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好心爱上你》 第一章 带着凉意的微风轻拂过整排路树上的青绿新芽,春天的早晨像是一幅轻柔的粉彩画。 可惜,胡星语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 她半走半跑地快步奔入“大伊证券”办公大楼,抓起口袋里的识别证,迅速扫过黑色的感应机。 八点三十分。小小的液晶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距离九点还算早,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走进空荡荡的电梯,按下数字10。 电梯直达十楼,一踏出金属色的门板,高跟鞋的足音立刻隐入厚实地毯里,她停在秘书室的密码锁前,伸出毫无任何装饰及指甲彩绘的细白手指,熟练地按下一串早已牢记的数字。 玻璃门瞬时轻巧弹开,她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才拎着厚重的公文包走进去。 十楼是高阶主管的办公区,她是副总秘书室的新人,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一份工作,今天正好刚满一个月。 她并非商学院出身,大学外文系毕业后,赴英国念了两年书,去年回到台湾,她明知自己完全没有金融商学背景,却坚持想朝企业体系前进,一切必须归咎于一个特殊的原因。 她的前男友……或者该称为前未婚夫,是某五百大企业的第二代接班人,在她被对方家长以“毫无商界背景、非旺夫助夫的贤妻人选”为理由,强迫取消两人在英国时私订的婚约后,她立誓要闯一闯传言中的商界,想证明自己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闲妻”。 可事实并非想象中的容易,她不屈就小公司,大公司又看不上她的空白资历,以至于她顶着英国文学硕士的光环,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幸好透过哥哥的介绍,把她安排到高中同学谷东川的身边。谷东川刚升职为“大伊证券”副总经理,正需要加聘一名秘书,他原本就认识这个老同学的妹妹,并不介意她毫无商学院的背景,于是交代资深的王秘书让她跟着从头学起。 虽是破例让她进入秘书室,却容不得她慢条斯理,在分秒必争的投资金融圈里,要在毫无基础的情况下学习各种商业知识与文书处理技能,还得立即应用在工作上,快速的工作节奏令她备感压力。 加上其它高阶主管精明干练的秘书们,以及公司各部门之间明暗争斗的复杂人际关系,胡星语觉得每一天都像是要上战场似地惶惶不安。 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沮丧和抱怨。她先放下公文包,然后赶紧去茶水间冲好一壶热茶,又按下另一个密码锁进入副总办公室,把桌面认真擦拭干净后,放上一迭当天早报,这才松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 工作中遇到各种困难都不要紧,只要谷副总不下令赶她走……胡星语圆亮的黑眸闪着坚定的决心。 她一定会坚持下去! “兆邦金控”集团总部,十五楼经理室。 “妳说什么?”陈副理眼睛瞪得老大,高声质问着朱秘书。 “那个……就谷副总的秘书说,近期内暂时无法安排时间和经理吃晚餐……”朱秘书惶恐地回答。 她实在不知道“大伊证券”的谷副总是怎么回事,已经连续三次的晚餐邀约都被拒绝了,真不晓得该怎么跟老板交代。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一个好听的声音扬起,皮椅慢慢从窗前转了过来,潘席安的姿态很优雅,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看来像是轻松自若,两道剑眉却已悄然扬起。 “是的,经理。”朱秘书苦着脸。“谷副总办公室换了个新秘书来安排行程,和她乔了好几次,一直推说谷副总公务繁忙,怎么也排不到晚餐时间……”即使她自认有绝佳的沟通能力,但这回真是踢到铁板了。 公务繁忙?陈副理一听就火大了。 这年头有谁不忙?而他的老板潘席安,可是人人称羡、个个高捧的“兆邦金控”集团接班人之一,有谁不是抢着想接近他?一个新秘书竟敢以“忙”这个理由拒绝潘少爷的邀约,也未免太过分了! 何况,以前大家有多次合作经验,谷东川往日还与他称兄道弟,该不会是现在升了副总,就摆起架子? “我直接打谷子的手机!就不信约不到人!”手机已经拿在手上,陈副理正准备要拨号…… “慢着。人家都已经是副总了,称呼要改改。”潘席安声嗓不疾不徐,睇着亲手带出来的朱秘书,俊逸的脸庞浮上一抹奇异的微笑。“帮我打个电话给他的新秘书吧!” 有个这么难以沟通的秘书……他倒是很想亲自领教看看。 “是!”朱秘书马上照办,拨电话的小手却忍不住颤抖。 她非常明白经理脸上那抹笑容的涵义,要是非得让他亲自出面才能搞定这件事,那她这个小秘书就该准备收拾书包回家去。 管她是新还是旧秘书……谷副总办公室怎么可能不卖经理面子?他可不是普通的小经理啊! 电话接通后,她恭敬地把话筒交给老板大人,然后退到一旁,继续哀怨地发抖。 “您好,谷副总办公室,敝姓胡。”电话那端是个很清脆有朝气的声音。 果然是听来陌生的声音,这就是新来的秘书? “胡小姐?”轻握着话筒,潘席安在电话的另一端停了三秒钟,微微一笑才开口。“我是‘兆邦金控’潘席安,谷副总方便接个电话吗?” “兆邦金控”?她已经几乎把常用客户数据表背熟,“兆邦金控”她是知道,不久之前才刚接过这个公司的秘书小姐来电,说是项目部的经理希望邀请副总共进晚餐,可是…… 这位潘先生……又是哪位?胡星语快速瞥过桌上的纪录表,努力想从脑袋里翻出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位声音温醇好听的“潘先生”。 不管了,先纪录下来再说吧。 “真是抱歉,副总正在开会,请问潘……呃,潘先生可否留言,等副总开完会后回电给您。”胡星语已经备妥纸笔,歪着脖子用肩膀夹住电话,试图以专业的架势留下来电纪录。 “这样啊?”他沈吟三秒钟,又说:“胡小姐,可否麻烦妳转告谷副总,我想约他吃个晚餐,请确定好时间后和我联络,可以吗?”他嗓音刻意放软,很温柔好听。 “晚餐吗?恐怕有点困难。谷副总目前因为公务繁忙,晚上七点至九点之间暂时无法排出时间,能不能改到别的时段,例如……午餐?”声音依然很有活力。 又是公务繁忙?而且,竟然还想把他排到午餐! 午餐能谈得上什么事?潘席安的眉头微微收拢。 像他们这种生活在商界的菁英人物,白天的时间排满各种大小会议,若有不方便在办公室里谈的事情,则会特意安排晚餐邀约,不但时间较为充裕,而且从晚餐开始酝酿气氛,酒足饭饱,再来个第二摊、甚至第三摊,酒酣耳热之际,再适时地催眠几句,很快就能称兄道弟搭上关系,往后要谈事情就容易多了。 既然他的要求是晚餐,这样还不够清楚吗?就是有重要又不希望公开来谈的事,这位新秘书到底知不知道这层意义? “或者,您要不要改成九点过后到loungebar呢?我也可以为您安排。” 他浅浅叹了口气。去loungebar喝酒聊天?是认为他有那么闲吗? 再说,以他潘席安与谷东川的交情,一起共进晚餐的次数已经难以计数,要喝酒闲聊还不容易,只要按下手机通话键连络本人即可,哪还需要交由秘书另外安排? 之所以要透过秘书,实在是因为高阶主管每天的行程早就塞满各种会议与活动,只得仰赖秘书才能知道自己究竟几时有空档,因此,与其直接邀约新官上任的谷副总,还不如直接与秘书敲时间比较快。 不过,谁不知道他潘席安与谷东川的关系非比寻常?还有,为什么谷子忽然换了新秘书? 潘席安仔细推敲。眼前的重点已经不是见面的时间,而是这位新来的秘书为什么胆敢拒绝他的要求?莫非有什么内情,把新秘书推出来当借口? “那么,王秘书在吗?可以请她听电话吗?”他的语气敛起,客气有礼。 “喔,她在,但是……”胡星语清了清喉咙,努力想澄清。“呃,是这样的……从这个月起,关于副总的行程安排是由我来处理……” “请转接王秘书,谢谢。”语气还是客气,但潘席安态度很坚定。 “好吧,请稍等。”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她吗?胡星语有点气,但还是按了保留键,对着秘书室的另一端低嚷:“王姊,‘兆邦金控’的潘……潘什么的要找妳啦!” “潘什么?我是这样教妳接电话的吗?”王秘书本来想训她几句,又猛然意识到什么。“‘兆邦’?啊,是潘二少啊,我来我来!” 潘二少?这个名字真陌生。胡星语咻地抽出客户数据表,努力想在最快的时间内查个清楚。 “潘少……”王秘书的声音既软又带着甜意。“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马马虎虎。不过……王秘书有了新帮手,日子显然比我轻松多了。” “嗳,怎么拿我来比了?潘少是什么身分,哪像我们这种打杂的!” 潘席安低笑,声音里像是带着电。“王秘书,能不能请那位新来的秘书小姐,替我和谷副总约个时间吃饭?” 啊,原来是为了这事。王秘书有些失望,放低了音量,小心翼翼地说:“最近谷副总的晚餐时间已经被排满了,是真的啦,详细情形我不方便说,潘少可以亲自问副总,不过他正和总经理开会中,待会儿请他回电……哎呀,我差点忘了,今晚他会去参加‘丽京电子’财务长的生日会,潘少也会去吧?不如到时候您再问个清楚。” 晚餐时间已经被排满?果然有问题,而且,连向来对他甚少保留的王秘书,竟然也神神秘秘,口风这么紧。 “也好,今晚我再和谷副总聊聊。”他语气轻松了些,话锋一转。“王秘书,好好调教那位新人吧,和妳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除了清脆的声音听起来勉强可以之外,言谈应对的技巧生涩得像是刚走出校门的毕业生,这样的秘书也敢用啊……啧啧,谷东川究竟是真有勇气,还是另有内情? 他想着,忍不住迸出一声嗤笑。 “唉呀,潘少您真是的,老是爱说笑……” 王秘书格格笑,又聊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挂上电话。 潘席安轻靠在椅背上,平静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对着办公室里的两个人淡淡地说:“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 真是老天保佑!看来暂时还不用收拾包包回家去。朱秘书松了口气,却几乎要腿软了。 办公室再度恢复安静,潘席安仰靠着柔软的牛皮椅背,双手环胸,修长的腿优雅地交迭起,抿着薄唇独自思索着。 急着找谷东川,说到底还是为了并购案一事。他听到风声,“大伊证券”的电子商务部有意另外成立公司独立运作,而且据说美国总公司属意让谷东川兼任总经理。 这是个合作的好时机,若是能并下“大伊证券”的子公司,“兆邦金控”的事业版图又将多了一块。 第二章 谷东川向来与他友好,他打算乘机先探探消息的虚实,所以才要朱秘书去邀约,可已经一个星期过去,他竟然会被个新来的秘书挡下,连晚餐时间也排不上,谷东川到底是忙些什么事?该不会是刻意避着他…… 莫非已有人抢先一步,也想插一脚并购案吗? 修长的手指轻拍着深色手工西服之下的结实臂膀,黑眸瞇起,他心底扬起许多疑惑和假设。 无论如何,他都得步步为营,万分小心才行。 王秘书握着还有些暖意的话筒,精致装扮过的脸颊扬着幸福的微笑,意犹未尽地回味着潘席安温柔的嗓音。 胡星语抱着档案夹,急着向她求教。“王姊,那个人是谁呀?客户资料里好像没有欸。” 一席美梦被打扰,王秘书绷起了脸,教训后辈。“还敢问是谁?潘二少……堂堂‘兆邦金控’的潘二少爷,妳竟然不知道?我的妈呀,到底要怎么教妳啊!” 她实在不知道谷副总为什么会忽然带了个新人进来,说是要分担她的工作……新人也就算了,可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结果害她还得从头教起,根本是增加她的工作量嘛! “我……”胡星语有点委屈,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可是,这份资料里面真的没有呀。” “潘二少的名字还需要放进这份档案吗?潘席安,人称潘安,长得简直就是、就是……”王秘书停了好几秒,试图努力平静过快的心跳,才说:“潘安再世,这样懂了吗?” 胡星语想了想,很谨慎地问:“就是很帅的意思吗?可是,很帅就不用放进客户资料表吗?” “重点不是这样,是……潘二少是‘兆邦金控’集团的第三代接班人之一!”这等身分,岂能出现在一般的客户数据表?“妳真的不知道吗?妳不看电视吗?不看杂志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冷箭直射,胡星语沉默,一双黑亮的眼眸无辜地盯着她,然后小小地、微微地摇摇头。 “胡星语!凭妳这样也想当秘书!”王秘书越说越气。“平时就要作功课,国际、财经、时尚甚至是政治新闻,都得想办法跟上,可妳连个最基本、最简单的潘家二少爷都不知道,妳妳……” 王秘书气得说不下去了,她从身后柜子的抽屉里搬出一迭周刊杂志,重重摔在桌上。“这些给我搬回去看!” “是。”胡星语赶紧捧起,用最快的速度奔回自己的座位。 挨骂是学习必经之路,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何况这一切也是自己甘愿承受的,没什么好抱怨。 小心地把一整迭周刊轻放在桌上,胡星语忍不住甩了甩手。可真不轻哪!想不到王秘书收藏的八卦杂志这么多。 喘口气,小手迅速翻过一本本彩色封面的杂志,用词耸动的大小标题令她啧啧称奇,杂志里的照片有暗晦不明的跟踪偷拍,也有正式拍摄的光鲜华丽,这些,全都是描述同一个人…… 市值上兆的“兆邦金控”集团第三代接班人之一,二王子潘席安。 二王子?原来是这样啊,难怪王秘书会以“潘二少”来称呼他。 不过这也没什么,说穿了,还不是个靠着祖上庇荫积德,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 胡星语没兴趣继续翻下去,她费力地把这迭杂志搬到桌脚下,继续在计算机前汇整各部门送上来的周报表。 她又不是没见过豪门少爷,没什么了不起,顶多…… 顶多照片里的这位潘少爷长得好看了点,优雅俊帅了点,看起来雍容大度了点…… 顶多只是这样而已,真的。 隔天中午,潘席安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谷东川的办公室里。 铁灰色的订制西服衬着颀长挺拔的身材,他轻松地靠在沙发上,优雅端起茶杯,闲闲地说:“原来晚餐时间全去陪美人了,还真是见色忘友。” 昨晚在“丽京电子”财务长的生日会上,谷东川整晚紧搂着女友崔樱樱,有眼睛的人都看见了,还被潘席安当众消遣了一顿,消失的晚餐时间事件终于真相大白……原来是陪女友吃饭。 “我以为潘少是大人有大量,不计较这种事?” “啧。”饮口茶,他翩然一笑。“这倒不是计不计较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愿闻其详。”这位潘少爷的意见可真多。 “我说啊,你这么宠着崔美人,小心哪天死在她手上。啊,那个……”潘席安忽然转头,指着刚进来添茶水的胡星语。“嘿,小朋友,大学刚毕业吧?” 刚才一到谷东川的办公室,王秘书就领着她来问候兼赔罪,说是初来乍到,上回电话里没认出是潘二少等等,他挥手笑笑说没事,私下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这个新秘书,直觉反应就是……菜鸟一只。 光看她穿着高跟鞋走路的别扭姿态就知道了,更不用说那脸上清淡的妆下,明显是毫无岁月痕迹的细白脸蛋,还有那头黑溜溜的、长度正好垂在肩膀的直发,虽然看起来光泽度不错,但现在有哪个女人不染发? 明明就是只菜鸟。 很多人都以为秘书这个工作很简单,可他不这么想,以决策层级的高阶主管来说,跟随身边的秘书或特助,漂亮的学识背景和聪敏积极的个性是最基本的要求,不仅要负责把关过滤所有电话和访客,还得完美地规划主管的行程和会议时间,更别提还得长袖善舞、圆融伶俐,充分彰显老板的完美形象。 他不明白的是,“大伊证券”里应该还有许多优秀人选,谷东川为什么偏要用个新手?他明明是个精明利落的角色,难道……真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潘席安俊逸的脸上依然扯着淡笑,锐眸却暗暗敛下。 “我?”突然被这么一问,胡星语有些错愕,却又努力想装出冷静的表情。“您是说我吗?”她还记得要用敬语。 潘席安浓眉一扬,唇角浮起一抹笑,直直深望着她几秒钟后,优雅地交迭长腿,才说:“在这里,妳认为还有别人吗?” 莫非是她看起来很稚嫩?胡星语急着想澄清。“呃,是……但我不是小朋友啊!”她刻意挺直合身套装下的腰身,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很专业。 “别逗她了,人家是在国外念完研究所才回来的,好歹也超过二十三岁了。” “我二十五岁!”她急着证明。 即使资历搬不上台面,好歹还有年龄可以拿出来充数。 “呵。”他轻笑。才二十五岁,这很值得骄傲吗?潘席安又啜了一口热茶。“年龄不代表什么。”这么老实地报上数字,一听就知道没经过历练。 意思是暗指她的心智赶不上年龄?胡星语停下手上的动作,瞪大眼睛转头看着潘席安。 她和他很熟吗?熟到足以这样公然评论她? 她接任这份秘书工作已经一个月了,还没遇过哪个访客这么直接、这么猖狂、这么不客气! “有问题吗?”潘席安又是一笑,凉凉地说:“我可没骂妳喔。” 还说没有……明明是拐着弯骂了。胡星语的脸蛋明显胀红。 “好了,别老是调戏别人的秘书。”谷东川合上最后一份签文交给她,站起身准备出门。“中午尝尝日本料理,如何?” “听起来不错。”潘席安也起身,没忘记又对着胡星语丢了句话。“订好包厢了?” “啊?”今天中午并没有安排任何行程或餐会,而且只有两个人吃饭,有必要订包厢吗? “已经二十五岁的胡秘书,连这点都不懂吗?”潘席安啧啧称奇。“‘大伊证券’连个秘书都训练不好,这让谷副总如何扛下重任、发挥长才?我看我得帮帮兄弟,找个时间好好地……” “是是是,潘少说的是,既然是兄弟,应该不介意我顺便做个教育训练吧?”不等他回答,谷东川笑着回头对着被嫌弃的小秘书说:“胡秘书,妳也一起来。”是该开始让她学习和客户相处了。 “啊?”她诧然瞪大眼睛。 “没听懂?先打电话去订个包厢,然后和我们一起午餐。”潘席安没反对,他要乘机看看新官上任,正需要有所作为的谷副总,身边为何摆着这么稚嫩的新人……可得理出个究竟才行。 “还有,”俊帅的脸庞睇着她,潘席安笑得很魅然。“手捧着。” 胡星语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纳闷追问:“捧什么?” 他迸出冷笑。“捧妳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说完,只见这位贵公子长腿潇洒地一跨,径自走出办公室。 有、有那么明显吗?她窘得不知道该把两只手摆哪里,觉得自己的脸颊已经要烧起来了。 谷东川朗朗大笑。“别理他,妳先去订位,我们在楼下等妳。” “是。”老板都下令了,她还敢有意见吗? 胡星语赶紧奔回座位准备订包厢,却瞧见站在门口准备送客的王秘书,精心描绘过的杏眼正恨恨地瞪向她。 任何人都能轻易感觉出那抹眼神的嫉妒与怒意,毫不遮掩地朝她直射而来。 她也不想去呀……胡星语低头拨电话订位,心里百般怨叹。 唉……这顿饭她还吃得下吗? 包厢里,光洁清亮的玻璃落地窗外,流水潺潺地顺着整片大理石墙奔落而下,好个充满意境的禅风造景。 “坐吧。”谷东川抬头望看四周,对着另外两人轻松地说。 “好。”胡星语伸手掩住裙襬,很自然地想往里面坐。 “慢着。”潘席安忽然伸手拦住她。偏着头,他煞有其事地端详许久,看得她脸都红了,才开口。“这位应该是二十五岁的胡秘书吧?” “我是。”有必要强调年龄吗?莫非她又做错了什么? “既然是胡秘书,那就去坐门边的位子。难道……”他挑着眉,皓齿间逸出一抹冷笑。“妳还以为是来约会?” 秘书应该坐在最外面,努力服侍主子和客人,让一顿餐宴可以宾主尽欢才是,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胡星语瞬时双颊爆红,一脸赧然,吶吶地说不出话来。 并不是真的不懂主客关系与职场伦理,而是她很早即与谷东川熟识,总被当作妹妹般看待,一时忘了自己此刻的身分,才会顺势自然地优先入座了。 天呀!她竟然犯下这种错,而且,还是在似乎老找她麻烦的潘席安面前! 她想解释,却又说不出口,真想立刻消失算了。 倒是谷东川轻松地拍拍她,长手一扬。“嗳,坐吧,没什么。” “这么宠秘书,不怕别人说闲话?”独厚这只菜鸟,潘席安怎么想都觉得其中必有问题。 谷东川只是笑笑,不以为意。他知道潘二少向来爱在嘴上叨念,调戏别人的秘书当娱乐,但纯粹只是口头上消遣,没什么恶意,所以他任由这位少爷调侃,没特意解释,也不打算全盘托出录用胡星语的原因。 但胡星语很受教,她认真摆出鞠躬作揖的姿态。“潘经理请,副总请。”恭请两位入座后,自己才坐在最外边的位子。 服务生先送上茶,瞥见她还安静地低着头,潘席安又有意见了。“然后呢?要不要我替‘您’点菜啊?”他刻意学她的敬语。 点菜?胡星语一凛,即刻灵光一闪。 第三章 她懂了。“请稍等。”她立即从服务生手中接过菜单,送到两位大人面前。 潘席安凉凉一笑,墨眸睇了她几秒,这才放过她,专心看起菜单。 终于点完菜,服务生也退下后,谷东川这才开口。 “说吧,究竟有什么好事、好机会,否则潘少不会这么特地还拨空出来找我吃饭。”明人不说暗话,何况他们又不是昨天才认识。 “好,你我向来都是爽快的好兄弟。”潘席安睇着他,才刚要开口,目光又瞄到一旁端坐的小秘书。 “不过……”他偏着头瞅着那张小脸,语气虽是平淡,态度却颇严肃。“这位小朋友应该只有长耳朵吧?” 胡星语一脸茫然。什么意思?为什么只有长耳朵? “放心吧。既然带她出来,就表示没问题。” 潘席安思考三秒钟,薄唇优雅地一扬,脸部线条轻松许多。“小朋友,秘书守则第一条,只长耳朵不长嘴,出去别多话,懂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是!我的口风很紧,真的!”她立即举起右手,再三保证。 “那就好。”清秀脸蛋上的神情看来挺认真,潘席安这才继续话题。“我想谈一桩生意。听说‘大伊’电子商务部的业绩状况极好,打算另外成立公司独立运作,有没有兴趣和‘兆邦’合作?” 这几年,商界四处都在搞并购,大者恒大,强者越强,合作反而比各自单打独斗来得有实质利益。 谷东川呵呵一笑。“想不到敝公司这种小庙,潘二少也会有兴趣?” “谷子,你越来越谦虚了。”拈了颗毛豆送入薄唇,潘席安若有所思地应着。 何止是小庙?光是“大伊”电子商务部就已握有将近二十亿的业务规模,要是能并下这一块,就等于大幅增加“兆邦”证券部的业绩,不但可乘机拉抬整个集团的声势,而且,若能证明“兆邦”拥有并下外资投信公司的能力,接下来要想再并购其它的小银行,相对也会更容易。 