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跑皇后 卷一》 第1章 【正文开始】 八月末,秋老虎爬上头,京都的正午天和暑夏一样的炎热,但早晚时有些凉,露着手臂吹着风,能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天蒙蒙亮时,东巷那儿正热闹,走入巷就能闻到各种香味,卖饼的卖包子的,还有每天清晨赶早,一天都不会落下的豆腐摊儿, 在东巷街尾,老板将刚做好的豆腐脑抬上来,冒着热气呢,刚摆好架就有人喊:「大东子,来一碗。」 「好嘞!」老板大东子清脆的应了声,手脚麻利的从木桶中捞了满碗的豆腐脑,往上添了作料,舀一勺腌过的黄花菜和菇儿碎,往上再淋一勺自家特制的酱,最后撒上葱花,端到了屋外头摆好的桌子上。 「哎我说大东子,你家妹子呢,今儿怎么不在。」熟客老张拿起调羹将豆腐脑拌开,舀了一勺送到口中,转头朝那半开的门望去,「平日里不都是你妹子招呼的。」 温家的豆腐远近闻名,豆腐脑也是绝了一口,而东巷这儿,温家最出名的还得是大东子那如花似玉的妹妹如意,就跟是豆腐里生出来似的,生的又白又好看,这两年越发的出落亭亭,前来说亲的媒婆都快踏破门槛了,这温家愣是一家都没瞧上眼。 平日里这时辰都是温如意在摊子这儿帮大哥的忙,她出现的时候,豆腐摊的生意格外的好,温家两口子哪会放过这样的赚钱机会,今儿没瞧见人,所以这老张才问。 不等大东子说话,这边又一个熟客坐了下来,调侃道:「你还不知道,他妹妹让定北王给看上了,很快就要抬进王府去伺候王爷了,哪还会在这儿帮忙卖豆腐。」 大东子给他舀了一碗豆腐脑,神情有些尴尬:「早呐李叔,来,尝尝。」 原本老张还不信,见大东子这样的神情,直接将调羹放下了,收了玩笑的神情认真问:「大东子,你们真要把如意送去定北王府啊,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银子都送过来了那还有假,我说大东子,你们攀上定北王府这样的高枝,还卖什么豆腐。」 李叔尝着豆腐脑,说出来的话字顶字透了别的意思,大东子的脸色更尴尬了,招架不住,无奈道:「李叔,这事儿哪里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说了算的,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老张嗫动了下嘴,定北王啊,当朝太后的亲儿子,皇上的亲弟弟,先不说他身份尊贵没人敢得罪,光是他的为人也没人敢随意招惹,性子暴戾,冷酷无情,行事心狠手辣。 他看上的人,死活都得是他的。 京都城里流传了这么一句话,开罪皇上也不敢开罪他,可见其可怕。 一旁的阿婆为那孩子鸣不平:「你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将如意往火坑里送。」 东巷里头住的街坊邻里,大家都认识,温家在这儿卖了几十年豆腐,温如意这孩子又是大家看着她长大的,定北王府那地方,听着是有无上荣耀,可有没有那命享还不知道。 大东子丧了脸,拿着勺的手都有些颤抖,几乎是要哭:「陈阿婆,我也不想啊,可……可我们得罪不起啊,他们把银子送过来的时候就根本没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围过来的众人脸色微变,大抵是想起了那位主过去做的事,就这时,远远的有个孩子朝豆腐摊儿跑了过来,冲到了大东子面前后,气都来不及喘匀,焦急的对大东子讲:「大东哥,不好了,如意姐姐她跳河了!」 …… 温如意是在一阵嘈杂声中醒过来的,周遭说话的人太多了,以至于她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努力撑开眼睛,屋子光线有些暗,只瞧见了侧对面有个柜子,形状还特别的古旧。 温如意记得自己被徐蒂娜绊了下,从楼梯上摔下来后滚了满身疼,最后还撞在了大理石柱上晕了过去,他们怎么把她送到了这样地方,影视基地的医院也不该这么破旧啊。 做梦的吧。 「都快闹出人命了,要不算了。」 「算什么算,下午他们就来接人了,你不让她上轿,回头王府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可如意她都寻死了,进府以后。」 「温大东!你还管不管我们娘儿几个死活了,谁让她去茶花会的,被定北王看上的哪个能逃掉,进府以后她会想明白的。」 外面又传来了声音:「来了来了,符汤来了,喝了就没事了!」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屋里的陈设,温如意被人扶了起来,凉凉似碗的东西凑到了嘴边,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她下意识的紧闭了嘴,却是硬生生被那碗撬开了牙关,一股烧焦的纸灰味在口腔里泛开来,满大口往喉咙里灌。 耳畔还穿来这样的声音:「如意啊,不是嫂子狠心,嫂子也没办法,你这寻死觅活的,也该想想你大哥和你的两个侄子,进府以后好好伺候王爷,想想我们,别再想不开做啥事了,你也是知道咱们家的,但凡是有一丁点办法也不会这样。」 温如意倒是想说话,但满口吞下的汤险些把她给呛死,头更沉了,又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温如意发现自己是在一顶轿子内,双手都撑不开的距离,泛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面前落下的幕布随着轿身不断的抖动,温如意的身子跟着摆动,摆的她原本就昏沉的脑袋,越发难受。 恶心……想吐。 上下颠簸几次之后,温如意脱开一只抓着轿身的手捂住了嘴,还是没能忍住,呕出了声。 可她胃里空空如也,泛上来的只有那浓浓的纸灰味,闻到这味道后,温如意整个人打了个哆嗦,再度干呕了起来。 五脏六腑都快给吐出来了。 正当她抬起袖子擦嘴时,外面的人听到轿内传来的声音,跑的更快了。 街上的人瞧着,那就是一顶飞奔的轿子啊,四个轿夫赶着多焦急的事儿将轿子抬的飞快,摇来晃去的架子眼看着是要散架,坐在里面的人怕是要给摇晕过去。 第2章 温如意还没被摇晕,却也差不多了,苍白着脸色靠在那儿,余下的这点力气仅够抓稳那轿子,吐都懒得吐了。 当时她还在想着,是不是最后撞到大理石柱时脑震荡了,做个梦还能恶心成这样子。 可没多久温如意就意识到这不是梦。 飞奔的轿子忽然停了下来,惯性之力,温如意险些滚出轿子,没等清醒些轿子上的幕布就被人拉开了,两个穿着古装戏中老妈子衣服的中年阿姨将她从轿子里扶了出去,算不上温柔,力气却够大,她双脚瘫软走不走,她们直接架起她过了一道小门,再过了个一段小径,继而是个石拱门,再然后一段走廊。 吹过来的风很舒服,泛着花草香,没了那轿子的颠簸,温如意逐渐清醒过来,也能认真看眼前的事物了,她被她们架进了个院子,那门口迎着两个穿着古装丫鬟服的小姑娘,看来了人,忙将门打开。 温如意就这么被她们给扶进屋放在了床上。 离开前温如意还听她们对那俩丫鬟说:「刚才派人去的时候她大哥大嫂才将她从河里捞上来,你们看紧点,别叫她闹出人命!」 「赶紧打扮打扮,要是惹恼了王爷,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温如意恍恍惚惚让她们扶到了梳妆台前,屋子内的一切并不算陌生,之前她拍一部宫斗大戏时在剧组呆了有三个月,这些也都见怪不怪。 可当她看到铜镜中那张完全不同的脸时,两个丫鬟摆弄她头发传来的痛感,还有那并不属于她,如空投一般砸下来,让人招架不住的记忆,彻底将她给拍醒。 这不是梦! 娱乐圈中多美人,作为一个样貌并不算很出挑,完全是凭借着实力演技走到今天的三线小明星,温如意呆呆看着铜镜中当初自己梦寐以求的容貌,冷静不下来。 什么情况啊这是。 翻出最新的记忆时,温如意更加坐不住了。 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这身子的原主因为不愿给人作妾,跑去跳河,救上来时有一阵没气,醒来后已经变成了温如意,她穿越了,还被迫要给视人命如草芥,残暴无情的什么王做妾,轻则残废重则没命。 「姑娘您也别太难过了,我们王爷对院儿里的夫人们出手都很大方,只要您好好服侍他,今后的日子肯定是比在豆腐摊儿上好过的。」 「是啊姑娘,您可千万别再想着寻死了。」 豆蔻她们还在旁安慰她,温如意看着铜镜中这张堪称完美的脸,抬手摸了摸,随即下了决定。 ………… 温如意支开人,鬼祟避开府里奴仆找了个僻静角落悄摸爬了上去,背上是方才收拾的金银珠宝,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这多年,混到这地步温如意对任何事的接受度都很高,什么都没有逃命重要,有什么事等先逃出去了再说。 尽管这身子纤弱的很,没多少力气,还背着分量不轻的贼赃,但凭借着强烈的求生欲,温如意爬上了树,攀在了墙头上,看着墙外的巷子,还有那传入耳中的熙熙攘攘声,眼眸放了光。 就差一口气能翻出去。 正当她蓄足了力气准备翻过去时,她身后大树旁的小径那头,忽然传来了说话声。 「澜兄,听说你又新收了个美人儿,是东巷的豆腐西施啊,啧啧,了不起,了不起,不愧是……」 温如意双手扒在墙上,双脚开始用力的蹬着,企图靠着这往上的力道将她给带上去。 可有时就是如此,越是着急越办不好事,温如意的手都快扒的没力了,就是撑不上去,能怎么办呢,温如意赶紧往那大树边上靠,企图用树来将她遮挡一下下。「……」 略有些轻挑的声音越来越近,正说话的范二少忽然神情一滞,看着不远处那个扒在墙头,努力往大树那边躲的身影,背上还背了个偌大的包袱的人,转头看厉其琛:「你家居然还有贼敢来。」 不怕被拨皮抽筋么。 温如意听得到那个「敢」字,身子不由抖了下。 背后好几道目光,其中一道特别的锐利,即便是没有正面对上,温如意都感觉到了一阵寒意,还有听到那名字时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恐慌。 她不由伸出了手,抓住了树枝,拉下来,遮在了头上。 范二少笑弯了腰:「哈哈哈哈哈,她以为我们看不到啊,这么蠢的贼。」 温如意:「……」 月华如练,天青色的锦袍如落了一层霜华,厉其琛看着她去抓树枝的手,白皙的腕上,一只碧翠的镯子特别的显眼。 他缓步而来,脚步沉稳,眸光内敛,周身无任何凌厉锋芒的气势,却令人感觉他有着无上的尊贵,深邃眸子牢牢锁住她的身影,声音分外的冷:「下来。」 死了死了死了,下去的话肯定要完。 那还不如加把劲逃出去。 强烈的求生欲下顷刻爆发出力量,温如意即刻快速的蹬脚,真就让她给攀上去了。温如意心头一喜,就差抬脚先翻过去一只。 成功在即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肌肤相贴,她的脚踝有些凉,更衬的他掌心的热,温如意心里紧张坏了,挣扎不开,下意识转身低下头看。 这一看,四目相对,撞上那双冷冰冰的眼,记忆中最为恐惧和害怕的情绪席卷而来,温如意吓的顿时浑身没了力。 手撑不住了,脚还没挂上去,温如意直接从墙上掉了下来,还掉在了厉其琛的怀里。 周遭很安静,安静到风吹过树叶沙沙声都格外的醒目。 只听见「叮」的一声,温如意背后的包袱中漏出了一只小觚,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滚了几圈后撞到了厉其琛的脚,悠悠停了下来。 温如意看着眼前这张俊逸非凡的脸,携着与生俱来的风流贵气,令人呼吸一窒,但那星寒深邃的眸中并着的锐利却将温如意给惊醒了,她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第3章 心头涌起极强的危机意识和求生欲,温如意闭上眼直接歪倒在了他胳膊上,「晕」了过去。 九月中,夜晚的天很凉快,打开窗户送风进来还不会觉得冷,点着小烛灯的屋内,此时一片旖旎。 昏黄烛灯下,地上抛着几件薄衫,堆砌在一块儿显露出其主人丢下时的急促,视线往声音来源处延伸,绣着大牡丹花的素锦屏风上,就贴着那红牡丹的位置,垂了件粉色的亵衣。 仿佛是闻到那脂粉香,越过了这屏风,外头的风也不大,就见着垂下的床幔晃动着,飘啊飘的像是湖面上荡漾开来的涟漪。 透过那床沿的缝隙,床幔内的温度一瞬拔高了许多,两抹身子交缠着。 女子揪着面前的枕儿,已经掐出了印痕,她面上的神情虽是享受,仔细瞧着,又好似有些走神。 微颤着,温如意掀了下眼,肩胛那儿有他粗重的呼吸,脚下一软时险些要趴倒,后背传来似是轻笑的声音,温如意瘪了下嘴,不由想起大半个月前穿越到这儿的时候。 想她温如意,十八岁时被星探挖掘,因样貌不够出挑,在诸多娱乐园美女中只能算是清秀的她,这星路走的并不顺遂,通俗的说,就是要潜规则,人家都先挑了比她好看的。 这么不温不火了五六年,三年前,她运气好接到了一部宫斗大戏的戏约,虽然是女配,戏份也不多,但在这部戏大火的时候,她还是凭借着精湛的演技让很多人记住了她,之后片约纷纷,虽然都是些女配,势头却是越来越好,也积累了一批粉丝,有了流量还接到了不少代言,终于晋升到了三四线。 就在今年七月,经纪人告诉她,有部电影约,大影帝主演,他为她争取到了演女二的机会,戏份少没关系,重点是这部电影是票房王的导演主导,大影帝主演,还邀请了不少老戏骨参演,光是这阵容就能想到电影上映后会有多火爆。 温如意当时就激动了,零片酬她也愿意啊,要知道这部戏后她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以后还怕没钱赚么。 正当她要飞黄腾达时,开机仪式那天,她和女六从酒店离开时,被人从楼梯上挤了下来。 原本对方的意思可能是想让她受伤,可以代替她出演女二,可温如意的运气不太好,滚下去后脑袋砸到了楼梯下的大理石柱。 等她醒来却变成了这样。 「在想什么?」 背后忽然传来了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丝的威胁,温如意整个儿震醒过来,刚要说话,身后空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被他翻了过来,惩罚性的压制,目光如炬的看着她。 「你在走神。」厉其琛垂眸,看着她肌肤上的薄红,眼底噙着一抹似是笑意的神情,嘴唇微启,「嗯?」 这一声「嗯」换来了温如意妩媚的一笑,正要回应,他已经低下头,呼吸越近了,随即被带入了狂风暴雨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停息下来时,温如意翻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肩膀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疼,呼吸透出来的湿热绕在耳畔,引了一阵痒。 她下意识缩了下,他咬的更狠了,温如意只能求饶:「疼。」 厉其琛松口,在她耳畔,暗哑道:「没有下次。」 温如意软软闷声:「不敢了。」 厉其琛抬起头看着她,一双深邃眼眸沉如深渊,涌动欲望,因为她的顺从胸腔轻微鼓动,像是低笑。 不知过去了多久,温如意也不敢动,他忽然起身,拿起落在床沿的衣衫披上,等温如意抬起头时,他已经系了衣袍走出去了。 门口传来恭送声,很快守在外面的丫鬟豆蔻走了进来,看这一地的狼藉,在看坐在那儿露了一半香肩的夫人,忙去柜子上取了药过来。 「夫人您又得罪王爷了。」 豆蔻挑了些药膏涂在咬痕上,温如意缩了下身子,可怜巴巴看着豆蔻:「我没得罪他。」 「那您这次是怎么了。」 温如意瘪了下嘴,她就走了下神。 「您也太大胆了。」豆蔻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用力将药膏往咬痕上按了按,「进府当天就敢爬墙逃走,现在还敢这样。」 温如意轻嘶了声,说起这个她就来气! 豆蔻看着自家夫人脸上的悲悸:「您能活到现在算是命大,之前那个想逃走的,第二天就被转卖了。」 这事儿温如意倒是头一回听她说起来:「卖去哪儿了?」 豆蔻上好药,将她衣衫拉上后,看着她那揉着胸的双手,一脸的难以描述:「卖去乡下给个瘸子当媳妇。」 温如意抖了下身,往床上缩,将被子盖到身上蒙住脸闷闷道:「我睡了。」 豆蔻叹了口气,替她放下床幔,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累的不行的温如意说睡就睡,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温如意打着哈欠坐在梳妆台前,半露着肩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越看越有精神。 一双灿然的水眸,犹如是泛了星光,镶嵌在这这张堪称完美的脸上,红唇微启,只稍随意摆弄个姿势,就有一股别样风情;她生的真的很美,温如意见过不少令人印象深刻的美女,但她的美又是另一种感觉,连她这么对着铜镜都会着迷。 更甚者是她这凝脂般的肌肤,白皙润滑,叫人爱不释手。 温如意摸了摸脸颊,视线顺着纤长的手往下,看到肩膀处清晰可见的牙印时叹了口气,属狗的吧。 再往下,温如意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抹垂涎,双手不自觉握了上去。 到厨房领了食盒回来的豆蔻看到夫人又在摸自己的胸时,比起大半月前已经见怪不见,十分淡定的放下食盒。 温如意一面羡慕一面嘀咕,吃了什么长大的,这身体也才十六七的年纪,居然发育的这么好,想当初她为了丰胸,木瓜酸奶整整吃了两年,按摩药膏一样没少,可愣是没见cup大一些,经纪人还打击她说那不叫发育迟缓,叫发育停止,除了隆胸没第二个办法。 第4章 可换到这幅身子上,人家这年纪就这么澎湃了! 闻到香味后温如意当即转过了头,鼻子微动了动,双手还搭在胸上,将那垂涎的神色转到了食盒上,胃里泛上来一阵咕噜叫:「里面是什么?」 「这么晚了哪里还有早食,张大娘给您留了些粥。」豆蔻看不下去了,将她的手从胸上拿了下来,扶着坐到桌旁,给她添粥,将里面的几碟小菜端出来,看着她忍不住道,「夫人,您以后可别再惹王爷了。」 温如意手一抖,她是真的没想招惹厉其琛那家伙。 这大半月里她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逃跑的不可实施性,就如豆蔻所说的,被抓到的后果很惨。 即使没被抓到,以她现在的境况,也走不了多远。 想到这儿温如意一阵胸闷,也不知道现在是谁顶替了她的角色。 豆蔻又给她添了一碗粥:「夫人您等会儿要不要去花园看看。」 化悲愤为食欲,温如意将软糯可口的粥吞入腹中,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豆蔻尤为淡定道:「也没什么,住在妙园的如夫人刚刚跳池塘了,才捞起来。」 温如意愣了愣,又跳池塘,从她进府开始到现在,这都第三回了吧。 「我去替夫人把衣服取来。」 吃过早食后,温如意换了身衣裳出门,小庭院中的秋海棠开的正好,过了溪上小桥出了拱门,再往左,走一会儿就到了花园,这是和几个园子毗邻的小园子,平时王府里的妾室没事儿都喜欢来这儿逛。 但这时辰,天已经有些热了,所以没什么人。 有人跳池塘这么大的事都不能引来众人围观,别人觉得不新鲜,对刚入府才半个多月,还没从无通讯中缓过劲来的温如意而言,这却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到的时候如夫人已经被人捞起来了,偌大的亭子内除了两个丫鬟之外,她竟然是最早来的那个,此时距离如夫人跳河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啊,王府里的两位侧妃一个都没来。 本着看热闹的心,温如意见就她一人,生了几分退意想先避避,亭子那儿如夫人看见了她,抹着泪呢,喊了声:「温妹妹。」 温如意冲着她笑了笑,带着豆蔻走了过去,进亭子后发现她坐着的地方周围都湿了,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衫,好心道:「怎么不回妙园去。」 如夫人伸手拉住了她,在水里浸泡过后,手是冰凉的,力道却不小,温如意只得坐下来,抬起头看她,如夫人正幽幽的望着她:「温妹妹,我可真羡慕你。」 厉其琛那家伙的眼光倒是不错,这府里的人,上到侧妃,下到伺候的丫鬟,模样都不差,眼前的如夫人就是个怜美人,这一双水盈盈的眼眸直勾勾望着人,谁见了都得心疼。 这不,温如意就心疼上了:「我送你回妙园吧,你浑身都是湿的,容易着凉。」 就这么一句话,如夫人的眼泪便从这双水盈盈大眼睛里滚了下来,我见犹怜:「王爷都有一个月没来妙园了,我回去做什么,冷冷清清的。」 美人就是美人,哭都这么好看。 温如意从豆蔻手里接过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你就为这事儿折腾自己啊。」 如夫人从她手里接过了帕子,拭了拭眼角,温如意就近看着她,未施粉黛的脸上这肌肤也是嫩滑白皙,还来不及感慨,如夫人将帕子塞回了她手里,语气里藏了一抹幽怨:「你刚进府不会明白的,时间长你就会知道,我是觉得无望了。」 「我明白的,我就是觉得你这么做划不来。」温如意又将帕子递给她,认真的替她分析道,「你看啊,这时辰厉其琛他……王爷他还在宫里啊,你总不能泡在水里等他来吧,下回跳池塘挑好时辰,你说这么冷的天,总得有些收获是不是,你这一跳王爷正好出现,把你救上来,然后你再向他倾诉一下思念之情,这才算跳的值得啊,对不对?」 如夫人揪着帕子看着她,连哭都忘了:「……」 亭子内的气氛一瞬静止了下来,如夫人揪着她给的帕子,十根青葱的手指泛着用力过猛的苍白,挂着泪水的双眸就这么直愣愣看着温如意。 温如意也愣住了,这么看着她做什么,她又不是厉其琛。 如夫人还是看着她,温如意被她看的有些心里发毛,扭头看豆蔻,她说错什么了么? 豆蔻给了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温如意回过头看如夫人,刚想开口,如茵说话了,声音还是幽幽的:「温妹妹,这么做的话未免也太刻意了。」 「……」温如意认认真真的将她说的那几个字掰开来又串起来体会了一遍,确认自己是没听错,反问她,「你跳池塘不就是为了能见到王爷。」这哪里刻意了。 如茵嘴角微动,眼底闪过一抹难堪,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样子:「可哪有专程为了去迎王爷跳的。」 温如意轻轻哦了声,恍然大悟,她这是觉得自己说的太直白了啊,不够委婉,瞧这,她自己都说是无望了才想寻死,可没说是为了见王爷,明明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嘴上偏说不是,啧! 温如意想了想,诚恳建议:「这样,下回你再想不开,就别在早晨跳了,水多凉,选傍晚啊,晒了一天了,多少暖和些,跳下去后你要还想上来,也不至于着凉。」经由她大半个月以来的观察,傍晚这时候,没事的话厉其琛都在府里。 如茵揪着帕子的手一抖,紧抿着嘴唇:「……」 亭子外忽的吹进来一阵风,穿过亭子阴凉处时格外的冷,温如意禁不住打了哆嗦,抬眸看如茵,呵,嘴唇都冻紫了,于是忙招呼豆蔻把人搀扶起来送回妙园,再这么呆下去,王爷没见着,自己先病了,更划不来。 将人扶起来后,不远处的小径那儿赶过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这定北王府的侧妃之一,吴媚儿,在她身后是两个妾室,乔夫人与陈夫人,都正当年纪,到了温如意眼中,这就是一群身姿曼妙的美人儿,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第5章 定北王府没有正妃,只有两个侧妃和一群妾室,掌了些王府中馈的吴侧妃进府的日子不算久,却是她们之中身份最高的,父亲是个四品少卿,难免的,她在大家面前的姿态摆的也高一些,今天这样的事,她早就该来了,但拖到现在才出现,一来是因为如茵跳池塘的频率太高,二来是借故拿乔,要给如茵难堪。 姗姗来迟的几个人见如茵要走了,吴侧妃身后的乔夫人走了过来,笑盈盈看着如茵,拉住了她的手关切:「妹妹没事吧,瞧这手冰凉的,底下的人是怎么伺候的,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不给你取过来,这样不得力的下人早就该发配了,求娘娘再给你寻两个。」 如茵缩了下手,挣脱开来:「不用了,喜鹊她们照顾的很好。」 乔夫人嫣嫣笑着,视线转到温如意身上,笑意更浓了:「这不是温妹妹么,昨儿才伺候过王爷,今儿都没在娘娘那儿见着你呢。」 温如意微微笑着,看着乔夫人这做戏的样子,再看不远处吴侧妃一脸端庄的模样,不由想起了那样的形容,每个地位高有权势的人身边,总有一个两个这样的存在,他们专门负责替他来做一些与他而言是有损颜面的事。 就比如现在,吴侧妃是目前定北王府中除了王爷之外地位最高的人,这种讽刺挤兑人的活,由她来做未免丢份儿,于是乔夫人就成了她的代言人,专门负责在这块上作怪,不仅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还能将吴侧妃衬托的更加有主母气质。 说的好听点是吴侧妃罩着的人,说的难听些,就是个狗腿子。 温如意出道这么多年,娱乐圈里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就这样的,水平还不如缇娜徐身边的小助理,温如意直接反问了她:「怎么今早吴娘娘那儿有事?我怎么没听说?」 大抵是温如意脸上的神情太冷静了,乔夫人笑意敛了几分,颇有些指责意思:「没事就不能来娘娘这儿坐坐么,温妹妹你也是,进府这么久了,都没见你到两位娘娘那儿请个安。」 定北王风流潇洒,成年之后迟迟未立正妃,王府上下,侧妃虽说比温如意她们高上一等,也是妾,所以就没有请安一说。 这件事儿进王府的第二天温如意就了解透了,要不然她能这么安心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温如意便露了一抹疑惑,受教的神情看着乔夫人:「妹妹进府时日短不明白,王爷他是要立谁做正妃了?」 站在后头的吴媚儿脸色微变,乔夫人没反应过来,她却听明白了,请安这规矩是正妃才享有的,乔夫人让温夫人过来给她请安,不就是在讨正妃的待遇。 这话要是从传到王爷耳朵里,王爷会怎么看她,以王爷的脾气,她今后也别想再沾这中馈之事了。 心中一紧,吴媚儿端不住了,开口道:「来人,快把如夫人送回妙园,知画,去请罗大夫。」 一旁的丫鬟听命离开,这边还走过来两个挤开了豆蔻,扶住还在兀自伤春秋的如茵往妙园里送。 三两句话把场面上的事情解决了,吴媚儿这才看向温如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府里事忙,温妹妹来了快一个月,我也没去拜访,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不如这样,明日你到香居里来,正好大家都在,就一块儿聚聚。」 温如意微福了下身子,应了下来:「是。」 吴媚儿点点头,撑足了这风范,转身离开。 乔夫人急忙忙跟了上去,转眼,园子里就剩下温如意和豆蔻两个人。 温如意收回了视线:「我们也回去吧。」 豆蔻扶了她一把,忍不住又说道起来:「夫人您怎么可以教如夫人去吸引王爷的注意。」 「不能么。」温如意扭头看她,「她都伤心成这样了,还没挑好时候,你看到现在人都回去了,厉……王爷他都还没回来。」 豆蔻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您把王爷往妙园送,您自己怎么办。」 温如意瘪了下嘴,那就少来几次呗,她还不乐意伺候他呢,阴晴不定的,随时都会不高兴,还动不动咬人,太难对付了。 「如夫人是一年前王爷去西山时带回来的,初进府时并不顺从,寻死觅活了有两个月,甚至还闹割腕自杀,不肯做妾,想让王爷把她送回西山去。」 温如意想了下今天如夫人说的话,再对比前几日跳池塘时的情形,不太对啊,之前是寻死觅活不肯做妾,现在是寻死觅活要见王爷,这前后变化也太大了。 豆蔻又幽幽添了句:「夫人您之前也这样,跳河自尽不愿进府。」结果当天晚上她就屈服了。 「……」被自己狠狠打脸的温如意,镇定着神色轻咳了声,「卢梭说过,对强力的屈服,只是一种必要的行为,而不是一种意志的选择,它是一种聪明的行为,豆蔻,这叫审时度势。」她是被自愿的。 豆蔻扭头看她:「卢梭是谁?」 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 前两个豆蔻没听懂,最后一个她听懂了,文学家,没听过啊:「是咱们大卫的诗人吗?」 温如意看着她:「是我的心灵导师。」 豆蔻努力意会一下她的话,随即摇头,没听明白,什么导师? 「就是你们这儿的先生。」温如意没法和豆蔻解释十八世纪的人物,更没法给她解释这是个歪果仁,将话题引到前面,「她寻死觅活两个月王爷都还喜欢她,模样也不错,怎么现在又要寻死。」 「半年前王爷从醉仙楼里赎了歌女凤仙姑娘回府。」 温如意脚步猛地一停下,她来这儿半个多月,虽然没有见过所有人,但府里有多少妾室她还是很清楚的,没听过有这个凤仙姑娘啊:「她现在在哪儿?」 豆蔻搀扶着她,她这一停也跟着停下了:「哦,一个月前廖王爷大寿,王爷带凤仙姑娘过去,被廖王小世子看上,讨去了。」 第6章 「!!!」温如意先是被她的话惊到了,再是被她这平常的语气给惊到了,说的毫无波澜,难道这事儿经常发生? 温如意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把自己的处境想的太美好了,风流的定王爷喜新厌旧的程度超过了她的预想,我见犹怜的如夫人一年不到就被冷落了,还有那凤仙姑娘,还被转手送了人,那她呢。 「凤仙姑娘是歌女,赎回来还是,和夫人您不一样。」 仿佛是感觉到了温如意的担忧,豆蔻这才迟迟添了一句,可这半点都不能安慰到她啊,在古代,丫鬟仆人都是能随意买卖的,有些打死了官府都不会管,因为命是主人家的。说不一样,之前逃走的那个不就被卖到乡下去了。 豆蔻觉得自家夫人的手有些凉:「夫人您怎么了?」 「王爷不会把我送人吧。」 温如意越想越不对,她的接受度再高,也不能忍这样的事,不行,不能再等了,她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有了上回的教训,温如意小心谨慎了许多,回到小庭院后,等豆蔻去厨房里领食盒时,温如意盘算起如何实施计划。 王府里给她们的月例是二十两,温如意进府一个月都不到,银子放在豆蔻那儿,因为要添置不少东西,已经所剩不多,定北王对带进府的这些妾室挺大方,头一天她进府时小庭院里就备了些金银首饰,依着这阵子温如意的了解,这些拿去当掉的话,能值个百八十两,加上这几回定北王赏给她的,粗粗算起来,也得有个二百两银子。 豆蔻的月例是每月一两二钱,听豆蔻说起,京都城中在坊市中租个最普通的屋子需六钱,若要单独的小院,就要三四两以上。 普通人家四五口人,一年到头用不着十两银子,若放在乡下,肯定还要少,离开王府后温家是不能回去的,城里也不能多留,买个假身份出城去,这点银子应该能让她走的挺远,找地方安家落户也是够了的。 温如意想到这儿,将头上的钗饰摘了下来,之前的包袱太明显了,屋子里其它的东西是不能带,出门在外一个人也不安全,到时候把值钱的先绑在身上。 世道险恶,穿男装比穿女装更容易行事,所以到时候还得找机会把行头换了,离开京都城后找一个地方先躲上一阵子,她就是个小妾,厉其琛再生气,也不会花大力气去找她,传出去也不好听。 京都城中这么多美人,要不了几天就会有别的吸引他,到那时候她就自由啦。 出道头几年时温如意还有过一碗泡面当三餐吃的经历,这么苦都熬过来了,她就不信自己会克服不了这些难题。 温如意笑了,很好!简直不能更完美。 出府之后的逃跑路线都谋划好了,接下来该谋划怎么从王府里出去。 温如意笑意微僵,呃…… 一刻钟后。 温如意换了个坐姿,托腮看着桌子上的茶盏,两条秀美皱在那儿,手指不断的拨弄着杯子的便沿,仿佛是遇到了史上最大的难题。 又过了一刻钟,温如意靠在了窗边的卧榻上,看着窗外小庭院的墙:「……」 「咔嚓」一声,温如意的心中,仿佛是有什么裂开来了,刚刚的那点喜悦尽数消失殆尽,转而是挥之不去的忧伤感。 过了会儿,豆蔻拎着食盒回来,进门时看到夫人靠在窗边,眼睛直勾勾盯着外头的那堵墙,神情有些悲愤。 豆蔻放下食盒,从里面拿出四个碟子,食盒下面的屉子里还有一碗汤,香气飘散开来,温如意转过头来,看着那几碟菜的神情还是悲愤的,但多了几抹光。 身份尊贵的定北王吃东西也很挑剔,连带王府里的厨子都是宫里派下来的,这就惠及了底下这些人,侧妃妾室的吃食也是照例。 谁让温如意打小就没吃过多少好东西,出道前几年赚的钱少,还要负担自己的学费,吃不起那些好的,之后有钱了,却天天在拍戏和减肥中度过,也没时间享受,所以进府头几天温如意就被这些吃的给掳获了,还特地让豆蔻使了些银子去贿赂了厨房里的张大娘。 而现在,温如意是怀着悲怆的心在攻克它们,出不去啊,爬墙也不,前门后门都有人看守,仅凭她一人之力怎么出去。 舀了一勺菌丝羹送到嘴里,温如意看着面前的菜,忽然想到了后厨房那儿,咽下汤后抬起头看豆蔻:「厨房内的菜,是不是天不亮就得出去买了?」 豆蔻见她喜欢喝汤,又给她添了些:「是啊,府里的菜都是早市时去买的,夫人想吃什么,我去和张大娘说。」 温如意轻轻拨着汤羹,五更天时早市就开了,相当于半夜三四点,这时府里的人都还睡着,城门刚开进出的都是些赶早市的人,防范应该没那么严,想着想着,温如意熄下去的念头又熊熊燃了起来:「从后院走的?」 「自然是从后院走,内院里住着的都是各位夫人,可不能冲撞着。」 温如意轻轻啊了声,佯装好奇:「王府上下这么多人,每天来回,是不是得用大桶子装菜。」到时候她藏在木桶里出去,不正好么。 「没有啊,桶子是用来盛水的,用大篓子装,这样才不会压坏,也不会闷着。」豆蔻比了个姿势,反问温如意,「夫人,您家不是做豆腐生意的么,这您都不知道。」 温如意不死心:「没盖么?」 豆蔻笑了:「篓子要什么盖呢。」 「……」温如意又听到了心碎声,篓子怎么不需要盖了,需要的啊,没有盖她怎么藏进去,怎么运出去,怎么离开这里! 午食过后,温如意休憩,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躺在那儿,看着床顶,长长叹了口气。 连王府都出不去,还谈什么以后啊,直接胎死腹中。 可温如意有些不甘心。 第7章 嘴里念叨着从长计议,温如意眯上眼,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在一片绿茵茵的山坡上,坐在树下,怀里抱着只毛茸茸的兔子,正在喂它吃草。 远处传来了汪汪声,跑过来的一只小狗,圆滚滚的身子迈着小短腿,看起来憨态可掬,十分的讨喜。 小狗摇晃着尾巴到了温如意面前,冲着她张嘴哈哈吐气,像是在笑。 温如意对这些小东西没什么抵抗力,正要伸手去摸摸它的时候,眼前的小狗忽然变成了一匹狼,张开嘴,一口吞了她怀里的兔子。 正冲着脸啊,温如意受惊不小,挣扎着要起来逃走,这匹狼直接将她给拱倒了,两只前爪直接按在了她肩膀上,压的她动弹不得,威风凛凛的站着,充满了王者风范。 它低下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中幽幽的泛着凶光。 温如意觉得,这眼神有些眼熟。 忽然,这匹狼开口说话了,说出来的竟是厉其琛的声音:「你想逃去哪里。」 温如意猛地睁开眼,胸口起伏喘着气,咽下好几口唾沫才平息下来,伸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太吓人了。 躺了许久后转过身,窗外已经天黑了,温如意算着之前他来的频率,这两天应该不会来了,也不是每次运气都这么差的啊,要不再翻一次墙。 正想呢,豆蔻急匆匆走了进来,从架子上取了衣服过来,侍奉她披上,悄声说了句:「王爷来了。」 温如意一愣,赶忙起身,简单收拾了下头发走到门口,厉其琛已经走过来了,伟岸身形下,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阔步而至,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温如意一下想到了梦中那傲视群雄的狼,看似随意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审视,震慑于人。 温如意从头到脚都激灵醒了,汗毛也跟着肃然,全线戒备,说出口的话却柔顺的很:「王爷。」 厉其琛走到她面前,靠的有些近,低下头,正好看到她缎衫下泄出来的春光,呼吸有些急促,露着半边圆,跟随着她起伏,若隐若现。 没有遮掩的眼神,显得他特别的坦荡,温如意很快反应过来,拉了下外罩的衣衫往后退了步:「王爷还没用饭吧。」 厉其琛眸色微缩了下,淡淡嗯了声。 之前守在外面的香穗已经去厨房了,这会儿豆蔻煮了茶,温如意便给他倒了一杯。 罩着的衣衫总归不太听话,温如意每每欺身子,敞开的领口就会从肩膀上滑落下来,这一滑,里面绸缎的内衬也会跟着敞,温如意得低头才能看得见,但坐在一旁的厉其琛却是迎着面的。 女儿家幽香,还没与府里的小妾们混作一团的温如意,身上的脂粉味不重,反倒是沁了一股令人舒适的好味道。 厉其琛的眼神越发的沉。 当她将茶杯中的水倒去,第三次将杯子放下时,手还没松开就被他握住了。 温如意抬起头看他,舒长的睫毛还颤了下:「王爷?」 垂眸之处,罩衣下绣着朱槿花的内衫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段,往上露出的精致锁骨细腻光洁,白皙面庞晕开一抹俏丽绯红,而此时呼吸近得可闻,像是轻轻搔在心头上。 感觉到被抓着的手腕紧了几分,温如意心间突突的跳着,耳畔便传来了他的声音:「出去。」 很快的,她就听到豆蔻关上门的声音。 …… 温如意在刚踏入娱乐圈时就谈了一个男朋友,比她年长两岁,刚出道没多久,都是处在下游的,相互依偎着,在最单纯的年纪经历了几年,直到他比她先火起来,以分手告终。 第二个男朋友是在温如意接了古装戏之后,谈了两年,娱乐圈嘛,说不清谁对说错,大家都想往上走,总之是淡了。 所以在某些方面,温如意即便不是身经百战,应对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但在厉其琛面前,这似乎还不够,熟稔又直接的方式,让温如意堕进去的快,起起伏伏,无暇去想别的。 末了,温如意回过神来,趴在那儿,身后他缓缓欺压上来,低沉的声音藏着蛊惑:「明日随本王去西山。」 温如意的呼吸一下抽紧了几分,反应的极快,去西山?那不就可以出府了么! 确定自己没听错,温如意险些高兴的蹦起来,但她克制住了,这时要是露出点心思来,别说是去西山,她可能以后都出不去王府。 于是,温如意软软糯糯的接了声:「真的?」 那语气里参着丝欣喜,参着丝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又满是期盼,演绎足了想去又怕他只是随口说说的情绪,一双眼眸还看着他,滢润未退,饶是勾人。 这一招对厉其琛很是受用,眼眸下那喉结微动,吐了个嗯字,看起来心情还是愉悦的。 温如意笑了,真心实意的,脸庞红扑扑的,往下,白皙玉颈之下,薄纱覆身,又若隐若现。 厉其琛低下头,嘴唇从她脸颊触过,落到了她的耳畔,印下时有些烫人,温如意轻轻一颤,微眯了眼。 屋外等候多时的香穗听到里面再度传来动静声,看了眼手中都快凉掉的吃食,继而看豆蔻,轻声问:「还吃么?」王爷一向挑剔,凉了的再热上一回肯定是不会动的。 豆蔻看天色:「去热着吧,王爷不会吃的。」 香穗点点头,将食盒拿到了烧水的屋子。 天边明月已爬上云头,半隐半露,银光洒落在院内,像是白霜。 墙角里种着的月季挑高着枝丫努力往上长着,花簇在枝头,红粉娇艳。 半个时辰之后,屋内有传唤声,豆蔻推开门走进去,微低着头,从屏风上取下衣服,王爷已经披了衣衫准备离开。 厉其琛转过身,半遮着的床幔内,绸被下,一双光洁修长的腿露在外面,往上,仅是用被角粗粗遮掩了后背,还露着大片的白皙,温如意躺在那儿,眯着眼,脸上泛着潮红,像是昏过去的。 第8章 厉其琛嘴角微勾,对豆蔻道:「明日去西山,卯时出发。」 豆蔻不敢抬头看:「恭送王爷。」 待那脚步声从屋里消失,又等了片刻后,豆蔻才抬起头,叫香穗去将食盒取来,拉开床幔正欲叫夫人起来吃些东西,露了脸之后,正对上了双清明的眼,眸中还泛着异样的兴奋。 「夫人您醒着啊。」豆蔻还以为她睡着了,王爷走的时候她不还躺着。 「当然醒着。」温如意坐了起来,捏了捏发酸的腿,她要不装着昏过去,看厉其琛那兴致,她怕明天没力气逃。 豆蔻微张了下嘴,对夫人有些无语:「您还真不怕得罪王爷。」 「我怕啊。」温如意瘪嘴,她要是不怕的话,早把厉其琛踹下床去了。 香穗走进来布了桌,温如意饿坏了,下床坐到桌旁,接连吃下两碗,尤觉得不够,豆蔻忙阻止她,叫香穗去煮茶来:「积食就难受了,不能再吃了。」 「我高兴啊!」过了今天,以后估摸是吃不到这王府里的美食了,温如意手快又夹个春饼,喝了口汤顺下去,抬头问豆蔻:「我们还剩多少银子?」 「夫人是高兴明日王爷带您去西山?」豆蔻给她换了一碟,「月初领的,给夫人添了些胭脂水粉,还剩了十二两。」 温如意拿起布巾擦了下嘴角意犹未尽,笑的特别开心:「豆蔻,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夫人脸上洋溢的神情除了高兴之外,似乎还带着别的,豆蔻摇了摇头。 「不知道就对了!」温如意放下桌布起身伸了个懒腰,「拿出十两银子给我,明日一早,提前半个时辰叫我起来。」 豆蔻迟疑了下,也没问其它,应下之后服侍着她洗漱过后,这会儿已经是亥时了,吹熄了屋里的灯后关上门,让香穗在外头守上半夜。 温如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是太高兴了还是吃的太多,总之是越想越清醒,尤其是想到明天就能离开王府,再也不用被关在这儿,温如意就兴奋的不行。 西山在京都城外,从那儿离开,连想办法出城这一关都省了。 老天爷果然还是眷顾她的! ………… 高兴了一晚上的温如意,这兴奋度一直维持到了清晨,一夜没睡的她,都不用豆蔻来叫,寅时过半自觉起来了。 在豆蔻进来之前温如意就已经将值钱的都藏到了身上,还有些首饰可以戴的,一样都没落下。 卯时那边来人请她时,温如意早已经准备就绪,带着豆蔻往前院走去。 到了前院后温如意看到吴侧妃她们都在,下意识觉得王爷是要带这一群妾室出游去,这样也好,人多就没精力注意她了,方便逃走。 但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 是极力遮掩下,还克制不住流露出的羡慕和妒忌,尤其是吴侧妃身后的乔夫人,看温如意的眼神里还透了些怨愤。 温如意反应的很快,难道她们都不去。 她们确实不去。 大清早这些人才知道王爷要去西山,还要带上新入府的妾室温如意,顿时都坐不住了。 虽说以往她们之中也有人跟着王爷出府游玩过,但这大半个月里王爷去小庭院也太频繁了,又这么快带她出游,这样的待遇她们可不曾有过。 若温如意身份不高,是王爷从青楼里带回来的,那宠就宠了,过去那个凤仙姑娘王爷也喜欢,后来不也送了人,如今这可是个清白人家的,这么宠着,万一让她生下个一儿半女,岂不是把她们给压的死死的。 侧妃二字听着好听,还带着个妃字,但本质上就是个妾,将来王妃进门后她可什么都不算,吴媚儿看着走出去的温如意,心中算计着往后的事。 「娘娘,您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等那王府大门合上了,乔夫人气的不行,得意什么,进府一个月都不到就敢这么嚣张,还朝她挑衅。 「你要有本事,就去留住王爷的心。」吴媚儿将心思藏的很深,转过身看她,脸上的神情淡的很,「她才进府多久,王爷喜欢也正常,日子长了就会淡的。」 话是说这么说没错,但也不妨碍乔夫人妒忌:「才这点时间就哄了王爷带她出门去,再过一阵子,她岂不是要翻天。」 想到了什么,吴媚儿眉头微皱,乔夫人见她这般也没再往下说,只将视线投向还站在那儿的豆蔻。 豆蔻接收到那道眼神,身子微抖,垂下头福了福身,赶忙告退溜回了小庭院。 这厢从上马车开始就接连打喷嚏的温如意,委委屈屈的揉了揉鼻子。 她是没想到自己一个笑意能激起乔夫人那么多的愤懑,要知道她只是想与她们道别而已。 又一个喷嚏来袭,温如意打的眼泪都下来了,偷偷看了眼坐在里面未有所动的王爷,便往小窗那儿掖了下身,小窗外有风透进来,吹着舒服。 渐渐的,温如意就被窗外的情景给吸引了。 她拍过不少古装戏,有些台词都没有,有些是配角,戏里布景时也是这样的场景,但到底没有现在的真实,熙熙攘攘的街市,摊贩的吆喝叫卖声,还有从不知哪条巷子里飘来的香气。 天已经亮了,这时辰早市快收摊,街上还有推着车叫卖的,温如意很快就闻到了个熟悉的气味,入秋后烤红薯的香气,透着丝丝的香甜,飘了进来。 没注意到身后的王爷在皱眉,温如意这会儿是遮掩不住开心的情绪了,她到这儿大半个月,这才头一回看到真实的京都城,想到几个时辰之后她就能真真正正的与它们融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温如意没忍住,笑了。 「这么开心。」 身后忽然飘来了这么一句话,语气很平静,听着也没多少情绪。 第9章 「嗯。」温如意下意识的应了声,随即,掰在小窗上的手用力握紧,身子跟着紧绷,脑海中飞转过应对后,及时接上了话,「王爷带我出门,我很开心。」 