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美女老师的爱情遭遇》 第一章 陶园镇,离县城一百多里地。四围的高山,似粗糙的摇篮,装着陶园。一条小河,呈s形,蛮横地从镇上划过。s上半环是学校,下半环是集镇。河流由北向南,顺着山谷流到山外。沿着河谷,一条普通公路艰难延伸到镇上。这是小镇与外界联系的唯一动脉。八十年代初,每天只有一趟班车往返。如有人要进县城,得提前几天买票。镇上的人,八成没走出过大山。 曹霞七岁就进过县城了。她爸爸是镇上唯一一所小学校长。难得一次上县城开会,就带了曹霞。进城见过世面的曹霞,是不一样。她知道县城门口有一条长江,江里有大轮船,嘟嘟一叫,就会开向远方的大城市。县城里的冰棍最好吃。其实,她爸爸也只给她买过冰棍。 七岁的曹霞,已长成美人坯子了。加上小嘴叭叭,能说会道,在东宫小学已是小有名气了。 镇上难得放一回电影,是《天仙配》。孩子们看后,老争七仙女和曹霞谁漂亮的问题,居然有半数的孩子,认为曹霞漂亮。一个高年级男生,把曹霞改成朝霞,在学校一下悄悄传开了。从此,没人叫她曹霞了。连老师也叫朝霞。听别人这么叫,曹霞高高兴兴地答应着,她很喜欢这个名字。 东宫小学的左侧,不到一里地,是镇上唯一的中学,叫陶园中学。学校很简陋,只有一排平房做教室。简易的操场,长满野草。 朝霞小学毕业了,进入陶园中学读初中。堂堂一个陶园中学,仅三个教学班。初中三个年级,各一个班。能考进陶园中学读书,镇上的人认为,是祖宗积德,那是很荣耀的。 朝霞的初中三年,跟小学一样,同样是在同学的羡慕,老师的赞美中度过的。初中毕业了,这届仅朝霞一人考进了县重点中学。 朝霞还有个姐姐和弟弟,可是,都不及朝霞那样聪慧,没她那样讨人喜欢。她爸爸很满意这个女儿,他把一切美好的愿望,都寄托在朝霞身上了。他好象已经看到了一线曙光。 朝霞考上重点中学的消息传来那天,她爸爸在镇上最体面的餐馆,大宴宾客。其实,也就是请了朝霞的三位老师和东宫小学的全体教师。朝霞的三位老师可是全才,语文政治一个人,数理化一个人,音体美一个人。可以说,到场的人,就是陶园镇的文化精英。这么排场、体面的宴会,在陶园还是第一次。以至不懂内情的陶园人,到处误传:曹校长的女儿考上大学了。这样以来,朝霞的美名就传遍了陶园。 陶园中学应运时代的要求,也开始招高中了。朝霞去县城读高一的时候,学校也招收了一个高中班。这班上大多是朝霞的初三同学。学生是招起来了,可老师的问题就严重了。陈校长运作了一个暑假,请回来了一位高才生,担任高一的数理化。为什么是请回来呢?因为,这高才生本来就是陶园人。他叫陶自力。改曹霞为朝霞的人,就是他。他比朝霞高三届,在陶园中学读完初三后,顺利地考上了县师范学校。他爸爸是陶园乡的党委书记,本想走后门让他留在城里的。经陈校长苦口婆心一劝,陶书记心一软,就答应让儿子回来了。 陶园中学能不能办高中,就看陶自力的了。因为,人们已经熟悉这样的顺口溜,:“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陈校长坚信自己是伯乐,陶自力应该是一匹千里马。 就这样,当朝霞去县城读高中的时候,陶自力来到了陶园中学。 陶自力生活在一个特别的家庭。他爸爸是镇上的能人,为陶园的陶氏家族撑起了门面。那年代的党委书记,哪有不吃香的。走街窜巷,一路吃香的喝辣的。男人见了,躬着背叫陶书记。女人见了,甜蜜蜜的一声“陶书记”,叫得人骨头都酥了。 一位叫得最甜的黄花闺女,自然被陶书记带进了党委大院。从此以后,陶书记就没有回过家了。陶自力的妈妈,是个裁缝,手灵巧得很,可就是不善言谈。陶自力十岁时,就开始过着这种不明不白的日子。他也象妈妈一样,不喜说笑,时常一个人呆着,既不看书,也不写字,手在桌子上不停地画。现在的陶自力,个高一米七五,就是左肩比右肩高,这可能与当时的不良习惯有关吧。陶书记却很挂记这个儿子,不光是往家里拿钱,还很是担心儿子的前程。在这方面没少动脑筋。陶书记除了贪女人这一杯外,其他的,还真没说的。在陶自力心里,还是有这个爸爸的,只是从不叫他。 陶自力从小学、初中、师范一路读上来,偏就爱数理化。现在,他担任高中的数理化,就怕是茶壶里的汤圆,有货倒不出。 开学了,第一天的课上下来,对陶自力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没想到,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往讲台一站,思路清晰,表述清楚,再加上他的朴实和自然,学生很是欢喜他。看来,这点很象他的爸爸,沉着,冷静,能干正经事。由此,陈校长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这样一所中学的发展,至少是提前发展,就跟这样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小伙子密切相关,让镇上的孩子,有了过年一样的盼头。 朝霞凭成绩进了高一年级的重点班。上第一节课就是英语。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是城里的,初中都学过英语。老师自然以他们的基础为准,一开学就学高一的教材。这节课,朝霞云来雾去的,第一次为学习急得哭了。 朝霞生来有一股倔劲,这是爸爸教给她的自信。哭过之后,有了自己的打算。她来上学时,爸爸把一学期的生活费都给她了,让她自己合理安排。她拿出一个月的生活费,去买了一个微型收录机。这也是她的同桌出的主意。于是,一有空,就收听电台上的英语讲座。从此以后,女生院,那个睡得最晚,起得最早的美丽女孩,就是朝霞。 第一学期完,朝霞学完了一至三册的初中英语,可以勉强听懂老师的课了。第二学期,她就可以轻松自如地上英语课了。在高二上半学期,她已经是班上的英语尖子生了。老师常请她上讲台教同学们读单词和课文。朝霞的声音清脆,甜美,吐词清楚,她原本就是一块天生的学语言的料。 有一节课,英语老师因故没来,朝霞因为充分预习过了课文,居然大胆地往讲台上一立,有板有眼地给同学们讲起课来。那个时代的学生,没有一个人笑话,有的只是羡慕和敬佩 朝霞觉得手中的教材已经吃不饱了,她象一个饥饿的孩子,四处去觅食。凡是她看得懂的英语书,她都捧在手上读。在高二的最后一学期,她已经学完了高中教材。她的其他各科,也遥遥领先。看来,考大学对她已不是神话了。可是,人的命运有谁说得准呢?就有人说,聪明漂亮的女孩子,命运是多劫难的。 高中最后一个暑假,为了迎接来年的高考,英语老师义务为同学们补课。朝霞认为自己没有必要了,就早早地回到家里。 现在,朝霞倒觉得可以轻松一下了。她想起了初中最要好的同学舒欣。舒欣也是镇上的人,在陶园中学读高二。朝霞在学校找到了舒欣,她俩一见面,象两只喜鹊,叽叽咋咋,欢喜得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高兴一阵后,舒欣才知道问朝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朝霞说:“别问了,说说你们。” 这时,朝霞的其他同学,都闻讯而来,把朝霞围了个密不透风。只看见朝霞高出他们半个头,一张白皙的脸,似一朵盛开的白莲。 朝霞一问到他们的成绩,个个都低下了头。他们最担心的是英语。学校没有英语老师,而明年英语要以满分记入总成绩。朝霞一看同学们焦虑的脸,心也揪成一团。 朝霞本想找这群老伙计好好乐乐,这样一来,已提不起半点兴致了。 朝霞回到家里的第一个晚上,很晚才睡着。她在为初中的那帮同学着急。她听说他们的数理化还可以。那个陶自力教得不比城里的老师差。可他们缺了一门课程,升学的希望何在? 第二天吃午饭时,爸爸告诉朝霞,因为身体的原因,决定退休。家里可以让一个子女接班,镇上的小学、中学可以任意选。可现在家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姐姐有工作了,弟弟今年考上了技校。但爸爸是绝对不会让她去接班的,因为,爸爸替她设计好了更好的未来。 爸爸的消息,让朝霞忘了扒饭。接班?陶园中学不是严重缺英语老师吗?去陶园中学教英语,有可能救活那帮可怜的同学。 想到这里,她搁下碗筷,拽着爸爸的手臂,很严肃地说:“爸爸,我要去陶园中学教书。”爸爸看了看女儿,感觉不象开玩笑。 “你说说理由。”爸爸也搁下了碗筷。 朝霞陈述了三点理由,“第一,早点工作,早点挣钱,可以让爸爸早点放心。第二,陶园中学正是危难之时,能为之解危救难,功德无量。第三,自己还可以边工作边学习,同样可以圆大学梦,只不过推迟而已。” 朝霞的爸爸是个讲民主的人。一辈子饱读经书,对教育有自己信奉的理论,更有丰富的经验积累。他骨子里倒希望有个子女能继承他的事业。他思考良久,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长长吐了一口气,重重地说:“你长大了,你自己决定吧。” 朝霞是一个不会掩藏情感的女孩。她跳起来,在爸爸那皱巴巴的脸上,亲了一口,飞身跑出去了。 陶园中学是第一次面临来年的高考,所以,得拼死一搏。朝霞的到来,给学校及时注入了一剂强性针。 十七岁的朝霞,已知道怎样去展示自己的美了。她特别喜欢日本的当红明星――三口百惠。平时,她总爱穿幸子服。她一穿上幸子服,同学们都说她很像三口百惠。又有人给她改名了,叫朝霞百惠。说实在的,她的五官,长得真像三口百惠。三口百惠还有两颗龅牙,而朝霞却是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三口百惠的剧照,很少看到她笑,也许是因为她有龅牙的缘故。可朝霞爱笑。她的无邪的笑容,让你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朝霞第一天上课,特别注意了把自己装扮得成熟一点。她就怕同学们觉得,她不像个老师。她喜欢翠绿色。今天,她脱下了喜欢的幸子服,穿一件翠绿短袖,左胸锈一朵白色的菊花,还有枝枝蔓蔓的装点,恰到好处。大翻领子,把那张俏丽的脸,衬托得白玉一样的透亮、润泽。下配白色的大喇叭裤,站在地上,是看不见她的脚尖的。她还特地剪了个发型――“包包菜”。这种发型,适合任何年龄段。 朝霞一走进教室,不用说,掌声雷动。朝霞虽然是见过世面的,但毕竟是第一次上讲台,而且,下面坐的有一半是她的同学,心里咚咚直跳。但一看同学们那急切的眼神,朝霞很快平静下来了。 于是,在这样的教室,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的一群特殊的学生面前,朝霞翻开了她教育生涯的扉页。同学成了同学的老师,这可不是在编故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这就是中国这样一个落后的国家,在八十年代的教育怪事。 下课了,有几个同学还在跟朝霞学单词发音。初学外语,舌头难免有点僵硬,发出的音是很好笑的。朝霞忍住笑,认真纠正。 这时,陶自力走过来了。他难得露出一张笑脸,“好了,让曹老师去喝口水。” 学生们看看曹老师,又看看陶老师,诡秘地一笑,散开了。 走进简易的办公室,陶自力递过来一杯水,象是早就预备好了。朝霞正渴,接过来,一饮而尽。她抬头看陶自力,他也正看着自己。陶自力的神色不大自然,象是在接受考官的审视,满脸通红,嘴角抽动了两下,似要说什么,可又没有开口。 还是朝霞爽快,“你就是陶老师吧,我们同是一个地方的人,很遗憾,我却不认识你。” 陶自力眼睛看着别处说道:“我可是很早就熟知你了。” 接下来是沉默。 上课铃响了,朝霞抱着讲义,咯噔咯噔,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陶园中学有英语老师了,这应该载入史册。全校三个初中班,三个高中班,一共三十节英语课。不过,她只需写一个教案,因为,全校的起步是一样的,内容自然是一样的了。这也是一件怪事了。