧,周行朗连冰可乐都不敢点,要了杯热牛奶,“你呢?” 路巡点了马提尼,说:“摄影。” 周行朗看他把橄榄含在嘴里,像含着一颗糖,忍不住问:“这个好吃吗?” “你可以试试。”路巡含混地说话,把杯沿夹着的另一颗橄榄放到他手心。 周行朗含在嘴里,起初还没什么特别的味道,结果他咬了一下,立刻苦得五官紧皱,赶紧把橄榄吐出来,路巡哈哈大笑,眉眼在灯光下看着很深邃,鼻梁英挺,橄榄在脸颊处顶出一个圆:“谁让你咬了?” “你没说不能咬。”周行朗喝了一口牛奶压压惊。 当然了,他的主要目的是蹲守路峰,不过他的借口是来这里工作,所以打开了软件,路巡不小心瞟到了一眼:“这是你设计的?不错啊。” 周行朗应了一声:“你懂建筑?” “懂一点。”家里搞这个,他多少懂得一些。 周行朗并未多想,一个摄影师,懂一点建筑不足为奇。 等到了,快十二点,始终没有见到路峰人,难道自己听见的消息错的?还是说他已经走了? 周行朗频频望着门,路巡问:“你在等什么人吗?” 他摇摇头:“时间不早了,我们都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一早,周行朗很早就起来了,餐厅是七点开放,他也是七点到,据说企业家的习惯都很好,早餐总要来餐厅吃的吧? 照例的,周行朗打开电脑,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一边吃麦片,一边装模作样地浏览网页。 等了一会儿,又等来了ethan,他穿着短袖、沙滩裤,他拥有男模身材,笑的时候英俊和青春气并存,ethan没有去拿自助的菜,而是坐下点餐,他自然而然地坐在周行朗的对面,拿着菜单:“等会儿我去提阿胡普冲浪,你想去吗?” 周行朗点头,嘴里说:“恐怕不能了,我稍后就要退房离开白兰度了。” 路巡虽然是昨天才看见他,但不知道他在这里住了几天,闻言道:“这就要离开了?回国?” “嗯……事实上,我也想多待几天。”他眼睛扫过餐厅的每一个人。 “那为什么不多待几天?” 周行朗哪里好意思说是太贵了,住不起。 路巡:“回国有急事?” “没有。” 路巡:“机票买了吗?” “没。” 路巡托着下巴,盯着他的脸,漫不经心地说:“我要在这里住半个月,我是一个人住,如果你不嫌弃,可以住在我那里,你知道房费和早餐都是两人份的,无论你住不住我都是给那么多钱,还是不要浪费了,你说是不是?” 周行朗一怔,大概还没想到还能蹭住,他眼睛亮起,好像抓住了希望,可还是犹豫——会不会太不要脸了?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对方不是什么好人,但ethan是男人,男人对男人能有什么企图呢,自己又不是女人。 周行朗在心里疯狂挣扎,他没钱了,一晚上要五位数的房费实在太昂贵,可是他还没有见到路峰。 纠结许久,周行朗最后恬不知耻地点了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路巡:男人对男人当然有企图——老子想泡你。 下章番外后天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4个;liumianmian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凤二的大宝贝、烦躁时来吃坨屎、梁懒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梦见的人是你、iammail、高嘉怡 2个;慕雨、欣然、森、李子即是正义、邵邵1991、怎见浮生不若梦、、冰清玉洁十八线、江述、岂可修、西门放鞭炮、烬之翼、陆小野、苦涩、画梁、肖潮生、小二的瓜、孤身清冷处、扶昔、风中独语、灯芯、墨、琴歌酒赋、苏门答腊肉、blue、沈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亲爱滴小慧慧 45瓶;可乐喝着不怎么爽 37瓶;柏舟青鹿、幺幺、陆小野 30瓶;小阿洛、qianz、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20瓶nyou游、highco 15瓶;米布丁、悲喜一念间、红红火火、要糖糖的望鸾、封渝、苏苏、织温、阿颜爱吃鱼、八大姨 10瓶;你的书迷宝宝 8瓶;dhbcx、小二的瓜 7瓶;白术二钱 6瓶;蛋蛋、李子即是正义、鼠苑、akiakichan、人間信者。 5瓶;柠檬鸭、滚去学习吧废柴、ciukei、长赢 3瓶;薛定谔的猫、sun、、晨钟、小鱼儿、cath 2瓶;豆砸、烦躁时来吃坨屎、谁家酒香、黄道益、各种心理疾病都有点、高嘉怡、小耗子、湘皋、蛋酥酥、小铉、泥嚎啊、evildoer、小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6、第 56 章 “你只有这么点行李?” 周行朗当天退房搬过去, 只提了一个书包, 让路巡十分诧异,但他理所当然地道:“我一个人, 也不会拍照,衣服两件就够穿了。” 再说,他也不是来度假的, 以为只待一两天, 什么生活用品都没带。 路巡摇头失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 当天下午,路巡还要请他一起去冲浪,若是平日,周行朗还能有点兴趣, 但这时却没有,一是有要紧事, 二是因为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但瞧着ethan对冲浪这么大的劲头, 周行朗不好直接拒绝,未免他以后每天都问自己去不去冲浪,干脆一劳永逸地说:“其实我不会游泳。” 路巡:“昨天你还告诉我说你会。” “昨天我溺水了,所以我肯定是骗你的。” “好吧。”路巡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一点怀疑都没有,但紧接着又说:“那你不会游泳,居然不穿救生衣就去海里玩?你是不是不怕死?” 谎言说了一个,就不得不用第二个、第三个……用越来越多的谎言去圆。 周行朗硬着头皮解释:“我只想在浅滩游一会儿, 哪里知道越游越远,根本不受我控制。”冲浪板是有浮力的,他趴在上面,也不至于翻车,当时他只不过是想看清楚冲浪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路峰。 路巡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周行朗的模样,刚开始他一定只是想玩会儿水,捡点贝壳,但没想到被海浪冲走,只能害怕地趴在海浪板上,试图用手臂划船回去,没想到却离岸边越来越远……也不知道问人求救,问他的时候,他还挺淡定。 下午没能去冲浪,便留在房间里,来了两个技师给他们做spa,周行朗刚开始说不用,路巡解释是含在房费里的,周行朗才明白过来,是因为自己抢的抄底价,所以包含的东西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要做spa的缘故,两人都要脱衣服,周行朗看路巡脱的那么爽快,也没犹豫,但路巡的身材太好,东方人的面孔,西方人的身材,还有倒三角,同为男人,周行朗看着只觉得羡慕。 路巡看他趴下了,目光从他的后背掠过:“你经常坐办公室,不爱锻炼吧?” 周行朗心说自己每周都要去游泳馆,但破产后就把游泳卡转让出去了。 不过他还是回答:“你怎么知道?” 路巡侧着脸趴着:“看你皮肤就知道了,又白又光滑,晒个太阳都会头晕,一看就知道你缺乏运动。”他看着周行朗的身体线条,虽说没有多少肌肉,但白皙、流畅而匀称,还有两个腰窝。昨天救人的时候抱过一次,手感绝佳。 但是居然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要做按摩,在他面前脱衣服也毫不扭捏,好像根本不在意被人看——看样子他这辈子都没有接触过1这个群体。 当晚晚餐,周行朗观察着每一个客人,并在手机备忘录上记录。 酒店只有35栋别墅,从他入住那天,看见的除了ethan,其余的都是欧美人,他大致做了个统计,譬如总统一家,女明星一家,秃顶的红皮肤白人一家,爱穿花衬衫的老太太一家,还有一家人是双胞胎小孩,还有单身的、蜜月的…… 数了一数,出现在他视野里的一共超过了二十户客人。 那路峰去哪儿了?这么多天了,岛上并不大,按理说他应该能见到的。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草帽的黄皮肤男人闯入他的视线。 他飞快地用眼神一扫,辨别出对方的年龄大概五十岁上下,虽然打扮普通,但戴了名表,符合路峰的商人气质,而且没有带小孩,像是一个人来散心的模样。 基本可以确认了,他一定是路峰! 周行朗的眼神不免热了起来,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了人! 他随身带着电脑,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方案摊开,放在对方面前。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被ethan发现了,他问:“在看什么?” 路巡回过头去,顺着他的视线,直接穿过老头子:“在看那个金发女郎?” 周行朗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啊了一声。 路巡手肘撑在桌上,不紧不慢地问:“joey,你还单身对吧?” 周行朗又嗯了一声。 路巡又说:“她是来度蜜月的,她老公就在旁边,好像是个拳击手,我看过他比赛,你别看他老婆了,小心被打。” 周行朗好像才回神:“什么?哦,好。” 路巡:“你怎么有点傻乎乎的。” 周行朗茫然:“没有啊。” 虽然找准了目标,但一整个晚餐时间,周行朗都没有找到机会接近对方,不过,总比前两天一无所获好。 当晚,周行朗是在另一间卧室睡的,ethan一个人住,住的却是最大的别墅,理由是这间私人沙滩更大,泳池也更大,而且还送很多额外的服务。对此周行朗只有一个评价,有钱烧的。 第二天他醒的很早,总算是找到了恰当的机会,因为路巡还在睡。 他留了一张字条:ethan,我去餐厅了,马上回来。如果你起床给我打电话,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 随后便骑自行车去了餐厅。他起的实在太早,餐厅没有几个人,周行朗吃着沙拉,只等了一小会儿就等来了“路峰”。 这个老头戴一顶白色渔夫帽,周行朗看他在倒果汁,便站了过去,也拿着杯子做出一副要接水的模样,同时弯腰做了个假动作。 可对方转身的时候,他故意撞上去,老头手里的果汁一下倾倒在他身上。 这是周行朗的惯用伎俩,他靠着这招认识了不少客户。 老头立刻放下杯子:“i’m缩李(sorry)!” 嗯??怎么一股子东洋味??? 周行朗:“我没关系,您还好吗?对了,我看见地上掉了这个,是您的吗?”他说着把早就准备好的几张小额美金捏在手指间,递给他。 老头也没想太多,直接接过钱:“应该是我的。谢谢你,真是太抱歉了。” 对方英语口音里浓浓的东洋味道让周行朗有些疑惑,便佯装攀谈的模样问他从哪里来,老头回答说:“我是日本人。” 周行朗看着他揣进包里的钱,感觉肉掉了一块:“……” “你去哪里了?”路巡一身松垮睡衣打扮,衣领大敞,露出大片皮肤,他身上有少量的纹身,其中最惹眼的是腹部纹的黑色猎豹,看起来又酷又神秘。 周行朗刚遇了挫,垂头丧气地坐下,回答说:“餐厅,我给你留了字条,你饿了吗?我给你带了个羊角面包回来,还有水果。如果你要去餐厅,我可以陪你过去。” 路巡咬了口羊角面包,摆摆手道:“我打电话让他们送过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说完,他看见了留在桌上的字条。 字迹很清秀。 路巡看了一遍,低头舔了口手指上的黄油,接着看向他:“你让我起来给你打电话,joey,你忘了,我没有你电话。” “啊…抱歉,”周行朗好像这才想起这回事,歉疚地说,“ethan,留个电话给我吧,等我回国,一定请你吃饭,你常居哪个城市?” “我居无定所,”路巡拿出手机,让他把电话号码报给自己。 “寻找灵感?” “嗯……差不多吧。”路巡说,“我一年四季都在外面,有时候也要去国内,你常住哪里?” “我在上海有个建筑事务所……”说着,来电响起,周行朗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归属地是新加坡。 怔愣了几秒,直到电话被挂断,路巡在呆滞的他面前挥了挥手:“怎么了?” 周行朗好像忽然想通了什么,抬头去看他的脸,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没有一点皱纹,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五十岁的路峰。 在他的调查里,路峰有妻有子,但是对家人保护得很好,所以几乎查不到是什么照片和资料。 “对了ethan,还不知道你的中文名是?我打个备注。” 他回答:“路巡。” 周行朗不由自主握紧了手机:“陆地的陆?” “不是,是山回路转的路。”路巡说着,像是怕他不理解,拿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轻声解释:“路是这个路,巡是这个巡。” “现在知道了吗?”路巡注视着他。 “嗯,知道了……”周行朗也看着他,眼睛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路巡:他爱上我了! 行朗:老板,康康我的方案吧! 明天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7884692 4个;榆七七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柯基啊aaa、想梦见的人是你、滚去学习吧废柴、怎见浮生不若梦、、樱花屋顶、绒、jun、琴歌酒赋、vanik、我爱嗑小甜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无上荣宠 143瓶;--、金城白子、22879708、仰望星空的派 20瓶;心 17瓶;闻岭、依楼、梁懒懒、今天开始做欧神、是喵、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慕雨、小阿洛、燕塘、小语儿、灼灼其华 10瓶;差不多是条咸鱼 6瓶;宇煊、雾霜雨云水、bumblebee、果子露、、尾行之狼 5瓶;ciukei、赶路人负了星光? 3瓶;喵喵?它喵的、生而活、阿婷啊、后小婷、长情、只只 2瓶;璐子默、戏柚的脑回路不一样、柚子巨好吃、远远、小耗子、vanik、3618324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第 57 章 之后的好几天, 周行朗都在找机会告诉路巡自己的目的, 结果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不清楚路巡和路峰是什么关系, 但既然能用路峰的私人飞机,说明关系不一般,应当是父子。 他不好直接开口, 便采用迂回的方式, 在他面前打开软件工作,甚至让他来帮忙看一眼自己的设计:“你觉得用洞石做幕墙怎么样?” 路巡看了眼他的图,是轴测图,能看出是个大型建筑,看起来像度假村:“洞石是什么?” “洞石就是一种材质, 学名石灰华,就是这个。”周行朗找了个图片给他看, “北京中国银行总部大楼的外墙,柏林历史博物馆新馆, 都是用的这个材质……” “看起来不错。”路巡手搭在他的椅背上,因为要去看他的电脑,所以整个人得弯着腰,就好像是搂着他似的:“嗯……这是你最近的工作吗?度假酒店?” 机会来了! 周行朗点点头,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挨得太近,像是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周行朗稍稍有些不自然, 坐直了些:“莫干山一个豪华度假酒店正在公开招标,这份图纸只是半成品,我还没有建模。你看一眼怎么样?酒店规划在山上,所以我设计的卖点主要是野奢……” 路巡其实看不太懂图纸,他通常看的都是模型,图纸拿给外行人来看定然会有很多障碍,但周行朗问的这么认真,他自然不能敷衍,便静下心认真地看,看了有两分钟,终于研究出了一点门道:“啊!这个是吊脚楼结构?” “对……”周行朗心想他看了两分钟,怎么就看出了个吊脚楼???还亏他看得那么认真,完全没看出来这是他们家的招标项目吗? 他耐心地解释:“别墅设计了三种,一卧两卧和三卧,都是吊脚楼结构,位置也很有讲究,每一个都有三面环山的露台,我研究过莫干山的日出日落时间表,当太阳升起……”一边解释,还一边翻出其他的图给路巡看,几乎把整个设计的亮点全部剖析清楚了,路巡听完,对他的设计有了整体的了解,他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最美的建筑,能够通过周行朗的描述,再结合图纸想象出最终出最终的效果。尤其是光,周行朗对光似乎有很独到的理解。 最后他给出评价:“虽然我是外行,但我觉得你的设计很……打动我。” “真的吗?”周行朗一下回头,但他忘了路巡就他在身后,还挨他挨得很近,这一回头,嘴唇直接碰到了男人的下巴,他立刻往后一缩:“对不起啊。” “没关系。”路巡直勾勾看着他的嘴唇,喉结动了一下,“很打动我。” 周行朗以为他在说设计,还很高兴,拐弯抹角地问:“如果你是老板,你会选我吗?” “当然。” 他笑得更高兴了,盯着路巡的眼睛,想从他眼里找出真诚来:“你真的觉得我的设计好?” 结果这一看,就发现他的眼睛很黑,像两汪深渊,好像有暗流涌动,能把人吸进去。 路巡认真地点头:“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你做得很好。” 周行朗犹豫不决地看着他:“那……”你要不要把我介绍给你爸爸? 他看出来了,路巡不知道这个莫干山的项目是安缇集团的,所以真正的决策人,还是路董事长。 可是这种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像一说出来了,他和路巡的关系就变得不单纯了,他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朋友之间不能做生意,不能有经济往来,他和大学同窗一起创立工作室,后来反目,就是这个原因。 路巡听他说话就说了一个字,但看起来的确有话要说的模样,追问:“嗯,那什么?” “……没什么。”周行朗低下头。 从大二那年创立工作室,迄今为止他也做过不少设计了,但建成的没两个,他自负,自认为有才华,只是建筑师是个经验至上的行业,许多人到了四十岁、五十岁……甚至更老,才开始知名。 他不想熬那么久。 可他没有名气,就不会有人愿意花大钱让他做设计,他一开始想走捷径,所以花自己的钱去做出作品,倾家荡产,但做出来的东西却是无人问津。 年龄成了一个标签,代表他不如别人的标签。 如果有人愿意不看他的年龄,只看他的作品,就会知道有时候经验不代表一切。 