声音里透了些满足,就算是刻意恭维,听着也不讨厌,厉其琛看着她的侧脸,再落到她的手上,眉宇微动了下,没再说什么。 等了许久不见他开口,温如意微松了一口气,很快又被外面的集市给吸引了目光,只不过这会儿她只敢用一半的注意力,剩下那一半,随时准备应对王爷。 但之后厉其琛一直没说话。 出城门口马车行了几里路,周遭安静了下来,马车内没有动静,温如意始终在看小窗外,像是在赏风景,实际上她在认路,要不然逃走后也不知道怎么离开。 一个时辰后马车开始走山路,之后没多久,眼前的视野渐渐开阔,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到了。 西山是个镇,此处是游玩胜地,有山有水,半山腰上还有个西山寺,一年四季都有人前来,他们今天要去的就是这里。 马车到了西山寺门口没有停下,而是从一旁的小径往山上绕,走了约莫有一刻钟才停,车前的护卫拉开帘子,温如意先下了马车。 脚踩在厚厚的枫叶堆上时,看到眼前的情景,温如意愣了愣,放眼望去,这条仅是能让一辆马车来回经过的小路上,两旁栽种的满是枫叶,入秋时节,枫树叶由绿转了红黄,远远瞧着,就像是铺了一条黄金路,美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天是蓝的,漂浮着朵朵云,一阵风吹过,传来簌簌声,便有金黄色从天空纷纷扬扬落下来。 温如意伸出手,叶片轻飘飘落到了手心里,安静躺下,一股独有的树叶香在周遭四溢。 身后传来了脚踩枯叶的声音,温如意忙缩了手转过身,厉其琛就站在她身后,挺立着身姿,正在看她。 不是说喜怒无常的人最难相处,也不是狠辣的人不敢接近,厉其琛几者兼具,还另外加着一样,他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就这么平静的神色,看似毫无波澜,实则里面演绎着的情绪,更需小心谨慎的注意。 今天这一行对温如意的以后有重大影响,所以她一丝都不敢怠慢,朝厉其琛走去,一半高兴一半顺从:「王爷,这儿真美。」 厉其琛没作声,朝前面走去,温如意忙跟了上去,她之前没发现,原来几棵树之间还有个小路,马车不能经过,需步行过去才行。 过了这条小路后,红黄褪去,眼前出现了一条石板小径,路两边也从枫树转由矮灌木,郁郁葱葱的,跨过去时,倒像是从秋直接步入了春天,继而要上台阶,左右两侧都可以走,他们朝着右侧过去,温如意听到了些人声,扭头望去,左侧上去原来是个寺庙内的一处空地,有不少人在那儿上香。 再走了一段路,他们到了一处听亭阁前,偌大的一处平地,远眺出去,就是西山镇外的湖。 这附近都没什么人,包括他们来时那条路,连个和尚都没瞧见,得亏温如意记性还不错,她都想好了,等会儿就从刚才上来那儿的左侧上去,人多的地方才好躲藏。 才想着,亭阁内传来了声音,范二少走了出来,还是那声音:「澜兄,你可来迟了。」 整天摆着一张笑脸的侯府二少爷,出来之后在看到厉其琛身后跟着的女子时笑意微滞了下,定北王那么多的女人,她可是令人最印象深刻的,偷东西想爬墙离开都还活着,又让定北王带她出行。 这女子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想到这儿,范二少脸上的笑意更浓,朝亭阁上面喊:「哎,你们刚刚怎么说来着,迟到了要罚。」 亭阁上另外还有两个人,其中有爽朗的笑声传来:「可别说我们,明明是你说要罚。」 另一人道:「哎,别说穿他,他刚刚还打赌今天澜兄是几个人来。」 范二少也不觉得被揭穿丢了人,反倒是笑呵呵的应承下来:「我打赌说两个,你们将银票准备好,我上来就拿。」 厉其琛的脸上露了一抹笑意,看起来心情是不错。 温如意的心思都在逃跑之上,跟着进了亭阁后,缓步上楼梯,见到坐在靠窗边儿上的四个女子时再度愣住了,再看向另一边坐着的两名男子,器宇轩昂,也是英俊,而能和厉其琛这么熟稔开玩笑的,平日里关系一定很近,那这身份也不会低。 温如意心下了然,敢情这是携女伴来出游,四个人带了五个,其中还有带两个的。 不用人指点,温如意也知道她该坐那儿,但大概也只有她会觉得尴尬,对上这四张如花似玉的脸,温如意握了眼前的杯盏,跟着她们一块儿笑。 「你是第一次跟随王爷出来罢?」 坐在温如意身旁的一个,看起来温柔的很,一双瞳眸剪秋水,叫人看的不自觉就生了好感。 温如意点点头,坐在对面的绿衣女子道:「我听世子提起过,半个多月前定北王将东巷的豆腐西施给纳进了王府,我还笑说,那她一定是个肤白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坐在绿衣女子旁的有些不依了:「世子怎么没告诉我呢。」 这时靠窗那儿的红衣女子道了句:「寒妹妹莫生气,这事儿提过一回就罢了,也是恰好。」 不依的女子看起来年纪偏小一些,似乎绿衣和红衣的都惯着她点,温如意心中涌起些不好的想法来,便低声问旁边的人:「她们……是世子带来的?」 「是呢,她们都是晋王府里的。」温柔的女子很是慧心,听懂了话里的意思,边将她们四人都介绍一遍,在亭楼下看到的范二少没有带人来,对面三个都是晋王世子带来的,而她则是张侍郎的侍妾。 「……」温如意不禁朝那边看去,刚刚笑的最爽朗的晋王世子,果真是会享受的人。 第10章 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正在听他们说话的厉其琛抬了下眼,正对上了温如意,不好避开,温如意便冲着他柔柔笑了笑。 心里还打算着要借机离开一下,却不想厉其琛还在看她,伸出手,朝她挥了下。 「……」温如意轻轻挪动了下,想装作看不见。 厉其琛眼神微闪了下,下一刻,温如意便已经起身了,朝他款款而去。 脸上还是那笑意,心里不知道有多少的不愿意。 当着这些人的面,厉其琛直接将她拉坐下,紧挨着他,一半的身子就依在他身上了,看起来亲昵无比。 饶是温如意再大胆,这几道饱含深意的笑意投注过来时,她还是羞红了脸,微垂着头,手也不知道该放哪儿,只揪着裙摆。 耳畔只有厉其琛的声音:「该你了。」 温如意微抬了下头,眼前是棋盘,从小到大只精通五子棋的温如意,对这棋局上密密麻麻黑白子,看得有些头晕。 下棋的是晋王世子和厉其琛,另外两个看着,温如意看不懂棋局,自然不知道输赢情况,她转过头悄悄看了下厉其琛,见他眉头舒展着,很是轻松的样子,心中又冒出借遁的想法,微张了下嘴,想说去寺庙里走走,厉其琛原本放在桌上的手放了下来落到她怀里,握住了她的手。 软似柔荑,白皙滑嫩,十分的舒服。 厉其琛像是把玩一般,大手轻捏着她的手,翻来覆去揉着,指腹在她手心里轻轻蹭了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勾引她,但温如意却清楚的很,他就是在玩。 注意力还集中在棋盘上,游刃有余的和晋王世子对弈着,温如意的心却是往下沉了,这怎么办,他不放人啊。 天晓得这盘棋要下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下完棋他们要去哪儿,此时要不溜走,上了马车之后哪里还会有机会。 温如意有些着急,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她的身子有些绷紧。 厉其琛把玩着的手一顿,感觉到了她的紧绷,停了会后,这边右手落下最后一子,传来了范二少的笑声:「澜兄赢了。」 「我本就不如他,能在他手底下撑过这么久已经不错了。」晋王世子并未觉得输了有什么丢人,转头看窗外,正午了,天色正好,便建议,「她们在这儿坐着也无聊,不如让她们去寺里走走。」 张侍郎举着杯子调侃:「还是世子会疼人,难怪府里太平,这么多人也能相处的融洽。」 「可不是,出行还要带三个。」 「带了一个,都要跟着。」晋王世子语气是无奈的,却还透了股得意,温如意心中哼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是一个德行。 张侍郎叫了声慧娘,温柔的女子起身走了过来,张侍郎吩咐道:「你对这儿熟悉,带大家走走。」 「是。」慧娘微福了下身,望向温如意这儿。 晋王世子提议的,他那三个妾室自然是要跟着一块儿去,但定北王没开口,温如意去不去的成还不一定。 温如意心中更急了,想着这些人怎么也该说两句,难道就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事实却是,厉其琛没开口,这些人谁也不会越过他来说话,静候着的慧娘更不会。 温如意没忍住,一下捏紧了他放在自己手心里的手。 厉其琛挑了下眉,温如意扭头看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我想去」的信息。 过了会儿,厉其琛的指腹轻轻抚着她的手背,语调清浅:「想去?」 温如意点点头,想疯了,想马上离开这儿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也许是温如意的眼神太诚挚了,厉其琛松了手,嘴角噙了抹笑意:「玩的开心点。」 温如意柔柔笑着,起身后福了下行礼,跟着慧娘她们下了亭阁。 厉其琛嘴角的笑意很快便收了回去,不止是他,范二少他们脸上也没了笑意,屋内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凝重。 …… 下了亭阁后,温如意的脚步是越走越快的,要不是得跟着这几个人一块儿离开,她恨不得直接飞奔。 她们聊什么温如意也不在意了,从下边儿走上寺庙,见到许多人之后,温如意的心情就如所看到了空地一般,豁然开朗。 慧娘在旁建议:「我们先去平安堂吧,现在人少,我想替大人求个平安符。」 余下三个纷纷赞同,于是她们看向温如意。 正谋划离开路线的温如意反过来后,接收到了四双美眸,定了定神问:「平安堂在那儿?」 慧娘指了指不远处:「就在那儿。」 温如意朝着人最多的远处看去,指着那最大的殿:「那边呢?」 红衣女子插嘴道:「那边是大和殿,你要给王爷祈福?」 温如意重重的点头:「对,我要给王爷祈福,就不与你们一块儿了。」 说罢,生怕她们会拦着,温如意忙朝大和殿那儿走去。 慧娘看了一会儿,担心她会找不到路,就叫了个人赶快跟上去,可这速度,哪里赶得上温如意此时想要逃跑的心,冲入人群中后,温如意没有朝大和殿前去,直接找了一处往下,弯弯绕绕的,顺着来时那点记忆,要找下山的路。 西山寺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温如意十分轻易的就迷了路。 「……」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竹林,温如意扭头看,一样的房子一样的台阶,怎么下来之后场景不一样了,她也没走错啊,明明是按着刚刚她们从枫树林过来那条路,只要找回去,再顺着左侧那边上去,就能找到另外的下山路。 但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时竹林那头,青石板搭的小径上出现了一抹身影,身着白衣,纤尘不染,挺秀的身姿,气质儒雅。 第11章 可她现在没工夫欣赏,找错了路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脚就是挪不动,怎么挪都挪不动,她的心底里还泛起一股悲伤来。 这悲伤来的莫名其妙,像是在伤怀什么,从心底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像缠丝一样绕上来,将温如意的整颗心包裹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克制不住的,眼眶中开始泛泪。 实在是太难受了,温如意努力想要控制自己迈腿离开,但就是控制不住,双腿像是灌了铅,牢牢钉在原处。 这小径上没什么人,温如意能确定自己的这种情绪是源于正在走下来的男子,可她根本不认识他啊。 顾君瑜走下台阶,与她几步远之处,认出了眼前潸然泪下的女子:「如意?」 温如意原还是疑惑着的,因他这一声「如意」,脑海轰的炸开来,记忆涌现。 那应该是三年前的回忆,是花团锦簇的画面,和眼前这个男子一模一样的人坐在亭落中与人交谈,手里还执着一本书,脸上的笑意浅浅的,看起来十分的温暖,视线的来源是在温如意这方向,一旁还有个姑娘,叫金怡,她拉着温如意不断的念叨着:「你看你看,那就是我表哥,你之前不是在我家也见过他么。」 温如意的情绪里参了羞涩,望向那边的眼神里也多了些倾慕。 眼前的花团实在是挡不住她们两个人,很快亭落那儿就有人发现了她们。 金怡拉着温如意过去,到了亭子中,更近的距离,温如意的呼吸便跟着紧了几分,紧张,羞涩,女儿家的怀春。 「大哥,君瑜表哥。」金怡乖巧的认了人,拉过温如意还不忘介绍,「表哥,这是如意,你见过的,住在我家隔壁院儿里,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她家的豆腐做的可好吃了,在东巷这儿没谁不夸的呢。」 顾君瑜看过来,四目相对,温如意的脸更红了,很快将视线转了过去,不好意思继续对视,顾君瑜轻笑,谦和有礼的打了招呼:「温姑娘,又见面了。」 温如意也跟着笑了,脸颊微透着红:「顾公子。」 四个人在亭子内坐下来后,金怡便问起大哥关于这次去交河跑商的事,温如意偶尔看向顾君瑜,见他认真倾听的模样,心中又生出些情谊来。 对她来说,能够认识顾君瑜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温如意和金怡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朋友,顾君瑜是翰林院侍讲学士家的三公子,金家是做小买卖的,顾家是官家,按理来说,两家人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 但因十几年前,顾大人在接连死了三房妻子后无人敢嫁的情况下,顾家老太太按着算命的相中了金怡的姑姑,派人来说亲。 金家倒是没怕这克妻的传闻,或许是想要攀这官家亲,应下来后就把金怡的姑姑嫁过去了,十几年下来也没出什么事,还为顾大人生了个儿子,就是顾君瑜。 这些年来金家和顾家走的挺近,温如意这才会认识顾君瑜。 几次见面之后,豆蔻年华,少女怀春,温如意对谦和有礼,温柔敦厚的顾君瑜心生了好感。 而这一份好感,随着不断的相处,越来越深。 之后顾大人外任三年,顾君瑜跟着离开了京都城,期间偶尔有书信往来,温如意都格外的珍惜,但她却从未表述过情谊,因为两个人身份悬殊太大,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顾君瑜。 记忆里的画面一转,变成了三年后的茶花会,在京都城内的缀锦园内,前来参加茶花会的都是京都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其中不乏王公贵族,所以像温如意这样的身份的根本不会有机会进去。 金怡知道如意喜欢表哥,这次恰好表哥回来了,也参加了茶花会,于是她想了些办法,两个人乔装成侍女的样子,从缀锦园后厨那儿偷偷进了园子。 按着她们的打算,茶花会上比试开始时就能看到顾君瑜了。 可心上人没见到,却在缀锦园的池塘畔撞见了定北王,因为她们穿着侍女的衣服,被直接召过去侍奉了,当时那亭子内有不少身份高贵的人,温如意从未到过这样的大场面,有些紧张,再给别人倒茶时不小心撒到了定北王身上。 原以为会被重重责骂,但定北王却只问了她的名字,回去之后温如意惴惴不安了好几天,怕那睚眦必报的定北王会将这件事迁怒到温家,却不想迁怒没有,等来的是定北王府的人抬来的小聘,定北王要纳她入府为妾。 京都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定北王,除了其风流韵事外,就是他那喜怒无常,狠辣凌厉的手段,得罪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定北王府中的妾室没有二十也有十,隔三差五还有看中的,王公贵族之间又好玩这些,将赎回去的歌女艺妓转手赠人的事常有发生。 这样的定北王府,除了想攀那门高枝的,寻常人家是不会把女儿往那火坑里送。 温如意自然是不肯,但却敌不过定北王在京都城中的权势,哥哥嫂嫂不敢拒绝,怕被报复,收下银子后就把她关在家里等王府的人来接。 之后便是金怡带给温如意的消息,茶花会之后,顾君瑜得了二甲,当天还有不少闺中小姐在,名声传出去时,她姑姑准备趁势给表哥说亲。 温如意听了之后心中是万念俱灰,不能嫁去顾家,也决不能进定北王府给那王爷作妾。 于是在定北王府派人去接的当天清晨,温如意趁着嫂子不在时从家中跑出去,选择了跳河自尽。 跳河时是温如意最绝望的时刻,她是钟情于顾君瑜,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嫁给他为妻,这辈子也只能这么远远想着,可这也就罢了,要她再去给人作妾,温如意是怎么都不能接受的,一想到顾公子知道自己为妾后的反应,温如意便没了想活下去的念头,与其要给这么个阴狠毒辣的人作妾,不如一死了之。 第12章 那些关于顾君瑜的回忆潮水般涌到了温如意的识海中,开始是开心的,女儿家的心思尽露,后来全是悲伤的,尤其是跳河那段记忆,涌上来时候温如意险些喘不上气,泪如雨下。 那感觉很不好受,对温如意来说,这就是别人的回忆强塞进来,还试图要攻克她的情绪,要让她感同身受。 温如意脚下一软,就要坐倒下去。 顾君瑜扶住了她:「如意,你还好吗?」 在顾君瑜扶住她之后,温如意的情绪更悲了,若是能将这股情绪拉出来,温如意恨不得要开骂。 伤心难过个屁啊,从头到尾都是在暗恋,到死都没将话说出口! 顾君瑜将她扶到了一旁坐下,从袖中拿出了一方帕子递给她,鉴于君子之礼,微侧过身去,不去看她这略显狼狈的样子。 温如意捏着那帕子,双手揪的紧紧的,抬了下腿舒展了下,能动了,一面啜泣着,一面心中暗道,哭吧哭吧,再恢复些力气就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一门心思就想着离开这儿的温如意,没有与那涌上来的回忆感同身受,在她看来,跳河自尽就是个不妥之举,命要没了那还谈什么其它,就像现在,她要不想办法赶快离开这儿,被厉其琛抓到的话,她的下场才惨。 顾君瑜对温如意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离开京都城时,那时她才十四岁,初初绽放的年纪,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说话轻声细语的,令人生出好感。 离开京都城的三年里,他与金怡表妹通信时,偶尔也会有她附在其中的书信。 回来之后本应该去金家拜访,他也给她带了礼物,但因家中事情太多,他忙着备考,就将这事儿耽搁下了,却不想再见面时她却哭成这样,顾君瑜也有些手足无措。 「如意,你一个人来西山寺的?我派人送你回城吧。」顾君瑜微侧了下身子看她,泪眼之下,那脸颊泛了红晕,我见犹怜。 她的模样比三年前更为出挑了,甚至的,还透了一股别样的成熟韵味,举手投足之间,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意识到自己这么盯着她看,顾君瑜撇过头去,微有赧然。 温如意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将那情绪平定下来,扶了一旁的扶栏起身,顾君瑜正要过来帮她,温如意扭头呵了声:「不要过来!」 顾君瑜愣了下,温如意只得放缓语气:「你知道从这里如何下山去么?」 「我送你吧。」顾君瑜有些担心她这样子不能顺利下山去,也不好问她在为什么伤心难过。 「不用,你告诉我就行,我自己走。」温如意忙抬手阻止他靠近,撇过脸去不看他,求别再过来了,他一过来她就浑身不对劲,还迈不开步子,简直是魔怔。 「从这儿过去,绕过林子就能看到大雄宝殿,过去后就有一条下山的路,但那条路人比较少。」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温如意道了谢,刻意的不看他,从他身边经过,沿着他刚才走过来的那条路,快步离去。 淡淡花香从她身上飘出来,萦绕到了他的鼻息下,顾君瑜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中又有说不出的感觉。 过了会儿,等人从小径那头消失时他才想起来,三年前他们是来过西山寺的,当时她与金怡表妹一起,她应该知道正门的路,怎么会想另外择道离开? 走远之后温如意的脚步顺畅了许多,眼前也出现了刚才顾君瑜说过的大雄宝殿,只要从这儿经过就能下山去,此时此刻,温如意些心情是有些激动的。 这儿距离厉其琛所在的亭阁有好些路,即便是慧娘她们回去禀报,她也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西山寺这么大,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哪儿。 越想着脚步越快,前面已经是下山的台阶,温如意轻拎了下裙子,快步走了下去,这条路上的确没什么人,台阶还布了青台,周遭有亭子,看样子过去应该是上下山的主路,如今荒废掉的。 荒废掉好的,没人才好呢。 温如意越想越高兴,朝下走去,经过一个亭子时都没来得及看里面有什么人,直接下去了。 可走过到第五步时,温如意的脚步生生的钉在那儿,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不敢相信刚才匆匆一瞥时见到的人。 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会发现她在这里。 温如意不敢回头,心一狠,想要快步冲下去时。 在她上头,那亭子内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要去哪里?」 用什么来形容此刻温如意的心情呢。 清醒。 她此时此刻无比的清醒,用以这辈子以来最为快速的反应,控制着自己已经僵硬掉的四肢,她不知道厉其琛在这里等了多久,更不清楚他是碰巧还是刻意,最为关键的是,她还不清楚她这小半天在西山寺里转悠找出路的事,他清不清楚。 于是,究竟是要撒谎只是找不到路还是承认自己就想要逃跑,这样的选择显得无比的重要。 厉其琛可不傻,不能撒谎,那天夜里翻墙时他就看出了自己想逃走,说迷了路,要在寺里找到她勉强还能圆过去,这都到下山的小径上了,怎么圆。 圆不了的事只会越说越不利于自己。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 温如意身形不动,那边亭子内的人已经动了,厉其琛缓步从上面下来,走到台阶上,与她只有十来阶的距离。 他站在那儿,身形显得尤为高大,一双眼眸深邃的瞧不出任何喜怒来,平日里女子看了都会娇羞的脸庞上,一抹俊冷。 他踱步而下。 周遭没什么声音,这条小径上只有林子内传来的鸟雀声,还有风吹过时树叶沙沙的响着,这时他并不重的脚步声传到她耳畔,却犹如是上千斤的人在走过来,落脚的重量能将整个地面都给砸动。 第13章 咚,咚,咚。 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这时只要伸出手,便能抓住她的肩膀,厉其琛看着她极力克制松动的肩膀,连带着耳垂上的坠子都跟着晃,她的心情很不平静。 清冷中一抹低沉:「你想去哪里。」 附近的树梢上似有什么跳过,吧嗒的轻响声。 须臾,温如意转过身来,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在那小竹林中哭过后还没褪下去的红肿眼眶,此刻显得更加怜人,她紧抿着嘴唇,就这么望着他,也没有避让他的眼神,豆大的眼泪一直在往下淌,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无声无息的流着,却显出一股浓浓的悲伤来。 这样对视片刻后,温如意跪了下来,哭腔道:「妾身想离开这里,求王爷成全。」 这便是承认了自己是想逃走,翻墙也好,想尽办法从西山寺找出路也好,她就是想离开王府离开他。 厉其琛垂眸,她跪在地上,按在青石板上的纤指泛了抹微红,这时日在阴凉处呆久了,如果不披一件外衫,会觉得有些凉,更何况是在山上,就这么跪着,难免会冷。 「为什么想离开。」 温如意轻吸了一口气,哭声也婉转:「妾身怕王爷将妾身送人。」 这样的回答倒是令人觉得有些意外,厉其琛眉宇微动,轻轻哦了声,温如意轻揪了下缠在手间的丝帕,将话都吐了出来:「半年前王爷从醉仙楼里买回了凤仙姑娘,一个月前廖王爷大寿您就将她给了别人,一年前还有从婳坊内带回来的红牌花魁牡丹姑娘,您后来也将她给了别人,妾身怕……妾身怕王爷也将妾身……」 接下来的话便说不下去了,温如意哭的梨花带雨,在他面前,像一朵娇弱的花,稍微说些重话都会把她给惊着,吓着,她那不住颤抖的身子散发着她此刻的害怕和恐惧。 许久过去,温如意都不曾听到他说话,只感受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温如意一咬牙,抬起头,湿漉漉着眼眸望向他,眼神中百转千回的,全是她的涓涓情谊。 俗话说的好,十年磨一剑,温如意花了十年功夫修磨出来的演技,此刻是大爆发了,一瞬既下的眼泪,颤抖的身子,或许用温如意以前那张脸还演绎不出的效果,在这张神容上,尤为的动人,害怕,可怜,又倔强的很。 厉其琛定眸看着她,眼神微闪了下,温如意捏着膝盖上的衣裙,皓白的牙齿咬了嘴唇,是要咬出血来,眼泪从眼底就这么盈盈落下,还要忍的不放肆的哭。 不能输! 一阵风吹过来,没了太阳的温暖,在林子间穿梭而过特别冷,温如意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单薄衣衫下,这么一缩,更显得她可怜了。 终于,他说话了。 声音是有凉意的,听起来不为所动:「你不是一直想离开王府,还怕本王把你送人。」 他知道! 温如意心中颤着,神情未变。 不能怂!不能砸了招牌! 「当初王爷派人去送小聘时,妾身是真的不想进王府,外面都传王爷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进了王府的人,活不过几年就都没命了,妾身……想到这些就没了活下去的念头,进王府之后也只想着逃,可是,与王爷相处之后妾身才发现您并没有外面传的那样,府里的各位姐姐们也都相处得很融洽,王爷待她们都很好,待妾身……也很好。」 温如意说着说着神情变了,声音也由哭腔渐渐转平静,语气也没有那么的悲伤,反而是添了一抹似是羞意的情绪,很快的,急转直下又变成了悲伤:「但后来妾身听说了凤仙姑娘的那些事,妾身宁愿是死,也不能接受。」 两段话将三件事都解释了,为什么会跳河自尽,为什么要翻墙逃走,为什么现在又要逃。 情绪起起伏伏,听起来就让人心疼怜惜,生的好看的人,哭起来都动人,眼泪莹在眼角,欲落不落,像是就等着人来替她擦去,再好好的安抚她。 厉其琛欺身,抬手轻抹了下她眼角的泪,这一抹,原本是盈着的,顺着她的脸颊又滑落下来。 也亏的她脸上没有添什么脂粉,若添厚重些,这么个哭法,怕是直接让人从这小径踹下山去。 温如意是很好的抓住了这一时机,在他的手缩回去之前,及时的握住了。 她的手在地上按了那么久,加上跪着的缘故,很是冰凉,他的手背却是烫热的,对温如意来说很舒服,是来自本能的向温暖靠拢,温如意的手又朝他用力握紧了几分。 冷冰冰的手向他传达着什么,她握紧时的眼神,有着几分急切,不肯放开。 厉其琛嘴角微勾:「你喜欢本王。」 若说喜欢,太平平无奇,那府邸里的妾室,还有会跳池塘的如夫人,哪个不喜欢王爷,比她温如意癫狂多了。 温如意见他没有松开手,大着胆子借了他的手,让自己站了起来。 抬脚跨上了台阶,站在他下面的一阶,向他靠拢,伸手覆在了他的胸膛上,侧脸轻靠着他,声音很轻:「王爷是妾身的依靠,答应妾身,永远不要将妾身送给别人,好不好。」 她恳切的声音像是一尾轻羽,从他的心底里划过,微痒。 厉其琛抬起手,搂向她腰间,纤细的身形,她的腰身似也是手掌可握,她身上的香味很特别,淡淡的,倒是令人觉得舒服。 当初在茶花会时见到她是觉得容貌惊艳,却不想她是这样的女子。 胆子不小。 厉其琛的眼底似是有笑意:「好。」 ………… 温如意曾因为一场哭戏,入戏太深,之后好长时间都缓不过来,人也显得很疲惫,所以在范二少他们找过来时,温如意整个人有些恹。 这些人都不笨,晋王世子猜到了些温如意离开这么久的缘故,但这样的情况下澜兄都没有动怒,这委实对她太特别了。 第14章 纳进府的妾室喜欢不要紧,惯宠一些也没事,但必须是要有个度,如果不视清自己的身份,今后恃宠而骄可是会闹出事来。 在上马车之前,他提醒厉其琛:「等你娶了正妃,府里这些人可都是要遣散出去的。」 厉其琛看了他一眼,晋王世子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怎么能和你一样呢,你上头还有皇上和太后娘娘看着,今后嫁给你做正妃的女子,身份又怎么会低,你怎能不给几分面子。」 厉其琛没有作声,晋王世子收起了笑意,添了抹严肃:「不娶正妃也不是办法,该来的总归要来。」 温如意在他上马车之后,连忙端正了坐姿,当做没听到刚刚他们在外面说的话,过了会儿,等马车动了之后,她才悄悄朝他看了眼。 娶正妃之后府里的这些妾室都要遣散出去? 那岂不是能够名正言顺的离开,不用逃也不用想办法乔装身份,而这么遣散出去,还应该给一笔银子安身才是。 他现在二十有二,在这里已经算谁大龄男青年了,肯定熬不过两年就会被皇上和太后赐婚。 温如意算是歇了偷跑出去的念头,实施起来太困难了,但这想离开的念头却没有停,几年时间和一辈子比起来,这算法她很快就有了答案,这厢她的心情才好一些。 他娶他的正妃,她走她的阳关道,那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力多攒些身家才是。 想到这儿,温如意又生了疑惑,按理来说他这样的身份,早在十八九时就应该定下亲事,可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娶正妃,这是为何? 没人给温如意解惑在这个极重视子嗣香火的古代,条件优越的大龄男青年厉其琛为什么还没娶妻生子,离开西山这一路,马车内十分安静。 温如意是不会在这时再去和王爷搭话,多说多错,而在下山那段路上,她也没太有精神顾忌别的,从小晕车到大的温如意,不过是个魂穿而已,马车下山时颠簸了几下,她竟然有些晕。 半天下来没吃什么,胃里一阵一阵的不适,让温如意不由自主往窗户那儿靠,靠的越近越好,贪婪的呼吸着外面吹进来的新鲜空气。 吹了一会儿后舒服了许多,鉴于多年来的晕车经验,越是晕车就越不能盯着外面的经过的东西看,速度太快,视线略过时会更晕。 于是温如意伸手搭在那窗框上,身子倚着,眯上了眼。 到了厉其琛眼中,这像是在享受外面吹进来的风,午后的阳光照在她侧脸上,衬的她脸颊有些发亮。 眼眶还是泛着红肿的,大哭一场后也没这么容易褪下去,此时她那神态倒是安逸,随即想到了属下的禀报,后寺竹林内遇见一男子,似是相熟,有些亲近。 厉其琛是在她进府之后才得知她跳河自尽过,之前那么决绝,如今又这般惜命,真不像是一个人。 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厉其琛并没有往心里去,与他而言,眼前的温如意,可比茶花会遇见时有趣的多。 马车内是各有所思,进城之后,马车外的喧闹逐渐吸引了温如意的注意力,傍晚的街市和早上又有不同,即便是逃跑不成了,也不妨碍温如意欣赏这熙熙攘攘人气十足的街市,正好,大半天没吃东西,温如意腹中空空,那些香味飘进来,是越闻越饿。 眼前经过个卖糖葫芦的,背着木棍,木棍顶端是稻草扎起来的捆,一串串糖葫芦扎在那捆上,从马车旁经过时,温如意都能看清山楂上的点点黑。 想到糖葫芦的酸甜,温如意立马被勾出了馋虫。 许是她那眼神太过于炽热了,厉其琛看过去,正好看了个糖葫芦串的尾,随即是她颇为遗憾的眼神,殷红的小嘴还象征性咂巴了下,浑身上下就写了两个字:想吃。 就这时,马车也停下来了。 温如意是面朝着街市这边的,所以也不知道马车停在了哪儿,等到下来后才发现他们到的是银楼,转过身看后面马车上下来的晋王世子他们,温如意的视线投向那几个美妾,她们的视线却向着银楼,神情里还有些小雀跃。 进了银楼之后,温如意的体会更深了,掌柜的看到他们犹如看到财神爷,当即叫了银楼中的小娘子们来陪。 哄人利器,买买买! 女人喜欢什么?金银珠宝首饰。 这一套从古至今都是十分有用的。 眼前的这几位,从张侍郎到定北王,全是财神爷,一个比一个财大气粗,晋王世子带了三个美妾出来,这阵仗尤为大,而古代的服务态度也让温如意惊叹。 陪同而来的男子有雅座提供,只需坐下来喝茶聊天,看着她们在银楼里挑就可,而她们几个,每人都有专人作陪介绍,若是懒的走动,就去雅座坐下,他们还会将近日京都城中最为流行的首饰拿过来给她们挑。 温如意对这些花样百出的金银首饰其实不太感冒,她偏爱玉饰,抬起头朝慧娘她们看去,已经挑了好几样,往头上试戴一下,满意的便要了,价格都不问。 而在旁陪同的人还不断介绍起新出的首饰,措辞是这样的:「这是昨天江师傅刚刚打的,全京都城里就这么三副,用的是最好的南洋珍珠,昨儿被东菱郡主挑走了一支,今儿一早,镇国公府的六小姐也买走了一支,可就剩这一支了,这个头的珍珠可不好寻。」 「哎呀,这也就夫人您戴着才好看,这钗啊极难配人,好些来了都喜欢,可衬不上,就夫人您戴着最最合适。」 「这是时下最流行的,三公主殿下前阵子去庙山祈福时就戴了这个,宫里头师傅打的,咱们银楼的主匠师傅也是宫里出来的,一模一样您看。」 「……」温如意很难不将这些人和商场内的售货员联系到一起,一张巧嘴哄的人心花怒放,一转眼,晋王世子那几个美妾就人手几样了,慧娘还稍好一些,不过了已经挑了两样。 第15章 温如意不禁感慨,女人的银子也太好赚了。 「夫人可有看中意的。」一旁传来讨好的声音,温如意回了神,手里的簪子已经拿了有些许时候,给她介绍的小娘子确实有些纠结,同一时间走进来的,怎么那边买下这么多,她这儿还没动静,这夫人模样是好,可就捏着簪子不动了啊,平时定北王带来的人可不是这样,于是她又拿起另一样,试探问,「夫人您瞧瞧这个,这可是现在最流行的,皇后娘娘都有戴这个,您看这……」 话音未落,温如意就从她手里接过了那簪子,颠了下道:「太轻。」 小娘子愣住了,太轻?太轻是什么意思:「夫人,这首饰自然是不能太沉,您也不是只戴一样,压着可不好。」 温如意拿起簪子看了下,金子做成的花朵圆鼓鼓的,但掂着分量又觉得不够,于是她又道:「不是实心的?」 要不是得罪不起,小娘子便是要喊了,哪有人来银楼里买首饰问实心不实心,到这儿来的都非富即贵,挑的都是样式,追的都是新款,要实心怎么不直接把金元宝戴头上去。 小娘子深吸了一口气:「夫人,您不挑样式?」 温如意转头看她,冲着她笑了笑:「我不喜欢,太轻了,有没有重一点的,全是金子,越重越好。」越重越值钱不是。 「……」小娘子眼角微抽了下,扭头看了眼掌柜,她觉得自己无法侍奉好这位夫人。 极有眼色的掌柜走了过来,听到温如意的诉求后,咧嘴笑着:「有,有,自然是有,夫人这边请,咱们这儿还剩了一套红宝石面饰,全是实心里子,您瞧瞧?」 东西在里面的架子上,温如意跟了过去,却在楼梯旁停住了脚步,被楼梯边上一檀木架上的东西所吸引。 金光闪闪的树,金光闪闪的叶片,还有垂在上面金光闪闪的元宝和宝石,底座是玉石做成的盆,盆子上金树周围铺着的都是宝石,红的黄的绿的蓝的,闪的温如意挪不开眼。 温如意感觉自己眼睛里都是宝光闪闪的,这得值多少钱啊! 掌柜的将面饰拿出来时她都没注意,只望着这摇钱树惊叹。 「夫人?」 掌柜的第五次叫人,声音是掩不住的有些高,温如意回过神看他,掌柜的连忙将锦盒捧起来给她看,温如意看了看锦盒内的面饰,再看看这摇钱树上坠着的,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太小! 「……」掌柜的也算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客人,很快端正了情绪后,客客气气的提醒,「夫人,这可不是首饰物件,您看这面饰,底下这金坠儿都是实心的,可贵气的很呐。」 温如意再度看那锦盒,嘴角微瘪了下,是挺贵气,可也没有这摇钱树贵气啊。 遂,她那眼神又落到了摇钱树上,没错!试问那个女人不爱金银珠宝! 温如意这般执着的看着,很快就被雅座那儿的人注意到了,范二少这侧面看过去,澜兄这小妾的眼神可够直接的,转头正要说什么,厉其琛起身了,朝着楼梯那儿走去。 掌柜的还在劝:「夫人,您若是不喜欢,咱们还有别的,都是时下夫人小姐们最喜欢的,我陪您去瞧瞧?」 温如意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再怎么看也不能把摇钱树当首饰戴头上啊,但还是没忍住问:「掌柜的,这摇钱树多少钱?」 「你喜欢?」 两个声音是同时响起的,温如意扭头,厉其琛已经站到她身后了,目光落在摇钱树上,很快收回,转移到了她脸上。 温如意下意识点点头。 掌柜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解释:「王爷……这,这不卖的。」 厉其琛没理会他,只看着温如意,她那眼中,仿佛也闪了珠光宝气,毫不掩饰的展露着对摇钱树的喜欢:「想要?」 温如意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转而心思是极快的,他问她想不想要,那就是要送她了,送她了那就是她的东西! 傻子才拒绝呢,不管他送不送,反正她要了。 温如意重重的点点头。 厉其琛看向掌柜,没作声,无形中释放出了一股压力来,那神态也就一个意思:不管你卖不卖,反正本王要定了。 跟过来看热闹的范二少也有些呆,他看了看摇钱树又看了看温如意,满铺子的金银首饰她不要,就要这个?女子不是都爱美么,这能往身上戴? 于是他忍不住道:「你要这做什么?」 温如意伸手摸了摸玉石的盆子壁,傻子,这不是钱呐:「我可以放在屋里看啊。」 「……」范二少看向厉其琛,真买啊,这摇钱树少说也得上千两,这也太惯的下去手了。 掌柜的欲哭无泪,还有谁在意过他说的,这摇钱树不卖啊,是用来镇店的,他还是努力挣扎了下:「夫人,这是咱们银楼里的镇店之宝。」 温如意是个会顺杆的人,厉其琛既然动了要买的念头,她哪能不摸爬,于是她认真对掌柜道:「您不卖拿出来做什么,摆在这儿就是让人挑的啊,镇店之宝应该供起来才是,您就再打一尊,藏起来呗。」 掌柜的一口气没上来,憋的慌,可就是不敢怼,那可是定北王,得罪不起,打碎了牙都得往下咽,便想开个他们不会买的价:「二千两!」 温如意眉头微皱:「一千二,包起来!」 坐在包厢内的晋王世子噗了声,一口茶没咽下去,险些喷了出来,他抬起袖子遮了下,与张侍郎对看了眼,王爷新纳的这小妾,真算是个妙人。 厉其琛的眼底微不可见闪过一抹笑意,他看着掌柜,语气里的凉意让人不容置否:「一千两,明日送到王府。」 对半砍啊,温如意扭头看他,短暂的露了下崇拜,随即强调:「不用送,带走。」 第16章 一刻钟后,掌柜内心淌血,还要面带笑容的送了这几位贵客离开银楼,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温如意看着最终以一千两银子被拿下的摇钱树被送上马车,轻嘀咕了声:「值么。」她听豆蔻说起过,京都城里一座三进的府邸五六百两银子可以买下,这一千够买两座大宅了。 温如意的嘀咕声掌柜的没听到,若是听到了,怕是当场要吐血给她看,倒是站在厉其琛旁的范二少听见了,笑着道了句:「这要卖给别人,少说也得再加五百两,你说值不值?」 在温如意心中,算起来就等于她还赚了一座三进的大宅,这自然是值的。 上了马车之后,温如意便对它爱不释手。 玉石做成的盆底是很沉的,加上那檀木做成的树枝,上面缀了那么多的金元宝和宝石,还没算那些当石头铺着点缀的,温如意其实抱不起来它。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她喜欢,摸摸上面的金叶子,再摸摸那凉凉的金元宝,感慨着这做工的精致,再想想厉其琛竟这么轻易的给自己买了价值千两银子的摇钱树。 有些梦幻啊,毕竟在西山寺上她被他当场逮住,好险骗过去的。 该不是真的在做梦。 温如意下意识的朝坐在里侧的厉其琛看去,厉其琛抬眸,温如意便朝摇钱树挨近了几分,双手环抱了盆子,那神情可写足了一个意思:呐,送出去的,不可以反悔的。 厉其琛嘴角微勾,温如意的神情一瞬就柔和下来了,乖觉的很,这时马车上的帘子再度被拉开,侍奉在厉其琛左右的护卫探了进来,跟着还有他手里的东西,一整棒的糖葫芦。 厉其琛示意了个眼神,齐郊就将糖葫芦放进了马车内,退了出去。 马车内安静了下来,温如意闻着四溢开来的山楂香,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厉其琛的语气甚是平淡:「带回去,慢慢吃。」 温如意微张了下嘴,那这也太多了,粗略数数都有十几串,得吃到牙酸啊,果然是财大气粗,买起东西来都是论整的。 温如意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会这么说,软软应了声好,便又看起摇钱树来。 厉其琛也没有多说,手执了一本书,低头阅起。 可等回府之后温如意才知道,厉其琛说的「慢慢吃」,不是他自己买回去慢慢吃,而是让她慢慢吃。 她回到小庭院后不过一刻钟,护卫就将糖葫芦送过来了,整棒的,一串不多一串不少,飘荡在耳畔的还有护卫那凉凉的传话:「夫人喜欢,吃完了还可以叫人去买。」 护卫离开之后屋内静默了好久,豆蔻和香穗还没从这金光闪闪的摇钱树里失神回来,又跌进这糖葫芦串中去,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继而齐齐看向温如意,半响,豆蔻小心问:「夫人,您今天和王爷出去,王爷是不是很高兴?」 温如意已经拔下了一根糖葫芦,上面的糖衣裹的很厚,咬下去声音清脆,山楂的酸混着糖衣的甜,两者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块儿,爽口又开胃,她连吃了两颗才回答:「看着挺高兴的。」 「王爷对夫人也太好了,以往他可从没往别的院里送过吃食。」 香穗的后半句话因为豆蔻的拉扯轻了下去,但温如意还是听见了,转头看她,发现香穗的眼神还有些闪躲,放下糖葫芦:「从没送过吃食是什么意思?」 「夫人,香穗的意思是王爷待您很好,以往别院的跟王爷出府,可没赏这么好的。」豆蔻笑着解释,怕温如意吃腻了,给她倒了杯茶。 温如意却听进去了:「你是说王爷以前从来没有给别的院送过吃食,这糖葫芦是头一回?」 「是,王爷从不赐吃食。」香穗的性子有些耿,豆蔻还在冲着她使眼色,她还一股脑都说了,「王爷对您这般上心,夫人您怎么还这般。」 初一听温如意是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做王爷对她这么上心,她却还那般。 过了会,温如意看着香穗眼底那转瞬即逝的愤意,终于理解她的意思,她这是在替厉其琛鸣不平? 温如意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对他感激涕零,最好是捧着这些东西到他面前去跪谢恩赐,再赞美一番王爷的体贴,是不是?」 香穗嘴一动,提了气没有说,可那眼神终归是装的不够好,显露出来的就是那意思。 温如意也不生气,在这男尊女卑的环境下,定北王府上下侍奉的人,尤其是这群丫鬟,怕是将主子都奉作神了,主子赏些什么都要感激涕零。 温如意在得到这么贵重的摇钱树和另含心意的糖葫芦后没有表露出该有的神态,香穗这就鸣不平了。 可在温如意理解里,这糖葫芦怎么算另含心意,恶趣味还差不多,送一串两串是看你喜欢,送一整棒吃到牙酸还说不够再买,这也叫上心? 「夫人您饿了吧,我们这就替您去取吃食来。」 豆蔻扯着香穗连忙出去,两个人拉扯着到了小庭院门口才停下,看着香穗脸上的不情愿,豆蔻责备她:「你还闹上脾气了,今天也就夫人脾气好没与你计较,换做是别的院,你这张嘴就该被打烂了,王爷送什么给夫人,夫人要作何反应那都是夫人的事,你一个伺候人的丫鬟掺和什么,还用你教?」 「王爷以前宠着舒娘娘的时候都没有这样,你看温夫人,来府上之前还寻死觅活,来之后也不安分,整日这样,对王爷一点都不上心。」香穗嘟起嘴,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你说换做别的院,别的院可不会这么待王爷。」 豆蔻气笑了,拉了下香穗,被她耸手臂抽开后,豆蔻那一下抓的有些狠,连带手臂上的肉也给捏住了:「香穗,我倒不知你还有这样的志向,敢情你和齐妈妈讨说要跟着我一块儿来伺候新夫人,心里想的是伺候王爷!」 她们这些丫鬟虽是伺候人的,过的也不苦,模样长得好,做的活也不多,平日里还给养的有些娇气了,豆蔻这一掐,香穗的眼眶直接红了:「你做什么啊,以前红姐姐她们都这么想的,你怎么不说,我这么想有什么错!」 第17章 豆蔻松了手,也不管她了,气红了脸,嘲讽道:「那行,我这就去和齐妈妈说,让她再调个人到小庭院里伺候,你呢好好回大厨房那儿养着去,将来你是要服侍王爷的,在这儿要你伺候夫人,怕是太委屈了你!」 说罢豆蔻直接往厨房那儿走去,香穗捂着手臂,也急了,忙追上去:「豆蔻,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等等我。」 …… 温如意不知两个丫鬟吵了什么,屋里安安静静的,她这会儿却失了赏摇钱树的心思,看着摆在桌上的这些糖葫芦,温如意越想也不对。 厉其琛对她的喜欢,应该是新鲜劲多一些,府里这么多妾,每个初进府时都会受他宠爱一阵,赏赐的东西轻重也取决于他喜欢的程度,这都没什么。 