你得明白,这是在八十年代偏僻的山村,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如果是现在,朝霞可正好捞钱了,每个月多上课的补贴,比工资高。可那时,人就这么犯傻,不知道捞钱,只知道傻干。要说,这才叫无私奉献。 朝霞上完正课,还急猴猴地要抢占早晚自习。也就是说,从早到晚,她都泡在教室里。她的工作重心是在高三。其实,就是占了陶自力的辅导时间。陶自力是不会和她计较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想,他都得让步。 朝霞在教室里上课,陶自力就在外面偷听。他听不懂英语,只想听听朝霞的声音。小学时候,给朝霞改名,那是他酝酿了好久的事。那时,对朝霞,有一种莫名的欲求,究竟是什么,他也弄不清楚。现在,那种欲求似乎清晰起来。朝霞,就是他心中最美丽的一片云彩。他希望,这片云彩,永远漂浮在他的心海,永远升挂在他的天空。他很感谢陈校长,如果没有陈校长请他回来,他哪有机会听这样的滋肝润肺的天籁之音? 晚自习下了,朝霞回家需走一条幽黑的小路。陶自力说也要回家,提出和她一起走。朝霞当然高兴。朝霞走在前面,陶自力拿着手电紧跟在后。小路是顺着河堤延伸的,夜晚,须小心才是,一不留神,就会下河洗澡。朝霞脚穿高跟鞋,腰身一纽一摆,婀娜飘逸,在陶自力看来,这是世界上最美的舞姿。但他又怕朝霞摔跟斗,他才不喜欢残缺美呢。维纳斯没有了手臂,那就不美了,干吗还说是最美呢?这是人类在欺骗自己。他真想伸出一只手去护着朝霞的腰。但是,他没那个色胆。朝霞走在前面,机关枪似的述说课堂上的趣事,陶自力只是嘿嘿地笑。他一直只重复一句话,“小心点!” 朝霞到家了。陶自力觉得这段路,是世上最短的路。 陶自力还得回学校去,他根本就没有住在家里。进陶园中学以来,他一直住在学校简陋的宿舍里。只是星期天回去看看妈妈。 这条路虽然是短,但重复的次数多了,就是一条幽长的路了。 每天晚上,同一个时间,同样的人,同样的话题,陶自力也只讲同一句话,“小心点。”不同的是,朝霞衣服的颜色变了,款式变了。就在这样无数个朦胧又清晰的夜晚,朝霞为陶自力展示的是缤纷的世界,是浪漫而又回味无穷的体验。陶自力只有在这个时候,离朝霞最近。他甚至可以听到朝霞的呼吸,那是芊芊女子的呼吸,均匀,和缓。还有她体内溢出了香味,独特。独特得让他想入非非。陶自力的心里,溢满了幸福。他不求占有,只求伴随。近来,老师们见他笑容多了,都意味深长地问他,“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只是开心地一笑。 可朝霞只把这一切,看成是顺理成章,没什么特别。她仅以为是和陶自力同路而已。 朝霞的爸爸退下来了,但还是没有完全离岗,仍留在学校做调研。新上任的校长,姓毛,是本校的原教导主任,跟随曹校长多年.。他的提升,当然是老校长的力荐。他一上任,烧的第一把火,就是优化教师队伍。他还真有两刷子,居然向教育局要来了两位应届师范毕业生。一个叫李权升,一个叫王自富。 两位老师,一来就担任六年级课程,明显是挑大梁。 刚开学几个星期,曹校长时不时地听他俩上课,听完之后,两人自然要请曹校长提宝贵意见。一次,两人跟随到曹校长家里来。曹校长对人一惯平和,就和他俩推心置腹地谈开了。自然就谈到自己的教育理念。他一贯主张爱心教育。他说,唯有爱心,才能打开教育的僵局;唯有爱心,才能推动教育;也唯有爱心,才能使中国的教育在国际上产生一定影响;唯有爱心,作为老师,也才能在繁琐的工作中,体会到快乐。 他们的谈话,一直延续到吃晚饭。朝霞正好回来了。朝霞一进门,看见家里有客人,就随口问候了一声,连人是男是女,都没看清,就钻进厨房,大声叫饿。朝霞的妈妈也是一位退休教师,饭菜做得是一流的香。朝霞跌跌撞撞地帮妈妈把菜端上来,摆满了一桌子。李老师、王老师赶快起身要走,曹校长执意留他们一起吃。朝霞也随声说了一句,“别客气嘛。”俩人就不好再推辞了。 这顿饭,对朝霞来说,没什么两样。她照常狼吞虎咽。两个小伙子,看得有些不解,这么苗条、貌美的姑娘,怎么是这个吃象?曹校长在一旁会心地笑了。他最了解自己的女儿。女儿实在是太累、太饿了。唯有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女儿才象个十七岁的孩子。 这顿饭,李老师和王老师吃得很不自在。他们刚到学校,就听说曹校长有个女儿,在陶园中学教书,人长得十分漂亮。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天看到的,是一个自然、真实,当然更是美丽的朝霞。他们俩个是从县城里来,多少也见识了几个美女。可在他们的记忆中,却没有能象朝霞这样美得让人心服口服的。如果要用词语来形容他们眼中的朝霞,任何词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从此以后,李老师和王老师,就多了一件心事――思念。 王自富和李全升是同班同学,平时的关系没说的。两人一起从县城分到陶园,都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但是,自从在朝霞家吃了那顿晚饭后,两人都觉察到了对方的微妙的变化。一起谈论的时候少了,就是谈到一个话题,也不象以前那样坦诚,彼此总有些遮掩。最关键的是,他们都很关注朝霞的行踪。只要朝霞在家,他俩总会出现在她家门口。王自富天生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一见了朝霞,总有讲不完的奇闻怪事。而李全升一句也插不上。他也不是随便认输的人。他记得妈妈说过一句话:“男孩子找媳妇,只要仗母娘喜欢,就有希望了。”于是,他另辟蹊径,有事没事,围着朝霞的妈妈转。她妈妈姓杨,于是,他就杨阿姨杨阿姨的叫开了。 王自富正对朝霞吹得天花乱坠的时候,朝霞的妈妈提着一大桶衣服,从屋里走出来,准备下河去洗。站在旁边的李全升快步上前,一手抢过桶,说:“杨阿姨,我帮你。”不容杨阿姨推辞,李全升已经提着桶跑远了。 从此以后,只要杨阿姨有什么重活要干,譬如买米、打油什么的,李全升总是固执地揽过来。有时,连朝霞的妈妈都不好意思。看着李全升一副好身体,还有麻利的手脚,朝霞的妈妈真还有点喜欢他了。她觉得像李全升这样的,要知识有知识,要身体有身体,基本具备了佳婿的条件了。 王自富见李全升忙碌的身影,常出现在朝霞家里,他也加紧了对朝霞的攻势。他不但嘴上生烟,而且笔下也生花。他隔三叉五的,总要为朝霞创作几首小诗,亲自交到朝霞的手中。可这些诗,朝霞却读不出一点诗意来,她反而觉得好笑。特别是那首《致朝霞》,让她忍俊不禁。很明显,那是模仿有个诗人的诗写的。朝霞读了一遍,还能记得其中的一句:“我如果爱你/决不做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只是得到你的同情和怜悯/我如果爱你/我要做那高枝上的黄鹂/为你唱出动听的歌谣。” 朝霞读完诗,找不到一点感觉。她在想,是不是自己缺少欣赏能力。 好不容易盼到星期天,朝霞想好好轻松一下。她还不习惯把弦绷得太紧。紧紧张张地上一周课,她真的觉得好累。她没别的要求,只想好好睡个懒觉。平时,早上天不亮,就要往学校赶,风风火火的,就是一整天,连午睡都没有。 快九点了,朝霞还在蒙头大睡。妈妈担心她饿了,做好了早餐,叫了她几次。朝霞很不情愿地起来了,蹲在大门口漱口。 王自富很快冒了出来,好象早等在一旁似的。他无声无息地站在朝霞的前面,默默地专注地看着朝霞。 朝霞洗完,站起身来,朝他笑一笑,转身进屋里了。王自富跟了进来,笑着向屋里的人招呼,然后,很随和地坐下了。 朝霞吃妈妈准备好的早餐,不去看王自富。王自富和朝霞的爸爸曹校长聊了起来。 朝霞要的轻松不是这样的,她觉得王自富在,有些别扭。正好,妈妈要下河洗衣服。朝霞抢过妈妈手中的大桶,高兴地说:“妈妈,我去。” “这么多,你不行。”妈妈很不放心。 这时,该想到的人来了。是李全升。他总是来得很巧。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才能显示他的优势。他从朝霞手中抢过桶,一声不吭地下河去了。 朝霞没趣地回到屋里,见王自富和她爸爸聊得还投入,就又回到卧室,重新躺下。这个星期天没劲。 “朝霞,来客人了。倒茶。”朝霞听见爸爸在叫她。 朝霞走出来,爸爸指着坐在王自富身边的人,介绍道:“这是钟亮。我的学生。现在有出息了。快去倒茶来。” 朝霞递过茶,顺便看了那人,穿黑色的西装,打着鲜红的领带。朝霞想笑。那人也冲着朝霞不转眼地看。 “你怎么这样客气,还拿东西。来玩就是了。”朝霞爸爸客气地说。 朝霞看见桌子上放了一大堆东西,估计是钟亮提来的。 “好久都该来看您了。可我一直很忙。”钟亮亮开喉咙说,生怕别人听不见。 “你行呀,房子修得那么漂亮。”曹校长看着钟亮,很高兴地说。 “房子是修好了。主要是这几年开车好挣钱。这要谢谢您。”钟亮的眼睛一直看着朝霞。 王自富这时候插不上话,他觉得该走了。他站起来告辞:“曹校长,你们慢慢聊。”朝霞没事也跟了出来。王自富心里一热,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似乎感觉到了朝霞的偏心。走出大门,王自富急着问:“我给你看的诗怎么样?” “我读不懂诗。”朝霞很随意地答道。 “那都是我的心里话。”王自富语气沉重。 “我知道。我还不大懂这些,你就别费这个劲了。”朝霞认真地说完,转身回到屋里去了。 王自富有些扫兴,刚才的那点高兴劲,随风散尽。但是,他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朝霞一走进屋里,钟亮的眼光像磁铁一样,粘着她。她什么也没说,回到自己的卧室。甚至是躲进卧室的。她觉得家里,已经不清净了。 吃晚饭的时候,她把自己的新打算给爸爸讲了。 “我想住在学校去。家里现在很烦人的”朝霞边吃边说。 爸爸知道女儿的意思,“也好。这样你就可以安心上课了。” 妈妈却很担心朝霞,“行吗?学校什么都不方便。” “没事。只要清净就行。”朝霞下定了决心。 星期一,下了早自习,朝霞找到陈校长,说明了自己的打算。陈校长一听,脸上显出为难的神情,想了一想,才说:“你别急,我来给你想办法。房子倒是有一间,但不适合你住。” “为什么?我能的。”朝霞住校心情太急切了。 陈校长摇摇头,说:“你等着。行不行,我中午给你回信。” 朝霞点头答应了。 原来学校仅有一间空房,已经有两年没人住了。那间寝室,正好是教师寝室最边上的那间,右侧靠着围墙。除了朝霞,学校的老师都知道,那间屋子,是死去的廖老师住过的。廖老师就死在屋里,而且死得惊心动魄。他是为情所困,最后那个晚上,吸了整夜的烟,丢下满地的烟头,然后高声叫着爱人的名字,嘴里含着雷管,奋力地一拉,轰隆一声巨响,血肉横飞,沾满了墙壁和天花板。 廖老师的死,给学校蒙上了一层阴影。那个年代,一个老师,为了女人而轻生,实在是不光彩。学校决定薄葬。 他的尸体,是几个民工,收拾了一个上午,才装进一只草袋里。就由他们顺手抬到操场边,在实验地里,挖了坑,悄悄地埋下了。没有墓碑,就连一个土堆都没有。从此,那实验地里的禾苗不长,草却风长。 那间屋子,学校派人重新粉刷了几次,可还是能隐隐看得出,墙壁上大块小块殷红的血迹。在那以后,别说住人了,就连隔壁的老师都不敢一人住。 这房子的事情,实在是让陈校长为难。但也不能拒绝朝霞这个救星的这点小小要求吧。陈校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到了陶自力。 陈校长走进陶自力的寝室,正好杨青老师也在。陈校长在屋里转了一圈,才开口说:“两位都在,正好有件事情要同你们商量。朝霞老师要住进学校来,可是没有合适的房子,我想请你们两位想想办法。” 杨青是个很爽直的人,正好也是朝霞初中的音体美老师。年龄比陶自力大两岁。他笑着说:“这好办,我和陶老师一起住吧。” 