最重要的是,藉此机会,正好可让他在庞大的家族企业体系里,正式展现经营手腕与谈判能力。 他出身豪门世家,父亲在第二代之中排行老大,其它的三个叔叔和两个姑姑也各自在尚未分割的家族产业占据势力与地位,多年的刻意栽培之下,家族的第三代个个表现不凡,别说那些堂表弟,他的大哥……也就是常理中的第一号接班人,目前已经稳坐“兆邦银行”的总经理大位,接下来该轮到他有所表现了。 也许在外人看来,他的努力是为了争取日后整个“兆邦”王国的版图划分,可事实上,他并非真有什么强烈的事业企图心,仅仅是不想输给那些堂表弟罢了。至于钱,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账面数字的变化而已,称不上所谓的理想或目标。 “或者,你的目标是并购外资投信公司,而敝公司这间小庙,刚好是最低门坎?”即使潘席安说得轻松简单,不过仔细琢磨之后,谷东川已了然于心。 这只狐狸原来也挺清楚的嘛……潘席安不动声色,与他对视半晌,笑笑地开口。“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不反对。” “那好,也不是不能谈,总得先谈了才知道结果。” “好,果然爽快。”潘席安收起笑,开始一步一步和谷东川谈起。 本益比、资产额、市场比较法、boltonacquisitions……一堆专有名词,中英文夹杂地满天飞舞,胡星语觉得自己好像到了外星球,不知道还得看多少书才能听得懂。 她又发现,摆明是谈交易的潘席安,不仅低调单独来访,连计算机或厚厚的文件数据都没带,但他慢条斯理地吃着生鱼片,竟也可以把“大伊证券”三年来的营业状况如数家珍。老实说,就算是报表摆在她眼前,她也未必可以念得这么顺口。 看起来总是态度闲适,说话很假意又暧昧的潘二少,却是思绪条理分明、言谈绰有余裕,真是好个深藏不露,反观自己,明明很认真,却笨拙如小学生的矬样……胡星语越想越苦恼。 一开始进入秘书室时,她的工作内容偏向文书处理和行程安排,这些还不算太难,她自认尚能应付过去,可最近王秘书也开始教她看财务报表,她极度讨厌数字,又不得不屈服……既然想在商界闯出一番成就,再不喜欢也得忍耐下来。 当秘书可不是穿得美美的,成天替老板接电话泡茶冲咖啡而已,外在内涵兼备不说,还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把自己变成老板的左右手。 想当个称职的秘书,似乎越来越难了…… 她兀自分神揣想着,一抬眼猛然发觉,眼前这两人简直就像是深山里的高僧,情绪似湖水,谈吐轻松,这就是所谓的谈笑用兵? 那么,她得学习的功课,还有很多、很多…… 两人谈话告一段落,潘席安剑眉轻扬,睇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丢了句话。“升了副总果然不同,兄弟一起吃个午饭,还得让秘书做纪录?” 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小菜鸟,眼前细致丰盛的日本料理一口也没动,专注聆听两人的交谈,秀气的眉头还微微蹙着,不时埋头抄抄写写。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实在忍不住要问。 谷东川诧异地侧过头,这才发觉她的手里握的不是筷子,而是笔和记事本,上面写得密密麻麻,不知已经写多久了。 “做什么?”他吃惊地问:“我只是和潘少闲聊,不用纪录的。” “不是啦。”胡星语迟疑了几秒,低声嗫嚅:“因为……有很多听不懂的地方,所以想抄下来,回去再查数据。” 竟然是因为……听不懂?! 潘席安扬眉瞅着她,足足十秒钟,才低低笑起来。“我说谷子,原来你这么放心让她跟来,是因为她根本听不懂?” 那听起来并不难听的笑声里,明显有着轻嘲和难以置信,胡星语整个脸蛋先是爆红,又慢慢转为铁青。 “胡秘书是主修英国文学,所以得多花点时间学习,过阵子就熟悉了,没什么。” “啧啧,谷副总,您不只用了个小朋友,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文科出身。我猜……”潘席安放低音量,问:“莫非,这是个特别的布局?” “布局?”谷东川一怔,随即朗笑。“你想太多了。” 他也回以一个优雅的淡笑,等着答案。 “我会让她进来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简单到……不太好对你明说。总之,是你想得太复杂了。” “是吗?简单到……难以启齿?”潘席安轻松叉起甜点果盘里的哈密瓜,优雅地送入口中,瞇着眼睛像是在享受着蜜甜的滋味。 “找个文科,而且刚毕业的小朋友……”再开口时,他唇际悬着笑意,似褒又似贬地说道:“升了副总,想法和作为果然就是不同。” “我真的……不是小朋友!”莫名被拿来当作讨论的对象,胡星语终于忍不住了。 为什么要这么瞧不起人呢? “我早说过了,这跟年龄无关。”潘席安喝了口茶,而后起身,准备结束午餐。走了几步,他又回头看着胡星语,若有所思地瞅着她。 撇开她存在的特殊原因不说,这位小菜鸟还算灵敏,起初点过她之后,后来不仅盯着上菜顺序,也注意到添茶、递湿纸巾等等细节,最后竟还认真地做起笔记。 虽然做笔记的理由有些可笑,但表示她至少有心学习,也许日后颇具潜力。 而且,那眉头微蹙的表情……也挺可爱。 “不过,她还挺认真的,谷子,算你运气还不是太糟。”潘席安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顺便朝着她手上捏着的记事本努了努。 糟什么?这是什么话!胡星语的粉唇几度咬紧又微掀,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瞧他一副故作潇洒的风流样……什么潘安再世,他真以为自己是潘安吗? 明明只是个太子爷! 她最讨厌的那种自私、狂妄、无知、蠢蛋加三级的太子爷! “大伊证券”公司,十楼秘书室。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上的米色布帘,映落在办公桌上。 此时正是午餐时间,胡星语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努力研读着下午要召开的会议资料。 她之所以这么认真,完全是因为谷东川终于认可她的表现,点名要她陪同参加会议了。 参加会议……忍不住笑意,胡星语的脸上绽开异样光彩。 以往由谷东川主导的大型会议,通常都是由王秘书负责会议纪录,她甚至连在一旁观摩的机会也不曾有过,只能在脑海里天真地幻想自己就像是很多广告里的专业秘书一样,穿着正式套装,脚踩着高跟鞋,脸上挂着优雅从容的微笑,抬头挺胸地跟在老板身旁参加重要会议,随时提供最新最完整的资料,还可以迅速地在笔电上啪啪啪地打字,一字不漏地作出令人激赏的会议纪录…… 她既紧张又兴奋,更何况,这可不是一般的内部会议……她人生的第一次会议经验,竟是“大伊证券”电子商务部与“兆邦金控”并购合作案的首次会议! 她已经偷偷看过与会人员的名单,瞄见潘少爷的大名与谷副总并列在上位,所以她更认真努力地准备,完美地表现自己的能力,这回,铁定要让他挑不出毛病! 想到这里,胡星语斗志高昂,她挺直腰杆,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午餐,继续利用午休时间埋头苦读。 下午两点整,“兆邦金控”的人马准时抵达,双方架势十足,纷纷依序入座,简约内敛风格的会议室更显得肃穆。 此时,王秘书风情万种地走到潘席安身旁,亲手奉上热腾腾的咖啡。 “潘少,请用咖啡。”王秘书娇滴滴地轻声问候,眼神特别甜媚。 潘席安眨眨俊眸,优美的唇际逸出一抹笑。“王秘书,又来叨扰了。” “怎么这么客气啦?我们非常欢迎潘少天天来呢!”见到偶像,王秘书心花朵朵开。喔,怎么可以那么帅、那么潇洒、那么“潘安”啊! “王秘书讲话真好听。”潘席安转头睨了身旁的朱秘书,直接下令。“多跟王秘书学学,知道吗?” “是。”朱秘书微笑点头接令。 “唉哟,潘少这么说,让我怎么好意思……”王秘书脸都红了。 学什么?学王秘书的颐指气使?还是人前人后的装模作样?胡星语站在王秘书后方,正在准备分送其它人的热饮,忍不住在心里叨念起来。 王秘书平常不太搭理她,要是有事想请教时,总摆出一副晚娘脸,用鼻孔对着她说话,可只要其它人出现,冷淡的态度又随即大转变,这么懂得见人说人话,难怪潘少爷对她这么客气。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让潘席安也对她这么客气呢? 胡星语默默想着,端着盘子走回角落的茶水台,视线却悄悄飘到潘席安身旁的秘书身上。 他的秘书长得真漂亮,一头长发绾成柔顺的发髻,高级丝质衬衫下是窈窕的身材,她正和旁边的几位主管小声谈话,细颈微偏,看起来好高雅,好有气质…… 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像这位秘书小姐一样,优雅而不失精明能干的气势呢? 她喟然一叹,收了心神,赶紧将托盘整理好,抱着计算机和记事本轻巧入座,准备开会。 第四章 两方人员已就座完毕,潘席安瞥见坐在对面的谷东川,身旁不只王秘书,还有那位菜鸟小朋友。 又见面了。他想佯作若无其事地抿住唇角,却又忍不住地上扬。 她安静地坐在王秘书身旁,打开笔电,直发整齐地梳拢塞在耳后,小嘴抿得很紧,正襟危坐,像是参加非常重要的会议。 潘席安修长的手抚着下巴,欣赏着她那副正经八百的模样,薄唇隐着一抹笑。 有必要这么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吗? 还有,那张清秀白净的脸蛋,硬是被这群精英给狠狠比了下去,实在像是走错办公室的工读小妹,一点也不适合出现在这种豺狼虎豹成群出没的地方。 胡星语感觉有道目光一直跟着她,一抬眼,没想到对上的竟是潘席安。她先是一惊,立即低下头,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事,何必这么畏缩,于是又抬起头,想大方得体地对他一笑,可是…… 他的眼神很不客气,像是在打量什么,直直看着她,还有唇际那抹淡笑,一点善意也没有,分明像是在嘲讽她。 是她想太多吗?或者她就这么可笑?当然,若是和王秘书,或是和他身旁那位美丽大方的朱秘书比起来,她承认自己确实是还差得远,可她很努力很认真地学习,凭什么笑她? 或者,因为是眼高于顶的“兆邦金控”集团接班人,就可以随便嘲笑别人吗?有没有必要对她这么过分? 胡星语的心情好闷。她抬头环看四周,在这群西装笔挺的菁英人士之中,不知怎地,她忽然感觉自己竟像是误闯天鹅湖的丑小鸭。 这么一想,原先信心满满、兴奋期待的心情,突然消失无踪,她浑身越来越不自在,明明是厚实的人体工学座椅,却彷佛让她如坐针毡,心绪难以沈定。 可是,总不能永远让他瞧不起,至少要做出完整又专业的会议纪录,这是她的工作职责……心念一转,她又强打起精神,挺直腰杆,全神贯注地聆听。 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胡星语咬紧牙,在心底发誓。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胡星语这才慢慢发现,其实议程大都由两方的单位主管发言,谷东川和潘席安只在某些细节补充说明,或是在必要时提出意见和问题。 位居高阶的架势果然不同,尤其是潘席安。他姿态悠闲,脸上总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时而抚着下巴,时而轻松地翻阅数据,看起来泰然自若。 可是,她清楚看见那双剑眉下的眸光,像是鹰般锐利,闪着难以言喻的强悍气势,偶尔开口时,语调轻松从容,可是字句直击要害,杀得让“大伊证券”的人马面面相觑,当场哑口无言,还得靠谷东川出手解套。 很明显地,这位潘少爷不是绣花枕头,表面看起来慵懒随和,但城府深密,说不定下一秒钟,他会不知不觉掏出一把刀划了对方一记,然后轻轻地擦去血渍,笑说只是一时不小心。 好可怕,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不,她可能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吧。 但,无奸不成商,从这方面来说,或许他可以是很好的学习对象。 跟他学习啊……胡星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会议一直进行到晚间六点半才结束。散会后,两方人马还在各自整理资料,潘席安走到会议室门口,听到谷东川正和两位秘书交代工作,走近时,还听见胡星语非常认真,斩钉截铁地承诺着…… “副总放心,我今晚一定会把会议纪录整理好,email给与会的主管们!” 潘席安忍不住又是薄唇一扬。会议内容既琐碎又艰深,他甚至怀疑她是否能正确纪录所有的专有名词。这个菜鸟秘书真能做完会议纪录? “那就辛苦妳了。”谷东川转过身发现他。“潘少,要走了?” 潘席安倚着走廊墙边,双手环胸。“难道你能请我吃晚餐吗?”语气净是调侃。 “这倒是有困难,呵呵。”谷东川的晚餐时间,早就全保留给情人了。 潘席安笑睨了他一眼。“那还有什么好多说?” “一起下楼吧。我得先去接崔樱樱,晚点还得再回来继续工作。” 潘席安迸出冷哼,一掌拍上他的肩。“够了,别老是在别人面前说得这么委屈。” 两人谈笑着一起走进电梯,镜面大门关上之际,他瞧见那个清秀纤细的身影急急走过。 他蓦地想起一张明明稚嫩却硬要装冷静、装强势的清秀脸蛋。 “我说……”一个念头闪过,剑眉微扬,潘席安没有多余的思考,冲动地就开口了。“你那个菜鸟秘书,我看是需要好好调教一番……要不要我来替你想想办法?” “你说胡秘书?” “不然呢?王秘书精明能干,事务运作经验丰富,我对她没什么不满意的。” “胡秘书……呃,是得花点时间调教。”潘席安似乎总是注意到她……谷东川笑了笑,试图不着痕迹地带过。“不过,我已经交给王秘书去带她了。” “你以为王秘书这么有器量吗?”潘席安嗤了声。“恐怕她是巴不得踢掉这只菜鸟吧?” 谷东川敛去笑意,认真思考。这点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亲自带胡星语…… “不过,这是敝公司内部的问题,怎么好意思麻烦潘少?再说,潘少有这么清闲?”谷东川不太相信。这个太子爷明明忙得要命,哪来的空闲,又这么好心想训练她? “清闲?大概得等下辈子吧。”潘席安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话说得很轻淡无意。“你也知道我对秘书的要求向来很高,没理由要我老是跟个菜鸟打交道吧?” “当然、当然。”谷东川双手作揖地赔罪,然后沈吟半晌,才说道:“但更没理由要让潘少为我的秘书伤神,我看,往后改由王秘书作为联络窗口,如何?” “不过,实际负责联络工作的是我的秘书,怎能为了我个人的感受而随意变动你的人力规划……”他坚持。“就这只菜鸟吧。换个新人也比较有趣。” “有趣?”谷东川瞇起眼。他的秘书变成别人的娱乐? 潘席安一笑。“至于我想要调教她,纯粹是看她还颇有学习心,可根本用错了方法。当然,我是多事了,你也可以当我没提。” “若真是如此,那我代她谢过。”得给人留个面子,不好当面拒绝。但谷东川步出电梯,一脸正色。“不过潘少,有些话我可得说在前头。” “嗯?” “她还不懂事,当朋友是可以,其余的,例如八卦周刊上经常出现的那种女伴关系……恐怕就不适合了。” “什么意思?”停下脚步,潘席安剑眉一扬,不怎么苟同。“就凭那颗小土豆?你真的太看不起我了。我的胃口可挑得很。” “既然是这样,欢迎随时指点。” “啧。”潘席安想了想,不客气地下令。“下周我让朱秘书安排几个人出来喝酒聊聊,你带那个小土豆一起来吧!” 说是喝酒聊天,实则是探寻市场消息。企业合作、并购的过程往往复杂而牵涉层面广泛,即使“兆邦”提出来的条件还算不错,谷东川有心想促成这桩好事,但就怕半路杀出程咬金,抢先收服“大伊”的董事会,那事情就麻烦了…… “遵命,潘少。”他笑着承诺。 虽然他自认有责任要保护胡星语,但总也要有机会让她成长才是。就像潘少所言,既然胡星语有心想学习,那就替她开条路吧! 这天晚上,胡星语奉命和老板一起去loungebar。 她听王秘书提过,有很多重要的生意都得靠第二摊、第三摊才能谈得成,她从来没机会接触这些,一听到老板要她晚上九点半一起去东区高级红酒吧时,她便慎重换了事先带来办公室的正式服装,准时在公司楼下等着。 “谷大哥,我穿这样可以吗?”胡星语紧张地拉整衣襬。她在私下总是喊他谷大哥。 谷东川心底迟疑了三秒钟。该怎么说呢?她这么穿也不是不行,只是…… 唉,算了。“上车吧。” 她安心了,赶紧上车赴约,可没想到…… 不是说这个聚会很重要吗?为什么loungebar里的女人穿的衣服好像是在比少的?又是露胸露背露大腿,她的“盛装”反而显得有点古怪。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安静坐在谷东川旁边,认真听这群商界菁英聊着彼此近况和八卦娱乐消息。 双耳竖起,正当胡星语犹豫着该不该将这些闲聊的谈话内容写入笔记时…… “嗨,我来晚了,这套衣服真好看!” “最近好吗?越来越漂亮了。” 这个声音的质感和语气……有些印象。胡星语一转头,清楚看见了潘席安。 他忙着四处和人打招呼……正确来说,是和女人打招呼,又是tina又是julia,既贴脸又拥抱,果然很有潘安的架势。 她怎么忘了?太子爷最喜欢这种场所,尤其还有充满女人香的左拥右抱,那些八卦杂志不也图文并茂地以大篇幅版面报导吗? “哈啰,各位朋友……”迷人的嗓音飘在她的头顶上方,她直觉地低下头,下一秒,这人已在她身边坐下。 胡星语惊骇地转头,瞧见那张噙着笑的脸,她浑身不自在,立即又转回身子坐直。 明明还有那么多空位,干么偏要挑她旁边?胡星语莫名地脸红了。 潘席安的到来让气氛更好,这群所谓的菁英人士立即又开了几瓶红酒。 今晚有这么多人在场,他应该没空找她麻烦……她猜想。 于是她松了口气,正努力想把心思转回到众人的谈话时,潘席安忽然靠得很近,附在她耳边。 “喂,小朋友,妳今晚是来当门神的吗?”他嗓音很低,不大不小,刚好只让她一个人听见。 可是伴随而来的一股淡淡气息,蓦地熨烫了她的颊畔,惹得脸上的温度陡然飙高。 “嗄?”她红着脸,转头看他。 “不然怎么会穿成这样?包得这么紧。”他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有谁敢靠近?这还不叫做门神吗?” 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看场合穿衣服吗?即使他感觉得出来这套衣服质感颇佳,剪裁也很适合她的身材,可是有谁会来夜店时,还穿着一身包得密不透风的套装? “我……”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深蓝色套装,哑口无言 “还有这个。”他摸到她身旁的公文包。“计算机?” “……是。” 他朝着前方努了努下巴,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来,看看那些姊姊们……”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些在包厢附近或坐或倚的女人们,谁不是轻纱薄衫绕身,一个比一个还要娇媚动人。 “是不是觉得走错地方了,嗯?”他嗓音很低沈,带着浓浓的笑意。 轰!胡星语双颊越发难堪地烧红,小嘴微启,不知是该承认还是否认。 “潘少,好久不见!”又有人过来打招呼,潘席安丢给她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潇洒起身,和人边笑边聊走出包厢。 好丢脸,原来到这种地方是得有另一种打扮,这群菁英们一定也觉得她很可笑吧?难怪从一进门到现在,也没人注意她或跟她多聊什么…… 第五章 心情沮丧,眼前的红酒杯映着一张失意的小脸,胡星语悄悄端起这杯酒,一口又一口地喝着,杯子很快就空了。 “wow!这位秘书小姐好酒量!再来一杯吧!”有人发现了,热情地拿起酒瓶又替她斟满,一群人举起酒杯高喊:“cheers!” 没人知道谷东川干么带个这么古板又安静的秘书来,既不聊天也不说笑,好不容易看她端起酒杯,当然要继续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事。 胡星语有些愕然,这些传说中的菁英人物是在向她敬酒吗?那她怎么可以失礼?当然要喝! 也不管入口的酸涩,她很有气魄,一鼓作气地干完一杯。 谷东川刚回到包厢,这喧闹的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想出声阻止时已经来不及,胡星语已经咕噜咕噜又喝完一杯。 “好酒量!再来再来!”又有人拿起酒瓶。 好酒量?最好是真的。谷东川举起自己的空杯,故作埋怨。“喂,怎么也不替我倒一杯啊?” 他刚和潘席安刻意去找另一家资产管理公司的董事探点消息,在外面的吧台喝杯酒聊了会儿,才走回来,竟发现胡星语和这群人喝起来了。 这样下去还得了?他抬头对着刚进包厢的潘席安使了个眼色。 于是…… “喝得挺愉快的嘛。”另一个有点慵懒又带着笑的声音又插进来。“喂,我先走了,这个……”他指了指胡星语,俊颜尽是无奈与感叹。“我顺便拎出去,免得有碍观瞻,影响各位的兴致。” 霎时,整个包厢爆出狂笑,潘席安还真的伸手拎住胡星语的套装后领,害得她不得不起身,一脸错愕又赧窘地瞪着他。 “唉,潘二少不够意思,才刚开始就要走。” “谷子,秘书小姐很可爱啊,让她坐下来再喝几杯嘛!” 谷东川也不答话,笑笑地端起酒杯,若无其事地向众人举杯敬酒。 “今晚都算我的,各位尽兴地喝吧!”潘席安的俊颜挂着无所谓的微笑,不理众人的意见,使点手劲拉着胡星语,转身就走。 “啊……”干么这样拉她……胡星语想挣脱,却发现他的长手看似轻松,其实箝得很紧。 “妳的老板要我送妳回去。”潘席安一路拉着她纤细的手臂,直到把她推进自己的车内。 “不用啊,我可以自己回去……”她抬手看了看表,才十点半,明明她还可以再坐一个小时,然后搭出租车回家,刚好赶上午夜十二点的门禁。 潘席安不理她,利落帅气地扣上安全带,发动车子迅速离开。 车子都开了,还上了中控锁,想跳车也来不及,胡星语又气又不甘愿,憋了许久的委屈和怒意,这下终于说出口了。 “你刚刚说我妨碍观瞻,我就那么糟吗?会穿得那么多,还不是谷大哥说有重要聚会,我以为穿套装看起来很专业,才符合‘重要聚会’的气氛。”她特别强调“重要聚会”四个字。 还怪到别人身上?不对…… “谷大哥?”他的眼睛瞇起,笑容敛去。“妳和谷东川是什么关系?” “哪有什么关系?他是我哥的高中同学,我一直找不到工作,所以才拜托谷大哥收留我。” “我就说谷子怎么会找来一个菜鸟秘书……”这个原因果然是单纯又特殊,确实也不好明说。 睨着她,潘席安笑得很暧昧。“说来说去,原来是靠关系……” 又笑她?胡星语极力想澄清。“我不是要靠关系,是不得已,你懂吗?不、得、已!”咬字清楚,声音忒大。 “哈。”