但要是与别人不一样,她就不得不多想。 事出反常必有妖,厉其琛对她这么好,还能注意她喜欢糖葫芦,这样的惯宠,该不是接下来有事情要发生。 温如意登时想到了西山寺上被他逮住时他说的话,他问她是不是喜欢他。 「难道是被我的真诚给感动了?」温如意往嘴里塞了颗糖葫芦,咬开时,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可不等她将这个人和这件事串联起来后,想到他之后,心底里又腾起了一股悲伤感,这回没有在竹林里遇到他时那么强烈,但也不轻,特别的难受,难受到想哭。 温如意有了个不太好的预感,又不太信,便来回做了好几次试验。 一刻钟后,温如意抹着眼泪,深吸了一口气。 完了,这不是偶然。 顾君瑜三个字就像是魔咒一般,只要她想起有关于他的事,心底里某处就会冒出那悲伤来,她会克制不住想哭,若是见到本人的话,只怕会像在林子里那样,脚都要迈不动了。 温如意觉得背后有些凉,莫不是这原身的主人,并没有走。 越想越觉得渗人,这会儿天已经暗下来了,屋里还没掌灯,昏暗笼罩着,无形中有一股压力逼近。 温如意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种事儿没想到也就罢了,一想到就觉得怕。 门外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以为是豆蔻回来了,温如意倏地站了起来冲出去,正好脚步声到了门口,温如意直接搂住了她的腰,声音还有些克制不住抖:「你怎么才回来。」天都黑了,去厨房之前好歹给她点盏灯不是。 抱了一会儿后温如意觉得不太对,腰有些粗,气味也不对,而且,豆蔻比她还矮一些,怎么她现在的头反而在「她」的胸膛上。 温如意抬起头,是王爷! 厉其琛就站在门口,隔着门槛,低头看她,眼神中还透了抹揶揄。 原以为她会马上松手,却不想她下一个动作却是搂的更紧了,还见她嘴角轻动,听不清她说什么。 此时的温如意:奶奶说了,男人阳气重,辟邪! 许久了,夜色起,屋内越发暗,温如意就觉得背后像是笼罩了什么,唯有抱着他才安心些,刚刚那瘆得慌的感觉才退散。 而对厉其琛来说,这投怀送抱的伎俩,时间也太久了。 可温如意不肯松开,后背那儿明显是能感觉到她揪着的力气,不轻,十分的牢。 厉其琛抬手,握住了她的腰。 温如意忽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都被悬起来了,她蓦地抬起头,发现自己与他差不多高了! 双脚还悬着,没有着力点有些慌,她的手下意识抓到了他的手臂上,厉其琛就这么举着她跨过了门槛。 与他对视时,他眼中那抹揶揄褪去,倒是有几分要看她接下来怎么说的意思,把她放下之后,要松手。 温如意感觉屋里又黑了许多,抓着他手臂的手没由来一紧,不让他松开,喉咙微动,咽下一口唾沫,干巴巴道:「先,先点灯。」 厉其琛眼神微动,温如意干脆挽住了他一只手,往他身边靠近:「我,我怕黑。」 话说完,她上方便传来了他的轻笑,这么没说服力的理由,她也能讲出口。 温如意心中有些恼,抬起头只能装可怜:「王爷,我真的怕。」外头不是有侍奉的人,就不能让人先把灯点了! 眼眶中真是藏了惧意,盈盈润润的,像是要哭,抓紧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像是拿他当了依靠,瞧着是挺惹人疼的。 厉其琛将她的手缓缓从她手臂上拉下来,抬高放到衣领处,声音微沉:「那你抓紧了。」 话音落下她就被他举起来了,这回举的很高,温如意低呼了声,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双腿则挂到了他的腰上,这样的高度,她还比他高了一点点。 这一姿势极为暧昧,他还直接松开了手,温如意不得不夹紧了他的腰,夹的紧了,则更近了。 耳畔是他从喉咙中滚出来的低沉笑声。 未等看清楚,身子一旋就被他带到了床沿边上,他欺身,她便躺到了床上,背靠上被褥后,双腿来不及松开,便将他也带下来了。 吱呀声,外面不知谁将门合上了,屋里彻底黑下来了,温如意不敢往床幔外看,往他身上贴,倒是显了主动。 很快的,半扇床幔内,两身纠缠。 今天的厉其琛有些狠,温如意求饶都不肯放过,最后她声音都弱下来了,厉其琛抓着她的双手高过头顶桎梏着,在她身子徒然紧绷时,将她的嘤咛都堵了回去,才跟随释放。 温如意趴在那儿,感觉有一双手在后背游离,却懒得动弹,身子懒的动,脑子也懒得动。 过了会儿,那手到了她的脖子那儿,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温如意轻哼。 看样子是快睡着了。 哗一声,床幔被拉开了,厉其琛披上衣服要走,才刚落了双脚,还没起身,放在床沿的手就被她拉住了,转头看去,也不知她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看着他,也不说话。眼底氤氲未退,甚是勾人。 第18章 她不想他走,最好是留下来陪她,要不然她晚上睡不安稳。 厉其琛看了眼她的手,似是在笑,声音里却透了抹微冷:「还不满足?」 温如意神情看着迷离,心里头却清醒的很,她知道这一套再往下使就过头了,厉其琛从不在这些院里过夜,他没有喜欢自己到那份上,不能开口让他留下来。 温如意的视线从他身上转到了他腰间,那儿挂着一块玉佩,底下的穗子垂到了床上,距离她的手很近,温如意便求道:「王爷不是要外出好几日,您能不能将这玉佩送给妾身,这样妾身若是想您了,看着它,就如同是王爷在妾身身边一样。」 厉其琛眼神微黯,定眸看着她,温如意很是真挚,眼底流露出的丝丝爱慕,没有到疯狂的程度,却比在西山寺的要浓郁些,恰到好处。 她不是要留他过夜。 半响,厉其琛取下了玉佩放到了她手里。 温如意怕他反悔,倏地就抓牢了,还往自己怀里藏去,那反应,像是多么多么的重视珍惜。 厉其琛眼神微动了下,没说话,起身拿了外套,披上后离开了屋子。 开门声后,紧接着就是有人进来的脚步声,豆蔻将床幔拉开,看着缩在被窝里的温如意:「夫人您饿了吧?」 「快先点灯。」温如意催促她把灯点起来,等这屋里亮起来时才松了一口气,伸手看厉其琛给她的玉佩,温青色的质地,雕刻的是一条龙的形状,细致之处还勾勒出了眼睛和须,拿着它,温如意莫名安心。 都说一国之君是真龙天子,那些鬼怪之物不敢靠近,厉其琛和皇上一母同胞也是嫡出,他父亲是皇帝,哥哥也是皇帝,身份尊贵,肯定也是不敢靠近的,这龙纹玉佩她看他一直戴着,既是贴身之物,多少也有些作用。 摸着摸着,温如意微张嘴,一定很值钱。 豆蔻服侍她起来,见她手里一直抓着这玉佩,也认出来了:「王爷落下的?」 温如意将它挂到了自己腰间:「王爷送我的。」 之前见了那摇钱树,再对王爷出手送夫人的东西,豆蔻已经没有这么惊讶了,只陈述:「这玉佩应该是皇上赏赐的,王爷戴了有五六年了。」 「皇上赏赐的啊。」温如意越发高兴,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坐下来后,豆蔻将筷子递给她,轻念叨:「张大娘还说给您带些面来,我想您出去一天应该没怎么吃,就带了这些。」幸好是没带面,要不然这会儿都坨了,哪里还能吃。 温如意的确是饿了,吃了一碗饭,将这些菜都吃了,还喝下一整碗的汤,末了,靠在椅背上,轻抚着肚子,这才发现回来的只有她一个人:「香穗呢?」 豆蔻麻利将东西收拾了,端了杯茶给她消食:「香穗她身子不舒服,怕传染给夫人您,就不叫她来跟前伺候了。」 温如意嗯了声:「晚上你在屋里陪我。」 …… 豆蔻的陪夜从开始的睡在屏风外最后到了屏风内,在温如意的强烈要求下,屋内点了一盏灯,即便是这样,温如意睡的还是不踏实。 她原来是不信鬼神的,可自己都穿越到这儿了,还有什么理由不信,偏是信了,她才会害怕,时不时的总要失控,这可怎么办。 这一害怕的结果,她到天亮时才真的睡着,继而便错过了送王爷出门,也错过了午食,一觉睡到下午,吴侧妃派人来请时才起来。 豆蔻侍奉她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温如意再一次看这张脸,带着些憔悴感,都这么好看。 「夫人戴这个如何?」豆蔻捧了一支玉簪子,简单的很,刚好将她后面挽起来的头发固定住,尾端那儿坠了几颗珠子装饰,也不会显得垂重。 「就这个吧。」温如意拿起盒子内的耳环,侧过脸轻轻扣上,手往下抚过脖子时才发现上面有些痕迹,豆蔻已经沾了玉粉拍在上面遮掩,温如意肤白,这样倒也看不大出。 喝过一小碗粥后,等候在门外的丫鬟脸都绿了,待她出去时脸色还没转换过来,语气有几分重:「温夫人,请罢,娘娘和各位夫人等您已经很久了。」 那丫鬟走的很快,在前面一小会儿就出了小庭院,温如意在后面追不上,干脆也不追了,慢悠悠走过去,那丫鬟也就只能走会儿在前面等着,再走会儿再等,这样一路到了吴侧妃的香居。 吴侧妃的香居要比小庭院大许多,前头还有小花园。 温如意进去的时候,她们都在小花园里坐着,临了池塘畔,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很是舒服。 那丫鬟早就过来禀报了,所以温如意走过去的时候,她们都停止了聊天,转头看她,有打量的也有羡慕的,明显些的藏不住妒忌,数道目光投过来,温如意统统接下了。 走红毯时那么多灯光照相都应下来了,还要微笑摆poss出境博位,这么些眼神她要都承受不下,那她白混了。 到了乔夫人她们心里,便是觉得温如意太不识好歹,吴娘娘身边派过去的人都要三催四请才过来,她这得多大的架子,仗着王爷这阵子宠她,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了。 这样的人以前王府里不是没有,哼,看她半年之后还能得意的起来。 吴侧妃脸上带着笑,叫人端来了凳子请温如意坐下:「温夫人起的可不早,今早王爷出门去麓山都不见你来送。」 语气温柔的很,却藏了抹指责,王爷出远门她都不来送,太没规矩。 温如意坐在这一群美人之中,心情很好,再一次夸了下厉其琛的品味,随即回道:「实在是太累了,没能起来。」 在场的人脸色都有变化,接连三个晚上都去了小庭院,为什么累她们会不懂么。 乔夫人没忍住正要开口,吴侧妃看了她一眼后,脸上笑意未变,接下了温如意的话:「时间长了就不会这样了,温夫人以往在家做生意时起的也早,应该很快会适应过来的。」 第19章 温如意点了点头没有作声,场面有几分尴尬,吴侧妃扭转的也快,叫人将入秋后府里新进的布都拿出来分给大家,笑着说起几天之后的廖王府宴会:「帖子已经发到府上了,王爷也开口允了,大家若是想去的,就跟着我一道。」 有机会出府大家都愿意,所以就连话不多的如茵都动了心思想一块儿去,但府里加起来这么多人不可能都带去,吴侧妃见温如意迟迟不开口,笑着问:「温夫人还没去过廖王府吧,不如一起。」 温如意听着实际上是挺心动的,她不是爱宅的人,两天不出门都难受了,要不是这定北王府足够大,她早给闷坏了。 可按着以往看过的剧本小说,吴侧妃和她不熟又说不上关系好的前提下,府里这么多人,额外把自己挑出来邀请去廖王府,总觉得怪怪的。 她要真是个心怀好意的,温如意也不会这么想,身为执掌王府中馈的人,考虑一下让大家都有机会去廖王府参加宴会也是理所应当的,可她不是啊,看前天如夫人跳池塘时她那姗姗来迟的态度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这浑水,温如意决定不淌。 于是温如意笑着婉拒:「廖王府人多,我什么都不懂,就不去了。」 「这有什么,我也没去过,一块儿去有伴。」温如意话音刚落,身边出现了个娇俏可人的姑娘挽住了她,笑嘻嘻的冲吴侧妃道,「娘娘,我与温夫人一道。」 温如意轻推了下没能推开,挽着她的陈小婉见吴侧妃点头后特别的高兴,扭头冲温如意眨了眨眼:「不用担心,我与你一起。」 陈小婉的这般亲近模样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主要还是她那张脸生的娇俏,笑起来的时候浑身洋溢出来的喜悦感还能感染到旁人,被她这么一掺和,温如意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吴侧妃见此,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看向乔夫人她们,又指了几个,算起来五六人,跟着她去廖王府参宴。 接下来聊的,多是一些府里的事,入秋之后宫里赏赐了什么,各院能分到些什么,还有的就是府外的八卦。 谁家的老爷新纳了妾,谁家的夫人生了孩子,谁家的妻和妾打起来了,还把劝架老爷的脸给刮花了;还有西巷子前阵子出现了一个采花贼,专偷女儿家的衣物,被官府抓到之后才发现,他那是偷去洗洗干净再拿去卖的;再有的,东巷那儿前几日刚闹出来的事,街头的米铺的掌柜和街尾杂货铺的寡妇勾搭上了,被米铺掌柜夫人发现后,追着那掌柜从街头打到了结尾。 温如意第二回抓起面前桌上的瓜子,听的是津津有味。 晒太阳听八卦,有茶有点心,还有这一群赏心悦目的美人,厉其琛还不在府上,温如意觉得人生好不惬意。 「你们说的那米铺掌柜我知道!」跟着她一块儿嗑瓜子的陈小婉忽然道,「那都不是头一回了,之前还有人发现他半夜爬了巷子里绣娘家的墙,差点被人家相公打断腿。」 有些人天生适合说八卦,一样的事情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听着一般般,到她嘴里却像是身临其境,格外的有意思,这陈小婉就是这样的人,单是一件爬墙的事让她说的绘声绘色,温如意呷了一口花茶,犹如是听了一场大戏。 太阳快下山时聚会结束了,各自散了后,温如意带着豆蔻往小庭院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了陈小婉的声音,脚步慢下来,她便追到了她身旁,亲近的挽住了她:「如意,你不记得我了?」 温如意愣了下,摇头。 「我是小婉啊,以前住在金家旁边的,七岁的时候我家的铺子搬去南街了,我就住到了那儿,你还记得不?」 温如意仔细搜了下脑海中的回忆,似乎是有那么个人,小的时候与金怡与她一起玩,但那应该是个小胖妞才对,和眼前的人着实不太符合。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陈小婉捧住了脸颊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胖呢,你刚进府时我还以为是认错了人,后来才知道是你,本来想去找你的,但你不是才进府,王爷常去你那儿,我就没去找你。」 温如意轻哦了声,模模糊糊的回忆里,几个人的关系似乎很不错,陈小婉还在自顾着道:「京都城中许多宴会我们都去不了,这廖王府的是个例外,你看如夫人她们想去都没机会,所以啊,吴娘娘都开了口,你要不跟着去,下回什么时候能出府去可就不知道了。」 「我们和吴娘娘她们又不一样,你在东巷长大,我在南街那儿也时常出去的,要是一年半载都出不了门得多无聊。」 陈小婉絮絮叨叨说着,都不用温如意搭话,便能将话题一直往下延伸,温如意又仔细搜了下回忆,嗯~好像从小就是个话痨。 快到小庭院时,温如意打断了她的话:「你是怎么入府的?」 「两年前我爹过世,我大哥烂赌,输光了家底,就拿我抵债,正好碰上王爷一行人,被他救的。」 温如意微张了下嘴,英雄救美啊。 「王爷看我可怜,就把我买下来了,原本我在舒娘娘身边伺候的,一年前舒娘娘让王爷抬我作妾。」陈小婉指了指前面的小院,并没有因为自己突然家道中落而难过,笑眯眯邀请温如意,「我就住那儿,你无聊了可以来找我。」 温如意点了点头,目送她回去,等到她进了院子人影消失不见时才松了一口气,扭头问豆蔻:「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舒娘娘?」 「舒娘娘身体不好,在景清院内深居简出,不常出来的。」豆蔻扶她上台阶,笑着说起陈小婉,「陈夫人为人很和乐。」 「是挺和乐的。」一路过来她说了一路,温如意都没插上嘴,和这样人的呆一块儿,真不会有闷的时候。 转弯进了小庭院,走过小径后,温如意正问豆蔻有关于廖王府的事,那边屋檐下,多了抹跪在那儿的身影。 也不知跪了多久,摆在膝盖上的手冻的发红,香穗垂头在那儿,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 第20章 听到脚步声近了,香穗抬起头,一双眼睛肿如桃子,啜泣着朝温如意跪过来:「夫人!」 温如意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还是让香穗给跪到了脚尖前,温如意看着从门口到她面前这段路,再看香穗裙摆下的膝盖,光是想着都觉得疼。 香穗哭着求她:「夫人,我知道错了,求您不要将我赶出去。」 温如意愣了愣,一旁的豆蔻很生气,上前要将她拉起来,但香穗死跪着不肯起来,豆蔻拉了两下都没能拉起来,气道:「香穗,乔妈妈不过是让你回厨房那儿做事,你就说是夫人要赶你出去。」 香穗抿着嘴不回答豆蔻的话,只掉着眼泪求温如意,「夫人,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求您让我留在这儿侍奉。」 温如意的确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豆蔻的反应,想必是昨天去厨房时说过什么,让负责分派这些丫鬟的乔妈妈开口说了要她回大厨房的话,豆蔻昨天说香穗病了,想必也是知道这件事。 温如意并不习惯别人这么跪着:「你先起来。」 香穗揪着裙子,哭腔道:「夫人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温如意眉头一动,威胁她:「那成,不想起来就这么跪着。」 说完后她直接从香穗身边绕过去了,朝着主屋走去。 香穗的神情呆滞了那么片刻,大抵是不能接受平日里看起来极好说话,跪都不让她们跪的夫人,一下变成了这样。 豆蔻也没理睬她,主仆俩进了屋后,这院里就剩下香穗一个人跪在那儿了,跪给谁看啊。 于是她咬着牙从地上起来,曲着腿跟了进屋,也不敢跪了,站到了温如意面前,低着头,眼泪水淌的汹涌。 温如意接过豆蔻递来的水,这才问她:「你乱说什么话了?」 若不是布料足够有韧性,那衣角怕是要让她被扯破了,香穗用力揪着,半响说不出话来,屋内安静片刻后才响起她的声音,喉咙沙哑:「我不该对夫人的事指手画脚,不该……不该当着夫人的面说夫人的不是。」 温如意这才意会过来,原来是因为昨天的事。 她看出了这丫鬟心气儿高,所图的不止是伺候人这么简单,还想往上爬一爬,想去侍奉厉其琛。 这无可厚非,这王府里多少人把这当做是人生目标,毕竟前头放着的是改变人生的大好机会,就是独木桥,也有千军万马在往上冲。 但看昨天到今天她摆出来的姿态和反应,她绝不是那种会感恩的人。 借着她温如意往上爬了之后,转个背还会踹上她一脚,这样的人温如意见多了,近一些的,以往她身边的一个小助理就是这样的人,远一些,娱乐圈中形形色色的,什么样的人没有。 「我这院里小,平常一二人侍奉也够了,而我最怕的就是麻烦。」温如意抬手,替她轻轻拉顺了衣服,一字一句道,「麻烦的人和麻烦的事,我都不想沾。」 香穗脸色一白,又要跪下来,温如意直接捏住了她的手,阻止她跪倒在地:「豆蔻,拿五两银子来。」 豆蔻拿来了五两银子,温如意用力捏了捏,将它放到了香穗的手里,郑重道:「既然乔妈妈让你回大厨房你,你就不该再来我这儿求了,否则我也不好做人,银子你拿回去,就当你这阵子在小庭院侍奉的辛劳。」 说完,示意豆蔻送她出去。 香穗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心,可却没将那银子还给温如意,死死捏在手中,在豆蔻的推拉下走了出去,还不时回头看她,眼泪哗哗流着。 温如意坐在那儿目送,内心是无比的不舍,她的银子…… 京都城的天,接连数日不下雨,在九月里持续了好一阵的艳阳天。 这期间京都城中也十分的热闹,出城游玩的,举办宴会的,每年的九月二十左右,廖王府总会举办宴会,京都城中大小官员的夫人都会去参加,格外的热闹。 按理来说,这样大的场面,挂的又是廖王府的名头,不该有一群妾室上去凑热闹,可偏偏温如意她们是定北王府的,定北王那样的身份,谁都想攀附一下,而这定北王又没娶正妃,帖子送过去请的就是侧妃了,自打上回定北王自己带了几个妾一同过去,那条妾上不了台面的规矩,到了他这儿就形同虚设。 太后和皇上都没说什么,谁敢去挑定北王的刺,所以这定北王府乐意去几个,怎么去,有话也只能放心里。 二来么,大约是这廖王爷和廖王世子,与定北王的爱好相同。 温如意在马车上已经听陈小婉说起了,廖王爷年轻时候后院里养的侍妾就有十来个,如今年纪大了,那还有五六个在,至于那廖王世子,温如意只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原本她觉得定北王府里这一群已经是不少了,对比下来,厉其琛竟还是输的那个。 「廖王世子喜好乐曲,之前王爷带凤仙姑娘去廖王府,不就让廖王世子给看上了。」 陈小婉说起这个时语气也没什么不对,但温如意听着却想到了别出,撩开小窗帘看了眼外面,已经能看到廖王府的墙了,于是回头问她:「你说凤仙姑娘被廖王世子看上,她是在哪儿被看上的?」 「听说是唱了一曲被廖王世子看上的。」陈小婉之前也没到过廖王府,这事儿也是听来的。 温如意笑了:「那我们这回也会碰上?」 「王爷不在,我们与女眷在一块儿呢,遇不上的。」陈小婉顿了下,又与她说了些王府宴会的事,邀请的人多,许多都是贵家夫人,其中还有未出阁的小姐,自然不能与男眷在一块儿。 「这样啊。」温如意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廖王府门口,前头吴侧妃下了马车,这边温如意她们跟着下来,进府之后,与迎在里面的廖王府三夫人打了招呼,由人领着去了宴客的花园。 第21章 经过时陈小婉还在给温如意普及刚刚打招呼的廖王府三夫人,看起来不比温如意她们年长多少,温如意想当然觉得这是廖王爷的儿媳妇,可陈小婉却说,这是廖王爷的夫人。 好听叫夫人,实际上就是个妾,廖王妃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常年礼佛,这样的场合都是廖王爷的几位夫人操办的,其中这三夫人颇有些手腕,进府三四年就盖过了前头一位夫人,今天这么大的场面还能在外迎客人。 温如意张了下嘴不知道如何描述内心,不愧是贵圈。 进了园子后,她们几个被安顿在了靠池塘的一个小阁楼内,这里风景不错,阁楼侧边还有个看能够览园子内一半风景的看台,往下便是池塘,用鹅软石铺底的池塘里水质清澈,映出里面欢愉悠着的鱼儿,岸边有人抛鱼食,它们便纷拥而去,在水面上挤着,争抢掉下来的鱼食。 温如意不太喜欢久坐,便倚在看台的栏杆上喂鱼,偶尔抬起头看花园里经过的客人,莺莺燕燕,美不胜收,再低头瞧这些吃不饱的鱼儿,温如意随手撒下一把,水面顿时欢乐了起来。 坐在阁楼内的乔语兰一直盯着温如意看,见她漫不经心的倚在那儿,不论在何处都是这幅样子,心里头的妒忌染上了眼,回头后对坐着的吴侧妃道:「娘娘,时候差不多了,不如由我带她去。」 乔语兰的反应有些急不可耐,这样的神情露在外头,心思深一些的一看就觉得有问题,吴媚儿摇头:「让陈小婉带她去。」 「她什么都不知道,万一带错了路怎么办。」乔语兰觉得这是难得的好机会,让廖王世子见那温如意一回,肯定会向王爷讨了去。 吴媚儿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嘴角带着抹浅笑:「不知道才真,才不会让她起疑。」 乔语兰尽管还有疑惑,但吴媚儿都这么说了,她便随从着夸赞了一句:「娘娘的安排,肯定是天衣无缝。」 吴媚儿看了她一眼:「王爷有阵子没去你那儿了吧。」 乔语兰心头一喜,这回倒是将那神色掩饰的不错,吴媚儿放下杯子,提了帕子轻拭了嘴角,语气显得那样平和:「等解决了她,你就有机会了。」 心头的喜意爬上眉梢,乔语兰点了点头,殷勤的给吴媚儿倒了茶:「娘娘厚爱。」 一刻钟后,温如意碟子内的鱼食没了,她转过身,正要叫人再去取,陈小婉走了过来,左右看了眼,神情有些难忍:「你陪我去个地方。」 温如意放下碟子,跟着她走到门口,见她脸色显得有几分急促:「怎么了?」 陈小婉伸手捂了下肚子,脸红红的,是要憋不住的样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肚子疼。」 温如意朝阁楼外看了圈,陪着她往下走去,拦住了候在外面的丫鬟:「厕屋在哪儿?」 丫鬟看了她们一眼,见陈小婉这般,赶忙道:「请随奴婢来。」 温如意和陈小婉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廖王府,自己找不如跟着丫鬟去方便,加上陈小婉实在是憋不住了,便扶着她跟了上去。 路其实并不多,就是有些绕弯,从这花园出去,绕过个回廊再步入另外一个园子,温如意只匆匆看了眼石拱门上的字,扶了陈小婉进去,走了一段路后,到了厕房。 偌大的园子内,厕房的位置有些隐蔽,毕竟不是什么雅观的建筑,陈小婉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实在是忍不住了,温如意也能料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在她关上门后就避的远远的,到了花坛边上等她。 领路的丫鬟便建议道:「那边有亭子,夫人去坐会儿吧。」 「不必了。」温如意看了眼不远处的亭子,附近没遮没掩的,风太大。 丫鬟朝园子另一处望去,紧握着的双手泄露了她一些情绪,没看到该出现的人,她又转身看远处的厕房,身子微动了下。 这时,园子另一头出现了两抹身影。 丫鬟新头一喜,下意识踮起脚想让他们往自己这儿过来,就差挥手打招呼了。 进园子的是廖王世子廖风仪和他的小妾芍药,以花儿给妾室取名是他的爱好,两个人会到这儿来是芍药建议的,这边的月季花开的正好,她想让世子陪她来赏花。 芍药自然是看到了站在那儿的丫鬟,却有些疑惑怎么只有个丫鬟,不是应该还有定北王的小妾。 但她还是挽着世子娇俏着建议:「世子,在那儿呢,我们过去瞧瞧。」 廖风仪最近宠她,便依了她往那边走去,这头丫鬟见他们过来了,便想要提醒温如意,可那手往原本温如意该站的地方挥去时,发现落空了。 丫鬟赶忙扭头找人,平视着望过去没看到人,低下头,温如意不知什么时候蹲下的,正在看养在花坛里的花儿。 「夫人,有人来了。」 温如意的手才伸向那月季,挑了朵开的最好的正要摘下,听丫鬟说有人来了,手便缩回来了,转身正要起来,余光处已经瞥见了不远处的两双脚,紫色的裙摆和墨绿的袍子。 丫鬟还等着温如意起身时多么风姿绰约,才抬了下身的温如意,忽然不动了,回过身继续蹲在了那儿,丫鬟愣了愣,声音都急了:「夫人,您怎么还不起来。」 为什么要起来,这一看就是个男人。 温如意的应变能力都是在拍戏中历练出来的,当对戏的人没按剧本来演,导演又没有喊卡时,她就得及时应对上。 而现在,她听到那娇俏的声音喊世子,更是不想起来了,这廖王府上下,能随意走动又被叫世子的人,除了廖王世子还能有谁。 廖风仪自然是看到了蹲在那儿的温如意,从背影看,识人无数的他一眼就能瞧出这女子身姿的好坏,再看她露出来的脖颈,肤白细嫩,面貌也应该不会差。 头饰很简单,玉簪子点缀,着了两根金钗,不算华贵,也不便宜,再看她这衣裳,应该是哪家的夫人才是。 第22章 芍药先出了声:「这位夫人是?」 「这是定北王府的温夫人。」 温如意还没开口,那丫鬟就即刻将她的身份给介绍了,芍药笑了:「那还不快将人扶起来。」 廖风仪眉宇微挑,茶花会那次他没去,不过也听说了,澜兄看上了茶花会上的一个侍女,是东巷那儿有名的豆腐西施,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晋王世子他们说的那样惊为天人他没亲眼见过,不能确定,不过这皮肤倒是真的好。 于是那他眼神,也伴随着丫鬟扶温如意起身,跟着往上。 却不想等温如意转过身,所有人都呆住了。 皮肤是真的白皙,可脸上那东一块西一块的泥算怎么回事,额头上,脸颊上,鼻子下,还有眼眶周围那一块,似乎还沾了叶子? 温如意的神情是特别特别的不好意思,站起来后忙转过身背对着,微福了下身:「刚刚不小心沾到了,吓到世子,真的不好意思。」 说话间,那泥块还从脸上往下掉。 这哪里是沾到,明明是一头扎进花坛里了吧,还有,侧边头上顶着的一朵花又是什么鬼! 要说廖风仪刚刚还有赏识的态度,这会儿消失殆尽了。 丫鬟愣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同时愣住的还有芍药,不对啊,明明不该是这样的,等温夫人起来后她应该是要夸她好看,按着世子喜欢的来夸才对。 可这幅样子她怎么夸的出口? 好半响都没有人说话,爱美的女子哪里能忍受自己脸上东一块泥西一块泥的,所以看温如意这般,也有些难以直视。 转头看世子,眼底哪还有半分兴趣。 要是因为这事儿让世子对自己也生了不愉快,就是得不偿失了,芍药的反应很快,又建议道:「还不快带温夫人去洗洗。」说罢,又建议世子去别处赏花。 廖风仪的视线在温如意脖颈上落了下,白皙的肌肤下,衣领处别着的墨绿领扣与这肤色相得益彰。 按理说,澜兄的眼光应该不差,这豆腐西施的样貌也不会难看,可蹲下这点功夫能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怕是有病吧。 廖风仪在心里先替她给可惜上了,由芍药挽着离开了这边的园子。 等人走远后,温如意抬手,将别在头上的月季花摘了下来,拿在手中轻轻转了转,看向那丫鬟,也不做声。 还沾满泥块的脸上,实际上看不大出表情来,是想专注些对视,眼睛边上的一团脏都容易出戏,但那丫鬟一直在闪躲温如意的视线,不敢与她直视。 这样站了会儿,陈小婉出来了,走路显得有些蹒跚,大抵是腿软,脸色也不大好,扶着那边的墙喊了温如意一声,待她转过身去,又被她这张脸吓的不轻。 陈小婉的出现给了那丫鬟喘息的机会,这位夫人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她,心头怪瘆得慌,她忙上前扶住了陈小婉走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就近看仔细了,陈小婉还是觉得有些不忍直视,抬手想帮她擦了擦,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你摔花坛里了?」 温如意拿出帕子,走到附近的小池塘,弯腰蘸了些水,打湿了帕子后轻轻抹去眼角的泥块,这样重复了三回,将脸上的痕迹都给擦干净了,露了一张朝天素脸。 未施粉黛的样子更显年轻了,九月里池塘中的水有些凉,温如意擦那几下,脸颊处透了微粉,鬓角的头发打湿了几缕,我见犹怜。 那丫鬟眼神闪烁,朝园子几个入口飞快看去,但没再有人出现,那边的芍药心里早就把定北王府的侧妃给埋怨了,什么豆腐西施,扰了世子兴致把她都给连累了,哪里还会再带世子到这园子里来。 陈小婉一面欣赏着,半边身子倚在丫鬟身上,夸了句:「以前在东巷,一群人中就属你最好看,打小就白,你还记得金怡以前怎么说的,说你是豆腐生下来的,不是你娘生的。」 原身那些记忆,若非必要,温如意其实不太愿意去回想,怕触及到什么又闹出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来,如今听她这么说,温如意笑了笑:「到王府后你一直与我呆着,也没去别处,今早起来你吃了什么?」 说起这个,陈小婉脸上又露了苦楚:「早上吃的是豆沙圆子,厨房那儿送来的,到了廖王府后喝了几杯茶,别的也没吃了。」 温如意将帕子绞干后收回去,看向那丫鬟:「从这儿回花园哪条路最近?」 那丫鬟身子微震了下,被她这识破的眼神看着,心里虚,也不敢说谎了,指了指另一处:「那边最近。」 陈小婉即便是刚才再不舒服,也略微记得着来时的路,这明显不是一个门啊:「那你刚才怎么不从那里带我们过来。」 丫鬟眼底闪过一抹慌张,温如意扶了陈小婉一把,语气甚是平淡:「刚才那么急,或许是记错了。」 陈小婉也没有多计较,主要是她现在人还不舒服着,温如意又让她好好想想到底吃了些什么,走出门口,过回廊前去就能到花园时,陈小婉脚步一顿:「到了阁楼后我还吃了放在桌上的糕点,应该是廖王府里准备的。」 说罢,腹中一阵绞,她压住腹部身子往下蹲,脸色整个儿又不好了。 「我送你过去。」 陈小婉轻推了她一下:「没多少路了,你先回去罢,头一回到廖王府别搅了你的兴致,让这丫鬟陪我过去就行。」 有些神情着实是装不出来的,就如陈小婉,刚才出来的时候两条腿在打颤,现在更是有些站不稳,脸色惨白,眼眶底下甚至还泛了一抹青。 温如意是有些担心她,这样下去人是要虚脱的:「我去叫人给你煮点药。」 陈小婉点点头,忍着那口气让那丫鬟扶她过去,温如意转身上了回廊,朝着花园那儿走去。 回廊里的人有些多,还有几位夫人小姐在赏风景,但刚才她们去的时候那回廊人却很少,温如意猜想那丫鬟是怕她们会被中途叫停下来打乱之后的计划,才挑了僻静些的。 第23章 前头有个凤仙姑娘的事,廖王世子这个人在她心中就是个警戒,不论情况是什么,他好色她就扮丑,总是能将人吓退的,至于这件事到底是谁指使…… 就当她恶意揣测,谁带她到这儿来的,她就先怀疑谁了。 进了花园后温如意要回阁楼找人去配药,走过去时,身侧那儿传来了一声叫喊,带着些疑惑:「如意?」 温如意转过身,看到前边走过来了两位夫人和几位小姐,初一看都不认识,仔细想想便记起来了,顾夫人和顾小姐。 顾清韵挽着顾夫人笑道:「娘,真的是如意。」 顾夫人脸上随着一抹慈和,看着温如意,笑意浅浅的:「真的是如意,我还想是不是清韵认错了。」 说罢,又与一旁的夫人介绍:「这是我娘家那边的一户邻居,东巷那儿买豆腐的,好些年了,出名的很。」 顾夫人的语气里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将温如意的身份给介绍了个全,她以往也是从东巷出来的,并不觉得这点上有什么丢人。 「你要说豆腐养的我可信,模样真俊俏。」那位夫人瞧着也是好相处的人,笑眯眯望着温如意,瞧见她后头的发是挽起来的,便随口关切了句,「许人了吧?」 顾夫人没说话,顾清韵先开了口,看着温如意说的:「表姐说你进了定北王府,可是真的?」 十来岁的顾清韵,小脸圆滚滚的,看起来是一派天真,问出这句话时眼底还透着清澈,但她说完后,顾夫人和那杨夫人的脸色均有些变化,包括杨夫人身后跟着的两个约莫十三四的姑娘,神情也不同了,其中一个还透了些嘲讽劲。 温如意未有所动:「嗯。」 顾夫人笑了:「前些日子听人说起东巷那儿有人进了定北王府,我还没想到是你。」顿了顿后,顾夫人又添了句,「这样也不错。」 后头那五个字,不添也罢,加上去倒显了几分意味在里面,换做原身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可温如意不就是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圈子里混出来的,这样也不错,大意是在说她温如意那样的家世,也就只能做个妾罢了。 「难怪你能来廖王府参宴。」 杨夫人身后的姑娘不阴不阳来了这么一句,旁边的人拉扯了她都不觉得,目光一直看着温如意,眼底的嘲讽意更足了。 卖豆腐的哪儿有资格到王府里参加宴会,也就是攀上定北王府了才能过来。 顾清韵在得到温如意肯定后有些失望,轻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我哥呢。」 这话杨夫人没听见,顾夫人却听见了,转头瞥了女儿一眼,随即对温如意道:「你爹娘过世的早,婚事该有你哥哥嫂嫂来做主,如今落定了不错,他们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明明眼前的顾夫人是顾君瑜的母亲,关系也算是很近了,温如意那异样的感觉始终没有出现,就好似是沉寂下了,直到顾夫人提了一句:「说起来君瑜比你年长两岁,婚事也将定下。」 温如意心中涌起一股悲伤夹杂着退怯来。 没出息! 温如意将那不算强烈的情绪强压下去,对上顾夫人,扬了一抹笑:「是啊,这样的确不错,等顾公子成亲过后,夫人您很快也能做祖母了。」 过去温如意见到顾夫人,神情里多少带着恭敬,还有就是女儿家怀着心思,对她的避怯,但现在眼前端的得体的人,除了容貌上一样外,气质是全然不同,一个王府妾室对上个正儿八经的夫人,瞧着反倒还是温如意盛了一筹。 顾夫人笑了:「你入了王府,若是能为定北王生下一儿半女的,往后你的日子就能顺当许多。」 温如意嘴角微抿,垂眸,声音柔了不少:「是啊,王爷待我很好,还说要给我添宅置院,我没别的回报,只能是全心全意的待他,生儿育女之事我还没想过,若是能的话,我愿意为他多生几个孩子,只求自己身体健康,能活久一点陪着他,顾夫人,您说是不是呢,要不然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是便宜了别人的。」 温如意语气可诚挚的很,顾大人前头娶了两房夫人都没那福分早早过世了,都说他命硬克妻,顾夫人可不得好好养着自己身体,要不然这些荣华富贵转身还不得是别人的。 顾夫人听明白了,面色微恙,正要发作,见到温如意身后的人后脸色变了,杨夫人她们脸色也都有变化。 温如意一怔,见她们看的是自己身后,心头涌起些毛毛的感觉,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就是,预感不太好。 很快她就知道是什么预感了,因为顾夫人她们福了福身子后都推开去了,温如意转过身,厉其琛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台阶上,脸上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而他身后的范二少那神情倒是明显的很:哟,温夫人。 温如意足足愣了有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这还真不是她不够机灵,而是厉其琛出现的太突然,一点心理建设都没有,今早她才听吴侧妃说起过王爷还要一两日才能回来,现在瞧见人就在她面前,温如意还以为自己是看走了眼。 很快确定自己不是看走眼后,温如意开始纠结起自己刚才那番话王爷到底听去了多少,但看范二少那般神情,温如意连最后那点盼望都湮灭了,他肯定全听见了。 「王爷待我很好,还说要给我添宅置院。」 「若是能的话,我愿意为他多生几个孩子。」 这两句话开始接连不断在温如意脑海中回荡,当着正主的面捏造这些事,还真是尴尬。 俗话说不要背着人家乱说话,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这话就传到人家耳朵里去了,她不过是想替原主出口气罢了,看不惯顾夫人那瞧不上眼的姿态,却不想连传都不必,人就站在后头听着呢。 第24章 厉其琛眼里,她站在那儿,沉静的面色下,微闪的眼神已经透露了一些她的紧张,但她又克制着。 白皙的脸颊上透着微红,不知是撞见了他觉得羞臊,还是刚刚说的气势过剩,还没歇下去,她的眼神还在闪,厉其琛知道,她那是在想办法。 于是他也不做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廊里廊外过往的人也不少,有些远远看着,碍于厉其琛的身份不敢靠近,也有羞红脸站在附近看着的,不论是厉其琛也好,范二少也好,生的都俊朗的很。 温如意的心跳有些快,她轻握了下拳,眼底露了一抹惊喜,朝着厉其琛走去:「王爷,见到您真的是太好了,这廖王府我头一回来,人都找不着,陈夫人腹痛的厉害,人都要站不稳了,可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找大夫。」 半个字没提刚才说的话。 就连王爷意外出现在这儿,她都没先表达一下惊喜和问候。 范二少微张了下嘴,转头看厉其琛,这路数,她是想当刚刚的事是一场梦? 温如意已经走到跟前了,伸手抓住了厉其琛的衣袖,嘴上没停过,飞快的将陈小婉从出门到之前开始闹腹痛的事给说了个全,将陈小婉站不稳需人搀扶,腹痛到只能弯腰,路都走不了,形同的特详细。 神情很担忧,眼神很真诚。 至于刚才她和顾夫人说的话,见鬼去吧,眼下不是有更重要的事。 厉其琛看了眼她揪着衣袖的手,这么近的距离,素着的脸孔下,连嘴唇上的胭脂都淡了,两侧微湿的头发像是经历了什么,诉说着故事。 就算是不喜浓妆,出门也会施些粉黛,她到廖王府来,自己没数吴侧妃也会提醒她,厉其琛喉咙微动,声音出口:「脸是怎么回事。」 温如意抬手摸了下脸颊:「不小心弄脏了。」随后又道,「王爷,能不能快些请个人给陈夫人看看。」 厉其琛扬了下手,身旁的人很快离开,温如意松了一口气,借遁道:「那妾身去看看陈夫人先。」 手才松开,即刻被厉其琛给反握住了,他的语气甚是平淡:「不用。」 话没有往下说,意思明了,就要她跟着自己走。 这时阁楼那儿吴侧妃她们闻声出来了,见到王爷后先是一喜,随后看到跟在王爷身后的温如意时,几个人的脸色均有变化。 「王爷。」吴媚儿手捏着丝帕,脸上的笑意还没露全,脚也才迈出去一步,对面的走廊那儿王爷已经转身离开了,看着跟随他离开的温如意,吴媚儿脸上的笑意倏地降了下来。 「她怎么!」乔语兰出口的声音有些尖,很快收回去后,眼底迸射了一抹妒意,死死看着温如意的背影,王爷怎么会带她一起离开。 安排好的丫鬟不知踪影,就连陈小婉也不见了,就她温如意一个人回来,那她到底有没有遇到过廖王世子。 「娘娘。」乔语兰扭头征求吴媚儿的意思,「要不要过去瞧瞧。」 「你想遭王爷嫌弃不成。」吴媚儿很快敛起了神色,转身往阁楼里走,一面下令,「把茶和糕点处理了。」 身旁侍奉的丫鬟赶忙将桌上的茶水和糕点收拾干净,叫人重新送过来一份。 吴媚儿坐了片刻之后,看着重新沏上来的茶,再望向花园内此时多起来的女眷,扶了桌子起身:「去找找芍药夫人在何处。」 …… 温如意跟在厉其琛身后,一路都很安静,直到走至廖王府的南面,过了个流水小桥后,前面出现了一个能容纳数十人的亭子。 园林景致宜人,亭外有假山水池,栽了一小片竹林,这时节还是郁郁葱葱的。 亭子内已有人在,似乎就是在等厉其琛,见他出现,纷纷起身,温如意在其中认出了两张熟人脸,晋王世子和廖王世子。 这就像是豪门聚会似的,一群大佬,个顶个身份都高,但他们的神情却没有上回去西山游玩时那么的惬意,对她的出现也颇感意外,仿佛这样的场合,她不该来的。 温如意朝厉其琛身后站了下,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带她来啊。 好在他们的视线并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待进了亭子后,晋王世子便叫人拿出了一个长匣子,巴掌宽,两尺左右的长度,放到桌上后打开来,里面是一支被剪断的箭和两个箭头。 两个箭头是新的,剪断的箭却还沾着血迹,像是从伤者身上拔下来,都没清理过就放在了里面。 晋王世子将那断箭取了出来,朝厉其琛递过去:「和伤你的那支是否一样?」 温如意一怔,抬眸看去,厉其琛伸手去接,用的是左手,看过之后他将断箭交给了范二少,温如意始终是没看到他抬右手,但刚刚在花园里的时候,她抓的就是他的右手。 他受伤了? 范二少仔细看了看,点点头:「一样,都是军器监里造的。」 「这怎么查的清楚,每月领到各营里的兵器这么多,几支箭而已,说明不了什么。」廖风仪将那新的箭头拿出来,再细细看过后,随即又改口,「旧的?」 「没错,伤王爷的那支和这个一样都是旧的,但两年前军器监里就不造这种的了。」晋王世子拿出一本簿子,「旧的那些都在这里。」 「就算是旧的,以前领的和半年内领的又能有什么分别。」 几个人脸色都沉着,温如意这才听明白,王爷在去莞城途中被人偷袭,受了伤,现在要追查下手之人。 温如意朝他手臂那儿看了几眼,所以这才是他提前回来的缘由。 亭子内安静片刻,厉其琛将那新的箭头拿在手中来回翻看,指腹按了下尖锐处,声音微沉:「赃物可运回了?」 「绕山过来,再有两日能到。」 「派人去接应,到城外后找地方先藏起来。」 第25章 晋王世子点点头:「那你的伤。」 「先不必查,让他们高兴一阵。」厉其琛的声音里透了一抹凉意,听着像是在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把匣子收起来后,桌上摆上了茶和点心,气氛是骤然好起来的,廖风仪起了个头,刚刚才说着生死攸关的事,转瞬就提起莞城那儿哪家花楼里的姑娘嗓子最好。 温如意眼角微抽,这些人精分起来和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不,以风流着称的廖风仪很快就提到了温如意,将在园子里遇见她的事提了下,语气里还藏了一抹不能理解:「澜兄,你的这位新夫人,特别的很啊。」 大概是之前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到现在为止,看到温如意后廖风仪的脑海里还是会浮现那个头戴花满脸泥的模样,再看现在她的样子,有点难以将两个人重合起来。 厉其琛手握着杯子,指腹无意识的动着,嘴角噙了抹笑意:「她也许是怕你会看上她。」 温如意垂着眼眸不作声,脸上挂着的那抹笑意,从进亭子到现在都没改过,包括他说了这句话,她也就是掀了下眼帘而已。 廖风仪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她怎么知道我会看上她。」 范二少在旁猜了句:「之前你不是讨了凤仙姑娘。」 「那是他自己留给我的,我可没开口讨,京都城里这么多美人,我还用得着在定北王府里挑。」廖风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觉得冤枉,「怎么说出去成了我讨的了。」 