陶自力伸手挠挠头发,慢条斯里地说:“这不好吧。杨老师要谈恋爱。” 杨青马上跳起来,指着陶自力,笑着说:“你说的是你吧?我哪有呀?” 看来,两人住一间屋子,是行不通的。陈校长只有执行第二个方案了。 “我们还有一间空房,难道永远空着?你们都是唯物论者,谁敢去住?”陈校长的眼里,尽是期待。 两位年轻老师,你看我,我看你。这也真是很为难。 “我去住空房。”陶自力反而很高兴地说道。他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他决定,为了朝霞,连鬼都不怕,朝霞说不定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我去。我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些。而且廖老师在生时,我们关系不错。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说不定还会保佑我找个媳妇。”杨青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 “不,我去。”陶自力毫不让步。 这下又给陈校长摆出新的难题了。先是怕没有人住,这下又争着住。这可怎么办? 陈校长在陶自力的桌子上,随手拿了一样小东西,在背后双手捣来捣去,然后伸出来,神秘地说:“我们来玩个游戏,你们两猜,我的哪边有。猜到有的就去住空房。” 陶自力猜中了。这也许是天意。 中午,陶自力就搬进去了。听说陶自力要住进鬼屋,全校的老师都围拢来了。有人提议,放挂鞭炮冲冲邪。陈校长高兴地派人立马买来了。噼噼啪啪,惹来了全校的学生,一个个边跑边叫:“陶老师结婚了。” 陶自力听到学生这样一喊,心里真有些喜气洋洋的感觉。老师们也高兴地附和着,“陶自力结婚了。吃喜糖了。” 杨青也跟着起哄:“陶自力,你真得去买喜糖呢。” “好。”陶自力掏出一张十元大钞,递给杨青,“你去帮我操办。” 杨青就在小买部,买回来一大包东西。正在散糖的时候,朝霞来了。杨青赶快给朝霞发了糖,还一本正经地说:“这是陶自力的喜糖。” 朝霞扒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却急着问:“新娘呢?”大伙一阵哄笑。 陶自力看着朝霞喜形于色,心里灌满了蜜糖,美滋滋的。 陈校长从人群里叫出朝霞,高兴地说:“你可以住到学校来了。房子是陶自力让出来的。” “陶自力?他不是住在家里的吗?”朝霞有些疑虑。 “是的。真是他。他一直住在学校的。”陈校长再次证实道。 “陶自力住进去的房子,已经有几年没有人住了。那屋里死过人的”陈校长顺便补充道。 “什么?他怎么敢去住?”朝霞满脑的问题。 “你看陶老师真是不错呀!”陈校长看着朝霞,意味深长地说。陈校长的内心,真想朝霞在陶园中学,找到一个栓马桩,长此安家落户。他的陶园需要她呀! 第二章 朝霞住进了陶自力的房间。陶自里抽空,帮着朝霞收拾整理屋子。朝霞却抱着两手,围着陶自力问个没完。 “你说你住在家里,为什么骗我?”朝霞假装很生气的样子。 “我是怕你晚上一个人怕”陶自力说出了真话。 “你是不是不怀好意?”朝霞故意说道。 “你看得出我不怀好意吗?”陶自力放下扫帚,直起身来,看着朝霞。 “我早看出来了。”朝霞忍住笑。 “那就好。我就怕你看不出来。”陶自力走近朝霞,眼神很深奥。 朝霞调皮地转过身子,嘟着嘴,却意外地看到墙壁上还贴着一张字条。看得出,字条已经贴了很久。大大的一张纸,却只写了一个“霞”字。朝霞完全明白了陶自力的心思了。 “你住进那屋子不怕吗?”朝霞转过身来问。 “不怕。有什么好怕的。怕鬼的人,是因为心里有鬼。我心里装着人的,没有鬼。”陶自力慢悠悠地说出这么长一句话,朝霞还是第一次听到。 朝霞本想顺着问下去的,但是,她不想和陶自力探讨得太深。现在,她心里对陶自力还没有谱。 学校的条件不是一般的差,日常用水都要下河去提。学校食堂,每天早上供应一次开水,但要去得早。那开水,是大师傅就着煮米炒菜的大锅烧的。倒在杯子里,会有几颗油珠子漂着。学校为了工作,不许老师自己开火煮饭,通通吃食堂。就是教育局长来了,也得和老师们一起吃一菜一汤。去吃饭,得自己备碗筷,吃完了,自己洗了带走。 天还没亮明白,学生就到教室上自习去了。朝霞也该起床了。其实,住在学校还可以多睡十分钟。朝霞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住在学校。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去找洗脸水。开开门一看,门口放着一样东西,仔细看,是温水瓶。揭开盖,热气腾腾的。朝霞知道是谁提来的。 朝霞洗漱完毕,匆匆进教室去辅导。早饭时候,学生一窝蜂的涌向食堂。他们吃的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粮食,自己用饭盒装着拿去蒸上。人多了,多半时候吃的是半生不熟的。 朝霞一看老师门都拿着碗去了食堂,自己却没有碗。看来这顿早饭是吃不成了。朝霞决定撑过去,中午再说。 等她转身朝宿舍走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回头一看,陶自力正焦急地看着她,“你不饿呀?”看那样子,好象朝霞饿了半个世纪,让他如此心疼。一看他手上拿着两副碗筷,朝霞明白了。她跟在陶自力的身后,走进了食堂。 老师们见他们两进来,都同时瞪亮了眼睛。陈校长走过来,温和地说,“曹老师,学校的生活很艰苦,你先试试。不要苦了自己。” 朝霞笑着说:“我能行。”陈校长满意地点点头。 早上是吃面条。师傅煮好面条,再把油盐放进锅里。老师伸出碗,师傅先舀出面,再添上一勺汤,然后蹬一边吃去。这个时候,酱油、味精是有了,但学校没有。可没一个老师说不好吃的。朝霞也是一样,因为饿,因为忙,压根没有时间去品味。三下五除二,吃完了,还不知咸淡,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陶自力吃完,站在一旁等着朝霞。朝霞一吃完,陶自力就拿过碗筷去水缸旁边洗。朝霞却没等他,径直走了。 朝霞的隔壁就是杨青。他音师毕业,分到陶园中学,包揽全校的音、体、美。他对体育和美术一窍不通。陈校长说,不会不要紧,只要把学生管住就行。反正不是考试科目。这样,他是学校最悠闲的人。 朝霞是他的第一批学生。她还记得杨老师教的那首《满山红叶似彩霞》。毕业晚会上,她唱了。当时,杨老师高兴地为她翘起大拇指。 朝霞下了晚自习,“嘎吱”推开寝室门。“啪嚓”,远远地把书扔到桌子上,仰面往床上一躺,身上的骨架快散了。刚学着穿高跟鞋,脚疼得要命。 陶自力不声不响地进来。朝霞没睁眼,知道是他。 “怎么了?不舒服?”陶自力站在写字台前,小声问。 “没有。就是脚疼。”朝霞依然闭着眼。 “怎么搞的?”陶自力有些紧张。 “没什么。就是穿高跟鞋整的。” “明天不要穿了。你这身材,又不需要靠鞋跟增加高度。”陶自力语气很坚定。 “那我不还是一个中学生?”朝霞坐了起来,看着陶自力。 “你本来就是中学生嘛。” “那你一个老师,还跟我单独在一起?”朝霞瞪大眼睛。 这时,杨青哼着《满山红叶似彩霞》,神情悠然地走进来。朝霞赶紧站起来,招呼着:“杨老师坐。” “别客气。”杨青转向陶自力问,“这两天你是住在鬼屋的?怎么样?” “一切正常。看来这屋只有我才敢住。”陶自力脸上显出少有的神气。 “那可不一定。”杨青笑着说,“当初我也申请了,只是你运气好罢了。” “什么运气好?”朝霞不明白地问。 杨青道出了抓阄住鬼屋的过程。朝霞一阵开心大笑,两个男人也看着她笑。 “陶自力,你怎么这么倒霉呀?”朝霞笑着问。 “我才不倒霉呢。我是最幸运的。”陶自力低下头说。 睡觉铃响了,班主任得去查寝了。陶自力走了出去,照例是不声不响。 剩下杨青和朝霞。屋里很静。杨青抬头看贴在墙上的课程表,问:“这么多课,能行吗?” “还行。累是自然的。”朝霞答道。 杨青作为朝霞的老师,本应该有话可说的,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该说什么好呢。他转过身,又看到了窗户旁贴着的那个大大的“霞”。 “这是陶自力写的。你明白他的意思吗?”杨青回过头看着朝霞问。 “我不太明白,也不想明白。”朝霞说得很轻,但是杨青还是听清楚了。 “为什么?”杨青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爱情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朝霞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她觉得在老师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 “好了。不聊了。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杨青很轻松地走出去了,并为朝霞紧紧地拉上了门。 朝霞听得见杨老师进屋的声音,还听见他倒水洗脸。 “满山那个红叶呀,似彩霞。彩霞年年映山峡…”优美的歌声从隔壁传来。朝霞伴着歌声,进入了梦乡。 夜里两点多钟,朝霞的肚子一阵绞痛。她第一感觉就是要上厕所。这可怎么办?厕所还很远,须走下门前长长的石梯,穿过操场。再说,她也知道廖老师就埋在操场边的。她首先想到杨青。 朝霞紧紧捂住肚子,躬着腰,敲响了杨青的门。 “谁?”杨青问得很急促。 “我。”杨青一下听出了朝霞的声音。他快速披上衣服,开门见状,急切地问:“你怎么了?” “我肚子痛,要上厕所。可我不敢去。”朝霞皱紧眉头,脸色特青。 “快走。”杨青转身拿了电筒,跟在朝霞身后。下石梯了,又一阵巨痛,朝霞直不起腰来了。杨青见状,果断地侧身上前,一蹲腿,拉着朝霞的一只手,把朝霞背在了背上。他快步跑下石梯,穿过操场,在厕所门口,放下朝霞,喘着气说:“快去,别怕。”朝霞拿了电筒进厕所去了。 完了,朝霞走出厕所,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影响杨老师休息。” “没什么。肚子还痛吗?要不要去医院?”杨青急着问。 “好了。不用。”朝霞说。 “你今天吃了什么东西?” “可能是晚上的肥锅肉有问题。我吃的时候已经凉了。” “可能是你还没习惯。我们常常吃这样的肉,可就是没问题。”杨青说完,小声地笑了。 操场的右边就是实验田,地里只有半人深的毛草,夜风瑟瑟,朝霞想到了廖老师,后背麻丝丝的。她靠近杨青走着,不敢落下半步。上石梯时,朝霞走在前面。杨青在后面照着电筒。 突然,一团黑影从石梯旁的草丛中窜了出来,毛茸茸的尾巴扫着了朝霞的腿。朝霞吓得惊叫一声,转身扑进杨青的怀里。 杨青搂紧朝霞,轻声说:“别怕。那是一只猫。” 朝霞回过神来,赶紧推开杨青的手臂。急急的跑上石梯。杨青紧追在后,不停地招呼:“小心点。” 朝霞站在寝室门口,很恭敬地说了声:“谢谢你,杨老师。”没等杨老师回话,朝霞就关上了门。她躺在床上好一阵,才听到杨老师的关门声。 朝霞这一番折腾,好久没能入睡。直到五点多钟才迷迷糊糊地睡去。早自习的铃声,都没能听见。下自习了,也没见朝霞去吃饭。陶自力急了,见朝霞的门还紧闭着,门口的热水瓶没动。他知道朝霞还没起床。是不是病了?想到此,陶自力心里一紧。 “咚咚”,陶自力急急地敲响了朝霞的门。 朝霞一惊醒,首先是看表。天了,快八点了。她三下两下穿上衣服,开门见陶自力,劈头盖脑的一顿责备:“你怎么不早叫我?” 陶自力看着朝霞生气的样子,心里反倒高兴。这说明朝霞没把他当外人。 “好好好,我下次一定叫。”陶自力笑着说,“快去吃饭了上课。” “还去吃。昨天就是吃出毛病来了,” “毛病?你怎么了?”陶自力一听,果然,他的预料没错。 “昨晚肚子痛死我了。”朝霞边洗脸边说道。 “一定是食堂的饭菜有问题。你这么娇贵,以后不要勉强吃了。”陶自力有些心疼的感觉。 