瞧她气鼓鼓地强调“不得已”三个字,潘席安莫名想笑。“既然是不得已,那更应该聪明一点,至少也别给妳老板丢脸。” “我……”酒精让她充满了勇气,什么也不多考虑,立即开口反击。“我以为今天来这里的都是正人君子,穿得多少并不是重点。” 潘席安一哂,既然在谷东川面前夸口说要调教她,今晚就直接进入教育训练课程吧! “并不是真的要穿很少。”收起笑,他的语气认真多了。“有时候,这是一种方式,也可以说是手段,穿得少,男人看了比较没有压力、没有距离,话题自然就聊得开,大家是来这里放松闲聊,不是来上班或上课。” “既然是放松闲聊,那还叫什么重要聚会?”她不服气,可是声音却薄弱许多。 “很多市场的小道消息都是在无意中说溜了嘴,像今晚这种聚会,最容易探到风声,也可以顺势放点假消息……” “可是……”她迟疑许久,才说:“我一直认真听着,为什么听不出有什么风声呢?” “妳……”这个完全状况外的小土豆!潘席安猛然爆出一阵朗笑。“就说妳还是小朋友,怎么听得懂大人的话?” “……”又被耻笑了。 这算是闯荡商场的必要程序吗?胡星语咬着唇不回答,越来越觉得自己根本难以跨入这个世界。 “今天只是让妳见见世面罢了。”笑着笑着,他发现车内很安静。“怎么不说话?” “唔……头有点晕……”她从刚刚就有点感觉,而且越来越严重了。 “妳看。”潘席安毫不客气地数落起来。“谁让妳把酒喝完?还续杯!对方没醉妳先醉,这样也想学人家谈生意?” 一口气说完,他顿时怔住。到底自己在激动个什么,关他什么事? 倒是胡星语,好像已经习惯被骂了。“只有三杯红酒而已……”她虚弱地笑笑,伸手比了数字。 才三杯红酒下肚,就已经是这副没用的醉态,就说她还是个小朋友! “妳没到过pub?夜店?bar?”网络、媒体的报导那么多,就算没看过猪走路,也该吃过猪肉吧! “我当然去过,以前、以前在英国常去啊,和同学,还有他……啊,算了,不提也罢。”她举手发誓。“英国的bar,大家都穿得很休闲,我想既然是很重要的聚会,总不能穿恤牛仔裤就去。” 学生时代的pub还好意思提? “英国的bar都是喝啤酒,我可以一晚喝掉两杯,很大杯喔,可是今晚,”她的声音明显不稳,纳闷地问:“那么小的两、三杯,为什么就头晕了呢?” “笨蛋!那是因为妳喝得太快,喝快当然容易醉。” “醉了也好,不然在那里坐着好丢脸,明天一定会被谷大哥骂,希望他不要开除我……”她冲着他涩然一笑。“应该不会吧?潘安,你说是不是?” “潘安?” “你不知道吗?王秘书说你是潘安再世,我看还唐伯虎点秋香哩……呵呵,这个成语用得不错吧?” 这算什么成语?他斜睨了她一眼。“妳醉了。”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真不知天高地厚,敢来当谷大哥的秘书,可是,我真的很想做好这份工作……我想变成女强人,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让大家都对我另眼看待……” “很有志气。”但困难度是百分之两百。 “还要让‘他’后悔没跟我结婚……” “‘他’是谁?”该不会是谷东川吧? “就是‘他’啊,跟你一样,是个太子爷……” “什么太子爷?”他没好气地睇了她一眼。“妳真的醉了。”才敢这么说他。 “醉了也好,原来醉了可以说真话,不用假装,什么都说出来……”她长长叹一口气,在椅子上动了几下,试图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才又继续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这么笨又老是学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做错事害惨谷大哥,可是我又不甘愿放弃……” 明明还是个很稚嫩的女孩,能做出什么错事?他不明白,想开口说些话安慰她,可是…… “呼呼……” 他忽然听到很细微的鼾声,转头一看,天,这女人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喝了点酒就醉倒在别人的车上,到底有没有危机意识啊?就凭这样也想出来拚什么女强人? 叹了口气,潘席安在附近的小公园旁停下车,打开车内灯,俯身替她把椅子往后放低,又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替她盖上,这才仔细端看着那张睡颜。 她的皮肤很光滑,眼窝上有着眼影的淡淡光泽,长长睫毛覆在那双总是吃惊瞪着他的圆眸,殷红的小嘴正微微开启,而双手还抱着公文包。 他闻到一股淡香,低头靠得更近些。这香气很适合她,淡淡的,像是雨后的清新,又像是蔷薇的沁甜,还有几丝难以言喻的神秘气味,轻轻勾动他向来坚稳笃定的思绪。 潘席安注意到那合身的深色西装外套下,曲线明显的胸口规律起伏着,他的心头猛然一紧……什么小朋友,那般柔美丰润的线条,根本是个轻熟女。 如果,他现在吻住她小巧的唇…… 天啊,他在想什么? 潘席安难以置信地扒了扒头发。他疯了吗?怎么突然色胚上身,竟然对这个菜鸟起了非分之想? 莫名涌上的感觉很奇异,像是被什么紧紧揪住了胸口,连心跳都有些乱。 他坐回驾驶座,闭眼试着平息体内那股莫名的燥热,然后掏出口袋里的pda,强迫自己就着微弱的灯光开始处理公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内很安静,直到一辆疾驶而过的车子伴着尖锐的喇叭声,惊醒了胡星语。 “好吵……”她伸展腰身,眼睛连眨了好几下,这才清醒,发现隔壁有个男人偏着头,不太愉快地看着她。“啊,怎么是你?”她连忙坐起身。 “不然又该是谁?”他声音听起来不太愉快。 “你、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去吗?怎么还在这里?你该不会想做什么坏事吧?!” 她惊慌得语无伦次了。 “这位小朋友……车开到一半妳就睡着了,也没告诉我地址,要我怎么送妳回家?只好在路边等妳酒醒。”他深吸了口气,隐忍着莫名的怒意。 “啊,对不起!”天哪,又丢脸了!她再三道歉,又忽然想起什么。“惨了,几点了?我完蛋了!” “十一点五十分。”她至少睡了一个小时。 “我家有门禁,这下死定了!”她焦急地想开门下车。 “嘿,冷静下来。”长手一伸,潘席安把她压回椅子上。“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我坐出租车比较快。” “会快过我的?”这下她真的惹毛他了。他指着方向盘上圆形的蓝白标志。“报上地址。” 胡星语定睛一看,沉默了三秒钟。她为什么只会说蠢话……人家开的可是字头的德国名贵房车! “……是。”她乖乖念完地址,低头对着公文包反省。 十分钟后,深色轿车停在一栋朴实的公寓前。 胡星语摀着脸低嚷:“灯还亮着,我爸一定在客厅等,又要被骂了……” “需不需要我陪妳进去解释清楚?”他语气和缓多了。 “不用了,你快走吧!”要是被她父母亲发现潘席安的家世背景,今夜大家都别想睡了。 还想赶他走?解开中控锁,潘席安斜睇她,冷冷地说:“祝妳幸运,晚安。” “晚安、晚安。”小手挥挥,她什么也没多想,一下车就急急地走。 第六章 ……第一次被女人如此无视的滋味不好受,潘席安本来有些动气,但瞧她蹑手蹑脚拿钥匙小心开门的模样,又觉得她很可爱很有趣,和她平时公事公办的刻意老成模样截然不同。 这个小土豆自以为很聪明,其实笨得很,但,究竟是什么事让她非得逼自己装模作样? 而他,究竟又关心什么?好奇什么? 更奇怪的是,一整晚的情绪还被她牵着走。 他用力扒了扒头发,长长叹一口气,才发动车子缓缓离开。 幸好爸妈只是叨念几句就放过她,两人相偕进房间睡了。 胡星语的心脏吓得快蹦出来了。她把公文包扔在椅上,整个人倒向床上,全身虚软无力。 其实爸妈很疼她,毕竟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可是因为太疼太爱,她反而害怕让老人家再受伤害,尤其在被迫取消婚约之后。 她活了二十几年,天天遵守规矩,按部就班地念书过日子,最后却被嫌弃得犹如一只小麻雀,而且还被八卦周刊公诸于世,这要她的父母亲情何以堪…… 算了,过去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她不想再去想,也不应该再想了。 沐浴过后,她躺进柔软的被窝里,揉一揉发涩的双眼,酒意尚未退去。 怪的是,她总觉得鼻间老是闻到一股气味,淡淡的,像是男人的古龙水,虽不教人讨厌,但她明明洗完澡了,身上干干净净,为什么那股味道还是挥之不去呢? 她又用力嗅了嗅,啊,是他……是潘席安身上的味道! 她不认为自己身上沾染到他的气味,可为什么,她的鼻间竟然记住这味道,而且觉得离自己好近,萦绕在身际? 真的好困倦……工作一整天不说,晚上在“重要聚会”时的不安,加上喝了两杯红酒,足够折腾她了,虽然刚刚小睡了一下…… 咦?! 她猛地坐起,急着回想。到底在人家车上睡了多久? 还有,她记得一开始,潘席安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大道理,结果呢?该不会她又响应了什么蠢话吧? 为什么她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天啊!抱着头,她只想尖叫。 隔日,早上九点钟,胡星语报告完一天的行程之后,恭敬奉上pda。 “副总,您今天的行程和重要事项,已经update完毕。” “很好,谢谢妳。”谷东川接过手,略略查看后,很满意地将pda放进口袋里。 虽然胡星语没有商学院的专业知识背景,也没有秘书工作的经验,但是谷东川对她在行程安排和档案管理方面的表现觉得还不错,有条有理、一目了然。 最重要的是,她的确非常认真地学习,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态度决定成功”,根据他这些日子的观察,胡星语的成功之路,应是指日可待。 “谷大哥,那个……”没有其它人在场的时候,她还是会这么称呼他。 “嗯?” “昨晚……为什么要让潘……呃,潘经理送我回家呢?”她真正想问的是,怎么放心让潘席安单独送她回家?难道谷大哥认为他有那么可靠吗? 谷东川一笑。“正好想跟妳谈谈这件事。听说妳昨晚醉倒在他车上?” 她脸上写满惊吓。“呃,谷大哥……怎么会知道?” “是我要他先送妳回去的。后来打电话给潘少,想确认妳是否到家,结果听说妳醉倒在他车上了。” “对不起。”糗事传千里,一张小脸都红了,她低头道歉。“昨晚什么贡献也没有,还喝醉……谷大哥,对不起。” “没关系,凡事都有第一次,本来就只打算让妳去见见世面而已。”顿了顿,他继续说:“其实这是潘少的提议。” “啊?是他?” “也不知是他太闲还是怎样,这回倒是对我的新秘书挺热心,还说要好好调教妳。不过,谷大哥还是要提醒妳……”谷东川收了笑。“潘少究竟怎么想,我并不清楚,只是……” “调教我?!”她马上理解谷东川的忧虑,立即保证。“谷大哥请放心,我才不会又跟这种太子爷牵扯不清,再说,我很讨厌潘……潘经理!” “用太子爷来形容潘少,其实并不恰当。妳应该也看得出来,他不仅有很好的家世背景,聪明才智也不用我多说,既有脑袋也有外表,可说是有实力和本事。虽然他现在只是挂名经理职位,但早已是外界公认的集团接班人之一了。这样的男人不是不好,只是豪门世家总是复杂,若要论及感情甚至婚姻,恐怕比一般人所承受的压力更大,这点相信妳也明白……” 谷东川瞅着那张略显不安的小脸,继续说下去。“上回‘启光集团’那个烂家伙……呃,我的意思是说,他可能也不是刻意要欺骗妳的感情,只是无法抗拒家世必须背负的责任与命运。” 当初会破例让胡星语跟在身边工作,除了和她的哥哥是高中同学这份交情之外,也因为听说这小女孩在英国留学期间,和“启光集团”的独子,也是唯一接班人陈逸景密切交往,甚至已私定终身,却被家族长辈以“门户不当”的理由极力反对。陈逸景无法抗拒父命,最后奉旨娶了某营造集团的小公主,与胡星语的这段纯爱恋情就这样画下句点。 这还不打紧,当时的婚礼豪华轰动,八卦周刊竟然还把男主角和胡星语的过往情事拿出来加油添醋、大写特写,还说麻雀变凤凰终究是遥不可及的童话等等,让向来平静的胡家掀起狂风巨浪,一直自律甚严的胡父大发雷霆,气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攀上这种豪门世家,足足有半年不肯和女儿说话。 他怜惜这位好友的妹妹,才决定让她跟在身边,希望能藉由工作的成就感,消弭情伤带给她的灰暗、忧郁与沮丧。 “过去的那些事,已经不值得再去想了。”胡星语努力撑起笑容。“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认为潘少这个人是不坏,若和他只是朋友的关系,应该还是不错,但总是想提醒妳,别靠得太近,免得再受伤了。” “我会离他远远的,谢谢谷大哥。” 抱着一迭档案回到座位,胡星语的思绪却已经飘远。 潘席安究竟是存什么心呢?还说要调教她? 不过,谷大哥真的太担心了,不管潘席安怎么想,她和他……顶多只是朋友而已。 可为什么回想起昨夜,心口会莫名地怦怦跳起来呢? 她暗暗吁一口气,然后用力深呼吸。管他到底存什么心,反正她只是个小秘书,得认真工作才行,什么都不该多想…… 下班时间,台北街头人声鼎沸,热闹纷纷。 潘席安驾着爱车,流畅地滑入车阵之中。 他刚结束一个重要的会议,向来光采奕奕的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和那些彻夜未眠、挑灯夜战的马拉松会议比起来,今天这个才六个小时的董事会议实在不算什么,但是他的心情却格外低落,甚至有些难言的抑郁。 先别说有几个董事对于他提出与“大伊证券”子公司的并购案有意见,甚至连他的父亲也不甚看好,当众质疑并购外商投信公司的法条限制既多又复杂,万一有什么闪失,反而会连累整个集团的股价与投资人的信心等等。 议论纷纷之中,父亲并未开口替他缓颊,他还听见两位叔叔私下嘀咕:“冲那么快做什么?是怕抢不到位置吗?” 最后是潘老爷……潘席安的祖父,也就是潘家掌权的大家长,“兆邦金控”的创办人兼集团董事长,他老人家手一挥,声如洪钟下结论:“这桩并购案不是不可行,不过既然还在评估筹划阶段,那就千万小心谨慎、沈稳以对,不要让一丝风吹草动坏了大事。” 简短的几句话,已清楚地表明支持潘席安的计划,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停止台面上下的冷嘲热讽与蜚短流长。 但,真的是他冲太快吗? 依照家族企业接班人的养成计划,潘席安从小就被送到国外念书,二十五岁返台正式进入集团之后,他被安插在信托事业群的项目部,挂名项目经理,看起来像是被排在核心之外。 五年过去了,先不说他的大哥,但几个堂表弟陆续升到协理、甚至副总,只有他,仍在原地踏步。 不是他冲得太快,而是走得太慢了。 最令他不能忍受的是会议结束时,父亲还丢了本八卦杂志给他,要他多放点心思在工作上,别只顾着上夜店和名模吃饭,老让媒体写他辉煌的夜生活。 他只是淡然一笑,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解释。 谁不知道狗仔队的本事就是无中生有,把事实完全扭曲变形?父亲只在意这些吗?为什么不看看他在工作上的表现? 父亲的心里、眼里,永远只看得见大哥…… 回到办公室,他的胸口很沈,一股闷气无处可发,在窗前踱步许久后,他赌气地抓起车钥匙离开公司,也不打算出席董事会后按例在招待所举行的晚宴。 到底该怎么做,他才能爬到让别人得抬头才能看见的位置? “若想往上爬,就得懂得争。”这是他大哥的至理名言。可是,一定要这样成天和人争来争去?为什么不能单纯一点,快乐一点…… 天色已暗,街灯亮起,车潮人潮,望去一片繁华荣景,握着方向盘,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这样绕多久,直到……一个印象里的影子闪过眼前。 是她,谷东川办公室里那个菜鸟秘书。 她纤薄的肩上背着很有分量的公文包,看起来像是才刚下班,正在等公交车的模样。 大脑还来不及仔细思考,握着方向盘的长手却已往右一转,流畅帅气地在她身旁停下。 潘席安按下车窗。“嘿,小朋友。”他健长的身影越过副驾驶座,一派轻松潇洒。 “吓!是你……潘……呃,潘经理!”被车窗里的人吓到,胡星语慌张地抓紧公文包的背带。 “不会是又想叫我潘安吧?”看到她先是受到惊吓又极力掩饰的表情,潘席安忽然感觉胸口那股窒闷似乎消散多了。 “哪有!咦,你怎么知道……”她倒抽一口气,急着想解释。“那个‘潘安’不是我说的啦!” “哼。”潘席安很明显不太相信,不过他并不计较,瞟着她,又问:“回家?” “我、我要去上秘书训练课……” 秘书训练课?这不就是他的娱乐……啊,应该说是他自己争取来的新任务吧? 潘席安挑眉一笑,对着她勾勾手。“上车。” 不等她说话,低调豪华的车门已悄然打开。 “还不上车?想继续挡别人的路?” 胡星语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公车站的目光焦点。她向来脸皮薄,这下什么也不敢多想,立即转身上车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送她去上课?有这么好心吗?或者又要捉弄她了? 她没有勇气再想下去,认命坐好,扣上安全带,准备看情况见招拆招。 墨蓝色的德国名车奔驰在路上,车外依然灯火辉煌,车内却安静得像是无人的海边。 “到底要去哪里?”胡星语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已经离开市区很远了,显然并不是送她去上课。 “去吃饭。”潘席安淡淡回答。 第七章 硬拗胡星语上车后,他就后悔了。 如果觉得心情烦闷,明明有一大票名模、名媛千金等着他邀约,他却偏偏硬把这只小菜鸟拉上车,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上来。 “吃饭有必要跑这么远吗?”她想了想,又发现另一个问题。“不对,为什么我要跟你去吃饭?” 她的声音很软,语气很困惑,这些话若是出自别的女人之口,他或许会认为是故作姿态,可因为开口的是她,知道她的单纯与老实,潘席安听来反而觉得有趣。 沈闷了一天,他终于笑了,而且笑得很开朗。他很久没有这么真心地笑了。 “干么笑成这样?”胡星语有些挫败,真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什么了。 “没什么。”他止住笑,才说:“妳老板没空陪我,所以换妳当代表。” “啊?”她讶然转头看他,黑眸瞪得圆大,小嘴微张,又是一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表情。 潘席安哑然失笑。“有必要这么惊讶吗?再说,那天晚上我送妳回家,还让妳在车上睡了一觉,现在要妳陪我吃个饭,应该不过分吧?” “呃,是不太过分,只是、只是……”连送她回家也要讨人情吗?这个男人未免也太小心眼了。 “只是?” “只是……”她找个话题敷衍过去。“我在想,晚上吃什么好呢?” “妳决定。”主随客便。 最好他有那么好说话。她看看窗外,圆眸流转,想到这里离淡水很近。“我知道有一间很好吃的烧腊饭,我们去买便当,然后外带到淡水河边吃,这样好不好?” 她是想,如果是去一般的餐厅,这位少爷不知又要怎么挑剔她,若是买便当在外面吃,至少不会在餐厅里出丑。 淡水河边?这个提议还不错。潘席安唇角一扬。“报上地址。” 半个小时后,两人拎着热腾腾的便当,依着胡星语的提议,散步到淡水捷运站前的河畔小公园,随意找张椅子坐下,打开便当,就地野餐。 “哇,好香!”胡星语兴奋地嚷着。“一看就觉得肚子饿,快吃吧。” “嗯。”瞧见那张笑开的脸蛋,潘席安也觉得有些食欲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久不曾这样,只是单纯地想吃饭,达到基本的生理需求,也满足心灵的莫名渴望。 这些年来,每一顿餐会,每一场派对,每一次球叙,背后都有不同的目的与算计。 像今晚该去的会后餐宴,明明可以乘机说服董事会其它成员的支持,可他却放弃了,竟然选择带着胡星语,吃着一个八十元的便当,坐在河边吹着冷凉的夜风。 他到底怎么了?是疲累得不想再应酬?或者已经失去长久以来强盛的斗志? 不,他才刚迈入三十岁,正是展翅高飞的时机,大好前程的起点,岂能有任何怠倦,怎能轻易投降认输? 一边沈思,一边咀嚼她推荐的三宝饭,他忽然发现胡星语不见了。 刚刚不是还在身边吗?他抬头寻着,瞧见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跑过来,手上还捧着纸袋。 “去哪里了?”他合上便当,淡笑地问。 “我……”她上气不接下气,努力平息之后才说:“潘先生,您的附餐饮料和甜点来了。” 看着她从纸袋拿出热咖啡,还有甜甜圈,潘席安的薄唇又上扬了。 “便当给你请,这些换我请你!” 说得很豪迈、很有义气的样子,她一脸正经的表情逗笑了他,朗朗笑了起来。 胡星语怔住,他的笑和平时常有的那些不同,看起来像是发自内心的笑,却隐约带着微微的忧郁。 捧着咖啡,她在他身旁坐下。他今天很安静,不太说话,连平时的笑面虎模样也不见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天不是假日,加上春天的天气还偏冷,公园和老街的游客不多,像这样安静地坐在岸畔,听这河海交界的浪涛声,感觉很舒服。 “心情不太好?”她试着想让气氛轻松些。 潘席安转过头,看着那张认真的小脸,胡星语也看着他。 半晌,他怅然一笑,没有否认。“嗯,有点。” 果然是。胡星语的心头顿时软了,想安慰他。 “为什么心情不好?该不是被女人抛弃了吧?” 他迸出一声轻笑。 看来并不是。“呃,我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再怎么样,你都没有我这么惨吧?”她打算用“比较法”来开导他。 “有多惨?” “你也知道的,明明想做好这份工作,可是偏偏又做不好,我那么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谷大哥。” 这还不容易?“很简单,妳可以选择不要做,相信谷子也会松一口气,然后对妳感谢万分。” “怎么可以?我好不容易有这个工作!” 瞅着她急于反驳的认真模样,他笑问:“为什么?” “嗯?” “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份工作?妳明知自己不适合,不是吗?” 从来没有人如此直接地问过她真正的想法……胡星语低头看着手上的咖啡杯,安静许久,才开口。 “因为我想当个女强人,我想让别人知道我胡星语也可以在商界闯出一番成绩,我不要被嫌弃只是个念文学的书呆子。” “为了别人,就要逼自己辛苦过日子?”这种感觉,他知道有多难受。 “并不辛苦啊,这是我的梦想和目标。” 有梦最美吗?真老套,但若真要这么说,他似乎也找不到理由反对。 潘席安喝掉最后一口咖啡,涩然一笑。“那我该羡慕妳吗?还有作梦的权利,比我幸福多了。” “怎么会呢?