回国那天,路巡提出要送他一程,周行朗已经买好了机票,况且也知道路巡的目的地和他不同,便拒绝了,说:“如果你到国内,或者来上海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如此,周行朗便在经济舱的逼仄和颠簸中回家了。 一无所获。 不,也不能说一无所获,周行朗看着手机里存的号码,始终没有勇气拨打,周天跃来医院看二爸的时候,遇见刚回国的周行朗,便问他:“小朗,你出国谈生意,谈的怎么样了?” 周天跃是半年多以前来上海投奔他的,周行朗并不喜欢这个堂哥,但看着亲人的份上,就让他跟着自己做事,教他一点东西。 结果没多久,他也破产了,周天跃就重新去找了一份工作。 周行朗摇摇头。 周天跃顿了一秒,安慰他:“这也没什么,就当出去散心了,生意嘛,总会来的,总会有一个有眼光的大老板慧眼识珠的。” 周行朗点头,但并不报什么希望,莫干山项目的公开招标,并不是说他想投标就能投标的,他事务所本就小,如今又破产了,根本没有参与的资质。所以他才会想着亲自把自己的图纸送到路董事长面前。 月底,要交房租了,周行朗刚做了几个设计赚到的辛苦钱全搭进去了,他又变成了穷光蛋,他自己不会做饭,去外面吃又贵,周天跃知道了他的难处,给他拿了几千块,有事没事还过来帮他做饭:“你搞设计千万别熬夜,也别乱吃东西,不然又进医院怎么办?” 周行朗知道他没钱,但还肯这么对待自己,就特别地让他觉得感动,雪中送炭会让他记一辈子。 日子勉强能维持下去,但做出来的东西全是为了迎合市场,迎合甲方的喜好,完全没有审美可言,这种东西他以前是不屑做的,认为消磨自己的才华和灵气,做多了麻木,如今却盼不得多来几个,反正甲方也没有审美,只要会吹,随便做一个他们就喜欢。 天气渐热,六月的这一天,周行朗忽然接到了一个短信。 “hi。” 很简单的问候,周行朗回复:“ethan?” 路巡问他:“在忙吗?” “现在没有了。” “上海有什么好吃的吗?” 周行朗做模型做的正发困,看见这条消息一下精神抖擞:“你过来了?” “刚到,就想起你了。” “你在哪里?” “还在去酒店的路上,晚上忙吗?” 周行朗抬头看了眼桌面上的设计图,直接ctrl+s保存,没有理一直在闪的甲方消息,关电脑:“不忙。” “那晚上一起吃,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你喜欢吃什么?”之前外地来客户,周行朗通常会请他们吃很高规格的餐厅,如今却不行了,他自己吃饭都靠堂哥救济。 路巡:“吃你喜欢的。” “我喜欢的?那可能会委屈你。” “哈哈哈,我不挑,什么都吃,美食不分贵贱,好吃就行。” 周行朗松了口气,他恰好知道几个不那么贵,但一定好吃的餐厅,最适合有钱人尝鲜。 到了点,他把地址发给路巡,自己坐地铁赶过去。 餐厅有些远,还是下班高峰期,挤得他出了一身汗,从地铁出来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路巡到的比他早,周行朗进去,说了包间号,时隔两个月,他再一次见到了ethan。 他仍然英俊帅气,和当时在岛上见到的不同,这回没有沙滩裤,也没有光上身,穿着简单的衬衣长裤,身材颀长高大,鹤立鸡群。 周行朗看他又晒黑了些,问他最近去哪里了,路巡回答说去了南非:“我冲了几张照片送给你,还有这个。”他拿出照片和一个盒子,盒子挺大,打开后,里面是一种不认识的植物。 “这种草药当地人用来止腹泻,肚子疼,味道不苦,所以我就带了一点回来。” 周行朗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有胃病这种小事,非常意外,继而一笑:“谢谢。” 再一看照片,除了几张拍摄的野外风光,应该是在南非的所见所闻,剩下的几张都是自己。 有他在岛上骑自行车,还有吃饭的时候拍的,周行朗有时候看见他摆弄相机,但不知道还拍了自己。 “我拿回家就放进相框里,太谢谢了。”他不是一个很喜欢拍照的人,以前年少留下的照片也少。 路巡问他工作的问题,问他上次那个项目怎么样了,中标没有。 周行朗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说这个了,吃菜。” 公开招标已经结束,不过还没有出结果。 吃饭的时候,手机一直没个安宁,响个不停,每次他一看,都是惹人厌的甲方。 他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甲方不是他遇见过最奇葩的,但的确是他最讨厌的类型,一开始出草图,各方面都很满意,说很好,非常好,什么都不改,结果东西给他做完了,这时候甲方开始了:“小周,我觉得这里……这个楼层高度是不是要改一改?” “还有这个窗户形状,我不太喜欢。” “还有这个……” 越改越违背初衷,越改越丑。周行朗刚开始还回复好,现在只想骂一句:去你md。 他索性退出了微信,路巡看见了,问了一句,周行朗说是工作上的事:“有点烦心。”还忍不住跟他吐槽了几句这个甲方有多奇葩。 “这么烦人啊?”路巡说,“那你就抨击他的审美有问题,这不挺好的吗,改什么改。” “不行的。”周行朗开玩笑般地道,“我还得吃饭呢。” 吃完饭不到九点,路巡问他住哪里:“你怎么过来的?” “我住静安区,坐地铁来的。” “我正好也住那附近,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周行朗正准备打车,路巡说:“坐地铁吧。” 周行朗心想这大概是有钱人心血来潮,也没有说什么,看路巡拍的那些照片就知道,虽然这是个顶级的富二代,但并不是吃不得苦的那种。哪怕已经是晚上,但二号线仍然一如既往的挤,人挤人的,连抓环都找不到,路巡比较高,好像站在地铁车厢里,都能碰到顶般。好几次周行朗都撞在了他怀里,心想他身上的香水味道怪好闻的。 周行朗见他一直不下车,问他:“你住哪个酒店?”安缇致力于开发度假酒店,城市酒店并不多,在上海有两家,一家是隐奢,一家是普通五星。 路巡住的正是后者。 周行朗想也不想就说:“我在那家的恒温馆有卡,我经常过去游泳。” “经常过去游泳?” 周行朗差点忘了,马上改口:“学游泳。” “你还没学会?” “……没有。”他的卡都转让出去了,最近两个月太忙了,根本没时间消遣。 路巡沉吟几秒,笑着道:“我可以教你啊。” 周行朗抬头看着他:“你要在这边待很久吗?” 他挑眉,低下头:“你想让我待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行朗:待到你把你爸爸介绍给我为止吧! 明天还会有更新,但是更新时间不能保证,只能说十二点前一定会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友多闻 2个;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板栗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惬幽独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mo小可爱(^~^) 7个;素衣、琦琦、脱脱、沈沈、kitay、付辞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暴风狂雨 40瓶;我是不是萌萌的 30瓶;荒野白鹤、小兔兔吃菜菜、纯蓝墨水 20瓶;沙雕 14瓶;一步之遥 12瓶;谋斟、风中雀、终陌路一起走、羊小咩、洛陌、付辞辞、隔壁家的二狗子、33440573、大白冬瓜、fqmzwmhx、萌萌的佳佳 10瓶;葵啊葵啊葵 8瓶;jj你个中二病娇、圆圆~、迷二傻、善山、奶娃儿qaq 5瓶;芒芒果果 4瓶;将离233、喵喵?它喵的、husky阿浅 2瓶;杏懿子、北斗、落花、~≧梵卓?大胖~~爱你们、喵喵呜、21717068、小耗子、伢子、琦琦、江上月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8、第 58 章 周行朗租的房子离地铁站不远, 原本按照他如今的生活现状, 应该先搬到租金便宜一些的地方住,但他对生活品质有要求, 房子也住了两年,虽然是租的,但家里的家具、一草一木, 都是他设计的, 离不开。 出了地铁站,路巡陪他走到小区,问:“我能用一下你家的卫生间吗?” 周行朗想了想,点了头。 他平时爱整洁,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不至于待不了客。 他在家从不穿拖鞋,都是光脚, 他让路巡不用脱鞋,路巡还是脱了:“你家里这么干净, 我舍不得踩。” 周行朗的小窝不大,上下两层loft,但布置得很有情调,墙上悬挂的画作、风格迥异的家具,以及中世纪的雕塑像相容一体。 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咖啡豆的香味。 一抬头,就能看见柜子上放着的好几瓶咖啡豆,上面贴着标签, 是不同的品种,咖啡机就放在岛台上,电脑还处于嗡嗡待机的状态,还有一个迷你的住宅模型。 是个极富生活气息的家,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是设计师的家。 “卫生间在这里。”周行朗打开门。 路巡进去,只是洗了个手,然后冲了下水,紧接着看见悬挂在浴帘栏杆上的内-裤,是一种莫兰迪色,款式很保守。 他的目光从内`裤移到洗浴用品上,看他喜欢用的沐浴露是什么牌子、什么香型,看他用什么味道的香波,什么口味的牙膏…… 沐浴露似乎是檀香味,洗发露是木质香,牙膏却是葡萄味的儿童牙膏。 路巡暗自记下了他的喜好,从卫生间出去,看见周行朗端了一个咖啡杯:“要喝点水吗?” 路巡说要,从他手里接过很有设计感的咖啡杯,喝水的时候,还能闻到咖啡香气:“你很喜欢喝咖啡?” “工作的时候提神。”周行朗坐下,无可奈何地敷衍着甲方的消息。 “你晚上工作到几点睡觉?”路巡注意到了他的黑眼圈,还看见了烟灰缸,不过刚才在地铁上,挨得那么近,却没在他身上闻到任何烟味。 周行朗叹口气说:“凌晨,最近忙,有时候一点,有时候两点……有时候醒过神来,发现已经天亮了,都是常事。” 以前也忙,但至少充实,和最近的这种身不由己的忙碌截然不同。 路巡听得直皱眉,打量着他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却透出疲惫:“去医院体检过吗?” “哪有时间,不过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没有那么严重。”说着,周行朗站起来,从罐子里取了咖啡豆,自顾自地说,“都这么晚了,我就不给你冲手磨了,免得你睡不着。” 路巡听着他研磨咖啡豆的嘎吱声说:“这个点喝咖啡,不怕睡不着?” “还有活要改,你放心,□□没有那么神奇,我要是累了,沾上枕头就能睡。” “怎么这么忙?你不是开了事务所,你的员工呢。” “都被我炒了。”周行朗用小电子秤秤出了咖啡粉的重量,然后用量杯接了配比的热水,一边动作缓慢地冲泡,一边不经意地说,“之前出了点事,事务所破产了,我现在是自由设计师了。” 一杯美式制成,空气里飘着越发浓郁的香气。 路巡嘴唇动了动:“……如果需要帮忙,可以告诉我。” 周行朗摆了摆手,平静地说:“人生起起落落,我怎么跌倒的,就会怎么爬起来。” 路巡是有能力去帮他的,但他没有那么说,换了话题:“……咖啡闻起来很香。” 周行朗:“你尝一口吗?很苦的,我倒一点给你。” 路巡说不用那么麻烦,然后就着他的杯子,从另一边杯口喝了一口,的确非常苦,一点糖和奶都没加。 “下次我给你带一点过来,我那里有一些牙买加的咖啡豆,不过我平时喝速溶,不会自己冲。”路巡把杯子还给他,看着他说,“明天过来学游泳吗?你精神不太好,需要运动。” 周行朗捧着杯子,热气氤氲,他垂下的眼里闪过了很多情绪,接着说:“好啊。” “那我等你电话。”路巡走后,周行朗对着电脑发了一会儿呆,品味粗俗还爱挑三拣四的甲方弄得他神经衰弱,随即困意也上来了,咖啡对他果然不起作用了,可是躺下,又睡不着了,他心里有很多个计划,和路巡做好朋友,顺理成章地得到他的帮助,捷径就在眼前。 他要抓住。 上午,路巡给他发了个消息,问他起了吗,周行朗已经醒了,但没有回,消息还是昨天晚上的,路巡从他这里离开后,到了酒店给他说了一声,互道了一句晚安。 不过今早这句问候,周行朗却是过了半天才理他,说:“昨晚上四点才睡,刚醒。” 路巡:“吃早饭了吗?” “还没,我收拾一下过来游泳,顺便下楼吃午饭。” “多吃点,别饿肚子。” 这份体贴,简直让他有些不适应,他很少会遇见这么体贴细心的男人,会叮嘱他吃饭问题的,通常只有他妈。 生在那样的家庭,居然是这么温柔的性格,着实让人意外。 周行朗的游泳卡转让出去了,他换了衣服,找出泳裤,给转让的那位朋友发了个消息:“卡还在你哪里吗?” 朋友说:“我找找。” 过了会儿,回:“暂时找不到了,现在要用吗?” 周行朗有点犯难,这家恒温馆就在安缇城市酒店的室内,会员制度,会员费并不便宜,是因为离得近,人不多,水池干净,而周行朗以前又不差钱,才常常去去那里游泳。 不过很快,他就有了对策,发消息告诉路巡:“游泳卡我好像找不到了。” 果然,路巡说:“没关系,你直接来。” 路巡在酒店楼下把他接到,两人上去,一向都要出示会员卡的前台这次什么都没问,周行朗换了泳裤出去,发现今天的恒温馆,除了他和路巡,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生意这么冷清? “敢下水吗?”路巡的目光从他身上走过,比上次瘦了点,但依然很匀称,且白。 “当然敢。”从浅水区下去,水温合适,不冷不热。 路巡站在泳池边:“我们就在一米五这里活动,你之前怎么游泳的?我看看。” 周行朗打定主意要装小白:“用游泳圈。” 路巡没有笑他,也下了水:“你知道游泳有什么姿势吗?” “蛙泳。” “还有呢?” “蝶泳,还有狗刨。” “知道这么多啊,聪明。”路巡没有去纠正他的狗刨是不对的,说,“还有自由泳和仰泳,你想先学哪个?” “都可以。” “那就蛙泳。”他先示范,游了两米左右,接着招手:“来。” 周行朗一个拿过奖牌的游泳健将,朝路巡走着过去,水里浮力大,走的动作像蹦蹦跳跳。 路巡问他:“看清楚我刚才的动作没?” “看清楚了。”蛙泳不太漂亮,不过入门简单,他高手装新人,双臂划水,“像青蛙一样。” “对,就像青蛙一样,”路巡眼睛瞥向水下,动作自然地把手伸过去,放在肚子下,两手以一个类似“抱”,又像“托举”的姿势,很轻松地借助浮力把他完全抱了起来,趴在水面上。 “手打开。” “哦,好。”周行朗照做,同时觉得这个教练的姿势是不是有点太过,他以前还给人当过游泳教练,可没见过有人教游泳是这样抱的。 光滑的触感让路巡有些心猿意马,他面不改色地说:“腿打开。” 周行朗:“……哦。” 作者有话要说:行朗:我想跟你做好朋友 路总:谁tm想跟你做朋友 这个番外我会尽快写完的,估计也没多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咕飞呀、怎见浮生不若梦、、榆七七七、金贝贝要起飞啦、1903278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三天之内杀了你 28瓶;lynn、isabe 20瓶;顿顿今天吃了没、离水的鱼 19瓶;自由 15瓶;初一、娜娜、鸣凤在竹、木头初二 10瓶;皓月初昇是我的永恒 7瓶;红红火火 6瓶;贝纱、静言、33569196、藏粤、熊猫 5瓶;荭蜻蜓、有猫的阁大碗 3瓶;琦琦、呦呦呦呦呦吖、要我说笑 2瓶;30066486、朝夏、筱筱很大、各种心理疾病都有点、21717068、比努力更努力?cat~、湘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9、第 59 章 蛙泳是什么姿势, 他完全清楚, 只是……真的是这么教的吗?怎么抱这么紧,不是应该给他一个浮板吗? 周行朗忍不住问了句:“你教的对不对啊?” “就是这么教的。”路巡神情纹丝不动。 “可是……我以前也不是这么学的。” “所以你到现在也没学会, ”路巡用手托着他,“手和脚一起动,一定要打开, 吸气……不对, 蹬腿不是这样的,你做错了,”他另一只手去纠正他蹬腿的动作,“听我的,你几天就会了。” 周行朗:“……哦。”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动作一定是标准的, 至于路巡为什么要纠正他,周行朗心想或许他喜欢教人、好为人师, 索性也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学游泳, 只是借着这个由头跟他交好。 学了好几天,看起来是在循序渐进的进步,实际上一切都在周行朗的掌控之中:“我每天这么跟你学,不会浪费你时间吧?” “当然不会了,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这几天他借着教学的理由,把周行朗身上全摸遍了,可是周行朗全然没有意识到,也不知道是傻还是真的不懂自己什么意思。 但路巡看他的模样, 常常都以一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看自己,那是什么目光路巡太清楚不过了——他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这两天,周行朗也提过几次工作上的困难,不过次数并不频繁,他明白还不到时机。 一大早,路巡就被通知去公司一趟,电话是他爸打来的,他们家在上海有个分公司,不过不是他老爸坐镇,而是路峰请来的精英ceo。 虽说早几年就想把生意交给他,但路巡对做生意完全没有兴趣,打电话叫他过去,也是因为知道他人在上海。 路巡不太想去,不过分部的ceo却告诉他,等会儿有个远程视频会议,如果路董事长见不到他人,会大发雷霆,遭殃的就是他了。 碰巧的是,周行朗也同时告诉他临时有事,要去机场接一个客户,所以下午不学游泳,于是路巡就去了分公司,会议室里人不多,就坐着几个高管,因为是第一次见,以为路巡是空降来执掌大权的,特别恭敬地管路巡叫路总。 路巡也摸出电脑,随意地说:“你们开会,我旁听。” 他调出软件修图,这时视频连接上了,屏幕上出现了路峰的脸,会议开始,路巡对他们汇报工作一点兴趣都没有,一边修图一边戴上耳机听歌,结果不经意抬头,正好看见某个部门高管在汇报近期项目进度,他一下就看见了ppt上的几个大字:莫干山避暑度假酒店项目中标方案。 莫干山? 听着好耳熟…… 路巡摘下耳机,听见那高管在正在说建筑结构,什么清水泥钢结构,并展示了模型……他听着听着,忽地就想起来了,在哪里听见过莫干山。 那不是周行朗要投标的方案吗? “用吊脚楼结构怎么样?”一直没有说话的路巡忽然插嘴。 周行朗谈生意,通常在酒桌上谈,只要他能喝,老板喝高兴了,很多生意都能谈下来,当场签合同。 不过自从上次喝出胃病,他至今有三个月没有碰酒了,但某些时候,某些场合,还是避不开。 “不,真的不行,我喝不了,前不久我才刚刚出院……” 旁边人提醒他:“小周,意思意思,别扫兴。” 提醒他的是他一朋友,这笔生意的介绍人,喜欢喝酒的老板是这次的客户,是他以前看不上,现在又不得不巴结的人。 周行朗抿了抿唇:“那我喝一杯吧。” “这就对了。” 酒是茅台,喝下去很辣,周行朗酒量还行,是以前练出来的。