几个人笑而不语,廖风仪将杯子一放,也是放弃挣扎了:「得,我背着。」 温如意可全听进去了,豆蔻明明说是廖王世子看上了凤仙姑娘,怎么成了厉其琛自己送的,她没忍住朝他看了眼,厉其琛却已经站起来了,这时她身子还微倾着呢,没来得收回来,就直接撞在了他身上。 身体也太硬了。 温如意脑门疼。 有些疼来的很突然,疼痛反应要比她的意识更快一些,抬起头时,温如意的双眼已经泛了泪润。 盈盈饱藏在眼中,不至于要到落下的地步,瞧着却挺可怜的。 温如意退后了一步,伸手轻揉了下额头。 亭子内特别的安静,按着那些小妾们平日里惯用的,这会儿应该是要撒娇喊疼了,再不济也该泪盈盈的望上几眼,博取些怜惜。 温如意却没说话,垂了眼眸,模样生的好,偏是如此,也惹人怜。 刚才那一撞是在他的肩膀上,厉其琛穿的不是平日里的便服,肩甲有些厚,温如意的皮肤又细嫩,这一撞,露出的光洁额头上,有了一块微红的印记。 厉其琛看着她:「你看什么。」 温如意委屈着呢,轻吸了下鼻子,指了指他的手臂:「想看看王爷的伤。」要不是低头那下,她怎么会撞到。 厉其琛看了她一会儿,破天荒说了句:「本王没事。」 站在那儿原是看好戏神情的晋王世子愣了下,厉其琛已经走下亭子了,温如意赶忙跟了上去,留给他们的就是几个背影。 好半响亭子内都没有声音,过了会儿,廖风仪轻敲着桌子评了句:「这女子,不简单。」 带着她来商议事情不说,竟还开口安抚她,一个市井女子而已,从小到大他们见过的漂亮女子可不在少数,哪回真上心。 晋王世子眉宇微皱了下:「王爷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要说他会被女人骗,那也是不可能的,但真要有什么目的,还是需防范住。 范延皓哎了声:「你们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万一这个豆腐西施是真心待王爷的呢。」他瞧着她很真啊,要不是真心实意的,哪能说表露就表露。 廖风仪看了他一眼,呵笑了声不做评断。 范延皓急了:「你这什么眼神。」呵呵笑是什么意思,他又没说错什么。 晋王世子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态度是一如既往的爽朗:「你一没成亲二无侍妾,你懂女人?」 也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就是陈述了个事实,范延皓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他没侍妾也是罪过?合着得有满后院的侍妾才叫懂?心头顿时不爽:「你们真这么懂,看明白那温夫人的意图了?」 晋王世子和廖风仪交换了个眼神后,后者慢条斯理道:「我去查。」 正当这边准备起底豆腐西施的背景时,那边温如意已经跟着厉其琛到了廖王府的大门口,客人们都在花园里,负责招待的三夫人自然也在花园内,门口只有几个家仆,见定北王爷要走,忙叫人去将马车牵过来。 温如意踟蹰着想说去看看陈夫人,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请人看了没,这时,从那边花园过来的回廊里出现了好几抹身影,吴媚儿为首的,身后跟着乔夫人,再后面些是由人搀扶的陈小婉,一行人就这么赶过来了。 「王爷。」人未到,声音先传过来了,吴媚儿轻提着裙子迈下台阶,看了眼温如意后继而望向厉其琛,神情里透着温柔,「您要回去了?」 厉其琛的视线在她身上定了下,淡淡嗯了声,随即抬头,看向还在走廊内的陈小婉。 陈小婉的情况不比之前和温如意分别时的好,脸色还是很差,半个身子还是挂在丫鬟身上,但喝了药之后至少是没有再腹痛了,只是连跑了两趟厕屋有些虚脱,腿发软,没缓过劲来需要人搀扶着。 听王爷说要回去了,吴媚儿即刻用了快走到台阶那儿的陈小婉做理由:「陈夫人身子不适,我们也该告辞回府了,王爷,我们随您一同回去罢。」 「宴会才开始没多久,你们回去有失礼数。」却不想厉其琛直接拒绝了她的提议,「派人先送她回去,你们留在这里,等宴会结束。」 吴媚儿神情微滞,派人送陈夫人回去是没错,那跟着他过来的温如意呢。 第26章 这样的问话吴媚儿不敢提,但她会用别的方式来说,王爷说完后,她福了下身,侧过身对乔语兰和温如意道:「我们进去罢。」 温如意脚步才刚迈动,厉其琛又开了口:「温夫人随本王回去。」 吴媚儿转了一半的身子僵在了那儿,她知道王爷宠着这新来的侍妾,也知道温如意年轻貌美,得王爷喜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这也太过了,在花园里将人带去与廖世子他们见面还好说,现在王爷竟还要带她回去。 再转过身时,吴媚儿已恢复了那温和顺从的模样:「是。」随即又对温如意吩咐道,「温夫人,你随王爷回去,可要照顾妥当。」 将一个侧妃的职责都尽了,可谓得体大方,温如意不是没看到她转过来时转换的神情,手还抖呢,笑着的脸也有些僵硬。 厉其琛转身走出廖王府的大门,温如意冲吴媚儿福了下身后跟了出去,随后是丫鬟扶着陈小婉离开,上的是后面那辆马车。 当温如意走上王爷那辆马车时,吴媚儿的眼神骤然紧缩,王爷对这个温如意的喜欢已经超过了她预想的底线,舒侧妃身体一直不好,就算是王爷对她不错,也没什么威胁,这位可就不一样了…… 马车上,原本打算去陈小婉那儿照顾的温如意,最后还是十分识时务的上了王爷这一辆,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她一同回府,但温如意的字典里,无法预想到问过之后会是什么结果的问题,最好不要问。 于是马车内一直呈现着很安静的状态。 过了会儿,温如意闻到了一股药味。 之前在花园里没闻到,现在马车内是较为封闭的空间,呆的久了,他手臂上包扎用的药散开来,气味就浓郁了许多。 温如意很难去忽略这个气味,因为她很不喜欢,这让她想起刚穿越过来时被硬生生灌下去的那碗神婆汤,药味混杂着符纸烧过后的灰味,特别难受。 正撇过去时,厉其琛抬起头,四目相对,温如意的神情即刻转了关切,但大概这效果不如之前在亭子里来得好,厉其琛没有作声。 马车内安静的出奇,车外传进来的都是集市上的喧杂声,温如意将视线掉转到了窗外,越发不明白他让自己共乘的目的了,干坐着? 身后的人收回视线后,在温如意没注意时,神情微松,眯上了眼休憩。 …… 一路上没再说什么,终于是熬到了定北王府,温如意下马车后很自觉的去扶了陈小婉,厉其琛下来时,她已经扶了陈小婉走进去了,还不忘与他交代一句,继而头也不回的进了府。 病人要紧,没毛病。 温如意将陈小婉送回了西厢院,扶了她躺下之后,叫侍奉的丫鬟去管事那儿通禀一声请个大夫回来,正要转身,陈小婉拉住了她的手,满是感激道:「如意你真好。」 温如意被她这么拉着没法出去,干脆在床边坐下来安慰她:「让厨房给你备些清粥,不过要等大夫来过后才能吃。」 「我已经好很多了,之前廖王府里三夫人派人给我送了药,喝完后就好很多了。」陈小婉想起来腿还感觉要打颤,其实到现在她都没明白到底吃错了什么,「我后来想了想,早上出门没觉得不舒服,可能是在阁楼里喝了茶的缘故。」 「现在想也没用了。」真要是茶的问题,这会儿还能查到什么,早让人将证据给毁了。 「我去厕屋时你去了哪儿,都没看到你,乔夫人说你被王爷带走了,王爷带你去做什么了?」 「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问我啊。」温如意笑了笑,抽回了自己的手,「大夫很快就来了,你先休息着。」 陈小婉微动了下嘴,似乎是想说什么,说了个好字后又添道:「等我好了去找你。」 温如意点点头,走出屋子,豆蔻在外面等着她:「夫人。」 晌午都过了,跟着王爷回来,宴会都没吃着,温如意又渴又饿,遂看着豆蔻,可怜巴巴:「豆蔻我饿了。」 遇上总冲着自己撒娇的主子,豆蔻也挺无奈,扶了她往外走:「我去厨房看看,张大娘应该留了吃食,您与王爷一同回来的,怎么都不关心这个。」 听她说有吃的,温如意的心情好了许多,顺口问:「王爷去哪儿了?」 「去景清院了。」 「哦。」温如意毫不在意的应了声,最关心的还是她去厨房这事儿,「你快去,我自己回小庭院就行。」 被推开的豆蔻:「……」 这厢景清院内,舒英让人上茶后遣散了屋里侍奉的丫鬟,请王爷坐下后,微笑看着他:「这一趟王爷收获颇丰吧。」 厉其琛嗯了声,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块玉佩放在桌上:「他让我带给你的。」 舒英拿起玉佩,玉质上乘,雕刻的也简单,是牡丹花佩,翻过来时看到上面的字,舒英失笑,笑过后轻抚着那字,眼神里又带了些眷念。 将玉佩握住后,舒英看着他:「王爷可吃过了?可是要叫人去厨房送些过来。」 「不用。」厉其琛起身,「还给你带了些药,晚些叫人送过来。」 舒英送他到了门口,噙着笑意目送他离开,捏紧了手中的玉佩,抬手轻按在了胸口的位置。 过了会儿有丫鬟从门口那儿回来,对舒英低声说了几句。 舒英望着小庭院那方向,笑意更甚。 温如意回小庭院后等了有两刻钟,豆蔻回来了。 手里拎了食盒,进门时温如意就闻到了葱花香,目光便紧锁住了食盒。 放到桌上后掀开盖子,葱花香更浓郁了,豆蔻从里面端出两碗一瓮,瓮内是小清粥,碗里放着的是葱花饼和烧肉。 粥是煮给西厢院那儿陈夫人的,温如意这儿顺带了些,这葱花饼是张大娘特意烙的,粉团里揉了鸡蛋,裹着厚实的葱花,光是闻着味儿就让人垂涎三尺,再说那烧肉,是中午厨房里剩下的,热过后淋在上头的裹浆透出鲜味来,啧啧。 第27章 当初她让豆蔻塞的那几两银子还是十分有效的,葱花饼不值钱,就是费些功夫,现在这时辰厨房里闲的很,张大娘还是很乐意做这人情。 温如意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送到嘴里,热乎乎的,油烙过后表皮有些酥脆,咬下去里面又是软糯的,期间爆开来的葱花香味,细嚼之下还能尝到点葱花的甜,三两口的,温如意就吃下了一块。 有些烫,温如意抬了下头,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豆蔻从瓮里舀了清粥端给她,温如意低头喝了口,脸上尽是满足:「好吃。」 豆蔻笑了:「夫人吃什么都觉得好。」 温如意喝了半碗粥,吃下第二块葱花饼时,速度慢了下来,也才有空回她的话:「你不明白。」她是没经历过拍戏时一日三餐都是寡淡的剧组盒饭,休息了还不能吃太多怕会胖起来的日子,如今有这得天独厚的条件,她自然要好好享受。 屋外忽然传来了动静,温如意抬起头,王爷身旁的护卫出现在门口,温如意忙放下勺子起身,厉其琛的身影随之出现。 温如意走到桌旁福身:「王爷。」 厉其琛在门口时就闻到了葱香味,走进屋,桌上摆着的这些吃食已经少了一半,温如意的嘴角还沾着些油星,瞧过去泛着光,甚是美味的样子。 温如意见他在看桌子,便顺了一句:「王爷还没用饭吧?」 厉其琛嗯了声坐下来,豆蔻反应的快,忙添了一碗清粥端到他面前放下,厉其琛没有动,只看着温如意:「怎么不坐?」 「妾身吃饱了。」温如意看到他之后,感觉刚刚才五分满的胃,如今一下涨到了七分满,有了饱意,不想吃了。 厉其琛轻敲了下桌:「那正好。」 正好,怎么正好? 温如意初时没意会过来,很快,她记起了他右手是有伤的,右手有伤不便拿筷子和勺子,总不至于要让他用生疏的左手,那怎么吃饭? 是要她喂? 温如意与他对视了片刻,不太确定,伸手往桌那儿扶了下,厉其琛眉宇一挑,温如意坐了下来。 端了他面前的碗后,温如意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清粥,朝他看去,舀了粥的手也跟着伸出去了,厉其琛垂眸,看着眼前冒了热气的清粥,语气清淡的很:「太烫。」 温如意一怔,有冲动要将整勺子的粥都糊他脸上,但下一个动作却是将手缩回来了,凑在嘴边吹了两下,再朝着他伸去。 厉其琛头微低了下,张口喝了清粥。 喝了几勺的粥后,还要吃葱花饼,张大娘做的时候也没考虑吃的人手有伤,切了大块得一口一口的咬,可厉其琛这般坐着,咬一口饼上的碎屑就容易掉下来,温如意只能靠近些,手心接着,另一只手拿着筷子递给他。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温如意闻到了他手臂上的药味,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应该使用茉莉花洗的头发,气味有些淡,闻着却很舒服。 温如意只要抬下眼眸便是能看清楚他的样子。 她想起了一部古装戏中对于男主描述的台词——叔夜之为人也,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这段台词用来形容他也并不为过,厉其琛模样生得不是一般的好,也无怪京城里的姑娘趋之若鹜,只是这人不爱笑,冷峻傲然,叫人不敢生出亲近之心,可她见过冰雪消融的那一刻,他笑起来的样子,糅杂着那番气势却又是纯粹,只一眼就能让人心跳如雷。 对于颜控的温如意来说,就是那天在银楼里,买下摇钱树时,他和摇钱树一样让人挪不开眼。 算算他年纪,和温如意对比起来,有时候想她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温如意走神时,厉其琛已经松开嘴了,她没能及时夹紧葱花饼,从筷子间直接漏了下来,在她接着的手上撞了下,掉到了他的衣服上。 温如意这才惊醒,对上了他泛着促狭的眼神,再看空荡荡的筷子,忙低下头去,葱花饼正好掉在了他胯部。 「……」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美色祸人! 还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的温如意,很快便伸了手去捡葱花饼,那位置掉的奇特,因为人是坐着的,跨部的位置衣袍有些凹进去,那葱花饼就掉在凹陷的地方,朝外露着他咬过的那边角,仿佛是在喊「快救我出去」。 温如意眼角抽动,将葱花饼拿起来放到桌上,手抽出来的那一下,厉其琛的眉宇微动。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葱花饼很吃油,沾到衣服上很快就印了个痕迹,温如意只得建议:「妾身帮您把衣服脱了。」 厉其琛嗯了声,温如意替他解了衣扣,整件外袍脱下来后,里面衬着的白色衣衫就显得有些单薄,原本外袍穿着瞧不出来的,现在能看到他右手臂上包扎的痕迹。 守在外面的护卫很快去琢园取了衣服,还顺带拿了个药箱,温如意看着一言不发退出去的护卫,视线落在那药箱上,继而又看在窗边坐下的厉其琛。 「来。」 声音不重,也挺好听的,温如意能怎么办,换药呗。 两个人中间隔着小桌肯定是没法换药的,温如意只能坐在他身旁。 打开药箱,里面已经准备好了要上的药膏和纱布,温如意见没有水,让豆蔻去取些烧开的水来,趁着这空隙,转身替他卷袖子。 逐渐的,温如意看到了包扎的纱布。 原来她是有些小情绪的,又是喂吃的,又是要她包扎伤口,什么事儿也不说全,一半靠意会,可不就是位大爷,还相当的难伺候。 但看到纱布内透出来的血迹后,温如意的神情有了些变化,她记得他受的是箭伤,那箭头她在廖王府也看到过,尖端有半指长,扎入身体会是什么感觉? 第28章 很快温如意就感受到了。 拿着剪子的右手还没放下,左手慢慢掀开剪开后的纱布,约莫一寸大的伤口露在了温如意的眼前。 伤口上敷着的药都沾到纱布上了,之前处理的有些粗糙,包扎的时间又比较久,纱布粘在了伤口上,刚刚掀开时,又往外渗了血。 她原本想,这幅若无其事的样子,伤应该不严重,顶多是划伤,但都扎成这样了还让人瞧不出来,也着实令人钦佩。 温如意抬起头看他,厉其琛的神情如常,仿佛是不觉得痛。 这不是利箭划过了手臂,这是直接射在了手臂上,偏了一些,运气好没有伤到骨头。 想象一下这玩样儿要是射中胸膛,岂不直接一命呜呼? 温如意小心翼翼将纱布都褪下来,看着泛肿的伤口周边,感慨着:看来王爷不好当,哥哥是皇上,亲妈是太后,这条件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 豆蔻端了一盆烧开的水进来,温如意将纱布浸润下去,稍凉些了后,绞干后替他擦伤口周围,擦干净了后开始翻药箱,还真有止血的伤药,打开来里面是褐色的粉末。 温如意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对,就将粉末倒在了伤口上。 厉其琛眉头一皱。 「是不是很疼?」温如意看到他手臂颤了下,也是下意识的动作,将那瓶子放到小桌上,直接伸出双手当起了扇子,对着伤口挥了起来,还鼓气轻轻吹了吹,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眼神是能够骗人,但这样的时候,她流露出来的神情却真挚许多,像是哄孩子那般,脸颊鼓起,小心翼翼吹着伤口,偶然还抬起头确认。 这药粉其实并不是这么用的,温如意一下撒进去,渗入了伤口中,可以说是非常的疼,可疼之外,看着她这么「努力」,又有微痒从手臂间扩散开来。 这感觉,着实有些奇妙。 「还疼么?」温如意伸手轻轻抹了下刚刚擦出的药粉,仰头看他,厉其琛原是镇定的神情下,闪过了一抹微不可见的赧然,真当是哄孩子了? 他从五岁独住一宫开始就没被人这么哄过。 由于背光处,温如意也没注意到,等她低头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效果不错啊。」温如意看血这么快止住,露了一抹笑意,听起来还挺得意的,实际上,这药粉应该与敷的药膏混在一起用,像她这么倒法,自然止血的快。 温如意转过身将药膏涂抹到纱布上,小心覆到伤口上,再隔上一块棉布以防药都渗出来,最后绕上几圈纱布,裁小了最后绕两圈固定住,在末端,温如意顺手的给打了个蝴蝶结,十分满意自己的包扎技术,抬起头看他,嘴角还挂着笑意。 仿佛在说:怎么样,厉害吧。 屋子内安静了片刻,对上她那双清澄的大眼睛,厉其琛面无表情的抬起左手,将她打的蝴蝶扯开了。 温如意轻哎了声,只得再替他打个死结,厉其琛眼眸底下,她微噘了下嘴,神情隐去的十分快。 卷上的袖子被她缓缓拉下来,侧着身,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有几缕不慎听话的,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颊。 舒长的睫毛下,眼神认真得很,白里透红的肌肤不见半点瑕疵,翘挺的鼻梁轻轻吐息着,往下,嘴唇微微张开着,是天然的红粉之色。 温如意替他将袖子整理好后抬起头,便对上了他的眼眸,背光处,这么近的距离,像是要陷入一潭深渊。 温如意将手收了回来,眉眼恭顺了许多:「王爷不如在此歇息会儿?」 厉其琛没有作声,温如意就当他是答应了,让豆蔻将小桌子撤下去,取来毯子给他盖上。 等她从烧水房拎了水壶过来时,厉其琛已经靠在那儿睡着了。 这才多久的功夫他就睡着了,温如意原以为他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是真的累,也不知道他从莞城回来,赶了多久的路。 温如意放轻了步子,示意豆蔻再去取个小垫子来,慢慢抬起他的手臂,将小垫子搁在了他胳膊下面,以防压到他的伤口。 这般动他都没醒,温如意是确定了他睡的很熟。 继而,她站在那儿,端详起他来。 他从未在小庭院里过夜,温如意听豆蔻说起过,他去别的院子,也从不过夜,再晚也会回琢园去,所以她从没看到过他睡着了的模样。 「后院这么多妾室,还要一个人回去睡。」温如意弯下腰看着他,轻嘟囔了声,「什么怪癖。」 睡着了的样子看起来比醒着的时候讨喜多了,温如意对着他眼睛那儿轻挥了下手,见他没反应,随即朝他额头上探去,快要碰到时顿住了,神情有些小纠结。 犹豫了半响,温如意还是没下手,她倒是想弹几下泄泄气,但也只是想想,得罪不起啊。 温如意便指了下他的鼻子哼了声,伸手替他拉了下毯子准备起来,嘟囔:「要是离开王府,我就…」 几乎是同时,温如意这神情还没收回去,厉其琛倏地睁开了眼,泛着一抹凉意,就这么看着她。 「……!」温如意心底猛地一震,手里的动作没有停,松开毯子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朝他脸颊伸出手去,从额头向下抚,要替他将眼睛给捂上,嘴里还念叨着,「睡就睡吧,忽然睁什么眼,怪吓人的。」 捂完之后,厉其琛不仅没有闭上眼,眼珠子还直接是瞄向她的,刚刚透着凉意,现在感觉脸都黑了。 温如意整个儿心跳加快,可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镇定,起来,转身,后退,朝着门口那儿踱步过去,走了有五步后脚步迅速加快,迈出门槛,关门,一气呵成。 温如意背靠着走廊上的柱子,捂着胸喘气。 哎呀妈,真的吓死她了。 第29章 不是睡的好好的么,忽然就醒了,这不是成心的么。 很快的,里面传来了沉沉的叫喊声:「来人。」 温如意反射性的站了起来,当做没听见,朝着小庭院的门口走去,才不过几步路就被外面两个护卫给拦住了。 看着这两张扑克脸,温如意露了个招牌的微笑:「我去西厢院看看陈夫人,你们在这儿好好守着。」 可他们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其中一个道:「夫人,王爷在叫您。」 温如意捏了下拳头,提气,又松了一口气,呵呵笑着打哈哈:「我刚才没听见。」 随即认命转过身,朝着房门走去。 在房门口踟蹰了好一会儿后,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后推门进去,抬起头,厉其琛果然是醒了,靠坐在那儿,目光落在她身上,特别的平静。 就像他真的是刚醒来,她出去之前的睁眼是假象一样。 温如意的脸上绽了一抹笑意:「王爷您醒了。」 厉其琛点点头:「过来。」 温如意心里泛着嘀咕,朝坐塌走去,挨坐下后看着他,神情特别的诚挚:「时辰尚早,您要不再休息会儿。」 厉其琛语气平静道:「离开王府,你想去哪儿?」 温如意的心猛的往上一吊,快速将自己说过的话捋了遍,垂着头,小心瞥了他一下,双手揪着裙摆:「您都听见了?」 他是睡着了,但他睡眠很浅,稍微一点动静就会被惊醒,更何况她靠的那么近,如何会没有感知。 温如意的脑袋点的更低了,低到他看不到她的神色为止,看起来像个认错的孩子,十指绕着裙摆,声音特别轻:「那妾身说了,您不许生气。」 厉其琛看着她纠缠在一块儿的手指,眼底波澜不惊:「说说看。」 温如意眼神微闪:「妾身从小在京都城里长大,最远也只去过西山,今日在廖王府中听她们说起京都城外的一些地方,甚是美丽。」 「王爷身份高贵,妾身却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不能一直侍奉左右,到那时候,妾身不求别的,只求王爷能放我出府,这样妾身在有生之年,也有机会去别处走走。」 说罢,温如意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神里已满是情真意切。 在温如意看来,哭的最高境界不是眼泪纵横,也不是嚎啕声大喊,而是那泪水充盈在眼眶内,即落不落,从中透出伤感来。 眨眼间,泪眼便从眼角处滑落下来了,淡淡的痕迹挂在脸颊上,最后两滴泪掉落下来,无声无息的。 眼泪的功效在三分,七分靠神情演绎,这七分中眼神占据了一大半,不能退缩,不能避让,不论他作何反应,撑足六十秒,之后低下头去,抬起手,抹一下眼角,要装作自己没哭,掩饰下情绪,再冲他笑。 此时眼眶泛了一些红,没有哭的很夸张,整张脸还是很有美感的,我见犹怜的样子,瞧着多心疼啊。 温如意不信他不上钩! 但厉其琛听事情永远只抓重点,他抬起手,覆向温如意的脸颊,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清冷的声音里泛着磁性:「现在离开王府的话,你能走的更远。」 话音刚落,厉其琛的指间便渗了她的眼泪,他的话似是启动了开关,泪水汹涌直下,抬眸看她,温如意的眼中带了一抹怨:「王爷您不要我了?」 随后,温如意啪一下将他的手给打下来了,啜泣着指控:「您答应过我不将我送人的。」 厉其琛眉宇微挑,温如意是一鼓作气,直接趴到了他怀里,用力抱住了他,甚是娇蛮的放话:「我不管,就算是我年老色衰,您也不能将我赶出去府去。」 厉其琛的左手置在了她的腰间,声音有些飘:「你不是说想出去走走。」 温如意此时特别牛气:「那您就不能带着我一起出去。」 厉其琛笑了,在温如意看不到的角度,就像是那天给她买下摇钱树时的样子,心情十分的好,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她腰上的镶花:「那你是想永远留在本王身边了?」 温如意心中一凛,揪着他的衣服,骑虎难下。 半响,她咬牙,软软的反问:「难道王爷不愿意?」 厉其琛低下头,看着趴在自己胸膛上的温如意,耳畔想起李临的话:你这么宠着她,难道不怕她是有所图谋。 不说图谋,这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茶花会上她不小心将水倒到他身上之后的那恐慌和惧意,进府之后他是再没看到过,她是怕他,却不畏惧靠近他,爬墙偷溜的事没少做,还是个懂得顺杆往上的人。 他喜欢她的小聪明。 温如意趴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作声,便就这么赖着了,也不哭了,轻声啜泣着,嗅着他衣服上檀木熏过的香味,轻蹭了下,将泪眼都抹了上去。 半响,她的头顶传来了他的声音:「好,本王答应你。」 温如意的神情松了几分,她现在是庆幸自己只说了要离开王府,没说别的,要不然大罗神仙施力她也扭转不过来啊。 正要从他怀里起来,身子一撑,腰上的力道不小,将她牢牢锁住了,温如意只得这么趴着,仰起头,骨节分明的手勾住了她的下巴,温如意被迫与他对视。 他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从神情到语气都透了一股慵懒:「如意,要记住你说过的话。」 温如意轻啜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种自己着了道的感觉。 …… 厉其琛接连来了小庭院三日,都是在傍晚的时辰,来的时候护卫都会送药箱,由温如意帮他换药,入夜戌时过半时回琢园。 药箱中的药膏每日都添新,是护卫在外面配来的,而府里上下,吴侧妃她们似乎都不知道王爷受伤的事。 第30章 等到了第四天,恢复身体的陈小婉,前来小庭院串门了。 来了说的第一件事,便是关于温如意的,王爷来的这几日,府里可不少话呢。 正午刚过,亭子内阳光撒入,暖洋洋的,晒久了会顿生出困意来。 豆蔻端上来几碟点心,陈小婉抓起一小把瓜子,看着旁边越发懒洋洋的温如意,说在兴头上的话顿时减了一半的兴致:「如意,你就不怕她们找你麻烦。」 温如意看了她一眼,早就有麻烦了,廖王府的事不就是:「你不难受了?」 陈小婉嗑着瓜子摇头:「躺了两天早好了,原本昨天就想来找你的,王爷在你院里,我就没来。」 末了,她嘀咕着不知道吃错了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廖王府宴会一结束,陈小婉腹痛的事就死无对证了,打不疼的事,拿出来说也无用,温如意摸了两颗瓜子手剥了肉,送入口中,指了指桌上的茶果柑橘:「刚复原,这些少吃。」 陈小婉拍了拍手上的碎末儿,支在了桌子上,一脸羡慕的看着温如意:「王爷这几日都在你这儿呢。」 温如意笑了笑,如果厉其琛愿意去别的院,她绝对会欢送。 「你进府一个多月了,王爷是越发宠着你了。」陈小婉嘀咕了声,忽然起身朝温如意挨近,紧靠着她,冲着她挤眉,「王爷在你这儿都做了些什么?」 挤眉弄眼的神情,瞧着暧昧的很,就像是来打听你房事似的,温如意看她这幅好奇样,笑着推了她一把:「你问这些做什么。」 「那天回来时我瞧着王爷的脸色不大好,这几天我不是病着么,也没见到他。」陈小婉赖着不松手,就挽着她,非要从她嘴里撬出一二句话来,「你说给我听听,王爷来了你这儿,你们都做些什么?」 陈小婉的长相属于娇俏可人,不能说妩媚,但有一股机灵劲儿,说起这些话来眼睛还直勾勾盯着你看,讨巧的很,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温如意推不开她,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软的很,又捏了一把,扬长了声:「好奇啊~我就不告诉你。」 陈小婉一愣,随即捂了自己的脸颊,瞪着她不可置信:「如意你变坏了。」随即又巴到她身上,软声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温如意轻呵了声,勾了她的下巴,轻挑道:「那你说说,为什么想知道。」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得王爷喜欢总比她们得好。」 陈小婉倒是坦率,进了王爷,嘴上不说,背地里不都暗自较劲,她们两个都是东巷出来的,一个地方的人怎么也得相互扶持照应,有什么好的自然也先想到对方。 王爷那脾气,没人敢去他那儿造作,浑身解数也就用在了相互之间的较量。 其实别人也好奇温如意究竟使了什么法子得王爷喜欢,只不过问出口的只有陈小婉罢了,又是送贵重的,又是接连来几天,这都一个多月了,按着以往的惯例也该淡了。 厉其琛要去那儿,和谁在一块儿温如意都无所谓,可要她把这种房中事分享出来,当作经验教给别人,温如意却做不到,她又不是受这些思想荼毒的人,没那奉献精神,你姐我妹的,还要共享这个。 再说了,厉其琛受伤的事,似乎她们都不知道,他这几日一直在她这儿换药,早晨出门傍晚归来,若是吴侧妃她们知晓的话,厨房里早炖上十瓮八瓮的补品了。 别人不知道的,即便是他没特别嘱咐,温如意也不会说出口。 于是她笑眯眯道:「王爷来了用过饭,就坐着休息了,之前让我陪下棋,我哪会这个,所以这几天都是看些书,我识字不多,你也知道的,不懂王爷看的是什么,就在旁边倒个茶侍奉着。」 温如意语气微顿,捏了下她的鼻子:「不都一样。」 原本陈小婉是想问她王爷看什么书的,可温如意说了一句识字不多,她这话也不好说出口了,抬手揉了揉鼻子,看着一副懒劲的温如意:「如意,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温如意抬手支起下巴看着她,眼神勾人的很:「我们可有许多年没见了。」小时候什么样又不能作数。 话说的也有道理,陈小婉瘪了瘪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看她这幅昏昏欲睡的样子,起身拉了她:「走,我们去花园里逛逛。」 再不走动是该睡着了,温如意起身跟着她朝着花园走去。 这时节园子里飘着的都是丹桂花香,闻着便会让人想起一些糕点吃食来,远远的,还有别人在花园里散步。 挑了一处向阳的,扶栏外是小池塘,温如意对这池塘熟悉的很,如夫人跳水专用。 偌大的定北王府,里面修的精致,就连池塘边假山上的绿蔓都有专人清换,叶片黄了的不行,枯了的更不能,池塘里的水常年是清净的,底下铺满了光滑的鹅软石,阳光折射下,能一眼看到底部,鱼儿悠闲。 豆蔻拿来了些鱼食,温如意拿在手中喂了几颗,觉得乏味,就叫豆蔻去找鱼竿来。 一刻钟后,温如意坐在豆蔻搬来的小方凳上,往鱼钩里捏了一块糯米团,往池塘里一抛,饶有兴致的盯着水面。 那边陈小婉把鱼食一放,走过来看了眼她拿来钓鱼的糯米团,笑了:「这怎么钓的到鱼。」 「你别喂,肯定能钓到。」温如意专注的看着那水面,刚刚喂食时混作一团的鱼儿,这会都散开去了,从她这角度看,能够清晰看清楚沉在水里的鱼饵。 陈小婉坐了下来,无聊托腮:「钓上来做什么。」 「吃啊!」温如意看鱼儿咬钩了,忙拎起来,可迟了一步,钩子上剩下那一半糯米团沉下去后引了一众争抢,温如意收回杆子又裹了一团放下去。 陈小婉微张了下嘴:「我听说这些鱼是从外头进回来的。」这是观赏用的,谁拿来吃啊。 第31章 温如意嗯了声,她观察过了,这里的水质干净,鱼吃的也不错,养这么肥不拿来吃多可惜:「等下让豆蔻送去厨房,让张大娘煲汤。」 失败过两回后,有了些经验,温如意逐渐掌握了窍门,见鱼儿咬钩了不能急于拉,等它吞了再提,那钩子才会钩牢,拎起来的时候才不会逃脱。 很快的,又有鱼儿试探过来了。 温如意全神贯注的盯着,就等它咬钩了,忽然,对面那儿传来哗啦一声轻响,钩子附近的鱼都被惊动了,就连准备咬钩的那条也调转了方向,朝着声音来源处涌去。 温如意抬起头,乔语兰站在对面,扬了扬手中的碟子,神情有几分得意,水面上鱼儿争抢的正是她刚撒下去的鱼食。 存心的吧。 「温夫人,你喜欢吃鱼就吩咐人叫厨房给你做,这些可都是从峻湖买回来的。」乔语兰朝她走过来,一路还喂着,这群鱼便跟了她游过来,到温如意前面时,那群鱼也涌到了她们前面,乔语兰将空了的碟子交给身后的丫鬟,语气不善,「别将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习惯带进府,这可不是在东巷。」 「哎,上钩了!」 温如意手里的鱼竿忽然开始抖,要往外扯,温如意忙起身将鱼竿抬起来,偌大的一条鱼被拎出了水面,劲头不小,半空中还用力蹬着,温如意赶快将杆子收回来交给豆蔻放桶子里,转身向乔语兰道谢:「我还要多谢乔夫人,要不是你引的这一群,我恐怕还得等上一会儿。」 「你!」乔语兰伸手指着她,温如意冲着她挑了挑眉,怎么地? 打不得,骂人还落话柄,乔语兰却咽不下这口气,朝着那木桶走去,直接挤开了豆蔻,抬起那木桶连桶带鱼都扔到了水里。 可不等她站起来得意,她的脚下忽然带了一股劲要将她往水里拖,低头一看,她踩到了绑在木桶上的绳子。 桶里那么满的水,扔下去的时候劲很大,等她再要抬起脚已经来不及了,前脚在最边沿的位置,后脚也不稳当,身子还朝前倾的,神情变得很精彩。 「小心。」陈小婉想要伸手去拉她一把,温如意拉住了她。 就差了这点功夫,「噗通」一声,乔语兰掉到了水里。 「救……命。」掉下去后,明明水不深,脚可以着底,人在恐慌之下还是习惯的挣扎,乔语兰连呛了几口水,嘴里又苦又涩,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快去叫人来。」 陈小婉吩咐丫鬟去找人,扭头看温如意,温如意从豆蔻手里拿过那鱼竿,摘了钩子后扔到水里,好心喊道:「乔夫人,快抓住鱼竿。」 乔语兰从水里沉浮了几次,额头忽然被什么戳了下,她伸手去抓,这才抓住了鱼竿,听到有人叫她站稳,尝试性伸直了脚,终于浮出了水面。 乔语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清鱼竿那头的人,快气炸了,双手拉住鱼竿后非但不攀着往岸边走,反而用力的要将鱼竿拉过来,试图把另一头的温如意也拉下水。 温如意在这端感觉到猛地拉力时,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松开了手。 乔语兰一愣,看着掉下来的杆子,朝后仰去。 脚下踩的是鹅软石,人又是在水里站的不太稳,温如意松手后,后劲力将她往后扯去,仰倒在水中后,涌上来的水没过了她的脸。 「唔……救……」 失去意识之前,她只听到岸边模模糊糊传来那样的声音:「突然就拉过去了,我都没反应过来,你看我的手,都蹭红了。」 池塘边上,温如意站在那儿,对面是刚回府的厉其琛,她摊开着手给他看,语气说不上多委屈,听着是陈述事实的,但看她的神情,又无辜又可怜。 厉其琛垂眸,白皙的肌肤上,是鱼竿蹭过的一抹微红。 在东巷长大,市井人家的温如意按理来说要做不少粗活,但小的时候温家两老还在时疼她,沾手的少,之后他们过世,哥哥嫂嫂觉得她豆腐做得好,便叫她专门卖豆腐,旁的事儿也没让她操心。 所以她那皮肤养的甚是娇嫩,大家闺秀养出来似的,鱼竿蹭那两下,瞧着就像是蹭的十分用力。 吴媚儿带人匆匆赶来时,远远看到了站在池塘边上的王爷,尚未惊讶王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府,就见王爷旁若无人的捏起了温如意的手,温如意那神情,竟还委屈的很。 再看池塘内被人捞起来的乔语兰,吴媚儿眼底闪过一抹复杂,脚步加快了很多,隔着远远的距离,拔高了声音喊道:「王爷,您回来了。」 温如意早就看到吴侧妃了,等她喊出口时才从厉其琛手中抽回了手,捏紧了往袖口底下一藏,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好意思。 「妾身见过王爷。」等到了王爷面前,吴媚儿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站的位置也巧妙的很,就在王爷和温夫人中间靠后些,只要往前一步就能间隔他们,但不往前走,也不显得突兀。 厉其琛从空了的手掌那儿收回视线,淡淡嗯了声,吴媚儿便看向温如意:「温夫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温如意说的特别简洁:「乔夫人不小心掉下水了。」 谁都看到乔语兰掉下水了,这不正在被拉上来么,吴媚儿素来端的大方,问的很是耐心:「怎么会不小心掉下水?这边前阵子才修过,也不会滑到。」 温如意指了指孤零零飘在池塘内的木桶:「乔夫人踩到木桶的绳子,滑下去的。」 这时跳下去的老妈子终于把乔语兰拉上来了。 那边丫鬟取来了盖的衣裳,原本昏昏沉沉快要晕过去的乔语兰,在得了新鲜空气后,被那老妈子用力按过人中,猛地咳嗽了一阵后,终于有些清醒。 她张开眼,缓缓看了围着的这些人,视线在厉其琛这儿扫过,很快那眼神又收了回来,神情开始转变,豆大的眼泪滑落下来,嘴角一直在颤抖,凄婉哭道:「王爷,您要给妾身做主啊!」 第32章 若是有那力气,她肯定是要扑到王爷身上去的,可她实在是站不起来,便在贴身丫鬟娟儿怀里哀哀戚戚的流着泪,望着王爷,眼神里是百转千回的柔。 大概乔语兰是察觉不到自己此时是什么样子,浑身湿淋淋不说,主要是脸上的妆花了,偏她又是个喜欢添浓妆的人,此刻瞧着,泪眼周边全是染了水后墨开来的乌黑,嘴角上还有抹开去的胭脂,红的颜色一直到了脸颊上,画的眉也淡了,化了的墨从边角滑落下去,变成了两条长眉横在脸上。 落水的人救起来基本都很惨烈,即便是再不好看,别人也是先关系身体,不会太在意样子,可若是偏要在这时博取同情,让别人都注意着她,冲击力就大了。 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 只见厉其琛眉头一皱,转过身直接对吴媚儿道:「送回去。」 吴媚儿是左右为难,一来她想让乔夫人接着往下说,但看她那张花了的脸,她也有些不忍看,这幅狼狈相,要是令王爷嫌恶,还是早点送回去的好。 但乔语兰不肯啊,见王爷扭头,生了些力气出来的她挣开丫鬟直接跪坐了下来,低着头哭道:「王爷,温夫人害妾身落水,求王爷您做主。」 温如意刚想夸她这一跪倒是对,起码看不到脸了,可听到她说的话,不禁想笑。 吴侧妃心中微松了一口气,在乔语兰身旁蹲下来,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水,不动声色使了几分力,将她嘴角化开的胭脂擦去,又擦了擦眼眶边上,替她拉紧了披着的外套,关切着:「乔夫人,这可不能乱说,你得讲清楚。」 瞧着不那么惨烈的乔语兰哭腔道:「我来花园里散步,见到温夫人在这儿钓鱼,还说要煮了吃,便上前劝了几句,可温夫人偏不听,还钓上来一条,妾身就想把那鱼倒去水里,可……可却被绳子绊了一下,陈夫人来扶我,还被温夫人拦住了,落水后她,她还故意又将我推倒在水里,想淹死我。」 越说越可怜,没有瞎编落水的事实,但就是把温如意形容成了个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的人。 她拉回陈夫人,又松开鱼竿导致乔语兰倒回水里差点晕过去,心肠不是一般的黑。 吴媚儿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看温如意,询问的语气:「温夫人,你真的这么做了?」 吴侧妃说话也挺有意思,不问她乔语兰说的是否事实,而是断定了她的确这么做了,用难以置信的口气来询问,显得她多坏啊。 厉其琛还是没有看乔语兰,而是看向温如意,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半点波澜都没有。 温如意微抿嘴,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池塘里的鱼,不能吃吗?乔夫人只说是峻湖带回来的,没说不能吃啊,我想这时节的鱼正是肥美,峻湖带来的应该格外好,就想钓一条上来,晚上给王爷煲汤补补身子。」 乔语兰一愣,她说推下水,她说钓鱼!!! 连吴媚儿的神情都有些尴尬,文不对题,怎么继续往下说? 厉其琛眼底泛过一抹兴致,声音微沉:「能吃。」 温如意颇为遗憾:「妾身是钓上来了一条,可惜乔夫人说不能吃,给倒下去了。」说罢又有些感慨,「乔夫人一定是心地善良的人,不舍它们丢了性命。」 「!!!!!」乔语兰一口气没上来,原本冻的苍白的脸,一下给憋了通红。 「温夫人,即便是如此,你也不能拦着陈夫人不救她,还将乔夫人推回水中啊。」吴媚儿大意是明白了,当着王爷的面乔语兰不会说假话,温如意却是拦了陈小婉,后来又将她倒推回去,那便是前头有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掉后面的事实。 温如意还觉得委屈呢:「池塘内的水不过半人高,跳下去也才没过腰腹,木桶内全是水,乔夫人扔的那么用力才会被绳子带下去的,岸边的坡陡峭,我若不拉着点小婉,她也会被拉下去的,吴娘娘,我若是想推她,又何至于拿鱼竿给她帮她站稳,是乔夫人在水里拉的太用力,这鱼竿才会脱手,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 身材纤瘦,柔弱无骨,可不是弱女子。 吴媚儿有一瞬话滞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她承认了自己拉陈小婉,但却是因为不想她也被拉下水,也承认了自己松了手,力气不够没抓牢,也有错? 一旁的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的陈小婉微张了张嘴,听着好像是没错。 「你就是故意松手的,我在水里怎么可能用力拦你,我就是想扶着鱼竿上岸,温夫人,你的心肠也太歹毒了,是非黑白任你说,在这里蒙骗大家,娟儿和陈夫人都看到了,当时你就是故意拉着陈夫人不让她救我!」 乔语兰是真的气急了,她就是故意的,还装无辜,欺人太甚! 吴媚儿怕她情急之下口部责任惹恼王爷,急忙扶住了她用力捏了她的手臂:「你别激动。」 「乔夫人,你若没有用力拉鱼竿,我拉不住脱手的时候,你怎么会往后仰倒。」温如意很想认真告诉她,这世上有个名词叫‘惯性’,她若好好扶着走,即便是鱼竿掉了,她也不会倒,说她故意松手,怎么不说她故意用力拉。 「你胡说!」乔语兰要跳起来,被吴媚儿生生压了下去,到这时候吴媚儿要再看不出王爷的态度,那她这几年在王府里算是白呆了,王爷摆明了要护着温如意,就算她是故意松手,能怎么挑错,又不是她推下水的。 「风这么大,小心着凉,来人,先把乔夫人扶回去。」吴媚儿用力掐了下乔语兰的手臂,直到掐疼了她,乔语兰这才收敛起了神色,含着泪起身。 「王爷,妾身先送乔夫人回去。」吴媚儿朝厉其琛微福了福身子,看了温如意一眼,转过身带着乔语兰离开了。 陈小婉站在那儿跟着福身告辞,带着丫鬟先回了西厢院,池塘边上就剩下几个人,还有依旧飘在池塘里的木桶。 第33章 厉其琛饶有兴致:「你想给本王煲鱼汤。」 当然不是! 温如意有些不好意思:「是啊,您不是受了伤,就想给您补补,可惜了,又给放回去了。」 厉其琛抬了下手,身边的护卫也不知道打哪儿找了网兜,哗啦一下从池塘里捞上来了一条,顺带连木桶都给捡回来了,放到了温如意旁边,只听见那肥鱼在木桶里蹦跶。 「……」温如意笑的柔柔的,「妾身这就将它送去厨房。」 厉其琛看了眼不断往外溅的水,嘴角似有笑意,淡淡道:「你亲自做?」 汀兰院内,换下湿漉漉的衣裳后,乔语兰靠在床上,依旧觉得冷。 即便是娟儿拿来了暖手的炉子,捧在怀里乔语兰的身子还是会颤抖,之前在外吹了这么久的冷风,还不能缓过来。 心里也是越想越气,抬头看一旁的吴媚儿求道:「娘娘,她仗着王爷就敢这样,根本不把娘娘您放在眼里,娘娘您要为我做主啊,一定不能饶了她!」 吴媚儿心中也有怒意,但她并不会像乔语兰那样表现的这么明显,让娟儿去倒些热茶来给乔语兰暖暖身子,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再要去说落水前后的事,乔语兰气的表情都扭曲了:「我看到她在池塘边上钓鱼,就上去劝阻了几句,她非但不听,还钓上来了一条,这些鱼是去峻湖运过来观赏用的,哪个上不了台面的会在池塘边上钓鱼,我就上前把木桶丢下了水,被那绳子给绊住了,拖下了水。」 「陈小婉要来拉我的,手还没碰着就被温如意给拉住了,掉下水后她还用那鱼竿戳我,您看。」乔语兰撩起还有些湿的头发,适才在池塘边上没瞧见,她那额头上红红的多了块戳印,险些给戳破了。 吴媚儿在听到她将木桶丢下去时就皱了眉:「不是她推的你,你为何要去丢木桶。」 乔语兰脸色一僵:「我……」 「你就是气不过也不能这样,拎木桶的人是你,也不是她害的你被绳子绊下去的,就算是她拉着陈小婉不让她救你,但王爷信她,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是她乔语兰先故意找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之后人家落井下石,说得难听点,都是她自己活该。 