对你来说,这根本只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事情。” “最起码,妳是心甘情愿为梦想努力,但我不是。”看着河上波光粼粼,他的心口好像松开了,情绪就像浪般一波波涌上来。 “我一直在争。在潘家,不争,没人会注意到你,要争,还得踩着同辈的肩膀往上爬。我并不想争,不想算计,但生在潘家,岂能容许我如此放任自己? “很早我就知道,生在这样的家庭,我只能往前走往上爬,这个月八十分,下个月就会被要求九十分,接下来就得拚到满分,满分之后还有更高的挑战。我的父亲和叔叔们都是例子,像我们这些所谓的接班人,只要稍微表现不好,就会被外界戏称为败家子、太子爷。” 说着,他偏头瞟她一眼,胡星语心虚了,迅速低头。 “在宴会里跟个女人多聊几句,就被解读成热恋,过几天不往来了,又被说成劈腿,或是换女人跟换衣服一样。总之,我的生活并不是妳想象的那么好。” “可是,我看你总是轻松自若、不慌不忙、临危不乱……”她努力想着形容词。“啊,还有笑容……你总是笑着,好像什么事都很容易,人生没有压力。” 潘席安笑了出来。“这么注意我?” “才不是!”她急着否认,可是脸都红了。 “笑容可以掩饰情绪,可以让人失去防备,但那只是保护。”真不知是他伪装得太成功,抑或是她看人的功力太浅。“像我这么资浅的人,要是凡事喜怒形于色,那就先输一半了。” “资浅?”她连连摇头,表示不认同。“哪是这样,你明明很厉害呀!” “原来妳很崇拜我?” “不是,是……唉,算了。”她放弃争辩,反正也说不过他。 潘席安看着她的窘样,也不反驳,仰头望着夜空。今晚月白风清,虽然没有星光,可是他的身边有一颗小星星,努力眨呀眨,散发淡淡的光芒,不是吗? 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很放松,心很定,很安适,无须再有保护色,也不用戴上假面具,他能随意地做自己。 这样下去好吗?他无法思考,或者也可以说,他不愿再多想了。 人人形容他是衔着金汤匙出世,这也表示天命由不得他。虽然不能挑选既成事实的家人,但至少,他应该可以顺着心意,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例如,只是像他和胡星语这样,可以聊聊心情而无所忌讳…… 但他一向不容易相信别人,现下竟然对她的感觉是“无所忌讳”? 他向来以变色龙、笑面虎的本事自傲,什么时候对人这么毫不提防了? 复杂的想法绕来绕去,潘席安的心思更混乱了。 小公园的光线虽然不够明亮,可胡星语明显感觉潘席安又敛去笑容,神情不若平时的闲适。 他在想些什么?有很多烦恼吗? 瞧着瞧着,她的心口就这么莫名地揪疼起来,蓦地脱口而出…… “不要难过啊,潘安……”惨了,怎么叫得这么顺? 潘席安本来是有些感伤,却被她这声“潘安”给逗笑了。 “妳的胆子还真不小。” “对不起……唉,我不太会安慰人,不然这样,换我说笑话给你听好了。” 啧,还用得着说吗?她自己不就是个笑话了? “先说包子大全集好了,很好笑喔!” 胡星语兴致勃勃,很认真地说起笑话。 “话说,某天面条和肉包吵架了,两方大打出手,肉包被面条打得落花流水,于是肉包撂下狠话:好胆麦走!我去落人来教训你!于是肉包就约了煎包、馒头等好友,准备去找面条理论,在半路上它们遇到泡面,肉包一声令下,众人二话不说,围住泡面毒打一顿。泡面哭着问肉包为何打他,肉包生气地说:哼,面条,别以为烫了头发,我就不认得你!” 说完了,她问:“好笑吧?” 这都是老掉牙的笑话,潘席安应付地干笑了两声。 “还有续集喔!后来泡面很不爽,找了米粉、乌龙面等伙伴去跟肉包算帐,在路上遇到了小笼包……” 他望向她,虽然光线不是很充足,但他仍可清楚看见那张认真说笑话的小脸,努力地逗他开心。 这么天真、这么毫无心机,还想当什么女强人? 可是,他认识的女人何其多,她是第一个不卖弄风情、不说大道理,只是努力地想逗他笑,让他开心的女人。 明明她说的笑话不好笑,为什么他的心口却很松、很软、很舒服呢? 这一瞬间,他忽然心思清明了。 不就是喜欢吗?喜欢她的天真,喜欢她的认真,如果可以,他想就这么听着她清脆的声音,继续说笑话,只逗着他一人,只为他解忧消愁。 最好,还可以倚靠她……倚靠着他曾经想象过的柔软,汲取着清新又甜蜜的女人香…… “不要动。”他忽然侧身向她,将头抵在她的肩上,闭上眼睛,声音很沈。“让我靠一下。” 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在纤细的肩头上,胡星语的心陡然一震。 为什么要这样靠着她?很累吗? “喔……好。”她只得吶吶地回答。 他的呼吸很规律,她清楚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阳刚气息之中又带着淡淡优雅,就像他的人一样。 但,为什么她的心跳这么快?快得简直要蹦出胸口,还有,脸颊的热气好像一路染到脖子了,麻麻烫烫的。 为什么他不说话……是睡着了?要睡多久呢? 现在该怎么办?推开他吗?可是,为什么……她又觉得这样的感觉很舒服? 思绪纷乱,她的心跳怦然如击鼓。 第八章 他好重,好像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了,可她不想拒绝他,努力地继续支撑着。不知过了多久,慢慢地,她好像有点习惯了,等到那不太规则的心跳渐渐平稳时,潘席安轻轻地离开她的肩膀。 她顿时松了口气,心头却又感觉若有所失。下一秒,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她已经被他拥入怀里,他薄凉的唇吻上她的。 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念,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潘席安一叹,封住她的小嘴,绵密又温柔地吻着、吮着,尝到她舌尖有着甜甜圈的蜜糖味,唇瓣柔软沁甜得像是最诱人的法式水果软糖。 就这样吻住,放不开了……直到他被用力推离。 “你……”胡星语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样的吻,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该从何解释?潘席安一时也乱了,薄唇浮上一抹不自然的淡笑。“就当作没发生过好了。” “当作没发生过?!”她又气又羞地站起身来,退后好几步,抹了抹红滟滟的唇瓣,气喘吁吁地指控他。“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别以为我很笨、很好欺负……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太子爷!太过分了!” 她气哭了,气他戏弄她,但其实是更气自己,竟然还响应他…… 咬着唇瓣,胡星语抓起椅子上的背包转身就走。 其实,是因为喜欢妳……潘席安叹口气。 要他真的立刻说出口,也太尴尬了,但这个小朋友似乎不懂,他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她却一把推开,还气呼呼地骂了他,然后竟然跑了。 这……要他该如何接下去呢? 看她努力用最快的速度奔走在不太明亮的草皮小径里,他大步追上她,一把按住她纤细的肩膀。“我送妳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这回,她连眼泪也落下了。“我虽然笨,但还不是白痴!” 说完,她迅速跑进捷运站。 真的被讨厌了吗?或者,是吓着她了? 但,他有这么可怕吗?潘席安低头看看自己,上一期的某本女性杂志还报导他是票选第一名的豪门黄金单身汉,竟然被胡星语用力推开? 而且,他好不容易才允许自己,顺着心意去喜欢一个人…… 望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没入捷运站,他心底一阵慌乱焦急,勉强冷静定下心神,他拨了谷东川的手机。 “潘二少?我记得……今晚应该跟你没有约吧?” “我知道。但是,”他很少这么低声下气。“能不能给我十分钟?” “耶?当然没问题。”看来是很重要、很急切的大事了。“是关于并购案的事吗?” “不,我是想和你谈谈,关于……”他叹了口气,闷闷地说:“胡星语。” 隔日。 早上八点,潘席安斜倚在墨蓝色的豪华房车旁,双手环胸,锐眸盯着走出公寓大门的纤细人影。 胡星语一拉上厚重的铁门,转过身便看见他了。 她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他来这里做什么? 瞧见那张绷紧的苍白小脸,潘席安莫名地心一拧……那双原本像是龙眼核般黑亮的圆眼,现在倒像是龙眼壳,显然昨晚是狠狠哭过了。 “上车。”虽是简洁,也听得出不容质疑。他潇洒地拉开车门,径自坐进驾驶座,瞥见她还犹豫着,他按下车窗,只丢了一句话。“要等妳爸妈下来吗?” “……”当然是不可以! 她恨恨地瞪着潘席安。竟然还这样威胁人,胡星语很想甩头就走,可是踌躇了三秒钟,她还是很没志气地低着头,绕过车子的另一边,乖乖上车了。 叹了口气,发觉男人的手忽然横在她的胸前,胡星语又骇又窘。“啊,你、你做什么?” “扣安全带啊。还是妳想替我缴罚单?”他三两下利落扣好安全带。 是自己想太多了,她一张脸瞬时烧红。 修长的手轻松转动方向盘,车子缓缓驶出巷弄间,进入车阵后,潘席安才开口。 “有必要那么怕我吗?”她坐得端正,小手明显使劲抓着膝上的公文包,感觉像是随时都准备要跳车逃跑。 “并不是。”但若说不怕,那心口怦怦跳又是为什么? 从一上车,她的呼吸和心跳就没正常过。密闭的空间,弥漫着暧昧的沉默,她又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那气味更像是一股莫名的压力。 “昨晚,吻妳的那件事……” 又要她当作没那回事?昨晚已经听得一清二楚,有必要一大早跑来重复一遍吗? 难道,他是专程来道歉?胡星语绷紧的胸口陡然一提。 若真是如此……她开始忖想,该如何回应比较好。 “我想……”停在红灯前,潘席安转头瞅着她。“都是妳的错。” “什么?!”她错愕地转头看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 “那杯咖啡,其实是酒吧?”他语气斩钉截铁。“不然,我怎么会神志不清,做出那种事?” “我明明买的是热拿铁!”她急着用力强调。“是加了牛奶的热拿铁!” “是吗?”绿灯亮了,他轻踩油门。“那就是牛奶的问题了。一定是因为牛奶有安眠的作用,我才会昏了头,说了一堆不该说的话。” “哪有说什么……”意识到他指的是昨晚的郁闷心情,她立刻响应。“昨晚是你自己要说的,跟咖啡、牛奶有什么关系?现在还扯到我?” “都是妳的错。妳害我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以至于我不得不吻妳,好封住妳的嘴……” 听听这是什么理由?道歉?根本是她想太多! “我害你?最好我有那么厉害!”她反驳,可是脸蛋却不争气地红了。“而且,不过是聊聊心情而已,又不是国家机密!” 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一股脑儿地说,她什么也没做,怎么能把这笔帐算到她头上?而且,还拿来当作随便吻人的借口…… “说得可真简单,谁知道妳是不是谷东川派来的spy,想套出我的弱点?” “你想太多了吧?!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她难以置信地嚷着。“有钱人怎么活得这么辛苦?” “就是因为活得辛苦,所以更要处处小心。”潘席安瞅着她。“不然,妳说说看是哪里的问题?否则,我怎会莫名其妙对妳做那件事?” 怎会莫名其妙对妳做那件事?绕来绕去,问题又回到她身上了。胡星语咬着唇,怒瞪他许久后,决定放弃争辩。 果然是眼高于顶的少爷,成天只会耍着人玩,就不能稍微尊重别人吗?她的鼻头酸酸的,感觉眼泪就快飙出来了。 车内安静无声,潘席安弯起唇角忍着笑,这只小菜鸟大概又被他堵住,说不出话来了吧? 昨夜和谷东川聊了一些关于她的事之后,他选择不直接表白,改用比较轻松的方式,让她对他卸下戒心与防备,再慢慢与她深入相处,以免一时冲动,反而吓跑她。 一思及此,潘席安轻轻一笑,原本还想再逗弄她几句,只是,他转过头才忽然发现,身旁的人只看着窗外不答话。 怎么不说话了?趁着塞车,他拉过她想瞧个究竟,只见那双黑亮的圆眸已泛着泪光,小嘴抿得很紧,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两人沉默对望着。 “好啦,昨晚都是我的错,可以了吧?”他服输了,扒了扒梳得整齐的密发,挫败地低叹。这个小朋友,竟然有本事让他心头一紧,莫名慌乱了起来。 那个吻……果然是个错误。听到他不太有诚意的道歉,胡星语终于哭了。 可是,昨晚她不都已经认定他是故意欺负戏弄了吗?还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夜,现在亲眼、亲耳证实后,到底还要哭什么? 或者,是听到他亲口说出实话,而失望了? 她受不了自己的眼泪,更恨自己没有控制眼泪的能力。 潘席安握紧方向盘,胸口郁窒。她的哭声很压抑,在密闭的空间里听起来更显悲凉。 长手利落一转,车子在路边停下,他掏出身上的手帕递给胡星语。 “都说是我的错了,还要哭?”他以为自己很擅长哄女人,可是此刻,她的眼泪成串落下,那张委屈的小脸教他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忍不住叹一口气,他才问:“妳说说看,要我怎么赔罪才高兴?” “你……”抽泣声还梗在喉间,胡星语努力擦着眼泪。“离我远一点,不要来惹我!” 她很清楚知道,这位少爷是个自己惹不起、只会令人伤心的男人。 “好吧,如果非得这样,也不是不行。”见她眼泪渐渐收干了,潘席安的心神又回来,薄唇一扬。“不过,为了表达我诚挚的歉意,我决定收妳为徒。” “什么?” “妳不是很想当个女强人吗?刚好我熟悉这个领域,当妳的老师绰绰有余。” “不劳费心!” “只是教妳点小本事罢了,妳不必急着拒绝。”他淡笑着,说得很轻松。“再说,我也得开始好好认识妳,才能确定妳是不是想算计我……” “潘少爷,”她深吸了口气,按捺一肚子的怒意。“我这小秘书哪来的脑筋去算计你?” “这点我也同意。妳确实没啥脑筋,不过谁知道妳背后有没有人指点……” “你……莫名其妙!” “还有意见?就这样决定了。”他瞟了她一眼,唇边扬起一抹笑。“还要继续讨论吗?快九点了。” “啊!”胡星语这才想到,紧张地大叫:“要迟到了!” “还不快坐好?”潘席安发动车子,这回,他绝对要让胡星语见识这辆爱车的威力。 车子一路左闪右闯,穿梭在车阵中,终于在最后一分钟赶上刷卡。冲进秘书室以后,胡星语抚着胸口,试着平息过快的心跳。 桌上的电话猛然响起,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早、早安,谷副总办公室,敝姓……” “专车送妳到门口,连一声谢谢也没有就跑了?是不懂礼貌,还是根本就是无情无义?” 老天爷,怎么又是他? “呃……”她犹豫着该如何应答,抬眼却发觉王秘书正瞪着她。 “咳,”她清清喉咙,努力以最甜美的声音回答。“刚刚谢谢您。” “听起来完全没诚意,不过,既然已经收妳为徒,也没什么好计较了,是吧?” “是。”她想反驳,可现在不是时候。 “不过,还有一件事。”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愉快。“妳把手机丢在我的车上,这是什么意思?” “啊?!”她倒抽一口气,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外套口袋,果然空空如也。 “一定是不小心掉出来了……”她小声地请求。“可不可以请你稍等一下,我、我现在立刻下楼拿……” “我那么闲吗?等我有空再打电话通知妳,就这样了。” 嘟……电话已经挂断了。 怎么老是跟这男人纠缠不清呢?胡星语垮着肩,真想哭。 再度接到潘席安的电话,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 胡星语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楼下,在两条街外的巷子里找到他的车子。 “干么停这么远……”她喘得像只小狗。 “在办公室坐了一天,让妳运动一下也不错。”其实是他不想太引人注意。 “你……” “喏,拿去。”递上手机,潘席安瞅着那张明显泛红的小脸,气定神闲地说:“今晚没空,先让妳欠着。” “欠什么?” “欠我一顿饭。特地把妳的手机送回来,不值一顿饭吗?” 第九章 胡星语一时哑口无言。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欠了他一顿饭? “有意见,还是已经等不及了?”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声音明显冷下许多。“我是说真的……今晚我得回老宅陪爷爷吃饭。” 昨晚的餐会缺席,惹得老人家非常不高兴,一早就交代秘书通知他回去一趟。孙子陪老人家吃饭,理当是应该的,可是在潘家,那不只是享天伦之乐的单纯晚餐,他知道昨晚的任性,势必得付出代价……例如挨上一顿落落长的大训,然后提出更严苛的要求之类的。 教他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不对劲。盯着潘席安那张经常挂着浅笑的俊颜,胡星语直觉有些不对劲。 “不喜欢和爷爷吃饭吗?”她紧握着手机,终于鼓起勇气问。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见她有些担心的表情,恶作剧的心思又上来了。“昨晚为了和妳去吹海风吃便当,结果没参加董事会的饭局,爷爷不太高兴。” “啊?”她吃惊得瞠目结舌。 “别太自责,我不会怪妳的。”他本来想演个无奈而痛苦的模样,可是她杏眼圆瞪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他再也伪装不下去,猛地爆出笑声。“哈哈!” “我有什么好自责?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瞧他笑得痛快,胡星语恍然大悟,不客气地吼他。 明明是他半路劫人,硬载着她去淡水陪他吃便当,最后还莫名其妙被吻了好久,竟然还把莫须有的罪名赖在她头上! “呵。”好不容易止住笑,潘席安的心情真的好多了。他既不否认亦不反驳,淡笑地对着她挥挥手,重新发动车子,准备离去。 胡星语怔怔看着他。这人就这么喜欢捉弄她吗?偏偏她老是信以为真,被耍得团团转。 看着车窗内的他收起了笑,脸颊侧面的线条很好看,可是似乎隐约还有些淡淡的忧郁。 她默默退后几步,想了想,又跑到车窗旁拦下他。“那个……” “我今晚真的没空。”潘席安摇头,一脸无奈。 “不是啦!”谁跟他说这个!胡星语的脸蛋爆红。“我是想说,呃,要加油喔,潘安加油!” 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低头跑开。 “呿。”真是的……又叫他潘安。 可是,她为他打气的认真模样,却让他的胸口盈满莫名的喜悦,撑胀得令他想立即冲出车外将她拉回,然后紧紧拥入怀里。 按捺这股冲动,他从后视镜默默欣赏着远去的轻盈背影,直到她已经离开视线范围,他才打了方向灯,缓缓驶离。 爱情是一帖快乐与勇气的特效药,有了她的小小鼓励,原本些许不快的情绪已经消逝无踪。 踩下油门,轻松驾驭着方向盘,潘席安唇角噙着微笑,充满信心地往老宅前进。 结束一天的工作,胡星语按着自己拟定的菁英人士养成计划,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厚达五百页的《投资学:基本原理与实务》,进行个人的学习时间。 这是特地买来的专业用书,她计划在一个月内读完,还得融会贯通,将来好派上用场。 但教科书终究是枯燥乏味,尤其她又缺乏商科基础,怎么看都难以理解,才翻了两页,她已经昏昏欲睡。 就在她不由自主地摇头晃脑点了几下之后,手机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惊醒了她。 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号码,她小心翼翼接听。“喂?” “hello,小朋友。” “是你……”又是潘少爷。“咦?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故意把手机留在我车上,不就是要我打电话给妳吗?”这还不简单,只需要以她的手机拨打自己的号码,不就有她的电话了? “根本不是这样!”胡星语嚷着。 “是吗?”潘席安不怎么相信。“已经睡了?” “才没有,我正在看书!”她骄傲地念出落落长的书名。 “死读书有什么用?以妳的资质,这种书翻个两页就会睡着吧?” “……”猜得还真准。胡星语的脸蛋迅速热了起来。 “光看书没用。”他轻笑。“让老师我好好来调教妳……” “调教?谷大哥说你只会调戏别人的秘书。”她冷哼。 “我就知道妳不懂事。高阶主管的秘书代表的意义可深远了,从秘书就可以猜出主管的性格,例如,严谨型的主管必定有一个细心又谨慎的秘书,只会耍花枪的主管,通常挑选的秘书也只是个装饰用的花瓶,做事讲究效率的主管一定也无法忍受拖拖拉拉的秘书,这些都有其奥妙之处。” “……是喔。” 听出她的质疑,他索性列举真实案例。“就以妳的恩人老板谷东川来说,瞧瞧王秘书,长袖善舞不说,老板交代下来的事也是准时无误地完成,不是吗?” “嗯。”她不得不同意。 “从秘书可以推测出老板的性格不说,有时也可以套出许多口风。说我调戏别人的秘书也未免太难听了,我只是想和秘书们闲聊几句,顺便从中观察、探听点八卦消息罢了。” 带着浓浓的笑意,潘席安继续说:“怎样,服气了吧?我是看在和谷子的交情还不错,不想看到他被一个菜鸟秘书给拖垮名声……” “好啦!”被嫌弃成这样,胡星语一张脸都皱了,偏偏又难以反驳。她可不想真的害了谷大哥。“那你打算教我什么?” “教别人可能比较容易,但教妳嘛……要教的可多着。这些都不要紧,反正我认了。”他低笑的声音很有磁性。“还有,妳应该也很清楚我有多忙,所以,今后就固定晚上十点过后用电话聊聊吧!” 忙?恐怕是有太多秘书要忙着调戏吧! “既然那么忙,也不好意思麻烦你……”她说得婉转,想藉这理由取消硬被要求的教学课程。 “既然知道我很忙,那就给我好好学。”潘席安早就打定主意,这是接近她的唯一正当方法,怎可让她有理由轻易逃过? 他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妳先喊声老师来听听。” 还要她认他为师?胡星语这会儿倒是沈住气了,笑声很虚。“呵呵,你那么年轻,还说什么老师学生的?我们就算是朋友,互相帮忙好了。” 潘席安笑了。“嗯,脑筋转得还满快的嘛。” “我本来就不笨。” “好吧,既然是朋友,那么以后有空的话,就常见面吧。”