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第三杯……后来那老板喝太多了,糊涂了,周行朗中途去卫生间吐了一次,回来顺利地把合同签了,站起来还能站稳,就是有些不舒服,喉咙和肚子里火辣辣的疼。 这种场合他之前经历过许多次了,刚创业的时候还好,他得老师喜欢,很多项目都是从教授手里漏给他的,根本用不着像现在这样。 周行朗把合同揣好,放进包里,从酒楼出去。 刚出去,还没打到车,就接到了路巡的电话,问他在哪。 周行朗有些站不稳地靠在路灯上说:“在……去医院的路上。” “去医院?” “喝了点酒……要去洗胃。”他谨慎,怕自己一个人回家没人照顾,半夜胃痉挛,干脆直接去医院。其实他给周天跃打电话也行,但他知道堂哥现在换了工作,工作很忙,要是来顾着他,第二天一大早又要上班,根本休息不够。 “你喝了多少?”路巡已经听出来他声音不太对劲,“去哪个医院?我现在赶过去。” “不用。”周行朗正好看见一辆空车,招手拦下,吐字不太清晰地说,“只是喝多了一点,又没有喝醉,我没关系。” 他对司机报了医院地址,电话那头的路巡正好听见,说:“我等下来,有个事要给你说。” 周行朗靠着出租车后座座椅,闭上了眼:“……嗯?什么事啊?” “上次你说的莫干山,还记得吗?” 周行朗立刻就睁开了眼。 路巡:“见面说。” 他并不知道周行朗早就知道了他是谁,还在琢磨着怎么告诉他这件事,以什么身份来说。 医院离的不远,晚上也不堵车,周行朗挂了急诊,说自己喝了酒,有胃病,肠胃现在有点抽搐。 “有胃病怎么能喝酒。”医生看着他的表情,“你看着也不痛啊,喝了多少酒?” “忍着的,工作,不能不喝,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看你的样子也用不着洗胃,先去测一下血糖,给你开解酒药还是挂水?你自己选。” 周行朗选了吃药,开了解酒药和止吐护胃的,在医院坐了一会儿,吃了药,路巡电话来了,问他在哪个科室。 他在急诊科把周行朗找到了,看见他蜷着坐在椅子上,大步过去:“洗胃了?” 周行朗差点睡着了,他抬起头,模糊的双眼慢慢在他的脸上聚焦,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嗯……” 路巡坐下来,看见他手里的药,手放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声音放柔和:“药吃了吗,现在什么感觉?” “吃了,”周行朗点头,垂着头,“难受。” “在这里再坐一会儿,还是我带你回家?” 周行朗慢了半拍,说回家,路巡半搂半抱的,把他弄得直起身来,带着他出去,叫了车,他报的是酒店的名字。 周行朗听见了,就抬起头,路巡解释:“酒店近一点,你晚上睡我那里,有什么事我好照看你。” 周行朗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弯着腰,把头抵在前面的座椅上,呼吸出浓浓的酒气,酒精阻碍了他的思维,他感觉自己有重要的问题要问,但是又不知道要问什么。 路巡看他正糊涂着,也没有提,只是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既然有胃病,以后就少喝酒,也要少抽烟,少喝咖啡,没有什么是工作必须的,对自己好一点。” 周行朗头抵着前座椅,也不知听见没有,没作声。 很快,酒店到了,路巡打开车门,把他弄下车,周行朗这会儿比之前还不如,完全站不稳,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睡了。 路巡把他的手臂弄到自己的肩膀上,自己的手臂绕过他的后背,带着他进电梯,进房间,从头到尾周行朗都是配合的,这个喝醉的周行朗出乎意料的安静、听话,乖得叫人心动。 路巡先把他放在床上,接着摸了摸他的脸,问了句:“我帮你洗澡?” 周行朗慢慢睁开眼,怔怔地看着他,慢慢地说:“不、洗。” 路巡被他可爱到了,又问:“为什么不洗?” “我……起不来。” 路巡:“我帮你,帮你脱衣服,帮你放水,行不行?” 这回周行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摇摇头,然后翻了个身,蜷缩了起来。 路巡跪坐在床上,去看他,手摸了摸他的鼻子:“睡了?” 周行朗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路巡的算盘落了空,但也没有多难过,他闻到周行朗身上酒气很重,打算给他换个衣服,摆弄一个喝醉的人还算容易,因为不会弄醒他,而且周行朗软绵绵的,身体很听话,衣服换的很顺利,最后路巡还帮他扎上腰带,系了个蝴蝶结。 路巡洗完澡出来,看见周行朗横着睡在床上,抱着枕头,便抱起他,周行朗身上还有股酒气,但酒精融入血液,和他身上的味道混合后,就变成了另一种好闻的味道,路巡低头嗅了一口,接着把他放下,摆成了正确的方向。 但他一松手,却发现周行朗的手正抓着他的衣服,一站起身,就拽住了他,好像是不让他走。 路巡盯着他睡觉的模样看了几秒,自言自语地说了句:“都喝醉了,怎么办,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接着他坐在床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把他的睡袍解救了出来,随即下一秒,周行朗不规矩的手又上来了,这次不是抓衣服,而是抓他的手,像小孩子一样,只抓着他一根手指。 “喝醉了怎么有点黏人,这么主动。”攥得不算紧,路巡感觉能够轻易地撤出来,但没有那么做,他垂首看着脸蛋红通通的周行朗,感觉这次是真的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七楼的公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mo小可爱(^~^) 5个;想梦见的人是你、岂可修、奶娃儿qaq、怎见浮生不若梦、、付辞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简欢 50瓶;啊啊啊、y、luowei 30瓶;云、清风温酒、随便看文 20瓶;旖奈霁薇、太常大人 18瓶;果子露 15瓶;星光峡湾、木有鱼、ebony、雨飘渺倦红尘、闻岭、sai、玲珑、615965、1994不诉离殇、岂可修、慕雨 10瓶;yan、24246149 9瓶;略过山海 7瓶;红雪花hxh、戏子c. 6瓶;负以归零、bumblebee、摔倒的红烧肉 5瓶;不疯魔不成活 4瓶;chen、桓桓不乖 3瓶;喵喵?它喵的、鱼与、欺欺欺欺欺负你!、唯心主义 2瓶;好喜欢大小姐啊、来者不拒、诗者或疯子、尾行之狼、琦琦、姜渔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0、第 60 章 路巡有点睡不着。 他知道周行朗睡着了, 也知道他喝醉了, 所以当自己躺在他旁边,周行朗主动抱了上来, 他什么也做不了,连动也不敢动,低头只能看见他的肩膀和脖子, 脑袋靠在自己身上。 路巡不好欺负意识不清的他, 只好任由他抱着,忍着。 周行朗吃了解酒药,一觉睡得又沉又香,就是第二天一早还没起来,有了点意识, 便感觉胃里不太舒服,头倒是不疼。 慢慢睁开眼, 正好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笑眼,路巡的单眼皮一弯起来, 就像月牙。 周行朗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路巡摸了摸他的下巴:“醒啦?” 周行朗这才一下惊醒,立马坐起身,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怎么……”对于昨晚的事他有一点印象,但是怎么睡在了一张床上,还是抱着的,而且怎么身上的衣服也脱了,换了身浴袍? “你想不起来了?”路巡手臂让他枕了一晚上,有点麻, 活动了两下道,“你忘了昨晚上我们在这张床上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周行朗开始慌了。 路巡看着他的表情,忍俊不禁地说:“逗你的,你睡觉喜欢抱着人吗?我给你换了衣服,你就抱着我不撒手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道了几声歉,窘迫地道,“我在家里喜欢抱着娃娃睡,可能不小心……” “把我当娃娃了?” 周行朗:“对不起……” “别道歉了,帮我捏捏手臂,”路巡十分不客气地把手伸过去,歪着头说,“喏,让你给睡麻了。” 周行朗看了他一眼,接着给他捏手臂,捏着捏着,发现路巡的手臂内侧有个纹身,图案是个乌龟,他没问,倒是路巡主动提起:“可爱吧?” “什么?” “这个乌龟。”路巡说,“一个月前才纹的,听说能护身。” “哦……”周行朗盯着乌龟看了几眼,是黑色的,纹路比较简单,和他腰上的猎豹是不同的纹法。 “可爱。”他说。 “那天路过一家店,正好看见了,就纹了。”路巡看见那个乌龟图案,就想到了周行朗,心血来潮就去刺了一个,十分钟就完事了。他享受地让周行朗捏着手臂,用的手劲不大,很舒服。 洗漱完,去餐厅吃饭,周行朗找了个话题开头:“谢谢你昨晚上来接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了。” “不用这么客气,多大的事啊。” 周行朗用叉子裹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接着说:“昨天晚上我记得你说,有什么事跟我说,是……” “对,对的,”路巡放下叉子,“差点忘了正事,莫干山那个项目,你给我看过的,图纸和文件还有吗?” 周行朗心都漏了一拍,接着剧烈跳了起来:“真的吗?我还……没删。” “你没去投标是不是?”路巡喝了口豆浆,“我认识这家公司的老板,昨天聊天刚好说到了这个,我才知道是你设计的那个项目,不过我问他打听了,投标的事务所和设计师里面没有你的名字,你怎么不投?” “当时……”周行朗捏紧了叉子,又放松,反复几次,深呼吸道,“当时我的经营出现了问题,事务所破产,就没去投。”实际上他并不具备投标的资质。 “我看那个中标的还不如你的吊脚楼,你把图纸发给我,我拿去帮你投标。”路巡看他低着头,但实际上非常紧张激动的模样,心里觉得高兴。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中标结果也还没有公布,况且也不是我说了算,我觉得你的设计好,所以拿去给他们看,最终中标的是不是你,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明白吧?” “明白。”这正是周行朗想要的,他只想要机会,不想要走后门。抬头望向路巡,周行朗诚恳地说了句谢谢:“如果你把我的方案交给……交给他们,能不能不要公开我的资料,让他们看我的方案,而不是看我。” 他了解套路,这些顶尖的集团,通常有合作的设计师,不会轻易把项目交给一个从未合作过的建筑师。哪怕要与新人合作,也一定会选更有名、以往经验更多的建筑师,大师和菜鸟之间的百万设计费差距,对他们而言可以忽略不计。 而尚且年轻的周行朗,几乎没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很难使人信服。 路巡很轻易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没问题,我就告诉他们是我的一个朋友,不告诉他们你是谁,你是一颗蒙尘的明珠,我会亲手把你擦亮。” 按照周行朗说的那样,路巡拿到了他的方案,并且交给了负责莫干山避暑酒店项目的部门,不提周行朗的名字,只说这是自己的一位老朋友,言语之间透露出这个老友十分厉害的背景经验。 于是,周行朗的设计方案,就被提出来单独讨论,绝大部分人都认可了这个方案的出色,路巡偷偷录了个视频发给周行朗,说:“我可没有说你是谁,你听听看,都怎么夸的。” 不管是卖路巡的面子,还是说这个方案真的有那么优秀,周行朗的方案入选了。 从路巡那里听见消息,他激动的差点跳起来,直接抱了路巡一下:“谢谢谢谢,哥,我请你吃饭吧。” 这声称呼,这个只维持了两秒的拥抱,却大大地满足了路巡,甚至心里比周行朗还要觉得高兴,那种为了一个人做成了某件事的成就感:“不过,还没有中标呢。” “入围了我就很高兴了!” “可以吃饭,”路巡说,“我请你,算是恭喜你。” “那怎么……” “下次再换你请我。”他知道情谊就是这样一来一回处出来的,周行朗想要请他吃饭,他当然不会挥舞着卡拦下他。 其实他还打算自己做一顿饭给周行朗尝,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路峰听闻路巡对这个项目的上心,特意抽出时间来看了看这个项目的运作,并全盘接手了最后的决策权。 路巡知道他干预了,立刻打了通视频电话过去,问:“爸,这个项目能不能交给我?” 路峰平静地说:“你?凭什么交给你,你在公司挂职了吗?” 他无所谓地说:“可以随便挂个职。” 路峰:“你为什么对这个项目感兴趣?” 路巡想了想要怎么编理由,还没想好,就听见路峰说:“工作不是儿戏,不是你拿来卖人情的,你想玩,随你怎么去玩,我的生意你不能玩。” 这让他哑口无言,最后问:“你看哪个方案好?” 路峰选了一个,是另一个建筑师的方案,路巡看过,是不错,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偏心,他怎么看都觉得周行朗的更棒,更充满一种人文的情怀。 无论如何,他心里吊脚楼最好。 意识到在电话里没办法扭转路峰的选择,路巡马上让人联系了机场,安排飞机起飞,连夜回了家。 他跟家里人谈判有经验,从他到叛逆的年龄起,就喜欢我行我素,做一些不被允许的事,通常都用谈判的方式解决了——不过还是头一次为这种事。 回家没待多久,路巡又离开了,五个小时的航程,他设想了至少上百种当他告诉周行朗中标后的反应,会亲他吗?上次都抱了,这次该亲了吧…… 路巡琢磨着周行朗应该不敢,他看起来胆子小、性格怂——到现在还没跟自己告白,可见一斑。 结果当他下飞机,连休息都没有,直奔他家,一敲门,开门的却是其他人。 周天跃穿着围裙,手里拿着勺子打开门,抬头看着个子高大的路巡:“你好,你找……?” 路巡不明显的一皱眉,在他脸上扫了一下:“找周行朗。” “哦哦,你是小朗朋友?他在卫生间,我给他做饭呢……等等,我菜要炒糊了,你先进来坐会儿!”说完,周天跃就冲进了厨房。 路巡表情不太好看,坐下换鞋的时候,还看见一双明显不是周行朗的运动鞋,表情就更臭了。 他坐下不久,周行朗出来了,一看见他,说:“路巡,你怎么来了?” “前两天还叫哥哥,今天叫路巡?”路巡脸上似笑非笑的。 周行朗:“……”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感觉路巡好像在生气,但是为什么呢? 这时,周天跃端着菜出来:“饭还没好,你们先吃菜啊。来,先吃菜,趁热。” 周行朗:“没关系哥,等你一起。” 路巡眼睛一暗:“你管谁都这么叫?” 周行朗一脸茫然:“啊?” 路巡换了个问法:“他是你谁?” 周行朗还是一脸懵逼:“是我堂哥,哦对了,你还没吃吧,干脆一起吧……” 路巡的表情立刻和缓了:“他做饭好吃?” “好吃。” “你是不是不会做?” 周行朗顿了顿,选择说实话:“我不会做饭。” 路巡马上接道:“所以你喜欢做饭好吃的男人。” 稀里糊涂的,周行朗点了下头,虽然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路巡一句“我做饭好吃”还没说出口,周天跃端着三碗米饭出来了,热情地说:“快来,等下冷了。” 由于周行朗的堂哥还在这儿,路巡很多话都没有说,这堂哥是个自来熟,性格很好,但是做饭水平一般般,路巡勉强吃了。 吃完饭,周天跃就离开了,周行朗房子里只有一张床,他也住不了。 路巡没走,洗碗机在工作,路巡指着桌上的一个模型问了句,周行朗回答说:“这是给我自己设计的家,以后我要建一个这样的家。” 路巡起了兴致,认真地观察这座模型,嘴里不经意地问:“你堂哥经常来给你做饭吗?” “偶尔来,他担心我吃外卖不健康。” “是不怎么健康,所以你要这么让他给你做饭做一辈子?” “那肯定不行,他现在来给我做饭,是因为他还没有成家,等有了家庭,就顾不上我了。”周行朗拿着浇水壶去浇花。 路巡闻到了他家里的咖啡香气,侧头去看他:“你有多久没恋爱了?” “忙着创业,没机会。”他给小盆栽浇完水,从冰箱里拿了串葡萄出来洗。 “如果现在有个会做饭的,做饭好吃的,比你堂哥做的好吃很多倍的人追你,你会不会同意?” 周行朗端着一盘葡萄出来,还以为他在问人生选择题,把葡萄推到路巡面前说:“我暂时没时间考虑这个。” 路巡看他给葡萄剥皮,剥得干干净净再塞到嘴里的动作,心想他肯定很甜。 周行朗看他不说话,就看着自己,奇怪地说:“你怎么不吃葡萄?不喜欢?” “喜欢。”路巡目光灼灼,“你帮我剥皮?” 周行朗心想这富家大少就是不一样。 如果换个人,他才不会剥,也就是路巡……路巡帮了他太多,应该的。 周行朗老老实实地给他剥葡萄皮,很多人吃葡萄不会剥皮,但他觉得皮涩嘴,一定要剥,因为熟练,所以剥得快,他捏着一点葡萄皮尾巴,递给路巡:“好了。” 他没用手接,低头含住,舌尖从他的手指上卷过,动作很快,快到周行朗来不及反应,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还以为只是路巡不小心,很快释怀。 看他反应不大,路巡觉得肯定是暗示不够明显,便道:“我还想吃一个。” 周行朗哦了一声:“再给你剥一个。” 路巡托着下巴说:“怎么办,我想吃你嘴里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路巡:要亲我了吗?我准备好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琴歌酒赋、三世、绒、前世修来的蝠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dadada166 30瓶;隋喻 19瓶;28593284、不知有风phetti 10瓶;嘿呀好气啊 8瓶;米酒or酸菜 7瓶;燕纸qaq、夜轨、或千或百、id不重要、森 5瓶;彭然和心动 3瓶;小叶子、离鹤歌 2瓶;那谁、会流泪的鱼、琦琦、戏柚的脑回路不一样、你的书迷宝宝、3249061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1、第 61 章 “……你说什么?”周行朗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不是听错了。 路巡看他一脸错愕的模样, 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拿了个葡萄剥:“没什么……我开个玩笑。” 周行朗:“哦……” 虽然路巡几乎笃定了他是喜欢自己的, 但事情没明朗之前,他的这种行为显然不太合适,太唐突, 很显然, 周行朗就是有些被他吓到了。 眼下这种气氛非常诡异,周行朗明确自己是听见了那句话,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路巡怎么会对他说那种话,如果自己是个女孩子,或者路巡是个女生, 这就容易理解多了。