朝霞洗完脸,才感觉到肚子里空空的,很饿。 “食堂还有吃的吗?” “有是有,可能凉了。”陶自力继续说,“这样,你先去上课,我在食堂给你熬粥去。你下课了,来吃。” “好吧,那麻烦你了。”朝霞笑着说。她还是第一次和陶自力这么客气。 上课铃响了,朝霞依然是风风火火地跑向教室。 陶自力走进朝霞的寝室,见墙角有一堆要洗的衣服。他没有多想,抓起衣服,塞到旁边的桶里,去了食堂。 食堂的炉灶,这时正好是空着的。陶自力向大师傅要了二两米,就着食堂唯一的一口大锅,开始煮粥了。粥煮在锅里,他得抓紧时间洗衣服。 一堆衣服倒进一个大木盆里,没有现成的水龙头,得用瓢慢慢地舀水。木盆里的水满了,红红绿绿的内衣内裤,漂在水面。陶自力从未见过这些红的绿的,他的心里在微微地抖动。同时,又有一丝惊喜。他犹豫片刻,抓起了粉色的乳罩,伸长脖子,嗅了嗅,有朝霞浓浓的体香。陶自力感到,一股电流,“嗖”地窜到了脑门。他是第一次,这么近的,感受到一个女人的气息,而且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此时,他感觉到体内有股强大的劲,想使出来。他开始稀里哗啦地洗起来,晶莹的水花,溅得老高。 下课了,朝霞远远看见陶自力依着门框,在等着。她好像闻到了粥香了。她一阵小跑。 “饿坏了吧。快吃。”陶自力没等朝霞走近,就笑着说道。 “是的。粥呢?”朝霞径直往屋里走。她看见了桌子上的粥。她端了粥,走出屋子,蹲在门口吃起来。陶自力依然靠着门框,看着朝霞吃,脸上是控制不住的喜悦。 朝霞喝完了一碗粥,直起腰来,才发现门口凉衣绳上的衣服,还在滴滴嗒嗒地流水。她惊讶地问:“是你洗的?” 陶自力点点头。 “你怎么这样?以后没经我的允许,不许干了。”朝霞真生气了。她觉得,一个男人,在为女人洗衣服了,而且还有内衣,那说明什么。别人见了,还用得着解释吗?再说,她和陶自力还远着呢。 陶自力也没想到,朝霞是这样的态度。他以为朝霞会很高兴。这就怪了,他有些弄不懂女人了。 陶园中学四百多学生,可老师还不到一席人。吃饭到齐了,加炊事班长刚好八个。食堂里只有一张桌子,没有座位,男女老少,一律站着吃。如果有上级领导突访,年轻老师会自觉地蹲在一边吃去。平时挤在一起,注意力没在菜盘子里,大多在讨论各自班上的学生。所以,每个班优秀学生的名字,老师们都熟知,即使没有担任那班的课程。 朝霞这几天都是挨着陶自力站着吃饭。今天午饭时,她去得比陶自力早。进门见杨青,就挨他站着吃。陶自力最后到,可能是拖堂了。他盛了饭,不知道往哪插。最后,还是决定站在朝霞和杨青之间。学校有惯例,一三五打牙祭。打牙祭也仅仅是肥锅肉。巴掌大一片片的肉,肥的瘦的连在一起,朝霞是不敢轻举妄动了。陶自力夹一片,咬去肥的,把剩下的瘦肉,悄悄放进朝霞的碗里。朝霞却麻利退给了陶自力。这个小动做,只有杨青看在眼里。 陶自力虽然后到,还是比朝霞先吃完。他习惯性地站在一旁,等着给朝霞洗碗。朝霞吃完了,陶自力走过去拿她的碗筷。朝霞却推开他的手,小声说:“谢谢,以后我自己洗。”陶自力伸出去的手,僵硬地停在空中,脸色有些难堪。 “来来来,帮我洗一下。谢谢。”杨青递过碗去,笑着说道。 陶自力收回手,看了杨青一眼,“你的,就免了。”说完转身去了。 杨青吃了饭,走出食堂,习惯唱歌。朝霞没来之前,他老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这几天,却改成了《满山红叶似彩霞》了。 “哥是川江长流水,妹是川江水上波”朝霞走在他的身后,陶醉如初。 杨青一直唱到寝室里。歌声没断。 “红叶彩霞千般好,怎比阿妹在山崖。” 朝霞也进了自己的寝室。 “手捧红叶望阿哥,红叶映在妹心窝”是朝霞在唱,杨青却停了。 “红叶彩霞千般好,怎比阿妹在山崖。”两人齐唱。朝霞很兴奋。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好听,和杨老师合唱,倒还蛮合适的。 这时,陶自力进来了,看得出有些不快。见朝霞和杨青没完没了地唱,心里像针在扎一样。他真想大吼一声,“别唱了。”但他没有合适的理由。他在朝霞的屋里来回地转,有些不知所措。 “你今天是怎么了?”陶自力大声地问。朝霞还在唱。 “我在问你啦。”陶自力显出少有的烦躁。 朝霞停了下来,正好有些话要对陶自力讲。她和陶自力离得很近。 “自力,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我完全明白你的心事。可是,我还不懂很多东西。也许是我不知好逮。别的道理我更不会讲,但我相信直觉。我们以后的交往,最好保持一定距离。可以吗?”朝霞说得很轻。 ‘我们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你有好多方面,都需要人照顾。”陶自力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这样对我好,让我很为难。也让我无法安心上课。”朝霞眨着清亮的大眼睛,看着陶自力。 “你的意思是你讨厌我?”陶自力心里很惶恐。 “不是。你还不了解我。”朝霞心里有很多的道理,却无法讲出来。 “那我们以后像敌人一样,就光荣了?”陶自力没好气地说。 “也不是那样的。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朝霞觉得和陶自力谈得很费劲。 ‘我们要把精力放在高三。我来这儿的目的,你是知道的。其他的,以后再说。好吗?”朝霞接着说。 陶自力听了,心里平静多了。 ‘好吧。听你的安排。”陶自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周六了,学校只上半天课。第四节课一下,朝霞想赶回去吃饭,连手中的讲义,是让学生送回寝室的。穿着高跟鞋上四节课,她的脚疼得迈不开步了。她恨不得脱掉鞋,赤脚走。 “朝霞。”一个男人的声音。朝霞寻声望过去,是钟亮,正朝着她笑,他的身后停着崭新的大卡车。 朝霞忍着痛,走过去。“是你呀。” “来,上车。”钟亮直截了当地说。 “不了。你是有别的事吧。”朝霞本能地推辞道。 “我事情办完了。正好回去。来,上车。”钟亮再次邀请着。 “好吧。”朝霞答应了。钟亮如得到圣旨似的,弯腰打开车门。 朝霞坐上车,好多的学生一下围拢来,睁大好奇的眼睛。在他们眼里,朝霞就像皇后一样的高贵。 “你怎么不住在家里呀?”钟亮发动了车,问道。 “学校方便些。”朝霞简单以答。 “只有星期六才回家?” “是的,” “那我每周这个时候来接你。” “不不不,我不一定回去。都是临时决定。”没想到,朝霞还有如此快的应变能力。 “平时你忙,我也忙。见你是好不容易呀。你不知道,见到你,我是````” “你别这样。你忙你的。我们下周六,高三的要补课。”朝霞抢着说。 “补课,学校给你多少钱?”钟亮笑着问。 “没有钱。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朝霞觉得没必要和钟亮讨论。 钟亮开着车,给朝霞不知讲了些什么,朝霞没听清楚,只是“恩恩啊啊”地应付着。 车停在东宫小学的门口。朝霞急急地下了车,生怕有人看见了。 “谢谢。我就不请你到家坐了。你快去吧。”朝霞说完,进门去了。 钟亮看着她的背影,先前备好的自信,已被削减了一半。难怪有人说,朝霞就是镇上的一朵刺玫瑰。 朝霞一进门,就瞧见了王自富。王自富见朝霞露面,惊喜的眼神,完全是一个饥渴的汉子,发现了清澈的水源。 “你真是稀客呀。”王自富的声音明显有些夸张。 “是吗?”朝霞笑着从他身边走进了家门。 朝霞的妈妈,早准备好了饭菜,等着她。朝霞边吃,边诉说一周来的悲惨遭遇。妈妈心里疼了一大路,直叫她搬回来。爸爸却只是笑。 饭还没吃完,王自富笑着进来了。朝霞没理他,爸爸热情地招呼着。朝霞最喜欢和爸爸妈妈边吃边聊,心里开始讨厌这个王自富了。 她本想还要吃的,可已经没胃口了。她放了碗筷,对妈妈说:“我累坏了。我要睡到明天这个时候。”其实,她真想让王自富听清楚。她进了卧室,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门。 朝霞决定星期六不回家了,给高三学生补课。这事得同陶自力商量,因为他是班主任。这两天,陶自力果然很注意,和朝霞保持着阶级兄妹的距离。要随便碰上他,还很难。朝霞不敢找上门去,因为陶自力那屋子,没法褪尽恐怖的阴影。朝霞请学生去叫他了。 “报告。”是陶自力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 “进来。”朝霞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事情?”陶自里站在屋中央,一本正经地问。 “我想给高三补课。我想你是没意见的。只是要你去讲一下。愿意的,每周六下午两点,到我寝室里来。”朝霞说话的同时,推给陶自力一个凳子。 听朝霞说完,陶自里坐下来,“那是感情好呀。你真伟大。我马上就去讲。”说完,陶自力小跑着出去。 “回来。”朝霞急着叫。 “还有什么吩咐?”陶自力跑回来问。 “给我找块小黑板。” “好。遵命。”陶自力转身去了。 周六到了,朝霞吃了午饭,就在寝室里等着学生。陶自力先进来了,告诉朝霞一个消息:“操场上有辆大卡车,是来找你的吧。” “是吗?你怎么知道?”朝霞眼睛还在看讲义。 “上周,我都听说了。有个有钱人来接你了。” “是呀。”朝霞有意大声说。 这时,有学生伸长脑袋在门口张望。陶自力走到门口,叫他们都进来,自己却走了。 不一会儿,学生挤满了朝霞的屋子。看来,在寝室里上课,不行了。朝霞带学生去教室。 朝霞一口气上到下午五点,嗓子快冒烟了。陶自力端着一大茶杯进教室来。他把茶杯递给朝霞,笑着对学生说:“今天,就上到这吧。曹老师太累了。你们说呢?” “好的。”几个学生一齐回答。舒欣跑上讲台,小声对朝霞说:“你太累了。以后就算了吧。” 朝霞放下茶杯,“不行。你们落下得太远了。还得加紧啦。”她看舒欣的目光,是不可抗拒的坚定。 朝霞和陶自力回到寝室,见杨青也在。屋中央一张折叠桌上,摆放着做好的几个小菜。朝霞嗅到了久违的香味。她高兴地跳起来:“好香呀。是谁的手艺呀?” 杨青看着陶自力,悠然一笑,“是我们集体创作。” “这桌子是谁的?”朝霞问 “是陈校长的。”陶自力说。 “这菜是我们在学校自留地里摘的。”杨青像在汇报似的。 “这两个凳子呢?”朝霞继续问。 “是我们自带的。”陶自力答应着。 三人坐下来,吃了起来。朝霞好久没这样轻松地吃顿饭了。她打心眼感谢眼前这两个男人,如果没他们,这个周末不知道有多悲惨。 吃完饭,陶自力把杯盘碟盏,收到洗脸的盆里,端到厨房去涮洗。杨青回去拿来了学校唯一的乐器――手风琴,笑着对朝霞说:“还有劲唱吗?来。我给你伴奏。” 朝霞摇摇头说:“我不行了。”声音确实有些嘶哑。 “那听我为你高歌一曲吧。你想听什么?”杨青看朝霞的目光,很温暖。 “《血凝》主题曲。”朝霞脱口而出。 “好。我也喜欢。”杨青边说,边摆开了阵势。熟悉而优美的旋律,让朝霞忘记了劳累。 陶自力回来了,见杨青唱得很投入,不等唱完,他就嚷开了:“停。来点通俗的,好不好?” “什么才是通俗的?”杨青问。 “譬如,打扑克呀。” “好呀。”朝霞拍着手,看似很兴奋。 见朝霞高兴,杨青放下手风琴。“扑克呢?”他问。 “你去借。”陶自力说。 “好吧”杨青答应着,走了出去。 杨青问遍了全校的老师,包括陈校长,没有扑克。“你去看小买部有没有。周末了,是该轻松轻松。”陈校长乐呵呵地说。 杨青敲开小买部的门。匡大伯听说要扑克,摇摇头,“恐怕没有。我来找找。” 他在杂物中,找出了一副,脏兮兮的,却没开封。 “这还是大前年批发来的。一直没人买。”老伯说。 “好多钱?”杨青高兴地问。 “算了。这样的,哪还要钱。快拿去吧。” 杨青拿着牌飞跑。 三人玩“争上游”,输了贴胡子。朝霞总是赢。胡子贴到五张,就点火烧。两个男人天生是长胡子的,烧的总是他俩。胡子点燃了,朝霞笑得好开心。玩到十点,朝霞的胡子仍没长起来。杨青提议:“休息吧。朝霞比我们都累。”