他不在意两人名义上究竟是什么关系,反正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 “咦?”还要常见面?她愕然。 看来,无论是朋友或师生关系,还是逃离不开让他嘲笑的命运了。 “喔,”迟疑了三秒钟,她微微叹口气。“好吧。” 上午十一点。 胡星语正在汇整今天下午即将召开与“兆邦金控”并购合作会议数据,她站在打印机前,等着机器吐出一张又一张的图表。 这次的会议数据不但由她独立制作,而且王秘书看完后只是轻声冷哼,也没特别挑剔,让她的信心大增,粉唇不由自主地上扬。 谷东川从办公室走出来,经过秘书室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于是停下脚步,朝着她挥挥手。 “副总。”她急急奔过来,手上还捧着一迭刚印好的资料。“有事要交代吗?” “没什么。”谷东川顺手抽走她手上的文件,快速翻了几页,才笑笑地开口。“这份资料做得不错。最近感觉妳进步很多,心情好像也特别好?” 他那双精眸可没错过胡星语灿烂的笑颜,和初来上班时的生涩不安相较之下,已明显大不相同。 “也许是……呃,比较适应了吧。”她想不出更好的答案。 “只是这样?我以为妳去上了什么特别的课?” 特别的课? 胡星语一怔,圆眸瞅着自己手上线条高低起伏的报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她心底明白,现在能完全理解整个并购合作案的来龙去脉和运作模式,还能进一步融会贯通,甚至提出自己的想法,全是潘席安的功劳。 自从在电话里承诺要当她的私人家教后,他果然尽责扮演家庭教师的角色,深入浅出地引导她进入金融领域的专业知识,还开了书单要她找来研读。最厉害的是…… 潘席安根本抽不出时间和她见面,完全只靠电话教学! 十几天了,他总是在晚上十点过后才打电话给她,有时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有时背景音乐很吵杂,但不管置身何处,他总记得这个约定。 电话里,他会先数落、取笑她几句,然后聊聊今天的心情,再兜回来讲课。她发现潘席安的组织能力很强,不但能把困难的部分以简单的方式说明,还可以将类似案例逐一串联,加上言语犀利而带着调侃的幽默感,让她听得津津有味,经常与他一聊就聊到半夜三更。 甚至这两天,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期待着夜里响起的电话铃声。 但这样也算是上课吗?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谷东川的问题。说有,好像也没有,要说没有,又好像有点过分。 想了想,她才谨慎地回答:“是有个朋友,教了我一些……” “是潘二少吗?” 没想到会被直接看透,胡星语的脸蛋简直要烧起来。 “看到妳进步,我是很高兴,若只当朋友是可以,但是若要牵扯到其它的关系……就要考虑清楚。”他特别强调“关系”两字。 “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真的只是朋友? 谷东川一笑,若有所思地睨了她一眼,也不多说什么,便跨步离开了。 若单纯只是朋友的关系,也会让人如此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吗?他可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傻子。 胡星语吶吶地目送老板远去,伸手覆上自己的脸颊。 热热烫烫的……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脸红了。 到底在脸红什么?不是说只是朋友吗? 她的心忽然莫名地慌乱了起来。 下午与“兆邦金控”的会议进行顺利,并购案完全照着预期的进度,双方人马你攻我守,交手过程精采程度简直媲美电影情节。 胡星语一面收拾会议桌,一面回想着整个会议的内容。 她明显感觉自己真的进步很多,在潘席安的调教之下,那些金融教科书上的专有名词已经不再艰涩难懂,人际关系与应对进退也熟练多了,这些都要感谢潘席安。 只是她不明白,一个堂堂的金控集团接班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真的只是朋友之间的义气相助? 那么她自己呢?也只是单纯把他当成朋友吗? 可是为什么每回想起他,心里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有时是紧张,有时像是期待,更多时候是不知所措。 思绪像是猫咪玩弄的毛线球,越理越乱。她伸手抚上胸口。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叹了口气,收好杯具,她一转身,便瞧见潘席安修长的背影,他双手环胸,正和谷东川聊些什么。 他的站姿很潇洒,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优雅,带着贵族气息,王秘书说得没错,他确实有资格被称为潘安,而且并非装模作样,天生即是如此。 第十章 她低头看看自己,相貌普通,只是个死读书、靠关系才能找到工作的小秘书,老实说,人家愿意当她是朋友,已经够教人惊喜了。 不管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他和她只能是普通的、单纯的朋友,不是吗?她再也不想、也不能让自己陷入难堪的感情里了…… 不能放任自己继续胡想,还是赶快去做事吧! 端起杯具,她小心翼翼地送去茶水间。 潘席安是被谷东川拦下来的。 “看来潘少最近空闲时间不少,胡秘书承蒙指教了。” “空闲?我这辈子可能有这种东西吗?”他无所谓地一笑。“不过,那颗小土豆进步很多吧?全靠我用心教导。” “是,由衷感谢潘少的好意。不过,何必如此辛苦?”谷东川闲笑以对,心底暗暗揣想各种可能。 他不认为潘席安会做任何毫无报酬利益可言的事情……到底他想从胡星语身上得到什么?是情报?还是……娱乐? “我热爱挑战。”潘席安一脸正色,语气却仍然带笑。“我个人喜欢把挑战当作纾解压力的方式。” 果然是把胡星语当成娱乐了。谷东川叹了口气,无奈应道:“这种小朋友毫无挑战性可言,不如我替潘少介绍几位名媛千金?” “名媛千金?”他收起了笑。“我还需要你介绍?” “潘少,我是认真的……可不可以放了她?” “谷子,若我说,我也是认真的呢?” “认真?”谷东川不太相信,摇头以对。“上回你来电要我给你十分钟……实际上是一个半小时,不过这些误差也不必计较,但当时你表示因为想替敝公司调教新人秘书,需要‘因材施教’,希望我能提供胡星语的身分背景等私人讯息以供参考,我虽然没有拒绝你,还陪你出去喝了几杯…… “我不否认确实必须赞美你的慧眼与‘有教无类’的坚毅精神,胡秘书确实进步很多,但是,俗语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想,师父总不好对自己的女儿做出不合礼教的事,所以……”他绕了好大一圈,想着该如何表达得客气又清楚。 “呵呵。我以为旁观者清……”潘席安轻笑两声。“谷子,我像是无聊到收学生来娱乐自己的人吗?” “你……”果然有问题!谷东川皱了皱眉。“但我想,还是单纯以‘大伊证券’秘书的身分来看待她比较好……” “有这么难理解吗?谷东川,我是认真的。”他敛整神情,肃穆地问:“你几时看过我为了一个女人,莫名其妙硬拉你出来喝酒聊天?” 这倒是真的。 “起初,我以为自己只是好奇,只是爱管闲事,可是真正深入相处后,才明白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的简单……”潘席安闭了闭眼,半晌,低声说:“不要问我为什么,但我再说一次,我是认真的,我不想吓跑她,如果你还把我当兄弟,就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过问,让我自己努力。” 爱情本就是毫无道理和规则可言,他就是喜欢胡星语,否则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怕她断然拒绝,只好拿收她为徒当借口,一步一步接近她、让她对自己放松心防,慢慢把她带到自己的身边。 但拉到身边只是第一步,后面的关卡才是真正的问题。潘席安深吸一口气,伸手拍拍谷东川的宽肩,安静地迈步离去。 “喂,说清楚再走啊!”谷东川望着他潇洒的背影隐入电梯间,也不好高声拦人,只得低嚷。 怎么会……唉,这是命中注定吗?胡星语怎么总是遇上豪门少爷呢? 唉,早知道真不该让她来这里上班,至少不会遇见潘席安。 这下该怎么跟胡家交代?谷东川一叹,只能暗暗祈祷,希望事情到此结束,千万不要再发展下去才好。 “就像这样,马上翻面……”潘席安利落地将牛肉一翻,数了三十秒,挟到她面前的磁盘上。 “哇!”胡星语等不及,一边呼气一边咬着还冒烟的肉片,惊喜连连。“好好吃!真的好好吃喔!” “当然。”潘席安得意一笑,催促她接手。“换妳了。” “没问题!”拿起烤夹,照着刚刚记下的标准步骤,胡星语果然成功地烤出鲜嫩多汁的牛肉,潘席安尝了一口,笑着点头,两人开心地继续往烤盘上进攻。 这里不是烧肉店,而是潘席安的单身公寓。 算算也已经过了四个月,胡星语依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潘席安每周都会找一天约她出去,一开始,他们总约在星巴克、麦当劳这类寻常地方,两人喝杯咖啡,他会带几本书出现,和她聊一聊最近发生的大小事。 后来潘席安提议,外面人多吵杂,说不定会遇到狗仔队,不如改到他的住处……他保证不会动她一根寒毛。 被邀请踏入单身男人的公寓……尤其是像他这种豪门公子,胡星语当然犹豫、迟疑,但与可能成为八卦新闻比较起来,她还是点头同意他的提议。 起先,她还半信半疑,来过几次后,发现潘席安的住处门禁森严,不必担心偷拍问题,而且他也遵守承诺,除了聊天吃饭上课之外,对她并无任何踰矩行为……除了偶尔会拉她的手,或是搭着她的肩,但都仅止于一下子。 于是,两人不但依然夜夜电话热线,她还会选在潘席安没有应酬的夜晚过来公寓,有时是从外面买现成食物,有时则一起动手做晚餐。 潘席安教她如何看懂财务报表,教她学会观察客户的饮食喜好,教她以适当的方法让对方留下美好的印象,告诉她市面上各大财团的家世内幕与事业版图。 他教会她的太多了,虽然他一样喜欢逗她笑她,可她已经懂得如何接招,还会和他抬杠,就像……朋友一样。 “再来一块!”胡星语挟起刚烤好的肉片放在他的盘里。 潘席安喝了口啤酒,然后笑笑地验收成果,线条优雅的俊脸微微隐着一丝疲惫。 “累吗?”她看得一清二楚,有些担忧地问。 凝睇着她,他又喝了口啤酒,淡淡一笑。“累啊。每天累得跟只老狗一样。妳以为潘家二少爷真的很好当吗?” “既然累,那还找我出来做什么?”说着,她倏地站起身,急着想把他拉到沙发上。“你先去休息,这些我来收拾。” “不要。”潘席安反握住她的手,定定看着她,半晌,才说:“只要看着妳,我就会好过些。” “啊?”只要看着她……是什么意思呢? 胡星语一抬眼,对上他的黑眸,似乎闪着笑意,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 他的手好暖烫,掌心贴住她的时候,感觉很厚实。 而且,这次握得特别久……胡星语的脸颊莫名烘热了。 “干么啦你!”她低声嚷着。 潘席安瞅着她,嗓音带笑。“我才吃那么两片烤肉就要我去休息,想饿死我啊?” 原来……是因为烤肉? “那、那我继续烤给你吃,你坐着等吃就好。”她定了定神,又急着想逗他笑。“今天听到一个新的笑话,很冷喔,我讲给你听……” “妳的笑话哪个不冷。”而且是很奇怪的冷。 “今天这个比较冷啦,真的!” “最好可以冷到不用开冷气……” 两人正边吃边聊得愉快,门铃忽然响了。 潘席安看了门边的视讯屏幕,按下大门开关。 “席安……”进门的是他的哥哥潘天柏,同住在这栋大楼,但不同楼层。 同样是高大的身形,眉目相似,不过潘天柏的神情阴郁许多。 他看见餐桌旁那位穿着一袭深色套装的女人,顿了顿,开口问。 “这是……新任女友?” 潘席安没有否认,看着哥哥许久,才点头。“胡星语,我的女人。”然后对她介绍。“我哥,潘天柏,潘家第一号接班人。” 我的女人?怎么会……胡星语愕然,暗暗倒抽一口气。 潘天柏皱了眉。“爸妈知道了吗?老爷呢?” 什么时候弟弟也有了认真的对象?而他这个按理与他关系密切的哥哥,竟然一无所知? “我会带她回去。” “你的意思是打算自己处理?”想拒绝潘家长辈钦点的结婚人选?是日子过得太好,想找点苦头吃吗? “嗯,自找的,就得自己想办法。”他知道哥哥不会闲暇无故过来聊天,于是又问:“有事?” “没。在楼下看到你灯亮着,本来是想过来和你聊聊。不过现在……”潘天柏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似笑非笑地说:“我还是先走吧。” 潘席安也没有挽留。 走了几步,潘天柏回头又说:“对了,明晚和‘升耀’的林小姐吃饭的事,爸要我提醒你别忘记。” “嗯。” 看着他送走了潘天柏,胡星语睁着圆眸,不可思议地问:“我是你的女人?你……你怎可以这么跟你哥说?” 是时候该说明白了。潘席安双手环胸,望着她。“为什么不是?我们密切往来这么久了,妳还不了解我的用意?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妳,如果不是把妳当成我的女人,何必每天晚上讲电话,三天两头还要硬腾出时间约妳见面?连我住的公寓也让妳自由进出……” “是你要我自己拿门卡进来的,还不是为了省麻烦!”胡星语的黑眸漾着难以置信。“喜欢我?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说好只是朋友?怎么……怎么可以破坏约定?” 他伸手想拉住她。“谁跟妳说好‘只是’朋友?” 她甩开他,冲去沙发拿起自己的背包,转身就想走,潘席安长手往前拦,硬是挡下她。 “又想走?为什么不可以?问问妳自己!”他从背后抱住她,也激动起来。“妳老实说……和我,真的只想当朋友吗?” “我……我只是个小秘书,高攀不上贵公子。”泪水滑下,胡星语掩着脸,语气很悲凉。“像你这种财团太子爷,我只能当成朋友,只能是最普通的那种朋友……” 潘席安压抑不住怒火,结实的臂膀轻易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厉声质问。 “谁都可以说我是太子爷,就只有妳不行!我把自己全掀开给妳看了,妳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是个只有空壳子、只会耍花枪的太子爷!” 胡星语的泪落得更急。“我知道你不是!” 就因为不是,才更让人为难而不知所措。 他的好与坏,明明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该这么说他的……她有些不忍,于是伸手抱住潘席安,埋在他的胸前哭了起来。 她终于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深藏在自己心底的不安、犹豫和心跳,究竟为何而来。 可是,她不能,也要不起。 “对不起,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以为只要不说出来,我们可以就像现在这样,一直是朋友,至少还是朋友……” “什么叫做不可能?妳这个笨蛋!我从来没把妳当成朋友!而是爱人,我爱的人!”抬起她的小脸,潘席安狠狠吻住她的唇。 不过是一个吻。这回,胡星语没有推开他,以为理智会阻止所有的冲动,化成一个不过是几秒钟的吻。 可她错了。 她先是被动地任由他探寻,谁知唇舌的热度让她的心跳简直要蹦出胸口,不但霸住她的小舌,要得更急切,吮吻得更深,鼻息间全是他好闻的气味,贴紧的身体越来越热。 第十一章 她完全无法招架,只能随他恣意侵略,攻得她节节败退。 为什么……就是无法拒绝呢……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累了,才松开彼此,潘席安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前。 “就这样,别拒绝,做我的女人,和我在一起吧!” 告白的话语直直撞入她的心坎,力道强烈得让她头晕目眩。 这会是真的吗?胡星语抬起头,泪眼中的他,影像模糊,提醒她现实里两人之间太过遥远的距离。 “不行。”她坚定地拒绝,拾回理智,声音沙哑。“即使你是认真的,但你的家族也不会同意。别忘了,刚刚你哥哥还来提醒你,要记得和‘升耀集团’的千金吃饭。” “我是我,和家族里的安排无关……所以妳还是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我自己。”她顿了顿,决定说出口。“我在英国念书时,认识了‘启光集团’的接班人,我们交往后,还私下交换戒指订婚,可是当他带我回到台湾见他家人时,却被极力反对到底,最后……那个幼稚可笑的婚约被迫取消,他也另外娶了别的女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原因很简单,我想也不用再多说,是我太傻太笨,没搞清楚自己的身分背景,以为真爱无敌,有爱就可以推倒高墙……听起来很好笑吧?但我已经承受不了同样的错误了。” “我知道这件事。”他不以为意的一笑。 “怎么会……” “谷东川曾经告诉过我。但那又怎样?我和那个窝囊废不同!”他得让她学会相信他。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看来自己早就被摸得一清二楚了。 即使知道那么多,却仍然坚持要她? 胡星语鼻头发酸。“你和他是不同。老实说,我也不怪他,毕竟身在豪门并不是他的错。” 潘席安的潇洒优雅、笃定自若,认真积极,还有方才的霸气热情……这些日子以来的深入相处,爱慕的种子早已悄悄发芽,在她的心中,他的一切已经没有人能比得上。但…… “身处豪门,永远是身不由己。”她低头,涩然地说道。 潘席安不语,好半晌,才说:“好,既然妳坚持,那我只有一个要求。” 她噙着泪,抬眼看着他。 “陪我去东京。”他冷静下来。“下周我要去东京出差,会议后我多停留三天,妳陪我一起度过这三天,以后,我再也不为难妳。” 胡星语讶然。要她在这种情况下和他一起出游?“我怎么能请假?谷大哥不会同意的,而且,我要如何跟爸妈交代?” “这点不用妳开口,我会说服谷子。妳只需要告诉妳爸妈,说是去出差就好。”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应该在一起……”不是不想,而是不该,不能。 “就当作一起旅行吧。”他沉沉地说:“我很难得能腾出时间,就算是我们的告别旅行吧!” 告别……她讨厌这种滋味。 “让我再想想……”垂下头,她咬咬唇。 这一去,她还抽得了身吗? “妳还能想什么?诚实面对自己的心吧!”他的嗓音很低。“如果能拒绝我,早在一开始……不,就不会有任何开始了。” 胡星语一凛。他说得没错……是她放任彼此走到这一步。 是她一步步地退,才教他一步步地前进,以至于彼此踩着不协调的步伐,变成现在这般令人难堪的局面。 既然明知两人前往的方向不同,就不该勉强作伴……早点结束,分道扬镳吧! 就当这是他的最后一个要求…… 由她亲手将这一切结束。 “好,我去。”闭上眼,她做了决定。 爱情总是来得太快,快得连自己都措手不及……她竟然不顾一切后果地飞到东京,只为了和他在陌生的城市里,留下既美好又痛苦的回忆。 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回忆就越多,往后要遗忘的痛苦也越多,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答应他……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 胡星语拎着简单的行李,一下飞机后便按照安排,搭车来到新宿都心这家超高楼层的饭店。 她在位于四十一层楼的柜台报上姓,服务人员立刻奉上一份复古造型的钥匙,还有一封信笺。 “到房间等我,晚上一起吃饭。” 没有署名,可这飞扬的字迹一看,她便了然于心。 来到深色木制房门前,她深吸了口气。 门内究竟是地狱还是天堂,已经无须深究,既然来了,就放任自己痛快一回。 轻巧地开门,胡星语将行李搁在门边。她深吸口气,脱下鞋子,赤脚踩在蓬松的长毛地毯上,落地玻璃窗下是东京街景,她独自欣赏着低调奢华的房间。 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一套套精致的手工西服,她伸手细细抚摸,鼻间还能嗅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争吵的那夜之后,隔天下午,胡星语在办公室收到一个指名给她的快递小包裹,里面有一张来回机票和详细交通资料等等,她默默收进自己的背包。 算起来,他们已经整整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每晚躺在床上,她看着那张机票,手里紧握着电话,期盼音乐铃声为她带来挂念的讯息。 可她的盼望次次落空,才惊觉自己对他思念犹如洪水,就要被淹没了。 真是个笨蛋。明明不知何时已经爱上他了,还坚持说什么只当朋友…… 胡星语叹口气,走进浴室洗把脸,然后在落地窗前的贵妃椅躺下。 时间还早,也许可以小歇一会儿。 不知睡了多久,蒙眬中,她感觉有人在房间里走动,最后在她身边停下,伸手抚上她的脸。 那掌心不算粗糙,在她的两颊轻轻摩挲着,胡星语闻到那股令她心安的气息,睁开眼便瞧见那张想望已久的俊颜,粉唇瞬时一扬,忍不住低低笑了。 “睡够了吧?”男人勾着笑,深情款款地凝视着贵妃椅上的小女人。 潘席安一回到旅馆,服务人员立即向他报告,等待多时的女人已经依照安排入住进他的房间。 她终于来了。他一刻也不能等,立刻大步跨入电梯直奔房间。 一进房间,远远便瞧见她酣睡的娇甜模样,潘席安的心一软,几天来绷紧的情绪顿时放松了下来。 “再让我睡一会儿嘛,搭飞机很累耶。”她双手掩着小脸,撒娇地咕哝,想侧身再睡。 “有我累吗?连开了五天的会。”虽是抱怨,修长的手指却温柔地轻梳着她长过肩膀的直发,又扳开她的柔荑,俯身望着她绯红的脸。 胡星语不回答,只是顺着目光睨着他,红着脸低声轻笑着。 故意的是吗? 他健臂一伸,轻易地将她抱起,拥进怀里。 “妳总算来了。”下巴抵在她的发间,他嗓音出奇地温柔好听。“想我吗?” 她只是笑着望他,什么也不回答。 “我想妳,想妳想了好多天。” 胡星语心口一紧,双颊更热,不由自主地吐露情意。“我……也是。” 然后,她仰头寻到他的唇,毫不思索地贴上。 经过分离,方知思念有多么折磨人,她抛开了所有的顾忌,认真地吻着,由着他与自己的唇舌交缠,辗转地热烈响应。 是谁先爱上谁,谁又想着谁,只当朋友或是当情人……情浓至此,那些早已不再重要。 她已经放弃任何挣扎与保留,一路寻至东京来会他,还有什么好掩饰自己的情生意动? 