周行朗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谁会开这种玩笑? 沉默蔓延了一会儿, 周行朗说时间不早了,帮路巡打了车:“我送你下楼。” 路巡心里仍有些不确定, 探究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这是赶我走的意思?” “不是,时间晚了,怕你回去迟了休息不好。”周行朗顿了顿,拿起钥匙说,“你看起来有点累。” 心里的不舒服终于稍微降下去了些:“你看出来了?我昨天深夜回家了一趟,刚刚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没有休息就来你这儿了。” 他没有说自己回家去干什么,只说了这件事, 但周行朗很敏锐地就察觉到了,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他想到了,但又觉得肯定是想多了,自己这点小事情,用不着费这么大劲。 穿上鞋,两人坐电梯下楼去,路巡原本想提中标的事,最后还是没有说,想着等明天让人打电话通知周行朗,这样似乎要显得公正一些。 他们家在小区里面,走出去要走一小会儿,周行朗在软件上叫了车,不过交通不畅,司机过来也要一会儿工夫。走着走着,周行朗忽然感觉天上有些飞雨,很小的雨,他没有在意。 结果刚把路巡送到出租车上,两人道别,车子在雨夜里驶远,周行朗转身走回家,雨就下大了。 豆大的雨滴落下,周行朗快步跑到了树下,可大雨仍是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了他的身上,周行朗一手遮着头顶,抬头扫向四周,有不少行人被这场猝不及防的大雨惊到了,在雨里奔跑,连交通都因为这场疾雨变得愈发嘈杂忙碌了。 商店就在不远,但跑过去难免会淋雨,虽然说他现在身上已经全打湿了……就在犹豫之间,一辆车掉头到路边停下,路巡打开车门下车,周行朗看见他愣了一下,对方却大步走到他旁边,弯腰替他遮住雨:“上车。” 车门关上,雨声就仿佛停滞了,路巡让司机把车开进小区。周行朗衣服全贴着肉,头发也湿了:“你怎么……回来了?” “我看见雨下大了,就让司机掉头回来,你果然在淋雨。” 周行朗小声地道谢,心里有点暖,又有点复杂,辩解道:“谁知道会下大雨啊,我本来要去便利店买伞的。” 路巡瞥见他衣服贴在身上,问:“冷不冷?” 周行朗摇头,天气热,这样的一场雨等于消暑。他给出租车司机指着路,很快,出租车停在单元楼下,路巡提醒他:“回家洗个澡,别感冒了。” 周行朗点点头:“拜拜。” 下车,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进水的鞋袜脱掉,再然后是湿衣服、裤子,很快冲了个澡,把一身寒气冲掉,周行朗换上睡衣出来,瞥见了岛台上没吃完的葡萄。 家里地方小,这个岛台等于餐桌、工作桌,他在上面吃饭、作图、甚至做手工模型。 路巡说的那句话又蹦进脑子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嘴快说错了,还是说…… 周行朗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群体,性取向是同性。 路巡……是那个? 他找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支来点上吸了几口,同时打开窗户透气,周行朗坐在沙发上,把腿也放上去,抱着一个抱枕,嘴里咬着烟,脑子里有点乱——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这时,周行朗忽然感觉到屁-股好像坐在什么东西上,有些硌,伸手一摸,是把车钥匙。 他有驾照,也买了一辆大众来代步,但是前段日子生活困难的时候,他把车卖了,所以车钥匙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家里,更别提还是奔驰的钥匙。 显然也不可能是周天跃的,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性。 周行朗拍了一张车钥匙的照片,发给路巡:“是不是你落下的?” 路巡说是:“忘了。” 周行朗:“你怎么能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忘?”有车钥匙,就代表是开车来的,回去的时候居然忘记自己开车了,心安理得地打车走,这像话吗? 路巡心说废话,要是你给我打车,你就得陪着我出来,要是我说我开了车,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你最多就把我送到b2楼,如果我不说,明天还能用忘记把车开走的理由,再来你家一趟,你以为我傻啊? 他回复消息说:“我记性不太好。” “钥匙就放你那里。” “我明天来开。” 连着三条消息,似乎让周行朗明白了什么,有哪个正常人会说出“我想吃你嘴里的葡萄”这种话,甚至把车钥匙忘在别人家里? 原本不确定的,现在有七八分的肯定了,裹挟着细雨的风吹到脸上,周行朗不免有些心惊肉跳,同时思路清晰地回复说:“我明天有事不在家,我把钥匙帮你放在快递柜里,你来的时候可以用密码取。” 看着这条消息跳出来,路巡眯了眯眼。 这是想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 “不着急,等你有空了在家时,我再过来开。” 周行朗看见他的话,很无奈地回复了个“好”字。 原本他是想装作不在家的,可是第二天一早,就来了一通电话,告知他项目中标的事。 周行朗:“!” “周先生?” 周行朗忙道:“在的在的。” 电话那头:“请问您今天下午有时间过来一趟吗?” 周行朗说有。 直到挂了电话,周行朗还有些懵,不敢相信中标这种事就这么突然发生了,因为一开始他也没有抱特别大的希望,他只是想要一个机会而已,现在结果出来,可这真的是他凭借实力得来的吗? 周行朗知道下午要签合同,方案不合适的地方肯定要修改,他把图纸装进包里,换了身正式的衣服,打车去了安缇集团分公司。 有秘书在一楼接他,把他带上楼,直接把他带进了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大,周行朗看见办公椅上背对着自己坐着一个人,有点紧张,他深吸口气,喊道:“郭总,您好……” 他之前做过调查,分公司ceo叫郭亚平,麻省理工毕业,历任公司国际会计部总监、安缇香港公司首席财务官、账务管理部总裁——现任中国区ceo。 所以他以为自己来见的人,就是郭亚平。 办公椅转了一圈:“我不是郭总。”路巡面对穿着正装、表情凝固的周行朗说,“车钥匙带了吗?” 周行朗仍是傻傻地站在原地,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对方今天穿得格外庄重,鼠灰色西装,很衬身材。诚然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但路巡不是纨绔子弟吗,怎么坐在这里,还一副老板打扮。 “过来坐,”路巡很随意地道,“很惊讶吗?” 周行朗动不了:“路、路……”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叫路巡了,心里想到了很多事,五味杂陈。 路巡见他不动,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合同,你看看。” 费了好大劲,周行朗才迈出脚步,他站在路巡对面,低头看着这份让他梦寐以求的合同,手指微微颤抖:“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没有带钥匙来,你怎么、怎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 周行朗点头。 路巡简短地解释了一句自己和创始人的关系,说:“这个项目现在归我了,我跟你那些甲方不一样,我不会改你的。”他顿了顿,眼睛注视着他,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路巡有点纳闷:“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 周行朗快速地看完了合同条款,很优厚,这笔设计费足以让他东山再起。 可是、可是…… 路巡看他好半天不动,说:“怎么不签?是哪一条有问题?设计费是不是太低了?我也觉得低……”但这已经是他尽力争取的结果了。 “不是。”周行朗打断,抬头看向他道,“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你说,有什么不满意的,我马上让人重新起草。” “我中标,是不是……”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周行朗顿了许久,才说,“是不是因为你帮了我?” “就因为这个?”路巡笑了,“你想的也太容易了,我的确有帮你,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表情严肃了一些:“你能中标,是因为你的方案足够出色,而不是我的原因。” 周行朗心里充满了怀疑,没有说话,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的,但是真正得到了,却没有那么心安理得,他反而开始怀疑自己的水平,自己其实并不优秀,靠着作弊才得到了眼前这份合同。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路巡对此作出解释,“我昨天不是回家了吗?召开了一场董事会议。” 路巡认为,路峰选择的方案存在偏见:“虽然周年纪轻,没有名气,也没有经验,但并不代表他做的不好。” 路峰平静反驳他:“路巡,你才是带有偏见的那一个。” 于是,路巡提出要跟他打一个堵,最后,在得到路峰的许可下,他挨个联系了董事会的成员,拿出五份方案出来展示给他们看,而且详细地介绍了设计师是谁。 但是周行朗的那份方案,却被冠上了另一个设计师的名字——雷姆·库哈斯。以防董事会的不知道库哈斯是谁,还专门写了备注:荷兰建筑师,哈佛大学设计研究所的建筑与城市规划学教授,第二十二届普利兹克奖获得者……荣誉数不胜数。 结果在路巡的意料之中,选择“库哈斯”的人最多,路巡得意地对父亲说:“事实证明,他是年轻,是没有名气,但他有才华,所以这一切我相信他以后都会有的,是时候放开你的偏见了。” 路峰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有些无奈,最后还是由他去了。 对周行朗讲述完这个“故事”,路巡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周行朗看着他,没有思考太久,一咬牙,签下了合同,路巡朝他伸出手,笑意浓厚:“合作愉快。” 两只手握在一起:“合作愉快。” 路巡拇指在他手背轻轻滑了一下:“你还没有去实地看过吧,明天我们就过去怎么样? “……好,你也去吗?”周行朗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他和很多甲方都握过手,还是第一次这么奇怪的,感觉……非常奇怪。 “我现在负责这个项目,当然得去了。” 周行朗嗯了一声:“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那……路总,我就先离开了。”按照一般的流程,根据实地勘测再做最后一次方案调整,图纸就要交给设计院做施工图了,后面几乎就没有他什么事了,施工的事也插不了手。 “等等。”路巡叫住他,“你刚拿了百万设计费,不打算请我吃顿饭?” 怔了一下,他说:“请,当然请,想吃什么?” “去你家吃怎么样?” 周行朗呐呐:“我不会做饭……” “我会。” 周行朗:“……” 他深吸口气:“你是客人,于情于理都不该让客人做饭,我家附近新开了一家越南菜……” “吃中餐吧。”路巡打断,“要是没有推荐的餐厅,等下我问问他们,待会儿我来你家拿车钥匙,顺便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他轻而易举地就做了主,周行朗一句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只好点头应了。 回到家收拾了一会儿,周行朗拿出合同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笔设计费真的能解他的燃眉之急,长久以来的压力瞬间消失,身体上的疲惫就上来了,没人知道他在做这份方案的时候,是最忙碌的时候,每天加班,周六加班,连续上了十八天的班,晚上回家还要抽空做莫干山的设计方案,几乎没能睡一次好觉。 这个方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渐渐成形的,以几乎极限的状态完成的。 不知不觉的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压力没了,人是很轻松的,只是这件事仍然让他有焦虑的地方……睡着的时候,他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又拧起,做了很多个梦,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下午六点过,门铃响起,周行朗噩梦中惊醒,听见敲门声,起身去开门。 路巡就站在门外,脸上挂着笑:“晚上好。” “晚上好。”周行朗打开门让他进来,然后把钥匙给他,“这是你的车钥匙。” 路巡接过,然后把手里提着的葡萄放到桌上:“刚才在小区外面的水果店买的,闻起来很香。” 周行朗一看见葡萄,就想起他昨晚说的那句话,有些不自在了:“昨天的……还没吃完呢。” “不碍事,我看你喜欢吃才买的。”看他连牙膏都用葡萄味就知道了,肯定是很喜欢的,“还有这个。”路巡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小笼子。 “这是什么?” “给你买的宠物。”路巡打开,里面是一只很小的乌龟,但是和一般见的那种有些不一样,周行朗不太懂,看见还有龟食什么的。路巡说:“我查过了,乌龟很好养的,适合你。” “谢谢……不过它的头怎么还不出来?”周行朗摸了摸龟壳,心想路巡真的是很喜欢乌龟啊,在身上纹乌龟,还送给他一只。 “因为到了新环境害怕,乌龟胆子很小的,”路巡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等他适应了你家的新环境,养熟了,就不会怕你了,像人一样。” 周行朗“嗯”了一声,倒出龟食想喂它,结果把手放在乌龟面前,这龟根本就不动:“它怎么不吃啊?” “胆子小,你放在它面前,我们出去吃饭,吃完回来,这些食物肯定就吃完了。”路巡也摸了下龟壳,指尖顺着龟壳的纹路滑下,轻声说,“这是你的第一个宠物?给它取个名字吧?” 他想了一下,说:“没想出来,等会儿再想想。” 把乌龟单独放在家里,周行朗还有些不放心,路巡一瞧他居然对一只刚进家门,还不搭理人的宠物这么上心,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毕竟宠物是他送的,周行朗如此重视,就说明……是重视送礼物的自己吧? 两人下了楼,找到了汽车,周行朗坐上了副驾驶座,大g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车,以前一直想买,以他的财力其实也不是买不起,但他的钱还有其他的、更重要的用处,最后去4s店试了好几次,还是买了十万块的车。 路巡带他去的餐厅周行朗在大众点评上看见过,比较私密,大厨菜手艺好,价格公道,算是便宜他了。 真要他请贵的,没准路巡点一瓶酒,十几万就没了。 路巡问他会不会开车,他说会,路巡就要了瓶酒:“我喝,你不许喝,我要是喝醉了,你就送我回去。” 周行朗说好。 不是没想过把周行朗灌醉,然后趁着喝醉,把他给办了,可想归想,上次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周行朗有胃病,喝酒的后果很严重。 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这样做。 但对于喝醉的人,人们通常都有包容心,既然不能灌醉周行朗,那干脆把自己“灌醉”,这样无论他做了什么,都可以找到理由。 饭后,路巡表现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让周行朗把他扶到了车上。 很艰难地把他弄到了副驾驶座,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他第一次开这种大车子,有点搞不明白,不过汽车于男人,就像漂亮衣服于女人一样,再怎么不会,研究一下也能搞明白。 很快,他发动了汽车,安全带的提醒声响起,周行朗喊了他一声:“系安全带。” 路巡没反应,头靠着窗户,像是醉生梦死了。 他只好把车停下,俯身过去给他扣安全带,路巡感觉到他的动作,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心道这次总算是用对了招。 周行朗丝毫没有怀疑他是装醉,虽然怀疑路巡是同性恋,但没有十全的把握,万一只是自己想多了呢?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那还好办,疏远就是了,但现今又多了一层公事的关系,再怎么胡思乱想,也只能装作不知。 把车开到了酒店,泊车员来帮他泊车,周行朗把钥匙给他,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抠开安全带扣,然后把他扶下了车。 路巡很重,他做戏做全套,半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他肩膀上,周行朗很用力地支撑着他,带着他上楼去。 他前段时间常常过来学游泳,进来换过一次衣服,还来睡过一晚,所以知道他住哪个房间。分明只有一个人,却要一个人住最大的套房,周行朗在官网上看见过价格,一晚上要十万人民币。 不过相比金沙酒店二十万一晚的价格,这个套房的设施完全值得起这个价格,深谙其道的周行朗明白,高昂的价格只是一个营销噱头,别人提起就会说:就是那个十万人民币一晚的酒店? 路巡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一个月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是他家的产业,怕是再有钱的人,也不敢这么住下去。 到了房门前,周行朗不知道要怎么开门,他把路巡推到墙上,一手抓住他的肩膀稳住他,另一只手在他身上翻找起来。 这摸索的动作上上下下,路巡闭着眼睛忍得很辛苦。 