乔语兰绷直着身子,脸色憋青,愤愤道:「娘娘您是没看到她松开手时得意的样子,也不把您放在眼里,现在就这么嚣张,以后更过分!」 吴媚儿又不笨,字里行间总说温如意不尊重自己,无非是要自己替她撑场面,但这颜面找的找得回可不是她说了算的,今天要是温如意推了她,那怎么也得讨了公道,可是她自己招惹上去的,又吃了亏,如何讨? 「要不是我拦着你,你以后就别指望王爷再来你这院了。」 乔语兰脸色一黯,恶狠狠揪着被子,一张姣好的面容,看起来狰狞的很:「难道就这么算了。」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这件事只能这么算了,也不要去王爷跟前讨说法。」吴媚儿看她依旧是愤愤不平,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别怪我不提醒你,王爷那脾气,就算是你哥哥在他底下当差,也是保不住你的。」 乔语兰身子一震,犹如斗败的公鸡,泄了气坐在那儿,可满心的都是去不掉的不甘,哪有这么容易算了,这口气没出,她算不了。 屋子内安静了会儿,乔语兰转身拉住了吴媚儿:「娘娘,这件事可以就这么算了,那往后呢,难道就任由她这么放肆!」 吴媚儿眼眸微缩,很快恢复如常,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淡淡说了句:「宫宴的日子快到了。」 …… 这厢乔语兰愤恨难解,那边厨房内,温如意对着木桶中的鱼很是发愁。 她扭头看张大娘,张大娘微笑的看着她,温如意动了下嘴角,第三遍说出口:「张大娘,要不你替我杀吧。」 张大娘分外和蔼的回答她:「夫人,既然是要您亲手做给王爷吃的,就得您亲自动手,小的在旁指点您就好。」 温如意看了眼四周,她怀疑这是厉其琛故意吩咐的,就算她亲手做,也不用从头到脚都自己来。 温如意又做了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抬起手,伸入了桶中。 活鱼不好抓,滑溜溜的,只听见咚的一声,厨房内的人停下了手中的活看过来,那边的灶台旁,温夫人以浑身跟着鱼儿扭动的姿势,捧着鱼往台子上走去,手里的鱼往前窜,她也跟着往前倾,砰的一记重响,从手里脱出来的鱼掉在了砧板上,还在扑腾。 温如意抬起胳膊抹了下脸上的水,扭头问张大娘:「然后呢。」 「……」望着倒了一地的水,张大娘跨了一步,神色如常的指点,「夫人,用刀将鱼敲晕了,就好去鳞。」 紧接着,厨房内的众人便看到温夫人双手拿着刀,做着那样的姿势:上上……下下,上上……下下,似乎是在对准头部,要准备往下敲。 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耳畔传来张大娘的声音:「夫人,用刀背敲。」 「哦哦。」温如意看了眼刀尖朝下的,连忙反了个面,深吸了一口气,对准了那位置,啪的用力砸了下。 声音很大,众人一震,温如意睁开眯着的眼,看那挺尸般躺了的鱼,有些高兴:「晕了!」 豆蔻拿出帕子替她擦了下汗,温如意接过张大娘递来的小耙子,开始刮鳞。 这活儿不难,就是得花点时间,新手耗时更久点,台子边上溅了不少,温如意的手上也是,但她做的特别认真,认真到张大娘出手阻止,从她手里拯救了那条再刮下去肉都要没了的鱼。 「这就好了啊。」温如意放下小耙子,指了指被张大娘拿去剖腹去内脏的鱼,「尾巴上还没干净。」 张大娘利落洗干净鱼后又取水冲了砧板,终于忍不住问:「夫人,小的听说您家里是做卖豆腐生意的,平日里也经常打下手,这些活儿您不都会的么。」 温如意尴尬的笑着:「我不会杀鱼。」 第34章 张大娘点点头:「这鱼是大了些。」 听见她这么替自己圆话,温如意更尴尬了,她何止不会杀,烧也不会啊,她除了煮泡面和用微波炉,别的都不会啊。 张大娘哪里晓得她的心理活动,给她准备了炖汤的料,指点她先将鱼油煎一下。 「……」温如意看着面前的这口锅,有些绝望。 屋外是傍晚的天,风轻花香,一天的暖人的阳光后,到这时辰余留下的热意,特别的舒服。 院子里的几株常青树上,一群鸟儿停在上面,相互依偎着,安静而美好。 忽然,厨房内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是哐啷的动静,很快传来「好了」「没掉下去」之类的字眼,常青树上的鸟儿,一只都不剩,全给惊跑了。 这厢小庭院内,一壶茶沏上来,窗外送入丹桂花香,尤为的惬意。 厉其琛执着杯子,低头吹了吹,听到旁边护卫描述过厨房内的情形后,微怔了下,继续喝茶。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手中的东西由茶杯换成了书册,窗外的天色有些暗下来,厉其琛倚在枕靠上,神情专注的看着书册里的内容,屋外走廊深处,终于传回来了脚步声。 厉其琛放下书起身,温如意走了进来,身后的豆蔻手里拎着个食盒。 翻开食盒后,将里面的菜端出来,最底下压着的就是煲好的鱼汤,掀开盖子,厉其琛看到了一条断了脑袋的鱼,鱼头一半沉在汤里,身子中间还断了一截,像是遭受了什么劫难,肢体分离。 温如意始终保持着从容不迫的神情,就算是将厨房弄的鸡飞狗跳,到现在张大娘他们还在收拾,她也得把这什么都不会的事实给掩盖下去。 拿起勺子舀了半碗汤,温如意将碗端到厉其琛面前,笑盈盈道:「王爷,您尝尝,这是妾身特意为您做的。」 汤的成色不行,是因为油煎火候不够,中途险些从锅中掉出来,救回去后鱼头也断了,中间还被温如意一铲子切成了两半,张大娘担心她再这么炒下去不等加水炖就已经成鱼肉糊了,就提前加了水炖煮。 当然这些事温如意是不会告诉他的,只舀起来一勺送到他嘴边:「太油腻了也不好,王爷现在适合清淡点的。」 厉其琛垂眸看了眼那汤,鱼香味挺浓,生姜味更浓,她是添了多少料下去。 「你尝过了?」 「当然尝过了,淡一些好。」温如意提了下手眼神微动,示意他赶紧张嘴喝。 停顿了会儿后,厉其琛看着她,张开嘴。 寡淡,像是煮完后又用不少水冲过的寡淡。 温如意期盼的看着他:「王爷喜欢么。」 「……」 厉其琛没回答她,而是问:「张大娘是不是帮了你。」 「张大娘在旁指点我的。」温如意还想喂他,呵,多喝点,都喝完了才好。 厉其琛却直接推开了她手里的勺子:「你不是会下厨么,怎么还让厨房里的人帮你。」 温如意不乐意了,她当然知道这汤不好喝,本来更难喝,张大娘挽救之后才这样的,但他这恶人先告状的本事也太强了,死要面子,承认不喜欢怎么了! 「妾身担心您吃不惯,所以才让张大娘指点一下,除此之外可都是妾身做的,这鱼是妾身亲手杀的。」温如意神情难过的放下碗,「王爷要是因为这个不愿意再喝,妾身再去给您做就是了。」 说罢,温如意直接起身,吩咐豆蔻:「你去池塘,再捞一条上来。」说话间,眼眶都有些湿了,说要她亲手做的是他,现在又说指点都不行,这不是糟践她的心意么。 正要跨步离开,温如意的手被他给拉住了,用力了几分,温如意被迫坐下来,别过头去不理他,生气。 厉其琛脸上多了些笑意,声音尤为低沉,带着些蛊惑的吸引:「真是辛苦你了。」 温如意给王爷喂了大半碗的鱼汤,厉其琛眼底透露出来的深意越渐浓郁,温如意见好就收,也担心真的喝多了会闹肚子,借着鱼汤凉了需要去热一下的由头,让豆蔻将整个瓮搬去隔壁的烧水房,继而开始喂他吃别的菜,等那边的鱼汤将要热好,这边也吃的差不多了,正好收拾过,也就不用拿过来继续喝。 皆大欢喜。 此时天色已黑,屋子里格外安静,温如意帮他褪下外套,解下纱布正要给他上药,厉其琛轻飘飘说了句:「先沐浴。」 一刻钟后,立起的屏风内,最多容纳两个人的浴桶内,滚滚热气冒出来,染的空气雾蒙蒙的。 厉其琛的手有伤,只能搁在浴桶上,温如意站在一旁,从水里捞起布巾,替他擦背。 经常在外奔走,他的皮肤不算白,看着十分健康,搁起双手后,后背肌肉拉起来,坚实有力,宽阔的肩膀下,手臂紧硕,布巾上的水从肩膀滑落下去,顺着到了手肘处,雾气腾腾中,滴落到了水中,泛起一圈涟漪。 用夸赞身材了得男明星的话来形容,便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这样的触感,摸着也十分享受。 温如意神游之际,哗啦一阵水声,厉其琛转过身来面朝着她,温如意手中的布巾便到了他胸口的位置,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对着他胸膛抹了好几下。 「……」温如意呆了下,手一松,布巾便落到了水里,还有向下沉的趋势。 温如意赶紧伸手去捡,可还是慢了一步,只得往前趴一些,整条手臂都探到水里了,好不容易抓到布巾,踮着的脚有些抽筋,抬了下,她的上半身不由自主的往浴桶里倒。 轻呼声响起,温如意飞快抓住了厉其琛身后的木桶边沿,将自己稳定住后松了一口气,哗啦一下从水里提起另外一只手放到边沿上固定,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神后,温如意表情一僵。 第35章 此时她是什么姿势呢,双手从他肩膀那儿伸过去扶着木桶,将他拢在了自己双臂之间,整个身子前倾着,脸贴的他极近,往下是他的胸膛,往上是他的脸颊。 温如意脑海中不禁闪了这么个词,壁咚! 袖子和裙子浸湿了一截,连带着她脸颊都湿漉漉的,而厉其琛只要低下头,便能众览她衣襟下的所有,随着她紧促的呼吸下,衣襟中起伏着的云团,若隐若现。 温如意知道这会儿不能松手,她只要松开,就会趴到他身上去,可也不能一直这么保持着,于是,她的呼吸更急促了。 若兰芳香的气息传递过来,雾蒙蒙的热气沾染在脸颊上,结成了水珠,顺着往下滑落,「咚」一声轻响,厉其琛眸色黯下,嘴角勾起了笑意,抬手在她脸颊上轻抚了记,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勾引本王?」 温如意撑的双手都打颤了,撑着笑意:「王爷,您能不能扶妾身一把。」 厉其琛直接抓住了她的一只手,从浴桶边沿上拿开,温如意一下失了支撑点,另一只手不能全然撑着,就朝他身上靠去。 哗啦水声响起,温如意感觉自己胸口全溅透了,水从脖子上直接流淌下去,她单手架在他脖子上,跟着他的身子终于得以站直。 温如意微松了一口气,抽回了手擦了下脖子,发现自己上半身都是湿的,根本擦不干。 水还在往下淌,顺着胸前一直往下,只能补救的拉紧了衣服不让它继续往下流,这时,厉其琛从浴桶中出来了。 温如意转过去拿架子上的衣服要帮他披上,只裹了下半身的厉其琛直接握住了她的细腰,翻了下,温如意面朝了浴桶背对着他,一步的距离,尚未明了他是什么意思,耳畔传来了他沉沉的声音:「趴下。」 …… 温如意后来直接累睡过去,醒来之后,天已经大亮。 再去回想昨天晚上,温如意只记得自己趴在浴桶边上脚软到撑不住,最后被他架到了床上。 还有他靠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后天随本王入宫。」 温如意托腮坐在窗边,半响抬起头问豆蔻:「明天是什么日子要入宫?」 「每年十月初,宫里都会挑一天举办宴会,往年府里只有侧妃能去参加,夫人这回去,可是能见识一番呢。」豆蔻刚从厨房里取来炖好的燕窝,稍放了会儿后端到她面前,「府里新做的衣裳前两日也送过来了。」 原来是入宫参加宴会,温如意理解过来厉其琛所说的入宫是做什么后,又有些疑惑他说的随他入宫是什么意思,参加宫宴不是应该跟着吴侧妃一起么,她就算是再不清楚规矩,也知道宴会中男女眷是分开的。 豆蔻还在念叨入宫时应该如何穿戴,还将温如意的几身衣裳都拿出来好好搭配挑过。 但到了第二天,这些一样都没用上,天没亮时琢园那儿侍奉的嬷嬷差人送来了一身侍从的衣裳,温如意端详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厉其琛要做什么。 他要她女扮男装当小侍从入宫去! 宴会是在傍晚,吴媚儿和舒英在下午时才会出府,王爷行踪不确定,她们也不与他一同入宫。 所以温如意早一个时辰离开的时候,前院那儿并没有人送。 等到温如意上了马车,一刻钟后消息才送到吴媚儿那里,吴媚儿正坐在梳妆台前挑首饰。 乔语兰在旁侍奉着,手里还捧着一个面饰匣子,有些羡慕。 成套面饰金光闪闪,即便是王爷出手大方,这也不是经常送的,乔语兰出身不高没有多少嫁妆,王府上下,也就吴媚儿的首饰物件最多。 丫鬟进来禀报时,吴媚儿刚从乔语兰手中的匣子内挑起一支钗,尚未戴上,听完丫鬟的禀报后,啪的一声,那只钗被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金子质软,这么一掌下去,顶端的镂空镶花直接给拍扁了,乔语兰眼角微颤,来不及心疼,见吴媚儿动了怒,忙开口:「娘娘,她那样上不了台面的人,入宫肯定会丢人,到那时候,宫里自会有人惩治她。」 吴媚儿斜了她一眼,松开手:「她在宫里闹笑话,还不是丢王爷的脸。」 乔语兰神情一滞,一旁的丫鬟已经从她手里拿走了面饰,又重新换了一套。 「那该怎么办?」 吴媚儿恢复了神色,挑了首饰戴上后,淡淡道:「就让王爷带她入宫。」王爷对她越特殊,在这皇家,就越不是件能容的下的事。 乔语兰没能意会她话里的意思,但她识趣的很,也没问为什么,捧着匣子,等吴媚儿把首饰都戴齐了后才夸道:「娘娘的这身衣裳,与这首饰般配极了,也就娘娘您能衬的起。」 娇生惯养起来的吴媚儿,皮肤是不错,这般衬着的确好看,对着铜镜欣赏了一阵后,吴媚儿起身,抬手披上外套,指了下搁在那儿被拍扁了一支钗的面饰,懒懒说了句:「送给你了。」 乔语兰满脸喜色:「多谢娘娘赏赐!」 彼时吴媚儿已经走出去了,乔语兰没急着跟上去,而是看了好几回那面饰,怎么都掩不住高兴,半响才忙追出去送人。 …… 这厢马车行了两刻左右的时辰,到了宫门口。 算起来这是温如意第三回出府,自然是兴致高昂,时不时看窗外,待看到数排守卫后才放下帘子,外边马车的速度缓下来,停了片刻后,很快又继续朝前。 再撩开小窗帘往外看,只看到了宫墙。 这段路也不短,马车跑了一阵子后停下来,外面的护卫将车门打开,温如意看了厉其琛一眼,利索的下了马车。 朝四周看去,高高的宫墙外天色是湛蓝,再往下看,这一道长廊无形中就给了人压抑感,这么高的墙,接连几道,将皇宫和外面隔绝开来。 第36章 厉其琛下马车时温如意一直在扶帽子,刚才头抬的太高了,偏大的帽子戴着不太稳,这会儿总是往后掉。 厉其琛往前走去,温如意一手扶着帽子跟上,他走的太快了,她只能小跑,跑起来帽子更不稳了,干脆两只手捧着。 从背后看过去,这身材娇小的侍从,跑起来很是有趣。 走了约莫百步后,厉其琛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跑着小碎步的温如意忙急刹站到他身后,双手扶住,稳了! 厉其琛却朝她走过来。 温如意仰起头看他,在他伸出手后下意识想要缩,还是忍住了,便张大眼眸看着他的手往上抬,继而到她后脑勺的位置,拉了下帽子的后面裹住了她包起来的头发,前面这边拔高了些,正好卡住。 帽子戴牢后是有紧实感的,温如意很明显感觉到了,她抬手轻轻碰了下,笑眯眯看着他:「真的不会动了。」 唇红齿白小侍从,这身衣裳由她穿着,别有一番风味。 厉其琛眼神一闪,转过身去,温如意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好像不用跑了,前面的厉其琛走慢了许多。 没走多久前面就多了一群人,身穿着官服,像是聚众在说什么,其中有人先看到了走过来的厉其琛,提醒过后大家都瞧见了,很快,这群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敬畏的对着厉其琛行了礼:「定北王爷。」 感觉这些人有些怕他啊,温如意转头看厉其琛,他微敛的神色下,喜怒不知,无形中带着威严,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人敬而远之,更像是一位王者。 都是在这儿等人领他们过去,所以行礼之后,这些官员依旧是站在那儿。 但气氛是明显的有些尴尬,原先高谈论阔,这会儿说什么都有些小心翼翼,倒是有想与厉其琛搭话的,温如意看他们犹豫了好久,半响才上前,看起来年长不少,面善,笑呵呵的问:「王爷前些日子去了菀城,不知五水的案子进展如何了?」 厉其琛看了他一眼:「魏大人是希望本王有进展,还是希望本王什么都查不到。」 在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户部侍郎魏大人自然不会受这样的话影响,依旧是笑呵呵的:「五水一事皇上甚为关切,下官自然是希望王爷能有所进展。」 厉其琛嘴角微扬了下:「本王听闻魏大人府上又添了新丁,老当益壮,儿孙满堂,可喜可贺。」 别人不清楚情况,魏大人自己心里却是很清楚定北王说的儿孙满堂是什么,长孙三岁了,自己的小妾又生了个儿子,小叔子年纪比侄子还小。 可不是老当益壮。 但这些人也惯会装,魏大人笑着邀请厉其琛:「下月弥月宴,还请王爷赏脸来吃酒。」 厉其琛垂眸,摸了下戴在手上的扳指,声音有些沉:「好。」 这话说完,再要回到刚刚莞城的话题就显得很刻意了,于是魏大人笑着致意后退了回去,之后没有人再上前来搭话。 这儿人太多了,温如意也不能像刚才来时那样看的这么放肆,便乖乖跟在他身后。 过了会儿,不远处有公公走来。 这位公公先是对着等候的大人们行过了礼,差后面跟着两个小太监领众人去宴客的殿中,再到了定北王面前,恭恭敬敬请道:「王爷,皇上请您过去。」 厉其琛淡淡嗯了声:「走。」 这句话不是说给那公公听的,而是在提醒身后的温如意,她微垂着头跟过去,从那些官员身边经过时,接收好了好几道探究的目光,世上的人也不都是傻的,这身材娇小的模样,要不然是十三四岁没长开的少年,要不然就是女扮男装,哪一样都显得定北王轻狂。 温如意倒是镇定的很,一路低着头,经过这些人之后才抬起头,巍峨的宫殿映入眼帘,瞬间惊艳到了她。 她拍过几部古装剧,其中有两部是宫斗剧,剧中用于拍戏用的宫殿也不如她现在看到的来的有气势,帝都的紫禁城倒是比这更加巍峨,但去的时候看到的都是游客,无法代入朝代感,反倒是这儿,给与她的冲击更大。 温如意一面走一面看过去,走了有一段路,绕过了回廊又经过一段宫墙后才到了一座宫殿前,上台阶后,领路的太监朝厉其琛福了福身,跨入殿内禀报,不多时,他又走了出来。 「王爷,皇上请您进去。」 厉其琛转头看温如意:「你在这里等着。」 温如意点头,看着他跟着那位公公走进去,转身看回廊里守着的人,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整条走廊里站了十几个守卫,这还不算台阶下的,远远望出去,没多久就会有人巡逻经过。 守卫森严。 温如意朝旁边站了些,在她旁边是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太监,两个人对望了片刻,温如意冲着他笑了笑,对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赧然。 随即他先开口了,声音特别小:「你是定北王府上的侍从?」 「是……是啊。」温如意故意压低了些声音。 他又问:「你多大了?我今年十五。」 温如意寻思了下,又对比了下自己和他的身高差距:「我十三。」 温如意再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前,不明显么?看不出她是女的? 实际上是角度不对,小太监没有注意到,在听到她说自己十三岁后,眼底闪过一抹羡慕:「王爷对你真好啊。」 「……」温如意愣了下,好像哪里不太对? 很快她笑着说了声是啊是啊,那边正好有人过来,两个人便都低下头来。 来的是一个宫女,瞧着有二十多的年纪,十分的稳重,她手捧着一碗药,走到门口不等人通报就进去了,这边殿内,厉其琛刚说完莞城的事,见宫女进来送药,往旁边退了步。 第37章 宫女看着皇上喝完了药,收了药碗,对着定北王行礼后,退了出去。 殿内剩下他们,厉其铭摆了摆手让他坐下,声音清朗:「这件事明日再提,先说说你的事。」 厉其琛坐下后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一改刚刚的正色,显出了几分随性:「我能有什么事。」 厉其铭加重了些声音:「你的终身大事!」 「皇兄这是要给我赐美人?」厉其琛笑了,语气里充满了玩味,「不过这模样别太差。」 厉其铭看了他一会儿,末了叹气:「说起这个你就不正经,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年纪理当成亲,晋王府,李临与你同岁,他那长子可都三岁了,你要是觉得哪家小姐好,告诉皇兄,朕和母后为你赐婚。」 厉其琛握住杯子,轻轻放在桌上:「太子今年有九岁了吧?」 「嗯,你现在成婚也能早早生下孩子。」 「我与皇兄相差十岁,靖儿才九岁,皇兄二十三时才有子嗣,我如今还早。」厉其琛说罢后起身,「这件事委实不用急。」 「罢了罢了,朕说不过你,快走,别在这儿碍朕的眼。」厉其铭不耐烦的摆手,厉其琛福了福身后大步朝外走去。 殿内安静下来,侍奉在旁的公公为皇上重新添了一碗茶,安慰道:「皇上,王爷他总是会成亲的。」 厉其铭眼神微闪,端起茶抿了一口,瞧不出什么情绪,过了会儿缓缓道:「准备一下。」 「是。」 …… 此时殿外走廊上,温如意正和这小太监说着话。 「这样啊。」温如意点点头,看这小太监的脸色有变化,转过身去,厉其琛站在了她身后。 小太监连忙行礼,头垂的低低的。 温如意见他脸色微凝着,也跟着垂头,跟在他身后朝宴客的大殿走去。 走了一段路后,听到他在前面问:「聊什么这么开心。」 温如意看着从袍子底下露出的脚尖:「也没什么,那小太监说他是京都城外人氏,五岁时赶上旱年,颗粒无收,家中没有办法将他卖到了宫中,之前一直在内务府当差的,半年前才调到这边来。」 厉其琛脚步微顿,语气里不明意味:「连人家家底都打听清楚了。」他似乎也没有在殿内呆很久。 温如意抬起头,他正转过头来,温如意笑的特别无辜:「这不是在等王爷您。」 再说也是那小太监先搭话的。 厉其琛转过头去没再说什么,朝前走去,温如意微瘪了下嘴,忙跟上。 走过这边走廊后,从另一条路出去,温如意被绕的有些晕,又过了一条宫廊,眼前多了些花坛,走过去后终于到了一座宫殿,这宫殿并不大,但从外观看着就很精致,殿外来来往往有不少宫人,还有官员进出。 引路的太监将他们引到门口后就退下去了,由门口侍奉的宫人再领进去。 温如意微垂着头跟在厉其琛身后,一路都在看这些官员对他行礼,等到了就座的地方,依旧还有很多目光飘过来,但奇的事,他的周围挺空的。 也有不少目光落到温如意身上,这满殿之中,敢自己带了侍从过来近身侍奉的,除了定北王也没有第二个人。 有些人眼儿尖,一下就看出了男女,这不,在里面与别人聊天的晋王世子李临就发现了她,走过来与定北王打招呼,视线落到温如意身上,意味深长道了句:「王爷好兴致。」 温如意特别低调,头微垂,乖顺的呆在厉其琛身旁。 厉其琛看向另一边聊的畅快,又时不时朝他这儿看过来的几个官员,平静道:「都来了。」 「王爷从莞城回来后没有动作,以为风声过了,今儿都来了。」李临说的时候笑眯眯的,就像是在聊一些稀疏平常的事,视线与那些人对上后,还十分友好的点头致意,待转过身时笑意才敛下来,补了句,「戚老也来了,听说先去拜见了皇上。」 他们说的温如意都听不懂,视线便落在了厉其琛面前的桌上,那儿是刚刚呈上来的糕点,宫里的吃食从外观上就十分的有吸引力,以前温如意管这些叫道具,有些就是面粉捏了在外上个色,有些直接是塑料的,如今面前的,香味都飘过来了,她不由吸了吸鼻子。 厉其琛朝温如意那儿看了眼,与李临对视,语气里颇具玩味:「告状的挺及时。」 就这时,殿外传来了高声传呼:「皇上驾到——」 殿内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温如意也跟着跪了下来。 悄无声息的,就听见门口那儿有脚步声,温如意抬了下眼帘往桌前铺着的石板看去,很快看到了明黄色的袍子。 看了会儿后温如意觉得有些奇怪,袍子下的龙履前行的姿势怎么一深一浅,寻常人不都是平稳向前。 她不敢抬起头,所有人都低着呢,只能用余光看,待到那「平身」二字响起,起身后,温如意望过去,皇上正要移步进去坐下,看到一半身子后温如意的感觉更明显了。 这大卫的皇帝,好像有腿疾。 这想法生出来时,温如意怔了怔,随即看向厉其琛,顿时觉得哪儿有些怪。 温如意所了解的,按正常来说,就算一个皇帝不是文韬武略之人,没有卓越的治国能力,他也该是一个身体健全的人,这是贵为至高无上的皇帝最基本的威严,身体若是有残疾,不太可能会被先帝立为储君,除非是有比较特殊的情况,但也是少之又少的。 温如意若记得没错的话,当今皇上很早就被立作为储君,先帝驾崩之后顺利登基,就是不知道这腿疾是何时的事,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此的信息。 在座这些官员身后都站有侍奉的宫人,温如意站在厉其琛身后,不同于别人的衣着,瞧着有些突兀,所以她也不敢直接抬头看,只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38章 但似乎厉其琛并不是这么想的,他能将她带到殿里来,就不会管别人是什么想法,由着温如意代替了宫人的职责,给他倒酒,即便是皇上看下来,他依旧是我行我素。 很快上前表演的舞女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温如意跪坐下来给他倒酒,想到了什么,酒壶轻轻一颤,险些将酒溢出,忙放下来掩饰心里的念头。 厉其琛看了她一眼,身子往后倚了下,和这些官员一样,视线落到了这些翩然起舞的舞女身上,温如意微松了一口气,身子朝下蹲坐了些,双手握着酒壶,看着面前莺莺燕燕经过的女子,脂粉香飘过,不禁感慨。 这宫中宴会也太奢靡了。 这不过是傍晚,这样的宴会要持续到天黑,期间数支歌舞,表演的人都换了好几批,无外乎的,这些人的衣着都相对暴露,衣领宽松,弯腰时便隐露春光,也有露腰身肚脐,这些平日里嘴上喊着管束和礼教的官员,这会儿个个目不转睛看着,当舞女跳到他们身边经过时,表情厉都掩不住那享受。 温如意心中冷哼,呵,男人。 温如意不再看这些官员,趁着大家都在看表演,偷偷往最上座的地方望去,当今皇上和王爷长的挺像。 瞧着比王爷成熟许多,坐在那儿面带了一抹笑意,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帝皇威严,却也是不易接近的。 而最为相似的地方应该是那双眼睛,兄弟二人,皇上要温和些,厉其琛更为凌厉。 这皇家的基因不错啊,温如意内心嘀咕着。 「看什么。」 耳畔忽然传来声音,温如意忙收回视线,拿起酒壶下意识要给他倒酒,却发现酒杯还是满的,于是讪讪放下来,再也不敢继续看了。 过了会儿,温如意觉得有些无聊。 倒不是她不喜欢看美人,而是看久了有些视觉疲劳,再说这些人身上脂粉味太重,还不如回定北王府看如夫人她们。 心中想着,眼前表演歌舞的人纷纷退了下去,音乐声停止,众人如梦初醒。 紧接着,温如意便感受到了一阵来自群臣的「拍马屁」功夫。 这些个臣子情绪激昂的很,不知是喝了酒还是观了美色,涨红着脸,先夸宴会好,再延伸出去,今年秋收,各地都是捷报,喜获大丰收,之后便是要夸皇上治国有道,让百姓过上了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这些情绪主要来自对面的一些官员,反观温如意这边的一排,特别的安静。 从厉其琛开始,晋王世子他们皆都是喝着酒,有的随声附和一下,有的都没应,不过这并不影响那些官员表达情绪,轮到后边时,其中有个老者颤颤巍巍起身,朝着皇上敬了一杯酒:「吾皇万岁,皇上励精图治十余载,国家昌荣,此乃是我大卫之幸。」 厉其铭举了杯,点头:「朕听闻戚老你前阵子身子不适,可是辛苦了。」 「皇上仁厚!」听到皇上抚慰他辛苦,戚老侯爷激动的直接跪了下来,磕拜行了个大礼。 起身时还得由人扶着才能站稳,温如意这角度看过去,袍子在抖动,双腿在打颤。 起身后戚老侯爷的双手还没放下,呈着恭手的姿势,明眼人瞧着就知道他还有话要说,厉其琛拿起温如意刚刚倒满的酒杯,抿了一口气,酒味还没完全四溢,耳边就传来了戚老侯爷痛心疾首的声音。 「吾皇恩泽,掖州修水渠一事本为造福百姓,但负责此事的定北王却将数以百计的百姓赶出江城,枉顾他们的性命,蛮力驱逐,臣日前听闻此事,万分痛心,到现在为止这些百姓都还没被安顿下来,眼看着冬日将至,这些人却无容身之处。」 说的太愤慨激昂了,以至于戚老侯爷的整张脸都是通红的,他那神情里满是对那些百姓的关切和担忧,再者,便是对非但没有帮到百姓,反而将人驱逐出城的定北王的痛斥。 在场不少官员都吃过定北王的亏,所以都没吭声,此人招惹不得,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们若站出来和戚老侯爷一同义愤填膺几句,等出了宫可就不好过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会遭他报复。 没了乐声和舞女的殿上特别的安静,温如意扭头看他,厉其琛脸上的神情未变,反而像是有所预料一样。 她忽然想起刚才晋王世子过来时说的话,王爷早就猜到戚老侯爷入宫参宴不会有什么好话。 这时,正激动的戚老侯爷又道了句:「身为监造大臣,公事不妥,今日这样的宴会,还将一个女子乔装成这样带进殿来,老臣斗胆问一句,王爷,您可还记得这宫中规矩!」 这一瞬,温如意的身上聚集了数道目光,原先不敢明着看的,戚老侯爷说完之后,便都无所遮掩的投了过来,探究的,看好戏的,还有幸灾乐祸。 厉其琛眼神一黯,放下杯子,指尖碰触了下桌子,轻慢的吐了两个字:「倒酒。」 温如意的身子向前微倾,显得格外镇定,要知道对她而言这点目光真的不算什么,走过数次红地毯的温如意,什么样的眼神没接收到过,她稳稳端着酒杯,给他倒至八分,收回身子坐在那儿,微垂下头。 这一幕到了别人眼中,旁若无人的让侍从倒酒,便是没把戚老侯爷放在眼里,那怎么说也是元老级别的大臣。 戚老侯爷气的不行,目中无人,枉顾宫中规矩,嚣张,简直是太嚣张了! 场面有些僵,投注在温如意这儿的眼神并未消散,她悄悄看了厉其琛一眼,这儿的所有人都没带侍从,唯独是他带了,该不是拿她来气这些人的吧。 「其琛。」 上座的皇上终于开口了,望向厉其琛这儿,语气却十分缓和:「掖州的事,戚老说的可是真?」 厉其琛这才将身子坐直,收了脸上的随意:「回皇上的话,掖州修水渠一事一直是由范大人在主理,戚老所说的枉顾百姓性命一事,臣弟之前从未听说。」 第39章 厉其琛话音刚落,坐在那边的范延皓起身了,恭恭敬敬行礼:「皇上,戚老所言,确有此事,不过实际情况并不是如他所说,这些百姓被驱逐出掖州之后,都已回各籍所在,而之所以会将百余名百姓驱逐离开,委实是出于无奈。」 戚老侯爷冷哼了声:「驱逐百姓哪里担得起这无奈二字!」 范延皓朝戚老侯爷那儿转去,声音很响,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戚老有所不知,这百余名百姓与水渠无关,他们是江城外窑坊内的工人,衙门内却既无手实,也没有他们的版籍,而这些人,在江城外的几个窑坊中已经做工多年。」 不是掖州人氏,又没有版籍,衙门里对这些已经呆了好几年的人一无所知,死了身份难查,犯了事都很难追踪,这样的人大批留在江城内外,就是个隐患。 范延皓当即查封了这几个窑坊,但这些之前被人招来做工的百姓却发难了,没了活计,没钱赚,说是官府的人断了他们的生计,接连闹了好几回,范延皓揪出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关进了衙门,余下的竟还拖家带口的来衙门外面闹事,非说讨说法。 细查之下才发现这些人是受了被查封的窑坊指使,范延皓脾气是好,厉其琛脾气却不好,消息传回来后,直接让范延皓将那些窑坊的坊主也都抓了起来,这些百姓则驱赶出掖州,派人一路将这些人送回了原籍。 行事虽然有些野蛮,但的确是立竿见影,遇上这些刁民,好言相劝无用之下,只能采取些手段。 范延皓说罢,想到了什么,笑着问了句戚老侯爷:「下官若是没记错,戚老您就是掖州江城人氏,江城外窑坊诸多,不知有没有戚家的生意。」 坐在底下的戚家二老爷又是急又有些担忧,何止是有,端的那几个窑坊就是戚家的,但招黑工的事侯府这儿是不清楚的,窑坊的事素来交给几位庶叔伯在打理,侯府这儿每年就是收些红利,这回他们把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也只说了几个窑坊都被定北王派去的人查封了,还将人关在衙门里不放。 本来几个窑坊而已,谁都知道皇上和太后惯着定北王,戚家是要将这亏给吃下的,可现在范大人这么一说,话虽不明,听的明白的却都猜到了范大人所查封的是谁家的窑坊,而父亲还在那儿振振有词说王爷的不是,就是闹了极大的笑话。 要是知道父亲会在这场面上提这件事,他是怎么都不会让他起来说话的,但现在要拦也拦不回来了,只能干着急。 戚老侯爷这边,此刻的神情也十分的精彩,他年纪是大了,脑子还没浑,听到范延皓说百余名黑工时就知道了这事和江城那边的窑坊有关,遂憋着那涨红的脸,半个字驳不出来,快把自己这把老骨头给憋晕过去。 温如意远远瞧着都觉得那位老臣脸疼。 「百姓既已遣回,便无大碍,至于这窑坊,查封过后就按律处置下去,戚老你看如何?」厉其铭温和的看着戚老侯爷,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戚老侯爷忙要下跪,这把老骨头却有些撑不住了,亏的旁边扶着的宫人眼疾手快,厉其铭挥了挥手:「坐罢。」 坐的近的,都能看到戚老侯爷额头冒汗,坐下之后,对面那边,之前还兴致高昂夸赞皇上,这会儿都有些安静,皇上将视线投往定北王那桌,这时坐在皇上左下方,隔了两个位置那儿传来了笑声:「还是其琛会享受。」 发出笑声的是中安王,先帝的兄弟,并非一母同胞,排行第六,又称六王爷。 此时他已喝到了半醉的状态,红着脸,神情和语气里满是揶揄,从那边看向厉其琛这桌,肆无忌惮的看着温如意。 厉其琛懒懒端起酒杯:「皇叔说笑了。」 「来,让你这侍从过来给皇叔也倒上一杯。」中安王扬了下手中的酒杯,目光一直看着温如意,直白的神情,其中掺杂的意味,比那些官员投注过来的,更让人不舒服。 温如意握着酒壶的不由一紧,抬起头看他,心里其实有些紧张他会叫她过去倒酒。 厉其琛伸出手,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指腹轻轻摩拭,微垂的眼眸也瞧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半响,他淡淡吐了两个字:「不行。」 周围的气氛有些怪,都知道定北王行事乖张,但这怎么说也是长辈。 中安王笑了,微眯着眼,就连温如意都听出了他声音里丝丝的不对:「看来其琛这是舍不得了,不过一个侍从,给了六叔又有何妨。」 厉其琛收回了手,抬起头看向中安王,脸上有些许的笑意,随性回道:「六皇叔府上可不缺侍从,何必与侄儿讨,若是喜欢,不如请皇兄赐几个。」 中安王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的笑意越渐放大,转过身看皇上:「看来只能向皇上求了。」 厉其铭将厉其琛的一系列动作都收到了眼底,脸上的神情始终是温和的,非但没觉得他们这番话哪里不妥,反而是劝了句:「君子不夺人所好,六皇叔,其琛喜欢的,从小到大就没有让与过别人,还是朕赐几个侍从到你府上。」 皇上此音刚落,晋王世子他们的脸色微变了下,但都是沉得住气的人,反观厉其琛,像是没听懂似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写足了他能够肆无忌惮的本钱,亲哥惯着。 温如意不太懂这些权谋之事,但怎么听都觉得那句「从小到大就没有让与过别人」不太对,王爷喜欢的就不会让人,那他要喜欢皇位呢。 这一殿之上的人,个顶个都是演员。 皇上说了这句话,中安王便没有继续说要温如意去倒酒,气氛看起来有些缓和的样子,很快,又有歌舞上演。 殿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皇上留到酉时过半后就离开了大殿,这时殿内的气氛才真正活起来,在脂粉香和酒味的覆盖下,许多官员都喝醉了,有些实在罪的厉害的趴在了桌上,来回之间还有敬酒的,也有出去透气的。 第40章 皇上已经离开,此时要出宫也可以,殿内进出都十分自由。 厉其琛正与范延皓说着话,不远处还时不时有戚家人投来目光,这时殿外走进来了两个宫人,直走到了厉其琛的面前:「王爷,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厉其琛看向温如意:「你留在这里。」 范延皓忙接了句:「我与李临都在的。」 厉其琛点了下头,跟着那两个宫人离开。 殿内的人又少了些,温如意站在那儿无所事事,委实有些无聊,范延皓大约是看出来了,建议道:「温夫人,外面有鱼池,你若是觉得呆在这儿闷,可以去花园里透透气,只要不出花园就行。」 温如意早就不想在殿里呆了,福了下身后绕过去走出了大殿,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台阶,朝往那边掌了灯的假山亭落走去。 殿内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还有相互搀扶着离开的,范延皓看着她出去后,转身便与别人聊了起来,并未注意到在温如意出去后没多久,有人跟了出去。 ………… 女眷那儿,太后娘娘早早回了景安宫,坐了会儿后喝过一杯茶,外头宫女进来禀报,定北王来了。 太后即刻叫人去备儿子喜欢吃的点心,看到厉其琛进来,脸上笑意浓了不少:「琛儿。」 「儿臣给母后请安。」厉其琛行了礼,没等坐下,太后就招手让他到自己身旁来,底下嬷嬷已经端上来了点心,厉其琛坐下后,太后催促着他吃一些,「宴会上光顾着喝酒了是不是。」 这样的宫中宴会,谁也不是奔着吃来的,厉其琛顺着太后的意思吃了几口,太后便这般慈和的看着他,待他放下筷子,叫人送茶,语态温和:「母后之前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厉其琛喝了口茶:「都不喜欢。」 太后手中即刻多了几本名册,往他这儿推了推,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后续准备都做好了:「那你看看这些,你不是与晋王府的世子交好,李家二小姐倒也不错,温婉大方,还有这齐国公府的嫡大小姐,今年刚十五,样貌人品都是好的,性子也不错,看看这个,张太傅的女儿,他过去教导过你几年,他的女儿,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哀家见过几回,确实是教养的好。」 厉其琛一页页看下来,这些都是京都城中被人踏破门槛去求娶的人,身份家世都很好,与他都很般配。 太后期许的看着他:「你中意哪个?」 啪的一声,厉其琛把这些都合上了,语气特别的懒:「哪个都不中意,母后您要是非要儿臣成婚,儿臣府里还有两个侧妃,那就立那吴媚儿为正妃,左右她进府也有些年,对府中事务熟悉,也掌了些中馈之事,不挺合适。」 「不成,吴侧妃身份太低,做不了王妃。」太后笑意微凝,毫不犹豫就否决了厉其琛的话,吴媚儿那身份,做个侧妃也就罢了,正妃那是绝不可能的,她儿子的正妃,家世身份那一样都不能差。 「母后觉得她不合适,儿臣也觉得这些人不合适。」厉其琛端着杯子,笑的十分随意,「更何况现在这样挺好,娶了正妃管束颇多,儿臣不喜欢。」 「娶妻生子乃大事,岂是你不喜欢就不做的,你也该胡闹够了。」太后是拿他没办法,儿子的脾气她很清楚,逼不得,只能劝,而劝不劝的住,还得看他心情。 厉其琛笑了:「儿臣没有胡闹。」 太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哀家听闻你又纳了个妾室,偏宠的很。」 「嗯,是个十分有趣的人,母后您见了也会喜欢的。」厉其琛承认的直接,也没遮掩什么,口气与平日里太后问起别人时一样,要说多的,就是多了些笑意,有趣的人总会令人心情好。 见他这么说,太后也没有流露出别的神情来,只道他注意分寸:「府上人多,不能没有管束,你不在时,也不能叫她们乱了规矩,哀家这儿指派个嬷嬷过去,好好教导一下她们,将来等你娶了正妃,这些人中侍奉惯了的,留下一两个可未尝不可。」 「府上已有苏嬷嬷她们。」 「你那府里本就要再多添些人。」 说到此,厉其琛便没有继续坚持:「全凭母后安排。」 太后气笑了:「别的不听,这些事倒是答应的快。」 厉其琛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神情看起来漫不经心:「母后高兴就好。」 「天色不早,哀家乏了,你也早些回去罢。」太后扬了扬手,每回说起这些事,她都倍感乏累。 厉其琛起身告退,走出景安宫时,外面放起了烟花,腾到高空绽放,衬亮了片刻天空后又暗下来,很快,新一轮窜起。 往景安宫这边的宫廊上多了几抹身影,厉其琛抬头,陆晼莹站在那儿,身穿宫服,头戴凤冠,正微微笑着看他。 「皇后娘娘。」 「之澜不必这么生份。」 厉其琛看了眼她身后宫人手中的食盒,提醒她:「母后已经歇下了。」 「竟是歇下了。」陆晼莹轻念了声,随即抬起头,「忙完了宴会的事想过来与母后请安,既已歇下那便算了。」 厉其琛从她身边经过,要回前殿那儿去,身后陆晼莹忽然叫住了他:「听闻你今日带了个侍从入宫参加宴会,还是个女子,在殿上出尽了风头。」 「皇后有这等闲工夫,不如想想如何早日为皇兄生下子嗣。」 陆晼莹轻笑,并不介意他拿这件事来说:「太子聪慧,皇上喜欢,本宫也无需急,倒是之澜你,大可不必做这些,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兄弟多年,皇上他又怎么会不清楚。」 厉其琛转过身,嘴角勾了一抹玩味:「那皇后娘娘以为,本王是什么样的人。」 「掖州多窑坊,做活的那些人,有不少都是从外面招来,没有版籍的也不止戚家那几座,这回他们是吃了暗亏,有苦也没处说,王爷出这一招,莫不是和莞城的事有关?」 第41章 陆晼莹生的很美,即便现在不是十七八的年纪,岁月也没在她脸上留下过什么痕迹,这么一张脸,入宫前在京都城中是数一数二的,入宫后也不输那些妃子,但厉其琛看着,却想起了另外一张脸来。 同样的话,她会怎么回答呢。 大概都是毫无建树的夸奖话,王爷您英俊潇洒,神武英明,天上绝无地上仅有,是妾身心中最好的王爷。 厉其琛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这是她会说的话。 今天她穿那一身侍从服稍有些大,不过正好将她的身形都藏在了里面,戴帽子时那无辜的样子,倒真有几分粉面小书生的模样。 宴会时她就开始打哈欠,这会儿不知在做什么。 想到此,厉其琛只淡淡回了句:「后宫才是皇后该管的地方,朝堂之事,皇后还是少过问的好。」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陆晼莹扶在宫女手臂上的手一紧,敛下笑意,浮了一抹暗沉。 ………… 温如意站在亭子内,接连打了数个喷嚏后,彻底没了观鱼的心情。 「谁这么惦记我。」温如意揉了揉鼻子,打喷嚏打的眼泪水都出来了。 转身过准备回殿中去等王爷回来,温如意才跨出一步,那边亭子外就多了个身影,这附近有灯柱,亭子里也不暗,所以她一下就认出了来人是谁,在殿上说要她过去倒酒的中安王。 温如意心下暗道不好,这人忽然出现在这儿,附近又没什么人,肯定是不怀好意的。 温如意放下手,朝身后摸了摸,最后瞄准了放在石桌上放茶果点心的碟子。 中安王喝了不少酒,之前是半醉,这会儿是喝高了,看温如意的眼神越发的轻挑,从她脸上往下扫,如此看了两圈,人已经走上来了,脚步有些晃,笑呵呵的盯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老色胚! 同样是皇家中人,说起来中安王长的也不差,可温如意就是厌恶他那双眼睛,透着对女子的轻视,却又贪婪的很,这样的脸上安这么双眼,又猥琐又恶心人。 温如意不做声,他走过来时直接走到了他对面,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他向左她就向右,中安王一看她要躲,就直接站在门口那边,不让她出去。 「我那侄儿倒是挺喜欢你,还将你带进宫来,连杯酒都不舍得让你给本王倒。」中安王眼底的神情流露的越发明显,涨红的脸上,还摆着那副自认为迷人的笑脸,邀请着温如意,「不过他喜新厌旧的很,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新欢,到时候可就会忘了你,不如你跟了本王,本王一定会好好疼你。」 温如意没忍住,脱口而出:「你想得美!」 见她不从,中安王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沉着脸威胁她:「你别以为躲着就没事,只要本王开口喊,这殿外的所有人就都会看到是你在勾引本王,到那时候,你看定北王还会不会要你。」 说罢,他竟直接朝温如意扑过来了。 温如意快步往亭子出口那儿逃,中安王的速度也不慢,一下拉住了温如意的手臂,没抓紧,滑脱到她手腕,摸到了她的皮肤,中安王的神情又变了,露出几抹享受来:「难怪他宠着你,果真是有些本事的,乖乖从了本王,到时候荣华富贵,都有你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温如意挣脱不开,转过身抄起桌子上的碟子朝他脑袋上拍了过去:「我让你占我便宜!」 瓷盘脆的很,砸到中安王头上直接碎了,中安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砸懵了,身形一晃,松开了对温如意的桎梏。 