她要放任自己,即使明知招惹这样的男人,未来仍是要伤心落泪,但她认输了,这是一场告别之旅,她要不顾一切地先爱过一回,至于痛苦,留着以后再慢慢流泪…… 热情而绵密的吻几乎要燃起情欲的烈火,潘席安花了好大力气,才能制止自己即将一发不可收拾的行为。 他拉起胡星语,推她进浴室梳洗。“我订好位子,先去吃饭吧!” “是,遵命。”她故作轻快地隐入门内。 掬水拍打热烫的脸庞,胡星语全身软绵地靠在洗手台前,偌大的镜子清楚映着自己酡红的小脸,氤氲的双眼,水滟滟的唇,还有迷蒙的笑。 管他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堂,她决定什么都不去想,只要好好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最后时光。 五十二楼,newyorkgrill餐厅。 以色彩鲜明的画作装饰的挑高空间,整间餐厅的四面皆是透明落地窗,三百六十度的全景视野,无论是坐在哪个角落都可以欣赏脚下的东京风景。悠扬悦耳的爵士乐现场演奏,举目皆是衣香鬓影,手持冒着细致泡泡的粉红香槟,胡星语感觉自己恍若置身梦中。 “想什么?”潘席安瞧见她失神的模样,含笑问着。 “这里……很特别。” “我很喜欢这里,早就想好要带妳来。瞧,东京就在我们的脚下……”他倾身向窗边,指着橘红色亮光的尖塔建筑。“妳看,东京铁塔。” “真的是日剧里的场景呢。”她喃喃低语。“像这样,果然还是有钱才能做的事啊……” 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浪漫的话……潘席安笑了,淡淡应着:“有钱不是罪恶。我从小就被教育金钱不是万能,但没钱是万万不能。” “是啊,没钱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把妹呢?”她自嘲。若他不是出身权贵人家,凭她普通上班族的收入,怎么有机会出现在这里,还能自在地欣赏美景? “我不是来把妹。”大掌覆住她的手,轻轻挲摩着,潘席安收起笑,一脸正色。“我只是想讨好一个真心喜欢的女人,想让她开心而已。” “干么说得这么好听……”好听得让她的心酥酥麻麻。 “好不好听并不重要,我的心意比较要紧。”他切了一块肋眼牛排,优雅地叉起,递到她嘴边。“乖,趁热吃。” 乖什么……她嗔着他,却听话地开口咬下。 “怎样?不错吧?换妳喂我。” 这样喂来喂去,感觉好幼稚,像是才刚谈恋爱的小情侣,她一张脸都羞红了,可是,也很听话地切好自己盘里的菲力,认真喂他。 “真好吃。”潘席安瞇着眼,陶醉地低语。“来东京这些天,今晚这顿饭最合胃口。” “那,再来一块。”胡星语想了想,反正东京也没认识的人,所谓的矜持就全抛开了。 妳一口我一口,两人互相喂着对方,她圆眸晶莹灿亮,不时小心地舔着唇际的渍痕,对他笑。 为什么不用餐巾擦拭?她明明很清楚餐桌礼仪……潘席安觉得自己快要喷火,再也受不了,霍地起身,拉了她就走。 “还没吃完耶,不是还有甜点吗?”胡星语诧异地问。 他也不回答,出了电梯,一路大步走向房间。 “走这么快做什么……” 关上门,潘席安用力紧拥着她,完美手工西服下的结实胸膛上下起伏,明显地气息未定。 “还问我做什么?妳是故意的吧?刚刚明明是在诱惑我……”还没说完,已经低头掳走她的小舌。 “唔……”胡星语心跳飞快,但也不反驳,任由他想怎么样啃咬舔吮。 男人的手已经摸到她的身后,扯下拉炼,露出大片雪白纤背。 第十二章 感觉背脊的凉意,她清醒了些,拉开一些距离,喘息问:“你不介意我和他……你知道,我和他该做的事都做了……” “以后,关于那个窝囊废的,全部都给我忘记!”潘席安偏头,定定望着那张小脸,墨瞳里有着复杂的情绪。“但我很庆幸,他放弃了妳。” “你……”她感动得眼眶都热了。 “叫我席。”他扯下洋装,然后一把抱起她走向大床。 轻轻放她坐在床沿,他抚着滑腻的细白肌肤,顺着纤颈一路往下亲吻,一手解开白色蕾丝胸衣,胡星语颤栗着,忍不住仰头,拱起雪白的娇躯。 他向来梳整的发丝已经散落在额上,优雅斯文全不见了,像是在忍耐,又迫切地想要做什么,眸色更深。 “啊……”胡星语一时难以招架,忍不住逸出连自己听了都害羞的娇吟。 偌大的房间里,胡星语清楚听见自己那令人害羞的声音,恨不得可以掩住自己的耳朵,可是全身已经软绵无力,纤手只能在倒向床上时,勉强顺势攀上他精壮结实的宽背。 男人的汗水滴落在她敏感身上,像是烫人般地令她忍不住发颤。 他低头看着她神情迷离的艳红小脸,情欲像是一把火,炙热得任谁也没能力阻止。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把火尽情燃烧。 欲火燃到极限,化成美妙的爆点。两人贴着彼此,听着怦然未定的心跳,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依偎休息许久,潘席安才轻轻起身,走进浴室,将超大浴缸放满热水,然后回到床边,抱起昏昏欲睡的她,一起泡在温暖的浴缸里。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玫瑰精油香气,胡星语躺靠在潘席安的胸前,整个人好像刚跑完马拉松一样,浑身软绵无力。 “席……”她声音很娇媚软甜。“为什么?” “嗯?”大掌顺着温热的水,轻轻滑过她的腰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温柔抚着。 “为什么会是我?”轻声里,还有一丝叹息。“明明有很多好上一百倍的选择,不是吗?” “为什么会是妳?嗯……”他沈吟着,认真思考。 喜欢她的勤奋认真,喜欢她的坦率可爱,喜欢她被捉弄时的表情,喜欢她看到财务报表而皱起的眉头,喜欢她努力想为他解忧消愁。 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只能说喜欢她,已经超乎想象地多,多到想要一辈子在一起。 “难道是因为……我很会讲笑话?” “这听起来就是个笑话。”他低笑着,嗓音在热气弥漫的空间里回荡。 “我不管,今天你一定要说清楚!”她按住在身上游走的大掌,娇声坚持。 “这个嘛……”潘席安顿了顿,好听的声音像是有回音似的,轻缓地自喉间扬起。“我问过自己许多遍,可是没有答案,没有原因,偏偏就是爱上了,也不知道是被妳下了什么咒语……” “我哪有……”她嚷着,可是一股甜意油然而升。 没有答案,没有原因,偏偏就是爱上了。这句话,让她的心好热好烫,又酥又麻。 “那妳呢?明明很喜欢我……否则妳不会出现在这里,可为什么当时要推开我?还说只能当朋友……难道以后,妳真舍得忘了我?”说着,他还张口轻咬了她因热气而泛红的耳垂。 “不要再来了……”胡星语低喘着,纤手急着阻止男人。 “那就回答我啊。”他轻笑,但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为什么呢?嗯?竟然可以狠心推开我?” “唔……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讨厌你……” 讨厌你总是这么的好,讨厌你总是让我快乐,讨厌你总是这么令人难以抗拒。 讨厌你,其实是因为……爱上你。 “这个答案很离谱,换一个。”分明是口是心非。他唇舌吮着她粉红柔软的耳。 “因为……我们不合适。” “还是不满意,再换。” “你的家族不会同意……应该找个千金小姐才是……” “继续说。” 胡星语全身热烫紧绷,额上的汗珠直直滴落,尝到淡淡的咸味。 “唔……你要我怎么说啊……好吧,我、我想你不是真心的……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她胡乱抓句词就说了。 “一时兴起?”这是什么鬼答案! 潘席安不语,向来炯亮的眸光里有明显的怒火,长臂倏地圈住她的腰际,拉着她站起,健腿跨出浴缸,然后一把将她抱至米色大理石打造的洗手台上,分开她细嫩雪白的双腿,环上他劲瘦的腰间。 “竟然认为我是一时兴起?我该怎么教训妳才好呢……说说看,喜欢怎样的处罚,我尽量配合妳,嗯?”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汗水滴在她红艳如花的脸上。 “唔……别这样……好难受……” “既然是处罚,就是要让妳难受。说,我是不是真心的?”他硬要逼她说出个满意的答案。 “还不说吗?” 胡星语咬着唇,抬起头瞅着他,眼泪都被逼出来了,终于再也忍不住,举起小手搥着男人精壮的胸膛,哭诉他的恶行。 “好过分……我就知道你最过分!这样教人难受,还说什么真心……” “好,我就让妳知道我的真心……”环抱着她柔软的腰,他结实的身子猛力往前一动。 “啊……”奇异的酸麻感一涌而上,教她心口绷得好紧好紧,简直要到极限,只能用力攀住他。 潘席安把她抱得更紧,汗水与泪水已交融难辨。 好久好久,喘息略定后,他才低喃:“以为只有妳痛苦吗?傻瓜,我也一样啊……” 既然选择她,自然得面对庞大的家族压力,放手一搏。 但,要走的路虽是崎岖难行,他并不担心。 如果没有爱,再平坦的路走来,也只是枯燥乏味、枉费人生,他宁可手持宝刀沿途披荆斩棘,守护他心爱的女人……只要她愿意陪在身边,一同前行。 轻轻移动着昨夜被处罚得酸疼的腰际,胡星语终于醒来。 睁开眼时,她怔怔地瞧着四周,才想起自己身处何方。 躺在床上,她寻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套着恤,正在书桌前开着笔电忙碌着。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浓密的发上,那潇洒的背影、宽肩…… 啊! 她记起昨夜,自己是如何紧攀着他的宽肩,承受着他惊人的力道与攻击。 视线触及被拾起安放在沙发上的内衣,折迭得工工整整,想象他修长的指尖抚上自己的贴身衣物,小脸蓦然泛红,直觉又要埋进被里。 “还不想起床吗?”潘席安起身,走到床沿坐下。 “我……呃,好啦。”能怎样?再丢脸还是得起床,难道要在被里躲一天吗? “如果舍不得离开床,我也可以陪妳在床上一整天……” “不用!”她马上跳下床,跌跌撞撞地奔进浴室。 潘席安看着那个慌张的背影,俊帅的眉际与唇角,尽是满足的笑。 经过昨夜,他才真确感觉与她是如此地契合。 凶猛、急切已经难以形容自己的失控,他知道自己太渴望紧拥她,以至于到达顶点之后,她全身虚软无力,而一向清脆的嗓音,竟然嘶哑难辨。 他只得取来毛巾为她擦拭全身,抹去潮红肌肤上的香汗淋漓,然后抱她上床,轻抚着酸软疲惫的娇躯,温柔地拥着她入睡。 清早醒来时,晨光从薄帘透入,室内悄然寂静,窗外的城市逐渐苏醒,又是忙碌紧凑的一日,但他不在意,只是微微撑起身子,满足地看着倚卧怀里的她,轻抚着粉嫩的颊畔,眷恋地瞧着她香甜的睡容。 多美好的感觉。一定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不放。 他走回办公桌前,随手在记事本上写下这几句。 唇际隐着笑,他心思更加笃定。 原宿,是市区观光的第一站。 认真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出游。潘席安曾经被家族安排到东京接受六年的日式教育,他熟门熟路地像是在逛自家花园似的,带着她随意游走闲逛。 走走停停,两人的手握得好紧,像是所有的恋人一样,走着走着,时而停下来拥吻,还排队买了有名的可丽饼,妳一口我一口地分食着;走到大头贴机器前,也要挤眉弄眼地拍下纪念照,总之,所有情侣之间的甜蜜亲昵举动,他们全都毫不顾忌地重复演出。 一路往下走,即是时尚流行的代官山。坐在露天咖啡座,两人继续共享一份水果圣代,冰淇淋的浓郁香甜,就像是现在的感觉。 一颗心已经快乐得快要满出来了,低调高调已经无所谓,反正这里是东京,也不会有人认出来。胡星语这么想。 黄昏时,他们还搭船游了东京湾,海上和岸边一样地灯火通明,站在甲板上,两人并肩紧靠,一起分享眼前的美景。 最后,潘席安带她去体验居酒屋的热闹和豪放不拘,开心地喝了好几杯啤酒和吟酿,才微醺地回到旅馆。 一打开房门,还未开灯,室内已被大片玻璃窗下难以计数的街灯映得透亮,胡星语像个小孩,兴奋地冲去窗边。 “好美的夜景,嗯?席……” 男人的气息随即已圈围住她。潘席安贴在她的背后,双手环着她纤细的腰际,他清楚记得昨夜自己是如何亲昵地吻遍那柔白细腻的小腹,然后紧紧地和她交缠相融…… 靠着身后的男人,胡星语赞叹。“好像是站在银河边欣赏灿烂星空,好幸福……” “我不需要灿烂的星空,只要有妳这颗小星星就够了。”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他的眼神温柔得像是月光下的湖水,对上窗面映出的清丽容颜。“星语,妳是我的星空,有妳,我的黑夜才不孤单。” “好老套喔。”胡星语想笑他,可是眼泪却在下一秒落了下来。 和他在一起的感觉,美好得像是一场梦,令她难以置信。 然而过了今夜,这一切却要结束了。 一思及此,她毫不犹豫地仰头吻住他的薄唇,情欲的火苗很快又燃起。 他原想慢慢感受这场男女之间最原始的欢愉与情趣,可是没多久,胡星语低泣的喘吟声,瓦解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再也无法优雅轻松,恍如一头饥渴的兽,极尽所能地试探她的极限,直到她再也无法承受而放声尖叫的那一刻,他才放任自己深埋在她的温暖里。 过快的心跳与喘息逐渐平息后,潘席安抱着虚软的娇躯回到床上,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黑暗中,他听见她的啜泣声,教他胸口一阵紧疼。 “很不舒服吗?”明知不是这样,他还是开口。 “嘘。”她摇头,声音悲凉。“不要说话,就这样到天亮,好不好……” “嗯。”他抱紧了她,低声回应。 这份美好的爱恋已足够,不能再贪心了。贴倚着他,胡星语在心底默念着,可是难以抑制的泪水悄然濡湿他温暖的胸膛,她尝到那股涩然的滋味,越发难受了…… 隔日下午,飞机准时抵达桃园国际机场。 走到入境口,有个看来殷实的先生立即迎上前。 “胡小姐?”他指了指不远处清晰可见的修长身影。“潘先生吩咐我送您回台北。” 胡星语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嗯,那就麻烦你了。” 第十三章 今天早上一起离开旅馆,抵达东京成田机场后,为了避人耳目……毕竟机场进出的台湾人颇多,他们两人始终刻意保持距离,分别办理登机手续,各自出境前往候机楼。 她以为成田机场已经是个句点,没想到他还替她安排好司机……为什么还是对她这么好呢? 车子奔驰在高速公路上,她无法不去回想,与他相识以来的一切,美好得恍若是梦。 但这场梦,应该结束了。 没有不愿,不能不舍,她得学会勇敢面对,坦然承受。 她思索了许久,拿出手机传了简讯给潘席安。 “虽然一切结束了,但忘了说声谢谢你。” 没多久,她收到一封他的回复。“结束,其实是另一个开始。” 什么意思?胡星语纳闷地反复读着这几个字。 也是,他将会寻找彼此合适的女人,创造另一个美丽而真正的开始,这才是世人称羡而乐见的完美童话。 她的心底好酸好涩,泪水默默占据她的视线,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已经模糊难辨。 结束,将是另一个女人与他的开始。而她,只能在远处默默地祝福。 两个星期过去了,果然如之前的约定,潘席安不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一切就这般平静地结束了。 可是,胡星语始终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不知去向。 白天心神恍惚,常常忘了做过的事情,或者漏掉交办事项;夜里,总是睁眼到天亮。 说放手,说结束,他倒是利落,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倒是她,说得洒脱,才发觉自己根本做不到。 苦涩一笑,她强打起精神,继续整理归档的资料,却听见王秘书从电梯急急奔进秘书室的脚步声,然后啪地扔了一本杂志在她桌上。 “妳、妳……”她指着数字周刊封面上的彩色照片,气喘吁吁地问:“这不是真的吧?” “啊?”她错愕地拿起杂志,定睛一看,心口猛地一惊……清晰的画面太过震撼,以至于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兆邦金控”集团二王子情定小秘书,好事将近! 王秘书急急翻着内页,一幅幅更精采的照片跳出来。 newyorkgrill的互喂牛排、手牵手走出旅馆、两人共享可丽饼和冰淇淋圣代,甚至连街头接吻也上了镜头。 顿时,胡星语的脑袋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这就是传说中的狗仔队吗? 之前周刊在报导“启光集团”小开的豪门婚宴时,曾经把和她有过婚约的往事拿出来写了一篇,记者并没有拍到两人在一起的照片,但仅凭着想象就以文字渲染夸大情节,已足以让她的父母亲饱受惊吓与难堪,这回更惨,每张照片都拍得非常清楚,连文字都不用看,几张图就足以想象出许多故事。 面对王秘书滔滔不绝的质问,胡星语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又该说什么? 否认一切吗?所谓有图有真相,出游的事实俨然摆在眼前,还能否认或解释什么? 明明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惹出这些?潘席安可能也看到这本杂志了,该打电话给他吗? 等等!她忽然跳起来……万一被爸妈看到…… 天哪,怎么办?! 正当她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她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了。 “胡星语,现在,马上回家!”来电的是她的哥哥,语气非常强硬。 “哥,你听我说……” “现在,马上回家!”喀,电话挂了。 “王姊,我、我家里有点事,先请假回家。”不顾眼前的白眼,她慌乱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和家里冷如冰山的父亲,以及总是哭泣的母亲比起来,这位咄咄逼人的王秘书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胡星语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 明明是大热天,她却浑身凉意。走在街上,她总觉得过路人投来的眼光并不寻常,她怀疑所有人都已经认出她就是数字周刊上的那个小秘书,逼得她只好低着头快步走。 平时她得转两班公交车才能回到家,可这个下午,她却像个游魂似地在街头飘荡,一次又一次地错过公车站牌,最后竟然就这么走回家了。 该如何向父兄解释这一切只是个错误,是她不该失去理智地一头陷入,是她不该贪溺着恋爱的甜蜜滋味……现在可好,全台北……不,全台湾都知道她胡星语在东京做了啥好事! 恋爱本无罪,错在只因双方背景的差距,就得这么被摊开来评论吗? 站在家门口,她终于还是掏出钥匙开门而入。该来的,想躲也躲不掉,她是该罚,谁教她记不得教训,偏要恋上那般家世显赫的男人。 客厅里的气氛冷得像冰库,父亲坐在沙发正中间,母亲陪在身边,哥哥则是坐在另一侧。这画面,简直像是升堂审案。 她走到父亲面前,嗫嚅地开口:“爸、妈、哥。” “跪下。”父亲冷冷开口。 咚地,她双腿一跪,眼泪也顺势落下。 胡母一看,哭了起来,嘴里不住地念:“是我的错,当妈的没把女儿教好,第一次被人骗、扮家家酒地乱订婚约,还可说是涉世未深,这回又跟有钱人家缠在一块……就这么贪名好利,非要出卖自己吗?!妳别想否认,每张照片都清清楚楚,长眼睛的都看见了!别人会怎么说我们?妄想巴着有钱人不放!妳说,以后教我们怎么出门?怎么过日子?妳……” “妈……”胡大哥阻止母亲继续叨念,指着茶几上的杂志,直接问胡星语。“这里面写的,妳都承认?” 闭上眼,胡星语无力地点头。 然后,她听见父亲怒气汹涌的鼻息,哥哥长长的叹息,和母亲的放声大哭。 胡父用力一拍桌面。“我从不要求妳得做什么,但我一个退休公务员,一辈子什么好处都不敢碰,只想保个清誉,妳为什么不能让我就这么安心地过完人生?妳说说看,我们能拿什么去配这些少爷、这些富贵人家?!” 她低头跪着。父亲说的是事实,难以否认。 这时,门铃尖锐地响起,胡大哥皱眉起身,从门上猫眼看了一眼,随即开门。 进来的是谷东川。一踏进胡家朴实的客厅,瞧见胡星语跪着的背影,他赶紧出声求情。 “胡伯,这事是我不对……” “不!是我的错!”有个低沈的声音越过谷东川,是潘席安。 他大步跨至胡星语身边,挺拔优雅的身影咚地跟着下跪。 胡星语来不及抹去泪痕,错愕地看着他。“你……” 潘席安的动作太快,这么一跪,倒教众人接不上话。 他的嗓音很诚挚,认真道歉。“胡伯伯,胡伯母,这是我的错,是我要求她陪我去东京开会,是我没有把她保护好,才会被狗仔队盯上,还刊了这篇报导出来。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不要再责怪星语了。” 气氛很凝重,谷东川只得尴尬地出声。“这么说,好像我也得跪,是我没看好她,还准她假去的……” 抓抓头,他打算乔个地方跟着跪,却被胡大哥拉住。 “你跪,不就等于我也得跪?是我拜托你收留星语在身边……” “够了!”胡父一吼,霍地起身,指着潘席安。“潘先生,我胡家名誉早已扫地,再多道歉也无用,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往后请不要再和小女来往。” 潘席安跪得挺直,一双锐眼炯亮,丝毫无退缩之意。“不,胡伯伯,我对星语是真心的,今天来除了要请求胡伯伯、胡伯母的原谅,更要请求您们同意我和星语的婚事……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早点来的。” “什么?!”又是个爱情第一的少爷!胡父更气,指着胡星语。“一年前她才被‘启光集团’的混帐退婚,现在你又想玩这把戏,非得这么耍我这个笨女儿吗?” “我和那个混帐不同!”他的神情坚定,骂得很顺口,极力表达心意。“我是真的爱上她,想要珍惜她,和她一辈子在一起,否则,我不需要跑来跪在这里。” “我没要你跪!”胡父怒斥。 “胡伯伯、胡伯母……”潘席安的语气放软了些。“如果可以允许我们的婚事,要我跪多久我都愿意。” “还真敢说。”怒瞪半晌,胡父开口。“要我同意你们的婚事?好,只要你有本事请父母来我这个破房子提亲,到时候我自然会回复!” “爸!”胡星语低嚷。他的家族怎么可能同意?这不是分明刁难他吗? “我是老古板,谈婚事要双方父母同意才算数,请他父母亲来提亲,这有什么不对?” “是!”潘席安目光炯炯,唇边闪着淡淡笑意,点头应允。“胡伯伯说的是,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请家父家母前来提亲。” “真有办法再说吧!一个身败名裂的女儿,教我们做父母的怎么过日子?” 胡父手一挥,然后拉起还挂着眼泪的胡母,怒意未消地走向大门。“走吧!