他出门不带包,很快,周行朗就在他的裤兜里摸到了卡,里面有两张,一张是黑卡一张是房卡。 打开门,进去还要走一会儿,才到主卧。 里面房间很多,有主人房,次卧,还有专门给带孩子的顾客准备的婴儿房,甚至有管家房,但这里没有住管家,是路巡一个人在住。 周行朗找错了房间,最后没办法,他也抱不动这个男人了,所以看见一张床就把他搀扶着弄到床上去。 他累出了一声汗来,路巡太重了。 周行朗去卫生间洗了个手,路巡慢慢睁开眼,心里琢磨着怎么把他留下来,他不想让周行朗走。 周行朗洗了手出来,看见睡姿大大咧咧,鞋都踩在床上。 犹豫了一下,周行朗坐在床边,抓住他的脚踝,帮他把鞋脱了下来,动作十分小心,然后还帮他脱了西装袜——路巡今天上了班,难得穿这么一身。 给他脱了鞋袜,周行朗又去洗了个手,忍得很辛苦的路巡把领带缠到了脖子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继续装醉。 周行朗一出来,就看见他一副要被勒死的模样,只好跪坐上去,一手托着他的脑袋,一手轻轻地把领带给他解开,还给他松了两颗扣子。 感觉到喉结处的手指,路巡呼吸不由得重了些,裤子紧绷,想把他拉到床上来,想弄他。 周行朗还以为他是太热,但是又担心空调温度太低他会着凉,所以只是把温度调到了二十三,接着把被子盖在他身上。 正打算要走,床上人又不乐意了:“水……” 周行朗停住脚步。 “我要喝水……” 这回听仔细了。 去给他接了一杯水,但不知道要怎么喂,周行朗只好用两个枕头垫起他的脑袋,然后把水杯靠在路巡的嘴唇上,用手指分开他的嘴唇,把水往他嘴里倾倒。 水进去一小半,漏出来一大半,周行朗忙放下杯子,手忙脚乱地去擦漏到他下巴、脖颈处的水流,路巡这时已经忍耐得快要爆炸了。 笨蛋,你不知道用嘴喂吗?! 可周行朗是真没这个意识,路巡配合着喝了一点,折腾了他十几分钟,又开始耍无赖:“热,我好热……” 周行朗一个头两个大,从来不知道喝醉酒的人这么难搞,他真想撂下不干,但责任心不允许他这么做,更何况自己之前出现同样状况时,路巡也这么帮过自己的。 艰难地帮他把外套脱下,周行朗看见他热得开始拽裤子、开始蹬腿,但是因为皮带的缘故,裤子根本拽不动,他只好亲手帮路巡把皮带扣也给解开了。 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什么,不敢给他脱,连忙撤了手,把空调又调低了几度。 路巡不允许他走,直接把他给抓住,他抓的是手腕。 他的手很热,周行朗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和体温,不知道是不是喝醉的缘故,分外的滚烫,他坐下来,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的手指。 他心里不高兴,上次周行朗这么抓他的手指,他就留下了,为什么这次自己这样做,他却能忍耐住? 难道真是自己自作多情? 但紧接着,路巡感觉到他给自己盖被子、掖被角的动作,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周行朗没道理不喜欢他,要真是不喜欢,可就太没有良心了。 自己忍得这么辛苦,都要吐血了,都坚持着没有把他弄上床。 周行朗走了,路巡听见了他关门的声音,接着起来,无可奈何地解决自己的问题,还把空调开到了最低。 第二天,他打电话给周行朗说自己着凉了,周行朗马上说要来看他:“想吃什么?我给你买过来。” “你人过来就行了,咳咳。”路巡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 他身体太好,怎么折腾也病不了。 周行朗下楼,看见花店,就买了一束雏菊。 到路巡那里,路巡看见花很意外:“怎么还买花了?”他声音装得挺像,有点哑。 “随便买的。”把花放下,他问路巡怎么样了,路巡看向雏菊,心里想着这花的花语,是不是有那个意思?他不确定,说早上起来有点发烧,刚吃完药:“现在头还有点晕,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少生病的……”他说着揉了揉太阳穴,又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 周行朗有点心虚,没敢说自己昨晚帮他把空调调低了。 路巡顺手搜了一下雏菊的花语。 有几行意思,他只看见了两个字:暗恋。 他心情好起来:“乌龟怎么样了?” “小龟还是不肯吃东西。”他有点发愁。 “……小龟?” 周行朗一本正经:“它的新名字。” 去莫干山实地考察,是周行朗和路巡一起去的,没有其他人了,路巡没有安排任何人,而周行朗也找不到理由去拒绝跟自己一起去考察的甲方。 同吃同住了几天,周行朗意识到了自己方案上存在的一些缺陷,一回来就连夜改图,改了几天交了上去,安缇那边很快通过他的方案,交给杭州设计院拿去做施工图了。 周行朗拿到设计费的第一天,就是还钱给周天跃,然后给他买了一辆车。 第二件事就是打钱给家里,这段时间他困难,家里也跟着困难,然后就是去看地方,他要重新办事务所,得选个好地方。 找来找去,他还是选择了过去的办公地,弄堂口的煎饼他吃习惯了,离不开了,这次他打算重新设计,好好装修。 在网上发了招聘信息,周行朗开始面试设计师,他找了猎头公司,挖了两个过来。 但是税后不到一百万的设计费哪里够花,莫干山这么一个还没建成的设计作品,还不够帮他提高名气到不用愁项目的地步,于是日子又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加上招了人,工资都发不出来就太丢人了,周行朗发了条朋友圈,说zool事务所重新装修开业,如有项目请联系本人助理电话13xxxxxxx。 号码留的是他另一个手机号。 很快,周行朗就接到了电话,周行朗立刻用另一个手机播放音频,接通电话:“欢迎致电zool事务所……” 一串音频过后,周行朗开口说话:“您好,这里是zool事务所。” 电话那头的路巡:“你是周先生的助理?” “……是。”周行朗已经听出来他的声音了,他的声音太好认了。 “能帮我转接周先生吗?” 周行朗听他语气,像是没听出来自己是谁,便道:“周总现在不方便,他在跟客户说话,请问您有什么事?稍后我让周总联系您行吗?” 路巡没有拆穿他自己扮演自己的助理这种戏码,说:“我等下来你们事务所,他在吧?” 周行朗犹豫了一下:“……在的。” 他这里刚刚装修好,楼下统共就三个员工,平时打扫都是他自个儿来,看着未免太凄惨了些。 周天跃已经说干完这个月拿到工资,就过来给他做助理了,周行朗没敢让他辞职,自己现在没多少钱,怕养不起他。 怕路巡来的太早,看见他的凄惨,周行朗发消息跟他约了时间,下午五点。 过了一会儿,路巡到了:“你这里好难找的。”但是环境清雅,有点大隐隐于市的江南小院的感觉。他看见了一楼没有人,随口问了句,周行朗说:“他们都下班了,就我一个人还在。” “工作忙吗?刚才你助理接的电话,说你跟客户在说话,嗯,你助理的声音很好听。” 周行朗耳朵直接一红,不由得压低声音:“……有一点忙。”把他带上楼去,“路总过来是……?” 听见他叫“路总”,路巡眉头皱了一下:“没事不能过来看看你?”周行朗一拿了设计费,人就开始忙碌、断网、消失,路巡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人了,不过这段时间他也出去玩了一趟,碰巧得了一种味道很香的咖啡,就带了回来。 周行朗呆了一下,心里隐约地察觉到了什么,他一直有这种感觉,可是一直希望是错觉。 他没有回答,转移了话题:“喝茶还是咖啡?” “水就行了,”路巡坐下,问他,“你希望我是过来做什么的?” 他没吭声,把水杯推到了路巡面前。 路巡没有动:“你需要投资吗?” “……暂时不需要。”他克制地说。 路巡一笑,喝了口水:“什么时候需要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周行朗下颌紧绷,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最后绷不住了:“条件呢?” “没条件。” “你给我投资,没有条件?”傻子都知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你不相信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要是你不放心……可以拿股份来换。”路巡对他一直很有耐心,一直都怕他误会自己是想玩玩,诚然他承认自己一开始是想玩,不过他的心思已经从玩一次变成了一直玩玩。 虽说第一次的任务还没达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一定有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介四俺的昵称、生活总是缺点甜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指间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城三月、cg_guo 2个;37884692、我爱嗑小甜饼、本俞姑娘、iammail、小兔兔吃菜菜、momo小可爱(^~^)、我是咩阿、怎见浮生不若梦、、面包超人、树啊树、周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hypnos 30瓶;介四俺的昵称 23瓶;22879708 20瓶;慕雨、雨飘渺倦红尘、-瞬☆间↘嫒-、枸纪、18928934 10瓶;好久lh 9瓶;灯芯、桃叶儿尖上尖 8瓶;aa、是亭不是婷w、水水、d。、乌叽咕咕、稀饭 5瓶;美滋滋美滋滋、阳台君、藏粤、那谁、 静 2瓶;沉木、amanda、爱吃鱼的胖猫、比努力更努力?、49、啦啦啦、远远、长安洛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2、第 62 章 周行朗用事务所百分之十的原始股换来了路巡的投资和支持。 很快拿到了他职业生涯的第二个大项目, 安缇在泰国华欣投建的一家酒店, 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设计,也不值一提, 但设计费却不少。 他的资金情况终于宽裕了,能给员工发工资了,新招了几个毕业生。只有一件事不如意, 路巡追他追得更殷勤了, 几乎每天都往他的事务所跑,即使没有明说,周行朗也知道他什么意思。 但坏就坏在这个人不明说,周行朗压根就没法拒绝,连周天跃也问他:“这个人怎么每天往你这儿跑, 什么意思啊?” “工作的事。”周行朗解释,“他是我合伙人, 我手上有他们公司的项目。” 周天跃还是觉得不对劲,要是谈生意, 也不能每天跑来吧? 这天,路巡照例地又来了,他轻车熟路地上楼,周天跃坐外面的秘书办公室,看见他了,说:“周总在跟客户谈事情,要等一会儿。” 路巡点点头,在旁边坐下, 等了一会儿出声问周天跃:“你们周总见的,是男客户还是女客户?” “女的。” “哦。”过了会儿,他再次问道:“他们谈事情谈多久了?” 周天跃心说这什么合伙人,控制欲也太强了吧。他滴水不漏地回答道:“有一会儿了。” 路巡又嗯了一声,百无聊赖地玩手机,而周天跃,在他来的时候就给周行朗发了消息,周行朗边拉着客户聊了好半天,想等路巡耐心耗尽,结果没想到,那一整个下午,路巡都没有离开,就在外面等着他出去。 下午六点,周行朗和客户一起从办公室出去了,一推开门,就对上路巡抬起头的视线,从他身上扫向女客户,发现是个没有威胁力的对象后,再转回他身上,和他的目光正好接触。 周行朗低头跟客户说了两句话,然后朝路巡走去。 “抱歉,我刚才一直在谈事情,你等了我很久吗?”周行朗知道他等了很久,期间路巡像是不耐烦了,还出去过一次,他以为路巡离开了,结果过了十几分钟,他带了下午茶回来,招待所有员工吃,也给他送进来了两份。 路巡看着他:“没多久,事情谈完了吗?” “还没。”周行朗压低声音说,“晚上还要跟客户一起吃饭。” “那你不跟我一起吃饭啦?” “有客户,我不能……”周行朗不由觉得自己行径卑鄙,因为他一再邀请客户,说要请他吃饭,客户推脱不过,就同意了,而目的就是为了拒绝路巡。 他不能直接拒绝,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 路巡有些失望,但还是露出一个笑:“我知道,你工作比较重要,”他叮嘱,“记得晚上不要喝酒。” 周行朗闻言有些心软了:“改天我们再一起吃吧,我请你,好不好?” “好啊。”路巡的笑稍微真诚了些,“那我等你。” 陪女客户吃完饭,是夜里九点过,周行朗开车把客户送回酒店,这才回家。 回家后,收到了路巡的消息,询问他到家没,周行朗说到了,路巡问:“没喝酒吧?” “没有。” 路巡:“明天是周六,你不上班对吧?” “休息。” 路巡:“我刚买了套新房,家具还没买完,有空陪我去挑一下家具吗?” 周行朗看着消息,迟疑地在输入框里打字:“我忽然想起来,我明天有事,所以……” 打了这段话,又觉得不妥,删掉了。 好半天,回复了一个:“好。” 路巡:“你几点起?我来接你。” 周行朗跟他约在了下午,说自己想睡个懒觉。 第二天见面了,周行朗才知道路巡买了附近的天价楼盘,一套足有五百平的高层公寓,而且大部分的家电都已经挑好了,路巡只缺一点小东西而已。 比如台灯、相框、抱枕和花架等等。 家居的东西逛起来,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路巡请他到新家去参观,做了晚饭给他吃。 周行朗是第一次吃他做的饭,却吃出了他妈妈做的家常菜的味道,当场愣住。 “味道怎么样?”路巡解下围裙,坐在他对面。 “很……好吃。”周行朗又吃了一口,真的很像……怎么会这么像。去北京上学,后来工作,周行朗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做梦都想念家里的饭菜,但他自己是不会做饭的,上海这边的川菜馆,也没有家里的味道,乍一下在路巡这儿吃到,周行朗几乎怀疑是自己的味觉出了什么问题。 他忍不住尝了一口,又一口。 看见他的动作,路巡弯起眼睛:“你喜欢这个味道?” “喜欢。” “喜欢的话……”他的手放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舌尖抵着齿关,目光尤为深邃,“以后我每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周行朗那天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一直以来怀疑的事终于捅破了一点窗户纸,他开始退缩,害怕,后悔,后悔自己接受路巡的投资和帮助,他想报答路巡的好意,却不是以这种方式,他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送走客户后,正好又有其他工程的事,得以不用待在工作室,听说路巡又来打卡,周行朗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最近都不会去上班。 路巡问他怎么了,周行朗解释自己有个青年公寓的工程管道施工的问题,要改,所以这些天都不在。 这一躲就是一周,晚上,周行朗开车回家,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楼,楼层感应灯有些不灵敏,周行朗在黑暗中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靠在他的门前——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他心快速地跳动,拎着电脑包,后退一步:“路巡……你怎么来了?” 路巡的声音透出几分玩世不恭:“我来看看小龟。” 说的是他送给周行朗的那只被取了个相当随意的名字的乌龟。 可是这么晚了,来他家看乌龟? 周行朗明白这一定不是他的真实意图,但找不到话驳他,只好打开门让他进去:“你在我家门外等了多久?” “就一个小时而已,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回来,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还好。”那个工程的施工有很大的问题,本不应该由周行朗去管,他只是建筑师,又不是负责施工的工程师,但甲方蛮不讲理,要他配合着施工方修改公寓设计图。 路巡蹬掉鞋:“我给你买了葡萄。” 周行朗已经看见了,说了句谢谢,伸手指道:“小龟在那里,我把它照顾得很健康。” 他是第一次养乌龟,查了很多资料,虽说他每天上班没时间,但乌龟这种生物,生命力很强,不需要如何刻意去照顾,更何况小乌龟可以随时揣在衣兜里带走。 路巡就去看了一眼乌龟,也没有去碰,他本意也不是真的来看乌龟的,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他和周行朗聊了几句和养乌龟有关的话题,周行朗是有问必答,还给他倒了一杯水,洗了一串葡萄。 他在心里念着路巡什么时候才走,但路巡就是不走,他有各种各样的话题,甚至拿过他设计的住宅模型:“我很喜欢你设计的这套别墅,你有想过建造在什么地方吗?” 周行朗说还没,他设计的时候只是一个雏形,这个方案酝酿了很多年,是冲着以后建成要拿奖去的——如果他的家真的要建造了,到时候等选了址,他会根据地形情况来调整的,但前提是,买地来建造住宅本身就是一件麻烦至极的事,没有人脉、没有钱,以他现在的能量根本做不到。 路巡借着这个建筑模型的事,顺着说:“如果你需要我做点什么,可以告诉我。” 周行朗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道:“这个模型是以我理想中的家为蓝本做的,如果真的要建造,也该是我结婚生子以后再做的项目了。” 结婚生子,他想自己的话里的含义已经够明显了的,可路巡脸色都没变,只是眼睛变得更深了:“有喜欢的人吗?” “有一个。” “上次你还告诉我没有,如果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那我猜你是在骗我,是不是?” 周行朗没办法跟他对视,低下头去:“我骗你干什么。” “因为你害怕我,你在躲我。”路巡牢牢地注视着他。 周行朗没出声,他低着头,却依然能感觉到路巡的黏得好像让空气都不流通了的视线。 路巡伸手,直接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的抬头跟自己对视:“你怕我什么?怕我有艾滋?我没那病。” “我不是怕这个,我只是……”脚尖不安地在地上乱动,他眼睛闭上,重重叹气,“我只是,路巡,我跟你不是一路人,你是个很好的朋友,我很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不能……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尽可能地满足你。” 他有些语无伦次,脑子里也乱如麻,只敢偷偷地睁开一点眼睛去看他,接着飞快地闭上。 “你问我想要什么?”