人还没站稳,见温如意要走,他还踉跄着几步过来要抓她,神情凶狠的很:「你敢打本王!」 温如意已经迈下台阶,追下来的中安王却因腿软,身体无法顺利操控双脚,走得太急直接从第二阶跌了下来,摔在了温如意的身后。 那一声摔的有些响,这么大的体型撞在地上,光听声音就觉得疼了,温如意转过头去,中安王正爬起来,额头和鼻子上都是血,嘴角也磕破了,但他似乎喝多了不知道疼,还想着要抓她,嘴里念叨着要让她生不如死。 忍无可忍,温如意在他冲过来时,直接给了他胯下一脚。 中安王当即跪倒在了地上。 「我让你占我便宜,我让你摸我的手,老娘的手是你能随便摸的么。」温如意用力推了他一把,已经处于半晕状态的中安王半个人直接扎进了一旁的花坛里,动弹不得,温如意还不解气,踹了他后背一脚,「还想让我跟你,你有什么是我看得上的,要身材没身材,要样貌没样貌,长这么猥琐还让我给你倒酒。」 不知是疼晕还是醉了,温如意踹那一脚他竟然没反应,那就再来几脚,左右打都打了,要是醒来要杀她,那现在也得打够本! 「还敢上这儿来调戏老娘,我温如意是你想讨就讨的么,我让你看不起我,让你看不起女人,我让你轻视我。」踹到脚有些累了,温如意喘着气瞪着他,一把将帽子摘下来,当做扇子给自己去火,「你还想和厉其琛比,你有他帅有他有钱么,他是小鲜肉你算什么东西,老娘就是瞎了眼都不会看上你。」 用力又补了两脚,温如意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手叉腰一手挥着帽子,凉风吹来,爽了。 朝不远处飞快看了下,趁着没人注意,温如意准备快点回殿内去。 才刚转过身,原本无人的小径上,厉其琛不知何时出现的,站在那儿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温如意刚才打人时的气还没喘匀,这会儿见到他后猛的提了下,更喘不匀了,手中的帽子戴也不是扔了不是,最后捏在手中,心虚朝扎在花坛内的中安王看了眼,飞快收回来后,挺直着腰杆脱口而出:「不是我做的!」 厉其琛朝她走来,看了眼六皇叔后背衣服上的脚印,淡淡嗯了声。 第42章 温如意一点都不心虚:「他喝多了自己摔进去的!」 厉其琛又嗯了声:「他来这里做什么?」 温如意抬起头看他,嘴一瘪,这眼眶就有泪水了:「他欺负我。」 想着是要哇一声扑到他怀里装可怜好,还是潸然泪下博取同情,温如意正想着,耳畔传来他近似揶揄的声音:「你踢他的时候不是挺有力。」 温如意哪有这么轻易就言败的,委委屈屈的看着他,饱含泪水的双眼,瞧着可怜极了:「他说自己比王爷您好,要妾身跟了他,妾身不答应他还威胁说妾身勾引他。」 厉其琛的脸色一下黯了,看向中安王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危险:「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想非礼我!」温如意捕捉到了他那眼神,忙往严重里说,能不能保住自己就看这一回了,她打的可是皇上和厉其琛的皇叔,真要讨说法,够她喝好几壶的。 话音刚落中安王的身体忽然动了下,花坛中发出痛哀声,中安王双手撑着这些灌木,后背微弓,双膝朝前跪了些,作势是要爬起来。 温如意犹如惊弓之鸟,飞快的躲到了厉其琛的身后,把他的手臂牢牢抱在手中:「王爷,他……他要醒了。」 温如意原想着他赶快带自己离开这里,却不想,在中安王挣扎着要起来时,厉其琛抬起一脚直踹在了他的腹部,那力道之狠,直接把整个人都踹进花坛里面了。 只听见闷哼一声,中安王的身子翻了一下后,彻彻底底晕了过去。 厉其琛的神情特别平和,仿佛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似的。 「……」温如意呆了会儿,这是亲叔叔还是仇人。 看花坛中一点动静都没有,温如意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他不会是死了吧。」 一只手扶上了她的脸颊,她抬了眼帘与他对视,厉其琛似笑非笑:「现在知道怕了?」 「……」温如意抱着他的手臂狗腿道,「王爷在我就不怕。」 厉其琛呵笑了声,朝大殿那而走。 温如意忙跟上,才走了一步,脚下踩到一块硬物,与那小径上铺着的鹅软石撞在一块儿发出清脆响声,温如意低下头看,是一块玉佩。 温如意将它捡起来,这大概是从中安王身上掉下来的,没有摔碎,除了底下穗子乱一些,都还是完好。 温如意扭头看他:「王爷,这值钱么?」 「……」厉其琛确认她这是认真的,便应了她一声,「嗯。」 「那王爷替妾身卖了它吧。」温如意将玉佩往上递了递,眼底的意图袒露无疑。 厉其琛眼神一闪,她倒是聪明,知道这种王公贵族所携带的玉佩物件难脱手,送到当铺首饰店或许会直接被拿去衙门,就叫他来处理这玉佩。 须臾,厉其琛从她手里拿过了玉佩,收入到袖口中,分外从容:「好。」 温如意咧嘴一笑:「王爷,那您七妾身三,好不好?」 还知道拉他下水。 厉其琛笑了,眼底添了一抹肆意,忽然问了句:「何谓小鲜肉?」 温如意脚步一僵,转过头,此时的他,嘴角勾着一抹笑,正看着她。 路灯映衬下,他的脸庞极近极近,那笑意勾在桃红的嘴唇上,往上高挺的鼻梁,再往上,浓眉上染了涟漪,眉梢上带着天然的风韵,眼角悉堆万种情思,那一双眸,犹如是泛了星河的璀璨,好看的令人挪不开眼。 积石如玉,列峰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春绽雪融。 温如意的心作鼓不止,咚咚咚乱跳着。 要死了要死了,笑这么好看做什么! 是想挪开眼的,可那双眼太吸引了,陷进去,就很难拔出来。 厉其琛眼底,全是她的呆样。 双手揪着他的衣袖,眼眸直勾勾看着他,扬起的下巴,露出白洁光滑的脖子,清晰可见她吞咽的动作,像是……垂涎。 可不是垂涎,不笑也就罢了,笑起来温如意就会被他的美色给吸引。 既没有羞耻心也没有女儿家矜持的温如意,看的分开坦荡,生的这么一副好样貌,不就是用来欣赏的么。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面颊,温如意眼中,他笑的越发璀璨。 温如意忽然松开了揪着他袖子的手,一脑袋扑进了他的怀里,眯着眼,心还咚咚咚的跳着。 不行,他要再冲她这么笑,她会被美色耽误的,以后不舍得走了怎么办,绝对不可以。 厉其琛的手落了空,低头看扑到他怀里的人,愣了愣后,那尚未放下去的手,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替她戴好了歪歪的帽子。 宽阔衣裳下的腰身手可盈握,路灯下,她的脸有些红,晚风吹拂,送来丹桂花香,十月里的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厉其琛没有推开她,噙着笑意:「不走了?」 温如意离开他怀抱连忙站直,走啊,怎么不走,不能被别人发现他们在这儿。 这厢宴会的殿内,李临走了进来,看到范延皓还在与别人饮酒,看了下四周围,没发现温如意的身影,便问范延皓:「王爷的那个小妾去哪儿了?」 范延皓转身看他,脸红红的,抬手往温如意离开前所坐的位置一指,空的,这才想起温如意刚刚出去了,便攀上李临的身子笑呵呵道:「她在殿内呆的闷,到花园里透透气。」 「有没有人跟着?」 「没有,不过我告诉她了,不要走出这花园,外面也有人侍奉,她应该在池塘边上喂鱼。」范延皓有些喝多了,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拿着酒往李临面前敬,「你刚才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李临看了眼门口,将范延皓扔在了椅子上:「她何时出去的?」 第43章 范延皓倚在那儿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倒是一旁与他喝酒的人记得,也是半醉的,声音特别大,嚷道:「我知道,王爷那侍从嘛,出去半个多时辰了。」 「对!」范延皓用力点了点头,「半个多时辰。」 李临无语:「她第一次入宫,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你怎么不叫人陪着她出去透气,万一迷了路怎么办。」 「她直接就出去了,再说了,她胆子那么大,墙都敢爬,也没人……」 话没说完,殿门口一阵骚乱,各种声音传进来,几个官员脸上带着焦急,还有宫人喊着要请太医。 李临拦住一个冲进来的宫人:「出了什么事?」 「中安王被人发现倒在花坛里,脸上还有血。」说完那宫人忙冲出去,大抵是去叫人了。 见外面闹哄哄的,范延皓清醒了些,抬头看李临,扶额:「怎么了?」 「中安王受伤了。」 「他不是一直在殿内么。」范延皓转过身去,那边该是中安王所坐的地方,空无一人,范延皓嘟囔了声,「奇了,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知道,也是半个时辰前,王爷那小妾出去没多久,他就出去了。」与范延皓一同喝着酒的人靠在那儿呵呵笑着开口,说完之后头一垂,他便挨着椅子睡着了。 范延皓越想越不对劲,整个人一下震醒过来,看着李临,终于有些慌了,刚刚宴会时中安王就出言调戏过王爷的小妾,被王爷当场怼了过去,他身为长辈心里肯定不舒坦。 中安王的肚量小,又好色,他前后脚出去该不会就是冲着她去的吧。 那这都半个多时辰了,中安王又受了伤,会不会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儿范延皓身子一瘫,王爷出去之前,他可信誓旦旦说了有他在的。 范延皓扶着椅子往上坐了几分,咽了口水:「不……不会吧。」 李临拍了拍他肩膀:「兄弟,你自求多福!」 范延皓赶紧拉住了他:「风凉话少说,我们过去看看先。」 这会儿哪里还有半分醉意,范延皓忙往殿门口那儿赶去,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看到被宫人抬过来的中安王时,吓了一跳。 之前那宫人只说是脸上有血,可没说伤的这么严重,蓬头乱糟糟不说,额头鼻子下巴都磕伤了,黏着草叶,整个人还蜷缩着,抬起来的时候动不得他的腰部,半昏迷状态的,还捂着肚子神情惨痛,这是被人给打了啊。 范延皓目送着被抬去偏殿的中安王,拖住了个宫人问:「在哪里发现中安王的。」 宫人指了指远处的小径:「亭子外头发现的。」 两个人没作停留,忙赶到事发现场,那儿就两个宫人守着,并没有温如意的踪影。 范延皓最初说的喂鱼的地方也是这附近,如今中安王在这里出事,王爷的小妾却消失了,范延皓越想越紧张,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该不会中安王真的对那豆腐西施动了手。 「这里有血。」李临在亭子旁站定,蹲下身子看,台阶下的鹅软石上有血迹,看起来像是磕在这上面,李临又起身看亭子,皱起了眉头,如果是从亭子上跌下来摔在这里,那中安王脸上的伤倒是有了说法。 那又怎么会栽在花坛里的? 李临往花坛走去,很明显花坛中的矮灌木上有两个被压过的痕迹,一个浅一些,一个面积很大,应该是发现中安王时所躺的位置,那前头这个? 看了下灌木上被折断的痕迹,都是新的。 从亭子外到这边也几步的距离,如果说之前是摔的,那这边更像是被抛在此处。 李临起身,将一截断枝扔给范延皓:「跌进去也不至于伤着腹部,应该是在这里动过手,今日参加宴会这么多人,你觉得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对中安王动手。」 不是疑问的语气,直接就肯定了,范延皓听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王爷。」 中安王什么身份,当今圣上的皇叔啊,朝中上下就算不看他的年纪,也得看他的身份,皇家的人哪里是能随便得罪的,除了定北王之外,还真没谁敢对他这样。 「都说没见过王爷的侍从,王爷去景安宫这么久也没回来,想必是已经离宫了。」李临说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丝毫没有同情之意,「还有,你想想怎么与王爷解释,连个人都没照看好。」 范延皓的神情一下变得很苦:「我差人去王府看看。」 ………… 这厢,如李临所料,厉其琛带着温如意,正在回王府的路上。 马车经过颠簸之处,摇晃了下,温如意身子跟着晃动,看向正坐在那儿的厉其琛,现在静下心来,还是觉得晚上发生的事很是不可思议,他把那中安王伤的不轻啊,就这么回来,他事后不会告状? 看中安王那样子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厉其琛抬眸,温如意冲他笑了笑,还没说话,胃里传来的咕噜声,先把她给出卖了。 入夜后马车内外都很安静,所以温如意的这声咕噜特别醒目,她脸上的笑意微僵了下,很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厉其琛靠在枕背上的手微收,捏的正是温如意从地上捡来的玉佩,声音有些沉:「莞城有一处三进的宅子。」 温如意愣了下,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厉其琛手中的玉佩翻了个面,露出个勾勒精致的戏鱼图案,口气随意:「该怎么处置?」 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京都城中三进的宅子就得五六百两,莞城在建州,距离京都城不算远,三进的宅子应该也不便宜。 过了会儿,温如意问道:「王爷,这宅子的位置可好?」 「在洛江河边。」 第44章 洛江河是建州的主干道河流,船运发达,想必河边也是十分热闹的,那这宅子就算不值五六百两,一半肯定是有的,铺面的租金高,宅院的租金相对低一些,这么好的位置只用来住人,似乎是划不来。 温如意想了下:「王爷,洛江河边的码头上平时靠岸的船只多,下来打尖和住店的客人不少,不如将宅子改作客栈?」 玉佩又翻了个面,流苏垂到他的手外,晃悠着,半响,温如意听到他嗯了声,便没了下文。 马车内又安静了下来,温如意也想不透他问这个问题的缘由是什么,很快马车到了定北王府,豆蔻在前面迎着,见夫人下来,赶忙上前扶。 不知有什么急事,厉其琛马车都没下,直接又叫护卫驾车离开了,温如意进府后回到小庭院,瘫坐到了塌上,再也懒的动。 「夫人。」豆蔻帮她将帽子摘下,拔去固定的簪子,如瀑的头发披散了下来,脚步声远处,似是出了门,温如意眯着眼,泛了困意。 不知过去多久,温如意迷迷糊糊间闻到了一股香味,从塌上支起身子,豆蔻已经将宵夜端过来了,温如意的瞌睡虫一下全跑了个精光,炯炯有神的看着那碗面,泛了口水。 「凡是有宫宴,厨房里都会备下吃食给各位夫人,吴娘娘她们还没回来,我让张大娘先给您煮了面。」宫里的宴会上虽然吃食不少,但吃的却没几个,大都是尝了几口,有些夫人小姐们,甚至吃一口都不沾,从下午到晚上这么长时间,肯定会饿。 温如意嗯了声,接过筷子口捞起面,吹了几口后迫不及待往嘴里送,先是那鸡汤的清香,再来是面的劲道,微咸的口感恰到好处,热乎乎的往下送,经过她的舌尖,再在她齿间绽放,顺着吞咽下去后,温如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感叹。 真好吃。 温如意夹起半个卤过的糖心蛋,一口咬下去,搁在塌上的双脚轻轻翘了下,鼓着脸颊说了声好吃,将那糖心蛋两口吃下后,又捞起面来,呲溜吸进了嘴里。 其实是很普通的一碗面,熬煮的鸡汤去了表层的油后用作汤底,汆熟的面捞起来后放入其中,添上切半的糖心蛋,再撒上些葱花,到了温如意这儿,却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来。 豆蔻笑着给她倒了茶:「夫人您慢点吃,若是不够,厨房里正好蒸着桂花糕,我给您去拿。」 温如意点点头,喝下最后一口汤后将碗挪到一旁,接了豆蔻手中的帕子擦了嘴角:「豆蔻,你在府里几年了?」 「奴婢五岁就进府了。」 温如意往前推算了下,那也得有十余年了,宫里的事或许她会知道一些:「那你可知皇上有腿疾?」 豆蔻脸色一变,朝屋外看了眼,声音即刻压下去了:「夫人,这事可说不得!」 一国之君有腿疾,事关颜面,就算是有人知道也不敢提,温如意的声音也放轻了许多:「你知道?」 源于对当权者的敬畏,豆蔻不敢就这么讲出口,凑到了温如意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温如意轻哦了声,原来是这样。 当今皇上周岁时被封了太子,从小便是这么培养起来的,身为继承人,他也没让先皇失望过,但在他十二岁那年却出了一场意外,救回来时伤的很重,当时是费尽了所有的办法去救治,命是救回来了,左腿却落下了残疾,无法复原。 太子出意外的事被瞒了下来,并没有传出去,朝中官员知情,却没谁敢在外面胡说,而对于百姓而言,可能一辈子都目睹不到圣颜,所以像原身那样,并不知道皇上有腿疾。 温如意记得皇上是顺利登基的,换言之,这太子之位并没有因为他的伤而受太大影响,按着那戚老侯爷所说,励精图治,为国为民,这皇权应该十分巩固才是。 「豆蔻,王爷是不是很受先帝和太后娘娘的宠爱?」 豆蔻走到她身后,替她按摩着肩膀道:「当然啦,王爷也是太后嫡出,咱们王爷五岁时就封了王,当时先帝赐下的这府邸,在京都城中,像这样的可没几座,上回您去的廖王府,都不如咱们府大呢。」 先帝在时父母哥哥都宠,先帝驾崩后哥哥和母亲一块儿宠,若不是太后亲生也就罢了,可偏偏同一个爹妈。 自古帝皇多猜忌啊。 温如意倒是没往谋权篡位上去想,但便是普通人家那还有争家产的,亲兄弟打的头破血流的例子比比皆是,放到皇家,哥哥腿脚不好,弟弟瞧着也不是无用之人,会不忌惮? 温如意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有个道理她是深刻明白的,得到的越多,就意味着要付出去的越多,厉其琛这王爷,不太好当啊。 不过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很久,待豆蔻从厨房内取来桂花糕时,看着额外添的炖蛋,浓浓的海鲜香味飘过来,温如意就将厉其琛给抛到了脑后。 桂花糕是她念着的,炖蛋是额外惊喜,小小一盅,端到双手晃一下,那黄金色的炖蛋就跟着颤,香气四溢。 温如意尝了一口,鲜香嫩滑,从中还有切块的海鲜干货,与那软滑的炖蛋混在一块儿,滋味无穷,这么一小盅,三两口吃完,还意犹未尽。 「吴娘娘她们回来了,这是刚炖的,就给您拿了一盅。」 温如意又吃了几块桂花糕,终于将自己的五脏庙给祭饱了,满足的喝着茶,望着窗外安静的夜色,生了困意。 …… 这一觉温如意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豆蔻推开窗,阳光泻入,照在小桌和塌上,生出一股秋日的暖意来。 温如意伸了个懒腰,看到门口还站了个小丫头,抬起手臂让豆蔻替自己披上衣服:「新来的丫鬟?」 「乔妈妈今早派来的,叫绿芽,原先在前院当差,乔妈妈说过两日再带些人来让夫人选。」豆蔻扶她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替她顺发,「别的院里至少也有四个人侍奉着,夫人这儿是该添人了,底下杂役的丫鬟也就一个,如今入秋了,是忙不过来。」 第45章 叫绿芽的丫鬟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还没长开呢,圆嘟嘟的,瞧着倒是很憨实。 豆蔻虽没说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添人,温如意也明白,不都在看她能得王爷宠多久,新进府的宠个一两月也不是什么奇怪事,也没有要拨一群人来伺候的道理。 但昨日王爷带她入宫了一趟,今早这就把人添过来了,过几日还要带人来挑。 「看来我在这府里的地位水涨船高了啊。」温如意笑了笑,侧了下脸端看豆蔻给自己戴上的钗饰,抬手扶了下,「前些天你一个人忙前忙后都不记得添。」 豆蔻倒也实在:「这几年进府的人这么多,夫人是头一个让王爷带进宫去的。」而这府里当差的,又都是人精,这点眼色要还没有,怎么主事。 「这个月的月银可领了?」 「初三就领了。」 「你拿三两给张大娘,辛苦她时常给我添食。」 豆蔻刚应下,守在外面的绿芽朝着走廊那头福了福身:「林管事。」 温如意转过身,门口那儿多了两个人,中年男子带着个书童模样的男孩子,在外头恭恭敬敬的和自己行礼:「温夫人,王爷差小的来给您送些东西。」 「豆蔻,给林管事看茶。」温如意客客气气的请他进来坐下,笑看着他。 林管事是外院的主事,还负责在外跑腿,时常会出远门,温如意进府之后也就见过他两回,而他身边的小书童,则是他新收的徒弟。 「夫人,这是王爷让小的交给您的。」林管事让徒弟将抱着的盒子放到桌上,掀开来,约莫十寸的桃木匣子内放满了白花花的银子,看高度,起码叠了有三层。 值钱的东西温如意看到过很多,好几千万的钻石首饰,还有那价值一千两的摇钱树,但这么一匣子的银子她却是头一回看到,好比是在她面前放了一堆的人民币,这种等值的感觉可比看到小颗钻石真实多了。 温如意有些不确定:「这是……」 林管事笑眯眯道:「这是卖玉佩的银子。」 「……」一层九个银锭,三层就是二十七,十两的银锭,那这得有快三百两。 温如意算的飞快,蓦地,眼眸微瞪,看着匣子内的银子,心中泛起了一股莫名疼痛,那玉佩,竟然这么值钱! 片刻,温如意从容不迫道:「有劳林管事。」 小市井人家出来的,听到个几十两银子都会激动,上百两就更别说了,温如意这镇定的神情,倒是让林管事高看了几分,又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张纸,递给温如意:「这是王爷让小的交给您的房契,莞城的宅子,让小的配合夫人,任由您打理。」 温如意这会儿是真有些呆了,接过房契,看着上头写的字,恍若做梦。 半响她才问了一句:「王爷现在何处?」 林管事只当她是宠辱不惊的镇定,恭敬回答:「有客到访,王爷正在前厅议事。」 温如意点了点头,波澜不惊的眼眸底下,心情澎湃不已。 而此时,王府前厅内,半个时辰前到来的李临和范延皓,在说完要是后,李临将一封册子交给了厉其琛。 上面写的是温家上至祖辈,下到儿孙,左右旁亲的所有信息,包括祖籍何处,做了多少年生意,期间与谁有过密的往来,都写得清清楚楚。 最终得出的结果,温如意上三代都是身家清白的人,不会是谁刻意安插入府,用来接近王爷的。 厉其琛将册子放下看着他们,李临轻咳了声:「还有件事,风仪查到了温夫人之前去茶花会的缘由,是……是为了看那顾家三少爷,顾君瑜。」 前厅内还在响起李临的声音,但气氛,很明显有了变化。 「温夫人有一位自小相识的朋友,就住在温家隔壁,金姓的小姐,那天茶花会,金小姐带着温夫人从后厨进了缀锦园,乔装成侍女,是为看顾家三少爷比试。」 「顾夫人就是金家嫁出去的,顾三少爷偶尔会去金家,与温夫人有过几面之缘。」 说罢,李临佯装咳嗽来掩饰尴尬,这件事本不应该提的,但他与王爷认识多年,也知道他的脾气,他们既是去查了,不可能会放过温夫人会出现在茶花会上的原因,那自然也是要说清楚,没有说一半留一半的道理。 厅内安静了会儿,厉其琛搁在桌上的手轻敲了下,半响,神色沉静道:「顾少廉的儿子。」 「对,太常寺少卿顾大人的儿子。」 厉其琛指尖一顿:「茶花会二甲。」 「秋闱刚过,已是举人。」 厅内陷入了一阵的沉寂,就看到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似是在想什么,但神情又显得有些平淡,李临是后悔了,明明是廖风仪查到的事,怎么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呢,对,他是为了陪范延皓才过来的,现在倒好,全是自己在说。 气氛越发透了凉意,李临便朝范延皓看过去。 后者心里还记挂着宫里的事,今早中安王在宫宴上受伤的事就已经传的到处都是,这也没办法,参加宫宴的人太多了,管得住一张嘴,还能管得住上百张不成。 今早在京都城中传开的,是说中安王自己喝多了摔的,磕的满脸是伤破了相,倒在花坛里还伤了腹部,被人发现时还没酒醒。 而实际上,昨天太医赶来看时就知道中安王腹部的伤,是被人给打的,还伤及了内腑,后背还有不少淤青,除了脸上的伤像是磕的之外,余下的都不像磕的。 只是中安王恢复意识之后绝口不提自己晕倒在花坛内的缘由,只说自己喝多了之后就记不清了,就这么和前来探望的皇上告了假,回府修养,一早别人登门去看望都不肯见。 不论如何,这件事没牵扯到澜兄这儿。 正想时接收到李临的视线,范延皓愣了下,飞快将李临说过的话过滤了便,开口道:「听说那顾夫人正在为顾君瑜挑看合适的人家,准备亲事。」 第46章 范延皓说完后,厅内又陷入了这氛围中,过了许久,厉其琛才淡淡嗯了声:「春闱过后说亲不是更合适。」 「顾三公子跟着顾大人外任三年,今年已有十九。」京都城中,女儿家及笄后开始说亲,男儿则是过了十七就能议亲,十九的年纪说起来也不大,但对于着急的人家来说,是有些等不住。 李临说完之后,敏锐感觉到这话题不可再继续下去了,换做是他,要是哪个小妾心中有记挂的人,自己还宠着她,这心情,可微妙的很。 落到王爷这儿,尽管只是前去缀锦园看人这么简单一件事,但要再往深处去想,那温夫人在进府之前不还跳河自尽过。 李临心里一颤,反应也是很快,一脸正色:「王爷,那我们就去先过去看看,那批赃物到了也有几日了。」 话题扭的略显生硬。 厉其琛点点头,李临和范延皓便先告了辞。 离开定北王府后,两个人上了马车,范延皓才问:「你刚才走这么急做什么,我还想说要不查查那个顾三少爷。」 李临怪异的看着他:「查他做什么?」还要多清楚明白的提醒王爷他的宠妾过去喜欢别人?他疯啦! 「……」范延皓见他这神色,干巴巴道,「不对么。」 「王爷要查还用你来帮忙?」李临给了他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查清楚那温如意不是蓄意接近王爷的就够了,别的有你什么事!」 范延皓张了张嘴,感情上分外迟钝的他,这才缓缓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终于体会到了李临刚才走这么急的缘由是什么,继而掀开帘子对外头的车夫喊:「走快点!」 他可不想因为知道了这些时候,被王爷迁怒。 马车走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定北王府边界墙外,彼时前厅内,两个护卫守在外面,厉其琛独自一人坐着,手里是刚刚放下的那封册子。 翻过一半时,视线定在其中一行字上,厉其琛眼眸微缩。 …… 小庭院这儿,快近午时,天气格外的好,阳光照耀在屋檐上,瓦砾间都泛了光。 这时辰最容易滋生困意,要在之前,无人到访的话,温如意早补美容觉去了,可这会儿,她正抱着这一匣子的银子傻乐。 厉其琛给她买摇钱树的时候她也开心,但那不能拿来卖啊,如今到手近三百两银子,是能够实打实花出去买东西的,发横财的感觉,简直不能更好了。 温如意手捧起几锭银子,好几斤重在手中,沉甸甸,冰凉凉,心里却热乎乎。 该怎么处理这些银子呢…… 三百两可以买半座三进的宅子,再小一些的话,也够了。 温如意对置宅子有着不一样的执念,她是在出道第六年事业有所好转时才买下自己的房子,之前都是租房,拿到住房钥匙的那一刻她才觉得有了真正的归属感。 要不拿银子去置办宅子? 很快温如意就否定了这想法,原因无他,将来离开的时候不好及时脱手,不论是宅院还是店铺,都需要时间脱手兑现,要是忽然离开,这些可都是带不走的。 温如意将银锭一个一个放进去,来回数了一遍后,支起下巴想了会儿,扭头问在旁收拾的豆蔻:「京都城中最大的钱馆是哪家?」 「那可多了,最大的是大隆昌,在东街就有他们的铺子。」豆蔻又细说了几家,在京都城中都是兴盛的。 「京都城之外可有他们的铺子?」 「自然是有,出远门的身上带着银两多有不便。」 温如意将匣子抱到内侧放好,心里有了主意,就找最大的钱馆存起来,这样一来既不用担心脱不了手,也不怕走的时候太重有负累,想要置办宅子的话,等她将来找到满意的地方安顿下来再置办也不迟。 算好了这些银子的去向,温如意这才将那房契拿出来,林管事交给她的时候她没注意,房契后面还附着一张图,画的是那三进宅子的平面,大门外写着洛河街几个字,还有河流的图形标识。 宅子画的十分简单,街门进去后过了垂花门便是主院,主屋加上厢房与后罩房,十来间屋。 温如意从原来的记忆里大概知道些这么租这么大宅院的费用,一个月下来也不便宜,但若改成客栈的话,价格便能翻许多,而若是要做客栈,就不能做普通的。 洛河那儿每天来往商船那么多,下船的客人中肯定有不少有钱人,不说所有的有钱人都喜欢享受,但大体上是这么个概念没有错,若是能住的清静舒服,服务周到,多花些钱又有何妨,如若不然,这五星七星以及总统套房是供给谁的呢。 想到这儿,温如意不免看向那房契,林管事说王爷将这宅子交由她来处置,把这房契都交过来了,难道这宅子也是给她的? 「豆蔻,备笔墨。」 …… 午后了,太阳西斜了几分,墙垣上抹了片阴影,朝南的窗户,阳光斜着洒落在桌上,温如意垂着头,手里执着一支笔,正在铺开的纸卷上写写画画。 一缕青丝垂落下来,贴着她的面颊,微风吹入,轻轻晃动,挠的脸颊有些痒,温如意抬手将其轻轻勾到了耳朵后面,秀眉微皱,似是被什么给难住了,左手抵着下巴,拿着笔的右手,两支夹着,轻轻晃动。 厉其琛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认真思索着,连脚步声都没听到,全神贯注在眼底的纸张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提笔在纸上写了几笔。 这画面很美。 门口那儿投过来的光线淡下后温如意才抬起头,他已经走到了塌边,距她几步之远。 温如意忙起身行礼:「王爷,您怎么来了?」 厉其琛低头一看,原本还平静的神情,眉宇微不可见抽了下,眼前纸张上难以形容的涂描,将刚刚温如意静坐秀美的画面,直接给冲淡了。 第47章 偌大的纸上,画着一座三进的宅子,可以看得出是依照放在桌子内侧的图所画,但粗线条画的房屋,歪歪扭扭不成直线,连接处还隐见一坨一坨似是墨水沾多了晕染开的痕迹。 后罩房周围还画有树木的样子,一个三角朝上的形状,底下一竖,主屋和厢房上都标注了字,那字写的又令人不忍直视,有几个还认不出来。 最最让人不能忍的是,每个屋子里面还勾画了个人形的图案,一个圈圈,底下一竖是身体,竖着的上方撇开两边是手,竖着的底下在画开两条腿,为了更形象,圆圈圈还有两点一横,分别是眼睛和鼻子。 厉其琛指着铺开的纸:「这是何物?」 「王爷您不是说莞城的宅子任由妾身来打理,妾身想将它改成客栈,您看这儿的一排倒坐房,可以改成雅座,将窗户敲大,一间间分隔,正好可以看街市与河道;进去之后设上六到八间客房,主屋这儿大,一家几口都能住,后罩房这儿小一些,可以给独自出行的客人,还有这儿,客人闲暇之余,还能在这儿钓鱼休憩……」 温如意介绍的特别认真,手也没停过,于是,被她一个圈一个圈这么的画,那纸上画下的图案更糊了。 温如意在垂花门那儿画完最后一笔后抬起头,脸上噙着一抹神采:「王爷您觉得如何?」 「……」厉其琛的视线转到那几个字上,声音很沉,「谁教你认的字。」 温如意一怔,低下头去看着纸张犹如鬼画符的字,有些不好意思:「让王爷见笑了。」 温如意的话里有五分是真的,她原想,好歹原身识字,她字也写的不难看,但将毛笔拿到手中时,温如意才意识到它是不可战胜的,别说写好字,就是照搬临摹图案对她而言都很难,不过好在她还看得懂自己写了什么,左右也不是拿给别人看的,龙飞凤舞些也没什么。 厉其琛收回视线看她:「你没去过学堂。」 不知为何,尽管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温如意却觉得这语气中透了些奇怪,应该是这话不太对,她说了那么多,不应该关注的是这宅子么? 温如意想了下,原身的确没去过学堂,做生意的,又是女儿家,要学的也是女红,不兴念书,她会认得这些字,是小的时候和金怡一起玩,顾君瑜来金家时给她们启的蒙,之后几年顾君瑜来的时候就会教她们一些,直到十一二的年纪,不便走的太近才中断。 后来家中两个小侄子去念书了,温如意又借了他们的书来看,这才又学了些。 想到顾君瑜,温如意心里又泛起一阵不适,她放下笔,将右手上沾着的墨藏到左手下,像是遮羞,轻轻嗯了声:「妾身没去过学堂。」 「那这字是谁教你认的?」 骤然变化的语气,让温如意心中警铃大作,她捏紧了右手,空气里泛着的都是墨香味,还有,来自他的注视。 「嗯?」 又传来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厉其琛的声音格的温和。 就好像什么呢? 像是网络上女友拷问现任男友过去的事时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分外无害:没事儿你说,不要紧我不会生气的,你告诉我,我真的不生气,我保证。 可事实呢? 温如意低着头松了手,朝他那儿伸了下,却是抬起又很快放了下去,语气有些委屈:「若是有人教妾身,妾身的字也不会这么难看了。」 停顿了一会儿后,温如意又道:「东巷里有书堂,妾身小的时候头偷偷去那儿听课过,后来家中两个小侄子开始上学,妾身就跟着他们认了两年。」 说罢,温如意抬起头,红着脸眼神闪躲着,很是羞愧:「让王爷见笑了。」 她脸上的神情有局促不安,却没有害怕,眼神的闪躲不愿和他对视,就是被发现了什么短处时的恼羞。 厉其琛看了她一会儿,不明意味道了句:「是么。」 温如意不清楚他问这些的缘由是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迎着他那神情,有些急红了脸:「王爷是不是嫌弃妾身了?」 厉其琛不做声,温如意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可不对啊,她也没招惹他,上午才叫人送了银子和房契,总不至于下午就忽然不高兴了。 「您要是嫌弃妾身字写的不好,那您教我!」温如意反应的也快,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推坐在了塌上,直接把笔塞到了他手中,脸颊越发透着红,看起来像是恼羞成怒了。 厉其琛手中的笔一端落在了纸张,墨迹迅速晕染开,他依旧不说话,温如意心里敲起了边鼓,什么情况。 温如意是打定主意不问,要等他先开口,过了许久,厉其琛抬起笔,那一块染开的地方,字迹都瞧不清了,他想起册子中对她的描述。 家中排行第二,未念过书,性子软糯,脾气温和,擅厨艺,尤其擅做豆腐,在东巷远近闻名。 而他的这位如意夫人,除了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之外,似乎哪样都不符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照进窗的阳光拉回去了些,余留下一些暖意,静静在屋内散开。 温如意猜不透,也有些紧张,这半日晴天半日雨的性情,叫人很难琢磨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 正想时,厉其琛动了,执着笔,在砚台上轻蘸了下,找了纸张上还没被温如意肆虐过的地方,写下了温如意三个字。 他的字写的很好看。 就如网上可被当做字体的那种,笔力遒劲,透着他本性里的肆意,仅是三个字而已。 收起笔后,厉其琛淡淡说了句:「见字如见人。」 「……」温如意再看旁边自己写的那些,不忍直视。 「先将名字写好。」 厉其琛看向她,温如意朝他那儿挨近了些,坐下来,从他手中接过了笔,学着他调整了握笔的姿势,深吸了一口气,在他的字旁边,写下了个「温」字。 第48章 很快,温如意见识到了高楼大厦和棚户区的差距。 温如意不由朝后靠去,靠到了他怀里,这坐姿,他正好在她身后圈住了她。 我就不信了! 温如意心中暗道,欺身又接连写了三个「温」字,神情里浮了一抹较劲,不服输又要写,他的手覆到了她的手背上,拇指靠着她的,贴在了笔上,缓缓往下压。 温如意手一抖,厉其琛的手劲很大,控制住后,引导着她,写下了一个比温如意做所写的,好看不少的「温」字。 她的手因为刚刚的紧张,有些凉,被他包裹起来后,阵阵的暖意,又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人的性情太变幻无常了,看起来要打雷下雨的,现在又风和日丽了。 可她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一半的心思放在写字上,一半的心思留在了应对。 很快,厉其琛开了口:「你既识字不多,那天去茶花会做什么。」 温如意轻扭了下身子:「听人说缀锦园里很美,就想进去看看。」 「如」字写下最后一划,耳畔传来他清冷的声音:「只是想看看园子?」 「我们没有帖子进不去,是从后厨偷偷进去的,不想会遇到王爷您。」最后那句话越说越轻,无需她往下讲,后续的事他也都知道。 温如意说完后他没作声,字还在继续写,气氛好像看着很平和,却透了说不清的奇怪。 「练字」到了傍晚,护卫前来禀报时他才离开,等他走出了屋子后,温如意犹如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了塌上,手也没劲了,松垮垮落下,手中的笔直接朝纸上戳去,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莫名其妙!」简直太莫名其妙了,刚才写着写着说起莞城那宅子,又说宅子给了她让她自己做主,不必过问与他,直接交代林管事就行。 豆蔻进来收拾桌子,看温如意咬牙切齿的瞪着桌上的纸,将砚台收走:「夫人,要不将它也收起来?」毕竟是王爷和夫人一块儿写的。 温如意没好气:「扔了。」 等豆蔻将它折起来后,温如意抬手拦了下,很是纠结:「别扔了,收起来。」免得他哪天问起来。 豆蔻抿着笑意,将小桌收拾干净,看天色即将暗下来,让绿芽去厨房里领食盒。 …… 之后厉其琛变得很忙,接连好几天都没过来,温如意乐的自在,专心想如何将莞城的宅子改成客栈,京都城的天是越来越凉了,到了十月中后,添了夹袄后,这天定北王府里忽然热闹了起来。 温如意到这儿两个多月,从未见过定北王府有这么多人到访,来的都还是年轻的男子,问过豆蔻后才知道,原来每年定北王府都会举办招贤宴。 名头如此,就是请一些年轻的官员前来参加宴会,相互结识一下,今年正好临了秋闱,邀请的人就比去年多了些。 这样的宴会是不会让女眷出场的,来的都是官员,说的也都是一些官场的事,府里这些女眷,包括吴侧妃,都不会出去。 客人都在前厅,午后的时辰,吃过饭后温如意带着豆蔻到花园里散步晒太阳。 隔着围墙,有些距离都还能听到前厅那儿传来乐声,温如意问豆蔻:「有歌舞?」 「请了曲艺坊的人来表演,年年都是如此。」 温如意点点头,不甚在意,带着豆蔻绕过了池塘后往亭子那儿走去,过了这个花园,隔壁的还要更大一些,温如意喜欢那边小竹林,便想去亭子里坐坐,才刚拐个弯,迎面就过来了一个人。 打上照面后,两个人皆愣了下,还是认识的。 顾君瑜是迷了路,王府有些大,带他过来的丫鬟领着领着忽然就离开了,他只能自己走,一路摸着到了这儿,本想找个人问问,偌大的园子却都没见到人,直到遇到温如意。 糟糕。 温如意心中一紧,看到他之后,原本不错的心情,急转直下,那万分熟悉的悲伤感又冒出来了,从她心底,丝一般抽出,往上攀爬,要将她的心裹在里面。 又是这样的无力感,温如意控制不住那泛酸的滋味,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出现在西山寺竹林里遇到他后的反应。 够了! 温如意心中骂道,用尽力气将视线转了过去,喊了声豆蔻。 一旁因为她突然的变化已经有些呆的豆蔻反应过来:「夫人?」 眼泪已经滚落下来,温如意低声道:「快扶我走。」 豆蔻忙扶住她,侧过身时,前面传来了顾君瑜的声音:「如意?」 谁也不能明白温如意使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身体,他这么一喊,她更难受了。 「不要叫我!」 低斥声响起,顾君瑜愣了下,背过身去的温如意在看不到他后终于有所缓解,赶紧让豆蔻扶她离开,头也不回的出了这园子,就留下顾君瑜一个人站在那儿,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满是不解。 如意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不远处,空着的阁楼上,站着两个身影。 厉其琛负手而立,一旁是经常跟在他身旁的护卫之一。 厉其琛的视线落在顾君瑜身上,看着他一直目送了温如意离开,再看着他被经过的丫鬟带去前院,沉声:「是他?」 「是他,西山寺中夫人在竹林中遇到的人,就是这位公子。」 顾君瑜跟着经过的丫鬟回了前厅,与他一同过来的方公子忙与他招手,待人走近入座后才低声问:「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找不到你?」 「不是你叫人来找我。」顾君瑜还觉得疑惑,带他过去的丫鬟走了一半忽然离开,人也没见着还迷了路。 「我刚才在清风园等你啊,本想介绍忠勇侯府的二少爷给你认识的,他和晋王世子他们关系都很好,可惜了,他们走了你都没来。」方公子说起来是满脸的遗憾,「多好的机会。」 第49章 一样是官家少爷,却也分了三六九,像定北王这样尊贵的身份,与他交好的,哪个不是王公贵族,家世都不俗。 父辈的条件决定了他们能够结识朋友的阶层,大家都不会差太多。 即便是在朝为官,要结识也得看契机,贸贸然前去自荐的,人家不定理你,像今天这样的场合机会就很好,等会儿王爷来了大家还会相互介绍,宴会时若是聊的好,之后便能结交起来。 方公子是很愿意来这样的宴会,认识一些朋友,总是会有帮助,这次带顾君瑜过来,也是为了让他多结识些人:「你随你父亲外任,这次恰逢秋闱,这样的宴会是再好不过,多结识些人,对你今后有帮助。」 说罢,方公子这才记起一件事来:「我问你的时候你说你已经收到帖子了,王府送的?」 顾君瑜点点头,他随父亲外任回来,参加的宴会并不多,定北王府也是第一次来,所以才会迷路。 收到帖子的时候他还挺意外的,顾家与定北王府并无交集,但想到受邀而来的人中有不少与他一样刚参加过秋闱,中了举的,便就理解了。 想到这个顾君瑜便又想起刚才在园子里意外遇见如意,她似乎不愿意见到自己。 「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耳畔传来方公子的声音,顾君瑜回了神,冲他笑的温和:「那你刚才可与那范少爷结识上?」 「你与我不一样啊,若是你在,他肯定是有印象,缀锦园茶花会那天,他们都在,你得二甲的事他们也都知道。」 方公子的声音渐渐又有些远了,顾君瑜的脑海里响起母亲说过的话:如意那丫头是个好福气的,做了定北王的妾室,将来温家还能跟着她享福了,以她家的条件,再好的可挑不出。 听到那些话时,他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后来去舅舅家拜访,又听舅母说起,如意是在缀锦园的茶花会上被定北王瞧上的,去定北王府的当日,大清早还闹了跳河自尽,救回来后一刻都没多留,送上轿子就走了。 那天在西山寺遇见她,她伤心难过成那样,她肯定是不愿给定北王作妾的。 还有刚才的碰面,她也是…… 顾君瑜的心里有一处越发的不舒服。 方公子提醒了一半,又见他走神:「我说你今天怎么了!」 顾君瑜拿起桌上的杯子,发现里面倒的是酒,轻轻转动了下,饮了口:「适才迷路时,在王府里遇见一个故人。」 八卦又热心肠的方公子看了他一会儿,笑问:「女子?」 见顾君瑜没有否认,方公子即刻就道出了温如意的名字。 顾君瑜愣了下:「你知道?」 「这有什么难的,王爷的这小妾如今可正热着呢,以往在东巷就很出名啊,豆腐西施温如意嘛,那天茶花会你是没看到,她给王爷倒茶,都倒到王爷身上去了,那模样,的确是惹人疼,要我说,缀锦园哪里是她那样身份的人可以进的,保不齐她就是冲着王爷去的,如今一跃做了定北王的宠妾,要什么没有,可比嫁个市井莽夫要来的好。」 顾君瑜心中胀了一口气,说不出的难受,即刻反驳他:「她不是那样的人。」 「那她去缀锦园做什么,难道是为了看你么?」方公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了调侃的意味,「之前你不是常去你外祖家,金家和温家离的这么近,你们不是挺熟的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顾君瑜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眼神闪烁。 「你还不知道吧,那天有人在银楼看到,王爷买下了一尊摇钱树送给她。」方公子说话的语气并没有鄙视和看不起,反而是有些佩服,「一千多两买下的,你说王爷是不是很宠她。」 方公子的话和今天顾君瑜看到的温如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心中有个声音开始叫嚣:即便是定北王再宠她,如意过的也不开心,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根本不想进府做妾。 这样的感觉来的特别不好受,他既不是温家人,也不是如意的谁,有再多这样的念头,到最后也就是那么一句话,与他无关。 但一想到她过的不好,顾君瑜便是有些心疼。 耳畔一直在传来好友的声音,忽然周遭喧杂了一阵,大家都起来了,顾君瑜回了神,定北王爷来了。 