若再不出去走走,我铁定要气死在这屋里!” 胡星语望着被父亲用力关上的大门,愕然地跪在地板上,一双脚已经软麻,还得靠潘席安扶起她,才有办法勉强撑起,在沙发坐下。 “怎么那么晚才来?我晚上还有航班要值勤欸!”胡家哥哥是航空公司的机师,他瞪了谷东川一眼,长吁了口气。 “就塞车啊。”谷东川一副有惊无险的表情。“厚,差点连我也得跪!” “你们、你们……”这反应不对吧? 潘席安温柔一笑,蹲在她面前,伸手替她按摩僵麻的小腿,好一会儿才说:“其实……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咦?” 他在她身边坐下,把今天这场戏的来龙去脉大约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后,胡星语沉默许久,才扬眉问道:“意思是,你是故意要我去东京,然后安排记者来跟拍?” “呃……”潘席安的脸上罕见地浮现窘色。“事先安排好的话,拍出来的照片比较好看些……” 还讲得出理由?!她咬着牙,转向自家人。“哥,你是故意买杂志带回来给爸妈看,然后叫我回家挨骂?” 胡大哥无奈一笑。“自己人发现,总比被邻居围着问来得好。” “所以,”接着,她望向老板大人。“谷大哥才会和他一起过来?” “兄弟有难,总不能见死不救,是吧?” “所以三个人合演了这出戏?总之……我是被你们耍了?” 三个男人默默点头,又摇头,一起看着她。 “难道不怕把爸妈气出病来吗?太过分了!” 在潘席安一手主导的这出戏里,她明明是女主角,却丝毫不知情,根本是被当成傻瓜! 想起今天下午的震惊、害怕,甚至还在父母面前无言地承受责骂,而这一切竟然全是经过设计的…… 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委屈的眼泪掉下来,胡星语倏然起身,拎起背包,奔出家门。 不过,她还是被随后而来的潘席安追上,还被押进车内。 为了避免更多狗仔队的跟踪,潘席安绕了些路,才回到他门禁森严的单身公寓。 “别生气。”上楼后,潘席安放软音调,努力哄她。 “不用说了,反正我们已经结束。” “结束什么?我不是说了,这是另一个开始。” 第十四章 她想起返台后的简讯,终于前后串联起来,恍然大悟。 “连我都骗了,还说什么开始?” “从东京回来后的这两个星期,我全力在为今天作准备……若不用点计策,妳以为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吗?如果有更好的方式,我何必出这险招?我并不喜欢媒体的渲染文化,但我们之间面临的困难,却必须靠媒体来化解。” 瞅着她紧抿着唇,他叹口气,知道自己得解释得更多才行。 “我的家族对于晚辈的婚姻有很多盘算,因此,我和谷东川讨论再三,决定冒险一赌,还拜托妳哥帮忙。至于现在,才只是开始,我还有好几个难关要闯,之所以明知辛苦却硬要走一回,全是因为妳,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妳,只好拚命一搏。” “可……也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啊。”虽仍有怒意,但胡星语的语气软了些。 “说了,妳还能演得下去吗?”将她收进怀里,他吻了吻她的额。“妳啊,根本藏不住情绪。” 她可以理解他的用意,可是…… “如果你的家族不同意,那……那就放弃我吧,我不会怪你的。”最后一句说得义正词严。 这么容易就要他放弃?他可不许! 潘席安收起笑,正色地说:“听好,我希望妳明白一件事……我绝不会为了妳而放弃我的家族。” “你……”刚刚才说他无法放弃她,现在又这么说……胡星语一张小脸全揪在一起了。 潘席安轻轻一笑,伸手抚上她明显伤心的脸蛋,端看许久,才继续说:“但是,我更不会为了家族而放弃妳。” “你……又戏弄我!”无论是真是假,她已经破涕而笑。“就不能说快一点吗?” “还好意思说?妳啊,为什么不能对我多点信心呢?这条路注定是得两人一同闯才行,不是吗?” “可你明明都自己先走,也不带着我……”她也想要和他一起面对困难。 “我是男人,希望自己当英雄,保护我的女人。”他笑了笑。“至少得先把大石头搬开,让我的女人可以穿着小礼服和高跟鞋,优雅美丽地漫步。” 为心爱的女人披荆斩棘,甚至斩妖除魔,本来就是男人该做的事。 “嗯,不管会发生什么事……”胡星语感动得眼泪直落,哭了好久,才抽抽噎噎地说:“是你自己说的,以后都要一起……” 爱情的路上看似处处坑洞与危险,充满冒险与挑战,只有靠两人一起携手走过,才能明白其中的奥妙与甜蜜。 何况还要面对潘家……她可没资质驽钝得连这种大家族的规矩都不懂,若他硬是坚持和她在一起,自是打乱了长辈的算盘,这下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 她不希望凡事都让他一人承受,单独扛下,既然相爱,也应该互相扶持。 “妳啊……”还替他担心吗?潘席安伸手取了张面纸,笑着替她抹去一脸的狼狈,然后深深吻住她。 本来就该一起的。他用尽心机下了这盘棋,就是为了要在一起啊! 他眸中只剩下已快泛滥的温柔情意,拥着怀里柔软的小女人,他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隔天晚上,潘家老宅甚是热闹。 今晚是每月固定召开的家庭会议,已经进行两个小时,潘老爷显得有些倦态了。 负责主持会议的是潘家第二代的长子,也就是潘席安的父亲,目前是“兆邦金控”集团的副董事长。 他的目光迅速扫了一圈。“讨论得差不多了,还有其它问题吗?” 特别订制的椭圆形大会议桌上一片安静,看来大家是想赶紧散会了。 “我有。”潘席安起身发言,俊颜带着一抹笑。“爷,我想结婚。” “噗……”潘父一口气梗住,咳了好一会儿,才有办法指着他骂。“你……我不是说不准提吗?!” 他已跟父亲提过婚事,潘父一听是八卦杂志上的小秘书,当场坚决反对,潘席安也不据理力争,算好时间走下一步棋,等着在家族会议里公开提出要求。 “爸爸,为什么不准提?”潘席安无奈一笑。“男大当婚,我已经三十岁,也该到时候了,不是吗?” 只听得在场此起彼落的抽气声,家族大小纷纷交头接耳,偷偷议论了起来。 “是该轮到你了。”潘老爷似乎并不惊讶,他仰靠在厚实的皮椅上,慢条斯理地开口问:“说说看,是哪家的千金?” 他恭敬地向爷爷报告。“是胡家。” “哪个胡家?” “是建筑业还是电子业?” “该不是政界吧?” 众人继续暗自交换意见,忽然有人灵光一闪,疾呼起来。 “啊、啊,是‘大伊证券’那个秘书!”这位潘家表弟想起本周的八卦周刊,封面就是以潘席安为标题,他还带在公文包里,本来打算回家后慢慢研究,这下连忙翻找出来,呈给潘老爷过目。 只见他老人家才翻了两页,灰眉已然皱起,一双眼定定看着他。 “要你去东京替我出席年度会议,却变成和女人玩乐?” 潘席安恭敬回答。“那是会议结束后的事了,只多停留三天,算是休假……我已经超过两年没休假了。”听起来很合理。 潘老爷的视线落在斗大标题上。“‘大伊证券’?我让你去负责这桩并购案,你却和一个秘书牵扯不清?而且,这女人……”潘老爷盯着他,灰眉下的目光炯亮有神,布满皱纹的手把杂志合起,才说:“我看不出有什么价值可言。” 我看不出有什么价值可言。一个小秘书而已,长相虽是清秀,但离名门千金的气势还远,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 想他潘老爷当年一手创造“兆邦金控”王国,一路走来,不知遇过多少困难,靠的除了是时运、机运与意志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精打细算”这四个字。 如今,“兆邦”虽然已成为台湾排名第一的金控集团,但若这些小辈没有调教好,没把他奉为信念的“精打细算”这四个字放进心里,难保他一生的心血迟早要断送在这些少爷们手上。 他可得趁此好好教训后辈一番,尤其是潘席安,他从小就偏爱这家伙的聪明伶俐,怎可让这宝贝孙子轻易被个小秘书毁了大好前程! 潘父急着附议。“就是啊,玩玩也就算了,干么认真?” 潘二叔也说:“上回介绍的吴千金不喜欢吗?听说‘力盛’的三千金也不错,我来安排认识如何?” 潘席安置若罔闻,他先淡淡一笑,沈定开口:“爷,和‘大伊证券’电子商务部的这桩并购案,您还满意吗?” 经过将近半年来的运筹帷幄,并购案已经进行到最后关头,只差正式签约仪式。 “还算可以。”潘老爷的表情很平淡,看不出喜怒。 还算可以?以潘老爷众所皆知的严厉标准来看,这样轻淡的答案,已经算是正面的肯定。 亮眸染上笑意,潘席安更有信心,继续说:“能成就这桩并购案,其实全是星语的功劳。” “怎么?是她把底价告诉你?”潘老爷一双灰眉扬起,喑哑的声音明显拔高。 难不成,他的爱孙还得靠皮相诱惑女人,才能谈成生意? “当然不是。是因为有她的陪伴,我才能安下心神,静心思考如何赢得这桩并购案。” 话题突然从价值计算换成情意深深,没料到他会公开坦白对一个小秘书的爱恋心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话。 他转向其它人,目光丝毫无惧地扫向全场。“相信大家也知道,市场上还有许多买家对‘大伊’有兴趣。” 潘老爷硬是压下情绪,佯似不以为意地接口。“也不过是一桩并购案而已,少了这桩,对‘兆邦’也没什么差别,再说,之前没那女人在,你不也做得挺好的?” “是吗?爷爷认为我的表现不错?”他一笑,精眸继续瞟向在座其它人。这是今晚第二次的赞赏了。 这小子……净会抓人语病! “爷,其实是因为有这桩并购案,才让我理解所谓成家立业的涵义。有了安定的心,才能在事业上充分发挥。” 顿了顿,潘席安继续说:“也许她没有显赫的背景和家世,但往后所能成就的,并非实质利益可估算……” “我反对!”潘父一脸怒容。“你把我当白痴吗?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胡秘书是什么来历?我昨天马上就要人去查过了,这女人不但曾经和‘启光集团’陈董的独子陈逸景交往,去年两人还在英国私自订婚,遭到陈董坚持反对,后来陈逸景才会另娶‘长兴营造’的林千金。” 用力一拍桌,潘父激动地站起。“绕了这么一圈,现在你竟然要去捡人破鞋?!” “我以为‘启光集团’的想法肤浅短视,只想找有钱有势的家族,和我们家族是不同思想……潘家雄厚的财力、掌握的权势和富足的生活,早已不把钱和背景看在眼里,所谓娶妻娶德,品行和个人修为才应该是婚姻真正的考虑……”潘席安语气轻淡,不急不怒,说出来的话却让长辈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或者,各位长辈认为……”他说得很慢,咬字刻意清晰。“‘兆邦金控’一定要靠政商联姻这种方式,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席安,别再说了。”他的大哥低声阻止。 “好了,我累了,这桩婚事改天再说。”潘老爷拄着拐杖起身,摆明不想多谈。 众人赶紧起身恭送老爷,这场家族会议才算结束。 潘席安也不动怒,黑眸闪着精光,唇角微微一扬。 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收场,不过策略已经拟妥,照着进行即可。 潘家的行事风格,他怎会不懂?这场家族战役,他已经先出手,接下来是要比手段…… 既然他从小接受严格训练多年,不如就利用这次的机会,顺道让爷爷验收成果吧! 望着垂吊在天花板的水晶灯,潘席安悠悠笑了起来。 两周后。 华灯初上,潘老爷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着今天早上“兆邦金控”与“大伊证券”并购合作案签约记者会的报导。 媒体纷纷以“良缘吉事”来形容此合作的完美,利多消息一传出后,集团内的各股股价立即翻红,最后全部以涨停板收盘,投资人笑不拢嘴。 这些早在预期与掌控中,只是记者们对于先前传出好事已近的潘席安,似乎显得更有兴趣。 整个记者会的重点,竟在签约仪式完成、双方代表致词完毕后的几分钟后转移,“兆邦集团”的公关经理宣布记者会结束,两方代表纷纷起身,一群记者却立即上前围住潘席安。 “请问潘经理,这次的并购案是由您主导,有消息指出,您即将升任‘兆信投顾公司’的协理一职,同时董事会有意组成八人决策小组,而您可能是其中的一位,请问您对此事的看法是?” 只见他露出招牌的优雅微笑,亲切而认真地答复。“职称与职务并不重要,只要是有利于‘兆邦金控’集团的运作及发展,并且不负投资人冀望的任务,我一定尽力做到最好,这是我的责任与使命。” 完美的回答,让走在前方、正要离去的潘父与其它高层主管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接下来的问题,才是记者群真正的重点…… 第十五章 “是,在此除了恭喜潘协理接任新职宏图大展、步步高升,另外,根据了解,您个人似乎还有另一件喜事……这阵子大家都看到许多报导,指称您与‘大伊证券’的胡秘书密切交往、好事将近,可否请您谈谈两人的交往过程,以及未来的可能发展?是不是很快即将双喜临门呢?” 这个问题一抛出,现场立即鼓噪起来,记者们纷纷争着发言。 “请问您和胡小姐已经有结婚计划吗?” “胡小姐的家人对于两位交往的看法如何呢?” “由于两位的家庭背景相距颇大,请问潘董事长、潘副董以及整个集团对于胡小姐的看法是?” 眼看记者们的问题越来越急切而尖锐,集团的公关经理连忙站起身来打圆场。“各位媒体朋友,今天的记者会已经结束……” “公关经理不要老是出来打官腔啦!” “这也是好事嘛,稍微透露一下好不好?大家都很关心啊!” 公关经理抓着无线耳机,本想呼叫保全人员进场维持秩序,却被潘席安伸手阻止。 “关于私人感情的部分,我想……”他的态度从容不迫,优雅站定,薄唇上扬的弧度刚好,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势,让吵杂的记者们安静了下来。 “谢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关心,我也藉此机会郑重澄清,潘家长辈绝非短视浅见,从来就不以家世背景来评断任何人,包括对婚姻的看法亦是如此。尤其是我的祖父潘董事长,他老人家看重人品更甚于其它。”他停顿几秒,对着闪个不停的镁光灯露出了招牌笑容,继续说:“因此,当然不会因为胡小姐出身单纯公务员家庭而有所看轻。” 这样的答案,显然已经公开坦承这段情事,也掀起更多的问题与热烈讨论。 某资深记者刻意将麦克风朝着男主角,以快速而宏亮的声音再次确认。“也就是说,潘协理确实承认您正与胡小姐交往中吗?” “各位手上不是已经有照片及相关报导?原本我是想尽可能不让胡小姐曝光,可是我的能力不足,还是被各位发现了。既然已经公开,我也在此恳请大家,请让我和胡小姐能保有些许个人隐私,否则……” 他笑得有些无奈。“就显得我这个男朋友实在太无能了!” “哇,好幸福喔!” “这才像是男人嘛!” “羡慕死了!” 潘席安刻意将目光向远处,停在一脸不耐的潘父以及一旁的高阶主管身上,然后转回视线,对着众人无奈一笑,充满歉意地说:“抱歉,公司内部还有会议要开,今天就先到此为止,谢谢大家的关心!” 一旁待命的保全人员已经靠近,左拥右簇地陪伴潘席安离去。 女记者们赞叹不已,急忙想再继续追逐而上时,又被公关经理挡下了。 “各位先生小姐,麻烦请到前方领取新闻稿,谢谢……” 变调的记者会终于宣告结束。 潘老爷目不转睛地看完,绷紧了脸,手中的遥控器一按,啪地关掉电视。 这个兔崽子!看他故作轻松潇洒,高调地在媒体前替自己开路……他哪不知道孙子的用意? 以为先下手为强,靠媒体的力量就能让个小秘书入潘家大宅门?有这么简单吗? 还早得很! “爸,您别生气了。”潘家长媳,也就是潘席安的母亲,双手奉上一杯蔘茶,试着想安抚潘老爷。 “怎么能不气?妳是怎么教孩子的?席安从小就老是和我唱反调,送他出国这么多年了,以为会有点长进,想不到现在还是这副模样!”掀开瓷盖,一阵热气让他更是怒意燃起。“心口已经一把火了,还让我喝热茶?!” “爸,这……唉,席安还不是您宠出来的吗?”媳妇笑着接回杯子,替他吹凉蔘茶,温柔地说着:“从小您就特别疼他,说他聪明伶俐反应好,等他回来集团内部工作时,又说是要特别磨炼他,故意让他去个独立运作的单位,想看他如何发展……这孩子很认真学习,该做的事情一件也没少,您不也很满意他的表现,否则怎么同意让他出掌投顾公司的协理职位呢?” “这是两回事!”潘老爷微斥。“难道,妳也同意让他去娶个身无靠山的小秘书?” “我明白老爷主张门当户对的想法,但是我也相信席安的眼光啊。”她把蔘茶放在桌上,在老爷身边坐下。“成家立业总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还得看他娶的是谁!”潘老爷想了想,下了命令。“替我打电话给他,我要跟他谈谈!” 高级房车流畅地滑入下班时段的车阵中。 潘席安刚从“大伊证券”把胡星语接上车,好看的唇角净是掩不住的笑意。 “我自己坐车去就好了,以前不是都这样吗?最近你老是跑来接我,万一又被狗仔队跟踪偷拍,不知道又要说什么……啊!我看过记者会的转播了,你干么说那些话啦!”她乍然想起,摀着瞬然赧红的脸蛋。“好丢脸!” 他转头,瞅着她羞极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伸手覆上那热烫的颊畔。“妳看过记者会了?怎样?画面帅不帅?” “一点也不帅!”拍开他的手,她又急又惊。“小心狗仔队!” “放轻松,我们是单身男女谈恋爱,很正常的事情,要拍就拍吧,而且都已经公开了,随便他们吧。再说,妳想想看,都已经被他们拍到在东京进出旅馆的画面,就算妳现在搬来和我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车子平稳地转弯,他继续说:“况且,若不来接妳,万一让他们单独跟上妳,我才真的不放心。”趁着红灯停车,他又转头给了她一个微笑。“像现在这样跟妳在一起,我才能安心。” “你还好意思说?东京旅馆还有这些、那些……还不都是你安排的!”她微怒,但不到三秒钟却又无奈一叹,认命地说:“算了,反正怎么都说不过你。” 可是,她心里也好甜,这男人总是替她设想周到,尽力保护她,也许天塌下来,他也会抢着扛吧? 回到潘席安的公寓,她熟练地从冰箱里取出食材,打算简单做个晚餐,享受两人短暂独处的甜蜜时光,晚点再让潘席安送她回家。 端上最后一道香煎银鲑,她正要回头出声唤潘席安可以吃饭了,发现他正坐在沙发上,手持电话,神情忒是严肃。 来电的是潘老爷,他要孙子把传闻中的女主角带回来。 “你敢拒绝?” “爷爷,我不是拒绝,是必须问过星语,她若同意我才能安排,而不是以潘家的威严压人……” “压人?你说这是什么话!口口声声说正在交往,难道不该带回家里和长辈见面?好家伙,还没见面就摆这种高姿态,我就不相信是什么有教养的女人!” “爷,当然要带她回去拜见您,但是……” 吁了口气,长腿交迭靠在茶几上,潘席安的语气甚是无奈,又像是很认真地解释。“事先征求她的同意,这是尊重,不是她摆姿态……” “好!既然说是尊重,那你倒是给我排个‘尊重’的时间……几时可以?” “那就……周末晚上吧。我一定把人带回去。”他保证。 “哼,我就给你时间,周末务必把她带回来,我一定要瞧个仔细、看个清楚!” 这小子想采取拖延战术,等着看潘家被媒体围剿?想都别想! “是,遵命!” 潘席安满意地按下结束键,薄唇扬起得意的笑,抬眼正好对上从厨房走过来的胡星语。 “是谁的电话?”她听见了一部分,直觉应该是来自潘家人。 “潘家老爷,我的祖父大人。”长手一伸,他把她拉进怀里,两人深深陷入柔软的牛皮沙发里。 “潘董事长?”她倒抽一口气,惊讶地嚷着:“你和爷爷说话都是用这种语气?也太没礼貌了吧?” “这妳就不懂了。在潘家,气势很重要,要是太客气或畏缩,等于是未开口就先输一半。”他啾了下她的粉唇,笑看她。“否则,老爷要我现在、立即、马上带妳回去和他见面,妳说,我能答应吗?” “当然不行!我、我……”她惊恐万分,说话都结巴了。“我还没准备好啦!” “等妳准备好,恐怕都二十年过去了。”潘席安取笑她。“我认为爷爷恐怕没办法等那么久。” “还用得着你提醒?”瞪了他一眼,她明白自己势必得面对这一关,可是……“弄得好像要去打仗似的,万一闯关失败,怎么办?” “怎么办?”潘席安慢条斯理地回答:“我也正在想啊,可是肚子很饿,要我怎么想?” “那就赶快吃饭呀,晚餐早就准备好了。”她立即起身,拉着他就要往餐桌走,却被另一股力量箝制住,一时没站稳,又跌进沙发里,被紧紧拥进男人的怀里。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暖烫的唇瓣吮上她细致的颈际,轻啃慢咬,留下深色印记,他的大掌轻轻定住她的小脸,再往上寻到她水嫩的唇,然后,绵密又深切地吻了起来。 “唔……” 只消一个吻,就让她感觉天旋地转,胡星语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可是一双手却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很自然地圈上他的颈,认真回应着那唇舌热情的邀约。 许久,潘席安才松开她,笑容更得意了。“让我像这样,先抱够吻够了,我才有办法去思考……啊!” 猛然吃了她一记拐子,以为她模样清丽纤细,想不到手劲倒是挺吓人。 “妳、妳怎么舍得……”伸手揉着结实的胸坎,他忍不住抱怨。 “还说!都什么时候了,就只会占我便宜!”她娇嗔,却也伸手替他揉揉。 “不是占妳便宜,这是爱妳的表现呀!”他又把她圈回结实的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心,认真说着:“有什么好担心?我对妳很有信心,也对我自己有信心,这关并不困难,只要妳愿意,我们就可以一起走过,别怕,嗯?” 倚在他的胸前,胡星语清楚听见他的心跳坚定稳实。这个男人为她挡去风雨,撑起属于她的一片天,走过这些日子,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抬起头,她出其不意地给他一个甜滋滋的热吻,然后才拉着他起身,催促着共进晚餐。 “快点吃,我不能留太久。”替他舀了一碗汤放凉,她不忘催促着。 “急什么?十二点之前送妳回去就行了,反正妳爸妈现在也没那么反对了,不是吗?” 自从上次一跪,胡家父母的态度似乎软化许多,最近送她回家时,还刻意上楼向两个长辈请安问候,即使应对冷淡,可至少没被赶出门,再加上这场记者会的公开示爱,相信胡家父母已能理解他百分之两百的诚意了。 再说,难得今晚他没有应酬和饭局,当然要乘机好好享受两人厮磨的甜蜜时光。 “那是另一回事。我要回去准备应战呀。”要进豪门,得先自己开门。 她眨眨眼,甜笑着。“再说,我担心狗仔队一路跟踪……你看过那些八卦周刊的掰文功力吧?他们会把几点几分、从哪里去哪里、停留多久等等,都写得一清二楚,然后还推测男女主角在里面做了什么……” 第十六章 “对啊。”潘席安放下碗筷,认真思索。“那更要留久一点,不然会被误以为我只有两、三个小时的‘实力’……” “你……”意识到他指的是床事,她脸蛋热了起来。 “说到这个,我也要抱怨一下。妳老是担心狗仔队,结果却是剥夺牺牲我的福利,这样实在很不公平。” 