路巡的身体越过了岛台,一只胳膊撑在大理石台面上,另一只手始终捏着周行朗的下巴,其实他没有用劲,周行朗只要一扭头就能挣脱开,但他没有,只是很不安地闭着眼睛,睫毛颤个不停,好像很害怕,又好像不害怕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很乖。 “上次我就想说了……”路巡掠夺性的目光从他的眉眼向下,落在了嘴唇上,喉结一动,“你看起来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还有一章番外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htrnhy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htrnhy 5个;晨兮、惬幽独、38311488、36957022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mo小可爱(^~^) 4个;七楼的公子 2个;mhtrnhy、吴雩、小福弦、请叫我宝宝、37193020、25850954、清醒的高贵?、小城三月、零二、可乐、怎见浮生不若梦、、八只脚脚、佐楚鸣、纪悄er、会有猫的、35502422、orange_drag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橘辞 36瓶;金城白子 30瓶;意难平 26瓶;卡卡卡卡卡卡卡住了 25瓶;w 19瓶;呱唧 17瓶;cath、掠过山海、28609725、23098293、米酒or酸菜、壮士受 10瓶;花落之後、lunaswana 9瓶;不归° 8瓶;nice、想吃橙子不能吃、三日月他总是不来 6瓶;但求一睡顾子熹、圆环、妖精的尾巴、不辞冰雪、抢糖泛起涟漪、俊俊、差不多是条咸鱼、米酒煮汤圆、35502422、面包超人 5瓶;乌鸡 4瓶;vark沨、我爱嗑小甜饼 3瓶;不知東方天既白、长安、小叶子、sun.s、extradite 2瓶;b、居里夫人的碎碎念、咕咕飞呀、evildoer、远远、17353850730、喵喵呜、onion、广东朴彩英、 静、来者不拒、泡芙海w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3、第 63 章 路巡认真地辨别了他的眼神, 他确信自己看的没错, 要真是钢铁直男,一开始自己也不会这么去追周行朗。 就着捏住他下巴的姿势, 单手撑在桌上,不再犹豫,偏头堵住他柔软的嘴唇。 从半分钟前, 周行朗就开始迟钝, 迟钝到他亲上来,仍然未能反应过来,甚至还特别顺从地接纳他。灼热又滚烫的呼吸侵蚀了他,路巡大概不是生手,一套动作非常娴熟, 周行朗被他吻得唇舌发麻,心跳快要蹦出来, 他愣愣地睁着一双眼睛,脑子里却是迷迷糊糊的。 他胡思乱想着, 路巡亲了他,自己没有把他推开,说明自己并不讨厌那样,可这没道理啊。 路巡不断地试探、进攻,人差点坐到了半人高的岛台上去亲他。 只是这放了不少东西的岛台始终是个阻碍,路巡停下动作,想绕过去抱他的时候,周行朗很快清醒了, 一张脸红透了:“等、等会儿。” “等会儿亲?”路巡一挑眉,手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 “不、不是,不亲了……”他垂下了头。 “心率160,小朋友,你又撒谎。” 周行朗立刻抬头去辩解:“我心跳得快才不是因为撒谎,是因为你刚刚……”声音戛然而止,飘散在粘稠的空气里。 路巡笑了,坐在他面前,手掌索性攥住他的手腕:“我刚刚什么?舌吻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没人这么亲过你是不是,你都不知道反抗的。” “我……”他这番话说得让周行朗更是面红耳赤,声音越来越小,“……我没力气反抗。” 刚才那几秒钟的事,他几乎是意识全无,那种状态和泡在浴缸里的感觉很像,温暖又潮湿,全身发软。 一整晚,周行朗都在想这件事。 他读的是美院,在他们学校,同性恋根本不是一件可耻的事,而是很包容,男生可以穿着女装去校园、可以化妆,男生可以和男生手拉手逛校园……很常见。甚至在他的朋友圈里,也有不少爱秀恩爱的gay。 理解是一回事,真要碰上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根本弄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做了测试仍然很怀疑,这已经打破他所有的常识了,更何况,哪怕他真的不排斥,就算他是吧,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是慢慢来的吗…… 送路巡离开的时候,他说第二天晚上过来找他,结果第二天周行朗临时有事又离开了,路巡给他打了电话,知道了他在施工现场,就让他把位置发过来,自己过去找他。 地下室的防水作业又出了问题,周行朗一直待在信号不好的地下室里,他走到上面一层,找到了信号,告诉路巡自己恐怕要忙到晚上才能走,让他晚点来。 周行朗绝口不提昨晚发生的事,跟他讲了几句,就去找工程负责人测量数据了。 他兜里揣着乌龟,怕给闷坏了,就要了个泡沫盒子,放了点水,就把乌龟放在里面去忙自己的了。 路巡是计算好时间出门的,出发前还给周行朗发了消息,不过他没有回复,路巡知道他在地下室,没信号,也没在意。 下午六点,他把车停在施工现场附近,按照周行朗发过来的位置步行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给他打微信电话,只是那边一直没接,估计还是没信号。这会儿正是工人们下班吃饭的时候,附近的小馆子有不少民工。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焦味,路巡一抬头就注意到不远处飘在半空中的黑色浓烟。 旁边餐馆的几个民工也看见了。 “是工地!” “那是怎么回事?是着火了吗!?” “着火了!快,快打消防电话!” 这几句话一落到路巡耳朵里,他来不及思考,大步朝黑烟弥漫的方向跑过去。 “行朗,行朗……你快接电话……”路巡对着没有接通的电话里焦急地大喊他的名字,可这并没有任何用处。 冲进工地,附近站着不少民工,火势汹涌,橘红色的光和晚霞惊人地融为了一体,大家围绕着起火的公寓一边拍照、一边议论失火的原因。 还有个看起来像负责人的,正在点名,问谁谁谁去哪里了,有人说去食堂了。 “四楼在搞焊接。” 一个人指着二楼说:“堆着好多塑料泡沫都烧起来了,是不是之前有人在那里抽烟?” “还好都下班了没人在里面,不然就惨了。” “消防什么时候来?怎么还没来?” “打电话了,估计马上就来了。” 路巡脸色一下就白了,抓着一个人就问:“全都出来了吗?里面是不是还有人?!” 被他抓住的工人吓了一跳:“哥、哥们,你干什么,里面没有人。” “建筑师,有个建筑师还在里面!他在地下室,他还在地下室!” “地下室?!”那工人显然也不是管事的,什么都不知道,“地下室应该不会烧起来吧……” 另一个工人知道得多一点:“是有个建筑师,他这几天经常过来,上午还看见他了……喏,那边是我们负责人,我上午看见这个建筑师跟他在讲话。”他伸手指了指一个戴安全帽却穿廉价西装的中年人。 路巡冲过去就问他周行朗是不是还在里面,那负责人说不清楚:“他应该……走了吧?” “应该?!”路巡火冒三丈,心里更是恐慌,害怕他真的还在里面,眼睛怒瞪着那男人,“他走没走你不知道吗,人命关天!” “大、大哥……你别、别急。”那负责人被他吓得都结巴了,刚才还在感叹没有人在里面不会有人受伤,现在就来一个要找人的,他心里很清楚失火了他会被拘留,搞不好还会丢饭碗,要是死人了,那就严重了。 而且还不是什么民工,是个高级建筑师。 他慌张失措地安抚路巡:“别、别急,火不是很大,应该烧不到地下室,而且地下室有灭火器。马上,马上消防员就来了……” 路巡猜周行朗一个人在地下室里什么都没听见,失火了也没人通知他,心脏就好像被攥紧了。在火灾发生的时候,真正被烧死的人其实很少,更多的是因为害怕而跳楼的死亡、或吸入浓烟导致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真要等火灭了再进去,周行朗就凶多吉少了。 他望向公寓楼,火暂时还控制在二楼和四楼,一楼还可以进去。 路巡没有多想,把衣服浸湿,湿毛巾掩住口鼻就毫不犹豫冲了进去。 他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里面丢掉半条命。 消防员赶来的时候,路巡背着失去意识的周行朗从火光中出来,一条烧焦的施工钢架砸在了他的腿上,几个消防员合力把他们弄了出去。 路巡找到他的时候,周行朗还没有完全昏迷,知道是他,还无助地叫了他的名字。 现在路巡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还有很清醒的意识,腿上剧痛难忍,浑身都是冷汗,他以为自己只不过是轻伤,虽然很疼很疼,可他不是没受过伤,哪怕是骨折,顶多修养个一年半载也就好了。 他艰难地偏过头去看身旁脸上都是炭黑的周行朗,有气无力地问救护车上正在用镊子帮他撕开贴着血肉模糊的裤子的医护人员:“医生,你看看他,他吸了一氧化碳昏迷了,你看看他……” 用光了全部的力气说出那句话,路巡在失去意识前,眼中最后一个印象是周行朗安静得像死去的侧脸。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个番外写完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htrnhy 2个;友多闻、慕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htrnhy 17个;drunkss 7个;锌巴王、团壮壮哼哼唧唧 2个;浅夏微凉、小城三月、哒哒哒哒哒。、何以如此故、慶安妮、37840395、叶慕雨、38860973、36893369、华葱葱、付辞辞、蓝田玉暖、椿、jun、魔法少女喵、兔里夫人、千年老腰v.、两两无医、离又如风、咕咕飞呀、dddemn、旻天、凌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hirley 月 66瓶ynanasza 33瓶;周大货货 30瓶;果冻丶布躲 29瓶;兔子保护协会、神兽两三只、小城三月、想当女博士的懒癌晚期 20瓶;西飞燕 19瓶;笑书侠 18瓶;mhtrnhy 16瓶;小鹿呀 14瓶;风起雁南下 12瓶;红红火火、丙午戊申、亦山、今天吃糖了吗、琳晨、木头初二、礼貌小孩?、亲爱滴小慧慧、慕瑜、jun、37788080、24246149、sc 10瓶;辣鸡晋江、垛青 9瓶;靴子的小阔爱 7瓶;妖精的尾巴、?? 6瓶;白先森、免免免免免子、奕轩20130306、lllyll、fairy、nini、猩猩湘西、东走西顾、甜茶要加淡奶油、绿希、微微一笑桃花开、金贝贝要起飞啦、苏庸 5瓶;haveno星期五、锌巴王 4瓶;混吃等死真美好、南风几经秋.、账中妖 3瓶;绿松石、落葉深秋、凉清浅、羡羡、提线木偶、豆馅儿、让我听到你的狗叫? 2瓶;古月、醉心音、una、我有一支护手霜、38273014、来者不拒、凉时、37840395、刘黑蚁、勤奋的树袋熊、duckyandlucky、比努力更努力?、玲珑、智齿拔了吗、那谁、三蹦蹦蹦跳、藏粤、江上月明、你好啊、鬼之、南柯、九年义务教育偷偷补课、上山采蘼芜、26767821、呆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5 章 路巡偷偷拍了他好几张, 自然发觉他在看自己。 还看见他表情有些奇怪, 就走过去, 发现周行朗很慌乱地把速写本迅速翻页了,好像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画了什么?”“没、没什么。 ”“没什么?我能看看吗?”“不行。 ”周行朗死死捂着本子, 关上了装包里, “不让你看。 ”路巡摸着下巴道:“你画的我?”“不是, ”他一口否定, “画的牦牛。 ”“牦牛?牦牛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 ”“我画得丑。 ”周行朗站起来,表情有点不自然, “天要黑了,我们回去吧。 ”真画的自己?路巡有些不能相信,但再怎么问, 周行朗就是不说话,好像嫌他烦一样。 路巡反而觉得心情好, 给他湿纸巾:“把脸擦了,蹭到铅笔灰了。 ”晚上吃的是川菜,周行朗胃病不能吃辣,路巡照顾他, 专门点了宫保鸡丁之类的。 罗通掏出从藏民那里买的青稞酒,又叫服务员拿来杯子倒满,路巡不动声色地把递给周行朗的杯子推开:“他不能喝酒的。 ”罗通诧异地看着这位小路总。 周行朗注意到了罗通那眼神,默默把杯子拿回来:“我喝的。 ”“你喝过青稞酒吗?”路巡蹙眉, “不好喝的。 ”“不好喝我也要喝看看。 ”路巡不再言语, 看见周行朗嘴巴碰上杯子, 抿了一口后,表情就变了,明显是被辣到了。 路巡笑着伸手把他的杯子抓过来:“我跟你说了难喝吧,你还不信。 ”“我没觉得难喝,你把杯子还我。 ”周行朗眼睁睁看着路巡就着他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尤其是这么大一桌人,似乎所有人都在暗自看他们,在揣摩他们关系的时候,心里就更难受了。 周行朗忽然一下站起,路巡问他:“你干什么去?”“卫生间。 ”罗通帮他指了方向,周行朗点了下头,离席了。 路巡瞥见周行朗留在椅子上的书包,犹豫了下,偷偷伸手把速写本拿了出来,翻到他怎么也不肯给自己看的那一页。 画的真是自己,是今天画的,他脖子上戴着的那穿大金刚也画了下来,画技传神,寥寥几笔,但一看就知道是自己。 以防周行朗过后撕掉这页,路巡还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然后再原样把速写本塞了回去。 抬眼看见罗通看向自己的目光,路巡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罗通马上点头,表示明白。 路巡放大手机里的照片,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行朗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川菜馆卫生间里,周行朗面对洗手池洗了好几遍的手,漱了口,!,青稞酒的味道和白酒类似,带一股酸味和苦味,在嘴里很难受。 正当他准备出去的时候,迎面走来同行的一个建筑师。 “哎,小周。 ”周行朗冲他点头:“于老师。 ”于老师说:“哎,你和小路总关系挺可以的啊,你们是亲戚?”周行朗微愣:“……不是,只是之前有合作的项目,所以认识。 ”“原来是这样。 ”于老师点头,看他的眼神更不一样了。 周行朗明白这种眼神,知道是被误会了,他没作解释,嘴角含一抹不知道是嘲笑还是自嘲的笑,扯了张纸巾擦手,转身回去了。 路巡见他回来,就把手机锁屏了,没继续看了。 但他心里雀跃得很,就好像抓到了周行朗的小辫子似的,就忍不住想戳穿他。 聚餐过后,一行人回酒店,明天要换酒店,今天是最后一晚。 进电梯的时候,路巡走最后面,忽然低头,在他耳边这么说了句:“行朗,等会儿来我这里看电影吗?”周行朗抬头望向他,路巡是心情很好的样子,笑眯眯的。 自己有拒绝的权利吗?“你喜欢喝那个酥油茶吗?我叫厨房做了送到我房间来。 ”周行朗点点头:“我等会儿来。 ”他回房间,洗澡,漱口,换了衣服。 路巡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正在找电影点播,听见门铃声,他立马起身去开门,门外的周行朗,穿得很厚实,围巾下是羽绒服,羽绒服罩着毛衣,毛衣下还有马甲跟秋衣。 “你穿这么多,不热?”酒店大楼里很暖和,穿毛衣都嫌热。 周行朗说不热,进门,关门。 他自以为是地想,多穿一点,路巡脱他衣服的时候就会困难一分。 “遥控器给你,你来选片?”“你选吧,我看什么都可以。 ”他房间要大得多,周行朗坐在沙发上,路巡关了灯,坐他旁边捏着遥控器选片:“看国产的还是好莱坞的?看恐怖的,还是悬疑的,还是爱情的?”“都行。 ”他尽量放松了,又热得很心慌,穿太多了。 路巡拿着遥控器选了一通,最后视线凝固在《断背山》上,他点进去:“你喜欢李安吗?”周行朗说喜欢:“我喜欢他的《推手》。 ”“我也喜欢那部,《断背山》你没看过吧?”“嗯。 ”其实是看过的,但当时看的时候,并不觉得什么,这部片拍得太自然随性了,看的人心里也觉得这样的感情是自然的。 路巡点播放,周行朗热得把围巾解开。 片子前面是很长又很缓慢的铺垫,周行朗只喝冰水,没喝茶,他把羽绒服拉链拉下来,扭头一看,路巡是很认真地在欣赏电影。 好的电影是值得反复看的,!,看再多次也不会觉得枯燥无味。 “这里是不是删了一点?”路巡看出来了,“删的是裸-戏。 ”周行朗说忘了:“我以前看到这里是快进的。 ”“你以前看过啊?我以为你没看过才点的。 ”“冲着导演去看的。 ”“这里不能快进,这里才是重头戏,”路巡偏过头,声音就在他耳畔,“尼姑和和尚的戏,没什么好看的,如果是花和尚和浪尼姑,戏才好看,你看这两个,不就是这样。 你再好好看看。 ”不知道是他的声音还是电影画面的缘故,周行朗越发地不自在了,身上直冒汗。 呼吸声变大,后面周行朗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路巡手摸在他的后颈,摸到了一手的汗:“你出这么多汗,不脱两件?”周行朗沉默几秒,把羽绒服外套脱了,路巡开始笑,一边笑一边凑近了他,就像电影发展那样自然而然,头微微一侧,压在他的嘴唇上,周行朗下意识地后缩,路巡逼近,把他压在沙发靠背上,周行朗曲起一条腿,垂了眼睛,路巡摩挲他的下巴,舌尖抵进去,吃到他嘴里很清凉的薄荷茶香,是牙膏的味道。 这让路巡兴奋,看他喘不上气了,微一分开:“你来的时候,是知道我会这样对你?”“嗯……”周行朗眼睛的颜色有了变化,表面覆着一层雾面的水光,“我又不是笨蛋。 ”路巡又想到他画的自己,愈发地情动,卷起他的毛衣,第二个吻落下去,路巡手伸进去解开他的马甲扣子:“你穿这么多,难怪出汗。 ”“你不喜欢这样,我再洗个澡。 ”路巡愣了下,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谁说我不喜欢这样了?”周行朗把他推开一些:“我自己脱。 ”没有开灯的房间,只有电影的蓝绿色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在他干净白皙的皮肤上,路巡盯着他,眼里跟着一簇的火苗,周行朗主动地搂住他,鬼知道他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只是真的发生了,又觉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各行各业不都是这样,哪有免费的午餐,哪有捷径可以走。 路巡简直被他的主动冲昏了头脑,弯下腰把他抱起,手臂穿过他的两条腿,力气很大地架起他抱到床上,路巡伸手打开一盏灯,俯身去吻他的嘴唇,脸庞,脖颈。 周行朗闭了眼睛,听见路巡说:“我没想过你会这样。 ”毕竟在他眼里,周行朗是口是心非,爱装鸵鸟的性子,哪怕是到了床上,也肯定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类型,怎么可能主动在他面前这样。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周行朗眼里带着迷离的色彩,声音哑着,“路!巡,别的我报答不了你,这次过后,你不要再帮我了。 ”一盆冷水泼下来,路巡浑身散发的热情,直接透心凉了。 他低头审视周行朗匀称漂亮的年轻身体,脸色沉到了底:“我是认真的,你当我跟你玩呢?”周行朗自嘲地笑:“我没办法跟你认真。 ”路巡咬着牙,紧紧盯着他眼睛:“你敢说自己没动心,你敢说自己不喜欢我?”就这问题,周行朗自己都想不清楚,怎么敢回答他。 “你不说话,我当你是默认了。 ”路巡心头那丛火灭不下去,是气的,他从周行朗身上站起来,把衣服裤子丢他身上,“把衣服穿上,又不是古代,我帮你一把你就要献身?”“对不起。 ”周行朗难堪到了极致,非常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路巡把灯关了,房间彻底暗了下来,算是保留了两人的颜面。 黑暗中,路巡深吸了两口气,还是冷静不下来,胸闷得厉害,他大步迈开,去了浴室。 周行朗坐在他的床上,半晌,也没穿衣服,起身进了浴室。 路巡感觉到他抱上来,因为水流的缘故看得不清晰,仰头亲在自己的下巴上,全身都贴在一起,路巡僵了有一会儿,开始回应他-周行朗显然是没经历过,开始主动,后面就失去分寸不知道怎么办,咬得路巡疼,路巡心里头有气,看他哭了,才变得温柔,一边吻他一边说:“哭什么哭,有这么疼吗?”“行朗,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带你回家吧?”“我爸妈一定是会喜欢你的,要不你嫁给我?”路巡冲动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乱说了些什么,只是他说的时候,是真在这么想的。 他觉得周行朗一定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周行朗不肯承认而已。 周行朗憋着不吭声,默默地把他抱紧了。 房间被折腾得一团乱遭,路巡没工夫打理,两人胡乱地抱作一团睡了。 第二天睡到了中午起来,要退房换酒店,他们是考察团,自然也要考察拉萨其他的酒店,只住一家显然不太够。 他们的关系明显有的变化,谁都能看出不同来,半个月里每天晚上都在一起,有时候只是抱他在腿上,看他用电脑写报告,等他写完,路巡就直接在椅子上弄他,周行朗有些浑噩,又有些享受,总听见路巡说喜欢喜欢的,听得多了,他们的关系似乎就真的变成两情相悦了。 这种关系在回上海后,维持了下来,周行朗参观了路巡在紫荆路的房子,看见他有一面墙的镜头,周行朗不算摄影发烧友,仔细研究了那些镜头,发现都是些老古董,什么林哈夫,仙娜,哈苏和飞思,他不玩徕!徕卡,也不喜欢徕卡,说徕卡除了味道就没别的东西了。 路巡私底下还拍了块郊区的地,找了自家熟悉的施工团队,把周行朗设计的“自宅”模型和图纸都拷贝了一份,打算作为送他的礼物。 周行朗的事务所发展了起来,周天跃辞职变成了周行朗的助理,帮他干点杂活。 他也知道周行朗这里,来了位客人,男的,经常住他堂弟家里。 日子久了就觉得不太对,他偷偷地问周行朗:“那不是你的合作对象吗?你们是在谈恋爱?”“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什么。 ”“那不是谈恋爱,你们还同居啊?”周天跃也并非很反对同性恋,来了大城市,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了,同性恋哪里会吓到他,“你要不是认真的,就听哥哥一句劝,早点结束吧。 ”周行朗迷茫地说:“我不知道怎么结束了。 ”那每晚的耳鬓厮磨都是真的,路巡的温柔也是真的,他还会做饭给自己吃,味道和妈妈做的家常菜一模一样。 周行朗工作很忙,他自己接了新的活,没有再和安缇产生更多的交集和来往,但和路巡就是断不掉。 这天,路巡给他打了电话,知道了他在施工现场,就让他把位置发过来,自己过去找他。 地下室的防水作业又出了问题,周行朗一直待在信号不好的地下室里,他走到上面一层,找到了信号,告诉路巡自己恐怕要忙到晚上才能走,让他晚点来。 周行朗绝口不提昨晚发生的事,跟他讲了几句,就去找工程负责人测量数据了。 他兜里揣着乌龟,怕给闷坏了,就要了个泡沫盒子,放了点水,就把乌龟放在里面去忙自己的了。 路巡是计算好时间出门的,出发前还给周行朗发了消息,不过他没有回复,路巡知道他在地下室,没信号,也没在意。 下午六点,他把车停在施工现场附近,按照周行朗发过来的位置步行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给他打微信电话,只是那边一直没接,估计还是没信号。 这会儿正是工人们下班吃饭的时候,附近的小馆子有不少民工。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焦味,路巡一抬头就注意到不远处飘在半空中的黑色浓烟。 旁边餐馆的几个民工也看见了。 “是工地!”“那是怎么回事?是着火了吗!?”“着火了!快,快打消防电话!”这几句话一落到路巡耳朵里,他来不及思考,大步朝黑烟弥漫的方向跑过去。 “行朗,行朗……你快接电话……”路巡对着没有接通的电话里焦急地大喊他的名字,可这并没有任何用处。 冲进工地,附近站着不少民工,火势汹涌,橘红!红色的光和晚霞惊人地融为了一体,大家围绕着起火的公寓一边拍照、一边议论失火的原因。 还有个看起来像负责人的,正在点名,问谁谁谁去哪里了,有人说去食堂了。 “四楼在搞焊接。 ”一个人指着二楼说:“堆着好多塑料泡沫都烧起来了,是不是之前有人在那里抽烟?”“还好都下班了没人在里面,不然就惨了。 ”“消防什么时候来?怎么还没来?”“打电话了,估计马上就来了。 ”路巡脸色一下就白了,抓着一个人就问:“全都出来了吗?里面是不是还有人?!”被他抓住的工人吓了一跳:“哥、哥们,你干什么,里面没有人。 ”“建筑师,有个建筑师还在里面!他在地下室,他还在地下室!”“地下室?!”那工人显然也不是管事的,什么都不知道,“地下室应该不会烧起来吧……”另一个工人知道得多一点:“是有个建筑师,他这几天经常过来,上午还看见他了……喏,那边是我们负责人,我上午看见这个建筑师跟他在讲话。 ”他伸手指了指一个戴安全帽却穿廉价西装的中年人。 路巡冲过去就问他周行朗是不是还在里面,那负责人说不清楚:“他应该……走了吧?”“应该?!”路巡火冒三丈,心里更是恐慌,害怕他真的还在里面,眼睛怒瞪着那男人,“他走没走你不知道吗,人命关天!”“大、大哥……你别、别急。 ”那负责人被他吓得都结巴了,刚才还在感叹没有人在里面不会有人受伤,现在就来一个要找人的,他心里很清楚失火了他会被拘留,搞不好还会丢饭碗,要是死人了,那就严重了。 而且还不是什么民工,是个高级建筑师。 他慌张失措地安抚路巡:“别、别急,火不是很大,应该烧不到地下室,而且地下室有灭火器。 马上,马上消防员就来了……”路巡猜周行朗一个人在地下室里什么都没听见,失火了也没人通知他,心脏就好像被攥紧了。 在火灾发生的时候,真正被烧死的人其实很少,更多的是因为害怕而跳楼的死亡、或吸入浓烟导致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真要等火灭了再进去,周行朗就凶多吉少了。 他望向公寓楼,火暂时还控制在二楼和四楼,一楼还可以进去。 路巡没有多想,把衣服浸湿,湿毛巾掩住口鼻就毫不犹豫冲了进去,漫天的火和浓烟,涌在他的视线前,他根本看不清楚,只是凭着本能去找他。 他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里面丢掉半条命。 消防员赶来的时候,路巡背着失去意识的周行朗从火光中出来!,一条烧焦的施工钢架砸在了他的腿上,几个消防员合力把他们弄了出去。 路巡找到他的时候,周行朗还没有完全昏迷,知道是他,无助地张了张嘴,叫了他的名字。 现在路巡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还有很清醒的意识,腿上剧痛难忍,浑身都是冷汗,他以为自己只不过是轻伤,虽然很疼很疼,可不是没受过伤,哪怕是滑雪俯冲下来造成骨折,顶多修养个一年半载也就好了。 他艰难地偏过头去看身旁脸上都是炭黑的周行朗,有气无力地问救护车上正在用镊子帮他撕开贴着血肉模糊的裤子的医护人员:“医生,你看看他,他吸了一氧化碳昏迷了,你看看他……”用光了全部的力气说出那句话,路巡在失去意识前,眼中最后一个印象是周行朗安静得像死去的侧脸-“路巡,路巡……”周天跃听见他在呢喃,又叹了口气。 昏迷这段时间里,周行朗老是说梦话,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周行朗睁开眼睛。 “小朗,你终于醒了!”周天跃立刻按铃叫来护士,给他测各项身体指标,周行朗定睛看了自己的环境,是医院。 他喉咙干涩得厉害,脸色苍白地看向堂哥:“我……”周天跃赶紧安慰他:“你一氧化碳吸食过量,昏迷三十多个小时了,身上有小块的烧伤,四肢健全,别怕啊。 ”“路……”“路巡?他在楼上的病房里,昨天好像是他爸妈来了,带了好多人,还带了医生。 ”“他……没事吧?”周天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去问了,没打听出来,好像……有点严重吧,来了很多专家。 ”周行朗马上坐起来,拔掉手上的吊针:“我上去看看他。 ”“哎哎哎,你上不去的,病房有保镖守着,不让进去。 你坐下、坐下,倒是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啊。 ”周行朗推开他:“几楼?”事实果真如同周天跃所言,他上不去,因为路家的保镖不让他进去。 病房里走出来一个女人,长得挺高,非常漂亮惊艳的一张脸,很像以前港星,周行朗看见她出来,见那五官和路巡挂像,以为是路巡的姐姐,就冲过去叫她:“您好,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进去看一眼他?”那漂亮女人愕然地看着他,眼睛里是很复杂的情绪,周行朗心惊地从她眼里看见了厌恶的情绪,那眼眶是红的,分明是才哭过。 周行朗一张脸煞白,不知所措地解释:“我是他的朋友……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能不能……告诉我,我想知道他……”女人眼神变得冷漠而痛苦,保镖拦住周行朗,不让他接近。 那!那天,周行朗从护士那里听说,很多保镖守着的那位病人,腿部大面积烧伤,已经截肢了。 “长得好帅,太可惜了。 ”“听说是为了救人,是英雄啊。 ”周行朗要出院了,他见不到路巡,怎么都见不到,没有人理他,他只好从那层楼护士那里去打听,每天都守在医院,听见护士说他醒了,胃口不好,吃得很少。 截肢了怎么办?周行朗上网查资料,去康复科问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康复科的医生说,安上假肢,要适应半年到一年,从外表看和正常人是一样的。 可他在康复科,看见了那些因为意外而失去肢体的人,他们浑身散发着死气,机械地撑着平行杆练习走路。 周行朗无法去想象,路巡也会变成这样,他不该是这样。 他日夜颠倒,开始睡不着觉,每天都能梦见大火,然后再惊醒,周行朗想见他,想知道他怎么样,他内疚到了极致,太痛苦了,又想截肢的为什么不是自己而是路巡。 为什么命运会这么地不公平,为什么会是路巡,为什么……他在换衣间偷了一件白大褂,推着医疗推车进去。 路巡压根就没有看他,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医生是谁,把病号服脱了,等着医生给烧伤换药,他侧着头看向窗外一棵生机勃勃的参天大树。 周行朗当然不敢像真的医生一样给他扎针输液,他也不会换药,慢吞吞地戴上手套,只敢小心地偷看他,看见他身上的大面积烧伤,看见他残缺的腿,他努力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眼前的路巡,和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天之骄子,已经有了天壤之别,失意之人的努力活着的人之间是有很大不同的,周行朗从他淡漠死寂的神情上就能看出,他生不如死。 路巡这时才发现这个医生的动作特别慢,特别笨,正要骂他,才注意到他的一双眼睛,澄澈透明,一层水雾。 是周行朗。 路巡眼睛忽然有了一层光亮,紧接着是勃然大怒,他拼命地遮住自己丑陋的身躯,努力掩饰情绪,大声叫来保镖,把他赶出去,又臭骂了门外的保镖一顿,气急败坏地责问为什么随便放人进来。 “你不要生气,”周行朗没出息地掉了眼泪,“对不起,我不该随便进来的。 ”他被赶出去,在病房外头见到那个冷若冰霜的女人,女人递给他一张纸巾:“你不要进去了,他不愿意见你,我打算带他回家。 ”周行朗对她道歉,可他知道道歉是不够的:“我对不起他,如果可以,我就用我的下半辈子来还。 ”梁岚冷笑,似乎看他觉得很可笑,不明白儿子怎么会为了这个!个人这样做。 但他请来的医生说,路巡身上没有求生欲,这是所有像他一样的病人都会出现的情况,而没有求生欲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活着不如死了。 梁岚问医生该怎么办,医生回答:“只要能激起他对生的**,一切都好说,现在医疗这么发达,假肢能做到像真的肢体一样,未来医疗更进一步,还会更好。 ”梁岚稍微乐观了一些,但难的是路巡的态度,她曾经那个爱玩爱闹爱冒险的儿子,就像只会翱翔的老鹰被折断了翅膀,在他身上看不见生命的绿色,只有灰败和枯萎的黑色。 常常都发呆一样望着窗外那棵树,眼里死寂一片。 梁岚拿来他喜欢的书念给他听,拿来相机给他,希望他看见相机里过去的一切,能稍微提起一点希望。 “你爸爸有个朋友在美国,跟他提过有一项最新的军事生物科技,是用于治疗伤兵的,可以造出和神经相连的仿生假肢。 和真的是一样的,什么都能做,ethan,你不要灰心,等你好了,妈陪你一起去开快艇,我们一样能滑雪。 ”路巡沉默地翻动着相机存储卡里的相片,不知看见了什么,脸上的神情有了变化。 梁岚偷偷地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哪个海岛,拍的是人像,是儿子在火中救出的那个青年。 周行朗被允许进入病房了。 路巡非常抗拒,不愿意见他,周行朗相当固执,喂他吃饭,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他,勤恳地帮他洗澡,用湿毛巾擦身体,不害怕他身上和正常人不同的部位,有一天早上帮他清洁消毒残肢面的时候,擦到了那里,还打算仔细帮他清理。 “别碰!”路巡生气地喝止他,用力推开他,拽过被子遮住自己。 周行朗心里一痛:“我不害怕你,也不嫌弃你。 ”“你是可怜我、同情我。 ”路巡冷冷地说。 周行朗张了张嘴,说:“我是爱你,路巡……”他知道路巡最讨厌自己说对不起,最讨厌自己的眼里流露出怜悯的情绪,所以他不敢说。 他不知道路巡是不是在这方面有了障碍所以抗拒别人的触碰,便极尽所能地亲吻他爱抚他,他跨坐在轮椅上,拥抱路巡,手指抚过他英挺的的眉毛:“我照顾你一辈子。 ”他五指扣住路巡的手掌:“我永远都爱你,你不信是不是?你不信我说的,我说的是真话,你信我一次。 ”路巡侧头望向那棵生机勃勃的树,在盛夏的阳光下,摇曳的树叶间隙筛落斑驳光芒,阳光透过满是铁栏杆的玻璃窗,照耀在他的脸庞上。 路巡对上周行朗的眼睛,似乎生命在这一刻又重新开始了。 第 66 章 “这回要出差几天?”“一个月。 ”周行朗穿西装, 打上领带, 从衣帽间的大镜子里看后面的路巡, “你不是也要出差?”“一周罢了。 ”路巡眉头微微拧了起来,眼中带着点难过的色彩, 从身后把他的腰抱住了, 路巡下巴抵在他的头顶, “你去威尼斯?”“嗯, 你回新加坡?”路巡也“嗯”了一声:“我忙完就去巴黎找你。 ”周行朗一边回着消息一边说:“不用了,你那私人飞机开一次要多少油钱你算过没有?飞往意大利的航线也开通了吗?”路巡说没多少钱,周行朗骂了句浪费, 就推开他去接了策展人的电话。 周行朗简直是个工作狂, 工作之余,就是照顾自己, 路巡也接手了安缇的上海分部,他完全抛弃了以前的自己, 学会怎么去做一个好的老板。 他的忙碌程度, 和周行朗几乎是不相上下的, 但路巡大多时候要等他回家,给他打电话, 而周行朗忙起来,就直接住在公司了。 周行朗吻过他的眉心:“我走了。 ”他拉着行李箱坐电梯下楼:“英叔,送我去机场。 ”车子刚刚开出大门, 周行朗才发现自己忘记带图纸了, 连忙让英叔停车, 自己跑回去拿,他坐电梯上楼,看见路巡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弯着腰、抱着膝盖,望着窗外的森林,看不见表情。 不过周行朗想,那应该是在难过,结婚后的路巡,常常陷入这样不可自拔的情绪,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经常会问周行朗:“宝宝,你爱不爱我?”周行朗说爱,路巡就会审视地看着他的眼睛,莫名其妙地来一句:“你觉得我很可怜吗?你在同情我。 ”周行朗说:“不。 ”周行朗看见他那么坐着,没有叫他,带着图纸逃跑了。 他坐在车上,简直喘不过气来,生怕路巡像上次那样,反锁了门不让他走,两人隔着一扇门吵了几天,然后路巡恢复正常,跟他道歉,给他买礼物,说:“我下次不那样了,你别走,不要离开我。 ”周行朗说:“我过几天就回来。 ”这种事发生过两回了,每次路巡都先把惠姨支开,周行朗愤怒,哪怕路巡此举会搅黄他的项目,可他根本不可能跟路巡动手,也不会骂他,路巡就像小孩子,得哄着,不能真的跟他闹脾气。 这些事,周行朗对着他的心理医生谭医生也无法说出口,谭医生总会问他昨晚做了什么梦,长达一年的时间里,每次他见医生的记录就是那场!场火灾。 谭医生说:“你得离开他,不然你一辈子都好不起来。 ”周行朗每次都说:“我不能离开他。 ”他频繁出差,有一半是故意的,有一半也是因为的确是忙到了这种程度,工作的时候他可以什么都不想,连续忙碌上三十个小时,专心致志做一件事,到最累的时候,周行朗不需要安眠药就能睡着了。 他的身体也越来越糟糕,事业是越来越出色,但隔三差五就要见医生,他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他带上周天跃,要在威尼斯参加今年的双年展,那策展人是他过去的教授,所以这次带上了周行朗,以他如今的资历,也勉强算够格。 一个月的时间去做这么大个建筑展,当然是不够的,时间都过了他还没回家,路巡第一时间飞到威尼斯,打听到他们办展的公园,在外面等了很久。 期间给周行朗打电话,没有一个接的,他给周天跃拨过去,周天跃说:“路总,周总还在忙,等会儿我提醒他回您电话。 ”“没关系,让他忙完给我回吧。 ”周行朗正在跟策展的教授讨论投射的水墨画用哪一副,周天跃就走到他旁边,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周行朗点点头,继续跟教授说话。 