众人起身迎着从走廊那儿过来的人,哪个都不敢懈怠。 厉其琛身后跟着几个人,就是方公子口中的晋王世子和忠勇侯府二少爷。 出身尊贵,带着皇家的王者风范,与别人不同的是,便是平静的神色他都能让别人望而生畏,不自觉敬之。 人都说定北王爷难相处,性情琢磨不定,也不是什么宽大之人,折磨起人来十分的凶狠,但还是有很多人争相的来结识,想尽办法想要结交上。 「各位请坐,不必拘束。」厉其琛端起桌子的酒杯敬了下众人,底下这些纷纷拿起,嘴里各自说着话,喝下酒之后才坐下。 曲艺坊的人很快安排上了表演的节目。 招贤宴的氛围是真的不错,如方公子说的那样,大家喝酒畅聊,微醺时最容易开怀,这时谈天说地都比较容易接近,顾君瑜这儿也有几个人前来结识,他父亲外任回来刚刚升了官,也有想与他结识的人。 很快,那边专门负责调节气氛的范延皓,手握着杯子,朝顾君瑜这桌走来。 范延皓笑眯眯看着他:「顾公子。」 顾君瑜起身:「范大人。」 「在茶花会时就想结识顾公子,今年秋闱的试题,顾公子所写,颇有才略,很是令人佩服。」 范延皓这句话听着像是捧高了,但未有顾君瑜自己清楚到底写的是什么,他怔了怔,礼貌回:「不敢当。」 第50章 「礼部那些阅卷的都是老迂腐,我与王爷都觉得你写的那篇,位列前三都不为过。」范延皓说的是真心话,今年秋闱,顾君瑜的名次不算高,但他的文章写的是真的好,其中所写所论都颇有自己的见解,这样的人为官之后,会有自己的冲劲,只要有人扶一把,便能做许多的事。 听到这么一番话,顾君瑜心中有些感激,恭手:「多谢王爷赏识。」 范延皓端着杯子示意了下:「这月二十二,开善寺有礼佛大典,顾公子一道去罢。」 顾君瑜楞着的片刻,范延皓已经将酒往下敬了,他看向那边正与晋王世子说话的定北王,厉其琛正好抬起头,看到了他之后,目光平静。 顾君瑜举杯行礼,厉其琛看着他,指腹轻轻摸杯沿,嘴角微勾,垂了下眼眸算是回应了,很快就将视线收了回去。 「我就说你行的。」方公子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着恭喜,「没想到还得了王爷的赏识,范二少说的没错,是礼部那些人不识货。」 顾君瑜转头,敛了眼底的神色,对着他举了下杯,一口酒下去,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 敬酒一圈回来的范延皓已经喝了半醉,他搭着李临分外的不乐意:「每年都是我,你去喝。」 「你自己打赌打输了。」李临拨开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王爷,「不如我们再打个赌?」 范延皓懒懒掀着眼:「赌什么?」 「赌这次开善寺,王爷会不会带温夫人一同前去。」 范延皓把酒杯塞给他,嘟囔了一句:「你开什么玩笑,那又不是宫宴。」说罢后扭头靠着椅子眯上眼休憩。 李临看着他呵呵笑着,还是太年轻。 …… 彼时不知道前厅什么情形的温如意,再也没心思继续散步,直接回了小庭院,坐在那儿越想越觉得不对。 听到顾君瑜的名字她就不舒服,见着人就挪不开腿,让人看到了还以为她犯多大的花痴,虽说她并不会常遇到顾君瑜,但有些事就怕万一,今天这事要是众目睽睽下发生的话,她这会儿就是跳池塘都说不清。 在温如意接连喝下三杯水后,豆蔻担忧的看着她:「夫人,您刚刚怎么了。」看起来像是中邪了似的,盯着那陌生的公子泪流满面,神情那么哀伤。 温如意从她手里接过杯子,一口喝下,心还没平静。 「要不我陪您去庙里拜个菩萨。」豆蔻越发担心了,「可以去吴娘娘那儿请示,让外院给您安排马车。」 温如意握着杯子,觉得她这主意不错,原来她是不信鬼神的,可现在自己这样子,还有什么理由不信。 正要开口让豆蔻去香居请示,温如意顿住了,盯着桌子上的茶壶,神情一变:「不行。」 万一被驱逐的那个人是她怎么办。 「夫人?」 温如意抱着杯子喝了一口水:「再想想,再想想。」 温如意呆在屋里好一会儿,心神不宁的,始终是平静不下来。 豆蔻刚刚提出来的建议她想了又想,屋外明明是暖洋洋的,她的周遭却感觉冷飕飕。 这还是大白天呢,温如意又有了那天傍晚时瘆得慌的感觉,她温如意都能穿越到这儿,这世上玄妙的事一定很多,原来的她对顾君瑜的执念那么深,说不定她死了之后没有去投胎转世,就藏在自己身体里。 就像是电视剧和小说的桥段那样,每每牵扯到顾君瑜的事,她就会醒过来,与她抢夺身体的控制权,还有可能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来,这两回是泪流满面,那下回直接扑顾君瑜怀里了怎么办! 越想越冷。 温如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水,驱散那寒颤。 豆蔻端来煮好的姜茶走进来:「夫人,绿芽刚将晒好的被子收进来,您睡一会儿吧?」 温如意看了眼床榻:「也好。」 钻入被窝后,温如意终于感觉到了暖意,晒过好两个时辰被子充满了阳光的味道,暖烘烘的,从脚底蔓延到全身,终于将那股寒冷给驱散。 温如意闭上眼睛,做了个梦。 温如意梦到自己来到了一座小别院外,半人高的篱笆墙上长满了绿色的藤蔓,看起来郁郁葱葱的十分有生气。 院子内还有几只小奶狗在玩,不知找到了什么逗趣的,三只扎堆在一块儿,扒拉着地面。 靠左的篱笆墙那儿搭了个矮棚,里面有鸡叫声传来,矮棚过去些是一人多高的竹棚,应该是五六月里,葡萄藤长满在竹棚上,尚未成熟的青色葡萄垂坠在上面,沉甸甸的。 竹棚内还有一张石桌,上面隐约是放着茶具,再过去一些,紧挨着房屋的,好像是一株柿子树。 房子是三间并着的,中间高一些,两边稍低矮,靠右距离篱笆墙不远的地方是用小松木做起来的架子,两个架子之间系着长绳,好些衣服挂在上面,迎风而动。 晾衣架这边些,水井旁开辟着一块不大的田,冒满了长势喜人的菜。 很是和祥的画面。 温如意朝四周看去,附近不远处有树木,远望应该是农田,更远一些是山,阳光西斜时,颇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 一阵风送过来,温如意闻到了一股饭香,抬头看,三间屋的其中一间,冒起了炊烟。 温如意正要往前走时,主屋的门开了,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时她愣了下,顾君瑜,看起来还是年长些的顾君瑜。 看到他后温如意下意识的捂住心口,却没有如之前那样有难受的感觉出现,就是纯粹觉得眼前的人生的赏心悦目,比年轻时更成熟了些。 温如意来不及惊讶时,顾君瑜朝那冒了炊烟的屋子走去,开来帘子身子进去了一半,被里面的人退了出来,两个人一同到了屋外,竟是她自己。 第51章 温如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此时也看不到自己长什么样,但那个看起来有二十几,风韵颇佳的女子,的的确确就是自己。 那个「温如意」笑看着顾君瑜,面颊含羞,眼底全是他,而顾君瑜则是一脸宠溺的望着她,握着她的双手在自己手中,轻轻揉了揉,又伸手去捧她的脸,擦了下她额头上的汗。 「温如意」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人都笑着,忽然「温如意」惊慌了下,忙跑进屋子里,顾君瑜也跟了进去,垂帘拉起又被放下,不多时,温如意这儿闻到了一股饭菜烧焦的味道。 两个人很快又出来了,还是「温如意」将他推出来的,他不让她回去,她还嗔了他一眼,几只小奶狗跑过来凑戏,兴高采烈在他们周围蹦着,顾君瑜将「温如意」揽到了怀里,两个人看向温如意这边,视线是朝上的,大概在看夕阳西下的景致,两个人的神情都充满了幸福,画面尤为的美好。 仿佛温如意是不存在的,所以他们看不到她,温如意看着她脸上洋溢开来的快乐,豁然开朗。 这是「温如意」的梦。 她钟情于顾君瑜,就算是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和他在一起,但哪个少女不会梦想呢,这篱笆小院,这宁静美好,平淡相伴的生活,就是「温如意」所希望的,她有那样的梦,梦想有一天自己会和顾君瑜隐居在此,过着幸福的二人世界。 这也只是「温如意」一个梦,不可能达成,所以只能成为梦的念头。 这个想法生出时,温如意眼前的画面骤变,光线由明转暗,她面前的景象变成了一座有些熟悉的宅院。 很快她反应过来了,这是东巷温家的房子,院子里那个站在屋外敲着门说话的人,正是大嫂王氏,此时她正苦口婆心的劝着:「如意啊,你就算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两个侄儿想想,定北王府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么,他们银子也送过来了,明天抬你的轿子就来了。」 「不是大嫂责怪你,原本今年你就该议亲了,你大哥人都为你挑好了,你说你去那茶花会做什么,那是我们这样的人能进去的么,你因为这个被定北王看上,那也是命啊,你要是好好留在家里,他又哪里会晓得你。」 「如意啊,你这么饿着自己也不是办法,听大嫂的话,吃些东西,去了王府之后啊好好侍奉王爷,将来为王爷生个一儿半女下来,你以后的日子也就有指望了。」 「你说你,别人看不上眼,莫不是还惦记那顾家少爷,哎哟如意啊,那顾家也不是我们也能高攀的,你去了还不是一样要做妾,想明白些,他们说的那些你也不用信,那定北王真要是个杀人如麻的,那府里岂不是天天死人。」 院子外,温如意看着王氏劝慰的神情,心里没由来一股气,厉其琛是不是杀人如麻她不清楚,但他绝对不好伺候,要没穿越这回事,换做原来的温如意那性子,在王府怕是活不过半年。 这是亲人啊,有这么劝人的么。 王氏看不到走进院子的温如意,只不断劝着,劝多了自己心情也不好,说的口干舌燥,也是一肚子的气,最后将那吃的放在门外,低声道了句:「眼高手低,前两年定下亲事,哪里还会有这么多麻烦!」 温如意看着两只碗里的馒头和菜,想推门进去,整个人便直接穿进去了。 屋内有些暗。 适应了会儿后才看清屋内的摆设,「温如意」就坐在床边,兀自垂泪。 温如意看的特别心疼,这就跟照镜子似的,她现在接受这张脸了,看着对面一模一样的自己哭的这么伤心难过,多想好好安慰她。 温如意走近几步,看到了她放在怀里的书信,「温如意」捏着其中一封,泪水滴答掉落在纸上,嘴里轻念着顾大哥。 真是个傻丫头,喜欢他,连他名字都不敢叫的亲密,只叫顾大哥。 温如意看不清信里的内容,她在床上坐下来,看着对面的「温如意」,很想问问她,她到底想要什么。 灵魂也好,执念也罢,留下时总有它的目的,她已经跳河自尽,断了气的,她念念不忘的:「你还想做什么?」 可惜她听不到,她一直在看这些信,直勾勾看着,泪水如线一样滑落。 温如意抬起手,想要帮她擦眼泪,还未触及到她脸颊,看到她手里捏着的信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喜欢一个人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 是对方的回应。 「如意,你是不是想知道顾君瑜是不是也喜欢你?」 温如意问的很轻,在喊「如意」时她没反应,但在叫出「顾君瑜」三个字时,对面的人忽然抬起头看她,面朝着她,直视着。 温如意被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往后避去。 不等她反应过来,温如意感觉坐着的整张床都悬空了,从高空往下坠,她想拉住什么时候身下的床也不见了,就只有对面的「温如意」,可此时的她却是笑看着她的,那笑容特别的诡异。 咚的一声,两个人一齐掉到了水里,温如意呛了水,努力往上游时,她游过来,拉住了她,将她往水下带。 不要……放开我。 缺氧的肺越来越难受,快爆炸了,温如意的意识也越渐模糊。 …… 天色已暗,没有点灯的屋内,厉其琛坐在床边,一只手被床上的人牢牢紧握住。 床上的人睡的很不安稳,嘴里念叨着,满头是汗。 「别杀我,我还不想死。」 「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都可以答应你。」 「厉其琛,快救我。」 她哭了,紧闭着的眼角滚出眼泪,抓着他衣袖的手越发紧,就像是要把衣服拽破掉。 厉其琛抓住了她的手,从袖子上扯下来,温如意很快抓牢,生怕他会松开似的,嘴里还在念叨:「厉其琛你快来救我。」 第52章 看着她紧紧擒着自己的五指,厉其琛回握住。 就这时,床上的温如意猛地睁开眼,胸口猛烈起伏喘着气,许久后视线幽幽朝床边转去,看到厉其琛后,爬起来扑到了他怀里,哇的哭出了声:「吓死我了。」 豆蔻在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夫人刚刚在梦里直呼了王爷的名讳,七八次。 豆蔻的担忧温如意一点都感受不到,此刻她扑在厉其琛怀里,紧紧抱着他,哭的不能自已。 实在是抬可怕了,那一刻,梦境中的「温如意」再没有温柔的样子,在水中,像是夺命的魔鬼,将她使劲的往下拉,温如意很害怕,她害怕自己醒过来就不再是自己,害怕她的灵魂被驱逐走,害怕她在这陌生的地方会做个孤魂野鬼,即便是她回去现代,这个时候,她的尸体可能也已经被火化了。 她毫无准备的从那个世界消弭,不想就这么在这里死去。 她的身体颤抖的厉害。 仿佛是四面八方都有什么要侵害到她,她用力的往他怀里藏,想将自己埋进去,肩头耸动着,怀里是她闷闷的哭声。 厉其琛抬起手,好像还惊到了她,温如意更用力的抱紧他,怕他会推开她,泪水浸透了他外披着的衣衫,呼吸间,那湿漉漉的气息很是浓厚。 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下,最后落在了她的后背上。 她哭的太伤心了,垂眸看去,耳根子后都是红通通的,揪着他衣服的五指泛着苍白,身子还在止不住抖,那个不知情节的梦,给她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厉其琛不算是有耐心的人,她在他怀里哭成这样,这会儿也没剩下太多的美感,单薄衣衫下,半个时辰在被子外,温如意的手冻的有些冷,露出的肩头也冰凉凉的,她还想往他怀里缩一下,后背忽然罩上来被褥,厚厚的,压住了她,也将她的声音闷住了一部分。 豆蔻见王爷拉起的被褥连夫人的头都给罩住了,想出言提醒这样会把夫人闷坏的,可又不敢。 过了会儿,哭声缓和了一些的温如意有些喘不上气来,她啜泣着往上拱了下,半张脸露在了被褥外,抬起头看他,一双眼睛哭的桃肿,嘴角瘪着,一直在抖,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委屈又可怜。 厉其琛伸手去抚她脸颊,平静的看着她:「怎么了?」 「我做噩梦了。」温如意的喉咙都哭哑了,声音有些沙,「我梦到很恐怖的事,有人想杀我。」 眼泪直接滚到了他手上,有些烫,她的双颊红通通的,身子还一抽一抽的啜泣着,厉其琛抹了下她脸颊上的泪水:「一个梦就吓成这样。」 「真的很可怕。」温如意揪着他的衣服,对她来说岂止是梦可怕,醒来之后更害怕,她怕会发生梦中那样的事。 此时的她急于论证自己所做的梦真的很可怕,圆圆的大眼睛和神情一样,撑足了在为主人撑场面,厉其琛的手背剃过她的下巴,指腹蹭过,语气依旧平静:「有多可怕?」 温如意没有失去理智到把梦里的事一五一十都透露出去,将其中的人物调换后,将梦境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强调了自己掉下水时的场景,说完后又觉得有些冷,在他怀里缩了缩,将自己裹在他和被褥的中间,严丝合缝的。 厉其琛的语气却显得有些轻松:「你胆子这么大,还会怕这个。」 温如意抿紧着嘴唇,半响吱声:「妾身怕鬼。」 温如意不温不火的那几年里,别人觉得明星光鲜亮丽,但当时在她那个层次,赚来的钱除了被公司和经纪人分走后,就要用来置装和零碎七八的东西,在她接连半年没活时,她也有过险些交不起房租的经历。 但就算是这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她也没接拍那些恐怖鬼片。 温如意胆子是不小,但却害怕那些不能形容,虚无的东西,僵尸她不怕,吸血鬼她也不怕,就是这世上有妖,温如意也能接受,她偏就怕鬼,当时大制作的剧轮不上她,小成本的恐怖电影剧情烂不说,喜欢着重在环境营造和吓人上面,荒村公寓楼,废弃医院,荒芜的岛屿,没有人烟的山林。 温如意就是经不起那样的吓,所以当时宁愿吃泡面,也不肯接那些制作周期短暂,来钱不多但快的剧。 放到现在这样的情况,温如意怎么能不怕。 可厉其琛却笑了。 他看起来是有些遮掩,笑声并不明显,但温如意听的特别清晰。 这样的笑声倒是驱散了些温如意从噩梦中惊醒的不适,转而是有些恼了,换做他被鬼追看看,换做他被人扔水里这么试试,看他是不是还笑得出来。 温如意抬起头强调:「是真的!」 厉其琛脸上的笑更甚。 太不尊重人了! 温如意那眼泪水还挂着,啜泣着瞪着他,想反驳一下,又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得罪他的话,便只能气鼓鼓瞪着。 「这世上本无鬼怪。」厉其琛的手探入了她发丝间,声音不轻不重,笑意尤在,说的十分缓慢,「有的也是心中有鬼。」 说话间,厉其琛的手从她发丝间缓缓滑落下来,顺到发尾,轻轻一捏,松开时,它们顽皮的掉落下去,晃着。 温如意握住了他抬着的手,不惧他这样藏着探究的眼神:「王爷不信鬼神。」 厉其琛很快反客为主,将她的手揉捏在了自己掌心里,回答的很清淡:「本王不信。」 在这样一个礼佛道教盛行的地方,上至皇家,下到平民百姓,都对此有信仰,雨水匮乏的时候还要祭天求雨,遇到大的事情,占卜问天这样的事也时有发生,百姓去庙里的次数频繁到有些隔三差五就会去,祈福也好,求平安也好。 但他却说他不信鬼神。 温如意对上他的视线,他平静的看着的她,像是在看一场戏,更像是再说。 第53章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太慌张,都来不及想这些,如今静下心了,温如意往回想,总觉得他那句话哪里不太对。 揪着他衣服的手没有松开,温如意轻啜着,声音很软:「妾身没有骗您。」 厉其琛垂眸,看着她,抬起手的摸着她触感极好的头发,声音中透着一股穿透,直击她心里:「唯有心中有鬼之人,才会惧怕鬼怪。」 温如意心中咯噔了下,这话好像在说她心中有鬼,才会做噩梦,才会怕鬼,她转头看豆蔻,发现她的脸色不大好。 她刚刚做噩梦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温如意正想时,厉其琛推了下她的肩膀,要起身,温如意下意识抽紧了手,死死揪着不肯松开,抬起头看他,这眼泪又开始往外冒。 温如意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别走。」 厉其琛顿了下,温如意往他那儿靠去,险些是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了,没有电灯的屋子内,哪一处暗下的角落温如意都不敢看,唯有靠着他才安心。 厉其琛坐在那儿是真的有些动弹不得,看她床外都不敢看的样子,声音沉了几分:「你做什么?」 「王爷您别走。」温如意泪眼汪汪看着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赖住他,他的玉佩已经不顶用了,他在这儿她才能安心。 厉其琛站了起来,温如意整个人便挂在了他身上,长长的衣衫披在身上,敞开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肩膀,两条长腿勾缠着他的腰,她的双手,则是牢牢抱着他的脖子,埋头在他怀里,哪里都不敢看。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豆蔻偷偷看了眼王爷的神色,再看自家夫人,足实捏了一把汗。 许久,她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你就用这种方式留下本王。」 这都十月中了,入夜之后天更冷,温如意就穿了这么单薄的衣衫,一半露在空气里,加上这环境,她冷的瑟瑟发抖。 很快,她搂着他的双手从温到凉。 温如意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满腹的委屈,她看着他,这张雕琢完美的脸庞上,他的神情这么的淡,波澜不惊。 须臾,温如意轻抬起身子向他靠拢,在最近的距离,时间恍若静止了,四目相对。 他未有所动,温如意试探的抬了下巴,亲了上去。 她的嘴唇也是凉的,而他的,滚烫。 温如意感觉到他抱着自己腰身的手紧了两分,闭上眼,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恰到好处落了下来,流淌到了嘴角。 厉其琛尝到了泪水的咸…… 很快,他反客为主。 往前一步,温如意的后背抵在了床架上,实木的床架有些凉,温如意就想往他靠,但他已经抵上来了,悬空的她只要松手就会掉下去,不松手,便只能应承他的攻势。 这像是一场角力角逐,温如意极力想要将他留下,厉其琛却是近乎于惩罚,他身下这个女人,聪明又狡猾,她心里想的,永远比嘴上说的还要多。 温如意闷哼了声,不肯认输,抵死纠缠。 豆蔻早就出去了,和绿芽一起守在屋外,屋内的动静,大到一扇门都遮不住,两个丫鬟脸上的神情倒没什么变化,不远处守着的两个护卫,更是平静。 掌了灯的小庭院内,走廊深处还是很暗,豆蔻想起夫人今日回来后的反常,越发觉得夫人是遇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心神不宁,该给夫人去求个平安福来才行。 想了会儿,豆蔻让绿芽去烧水备着。 半个时辰后,温如意被厉其琛抱去沐浴时,她还拉着他不肯松手。 她是累怀了,却时刻记得不能把辟邪的他给放走,放回床上后,手还紧紧拉着他的,微眯着眼,呢喃着往他怀里靠,一转眼,整个人又缠住了他了。 厉其琛抬起自己的手,她抓着,腰身上是她另外一只手,她靠在他胸膛上,呢喃声传来:「别走,求你了。」 这世上,就连母后都不会直呼他的全名,京都城上下,也没人敢当面这么叫他。 梦虽是假,说的话却是真。 她和当初在茶花会遇到的那个豆腐西施一点都不像。 温家可没有第二个女儿。 …… 天蒙蒙亮时温如意醒了,抬起头,厉其琛靠在床上,保持着这姿势并没有全身躺下来。 温如意再一动,他醒了,像是根本没有睡过那样,眼神清明到不含一丝如梦初醒时的茫然。 「王爷您一夜没睡?」 厉其琛抬手,她那抓了一夜的手还握着呢,温如意悻悻的松开,转眼,厉其琛穿上衣服,披上昨夜护卫送过来的朝服,准备入宫上早朝。 温如意坐在床上看着屋外灰蒙蒙的天,对昨晚自己大着胆子将他留下的行为,十分的佩服。 但效果也是极好,睡着的那几个时辰里,她梦都没有做,特别的安稳,不愧是身份尊贵的帝皇之子。 「夫人,您别着凉了。」豆蔻过来给她披上外衣,「您昨天真的吓死我了。」 「王爷昨天什么时候来的?」 「您睡下有一会儿王爷过来了,也不让我叫醒您,等我沏茶回来,您就一直在念王爷的名讳,拉着王爷的手不肯松开。」昨天的事现在说起来豆蔻依旧是心有余悸,莫说这王府上下,她从没见谁敢当面直呼王爷的名讳。 温如意有些冷,拉了拉衣服:「我叫了几次?」 「得有十来次。」 「……」温如意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应该是数次濒临危机,「那我还说了什么?」 「别的没了,夫人做噩梦了,一直喊着‘别杀我’,夫人,您梦见是什么了?」 第54章 豆蔻扶她下床,温如意坐在梳妆台前,敲着酸软的腿,看着铜镜中的面若桃花的自己,下定了决定:「豆蔻,下午去吴娘娘那儿请示,明日你陪我去一趟庙里。」 「是。」 豆蔻替她梳好头发,温如意又想到了一件事:「豆蔻,王爷真的一次都没在别的院子留宿?」 「是啊,王爷一直都是住在琢园里的,听琢园里的丫鬟说起,王爷睡觉的时候,屋内都不能有侍奉的人。」豆蔻想的也比较简单,王爷从不在别人院子里留宿,昨天留在夫人这儿,那说明王爷很在意夫人啊。 温如意却不是这么想的,清晨她醒来时,厉其琛的状态,更像是一夜没睡,至少是没有深沉睡眠,换言之,他是时刻注意周围的,她轻轻一动他就醒了,那天从廖王府回来,他在她这儿休憩了会儿,应该是连夜赶路累坏了的,可纵使那样,他睡的还是很浅。 他不在别的院子留宿,和喜不喜欢无关,他是根本睡不着。 「该不是有什么童年阴影。」 温如意嘟囔了声,起身到桌旁,绿芽取来了食盒,不等她布好桌,外面传来了陈小婉的声音。 丝毫不夸张,陈小婉是冲进来的,到了温如意这边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她,开口第一句便是:「如意,王爷昨天在你这儿过夜了!」 温如意拿起调羹:「传这么快?」 「算慢的了,昨夜王爷没有回琢园去,吴娘娘那儿肯定昨天夜里就知道了,怕是一宿都没能睡安稳。」听起来陈小婉知道的还算迟了,王爷不回琢园去,大半个王府都陪着一块儿失眠。 吴媚儿的肚量可没她表现出来的这么大,看来下午请示去庙里祈福这事,得黄。 温如意让豆蔻给她添了一碗粥:「那你睡的可好。」 「我为你高兴啊,睡的自然好。」 陈小婉一副与荣有焉的神情,温如意看了她一会儿,总觉得她这情绪有些高涨过了头,便岔开话题:「小婉,你觉得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陈小婉没听明白:「什么以前?」 温如意放下调羹:「你与我从小认识,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很好啊,温柔大方,还很好相处,我们几个中就属你最懂事,小的时候就会帮你爹娘一起干活,还会帮你娘生活做饭,金怡的菜做的还没你好吃,我跟着爹娘离开东巷的时候,你已经会帮你爹娘做豆腐了。」对于她的记忆,陈小婉停留在小的时候,「你爹娘过世后,你不是帮你大哥一起打理铺子,你可比我好多了,我什么都不会。」 「什么都会」的温如意有些心虚,更有些慌张,昨天厉其琛那句「心中有鬼」,说的是不是这些事,她连鱼汤都不会炖。 她是顶着温如意这张脸,可她身上其实有很多破绽,真要追根究底的去,温如意会的事,她其实都不会,就算是记得步骤,一样的东西拿到她面前,她照样能弄砸。 「你怎么了?」陈小婉凑近了看她,随即笑嘻嘻道,「哎,昨天王爷来你这儿这么久,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温如意看着她,无意说了句:「你这么喜欢听王爷在我这儿做的事?」 陈小婉挽了她的胳膊,点点头:「是啊。」 温如意笑了,捏了下她的鼻子:「那我偏不告诉你。」 陈小婉一愣,哼了声松开她的手:「不说就不说。」末了气鼓鼓的几口将面前的粥给喝完。 温如意笑看着她也没做声,过了会儿陈小婉熬不住了,又朝她挨过来,撒娇道:「如意你太坏了。」 陈小婉生的讨喜,说话又可爱,温如意的确挺喜欢她,可有些事,问的多了,就不是八卦和可爱这么简单,她又不是之前的温如意,生活在东巷里,与世无争的没见识过险恶。 她在娱乐圈浸了十年,总是相信一句话,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这个定北王府中,不论厉其琛喜不喜欢,她们都是她的妾室,这就跟后宫定律是一样的,皇上只有一个,僧多肉少,哪个愿意把皇上分享出去? 之前王爷受伤来的频繁时陈小婉也问了,这回过夜她也问了,温如意不会把她往坏处去想,不去揣测她有什么目的,却没法与她深交,这定北王府她迟早是要离开的。 于是,温如意捏了捏她的脸颊,往她嘴里塞了个汤包:「这还堵不住你的嘴。」 陈小婉呜呜了声,几口将汤包吃下后,喝了一口粥:「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怎么了?」 陈小婉神秘着口气:「你知道么,昨天夜里赵家出事了,到今天早上为止,还有很多官兵守在赵家门口,赵家的几位老爷都被捉拿到了刑部,女眷全都关在府里。」 「赵家?」 「就是赵国公府,去世的端永太后就姓赵,宫里的淑妃娘娘是赵家的嫡长女。」 温如意嘴唇微张,那不就是皇上的外祖父家,身份十分了得啊。 「不仅是赵家,还有刘家,钱家,戚家,陆家。」 陈小婉报出的一个个名字,温如意都需要好好想想,刘家和钱家印象不深,戚家不就是那戚侯府,至于陆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 这些人家非富即贵,还与皇家有牵扯,温如意即便是不懂政事,也清楚这么一大波下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动荡。 「出了什么事?」 「一年前莞城水患,冲垮了堤坝,淹了堤坝下的三个村子,百姓死伤无数,皇上盛怒,命人调查这些事,查了一年了。」陈小婉顿了顿,「之前一直没消息的,就这几天忽然爆出来,听说是查货了一批的赃物,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是出府去的人打听回来的。」 莞城,赃物,这些听着格外耳熟,廖王府宴会的时候,廖王世子,还有晋王世子他们说的不就是这些事。 第55章 他还因为去了一趟莞城受了伤,难道他的伤,就是陈小婉提到的这些人所做的? 如果厉其琛去莞城是为了调查她说的事,那他来回这一路岂不很凶险,事情若这么严重,之前那些人为了隐瞒住,肯定没少下毒手。 「王爷之前也去了莞城,如果是王爷查出来的,那可就立大功了。」陈小婉嘟囔着,又有些高兴,看着温如意笑道,「到时候就会有很多赏赐。」 温如意露了些好奇:「死了这么多人,那赵家会怎么样?」 「轻则抄家发配,重则满门抄斩。」 温如意微怔,一人犯错,齐家遭难,之前从莞城回来他就受了伤,那这回接连几家都被挖出来,厉其琛这个大功臣的处境,怕也是不太|安稳。 陈小婉在小庭院呆了一个多时辰后离开了,之后豆蔻去了一趟香居请示,吴媚儿果真没有同意让温如意出府去庙里祈福。 拒绝的理由也简单,王府里的妾室是不能单独出府,如果同意算是恩典,不同意也不算是为难,她温如意进府才几个月,并不合适这时候出府去,要是想要祈福拜菩萨,府里有佛堂,有心的话到那儿吃斋念佛半个月,菩萨一样会保佑她。 温如意也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大清早陈小婉兴冲冲过来说府里传遍了王爷昨夜在她这儿留宿的事,女人的嫉妒心,可不得想尽办法给她找点不痛快,怎么可能会答应。 倒是豆蔻不太放心,心里头惦念着,就去前院请示了林管事,叫绿芽照顾好夫人,独自出府去了一趟距离王府最近的庙,给温如意求平安符。 等到下午豆蔻回来,隔着王府的高墙,外面的大街小巷,早已经传遍了有关赵家的事。 说炸开了锅一点都不为过,主要是这件事来的太大了,牵连甚广,且往下挖时又出了几桩旧事,这一件垒着一件,听着足实骇人。 建州在京都东南侧,多山地带,繁华的莞城就处在一个地势低洼处,因其常年温和的气候出名,人杰地灵,宜养身,莞城外不少地方都有京都城的权贵在那儿买的庄子,用来修养度假所用。 莞城这样的地势好处不少,坏事也有,水宜积不易排,几十年来也发生过好几次水患,百姓伤亡很少,但对粮收的影响比较大。 十年前,那时皇上登基没多久,决定要在莞城修个蓄水堤坝,雨季蓄水,旱季放排,这样一来就是两全其美。 这个工程很大,朝中这么多大臣,也不是谁都担得起,有些即便是想接,也不一定吃得住,皇上便将此重任交给了有修渠经验的赵国公,工部的两位侍郎刘大人和钱大人一起配合,国库那儿拨了不少钱下去,让他们将这件事办妥。 整个工程历时了两年多才完成,期间莞城风调雨顺,没有发生过什么患事,如此正式完工之后,便开始蓄水。 头几年建州雨水不丰,堤坝那儿安然无恙,也造福了百姓一阵子。 直到两年前,五六月时,雨水至,颇为丰厚,莞城的百姓都还很高兴,再不用担心这田地被淹的情况出现,等到了七八月,暑夏过去后,秋雨至。 这年的雨水比往年来的多很多,断断续续下到了九月末,终于开始艳阳天,百姓们还在庆幸,亏的这堤坝修的及时,要不然今年这么多的雨水,又得淹上大片,损耗不少,可不等他们晒个十天半月开始收粮,一天夜里,堤坝下几个村子的百姓在睡梦中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 犹如是巨石滚落,又像是什么有水声,振聋发聩。 等他们披上衣服走出来看,高望出去,灰蒙蒙天色下,原本高高的堤坝被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并且这缺口还在不断扩大,从里面倒出的水巨浪一般从上冲刷下来,带着巨石泥沙,冲垮了堤坝上的树,冲向村子。 有些人在睡梦中就被大水淹没,有些眼睁睁看着水冲下来,逃不及。 堤坝下距离最近的一个村子几乎是全军覆没,远一些的两个村子死伤过半,大半夜的,地势高一些临近的几个村子都听到了像是翻地龙的声音,房屋都会震动,赶出来看,屋子没被淹,家中田地都泡在水里了,粮食尽毁。 一夕之间死了无数百姓,良田被毁。 消息传回京都城,皇上盛怒,命人严查,却查不出什么头绪。 赵国公还入宫请罪,但归结起原因来,却是没有任何纰漏之处,国库拨下去的银两的确都用到了实处,工部那儿一砖一瓦用的都有记录,从赵国公到底下的人,并没有人贪污这银子。 再说他们的用心程度,历时两年多,赵国公头发都熬白了,工部那儿修建的卷宗都还存放着,之前都是经由皇上批示的,安然无恙使用了好几年都没出什么意外,今年出事,赵国公便将原因归结在了年久失修上面。 用的时间长了,这自然会出问题。 为了以证清白,赵国公还将赵家上下所有的出入账务,家中多少田产,这些年每年增了多少,都呈递了上去,来证明他一两银子都没有贪。 之后,便主动请命去莞城将堤坝修好,还自己掏腰包拿出数万银两子来安抚那些百姓,帮忙重建家园。 做完了这些之后,说是心系那些百姓,赵国公还大病了一场,继而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又入宫,请罪卸任。 做到这份上,似乎还怪不着他们什么了。 一没贪污,二是尽心尽力在做了,三则是这堤坝已经用了五六年,也不是刚修建好就出事。 最后的结果,是当初负责这件事的人都降了职,赵国公没有卸任。 百姓安置妥当,山下的村子也都重建起来了,逐渐恢复生气,事情似乎就算这么过去了,连京都城中都没人说起这件事,如今却突然爆出,莞城堤坝之所以会出现那样的问题,是赵国公等人侵吞了几近一半拨下去的银两,多达几十万两,而之所以没查到,是因为那些银两根本没带回京都城,都还藏在莞城,直到被定北王查获带回。 第56章 看豆蔻说的有些口渴,温如意好心给她倒了杯水,神情有些了然,侵吞了一半工程款,那不就是所谓的豆腐渣工程,但这事儿是能查到的啊,材料好坏还能看不出么:「两年前堤坝破开后,就没派人去查?」 「我听庙外那先生对别人说,是因为去查的人里也有赵国公的人,还有那堤坝,坏的是底下,不是上边儿。」 温如意点点头:「根基不稳,出事是迟早的事。」前几年雨水不丰那是他们运气好。 「赵家男丁现在都关在牢里,下午时女眷也都押送去刑部了,就从庙外头经过。」豆蔻形容了下看到那些人的情形,过去光鲜亮丽,就是连根簪子都不会戴歪的赵家女眷,如今沦为阶下囚,狼狈不堪,年纪大的看着沉稳,实则绝望,年纪轻的都在哭哭啼啼,其中还有两个襁褓中的孩子被人抱着。 即便是知道赵家犯了事,看到时还是不忍要难受。 温如意已经问过陈小婉这些人会被如何处置,听豆蔻说起来,不禁追问:「如果不是抄斩,她们会被送到什么地方?」 「男子发配充军,女眷为奴为妓。」豆蔻看温如意脸色不是很好,忙将求来的护身符拿出来,「夫人,这是我给您求来的,您戴在身上,这样就不会做噩梦了。」 话音刚落,外面匆匆走过来一个丫鬟,请温如意去前厅接旨,宫中的赏赐到了。 温如意一愣,豆蔻反应快一些,赶忙给她理了理头发,换过一身衣裳,扶她起来赶去前院。 她到的时候,前院那儿已经有很多人了,大家都一脸欣喜的等着。 温如意站到陈小婉旁边,听到她们在说宫里的赏赐,朝那几口箱子看了眼,那边人来齐了,众人低头跪下,站在那儿的太监才开始颁口谕。 圣旨上说的都是夸定北王的话,说他破案有功,追回赃银二十万两,特赏赐了这些。 黄金二千两,明珠一斛,云锦十二…… 这些赏赐传到温如意耳中,她快要算不及,三千两黄金,那得多少银子?一斛是多少?那些宝石都不值钱了? 听到最后,温如意脑海中只嗡嗡的响,摇钱树算什么! 没听到那声平身,陈小婉扶了她一把,温如意回过神来站起来,代为接旨的吴媚儿,恭恭敬敬行礼后,给了赏银,送这几位公公出府后,转过看众人,脸上带着与荣有焉的骄傲:「此次王爷立下大功,必定有许多人前来到访,之后府中说不定还会举办宴会,各在这之前,等王爷回来,各位妹妹可要好好恭贺。」 温如意看了眼几口箱子,不算黄金,这么多赏赐加起来就有上万两。 多大的赏赐意味着多大的功劳,赵国公府现在满门都在牢里,不可能再有转圜余地,而今天之前,这赵国公府还是光鲜亮丽的,出过一位皇后,生下先皇,在称呼上,赵国公还是皇上和定北王的舅舅,三皇子的生母淑妃也是出自赵家,今天之前,赵家的地位仅次于陆家。 这么大的家族一下就倒了,皇权之下,靠得越拢越要小心翼翼,这话没错。 「怎么了?」陈小婉见她走神,关切了一句。 温如意摇了摇头:「赵家被查封,那你说的刘家他们会怎么样?」 「刘家和钱家也被查封了,我刚刚听吴娘娘说了,戚老侯爷昨天连夜受召入宫,那陆家也是,陆家的二老爷是户部尚书,当初拨下去的那几十万两银子,就是经由他手,不过如今外头传的都是赵家的事,过些日子处置就会下来。」 温如意愣了愣,抬起头看吴媚儿那高兴的模样:「这样岂不是会处置很多人?」 「此次牵连甚广,肯定要处置很多人。」陈小婉顿了顿,露出和乔语兰她们一样的神情,「原来这件事真的是王爷查的,如意,王爷那么宠你,没与你说起这些么?」 温如意笑了笑:「你也说了牵连甚广,这种官场上的事,王爷怎么会说与我听,今早你要不提,我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陈小婉点点头,那边正好打开箱子,装满一整个箱子的明珠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大家都围过去看了,温如意转身带着豆蔻往回走,豆蔻见她情绪不高,小心问:「夫人,您不去看看么?」 「等会儿不都要抬去库中。」又不是送给她的,看了拿不到岂不是更难受。 豆蔻又建议:「夫人,今天太阳好,要不我陪您在园子里走会儿。」 「豆蔻,我没事。」温如意笑了,将她给自己求来的平安符拿出来,又收到怀里,「已经好多了。」 「我们老家那儿有个说法,夫人昨天那样,兴许是之前在园子里被惊着了,只要求拜下扫帚婆婆,就能让她给您镇镇。」豆蔻说的煞有其事,大抵也是被温如意昨天那样给吓着了,无缘无故泪流满面,之后又做噩梦,真像是跟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走着走着,已经走回小庭院了,温如意有了困意,让豆蔻将门窗都开着,躺在塌上,晒着太阳,睡着了。 …… 这一觉睡到了傍晚,窗外的天色忽然暗下,吹进窗的风冷了许多。 豆蔻见夫人醒了,忙点了灯,屋子里亮堂起来,更显得现在天色不太对,这时辰,太阳才刚下山。 转眼的,冷风中夹带着雨滴,打在屋檐下,飘进了窗户里。 将窗户合上之后,走到门口,外面的雨势已经很大,这月份打进来的雨水已经有了初冬的冰凉,空气里飘着一股湿漉漉的寒气,从脚底直逼往上,温如意搓了下手,看着越发暗的天色:「王爷是不是还没回来?」 「是的夫人,王爷今早出去后,还没回来。」豆蔻取了披风给她罩上,担心她会冷,又让绿芽去准备暖手炉子,「夫人饿了么,我去厨房里给您取食盒。」 「这么大的雨,过会儿再去。」温如意转身回屋子。 第57章 如此过去半个时辰后,雨势还是不见小,豆蔻跑了一趟厨房将食盒取来,天已经黑了,温如意还想着厉其琛晚上会不会来她这儿,下雨天阴沉沉的总觉得瘆得慌。 这一等,温如意一直到半夜,熬不住自个儿睡去,厉其琛还是没回府。 幸运的是温如意睡的挺沉,没有做噩梦,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外头还是淅淅沥沥的在下小雨,推开门时一股清冷袭来,天又冷了不少。 小庭院内没有什么变化,一场雨过后,院子内种着的几棵树,反而是更精神了,温如意呵了一口气,走廊那儿传来脚步声,迈出去一看,王爷来了。 温如意行了礼:「王爷。」 厉其琛的脚步很快,沉凝着神色走到了温如意面前,尚未开口,温如意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雨水中混了泥土腥味,又像是在林子里穿过,身上带着青草味,还有在外呆了许久,散发出来的冷凛。 隐约间,温如意还闻到了血腥味。 细看头发还是湿的,深颜色的衣服,肩膀和袖子上都有水迹,衣袍底端都是湿的,看样子是刚回来,衣服都来不及换。 温如意让绿芽去取热水,又叫豆蔻去厨房,拿了干的布巾过来后却又不知道怎么下手,他的脸色看着有些不对:「王爷,要不妾身替您把头发擦一擦,别着凉了。」 厉其琛看了她一会儿,坐下来,温如意心里微松了一口气,解下他头上的发冠,将头发放下来,双手捧着布巾,轻轻的擦起来。 他的头发远比温如意想的要湿,温如意轻轻揉着,看到他耳背微红,遂问:「您是不是淋了一夜的雨?」 过了会儿,他嗯了声,温如意见衣领处都有些湿,正好护卫把衣服送来了,就替他解了扣子。 脱到一半时,温如意抓住了他的手腕,看着白色内袖上沾着的血迹,仰头看他:「您受伤了?」 因为是同一只手,温如意下意识便将他的袖子翻了起来,以为是之前的伤没好全,又出血了,厉其琛看着她往自己手臂摸去,神情里掩不住的担心,抬手按住了她,声音微沉:「不是本王。」 温如意已经翻到那伤口了,看到结痂的伤口才有些放心,将袖子放下,帮他换过这身衣裳,只嘱咐:「那您在外面小心点。」 他现在好歹是她的衣食父母,怎么也得好好活着不是。 豆蔻拿来了些吃食,厉其琛吃的很快,一刻钟不到,话都没有多说几句,只简单吩咐让她二十二这天起早,吃完之后,带着两个护卫离开了。 温如意拿起搁在塌上的外套,摸到袖口处,低头闻了下,果真有血腥味。 不止是袖口上,还有袍子的下端,都溅了血。 他身份尊贵,别人保护他都来不及,怎么会让他带头去杀,而这血都溅到他衣服上了,那昨天夜里,得多惨烈。 温如意揪住了衣服,眼神微闪。 在这世界里,再荣耀的家族,就算风光了上百年,要破败也是一夕之间,而且是齐家完蛋,上到古稀老人,下到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谁都逃不过。 就算是帝皇家,也有要面临改朝换代的危机。 这日子过的太不安稳了,将来她离开王府后,定居的地方一定得离京都城远一点,挑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百姓淳朴,尔虞我诈少一点,才能活的更久! …… 王爷这一来一回,半个时辰都不到,等别的院知道时,王爷早就出门去了。 昨天那口气还没咽下,这就又来了新的一口,王爷回来的这半个时辰里,就去了小庭院,乔语兰在香居说起这些时,恨不得想将温如意给撕了。 「娘娘,那温如意给王爷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王爷破例留在她院里留了一宿!」乔语兰气不打一处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昨天来的这么多赏识都没能让人开心起来。 「她有那本事,你若学的来就做,学不来,妒忌也没用。」吴媚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扶着钗,左右瞧了瞧,神情看起来平静得很。 「娘娘您不生气么?」自从那狐狸精进府后,王爷就没怎么去过别人那儿,她那院子更是一回都没去,以前每个月至少每个月会去上一次的,「这几月王爷才来您这儿几回!」 吴媚儿瞥了她一眼,眼神泛了凉意。 乔语兰自知说错话了,懊恼的垂着头,吴媚儿将视线懒懒收了回去,抓着钗的手紧了几分:「太后娘娘很快就会派人过来,给你的那几本书,可记熟了?」 「记了,每天都在看。」乔语兰的语气又轻快了几分,带着些幸灾乐祸,「娘娘说的是,等宫里的人到府上,看她还怎么得意!」一个市井出来的野丫头懂什么,到时候就让教养嬷嬷好好调教她! 吴媚儿抬起头,窗台上今早刚剪的秋海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把这撤了。」 乔语兰忙献殷勤:「刚刚看到有几朵开的正好,我去替娘娘剪来。」 吴媚儿嗯了声,叫个丫鬟拿了篮子跟过去,外头还下着蒙蒙细雨呢,也不叫人打伞,就让乔语兰这么淋着。 半个时辰后,乔语兰抱了个小匣子,心满意足的回了自己院子。 那匣子内放着的是吴媚儿刚刚赏赐的东西,身后的丫鬟见夫人高兴,便顺着她的心夸了句:「夫人戴这些都好看。」 「我戴这些当然好看,就是吴娘娘头上戴的那些,我也衬的起。」乔语兰对着铜镜看着,翻了翻面前匣子里的首饰物件,忽然就发了怒,把那匣子重重一推,撞在了立着的铜镜上,神情怨愤,「温如意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我何至于要这么巴着吴娘娘,就是这首饰物件还得靠她来赐,这些,这些……都是半年前的东西!」 在温如意进府之前,她是吴娘娘之下,府里最说得上话的人,陈小婉和如茵她们哪里能和她比,哥哥每次回来,还会给她带不少东西,加上王爷赏赐的,她的日子过的可比一般小户人家的正房夫人还要好,可现在呢,哥哥还要半年才回来,她手头上能支使银子一百两都不到,连套像样的面饰都置办不起。 