陶自力有些不情愿地离开了。杨青最后出去,依然为朝霞拉紧了门。 这已是四月份了,高三进入了高度备战时刻。朝霞有一个月没回家了。陶自力是班主任,更是一颗心悬在高空。也没丝毫闲心去想别的。老师们,轮流上前轰炸,学生个个晕头转向。能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坚强站起来的,就是那个笑到最后的王者。舒欣在最近两轮测试中,冒了出来。她英语提升快。她学习英语,和朝霞有同样的悟性。 周六的下午,朝霞照常补课。她拿着讲义,准备去教室。舒欣慌慌张张闯进来,急急地说:“你快出去看。” 朝霞跟着出来,看到了电影里才有的一幕:操场上,依然是那辆大卡车,车上插满了五颜六色的映山红。还有长长的一副标语,红纸黄字,“朝霞嫁给我”,钟亮手里拿着话筒摸样的,得意地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朝霞。见朝霞出来,钟亮果然举起话筒,杀猪一样地叫开了:“朝霞,嫁给我。” 陶自力、杨青也出来了。学生像看电影似地兴奋,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大花车。 陈校长喊上陶自力和杨青,驱散学生。陈校长走近钟亮,“我是学校校长,朝霞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这事学校要集体商量一下,过几天再做答复。行吗?你现在马上回去,等我们的消息。” 钟亮看看陈校长,头一抬,傲兮兮的,“我要见朝霞本人。” “她在上课。”陶自力几乎是吼了出来。 “你小点声。我不怕你老爸是书记。”钟亮鼓眼瞪着陶自力。 “是的。朝霞在上课。你再这样吼叫,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陈校长拉长了脸说道。 杨青走过去,拍着钟亮的肩:“小伙子,这样没效果。回去想想别的办法吧。” 学校的老师都围拢来了,七嘴八舌地催促:“快走吧。” 他上了车,发动了他的爱情花车。 钟亮在导演这幕时,也许只构思了一种浪漫的结局,却怎么也不愿构思这个狼狈的意外。 钟亮的强大攻势,引起了陶自力的警觉。 还有杨青。 钟亮的壮举,没能感动朝霞,却急坏了陈校长。他找朝霞谈话了。“朝霞呀,你是有眼光的人,不管怎样,不会被那小子的花架子迷住吧?你要找男朋友,学校的陶自力和杨青,比他强百倍。你说呢?”陈校长看着朝霞,像在保媒,等着朝霞答话似的。 朝霞看着陈校长那认真劲,开心地笑了,“您放心,我有分寸的。” “有你这句话,我放心了。”陈校长舒了一口气。 这陈校长,高考在急,他不为老师卖不卖力操心,却为老师的婚姻操起心来。要在当下,陈校长是一级保护对象。 高考的最后一个月,朝霞叫舒欣住在她一起,晚上,可以方便复习。陶自力也叫去了两个男生。其他老师,都采取了同样办法。他们无法巧干,只有蛮干。 漫长的黑色七月,过去了。等来的是红色的八月。舒欣上了省内的一所师范大学。另一个男生上了外省的一所本科。还有五个上了中专线。这可是了不起的成绩。这特大的消息,把整个陶园炸开了花。 首先是陶自力的爸爸,他组织了一只庞大的队伍,敲锣打鼓,大街小巷,游了八圈。最后,把”功德无量”的大扁,挂进了陶园中学唯一的办公室。他握住陈校长的手,像当年军民大联欢一样,“你领导有方。我们陶园有希望了。” 陈校长高兴地说:“是你养了个好儿子。谢谢你。”陶自力站在一旁,满脸喜色。 舒欣上学时,全校老师到车站送她。她抱住朝霞,哭成泪人。她哽哽咽咽说:“谢谢你。虽然英语只有六十分,但没这六十分,我就走不了。” “别哭了,好好替我读大学。”朝霞笑着说。 舒欣上车了,她还在不停地朝老师和亲人挥手。朝霞想到了自己。这激动人心的场面,主角应该是她。泪水夺眶而出。没等车开,她却跑开了。 一个暑假,朝霞少有笑声。妈妈以为她身体不适,要带她去看病。只有爸爸知道她的心思。 “想读书,一切都还来得及。你可以去向陈校长说说,让他早点重新找英语老师。”爸爸提议。 朝霞找到陈校长,没等她开口,陈校长却开口了,“朝霞,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你看,下学期的课程都安排好了。你还是高三。你看还需要调整吗?”陈校长急急地递过表,接着说,“我们没你不行啦!” 一张课程表,堵住了朝霞的嘴。她接过表,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陶园中学打响了第一炮,名声大振。陶自力成了名师。下一届高三班主任,依然是他。他又和朝霞是同条战壕里的战友了。他在教学上,虽然不是轻车熟路,但课堂上,心里已经是有底了。 开学了,朝霞也没那么多想法了。就像一个运动员,冲上了跑道,就没办法改主意了。她依然是兢兢业业,风风火火。对杨青还是很尊敬。对陶自力,却有了点微妙的变化。陶自力为她做事情,她却不再反感了。 九月份刚过,天气就转凉了。陶自力组织老师,包括陈校长在内,和高三学生打了场球。他的聪明和机智,在球场上是发挥得淋漓尽致。朝霞为他鼓掌,拍疼了手掌。 比赛结束了,刚好要上晚自习。陶自力穿着运动衣,直接去了教室。一讲,就是两节课。下课了,他走出教室,鼻子一痒,像在流鼻血。他用手一搪,是清鼻涕。这时他才感觉到身上凉丝丝的。 回到寝室,他感到很乏力,不到十点就睡下了。这还是第一次。 第二天,吃早饭时,不见陶自力。 朝霞问杨青:“陶自力呢?” “没见到。”杨青说。 “你快去寝室看看。”朝霞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着急。 杨青敲陶自力的门,敲了五下,才听见陶自力有气无力的回音:“我病了。” “你快开门。”杨青很大的声音。朝霞也跑拢来了。 门开了。陶自力感觉轻飘飘的,腿上没力气,身体控制不住左右摇晃。杨青上前扶住他,摸他的额头,好烫。 “你在发高烧。”杨青果断地判断。 “朝霞,快去跟陈校长说一声。”杨青对朝霞说。 “不用了。我第一节有课。”陶自力推开杨青,自己站稳了说道。 “不行。你都这样子了。”朝霞说完,转身去了。 陈校长很快来了。陶自力已经无法站着了,杨青又把他扶到床上躺下。 陈校长走到陶自力的床前,伸手摸他的额头。手马上收了回来,“快,送他去医院。”陈校长吩咐着,“杨青去把食堂那辆板车拉来。”杨青飞快地跑出去了。 杨青找到了板车。这是一辆拉煤的,整个车身黑乎乎的。他赶快跑到办公室,拿了几张报纸,铺在车上。又跑去叫陶自力。 陶自力下了床,两腿无力,人软绵绵地往地上滑。陈校长拉着陶自力的手,一弯腰,要背他。杨青抢上前,说:“我来。”朝霞抱起陶自力的一床被子,跟在后面。 “朝霞,你今天的课不上了。你要跟着去医院。”陈校长边走边说。 朝霞点头“恩”了一声。 陶自力病得不轻,高烧一个晚上,烧成了肺炎,须住院治疗。安顿好了陶自力,杨青要回去上课,就让朝霞留在医院。 陶自力还在发烧,一直睡得很沉。他的嘴巴不时地噘起,嘴里含糊其辞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有时手也抬起来,往前伸,像要抓什么东西。朝霞伸出手,握住了陶自力的那只手。慢慢地,把那只手放回到被窝里,收回了自己的手。陶自力的手很烫,汗涔涔的,沾湿了朝霞的手。 看到陶自力这样躺在床上,朝霞突然想到电影里浪漫的镜头:男住人公,在昏迷中叫女住人公的名字,女住人公感动得涕泪满面,然后,一个伟大的爱情诞生了。想到此,朝霞禁不住自个儿笑了起来。艺术和生活是有很大差距的。 假如陶自力也叫她的名字呢?她继续想着。她也会感动的。她也要扑进他的怀里,涕泪满面的,似梨花带雨。然后,陶自力听到哭声,醒了过来,见眼前的泪人儿,心疼地不顾一切地,拥泪人儿入怀。 电影里浪漫的镜头,始终没出现。 “朝霞老师,陶老师醒过没有?”医生的声音。 陶自力睡到午后两点多钟,才醒来。醒来的时候,是陈校长在旁边,朝霞回去吃饭去了。“你醒了?”陈校长满脸的关切。 陶自力觉得嘴很难张开,脖子也僵硬。他只是眨了几下眼睛。 “你病了,一直是朝霞守着你的。她刚才回去吃饭去了。看来,你小子福气不小呀。”陈校长笑着说。 陶自力心里一阵热乎乎的。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但愿这场病给他带来好运。 陈校长接着说:“这几天,你就好好养病。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搞定朝霞。完不成任务,就别回学校。”陈校长说完,自个儿先笑了。陶自力也咧开嘴,笑了。 朝霞吃了饭,进到病房,看到陶自力和陈校长在笑,心里自然一下轻松了。 “你没事吧?”朝霞问陶自力。 “他怎么没事呀?事情还很严重。这几天,我就派你护理他。其他的,就不用管了。”陈校长像在年初分派工作似的。陶自力和朝霞,互相看了一眼,一齐笑了。 “我走了。有朝霞在,你就不用着急了。”陈校长站起身,对陶自力说。“这里就交给你了。”陈校长叮嘱朝霞。 “你放心吧。”朝霞也站起身,对陈校长说。 第三章 出门的时候,陈校长回过头,向陶自力眨着眼睛,神秘地说:“任务要完成。”说完,才笑着离开。 陈校长走了,病房里很静。朝霞平时是个话匣子,哪有这样安静的时候。陶自力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他老抬头看挂在点滴架上的药瓶。他几乎能数出点滴的数目,是每分钟一百二十下。 “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朝霞打破沉默。 “不,我不饿。”陶自力看着朝霞漂亮的脸,忘记了病痛。 “为什么不饿?”朝霞顺口问。 “因为`````”陶自力喉咙哽住了。 “因为什么?”朝霞追问。 “因为有你在,就不饿。”陶自力大胆地说出来了。 “为什么?” “因为秀色可餐。”陶自力认为自己出息了,居然说得这么文雅。 朝霞感觉陶自力的嘴很玲巧了,这词用得朝霞脑子晕乎乎的。 麻烦来了。陶自力输了几大瓶水,自然要上厕所。朝霞急着去找医生,可这时偏偏不见医生的影子,只有药房有个值班的,可也是个女的。 “医生在哪去了?”朝霞急着问。 “他们都在手术室。今天有个重病号。”值班医生说。 朝霞又跑回来,告诉陶自力没人。 陶自力脸都红了,是真的憋不住了。看着他急成那样,“我陪你去吧。”朝霞低着头说。 “好。快。”陶自力已经下床站了起来。朝霞取下点滴瓶,小心提在手上,跟在陶自力身后,亦步亦趋的。陶自力进到厕所里,朝霞站在门外。听见陶自力尿得很响,很有力量。 陶自力一只手不能系皮带。朝霞也只有一只手空着。陶自力只好一手提着裤子,回到病房。陶自力躺下了,朝霞挂好药瓶,见陶自力一只手仍没办法系皮带,她弯腰帮他。男人的皮带,很麻烦的,朝霞怎么也系不好。陶自力心跳加快,他看到朝霞的脸上泛着红晕,粉嫩粉嫩的。他揽住朝霞的脖子,在她的脸上,狠心地一吻。他再一用劲,朝霞倒在了他的怀里。陶自力勇气倍增。他张着嘴,找朝霞的嘴。 朝霞像是梦醒了似的,用劲推开陶自力的脸,站起来,“你想干什么?”她的脸更红了。 “朝霞,我的心思,你一直都明白。你以前说等到以后。现在,还不行吗?”陶自力看着朝霞,很深情的。 “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朝霞给陶自力掖好被子说。 “不好。我很担心。”陶自力声音低下去了。 “担心什么?”朝霞问。 “我怕你被别人抢走。”陶自力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就这么简单的理由?” “不。主要是我太爱你了。”陶自力终于把话说到位了。看来,高烧没把他烧糊涂。朝霞相信陶自力是真心的。近来,她也对陶自力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她想见到他,她喜欢看陶自力看她的眼神。但是,这又不是她想象中的爱情。