说完了,他才出去打电话。 “宝宝。 ”路巡的声音传来。 “我刚才太忙了,”周行朗捏着眉心,说了句对不起,“这边马上就结束了,过两天展完了,我就回家。 ”路巡说:“你在喷泉那里吗?站着别动。 ”“啊?”周行朗下意识地回头,“你来威尼斯了?”“嗯,你上个月说,今天要回家的。 ”路巡朝他走过去。 周行朗远远就看见了他,路巡穿着黑色长裤,高级定制手工皮鞋,这么一双鞋要花费半年时间才能做出一双来,路巡的假肢很费鞋,因为不好磨合,这种鞋他已经穿坏无数双了。 “对不起。 ”周行朗好几天没怎么休息了,眉眼带着疲惫,“我忙昏头了,你怎么来了?站多久了,你坐下休息一会儿。 ”他抓着路巡的手,带着他去旁边的公园长椅上坐下。 “想你就来了,”路巡忍不住扣紧了他的手心,“你忘了,明天是我生日。 ”“没忘,我……订了票回国的。 ”双年展的事还有的忙,倒不是不能抽空回国一趟,只是待不了几个小时,他马上就得走。 路巡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知道你多半很忙,就自己过来了。 ”“那我等下找文森特问问有没有好吃的餐厅,我订个座。 ”周行朗马上!上拿出手机打电话,路巡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座位我已经订好了,晚上我们去看电影,我还订了酒店。 ”路巡总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安排好一切,他控制欲强到可怕,周行朗已经习惯这种模式了。 “这家餐厅我上回来威尼斯的时候吃过,并不是米其林,但我很喜欢的一家。 ”路巡订了靠窗的座位,很贴心地介绍他觉得好吃的每一道菜和甜品。 饭后还看了电影,因为全是意大利语,周行朗看着就像听鸟语似的,看了二三十分钟,拉着路巡跑出来,跑去码头,码头上停着不少船只,都是独具特色的威尼斯尖舟,这种船在几个世纪前,就没有船篷了,上面站着一个船夫撑船,两旁是倒映着灯火通明岛屿的黑色泄湖。 周行朗临时订了一只贡多拉游湖,两人坐在船上,船夫站在船尾,船桨抚过倒映着威尼斯夜色的水面,前面就是叹息桥了——这是整个威尼斯最受情侣欢迎的景点,周行朗在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听周天跃念念叨叨地把景点全说完了。 不过他都没出去玩过,今天是临时起意。 小船过了叹息桥的桥底,周行朗凑过去吻了他的嘴唇,说:“有个作家……忘了是谁了,或者不是人说的,反正就有这么一回事,说在叹息桥底下接吻的情侣,爱情会永恒的。 ”“真的?”路巡眼睛都亮了,用意大利语大声叫船夫,“开回去,我们再绕一遍!”船夫便用意大利语回道:“要加钱的,客人。 ”路巡毫不在意:“先加一千刀的。 ”周行朗默默算了一遍一千刀能钻多少次桥洞。 “你还要钻桥底?这么好玩吗?”路巡说好玩。 路巡是很好哄的,周行朗对此得心应手,见他高兴,似乎心里也浮起了轻松喜悦来。 那天晚上两人在酒店里只做了一次,事后睡在一起,大概周行朗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睡着后会很主动地抱上来,但难过的是,行朗的睡眠很差,他们同房时,路巡要把他折腾到很累很累,他才会靠在自己的臂弯里睡觉,若不然,要吃一两颗安眠药才行。 可路巡始终觉得,周行朗并不爱自己,在床上周行朗很少会看他的眼睛,大多时候是闭眼,似乎不愿意看见自己。 路巡总喜欢问他爱不爱自己,周行朗的答案是爱。 路巡有时候相信他,有时候又不那么相信,如果真的爱,为什么会这么不快乐。 他想过放周行朗走,早就找eric起草了离婚协议,可一直都没给他,他做不到放行朗走-“!“小朗,我看见新闻了,你拿了银狮奖,恭喜你了。 ”“谢谢。 ”周行朗坐在谭医生会客间温暖柔软的沙发上,这里装饰得很温馨,能让他感觉到很舒服。 “好长时间没见你来了,最近怎么样?”“我刚从威尼斯回来,忙工作,太忙了。 ”“那你的药应该早就吃完了,我看你似乎好一些了,昨晚上做了什么梦?”周行朗说忘了,有时候他会记不清楚梦见了什么:“可能又是火吧。 ”谭医生在他的资料档案上记录他的情况:“你拿奖了,觉得高兴吗?”“不知道,可能高兴吧。 ”谭医生表情稍微凝重了些:“没有发生什么快乐的事吗?或者伤心难过的事呢?”周行朗说没有:“现在我觉得自己挺好的,或许不需要吃药了,您的治疗很有用。 ”“是吗?”谭医生看着他说,“我觉得自己的治疗没起什么作用,或许我可以为你联系个催眠师,你老是做噩梦这个问题,催眠可能有用。 ”“有用吗?”“我不清楚对你有没有用,你想忘掉梦里发生的一切吗?”“想,”周行朗说完,又摇摇头,“不想,发生过的事,我没有办法忘记,算了。 ”“好的。 ”谭医生问他,“安眠药还需要吗?睡眠情况有没有改善?”周行朗说家里还有:“上次的还没吃完,最近我没怎么吃了。 ”“那就好,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他从谭医生的诊所出去,走到咖啡厅坐下,给英叔打电话,报了自己的地址。 英叔就在附近,开车过来接了他,说:“ethan也下班了,周先生今天是回家吗?我去接ethan,送你们一起回去吧。 ”周行朗没有拒绝,车子在公司门口停下,路巡上车,看见他有点意外,侧头亲他的脸:“今天不加班了?”“今天不加。 ”路巡心情很好的样子,问他想吃什么,提议了几个菜系,最后说:“算了,还是我给你做吧。 ”“英叔,回紫荆路吧。 ”到家,路巡换了身衣服去做饭了,周行朗去浴室洗澡,他们这个家卧房设计的很有意思,大浴室是下沉式的,周行朗泡在水里,拍手遥控,窗帘就自动拉开,玻璃是防雾的,能清晰看见外面俯瞰一切的夜景。 这是他曾经想要的、追求的一切,站在最高的地方,可都是付了代价的。 不过这个代价,比起路巡付出的,几乎是不值一提的。 如果他真的接受了催眠,忘记发生过的痛苦,对路巡而言是很不公平的。 他没有这样的资格。 第 67 章 “又是一年陪跑。 ”周行朗皮笑肉不笑地坐在台下鼓掌。 今年的法国建筑学院奖金奖已经出炉了, 获奖者是法国人, 和他无关。 当然了, 他也算想得开,毕竟他才三十岁出头, 设计作品已经可以列满半页纸了, 能拿到法国建筑学院奖的提名和邀请函, 已是很了不起的事迹了, 往后还很长,他的事务所受理的项目也很多,或许再过两年, 这个金奖他就能拿了。 从颁奖大厅出去, 周行朗看见诸多媒体正在采访得奖者,那奖牌闪耀地挂在脖子上, 金灿灿的,他真是又丧又酸:“天跃, 订机票, 我们回国吧。 ”“啊?这就回去了啊?不逛一逛么, 来一趟机票挺贵呢……”“机票我出钱还是你出钱?你心疼个什么?”况且周行朗觉得,买机票可比路巡的私人飞机划算多了, 相较之下头等舱机票这用里程换来的几万块真是毛毛雨。 周天跃看出他心情不佳,忽然想到什么:“我上午联系路总没联系上,我猜他应该在飞机上?”“哦, 他在飞机上干什么?他去哪?”两人走出建筑物, 八月的欧洲充斥着从世界各地来的游客, 天气晴朗无风,太阳高高挂着。 “根据他以往的行为推测,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多半是来巴黎了,不信你现在打个电话试试。 ”周天跃说,“没准已经到戴高乐机场了。 ”“他来巴黎做什么?恭喜我落榜?”“小朗,之前你要拿奖,路总每回都来了的,你拿奖他高兴,你没拿他安慰你嘛。 ”“怎么安慰我?你指望他给我办个野鸡奖吗?别贫嘴,快订机票,我想回家。 ”周行朗正好踩到一片口香糖,用力在地上蹭了蹭,十分嫌弃,巴黎大街上怎么全是这种脏东西。 他心情是真不好,晚餐是在一家米其林餐厅吃的,吃的他十分嫌弃,周天跃听他挑剔地吐槽,忍不住说:“弟弟,不要带有色眼镜,我觉得味道还凑合,这家店我提前一个月就订上了,特意请你来吃。 ”他还特意订了庆功的白葡萄酒,此时开了放在桌上,无人问津。 周行朗还在为自己没得奖的事感到难过,他已经在心里安慰自己无数遍了,可得失心太重了,他很少面对这样的挫折和失败,垂头丧气地从前菜吃到甜品,“走吧,回酒店吧。 ”“酒、酒呢?”“拿上吧,不能浪费。 ”周行朗把卡给他,让他去买单,让服务员拿来木塞把这瓶价值数万人民币的白葡萄酒封上了,他一手拿着酒,正准备出去,迎面碰上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白胡子老头,对方正带着太太。 他对老外稍微有些脸盲,每次出国谈项目,总要!要对着照片认了又认。 “bonjour !joey!”那白胡子老头却一眼把他认出来,操着一口带法语味的英语,“今天在会场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哈哈哈,你好。 ”周行朗努力思考他是谁,后面结完账的周天跃及时提醒,“今年建筑学院奖大赛的评委之一,阿尔托。 ”周行朗当即把酒塞给天跃,同阿尔托握手,唤他教授。 阿尔托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串,大意可以理解为:周行朗是这个奖项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提名者之一,非常年轻,前途无量,他非常看好周,不仅如此,大赛的其他评委也很看好他。 周行朗感动地说:“谢谢!”阿尔托:“期待你设计出更多更好的建筑作品!真希望能跟你多聊一会儿,不过我太太已经在等我了。 ”他遗憾地摊手。 周行朗马上说:“下次有机会聊。 ”他真是被阿尔托夸的飘飘然了,从餐厅出去后,还在跟天跃说:“西方人夸人的方式也太直接了。 他是认真的还是恭维我?”周天跃:“人家是哈佛教授,用得着恭维你吗?”周行朗满意地点头:“你说的对,那教授是夸的没错。 ”周天跃眼角抽了一下,听见他裹着夜风的张狂笑声,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不过显而易见的,周行朗的心情也好了,他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坐在车上看巴黎的夜景,倒是很美的,他幽幽地叹气:“没吃饱,米其林好难吃,想回家吃螺蛳粉。 ”周天跃秒接一句:“我带了好欢螺。 ”周行朗:“?”继而疑惑地回头望他:“你怎么什么都带,我只带了牛肉酱。 ”周天跃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就带了一包,等会儿问厨房能不能征用一下,毕竟咱俩订的那个套房要六万块一晚上呢。 ”酒店倒是没花钱,因为那是路家的产业。 周天跃寻思借一下厨房应该也很简单,就怕法国人没见过世面,以为他们在煮翔吃。 夜里十点半,两人征用了酒店厨房并留下一位大厨帮忙煮粉,随着料包倒入沸腾的热水,大厨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上帝啊。 ”大厨感叹。 “快快快,差不多了,我不喜欢吃软的,要硬一点才好吃!”他看大厨快晕过去了,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催促周天跃帮忙捞粉。 “要来一点吗?”周行朗问那大厨。 “不了不了。 ”大厨拒绝。 周行朗客气地说:“谢谢你的帮忙,我们吃完就会出去了,对了,有筷子吗?”大厨说中餐厅那边有,去帮他们拿。 两人吃饱喝足,周行朗好些天没吃过好东西,把汤都喝光了,幸福地打了一个饱嗝。 周天跃瞥见四周飘来的眼神,有些尴尬:“我猜两个中国人!在厨房煮翔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酒店了。 ”“管他呢,”周行朗满不在乎,“丢的又不是我的脸。 ”周天跃:“嗯?”周行朗不要太理直气壮:“酒店又不认识我,路巡比较丢脸好吧。 ”毕竟他征用厨房,是去找的经理,经理交代下来,说他是新加坡总部的老板。 “卧槽,周、周总。 ”周天跃戳了一下。 “啊?”周天跃:“你看那里。 ”他指着前面的电梯口,周行朗定睛一看,那穿一身手工定制钴蓝色西服、宽肩长腿身材极品的帅哥,不是路巡是谁?周天跃:“我说的吧?我说他会来的。 真是不容易,日理万机还要抽空来祝贺你。 房间里那瓶白葡萄酒给你们吧?”周行朗问他:“你机票订了吗?”“订了……”“赶紧退了,咱们蹭老板的飞机回家。 ”周行朗走近的时候,路巡嗅到他身上不可说的味道,但没说什么,问道:“刚回来?”“嗯……你来巴黎出差?”“路过,接你回家。 ”周行朗“哦”了一声,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路巡本来是要回国的,中途听见周行朗没拿奖的消息,就匆忙改航线过来了,他猜以行朗的性格,说不准心里多难受,谁知道见了,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嘴巴油油的,覆着一层光泽,而且不知道跟天跃在说什么,笑得眼睛都弯了。 三人站在电梯里,这股气味让从来没吃过柳州螺蛳粉的路巡感到不适,周天跃更是不安,想到他和周行朗是住一间套房,虽然是两个房间……等会儿路总不会甩他脸色看吧?路巡倒是没什么,他没带行李,房卡开门,进主卧,周行朗马上脱衣服:“我去洗个澡。 ”路巡:“嗯?”今天这么主动?周行朗火速脱衣服冲进浴室,路巡站在外面,松领带,脱了外套,提起他随手丢在地上的衣服闻了闻。 他一脸困惑,本以为是周天跃身上的味道,哪知道行朗身上也有。 “行朗,你今天去什么地方了吗?”打死路巡也不可能猜得到周行朗会在酒店煮螺蛳粉。 “去看别人领奖了,我又陪跑了。 ”周行朗站在热水底下,疯狂按沐浴露的汞,从头搓洗到脚。 路巡听他声音郁闷,沉默了几秒钟。 来的路上,他就在想要怎么安慰行朗,但是想来想去,唯有在房间里疯狂做——爱才能转移他对与金奖失之交臂的遗憾。 路巡在房间里找到了油和套,不是他惯用的品牌,也能凑合,他脱光后,抓着进了浴室,周行朗只看见他今天义肢换了新款式,听说仿生技术革新了,又增添了不少新功能,还没来得及问,又被他搂到身前来亲。 他大惊失色,没来得及阻止,路巡俯首便压在了他的唇上!。 持续约有半分钟,路巡问他:“吃了什么?”“螺蛳粉……”周行朗以为他不高兴,要出去拿牙刷,“我去漱个口,谁让你问都不问一声就挤进来跟我一起洗澡。 ”“没关系。 ”路巡没有嫌弃他的意思,拉过他的手臂,把他拽回来,看样子是真不嫌弃,周行朗却受不了,赶紧出去拿牙膏牙刷,顺带给他拿了进来:“这味道传染力极强,你不信自己哈口气闻闻?”路巡:“……”周行朗一边漱口一边说:“我不是故意恶心你的,我在家里就从来不吃这些东西,都怪我堂哥。 ”路巡苦笑不得,吐掉嘴里的牙膏沫,低头吻过他的下颌、脖颈和锁骨。 行朗的皮肤带着沐浴露的香气,是微苦的橘子皮味道,路巡的舌尖爱怜地从他温热的肌肤上走过。 周行朗双臂抱在他的背上,路巡最近在玩拳击,他爱好很多,大多数因为腿的缘故都不再坚持,近日因为义肢技术的革新,才重新尝试起了拳击。 义肢站立得很稳,右腿踢过沙包,继而换成戴了拳击手套的手,他全身都充满着力量,动作粗鲁却不失温柔,周行朗不敢太大声了,怕吵到隔壁天跃。 路巡怕他咬到舌头,索性开了音响放歌。 一个月后。 waf世界建筑节组委会打电话到事务所,事务所再告知周行朗,于今年完工的龙山村海角美术馆的项目获得了waf最佳建筑奖的大奖。 建筑师奖项,和建筑奖是不一样的,总的而言就是前者难度远高于后者,前者评价的是这个建筑师及其所有的作品,后者单单看建筑本身。 从去年美术馆还未建好的时候,事务所就开始申报各大奖项。 “啊啊啊啊,天啊!”周行朗挂了电话,在家里狂叫着,他跳上床,把床上的枕头丢到天上,然后跑下楼去,抱住正在阳台摘花的惠姨:“惠姨惠姨!我拿奖了啊哈哈哈!”最后抱住猫狂亲,把猫举起来转圈圈:“我拿奖了!”惠姨也掩饰不住的高兴:“小朗好厉害。 ”前些年周行朗也常拿奖,不知道为什么这回这么高兴。 惠姨转身去给路巡打电话:“小朗好像是拿了什么奖,可开心了,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路巡微怔,一下就明白行朗为什么会高兴得像疯掉了。 去年自宅也拿了一个住宅的大奖,可行朗觉得那是失忆前完成的,至于海角美术馆,是行朗主导设计的,意义完全不同。 目前美术馆竣工半年,却还未正式营业,就是在等拿了奖再开张。 虽说只是一个商业性质的奖,可含金量仍然很高。 组委会邀请事务所出席现场会议,大奖要在会议的演讲以及答疑过后才进行公布,周行朗不喜欢演讲,这回也没去!,等到买了媒体公关,美术馆对外开放那天,办的是毕沙罗的展,路巡自己有几幅毕沙罗,家里还有梵高,一并运了过来,顺便还问他认识的收藏家借了塞尚的画作。 有这么几幅无价的名画镇馆,加上一些名气小一些的画作、艺术品,邀请了各界人士来参观。 周行朗亲自过去,周天跃送了他一瓶白葡萄酒来庆祝。 “谢谢。 ”周行朗抱着酒瓶子,“不过你别以为我认不出来,这是上上个月我们在法国餐厅打包的那瓶酒。 ”周天跃说没喝过,就等着今天庆祝。 周围人起哄让事务所老板,建筑家周行朗讲话,他实在推脱不了,在馆外宽阔的意大利式草坪上讲了两句:“三年前,我在悬崖旁边一栋房子住了半年,画了美术馆的设计稿。 ”“谢谢我事务所的大家,我的朋友们,没有你们后来的帮助,海角美术馆不会这么快、这么完满地建造成功。 ”“也谢谢来赏光的各位。 ”“最后特别感谢ethan先生,”周行朗的目光看向拿着酒杯的路巡,“前期他匿名邀请我来这里设计建造一座美术馆,声称非常喜欢我的设计,为我着迷,当然,后来还是被我识破,ethan就是我的atner……路巡先生。 ”他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单词,既可以理解为大家都知道的合伙人,也可以理解为爱人伴侣。 “感谢他,这些年为我做的这些,”周行朗抱着那瓶酒,无名指戴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婚戒,“好了,我讲完了。 ”路巡就站在酒塔下面,伸手接过他,两只戴着同款戒指的手牵在一起,周行朗刚喝了一杯香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兴奋了,眼神很亮,而双颊坨红,垂首亲在路巡的脸上,周围不知情者惊呼,不知道他俩怎么回事。 路巡也有些愣——行朗不喜欢外人知道他们关系。 周行朗愈发大胆,执起他的手,在戒指上落下一吻。 “天啊。 ”尤其是他事务所的员工,简直惊呆了:“路总和周总真是一对???”周行朗才懒得管那些,拉着路巡跑向了码头,他斥巨资买了艘小游艇,就停靠在码头的。 他们上了游艇,船员开船,周行朗坐在甲板上,把软木塞揭起,就着瓶口吹了一口。 路巡挨着他碰过的口,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怪怪的。 不过想想也正常,几万块的白葡萄酒,他从来都不碰。 游艇离得远了,美术馆灯火通明,倒映在涨潮的海面上,像是另一个世界。 烟花在这时被点燃,骤然一下升空,半边夜空都亮了。 周行朗抬头看烟花,路巡却扭头注视比烟花更绚烂的爱人。 ※※※※※※※※※※※※※※※※※※※※这回彻底没番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