第58章 丫鬟忙去捡掉在地上的首饰,她们很清楚,夫人闹完脾气,要是这些东西有丁点摔坏的,又会冲她们发火。 乔语兰是越想越气,她掉到池塘里那件事还没和她算账,这口气一定要出回来。 「夫人。」 丫鬟将首饰都捡起来,小心翼翼放回到盒子里,乔语兰抬起头,看着窗外屋檐下开的茂密的花,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斜。 …… 京都城中的天,下了两日的雨后,到了二十一这天,恢复了晴,那些等着要操持礼佛大典的人,也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而下雨的这两日,京都城的氛围就如这天气一样,一直是阴雨蒙蒙的笼罩着,赵家,李家和钱家接连出事,戚家和陆家受了牵连还不知情形,百姓们的心都被一块儿牵了。 温如意是在二十二这天一早,护卫来接她时才知道要去的是开善寺,换了身素色的衣服出门,上马车后,厉其琛都没出现,确切的说是那天他来吃了个早食后,就没再回王府过。 等到了开善寺后,望着前面被士兵围起来阻止百姓进入的大门口,温如意扭头问护卫:「王爷在何处?」 「属下不知。」 「那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王爷让属下陪着夫人。」 「开善寺礼佛大典这么重要的日子,寺庙的前殿广场都禁止百姓出入,王爷让你陪我,让我做什么?」 与厉其琛一样言简意赅的护卫绷着脸回答:「夫人怕鬼,王爷让您来寺里驱驱鬼。」 温如意瞪着这护卫,透过他看到了厉其琛,心中暗道:你才驱鬼,你全家都驱鬼! 半响,温如意抬手,深吸了一口气,扭头朝着左侧的小路走去。 豆蔻忙跟了上去,护卫在温如意身后,隔着几步的距离,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 开善寺没有西山寺那么大,但被士兵围着的主殿却修的十分雄伟,温如意站在善堂外,远远看着,主殿前站满了僧人。 转过身,背后的善堂是捐赠香油粮钱的地方,门外的匾额上刻满了名字,可以为家人添些香油钱祈福,也可以当做善事,捐赠的银钱以后会用来救济百姓。 温如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从豆蔻那儿拿了一两银子塞到功德箱里,跪在蒲团上看着上头供奉的菩萨,念叨道:「菩萨啊,你可得保佑我,我温如意从小到大都没害过人,出道那些年里,我最多和别人争过广告合约,但我也没争过人家啊,要说拍戏,也是我被人截胡的多,我以前还去庙里给菩萨塑过金身,真的可以说是非常的虔诚。」 「也不是我想穿越的,我醒来就这样了,不算是我夺她身体吧,现在这样,菩萨您帮帮忙,不如将她劝劝走如何……我。」 「这位女施主。」 「啊!」温如意正祈祷时,忽然耳畔传来这么一声,温如意猛地的一震瘫坐在了蒲团上,捂着胸口看着仅距离自己半尺距离的和尚,吓的快喘不过气! 「让女施主受惊了。」僧人起身,笑眯眯的看着温如意,圆圆的脸蛋陪着这笑意,看起来像是弥勒佛似的。 温如意搭上豆蔻的手,起身后喘匀了呼吸,心有余悸,礼貌的点了下头:「大师。」 「小僧刚才看女施主印堂发黑,元神涣散,近日必定是有事不顺,可有小僧能帮到女施主之处?」 「……」温如意看着他十分诚挚的神情,尤觉得他像庙门口一两银子算命的神棍,这接下来是不是该说:如听小僧一言,由此宏运大发,体健神清、消灾避祸? 「小僧是开善寺内的僧人,女施主若有疑惑之处,可去后寺济生堂找小僧。」见温如意犹豫,这位僧人也没有勉强,笑呵呵朝她行了个礼,朝门口走去。 温如意忖思半响,看着他即将走出门口,喊道:「大师您等等,我,我却有一事想向您求教!」 僧人转过身看着她,笑眯眯的特别有耐心:「女施主请讲。」 温如意犹豫了会儿,咬牙道:「大师您会不会超度。」 小竹林,十月里竹叶郁郁葱葱,四处泛着竹叶清香。 稍空旷些的地方有一个竹子搭成的小亭子,快至中午,阳光暖洋洋洒落,照进亭子内,洒下的暖意,驱散着清晨时的凉意。 扶手上,打磨光滑的竹子在阳光底下泛着光,往内有一张用绿竹拼凑成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壶茶和几只杯盏,倒满茶水的杯子上还有雾气飘出,风吹过,茶香味淡去。 两个人坐在桌旁,一位僧人和一个女子,僧人生的慈眉善目,颇具佛相,女子明媚动人,十分的漂亮。 竹林中树叶沙沙,尤显得平静,远处还有钟声传来,像是在传达禅意,这画面瞧着令人心静。 除了女子的神情。 温如意手捧着杯子,坐在这儿已有一刻钟,她还在犹豫,对上僧人和善的神情,她更犹豫了。 这位叫做若虚的僧人,在她问出那句「会不会超度」时,就将她请到了这些,请她坐下后倒了茶,也不问她,似乎就是在等她想明白了,这都一刻钟过去了。 该不会是托吧。 可看着不太像,从内而外,倒真有几分高深样,眼神干净透彻,含着慈悲怜悯。 但进寺庙时厉其琛的护卫才说是陪她来驱鬼的,半个时辰不到就有僧人主动出来问她有什么要帮忙,也太凑巧了。 难道是厉其琛安排的? 温如意不由瞪大了眼看着对面的僧人。 若虚和善的看着她,也没因为她这样的探究而不悦,耐性十足的等候着她开口。 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竹雕的杯盏,不论是谁安排的,目的是什么,她现在确实是有求于人。 她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到顾君瑜,而她的这些反应,带来的后患太多。 第59章 她后来想通了一些事,若说是共存,其余的任何时候她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这也不合理,她若还在,还能有她温如意什么事,只是每每关于顾君瑜的,她心里便会不舒服,扭转过去后就会淡去,说是灵魂,不如说是「温如意」留下的执念,就像是梦里出现的那样,只会为了顾君瑜触动。 可即便是弄清楚了,单靠她自己也没法解决这件事,回了王府之后也没别的机会可以再出来,若是能将其超度,对「温如意」而言也不是坏事。 温如意转着手中的杯子,转到刻着「意」字那一面,沉吟片刻:「大师您可有替香客超度过?」 若虚笑着致意:「开善寺中,大多数的僧人都会诵经超度,但且看女施主所要超度的是何物,受其困扰多久。」 超度亡灵是和尚道士的本职工作,但具体还得看道行,这话也没错。 温如意摸了摸那个「意」字,脸上噙了抹笑意:「我想超度一位友人。」 「不知女施主的这位友人,是否善终?」 温如意轻轻摇了摇头,若虚捻着手中的佛珠,缓缓道:「是以横折。」 「由生至死,谓之大事,致死之由无非有二,顺天年而老死,遭意外而暴亡,善终之人心平,横折之人意愤,还请女施主告知,您的这位友人,出了何事?」 温如意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反问若虚:「大师,这有何分别?」 「横折之人,亦分意外与轻生。」 温如意一愣,她听明白他说的区分,不论是被杀也好,出意外也罢,那都不是出于主观意愿,而轻生却是主动的,不论缘由是什么,死这个念头,是自己生出的。 她还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因果报应上来说,自杀是恶念,轻生自尽之人是会堕入地狱的,因其除了犯杀戒之外,还带了强烈的自我执念,看不透放不下,这样的人,即便是轮回转世,投的胎也不好。 过去看到这个时温如意纯粹当看客,如今再听这位僧人说起来,温如意便想起原身的死因,忍不住问:「大师,若是轻生,会如何?」 「皆有执念,放下便可。」若虚抬手,对着温如意轻行了礼,沉稳的声音,透着安宁,「女施主可前来诵经超度,帮助死者脱离三恶道的苦难,投极乐,重新做人。」 温如意握紧了杯子,换言之,不超度的话,那她今后岂不是就会堕入三恶道,光听这名字就觉得很可怕。 她曾在庙里求事业运时,在殿内看到过十八层地狱的雕绘,各种各样处罚的方式,被惩罚的鬼无不痛苦,而那些行刑的鬼吏,也都是面目狰狞,当时介绍的僧人说,这些都是人世间犯了错的,要在地狱的接受够处罚后才能够轮回转世,而最终投入什么道,还得看他生前为人。 许久,太阳越升越高,亭子内的阳光渐渐退到了亭子外的台阶上,空气中逐渐有了暖阳的味道,温如意松开杯子,双手放到膝盖上,深吸了一口气:「大师,若是我想办一场最好的法事,需要多少银子?」 若虚笑呵呵的看着她:「女施主可有友人的生辰八字?」 温如意点点头,若虚起身:「女施主,您这边请。」 出了小竹林,温如意跟着若虚到了后寺的济生堂,这时辰人都在前寺,这儿偶有香客经过外,就是寺庙里的僧人在走动。 走进济生堂后温如意看到里面供奉了许多的牌位,出于尊重,她双手合十摆了摆,跟着到了侧边,一张方形的桌子上,已经备下了纸笔,要温如意写下生辰八字。 抬起头就能看到挂在墙上的佛像,温如意提笔,顿了顿:「大师,法事之后,她是不是就会放下执念,安心轮回转世,投个好人家?」 「您的这位友人,何因而亡故?」 「我明白大师的意思,但不论她是何因亡故,她生前是善良的,未曾害人,未曾行恶,还曾帮助过人。」温如意放下笔,看着若虚,认真问,「这样的人,就一定能投个好人家,是不是?」 花下去的银子做的法事超度,用佛家的通俗,就该是消除了业障,以原身的为人,来生就该投个好人家。 若虚笑眯眯看着她:「轮回自有定论。」 温如意提笔,看着仅写了个开头的黄纸,不禁想起那个梦中「温如意」对未来的期盼,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和顾君瑜过上那样的生活,即便是不可能达成,依旧是怀过那样的梦想。 她似乎到死都还不知道顾君瑜的心意。 落下去的笔悬在了半空,温如意眉头紧锁,拳头握紧了几分…… 前寺主殿外,僧人的诵经声传递开去,四周围看的百姓皆是一片安静,虔诚的作了拜佛的姿势,望着坐在那儿带领诵经的几位高僧。 开善寺每年都会举行礼佛大典,这对于京都城而言是很重大的日子,甚至宫中还会派官员过来协同。 礼佛大典很简单,开善寺内的僧人会先绕寺庙走一圈,继而就是坐在主殿外诵经,为大卫朝祈福。 礼佛大典结束后这些僧人还会接连诵经三日,到那时候百姓可以在殿外一同诵经祈福,三年前的大典皇上亲自来参加过,这两年都是派人前来。 厉其琛他们就站在诵经的队伍后面,禅语声声,众人脸上的神情都很祥宁。 过了会儿,范延皓从后面绕过来,到了厉其琛旁边,低声说了一句,厉其琛转头看去,就在台阶那儿,陆家大老爷陪同着陆家太夫人出现,后面还跟了一群陆家人。 这几天赵府被封,人还关在刑部,戚家和陆家正处于风口浪尖,戚家大门紧闭着,陆家人却来了礼佛大典,瞧那样子,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陆尚书今早从刑部回陆府了。」范延皓微笑着说了一句,视线落在扶着陆家太夫人的那位年轻人,声音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看他们这样,是不当一回事了。」 第60章 「他们来了多少人。」厉其琛看他们往侧殿走去,目光落到之处和范延皓看的一样。 「除了二房,大房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派人盯着陆永易。」 范延皓嘴角一咧,忙乎了好几天,就不信还藏着:「我亲自去。」 范延皓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过了会儿,有护卫前来禀报。 听罢,厉其琛眉宇微皱:「她还说了什么?」 「夫人只说要再想想。」 「她现在人在何处?」 「已经离开济生堂。」 …… 济生堂外不远处一处矮墙旁,温如意走到那儿后,停下来看着不远处,这条路鲜少有人走的路上,石板上长满了青衣。 温如意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无奈,许久,她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无情不似多情苦啊。」 豆蔻望着自家夫人,从济生堂出来后就一直叹气,一路叹到了这儿,忍不住问:「夫人,您刚刚为什么不写了,若是能让开善寺的师傅给您祈福,就一定能驱邪消灾。」 「豆蔻,你不觉得那大师出现的太及时了么?」 豆蔻不觉得:「寺庙里有僧人不是很正常,再说夫人您这几日是有些憔悴。」 温如意摇了摇头,转头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俏皮道:「我呢,平生最不舍得的,就是看着美人伤心难过。」 豆蔻还是没听明白,想继续问,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退下去,转身去看,那边墙头上多了一个人。 厉其琛站在那儿,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厉其琛站在那儿,神情中没太多情绪,周遭的一切却仿佛是受他吸引,连鸟雀声都轻了,安安静静。 距离之前那次看到他,已经过去了三日,穿的还是温如意为他换上的那身衣裳。 这三日,他怕是连歇息的功夫都没有,一直在外面。 他第一步走下来时,温如意迎了上去,福身:「王爷。」 厉其琛看着她这一身素衣,头上仅用了一根竹青色的玉簪固定,长发泻下披在身后,不似妇人,倒像是个姑娘家。 须臾,他开口,语气有些淡:「不怕鬼了?」 温如意保持着微笑,心里有些暴躁,她就说么,哪有这么恰好的事,她求菩萨了就有和尚出来给她解惑,她要超度了那僧人就答应,敢情全是他安排的,亏的她没多说什么,刚才要是把生辰八字写下来,回头他问起来,岂不是说不清了。 于是,温如意望着他真心实意道:「王爷您在,妾身就不怕。」 最好是经常留宿在小庭院里,这样她就能睡的更安稳了。 厉其琛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微动,没说什么,朝前面走去。 温如意神情一松,忙跟上。 走过这儿一段路后,绕过一条回廊,人渐渐多了,温如意抬起头才发现不远处就是主殿,她所在的地方是偏殿,这时辰有不少人前来祈福。 厉其琛并没有进去,而是带着她往上走,偏殿的后面也是一座殿,殿外门口正对着一个偌大的香炉,殿内供奉了几尊佛像。 不等进去,左侧那儿走过来了一群人。 应该说是一群人拥着一个年迈的老妇人,老妇人打扮的极为华贵,阳光底下,她头上那副宝石头饰,险些闪瞎了温如意的眼睛。 这大约是将一整座三进的宅子戴在头上了,温如意粗粗估摸了一下最大的几颗,视线落到她身旁的一些人,年纪稍长些的仪态动人,年轻些的漂亮,都是锦衣华服,一看便知是大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 这一行人朝这边的殿走来,看到他们之后,众人脸上的笑意微敛,各有神情,为首的老妇人则是朝厉其琛行了下礼:「定北王爷。」 老妇人瞧着起码有五六十的年纪,真要她跪下,自己都起不来,但厉其琛却没有动,站在那儿面色沉静的看着她们。 扶着老妇人的两个人面色微僵,还是老妇人沉稳,压了压身子,这么二十来人,便全都跪下来了。 温如意愣了愣,看向厉其琛,再看跪着的这些人,脚步不由自主朝他身后挪了步,在厉其琛瞥过来时忙停住,垂下头去,装做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会儿厉其琛才开口:「太夫人年迈,不必多礼。」 「……」说的也太没诚意了,知道人家年迈,看着跪下了才说。 温如意掀了下眼帘,正好看到那两个年轻夫人把老妇人扶起来,裙下的腿估摸都在打颤,搀着的手臂眼见着十分的用力,好不容易站起来了,也不能显得太吃力,得一直扶着,免得她摔倒。 等老妇人彻底站稳之后,她才缓缓道:「多谢王爷。」 这一声话落后,场面陷入了难以形容的寂静。 厉其琛不开口,她们走不了,而要她们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就在温如意站的有些脚疼时,老妇人终于再度开口:「王爷今日也是来此参加礼佛大典的?」 厉其琛嘴角微勾:「太夫人不也好兴致。」 老妇人睁着一双眼,年纪虽大,却清明的很,视线从温如意身上略过,声音清朗:「每年礼佛大典,陆家都会前来,便是今年也不能错过。」 这话像是意有所指,似乎在说,不论出什么事,京都城的陆家,是撼动不了的。 温如意一怔,那不就是受赵家牵连的陆侯府,来开善寺的路上,所有人都在说起这件事,听说戚家大门紧闭都没人出入,这陆家的风头可真够足的。 厉其琛尚未开口,那边陆侯爷赶了过来,恭恭敬敬的给厉其琛行了礼:「王爷。」 说资历,陆侯爷这年纪,当今皇上都得敬着他一些,既是长辈,也是岳父,但在定北王面前这么恭敬,把自己姿态放这么低,没显得定北王身份尊贵,倒显得定北王乖张。 第6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温如意又往厉其琛身后藏了些,这些人可真够可怕的。 厉其琛不为所动:「陆尚书今早回府,身体可好?」 陆侯爷笑着致谢:「多谢王爷关心,只是传去刑部例行问话,不是什么要紧事。」 「那就好,明日本王还有些事要向陆尚书讨教。」厉其琛看向陆太夫人身后,环顾了下在场的人,继而朝她们刚来的方向走去,从这边往上,长长的台阶后,又是庙殿。 目送了定北王离开,陆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陆太夫人看向陆侯爷:「答应了?」 「答应了,咱们陆家每年往开善寺里捐了多少银子,这种时候,他们也分得清。」陆侯爷想到刚刚定北王走之前说的话,又皱了眉头,他那做一半藏一半的性子,到现在他都还没摸透定北王手头上究竟还捏着多少证据。 想到了什么,陆侯爷看向这些人:「永易人呢?」 陆太夫人看向身后,这才发现孙子没跟着,也没多想:「一路走了好几个殿,兴许是还没跟上来。」 「还不快去把小少爷找回来。」陆侯爷即刻派人去把儿子找回来,有些担心,「我听说这几日定北王亲自在抓人,京都城得乱上一阵子,这边来过就行,你们先回府去。」 「好。」陆太夫人也清楚形势,今天一家子来开善寺,为的就是不让别人有说辞,这陆家就算是卷进事情里去了也不会有什么。 等了一会儿后,去找陆永易的下人回来了,她们去过的那几个殿都找了,没找到人。 陆侯爷心烦的很:「到底去哪里了!」 大家都说不知道,过了会儿,人群里传来怯生生的声音:「父亲,永易哥哥说与我们呆着无趣,去找同学了。」 「这个逆子!」陆侯爷登时怒了,「快去找,满寺的找,把人找回来!」 「出了什么事了这。」陆太夫人见儿子动怒,忙劝,「那孩子你不也知道,不会闯祸的,到时辰会回来。」 「娘,他说去找同学,平日里与谁最为交好?刑部那里怎么都不肯透露还有谁没抓到,那天夜里,听说是送走了几个儿子!」 陆太夫人震了震,颤了手,拍着身旁的人:「快,快,快去找人,可别真遇上了那些人给连累了!」 …… 这边陆家团团忙着找人,那边温如意跟着厉其琛到了最上面的庙殿,这儿的人比底下还少,除了僧人之外,一个香客都没有。 跟着他走进殿内,温如意闻到了一股檀木香,这边供奉的都是小佛像。 有水声响起,朝声音来源看去,原来是几个小和尚在给佛像擦身,他们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将佛像捧到桌上放好,仔仔细细擦干净,又用干布擦过一遍,再抬上去放好。 豆蔻找来了香,点好后递给温如意,温如意摆了摆正前方的两座,将香插上香炉,走到殿的右侧,听到水声近了,那边擦着佛像的两个小和尚,朝他们这儿走过来。 走到他们面前后,小和尚恭敬的向他们行礼,温如意让了下身子,看向对面的厉其琛,他正在与一位僧人说话。 温如意转头,看到他们已经把佛像抬下来了,好奇问:「小师傅,你们既然要给佛像擦身,为何不将门关起来。」 但这两个人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低着头擦着佛像,擦完了再抬上去,再去抬下一座,往厉其琛那儿越靠越近。 温如意瘪嘴,该不会是哑巴吧,这寺里的小和尚也太不可爱了! 正打算去另一边看看,转身一半,忽然听到了兵器抽出的声音,温如意扭头看去,那两个闷声不吭的小和尚,拎着剑朝厉其琛刺去! 看着那尖锐的刀尖,温如意的心一下提起来了:「王爷!」 本还在和僧人商议事情的厉其琛,在剑袭来时迅速的朝一旁闪避开去,顺带推了那僧人一把,将他推离了危险区。 转过身直面袭来的两柄剑,朝后退去,闪避到柱子旁,那两把剑直接刺在了柱子上,刮过的声音听得温如意心中一阵发毛。 小和尚怒目瞪着厉其琛,眼中全是恨意:「我要杀了你为赵家报仇!」 温如意微张了下嘴,原来不是哑巴。 两个打一个都还捞不到厉其琛的衣角,温如意就算是不会武功,她也看得出厉其琛应付游刃有余,从右侧到了左侧,厉其琛靠向刚刚放过佛像的桌子时,忽然,佛像后面窜出了几个人从他背后偷袭。 厉其琛翻起桌子砸向他们,看着出现的这些人,数了数,齐了。 一群人围杀一个,连他身边从不离身的护卫都不在,温如意总觉得哪儿有些怪,一抬头,撞见了厉其琛看向她这儿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温如意低低哦了声,迈出门槛,飞快的走了出去。 待厉其琛挡了两剑后再看过去,哪里还有温如意的身影。 温如意一口气跑出庙殿后,没忘记带上豆蔻,拉着她找了一处隐蔽些的地方,喘着气朝殿门口望去。 被她一路拉过来的豆蔻好半响终于反应过来,满脸的担忧:「夫……夫人,我们这样出来没事么,王爷还在里面啊。」更何况刚才王爷都没开口,夫人就这么逃出来了,合适么。 「当然没事啊,幸亏我们逃的快。」温如意也是因为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才慢了半拍,要不然她在那两个小和尚刚开始袭击的时候就带着她逃出来了,她们两个刀都拎不动的人能顶什么用。 扭头见豆蔻还不放心,温如意指了指殿门口:「里面起码有五六个人,我们要是不出来,等着他们抓我们当人质啊?」 里面那伙人一看就是冲着厉其琛去的,现在他们是还没发现,要等他们反应过来抓自己还来得及逃走么,更重要的事,被抓住之后万一厉其琛救的不及时,或者根本不救她怎么办,当然是先逃出来要紧。 第6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可……」豆蔻觉得不该这么跑出来,可又觉得夫人的话说的也没有错,要是留在里面会成王爷的累赘,纠结半响也没了主意,「那现在怎么办?」 「你看,之前跟着我们的护卫没来,王爷也是独自一人,这已经很奇怪了是不是?他们两个可从不离王爷的身,你再看,从底下的庙殿一路上来,这边人这么少,和尚都没几个,最适合偷袭了,说不定王爷就是为了引他们出来才故意做此安排的。」 豆蔻点点头,觉得夫人说的有道理,继而看向门口:「夫人,我们去找人吧。」 「找什么,他又不笨!」温如意怎么都不相信厉其琛会就这样被人毫无防备的偷袭,她们只有按兵不动才是最安全的,但见豆蔻紧张成这样,四下看了看,直指了指不远处,「好,那我们去那边找找。」 两个人从花坛边上绕过去,过了回廊,确实看到那边有人过来,还不止一个,可不等高兴,这些人的装扮不像是援兵的样子。 本想躲开的,可迎面被人看到了,再走就显得很刻意,温如意急忙拉住了豆蔻,低声嘱咐道:「等下不论我说什么,你都别出声!」 虽说平日里豆蔻能说会道,嘴也挺快,可看到这些人手中拿着刀剑,忍不住缩了下身,这反应也是刚刚好,温如意拉着她,在这群人过来前忙扮了个紧张害怕的神情,和豆蔻一起靠在墙边,缩着身子,不敢看他们。 这群人看到了她们,提着剑直接跳上回廊:「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我们是来庙里上香祈福的。」温如意看着那指过来的剑一脸惊恐,拉着豆蔻一直在缩,那神情,要是有条地缝也钻进去了,并不想让他们看到。 「上香不在殿内,到这里做什么!」这群人看着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反而对温如意她们的身份怀疑的很。 「殿内……殿内有人打起来了。」温如意直接吓的泪涟涟,哭着道,「还死了人,大家都逃出来了。」 说罢,抱着豆蔻可怜巴巴求饶:「求你们,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为首的两个看了她们一眼,其中一个还回头问道:「不是说那王爷带了宠妾出来,人呢,把她抓了去给老三他们祭命!」 温如意心中一惊,果真都是冲着王爷来的,还想拿她下手,她今天还是独自出府的,到寺庙后也没见到王爷,就这样他们都知道她在开善寺。 几道眼神打量着她,温如意表现出了很害怕的样子,神情里还有些茫然,什么宠妾?什么王爷?她没有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京都城中的女子,嫁作人妇的都会挽发,温如意今天却是将头发都披散开来,像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一样,瞧着也不像是王府里的人。 毕竟在他们看起来,作为定北王的妾室,穿成这样也太素净了些。 末了,那人凶恶的问:「殿内有多少人?」 温如意哆嗦着不敢看他们,用力抱着豆蔻,颤抖着身体:「七,七八个人,一起打一个男子。」 「我们来的及时,大哥,这次一定能给弟兄们报仇!」 「走!」 只见这些人脸上一喜,大概是确定了那单打独斗的是定北王,认定她们两个和定北王府没什么关系后,不再理会她们,赶往殿中去,想趁机下手。 提着的刀剑划过墙壁和地面的声音特别刺耳,这和拍戏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直到那声音远去时,几度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温如意瘫坐了下来,喘着气,松开抱着豆蔻的手时,发软发麻,握紧的力气都没有。 半响,她擦了眼泪拉住豆蔻:「来,快起来。」 「夫人,他们要去杀王爷。」豆蔻反过来扶她,手还在打颤,主仆二人都吓得不轻,不是温如意胆小,而是那冷冰冰剑尖指过来时,她差点以为他们会杀了她们,有些时候,就算你是无辜的,他们也不会在意,不过刀下多一条人命而已。 温如意担心那些人等会儿想起来再来抓人:「我们先离开这里。」 豆蔻这会儿也知道,她们帮不上忙,要是真被认出来是定北王府的人,可就不妙了:「夫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远远的殿门口那儿声音忽然喧杂了起来,其中传来有「不许动」「官府」之类的字眼,温如意朝回廊那儿望去,看到底下有许多人冲上来,温如意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来人了!」 「太好了,是忠勇侯府的二少爷!」豆蔻看到了带人冲进殿内的范延皓,脸上终于展了笑意,小丫头眼中还挂着泪呢,「夫人,王爷没事了。」 「本来就不会有事。」温如意真心不觉得厉其琛会吃亏,他坑别人还差不多,末了不忘提醒豆蔻,「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谁都别告诉,我说那些都是为了不给王爷添麻烦,要不然他们拿我们当人质的话,王爷就会受制于人。」 要是让厉其琛知道她为了自保将他在殿内的事透露的一干二净,她怕自己也小命不保。 豆蔻看着自家夫人一脸的振振有词,听着挺有道理的,但又好像感觉哪里不太对。 此时打的激烈的殿内,看到冲进来的这么多官兵,后到的那七八个人有些懵,他们和小和尚并非同一拨,是预先收到消息得知定北王会到这儿来,才前来杀定北王为兄弟们报仇的。 可他们才刚进殿,还没动手啊,怎么就来了这么多官府的人。 当下是想到故意埋伏,对定北王更是牙痒痒的恨了,不过眼下既然杀不了人,他们很快放弃了这念头,想着赶快逃出去,可等他们窜逃到了后门那儿,又被守在那儿的官兵给拦了回来,出不去了,便打了起来。 而之前那些人,见到官兵冲进来后,打的更凶猛了,大有要与定北王同归于尽的架势,为首那两个小和尚,十五六的年纪,双眼瞪的腥红,仇视着定北王,满是恨意。 第6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身上已经带了伤,依旧是不肯放弃:「厉其琛,我要杀了你!」 赶到的范延皓厉声呵斥:「赵令钰,赵令帧,还不快把剑放下,束手就擒!」 可这两位少年哪里会理睬身后那些人的警告,只一味冲向厉其琛,想要杀了他,一心也只想杀了他为家人报仇。 制服了其他人,赵家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厉其琛又怎么会放在眼里,挡了其中一个后,从他手中夺了剑,架在了另一个的脖子上,靠近一寸就往脖子那儿移一寸,划破了皮见了血。 「哥!」兄弟二人即刻被冲上来的官兵压制跪下,他们极力挣扎着,怒目瞪着厉其琛,涨红着脸吼道:「放开我们,放开我们!」 「也不知道赵家是怎么教出你们两个来的,用那么多人的性命保你们出城去,又回来自投罗网。」厉其琛将剑扔到地上,朝外面看了眼,还是没看到温如意的身影。 范延皓给剃了光头装扮成和尚的赵家两兄弟一人一记暴栗,嘲讽道:「挺能耐,还学会忍辱负重装扮成和尚进到这儿来埋伏,说吧,谁替你们安排的。」 「滚开,没人给我们安排!」赵家两兄弟快恨透了这些人,要不是他们,祖父和父亲他们怎么会被抓,还有娘和姐姐妹妹,赵家上下百余人,就因为定北王一句不可放过,全都被抓走了。 「小子嘴倒是挺硬,赵国公要是知道你们这么蠢,怕是要气吐血。」范延皓拍了拍手,哼笑,「把人带上来!」 赵家两兄弟望向门口,陆家急疯了在找的陆家小少爷,被两个官兵押着,带了进来。 他们神色剧变,年纪差不多的三个人对看了眼,其中的赵令帧冲着厉其琛吼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话才说完,殿外那边传来了担忧的喊声,看到这边有这么多官兵而赶来的陆家一众人,终于发现了陆永易。 「永易啊,这是怎么了,你们快放开他!」看到自己的乖孙被绑成这样,还被这么无礼的压制,陆太夫人心疼极了。 陆家这一群女眷冲上来,都快把门口的官兵给挤散了,好不容易拦住了她们,扶着陆太夫人的陆家大夫人指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放开!」 这时陆侯爷也赶过来了,见到这情形,心中一惊,神情还镇定着,不像太夫人她们直接喊着要放人,而是问厉其琛:「王爷,不知小儿犯了什么错,若是惊扰到了王爷抓人,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导他便是。」 「陆侯爷,您养的儿子出息了。」厉其琛接过护卫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看着陆家这一群女眷,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窝藏朝廷钦犯,你说你要怎么教导。」 陆侯爷一震,看向儿子,只见他垂着头苍白着脸色,这会儿连反驳的话都没有一句,陆侯爷的心一下凉了半截,看着跪在那儿身穿和尚衣服的赵家两位少爷,加上制服的这些恩,七八个,恐怕就是定北王爷这几日在追拿的人,而他都无需问也猜到了,窝藏二字,那就是说这些人能够藏在开善寺里,都是自己儿子的功劳。 倘若只是藏人,可以说儿子是受了蒙蔽,年纪小阅历不深,少不更事因看重朋友情谊被蒙骗,到了皇上面前还有情可求,可现在赵家这些人藏在开善寺内是为了杀定北王,还被人赃并获的抓了,也就定北王一句话而已,就能把这窝藏的罪名,直接升成同伙,再往大了说,是他陆家伙同赵家要杀定北王灭口。 这还说的清么! 只听见「啊」的一声,怒极了的陆侯爷直接从一个官兵手里夺了剑,砍在了陆永易的后背上:「你这个逆子,竟然做出这种糊涂事,我现在就杀了你!」 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伤的陆永易哪里受得住疼,直接倒在了地上痛喊了起来,陆侯爷第二剑要砍下去时,被官兵拦住了,站在那儿的陆家太夫人看着陆永易背后那血淋淋的剑伤,一口气没上来,叫了声「永易」后,直接晕过去了。 「太夫人!」 「祖母!」 「快来人!」 场面顿时乱做了一团,这些官兵们却是纹丝未动,冷眼看着。 温如意走过来时,陆家这一群女眷,占了殿门口一大半的位置,正围着那陆家太夫人焦急的喊着,而那陆家太夫人,靠在一位妇人怀里,刚被掐醒过来,苍白着脸色,看起来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她头上那价值三进宅院的宝石头饰,也跟霜打了茄子一样,歪歪在一旁,摇摇欲坠。 再往殿内看去,温如意先是看到了范延皓,脸上的神情还没维持多久,在看到范延皓身后的顾君瑜后,温如意心头即刻又冒上来了那熟悉的感觉。 不好!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可是大庭广众啊,殿内殿外加起来上百人,温如意,你要忍不住,那今天就算是折在这里了。 耳畔还有陆家人的声音,特别烦,那陆家小少爷喊痛的声音也很烦,不行,她绝对不能在这里失控,要不然都不用半日满京都城的人就都知道她一个王府小妾,对着别的男子流泪伤心。 厉其琛要是失了颜面,那她温如意的穿越人生就到此终结了,她还没有攒够银子,也没有离开王府,她设想好的美好人生都还没展开! 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在大家还没有注意到她时,努力将视线从顾君瑜身上转到别处,心中像是有两个人在拉锯,鼻腔中已经透出了酸涩感,很快就要涌出眼泪来。 余光之处,温如意看到了那个被官兵压制着的其中一个小和尚神情很不对,而他正对的就是厉其琛。 温如意用力掐了一把大腿,冲着厉其琛高喊:「王爷小心!」 就在这时,那小和尚忽然跳起来伸手抹了官兵的脖子,继而举着藏在袖中的匕首,朝厉其琛刺去:「你去死吧!!!」 温如意因为掉转了视线,终于得以迈入殿内,心中那股酸涩却还没消散。 第6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怎么办,忍不了了! 温如意咬牙,朝厉其琛方向跑过去。 于是众人面前就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美貌女子满是担忧的朝定北王奔过去,几息间的功夫她的眼中就充满了泪水,在定北王把偷袭的赵令钰踢开之后,扑到了定北王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王爷,妾身好担心您啊!」 厉其琛的身子一沉,温如意抱着他,望他的眼神深情而担忧,眼底还流露出伤感来,潸然泪下。 范延皓将被踢伤的赵令钰拎了过来,看着扑在王爷怀里的温如意:「……」她怎么会在这儿?王爷什么时候带她来的? 最后一个念头,又赌输了! 温如意旁若无人的将内心那些情绪全都释放给了厉其琛,也许是因为面对的不是顾君瑜,也许是来自原主对厉其琛的害怕,悲伤的情绪退下去了,温如意才能够更好的利用眼泪,将一个忧心王爷的宠妾形象给演绎到位。 「王爷您有没有受伤。」 温如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身子,又捏了下手臂,最后到他的双手上,看到血时豆大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掉在了他的手背上,在她擦去那血迹后发现那不是他的血时,又破涕为笑。 厉其琛看着她,任由她这么翻着,也不管是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抬起手抹了下她眼泪,低下头去,往她耳畔靠近。 在旁人看来,这定北王是真的很宠这小妾了,大庭广众如此亲密,换做别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可是在抓人啊! 可唯有温如意知道他说了什么。 厉其琛低下头来,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句:「刚才跑的不是挺快。」 语气里充满了揶揄,温如意却不觉得他是在调侃,他这是生气自己刚才弃他不顾先走了? 可明明是他让她走的啊,再说她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温如意委委屈屈道:「妾身怕给王爷添麻烦,要是他们拿妾身当人质威胁王爷,岂不是会乱了王爷的计划。」说着说着温如意更委屈了,「所以,所以妾身想快点出去找人来帮王爷。」 厉其琛的手抹过温如意的脸颊,手指上残留的血沾到了她脸上,抹开后瞧着她更可怜了,抽抽搭搭的,红红的眼眶底下,泛了泪的双眼中,情真意切。 「你就不怕本王会出事。」 温如意一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王爷您这么厉害,不会出事的!」 这声音软软糯糯,又掺着坚定,任何犹豫都没有,笃定了她家王爷是最厉害的,崇拜的小眼神,就是范延皓看着,都忍不住要对温如意竖起大拇指。 听着可真叫人舒坦啊! 厉其琛嘴角微勾,是了,听着是挺舒坦。 他们在这儿旁若无人,有人却是等不住了,陆侯爷那一剑砍下去的太猛,之前痛到要满地打滚的陆家小少爷,这会儿因失血过多,面色越发苍白,快要晕死过去。 陆太夫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孙子出事,叫人赶紧去请寺里懂医术的和尚过来。 冷静下来的陆侯爷也不能真见着自己儿子死去,便向定北王求道:「王爷,小儿虽年幼无知犯了错,但下官绝不会借此为他开脱,能否请王爷通融,先让寺里的僧人他包扎伤口再带去刑部。」 范延皓看向厉其琛,随后对陆侯爷恭敬道:「这儿人多,未免再出什么混乱,只能委屈陆公子在殿内处理伤口了。」 就连回答都叫别人代替,这是多瞧不上他们,陆侯爷眼神微闪,压着心中的怒意没有发作,道了谢后,转身让候在外面的僧人进来,由两个官兵把人扶到一旁,为陆永易处理伤口。 这边温如意为了避免撞上顾君瑜的视线,低垂着头,哪里都不敢乱看。 范延皓先要将这些人押送去刑部,转头见顾君瑜有些失神,叫了他一声:「顾公子,想什么呢。」 顾君瑜回了神,看赵家两位少爷和几个犯人都已经被押送出去了,掩着心中的情绪,和声问:「可有需要我帮忙之处?」 「是有件事,刚才你与我一同抓到这陆永易的,你随我去刑部,到时得记录一下。」 顾君瑜点点头,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抓人这件事他其实没出什么力,就帮着分析了一下可能躲藏的地方,即便是他不说,也是能抓到人的。 朝温如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见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心里有些莫名,转身跟着范延皓走了出去。 殿内的人出去了大半,殿外的人却比刚才温如意来时多了一倍,寺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来了不少僧人,还有在底下听到消息后赶上来看热闹的百姓。 温如意望向关着的两扇门后,陆家小少爷已经简单处理好了伤口,人站不起来,是由两个官兵将他架起来往外走的。 站在门口的陆家这群女眷,目送着被驾出去的陆永易,看起来都伤心极了。 温如意转身想去找豆蔻,发现还握着他的手,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温如意有些小心虚,展了个笑容后:「王爷,您先忙着,豆蔻随妾身回去就行,您若不放心,就让之前的护卫送妾身。」 厉其琛没有松开手,指腹扫过她的手心,引了她一阵颤栗,略带凉意的声音随之响起:「你倒是考虑的周全。」 不知说的是这件,还是那件。 如今殿内无人了,刚才的喧闹退去后,此时格外的安静。 有几个官兵在四下搜找,偶尔有响动声传来,开善寺的僧人进进出出,在将那些打乱的东西扶起来,还要将殿内收拾妥当。 温如意眼前的人,神情中带着一抹随意,除了衣袖上的血迹之外,如何都看不出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及时出现的范二少,也就说明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第6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王爷去济生堂找她,再带着她一路往上走,也许在下面的殿外遇见陆家人也是凑了那时间,到最后出现在这儿,他一个人带着她,显得势单力薄,很好下手的样子,就是为了引乔装成和尚的赵家少爷动手。 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从赵家逃走的人藏在开善寺内,若说他们埋伏在此要对他下手,不如说是他故意设了这么一个局,要捉拿他们归案。 三天前大清早他冒雨回来,只换了身衣服,什么都没说就又出去了,那时在外一整夜,衣服上站满了血迹,应该也是在抓人。 心思缜密,又不是喜形于色之人,叫人看不出想法来。 这样的人说的少,做的多,不好预料下一秒会有什么安排。 单看那陆侯爷后来的态度,京都城中传言他可怕,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她刚刚,是不是走的太干脆了…… 温如意轻咽了下口水,不能再这么沉默着了,于是她抬起头,脚尖踮起,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了下他衣领处的褶皱,声音很软:「妾身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厉其琛抓住了她游离在肩膀附近的手,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做的很好。」 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她啊。 温如意缩了下手,从他掌心里收回来,有些不安:「王爷在生气?」 厉其琛看了她一会儿:「是不是怕了。」 当然怕啊,那刀剑又不是用来杀鸡宰羊的,搁他胸口他不怕么,温如意心里嘟囔着,嘴上还得说:「只要王爷在,妾身就不怕。」 许久,温如意耳畔传来他淡淡的声音:「是么。」 果真是生气了?可不就是他让自己走的,难道要她赤手空拳冲上去挨揍么? 温如意沉下心想了想,如果在这儿的是吴侧妃和乔夫人她们会怎么做呢,大概会站在门口担忧的喊叫?让那些人别伤害王爷?或者是泪如雨下的看着,不肯独自离开,非要留在这儿陪着? 那样的话迟早会被抓来当人质,不是猪队友是什么! 撒娇装可怜那招刚才已经用过了。再要拿出来,厉其琛肯定不吃,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揪住了他的衣袖,声音柔柔的,有些轻缓:「是妾身没用,想帮王爷却什么都做不了,又怕他们打不过王爷,反应过来后抓妾身当人质,到时反倒拖累了王爷。」 「政务上的事妾身也不懂,京都城中现在四处传的都是赵家的事,王爷几天没回来,想必为了抓这些人废了许多功夫,妾身更不能因此坏了王爷的计划,所以才带着豆蔻先行避开,以免他们注意到我们。」 厉其琛平静的神情里,墨色的浓眉微微一动,声音沉了几分,有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本王安排的?」 「云阳和云束是您的近身护卫,妾身从未见他们离开您身,王爷去济生堂时却是独自一人,您带妾身一路往上,香客越来越少,这边殿内僧人都没几个,王爷英明神武,不可能会落入他们的圈套,定是早有打算,要让赵家人放下戒心,才会如此。」 厉其琛深看着她:「说的不错。」 他故意的! 温如意又深吸了一口气,谦虚道:「妾身愚昧,让王爷见笑了。」 厉其琛抬起手,温如意的视线集中在了他的手掌上,身子紧绷,手已经伸到了耳畔,将她一缕头发勾到了耳朵后面,声音温和:「这么说你还帮了本王的忙,本王该怎么赏你呢?」 那就赏赐我黄金万两,再放我离开可不可以? 温如意心中哼哼着,松开了揪着他衣服的手,红着脸,之前眼底的泪退去后,莹润犹在,望着他,有些羞愤:「王爷还来取笑妾身!」 厉其琛眼眸微缩,似是在笑,将她的那缕头发勾在自己指间缓缓松开后开口:「云阳,送夫人回府。」 温如意福了福身,转头走出殿门时,绷紧的肩膀微松。 厉其琛看着她离开,身后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之前说要替温如意排忧解难的僧人若虚出现在了厉其琛的身后,脸上尤带着那慈和的笑容:「王爷。」 厉其琛的声音微冷:「这世上可有无血缘关系,生的一般无二,性情却全然不同之人。」 若虚恭敬的行了礼,笑眯眯答:「王爷心中可有答案?」 看着殿外早没了人影的台阶处,厉其琛没有回答。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落跑皇后》卷一 作者:木子苏 02、《落跑皇后》卷二 作者:木子苏 03、《落跑皇后》卷三 作者:木子苏 04、《落跑皇后》卷四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