关于爱情,她早有自己的构思。她最喜欢的一本小说,是《第二次握手》。书中的爱情,让她无比崇尚。她也要找到自己的冠兰弟。那种一见倾心的,无所顾及的,才是爱。她曾幻想,她的冠兰弟,也在海边等着她。和陶自力相处的这些日子,她又在找理由说服自己:这是陶园,不是金色的浪漫的海边,也许,她的爱情标价,要打折了。 朝霞坐到陶自力的床沿上,“我们还等一段时间,好吗?”她说得很慢,同时,注视着陶自力的表情。 “不,我不能等了。你要我等下去,我就一直病下去。我的病只有你才能治好。”陶自力完全放开了。说完,他大胆地拉住朝霞的手。这是只细腻柔软的手,捏在手中,觉着无骨。他坐了起来,一只手紧紧地搂住了朝霞的背。他伸过脸去,挨着了朝霞细嫩的脸。他低下头,很准确地找到了朝霞的嘴唇。朝霞接受了陶自力的大嘴。厚厚的嘴唇,包住她的小嘴。来自异性的电流,通过她的舌尖,传到了体内。她觉着无力,瘫软在陶自力的怀里。 她是一座城池,陶自力靠耐力,真心,甚至是痴心,攻下了。她没有理由不投降。她就要把城池,交给陶自力来守侯。攻城容易,守城难呀! 陶自力在住院的第二天下午,就回到了学校。他的高烧退了,陈校长交代的任务,也光荣地完成了。现在,他还是担心高三的学生。学生没了他,就没了主心骨。哪怕是坐在教室里,他心里也要塌实些。他一回到学校,首先去了教室。学生见到陶自力,就像孩子见到了娘,心里不再是空的。 朝霞住到学校来,一直都是陶自力照顾。早上,一开门,就有热水。凡是她不愿做的,陶自力都默默无闻地做了。这两天,陶自力病了,她也想学着照顾别人。吃了饭,朝霞拿过陶自力的碗,去水池边洗。 陶自力心疼地看着她,说:“还是我洗吧。” “不,你都这样了。你不能沾冷水。”朝霞坚持着。旁边的杨青看得清楚。他明白,时局发生了质的变化。他羡慕陶自力得一场非常及时的病。为什么他就不生病呢?他深感自己是没希望的了。他走出食堂,依然唱起了《满山红叶似彩霞》。歌声中却多了一丝酸楚。 陶自力回寝室躺下休息,朝霞还是不敢进他的屋,她怕看墙上那发黑的血迹。 陈校长去了。他进门,很高兴地说:“陶自力真不错。我的任务完成得很漂亮。朝霞答应你了吧?你不用说,我看出来了。不过,朝霞可是名门闺秀,你不能这样不声不响的,一定要去给她爸爸妈妈打个招呼。你说是吧?不过,我都替你想好了。这个星期天,我们去朝霞家里。你快点好起来吧。”陈校长接着说,“你跟朝霞把我的意思说说,就这么定了。祝贺你呀。说实话,我比你还高兴。” “谢谢陈校长的关心。”陶自力是发自内心感谢陈校长,他一直认为,他的好运,都是陈校长给的。他要永远感谢陈校长。一个老师要感谢校长,那不简单得很吗?就是死心塌地地教书。一个校长还渴求什么呢?这就够了。 星期天,一支以陈校长为首的求婚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朝霞的家。当然有陶自力的爸爸――陶园镇的陶书记,还有东宫小学的毛校长。 朝霞事先没给爸爸妈妈讲明,她想看看爸爸在没准备的情况下,有什么真实的想法。陈校长带着队伍,一进家门,就向朝霞的爸爸说明来意。朝霞的爸爸却是喜出望外。他见陶自力恭敬地站在面前,有说不出的高兴。他是很熟悉陶自力的。陶自力读小学的时候,朝霞的爸爸,作为校长,多次替他颁发奖状。 他笑着招呼大家:“好好好,我高兴。” 陶自力盼望的这天,终于来了。他似乎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了。 朝霞和陶自力订婚了。这在陶园是件大喜事。消息灵通的人,逢人便讲:“陶书记的儿子,说的是曹校长的女儿。真是门当户对。”在陶园人看来,这桩婚姻是最美满的。 从此,朝霞就是陶自力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她觉得这样也好,再不会担心有什么人来骚扰了。她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了。只是,当她和陶自力在这边亲热的时候,杨青就在隔壁大声地唱,可唱的不再是《满山红叶似彩霞》。但无论唱什么,朝霞都喜欢听。往往陶自力对她讲情话的时候,她却在听隔壁的歌声。 可以忙着订婚,但可以不忙着结婚。反正,朝霞已被陶自力这栓马桩,套牢了。 朝霞送走了第三个高三了,才接受父母的劝说,决定和陶自力结婚。婚期就定在寒假。又过春节,又办喜事,这才是双喜临门。 喜酒摆在乡镇俯大院,洞房设在陶自力的家中。远近十里八乡的,知道是陶书记结儿媳妇,都要来热闹热闹。这酒席,是陶园近几十年来,最排场的。来喝了喜酒的人,记不清吃了多少道菜,喝了几杯酒,只记得新娘,比电影明星还美。 结了婚,朝霞只觉得陶自力拿她当饭吃。在学校,他中午也要来一次,才肯罢休。晚上非得折腾朝霞两三次。他好像在赶进度似的。朝霞不明白,一辈子长着呢,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做。结婚不到两个月,朝霞是越发白里透着红,而陶自力却是体力不支,一不留神,就感冒了。 就在映山红开得正艳的时候,朝霞闻不得油烟。她坏孕了。这可乐坏了陶自力的妈妈。他妈妈不顾前嫌,主动去乡镇俯,找到陶自力的爸爸,告诉了他这件大喜事。陶自力的爸爸禁不住仰天大笑:“老天待我不薄呀。” 陶自力的妈妈看着他那得意劲,心里一下火气上来了:“你以为是你的孙子呀?你想得倒美。”说完,站起身,气冲冲地走了。 中午,陶自力的爸爸趁儿子媳妇都在时,送来了几大包东西。全是给朝霞吃的。 朝霞送走了第四个毕业班后,就没再接班了。正好学校分来了一个英语老师。朝霞就在家里安心待产。 朝霞没辜负众望,生的是儿子。他爸爸早为外孙取好了名字,叫陶潜来。这名字是几重含义的。一来,陶园的地形,就像是世外桃源,他希望孙子能有陶潜的才德,是陶潜再世。二来,潜字,是钱的谐音,希望孙子能富贵一生。 朝霞生了儿子,反倒没事可做了。她想抱抱儿子,都轮不上她。她也就乐得一身清闲。常常一人到街上逛逛,见了好看的衣服就买。别人生了孩子,腰像水桶,她生了孩子,身材却更好了。原先,她的胸平了点,现在,却是挺拔适度。原先,屁股瘦了点,现在也是滚圆有弹性。原来的包包菜发型,早长成了齐腰的长发了。朝霞,正经历着女人的鼎盛时期。 在别人羡慕她都来不及的时候,朝霞却真实地感受到了平淡甚至是无聊。她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把儿子搂在怀里。最怕的事情,是和陶自力上床。她害怕陶自力没完没了地要她。而她又丝毫感觉不到乐趣。她在想,一个女人,一辈子就这样被男人折腾,不如不结婚。她想到了逃离。 对了,读书。她把自己的想法给爸爸说了,爸爸满口支持。并且,爸爸到区上帮她要来了一个地区进修的名额,是专科英语。去读书,还得事先参加成人高考。这对朝霞来说,不是问题。 朝霞以高出录取线八十分的优势,被录取了。她终于圆了大学梦。 朝霞上学在9月份。陶自力还是教高三,本要上课的,但他坚持要送朝霞,向学校请了几天假。地区学院在市郊区。交通不方便,多亏有陶自力来送。他为朝霞做好一切安顿。包括铺床、缴费。陶自力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别忘了写信。”朝霞意味深长地说:“不会忘。” 学院很小,虽然没有想象中的花园、喷泉、高楼,但空气是自由的。朝霞觉得自己似乎长高了一截,走起路来,轻盈欲升。 女生寝室在三楼,也就是顶楼,下面两层都住男生。寝室一律四人间。朝霞早到了一天,陶自力为她选了靠窗户的铺位。第二天,寝室里的其他三位陆陆续续来齐了。毕竟都是老师了,于是,彼此主动自我介绍。得知,一位叫勤香,年龄大概35岁,岁月在她的脸上无情地留下不可忽略的痕迹。一个叫吴芝,这名字朝霞很快就记住了。另一个叫蒋可可,年龄跟朝霞差不多,人够得上漂亮,但不会产生过目不忘的效果,也就是过目即忘。她倒很开朗,很自信,主动讲述她的趣闻。朝霞对她印象很好。 朝霞所在的班级是86级英语专科。班上35个人。班主任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开学的头天,他挑顺眼的,指派为班干部。指派的全是男的。老头交代清楚后走了,说以后的事全靠自己。 老头走后,班长走上讲台。班长个不高,相貌平平,不知道老头是怎么看上他的。他站在上面,环视大家一圈,目光有神。然后,开始了他的演说:“同学们,如果大家信任我的话,我愿意为大家服务。下面,我提议,请每个同学上来,作个自我介绍,便于大家好认识。好吗?” 说完,班长左看右瞧,一个没上去。 朝霞站了起来,款款走上讲台。她先是笑一笑,然后说道:“大家好!我先来个抛砖引玉。我叫曹霞。打小,老师同学都叫我朝霞。你们也这样叫我吧。在这里,我希望得到大家的帮助……”话没说完,掌声却响起来了。其中,有一个人的手举得老高,掌声最热烈。朝霞本想还说点什么的,就借势下去了。那位手举得老高的人,上去了。朝霞坐回了座位,一看那块玉,还真不是石头。随和的七分发式,两眼有神,有放不完的光亮,洁白的短袖衬衫,随便地掖在裤腰里。他在沉稳中开始自己的介绍:“我叫尹中,很普通的名字,更普通的人。我很重友谊。我的最大愿望,就是和大家成为终身难忘的朋友。” 接下来,就不用班长急了,大家一一上去作了介绍。介绍完了,可朝霞就记住了那个尹中,但是,全班却记住了朝霞。 接下来,是熟悉环境,认识各科老师,拟订学习计划。朝霞是真想好好学点东西。来时,爸爸给她言明了时代的趋势。她明白,以后不但看文凭,更要重视学识。她决定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习上。再说,她现在也没什么要超心的。 上课的时间不多,每天只有四节课,其他时间自由安排。自由是好,谁不爱自由。这样的班级,都是苦读书、苦教书挺过来的。这一下放开了,个个要充分享受自由。学院所在的城市不大不小,总比自己的县城要大。于是,成群结队去市里游逛。蒋可可邀请朝霞和她同去,朝霞婉言拒绝了。她又拖着吴芝去,显然,吴芝是个容易被人左右的人,就跟她去了。 寝室里只剩下朝霞和勤香。看样子,勤香也是想学习。勤香捧着书,在寝室中央来回边走边读,钉了铁皮的鞋底,在水泥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声。朝霞无法静下来。她想到了教室。于是,抱着书去教室。 下午不上课,整个教学楼,只看得见稀稀落落几个人。朝霞走进自己的教室,里面一个人没有。她暗自高兴,比寝室好。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读一本英语小故事。 吃饭铃声响了。朝霞站起来,伸懒腰,一扭头,看见后排有个人。不用细看,是尹中。显然,他还没觉察到吃饭铃声。 朝霞见他紧锁眉宇,神情专注。她怕打搅他了,就轻轻地走出门去。当刚要迈出后脚时,听到尹中在背后说:“好呀,吃饭了就不叫上我。” 朝霞回头,见尹中拿着书站了起来,朝她浅浅地笑。 朝霞也报之以笑,“那好,走吧”声音很轻,轻得象在耳边。 食堂里没餐桌,把饭菜装在一个盒子里,随你到哪去吃。朝霞和尹中不约而同端着饭盒,走到教学楼前的花坛边,边吃边聊。 朝霞见尹中满口饭菜,大嚼大咽,在她面前没一点遮掩。于是,朝霞想问他一个有趣的问题,“假如我是个丑女,你会不会和我站在一起吃饭?” 尹中咽下口中的饭菜,看着朝霞,说:“你是在责备我没赞美你?” 朝霞摇摇头,说:“不是。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知道你身边不缺赞美的人。但你缺欣赏你的人。赞美,只需要嘴;欣赏需要真心。我在默默地欣赏你。”尹中的眼神停在朝霞的脸上。 朝霞避开他的眼神,小声说:“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你丑,我此时还是要和你站在一起。因为,我们一起求学,这就是缘。你美,我骄傲;你丑,我原谅。”尹中搜索朝霞的眼神,等着她的评判。 “我丑,你只是看我是同学;我美,你就另有企图了。今天,你有什么企图吗?”朝霞再次抛出尖锐的问题。 “有。为了进一步欣赏你!”尹中脸上没了笑容,很郑重地吐出一字一句。 朝霞不再看尹中的脸,盯着花坛里开得正艳的美人蕉。 一阵微风吹来,撩起朝霞白色的裙摆,还有飘起的长发。 蒋可可和吴芝,天黑了才回来,每人提回一大包东西。勤香好心提醒道:“以后你们要早点回来,女孩子多当心点好。” 蒋可可端着水杯,咕咕咚咚,喝下几大口,豪气地说:“那怕什么!” 吴芝坐在床上,早把高跟凉鞋蹬一边了,晃着两光脚丫子,有气无力地说:“勤姐说得对。” 朝霞笑着说:“回来就好。来,把你们买的漂亮衣服拿出来看看。” 蒋可可跳起来,叫道:“对对对。你们瞧瞧我的审美力。”把大包东西抖落在床上,拣出一条红底花格子长裙,在身上比试,美滋滋地说:“象不象《大桥下面》的龚雪?” 勤香说:“象。好看。”走近,仔细捻摸布料,才问:“多少钱?” “15块。”可可说。 “贵了,我是不会买的。半个月的工资呀。”勤香心疼地皱着眉,象是她出的钱。 朝霞凑近细瞧了一眼,笑着说:“不象龚雪,倒象你。只要象你,就不贵。我看值。” 可可推了朝霞一把,说:“还是你识货。” 朝霞坐到床上,拿起下午读的英语小故事,说:“懂一些。以后买衣服叫上我。” 可可跑过来,嘟哝着,“叫你去,你又不去。不知道留下来在陪哪位情哥哥。” 朝霞站起来笑道:“你以为情哥哥那么好找呀?” 可可一本正经地说:“只要我愿意,没有不好找的。” 朝霞笑而不答,手里翻弄着那本英语小故事。 班长是个爱找乐子的人。看来,那老头没找错人。他见同学们天天往市里跑,没多大意思,决定在星期天搞一次郊游。地点在学院的后山上。班长在星期六就布置下去了,大家分头积极准备。 这已经是快国庆前后,天气转凉了。朝霞为了上山方便,穿一条青色绑腿裤,上配同色的紧身挂子,外罩一见米色风衣。挂子的前胸绣一朵小巧的玫瑰。 早上八点,大家准时在学院门口集合。班长极其认真地讲了一件事――安全。还强调,男同学一定要保护好女同学。他的话刚落,就有男同学问,“有没有女同学要背着上山的?”男同学哄然笑开了,女同学却不声不响,还有两个红着脸往前窜。 “我要人背。”是蒋可可的声音。她今天正好穿着新买的格子长裙,很合身。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在人群中扫描。这下,男同学中没笑声了。 “来呀!没人背,我就不去了。”可可得尺进丈。 班长摊开两手,做无可奈何状。 “班长背。”人群中有人说。接着是哧哧的笑声。 “不!他矮了。背不动。”可可真在叫劲。 “尹中,他个高,最合适。”是几个人的声音。并且几个汉子真把尹中往勤可可面前推。尹中今天穿枣红色长袖衬衣,米色长裤。衣服习惯性地掖在裤腰里,十分清爽。 蒋可可见是尹中被推了过来,倒想假戏真做。趁混乱,脚一垫,扑在尹中的背上。尹中脸通红,不知是笑红了,还是羞红了。他两手护着蒋可可的屁股,艰难地走了几步,放下蒋可可,跑开了。大家在哄笑声中出发了。 学院后面这座山,叫翠屏山。树木稀疏,杂草丛生。远看,是象一道绿色的屏障,护着学院。不时,几只不知名的鸟,象是受到惊扰,从草丛中飞开了。顺着山腰,一条公路,盘旋而上,延伸到山的那边去了。一架壁陡的石梯,连着山顶。班长规定,上山爬梯子,下山走公路。 朝霞走热了,脱下风衣,搭在肩上。露在外面的两只手臂,象刚扒开的竹笋,白白嫩嫩的。男生都抢在前面去了。有人在吹口琴,是《红河谷》。琴声很流畅。朝霞想看清是谁,当她快靠近时,琴声又飘远了。 上山顶了,朝霞喘了好一阵,但她马上挺直腰,朝山下看去,学院就象个小孩,趴在地上赖着不起来;看远处,朦胧的市区,是蓬莱仙境。 休息片刻后,班长按照他的预想,推进活动。他站在前面的一块大石头上,宣布:“每人设计一个精彩的节目,交给我。然后,依轮次序抽签,抽到什么就表演什么。”这可是很有意思的。大家要乐,就该赶最狠最毒的设计,但如果是自己撞上了呢?那不自己挖坑自己跳吗?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想:万一不会呢?是的,我们常人打小就学会了侥幸。 大家在设计时就笑开了,可不知道是笑别人还是笑自己。 这山顶刚好有个平坝,地上的小草悲惨地昂着头。很明显,这里常有人来到。活动开始了。班长特别挑了两个强壮的男生,充当执行官。到底是老头挑出的人才,考虑得真周到。 为了活动的顺利推行,班长说,他先上。所有的设计单放在一只大纸盒子里。班长闭着眼,伸进他那只臭手,抓到了最适合在开场表演的节目。 执行官抢过单子,大声宣布:穿上勤香的红色马褂,装大猩猩欢迎大家到来的姿势。 班长还没表演,已经笑开了。 勤香的马褂瘦小,班长从后背套不进,才从前面套上了。他伸出两手,交叉拍打胸膛,伸长下鄂,两眼向上翻动。他模仿得很买力。同学们笑成了一锅粥。接下来的,没一个幸运的。都是最毒最狠的,同学们也笑得没药可治了。唯有尹中抽到的要高雅些。执行官接过他手中的纸,念道:“穿上朝霞的风衣,走猫步。至少要做三个优美造型。” 尹中酝酿了一下,走到朝霞身边,接过风衣,飞快地瞥了朝霞一眼,开始他的表演。他的表演成功,同学们少了笑声,多了掌声。 活动在女同学身上很难推行,多半都是打折扣了。朝霞呢,为大家表演了吃鱼的哑剧。 活动的最后一项,是献花。班长从黑色塑料袋里,魔术似的抓出一堆红色的纸花,给每个男生发了一朵,然后献给女同学。但必须每个女生都要有花。这个活动,引起了混乱。尹中抢先把花递到了朝霞手中,随后,还有人把花送了过来。朝霞手中的花多了好几朵,而好几个女生却没收到花。包括蒋可可。 郊游回来,同学们似乎安静了许多。下课了,很少有人吆三呵四的,去游公园,逛商场。大家见了面,可以叫出对方的名字,交流自然多起来了。 下午,教室里的人也多了。但女生很少去教室的,呆在寝室里总能找到事做。即使没事做,也能找上话岔,东拉西扯地聊上半天。朝霞在这样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很低能,她既没新鲜事讲,也不擅长迎合着别人干笑。她只有去教室。 没进教室,只听见里面的笑声,一浪浪传来。朝霞知道,里面肯定没一个女生。等她一冒头,笑声低下来了。瘦个子乔谦,模仿太监,从嗓门缝里漏出几个字:“朝霞娘娘架到!”朝霞憋住笑,一看教室里有十多个男生,尹中也在。她想退出去,刚一转身,乔谦冲到门口,伸手架住门框,嘻笑着说:“你必须回答我们每个人一个问题了,才能走。” 朝霞笑出声来,问道:“为什么?” “谁叫你在教室来的?”乔谦眨巴着眼睛,装出个无赖。 朝霞回头看了尹中一眼,尹中偏着头,正朝她微笑。刚才快速跳动的心,平静下来了。她坐了下来,毫不在呼地说:“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 男生一窝蜂地围拢来,尹中依然站在原处。 乔谦抢先问道:“你今天上教室来是找哪位哥哥的?” “你。”朝霞不假思索地回答。 乔谦听了,装出陶醉的神情。还抓耳挠腮,极象孙悟空的徒孙。大家嘿嘿笑开了。 “假如你演七仙女,由你选演董永的演员,在我们中间你选谁?”是胖敦刘友。 朝霞站起来,环视一圈,目光停在刘友的脸上,大声地说:“你。”又是一阵哄笑。 一看这架势,朝霞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她真希望有个人来救她突围。 尹中走过了。他拉住乔谦的膀子,笑着说:“别闹了。让人家去。”朝霞趁机跑开了。 朝霞走了,教室里又热闹开了。 乔谦点着尹中的鼻子说:“我敢打赌,这小子喜欢上了朝霞。不然,怎么这样心疼她呀?” 尹中推开乔谦的手,说:“朝霞这样漂亮的女人,你们不喜欢吗?至于别的,你就不要乱说了。这样会伤害朝霞的。” “你看看,时时处处为她着想,还说不是?”乔谦正正有词。 胖敦刘友上前问道:“你那天背蒋可可的时候,摸到她的屁股是什么感觉?”几个人过来推着尹中的膀子,要他老实坦白。 尹中笑着说道:“没感觉。就你们做的好事。还提?” 刘友瞪大眼睛说:“你真没感觉呀?我有感觉,你别后悔。” 尹中说:“你上吧。我永远不会和你争的。你这么富得流油。凭你的名字就可以把她弄到手。” 傍边的人都同时表示,不和他争。这虽然是玩笑,看来,蒋可可那天的玩笑,吓倒了一大片。 朝霞回到寝室,看到床上有封信,是陶自力的。她才想起来,自力要她写信回去的,可如今还没动笔,她拿起信拍着自己的头,心里想:自力会不会责备我呀? 她躺在床上,拆开信,漫漫地读。她是第一次读到自力的文字。 朝霞: 我的爱妻。你好吗?学院的饭菜吃得下吗?天气在转凉了,你要注意添加衣服。我没在你身边,老是放心不下。你什么都不会,处处都要有个人照顾你才行。学习上的事,不要太认真了,你很聪明,不用苦了自己。 我在家里一点都不好,因为没你在。干什么都没以前那样有劲了。我过一天,就象过了一年。但是,一想到这两年很快就要过去的,你就会回到我的身边,我又有了盼头。 朝霞,我这辈子真正的乐趣,就是想你,爱你,为你做一切。我为你做什么,付出多少,我都不会后悔的。虽然这些话,我从来没有认真对你讲过,但是,我的行动,向你证明了一切。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我觉得,说得再多,再漂亮,都没用。我这辈子,只知道为你默默地做好一切。我决不会让你吃苦,受委屈的。 家里一切都好。来儿越来越乖了,可以叫爸爸了。我真幸福。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我发自内心感谢你。 朝霞,你想我吗?我无时无刻不想你!好了,我有空,就会给你些信的。你也别忘了。 深深地吻你! 丈夫:自力 读完,大滴的眼泪滑落了下来。她感到十分愧疚。和自力分别这么久了,就没真正去思念过他。她也总不明白,甚至有些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就是个薄情的女人。她坐了起来,决定马上给自力回信。 第四章 朝霞写完了回信,长长舒了一口气,就象弥补了一个大错误似的。她赶快把信交到学院门口的邮筒里。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去,她想起了学院后面那条盘旋的公路。转过学院的围墙,就上了公路。微风习习,路上没有行人和车辆。朝霞觉得这种安静的环境,很适合她此时的心境。不知怎么的,她越来越不喜欢热闹了。她觉得自己的心绪杂乱,需要静静地整理。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近几个晚上,躺在床上,想来想去,依然是满脑子的糨糊。 朝霞慢慢地走着,见路旁开着一丛野菊花。她瞪下身去采,却够不着。这时,一只手伸了过去,摘下一朵,递到她的面前。她接过花的同时,也看清了人,是尹中。这是她没想到的。 尹中微笑着说:“这是第二次给你献花。” 朝霞也抿嘴一笑:“我记得。你为什么也来这?” “我每天都在这个时候来这。今天下午,乔谦那伙,没吓着你吧?”尹中看着朝霞的脸问。 “没什么。都自己的同学,反正是闹着玩的。”朝霞平静地说。 “我觉得你不象一般的女孩子。特别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孩,能这样平和地对待身边的每个人。我不光是欣赏你,更多的是佩服你。”尹中的眼睛看着远处,悠悠地说道。 “那有什么,只要你把别人看成是自己一样的人,就好办了。”朝霞显得很轻松。 “是的。你说得对。但是,这不人人都容易做到的呀。”尹中感慨地说,“特别是我们这些老师,如果不能做到这点,那是很危险的。” 朝霞觉得同尹中交流,很轻松。他们不知不觉得走了很远,天已经黑下来了。 “我们回去吧。”尹中看着朝霞,轻轻地说。朝霞也看着他,点点头。 又是周末了,英语系总要制造些浪漫。班长决定在教室里开舞会。其实,这跟本不是班长的决定,是他听从了蒋可可的建议。听说开舞会,男生们理发、换衣服,忙活了半天,把自己整到光鲜满意为止。 