胡星语抬眼瞅着他。“什么福利?” “例如留下来过夜啊!”他又随即更正。“不对,应该说是剥夺、牺牲妳的福利……我让妳很满意的,是吧?” “讨厌,你还说!”她又羞又气,可是瞧见那张存心逗她的俊颜,却又忍不住噗哧地笑了。 “会笑了?那就好。妳说过我们要一直一起的……”他也替她盛了一碗汤,放软了语气,温柔地说:“以后,就这样笑着过一辈子,嗯?” 一股酸意蓦然涌上鼻头,她的眼睛很湿润,心口很紧,像是要被拉走…… “嗯,我们……要笑着过一辈子。”这是一生的约定。 “去见爷爷的事,顺其自然就好,别太担心了,嗯?”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努力的。”她坚定地点头保证。 淡淡的湿意滑过脸颊,胡星语捧起瓷碗,晶亮的圆眸瞅着心爱的男人,唇边带着喜悦的笑意,一口一口地喝起热汤。 深蓝色欧洲房车流畅地奔驰在中山北路,胡星语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路灯,心跳愈来愈快,甚至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怎么了?还是很紧张?”潘席安早就察觉她的不安,虽然一路上试着安抚她,不过似乎不怎么有效。 “你确定我穿这样可以?”她伸手拉着银灰色的针织小外套,里面是同色系的雪纺纱印花洋装,极度怀疑地问:“会不会很俗气?会不会太暗沈?会不会太……” 他赶紧摇头保证。“不会,很美,很有气质。” 他说的是真心话,今晚的她看起来不仅优雅清丽,而且充满小女人的柔软细致。 “真的?听起来有点怪……”她半信半疑。“我以为你会带我去东区的高级服装店,就像很多罗曼史小说里写的那样,然后拍两下手,就会有御用造型设计师替我打点换装。还有,也会有专人替我化妆、做头发,结果……” 她转头盯着他,黑眸迅速燃起怒火。“结果什么都没有!这也就算了,竟然还说随便我想怎么穿、怎么打扮!你确定是真心想带我回去见长辈吗?” 她没忘记之前去loungebar的“盛装”是如何被他嘲笑,即使后来他教她怎么适当装扮与培养品味,可今晚是与两人有重大关系的场合,他竟然一点意见也不提供,摆明是要让她自生自灭,在众人面前丢脸! “当然是真心的啊!”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解释了。“我说过,这几个月来的训练不是白花时间的,妳已经很明白什么叫做合宜的穿著,也有充分的能力可以打点自己,还需要我把妳当成芭比娃娃,随我个人喜好而任意摆布妳吗?” “这回不同,这、这、这么重要的场合……” “这么重要的场合?”他笑得很得意。“我觉得……妳真的很担心不能跟我结婚吧?” “你……”别过头,她冷静地下令。“看来今晚并不重要,麻烦请送我回家,谢谢。” “呵呵,别生气嘛。”此时,车子开进一栋独栋别墅的院子里,他停车熄火,然后转头啾了下她水亮亮的嫩唇。“要相信自己。” “别……唉,会弄坏我的妆!” “是是是。”他替她解开安全带,牵着她下车,又伸手为她顺了顺发梢,然后瞅着她看。 “干么这样看我?” “真的很perfect,别担心了,嗯?”牵起她的手,潘席安领着她往大门走去。 小手被包握在他温暖的大掌里,胡星语紧绷的心口好像松开了些。 “我是真的很紧张,担心会丢你的脸。”她闷闷地说。 潘席安停下脚步,亮眸里只看得见心爱的女人。“没有什么丢不丢脸的事。这几天已经复习很多遍了,说不定妳已经比我更清楚潘家的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往后,妳得开始学习和他们相处,拿出勇气和真心,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自从决定周末要回老宅和长辈见面后,潘席安立即把整个潘家的人物关系,甚至个人喜好,做成完整的档案,印成颇有厚度的作战数据,简直像是考前恶补。 “所以你打算让我自己去打这场仗?我就知道……你这狠心的家伙,完全靠不住。” “我是很想帮妳,但有些事情还是得要自己承受与面对才行,嗯?”潘席安笑了,轻轻一使力,让她转了一圈,飘逸的裙襬更衬出她的优雅气质。“看看妳,今天穿得这么漂亮,我已经知道没问题了。” “反正我永远说不过你。”无论是褒奖或说教,这男人都有一套,胡星语笑了。 “我们之间是在比谁的嘴厉害吗?就算真要比,也应该有另一种比法,而且应该去床上比……” “停!”一思及他提的场景,她脸蛋蓦然红了。这个男人总是知道怎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握紧了她的手,潘席安悄悄地在她的颊边轻轻一吻。“别怕,我一直都在。” “嗯。”胡星语看着身旁挺拔俊帅的男人,给他一抹甜笑,细跟鞋下的脚步更是坚定踏实了。 这个男人已经为她做得够多了,现在,该是她上场的时候…… 虽然早已知道潘氏家族人口众多,但胡星语没想到第一次的拜访,等着自己的竟然是个将近三十人的家族聚会,声势浩大得令她有些无措。 她被安排在女眷区……潘席安说过,潘家的女人是从不干涉或参与公事,而是被要求负责照顾丈夫和孩子的生活起居,陪伴丈夫出席各种必要的宴会,偶尔也要出现在时尚派对或慈善活动里。 拜最近读过的许多八卦周刊所赐,这些大宅的规矩她也约略知道,但总觉得豪门生活和自己的距离太遥远,实在难以想象。 衣香鬓影、华冠美服,长桌上摆满了精选佳肴,但交谈的多,动筷的少,她努力挺直腰杆缩小腹,保持唇角上扬三十度的微笑。 可惜没有人主动与她交谈,除了坐在对面的潘席安母亲,偶尔目光与她交接时,会对她善意一笑。 她真的能加入并且适应这个陌生的家族,成为她们其中的一员吗?胡星语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 晚餐结束,她躲进洗手间,遇见正在洗手台前整理服装仪容的潘席安大嫂。 她和善地对胡星语嫣然一笑。“我看妳晚餐吃得很少,还不习惯吧?这么多人……” 当时她坐在餐桌的另一头,但因为事先听说自己的小叔有了结婚对象,视线难免忍不住飘到胡星语身上。 “我……”镜子里映出另一张肤白似雪的绝美容颜,胡星语的目光与她在镜里相遇,一时讶然,说不出话来。 “别担心,很快就会习惯的。”她收起化妆包,起身时对着胡星语眨眼一笑,翩然优雅离去。 怎么那么美……自己拿什么跟人家比? 回头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拢齐披肩的直发,青涩得犹如大学生。 她无奈一叹,走出洗手间,才刚犹豫着是不是要回去客厅,旋即被环腰拦住。 “去哪?我以为妳偷偷落跑了。”男人带笑的嗓音很好听。 可惜,她现在完全没心情感受。 “是很想落跑没错。”她闷闷地回答。“只是还没走到门口。” “说什么傻话。爷在等妳,走吧。” 语毕,潘席安的大掌握住她的,似乎是不让她有任何脱逃的机会。 胡星语抬眼对上他温暖的黑眸,熟悉的俊颜扬着温柔的浅笑,她的勇气瞬时又回来了。 甜甜对他一笑,她举起手比了个加油的姿势。“我会坚持到最后的。” “别怕,做妳自己就好。无论今晚的结果如何,我都要和妳在一起。”他提醒她。“别忘了,妳答应我的,要一起笑着过一辈子,嗯?” 简单几句话,犹如灌顶,胡星语全身充满无穷的力量。她爱潘席安,毫无疑问地愿意为他承受考验与挑战。 来到二楼,轻轻敲门,里面传来沈厚的应门声,潘席安推开门,带着她进入。 与潘老爷对视三秒钟,他恭敬地招呼后,在她耳边轻语:“去吧。” 然后,他关门离去。 踩着厚实的长毛地毯,胡星语努力稳定每一个步伐。 “爷爷,您好。”她深吸了口气,声音清脆地回荡在二十多坪的书房内。 老人缓缓起身,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眸盯着她,认真看了许久,才示意要她坐下。 “晚餐还合胃口吧?” “一切极好。”她学着潘席安的语气,恭敬回答。 一切极好?这是哪来的老派用词?不过虽是老派,总比轻浮来得好。 他在主人椅坐下,开门见山地说:“听说席安打算和妳结婚。” “我们是有这样的想法。” “既然如此,有些话我就不拐弯抹角。”老人果然问得很直接。“妳可知道席安为什么会喜欢上妳?” 她微笑不语……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 难道要把潘席安的“星星论”搬出来吗?她说不出口。 “今晚和胡小姐一见,我大约也明白一二了。”潘老爷很有把握地陈述自己的看法。 “包括席安在内的这些潘家孩子们,从小就轮流到世界各国接受最顶尖的教育,见过的名媛淑女不计其数,我想……应该是豪华晚宴吃多了,所以对青菜萝卜倒好奇起来了。妳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想……应该明白。不过,”她忽地淘气一笑,眨着眼睛。“我也不知道他想吃素,平时他是不挑食的。” 这是什么意思?反驳他吗?潘老爷的锐眸更沈了。 静默半晌,他又说:“如果我给妳一笔钱,妳认为如何?” 来了来了,小说和电视剧里最常出现的老梗来了。 “但是真爱无价,该如何衡量这份感情的价值呢?”她勇敢抬头,迎向老人。“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钱解决。” “是吗?”老人轻笑。“那就看妳的想法了。” “想法?呃,他是曾经和我提过许多想法,包括对于出身潘家这件事。他说,他绝对不会因为我而放弃潘家……” “喔?”老人的脸上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他当然离不开潘家,没有潘家的光环,谁还当他是二少爷……” “不,不是这样。”她摇摇头。“他之所以离不开,是因为潘家赋予他的传承使命与责任。他有良好的学识背景、聪颖的头脑、积极的工作态度,即使有一天失去潘家的光环,凭借他自己的力量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但是……” 她顿了顿,继续说:“这些也是潘家栽培他、教育他而来的,他说人不能忘本……” “他是我潘某的孙子。”刻意压下心头的得意,老人说得很坚定。 “既然如此,爷爷应该也认同他的眼光,例如……我。” 这女人为什么和孙子一样……狡猾! “他看女人的眼光……”潘老爷定定望着她,半晌才说:“还有待加强训练。” 终章 胡星语微笑。“这点我承认。至少他的眼光离爷爷的还很远……我也听他提过去世的奶奶。” “哼。”知道就好。 “但爷爷,我觉得自己确实比不上所谓的名媛淑女,可也不算太差。”她努力为自己建立另一个形象。“虽没有优渥的家世背景,但也还算清白规矩,虽不是顶尖聪慧,但也拿到英国文学硕士……” 老人盯着她,沈吟许久,才开口。 “我也不是非要把政商联姻这种模式套用在他身上,但大户人家的规矩多,我不希望有人因为不识规矩,造成家族成员的困扰,甚至坏了整个家族名声,所以才会主张门当户对……”虽然说得委婉,但够聪明的话,应该听得懂吧! “是,我明白。”她抬起头,坚定地说:“关于这点,我一定会努力。” “努力什么?” “努力学会潘家所有的规矩,绝不让自己的行为造成家族的困扰……” “妳……”说到底,就是非要和席安在一起的意思。 这女孩不算精明能干,也不若他想象中的小家碧玉,要说普通,好像也不是那么普通,要说有胆识,却瞥见她的小手正在发抖,这……到底该怎么形容? 让一个他还没看透的女人和席安成了夫妻,究竟是好或是不好? 潘老爷沈思着,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潘席安。 “怎么?想来解救她?”潘老爷睨了他一眼,精明的眸光可没错过胡星语暗暗松口气的模样。 “有这个必要吗?”潘席安故作惊讶,指着手上的瓷盘。“我只是来送个水果而已。” “哼,有谁敢指使你来送水果?佣人全下班了吗?” 以为他老人家没脑袋?明明只是找个借口想进来探看状况。 “你来也好,坐下。”潘老爷威严地命令 “是。” “昨天下午‘大伊证券’的陈总裁、沈总还有谷副总去了我的办公室,谷副总临走前还和我私下聊了几句,他说你和她是因为这桩并购案而开始往来。” “是。” “我告诉他……”老人炯亮的眸盯着孙子。“我从来没想到,竟会因为一笔几十亿的生意,还得牺牲我孙子的婚姻。为此,他还向我鞠躬道歉……” “爷……”潘席安不知道有这么一段,先是一怔,然后收起笑。“这是两回事,硬要凑在一起说就有点严重了。况且,当时谷副总也觉得赞同、看好。” “听说小谷和她是旧识,若是要站在她的立场,那当然是拍手叫好。”老人瞟了他一眼。“好或不好,不是光靠别人来说。” 闻言,潘席安蓦地笑了,意有所指地说:“爷,这就对喽……感情是自己的,好或不好,不是光靠别人来说……” 被反将一军,老人家有点恼怒,话题迅速带开。“听说你还在别人家父母亲面前下跪,保证一定由你爸妈出面提亲?” “是。”他恭敬回答。“这是基本的礼数,当时大哥、二堂弟、大表哥等人的婚事,也都是这样按部就班……” “按部就班?你还好意思提?”自己先放了一堆消息给媒体,硬逼潘家长辈得有“绝非势利短见”的肚量,摸着鼻子接受这桩婚事,这又算是什么“按部就班”? “可是,爷,若不是为了要按部就班,这里……”他忽地伸手探向胡星语平坦的小腹,毫不犹豫地贴上。“这里早就有了您的小曾孙了。”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止,吓得她急急后退,差点绊倒,幸好他及时揽住,否则就要在潘老爷面前出丑了。 “我知道若是走到这一步实在不太好看,所以才一直按部就班……”他比了个肚子鼓起的手势,神色自若继续说:“爷,您希望我怎么做比较好呢?” “你……”两双锐眸相对,谁也不让谁,许久,老人终于放弃了。“我累了,改天再说。” “爷,请不要休息太久,您也知道我一向不是守规矩的乖孩子,很难一直‘按部就班’的……” “净是忤逆长辈,我是这样教你的吗?!”潘老爷又冒火了,可是心里早已松软。 他太疼爱这个孙子,难以拒绝他的要求,无意义的争执与反对,反而是赔上祖孙多年的情感。 也罢,只要胡星语真能让他快乐地过日子,也没什么好反对了。 而且,正如孙子所言,以他的能力,还需要靠与女人联姻这种事来发展事业吗? “宠子不肖,宠孙也一样。”叹了一口气,他挥挥手下令,语气软而无力。“去请你爸妈进来。” 还要把父母亲也拉进来继续争辩吗?潘席安一时没能理解。 “不是说要父母亲去提亲才行吗?还不找他们来商量?” “啊,是!”拉开了门,潘席安又回头。“爷……” “还有事?” “谢谢您。”他恭敬地鞠躬,才牵着胡星语走出去。 再度坐在潘席安的车上,胡星语怔怔地望着窗外。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潘家大宅的,只记得走出大门的那一剎那,双腿明显地发软。 “累了?”见她不说话,潘席安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伸过来握住她冷凉的手心。 “超乎我的想象。”胡星语微微一叹。“我终于理解所谓的门当户对了。” 回想今晚的家族餐会,从精选食材、酒水搭配、甜点水果,甚至连桌巾与餐具摆设,处处显露着大户人家的尊荣贵气,更别提潘家人令人难以忽视的气质,只消看过一眼,便能明白望族与生俱来的雍容气度。 她这只丑小鸭,真的能融入其中吗? 沈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知何时,潘席安已经在路边停下车。 柔荑被握在他手里,带着走了几步,胡星语才发觉自己正站在淡水捷运车站前。 “怎么……” “我一直很想再回来这里走走。”潘席安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前方正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的小公园。“妳刚刚说的门当户对,是因为爷爷说了什么话吓到妳了?” “也不是。”她无奈一笑。“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我的确距离‘门当户对’还很远。” 潘席安停下脚步,表情有些诧然。“所以呢?妳打算放弃吗?” “我是想……只是想……” 他放开她,双手环胸地瞅着,一丝笑意也没有。 罕见的肃穆神情让她哑然失笑。“我只是想请你等我。” “什么?” “我和潘家的距离很远,所以需要一些时间重新学习。我希望自己有资格被称为名媛淑女,希望能学会大家族的应对进退,希望可以进步到和你并肩同行。”她甜甜一笑。“席,你能不能等等我?” 原来如此,潘席安笑了。“要我怎么等?说来听听看。” “请再给我三年的时间,”胡星语举手保证。“我一定可以做出什么,或者成为什么。” 瞅着那张坚定承诺的小脸,他收起笑,语气很认真地问:“妳想要的‘什么’,究竟是什么?” 对啊,究竟是什么呢?胡星语怔怔望着他。 是职位,还是更多的薪水?她一直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沉默许久,她闷闷地开口。“我说不出具体的东西。” “妳想要的应该是自信心吧!”潘席安轻轻搂住她。“妳什么都不缺,就缺自信心。” “自信心?”被搂在怀里,和心爱的人交换着彼此的体温,胡星语很贪恋这样温暖的感觉。她靠在潘席安胸前,低喃:“为什么总是被你看得这么清楚呢?你真的好像是老师。” “妳害怕吗?” “不,我喜欢被你看清的感觉,因为你会带领我。可是,我不能一辈子倚靠你。”她抬起头。“再给我三年,好不好?” “不好。”他笑笑拒绝,转而要求她。“我也想被妳看清楚,被妳带领。” “啊?” “我们是互相需要的。白天,我是妳的太阳,晚上,妳是我的星星……” “好肉麻喔,可是……”胡星语的脸都红了。“再多讲一些。” “真是肉麻当有趣。”潘席安瞅着她笑,又继续说:“要我等三年?没办法,也没必要等。” 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他再度拥她入怀。“我喜欢妳原来的样子,不需要为了迎合家族里的长辈而改变自己,如果结婚只是为了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名媛淑女,我没必要绕这么大一圈,对不对?” 倚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胡星语好像慢慢想通了。 “那……我决定了!”她直起娇躯,认真地说:“我一定要为你做些什么,好好报答你!” 以为她又有什么想法,结果,竟然是说要报答他。 他朗笑。“好啊,那今晚就和我回家吧!” “这……有困难啦,换别的。” “说得那么爽快,还说要报答我……”他摇头叹气,又想起某件事,语气一转。“不然这样好了。” “怎样?”她有点愧疚,又期待地看着他。 “不然……”他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盒,打开后,拿出一枚净白的戒指,举到她的面前。“和我结婚……这点总可以做到吧?” “我当然做得到啊,你都在我爸妈面前跪了那么久,而且我还跟着你去见爷爷……”说着说着,她声音颤抖起来。“如果不想和你结婚,那是在忙什么?怎么还问这种问题……” “那些事就不要再说了。”看来她根本没想到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现在,我是在跟妳求婚……” 他单脚屈膝下跪。“胡星语,妳愿意和我结婚,只当我一个人的小星星,和我笑着过一辈子吗?” “别这样啦,很多人在看……”公园就在捷运站前方耶。 “担心什么?现在全台湾超过半数的人都认识妳和我了。”他拿起戒指,往她的无名指套进去。“就这样,妳答应了!” 他温暖的手握着她的,轻轻一推,晶亮的白金戒指圈着细嫩的手指,胡星语的心跳漏了好几拍。 即使这阵子忙着努力说服长辈同意这桩婚事,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还真的没想过求婚这件事。 可是,她爱的男人什么事都替她想好了。 她拉着潘席安站起来,感动的眼泪成串落下,又觉得自己很丢脸,只好把头埋进他的胸前。 “你要求婚也不先说一声……”女主角哽咽地控诉着。 “这种事情还需要先预告?” “反正……反正……”想不出自己到底想说什么,空白许久,最后她挫败地低嚷:“反正我很感动就是了。” “那就好。”潘席安温柔地笑了。 他满意地把她拥入怀里,夜风徐徐吹着,仰头望向天际。 胡星语察觉,随着他的角度望去,惊叹着:“今晚的星星好漂亮。” “再漂亮也只是挂在天上。”他轻捏了捏她的脸蛋,认真地说:“只有我,才是真正拥有星星的人……” 定定望着他,胡星语仰头给他一个热烈的吻。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全身闪着耀眼的光芒。 好幸福。再来一个吻吧! 尾声 半年后,终于完成“潘胡联姻”的婚姻大事了。 新婚之夜,胡星语趴在潘席安的胸膛上,喘息渐定,才开口问。 “真的可以让我继续在谷大哥身边当秘书?” “还是不相信?我这么不可靠?”虽是闭眼休息,但是大掌毫不客气地捏了捏她柔软有弹性的小屁屁。 “那……就照之前说过的,让我再继续磨练三年……” “又是三年?”潘席安哑然失笑。“潘太太,非得有这三年才行吗?左三年、右三年,转眼我们头发都白了。” “唉呀,你听我说嘛,虽然知道自己没本事变成女强人,但我还是想找出自己的‘什么’啊!”她用力啾了下他的薄唇,才说:“然后我就回家生小孩,嗯?等我们的小孩长大了,我想开一间童书店,这样可以吗?” “童书店?”潘席安惊讶地重复一次。 “我是念文学出身,真正的兴趣还是在文学方面。” “那就直接去开童书店啊,我老婆何必去看谷东川的脸色?”他开口承诺。“童书店的地点和资金,老公我保证全权打点,妳等着当老板娘就好。” “没意思。”她轻搥了下他。“你看不起我喔?” “哪敢。”老婆有自己的想法,另一半在旁边支持就好。“妳想怎么样都好,我都支持妳……只要妳还记得是我的老婆,有老公我在家里等着妳回来,这样就行了。” “说得这么委屈,是谁等谁啊?你的应酬那么多,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外面金屋藏娇之类的……” “停!”他做了个中止的手势。“我觉得妳的贵妇教育训练还不太够,至少服从和信任这部分还要加强,不然……” “不然怎样?怕我爬到你头上吗?” “这我倒不担心,不过……我比较喜欢妳爬到我身上……”握住她的腰际,他轻松地将她撑坐在自己的身上,眨着眼,邪恶地对她笑。 “像这样吗?”她摆出了驾骑的姿势,用力抖了两下小巧浑圆的胸部。“杀很大……” “哈哈!”她的配合度真是没话说。潘席安环抱着她倏地坐起身。“再来一次,嗯?之前为了妳家的门禁,害我停机那么久。来,多杀几次……” “好啊,杀就杀,谁怕谁!” 在一片杀杀声之中,谁也没注意到今夜晴朗无云,满天星光灿烂。 也罢,反正他只想要这颗小星星而已,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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