女同学中只有蒋可可,大动干戈,特别去了一趟市里,买一件和朝霞那件款式一样的风衣,只是颜色是白色的。还特意化妆了,化完后专请朝霞给她看看,朝霞把她的嘴线稍做修改,效果比先好多了。 教室虽然没彩灯,班长和几个班干部,在日光灯上挂满了彩纸,教室一下变得朦胧起来,走进去,五光十色的,真有想跳舞的感觉。 人都来得很整齐,可就是没人带头上场。空气中只有邓丽君的歌在飘散。蒋可可这时也按兵不动,不知是不是在酝酿什么。 朝霞只是想来看看,其实,她还没正式参加过什么舞会。邓丽君《何日君再来》响起来了,尹中沉稳地走到朝霞的面前,做出邀请姿势,朝霞慌乱地大声说“我不会。”尹中一把抓过她的手,走到舞池中间。 尹中看着朝霞的眼睛,说:“看着我,别怕。跟着我走。”朝霞只好豁出了。 尹中带着朝霞满舞池转,大家一看,就知道,他是个跳舞的老手。朝霞觉得不是在跳舞,就象是在公园里坐飞船一样。此时,她只看见同学们的一张张笑脸在眼前晃。可他们的脚下配合得非常默契,好象是一对老搭档。尹中也觉得朝霞曾经会跳。一曲跳下来,朝霞出了一身大汗。她赶快挣脱尹中的手,跑了下去。下一只曲子一响,刘友冲到蒋可可面前,也做了个滑稽的邀请动作,蒋可可却转身跑到尹中面前,微笑着说:“能带我跳一曲吗?” 尹中看见了刘友窘迫地站在原地,小声地说:“你先和他跳,我再带你。”蒋可可倔强地摇晃着身子,尹中回头看看刘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好拉着蒋可可跳起来。同时,乔谦走到朝霞的面前,请她上。朝霞说:“我不会。”乔谦生气地说:“你刚才跳得那样好。”看来,朝霞是推不脱了。乔谦拉着朝霞的手,不敢转,只能一步步数着走。乔谦踩了她三次脚了。朝霞不明白,刚才和尹中是怎么跳的。 蒋可可和尹中跳完一曲,真和刘友跳去了。尹中快步走到朝霞面前,拉住她的手,滑向了舞池。今晚,尹中再也没有松开朝霞的手了。朝霞不再觉得累。跳的什么舞步,踩的什么节拍,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跟着尹中,旋转,旋转,她象找到了飞的感觉。 蒋可可不知道是累,还是没合适的舞伴,坐在下面,盯着朝霞和尹中看。她在想什么呢?也许没一个人知道。 蒋可可回到寝室,早早地睡下了。朝霞走到床前问她,是不是哪有不舒服,她不啃声。朝霞用手搪了搪她的额头,觉得正常,才走开。 蒋可可睡在床上,哪睡得着。心里隐隐有些恨意。今晚,如果没朝霞在,她就可以和尹中跳包场了。自从那天尹中背了她以后,就忘不了尹中身上的那股男人体味。近来,她一直在观察尹中,觉得尹中是班上最有男人魅力的一个。她一定要找机会靠近他。本想借今晚的舞会,和尹中接触,施展她的魅力。她不相信,自己对尹中就没吸引力。没想到,舞会成了尹中和朝霞的包场。她真觉得自己有为他人做嫁衣的悲哀。想着,已睡意朦胧。好象尹中带着她在跳舞,还深情地一低头,吻了她,她添了添嘴唇,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朝霞穿着高跟鞋,跟尹中跳那么久,觉得脚好酸,好胀,腰也有些酸疼。她洗漱完,倒在床上就沉沉地睡去了。 朝霞早上醒来,觉得昨晚的睡眠真好。女人睡眠足了,格外光彩照人。她不自觉地想到昨晚的舞会。尹中紧紧握着她的手,低头看她的眼神。想到此,一股电流,从脚底窜了上来,整个心窝热乎乎的,脸也烧红了。 “朝霞,起床了,要上课了。”对面的勤香催促她。 “好的,马上。”朝霞答应着,伸手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不能胡思乱想,她提醒自己。 朝霞抱着书,刚走上教学楼,遇到尹中也走向教室。他头发稍乱,衣服不整,象是起床很匆忙。尹中靠近朝霞,轻声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朝霞瞟了他一眼,低头说:“睡得最香。你呢?” “我也是,都不愿醒过来了。”尹中一副陶醉的神情,两人的目光轻轻地撞到了一起。 上课了,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蒋可可把座位调到尹中的旁边来了。 尹中笑着问:“为什么坐这儿?” “难道不可以吗?”蒋可可歪着头,目光逼人。 尹中依然笑笑,“可以。上课认真点。” 蒋可可这节课听得很认真,一共问了尹中三个问题。尹中都耐心地给以解答,并保持着正常的距离。 朝霞回头正看到蒋可可把头偏向尹中,小声说着什么,她突然明白了好多事情。她觉得,尹中和蒋可可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唯有她不可以。 朝霞吃了晚饭,真想到后面的公路上去走走,她知道尹中此时一定在那儿。但她又不能去。算了,到教室去给自力写信。今天又收到了自力的信了。自力的信是越写越长了。可自己拿起笔给他写,总觉得没什么说的。身边又没什么新鲜事可言,心里也没真正好好想过他。但信还是要写的。 这时,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朝霞想静下心来,同自力说几句真心话。 自力: 你好!来信今天收到了。知道家里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谢谢你把爸爸妈妈还有来儿,照顾得那么好。 你在信中,总是述说不完对我的爱意,我很感动。我早早就明白,你是非常爱我的。这点,我从来都不怀疑。甚至,我一辈子都不会怀疑。 自力,我觉得一个男人,不应该只围绕着女人转,他应该有事业,有自己的独立人生。应该去思考除女人以外的好多事情。记住,男人要学会思考,学会独立。你也趁我没在的时候,多看点书,学习些新的东西。你也应该考虑学习进修的事。现状不能代表将来。时代发展得是很惊人的。一不留神,你就落伍了。自力,你说我说得对吗?我希望你能时刻给我带来惊喜。我渴望的是惊喜。你明白吗? 满意的现状,并不等于美好的未来就有了保证。就象我们两一样,未来的事,是不能说得准的。你听了也许有些担忧。其实,只要我们两多努力,多提高,是不用担心的。 自力,你对我的爱太多了,把我包围得严严实实,有时,我都喘不过气来。你只顾爱我,却从来不问我爱不爱你,好象你不在乎这个问题。这是你爱得都糊涂了。这么重要的问题,你一直都忽略了,那怎么行呢?真正的爱,我觉得是应该互相取悦于对方,不但是对方的身体,更多的是对方的思想深处、灵魂深处的魅力。这种想法一直都藏在我的心中。因为,我们从来没好好交谈过,你当然不知道。也就是说,你还没真正了解我。 自力,别害怕,既然我在对你说真话,就是希望我们能好好的继续下去,真正意义上的爱下去。 说实话,我对自己的未来,是没把握的,我很担心自己。我希望你能牢牢抓住我,不要松懈。 自力,加油! 朝霞写完了结尾,好象真担心要发生什么。她害怕自己的力量不够,总希望自力能帮她一把。 这几天,蒋可可坐在尹中身边,发现尹中并不讨厌她,对她温温和和、有礼有节的。她猜想,尹中对她是很有好感的。她也很自信,觉得自己在班上算不了数一,但也能数二。一下课回到寝室,总是趁朝霞在的时候,讲述关于尹中在课堂上的笑话。好象他们已经热恋了好久了。 朝霞也跟着她笑。但是,心里总是有酸酸的感觉。每当蒋可可讲得很精彩的时候,她总是悄然离开。去做点别的吧,她这样命令自己。 学校有个规模较小的图书室,在教学楼后面,是一处平房,两旁有高大的梧桐树,这季节,已脱光了叶子,赤裸裸的枝条,没一点羞涩。朝霞走了进去,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值班人员守着张空办公桌,在读书。朝霞走近书架,随便翻阅了几本,但不知道看什么好。她又想起了《第二次握手》,于是在书架上用心地找,没找见。只好请值班老师了。值班老师是位五十岁左右的女老师,她戴上老花镜,在里面找了出来,书上积满了灰层,她用鸡毛掸子,扫了扫,递给了朝霞。 朝霞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读了起来。书里的情节,她早已熟悉。她最喜欢里面的系列书信,记得曾经她还把那些信抄在了一个精致的笔记本上。书越往后面看,越伤感。她似乎明白,大凡真正的爱情只存在于书中,而真正感人的爱情,多半是悲剧。朝霞自然想到自己的婚姻,虽然没有大喜,但也没有大悲。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尹中这几天寝食不安。自从和朝霞几次接触后,朝霞对他有挥之不去的诱惑。朝霞的一颦一笑,老是缠绕着他。他感觉得到,朝霞也喜欢他。每天晚饭后,他都去了学院后面那条路上,希望能在那里遇上朝霞。可朝霞始终没去。他不明白朝霞是怎么想的。他总觉得他们是心有灵犀不用点的。这几天,他从朝霞的眼神中看得出,朝霞在回避他。他知道,这可能与蒋可可有关系。 想到蒋可可,他说不上厌恶,但确实不喜欢她。他不喜欢这种张扬的女孩子,何况,蒋可可还有些张狂。他无法与朝霞比。朝霞的美,才是真正的赏心悦目,那是一种回味无穷的灵魂的渗透。对于蒋可可的“追杀”,他不能再放纵了。但作为一班的同学,又不能伤害她。想到此,他很为难。 这一个下午,尹中就赖在床上,思前想后。对面的刘友走过来,敲了下他的床板,笑着说:“你小子,桃花运来得太猛了吧。一个一个又一个,应接不暇的。而我呢,又空着无人问津。你要不要我替你分担点呀?” 尹中皱了皱眉头,“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都烦死了。” 正说着,蒋可可闯了进来,手里举着两张电影票,径直走到尹中的床前,欣喜地说:“市里在放《红高粱》,很好看,你得陪我去。”说完,还抱着尹中的手腕,摇晃着,嘴里直哼哼。蒋可可撒起娇来,也有三分可爱。 尹中抽出自己的手,两手握拳,做出个抱歉的姿势,坚定地说:“我实在不能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建议,你和刘友一起去。”说完,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不管蒋可可怎么叫,他都不理会。 蒋可可大伤面子,一转身拉过在一旁看呆了的刘友,气哄哄地说:“走,我两去。”刘友懵懵懂懂地跟在后面。 尹中听蒋可可和刘友走远了,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他现在急须找到朝霞。他有一种强烈想见到她的欲望。他向教室跑去,教室里没有。他又跑到学院后山去看,深秋的翠屏山,失去了昔日的青春和华丽,不经意间,变得苍老和潦倒,满山的枯草,招人现眼,惹得人心烦意乱。 尹中跑得太急,上气不接下气。索性坐在路旁的石蹬上。 找到朝霞了,又怎么样呢?有什么要紧的事?没有。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见到她呢?尹中自己都不明白。但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见她。她在哪去了呢?他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有些荒唐。他拿出自己随身带来的口琴,又吹起了那首《红河谷》。悠扬的琴声,飘过了学院的围墙,飘进了校园。 朝霞每天下午都去图书室。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老是看不进去,心里烦躁。她很少有这种情况。只是每个月的那几天要来的时候,有这种感觉,但是那几天刚过呀。她想,是不是家里会有什么事,她最担心的就是怕儿子有什么事。她干脆还了书,回寝室睡会儿。她刚躺下,听到了熟悉的《红河谷》。她推测,一定是自己班上的同学在吹。 熟练的琴声一遍遍重复,这不象是在练习,惹得朝霞也睡不着。她又起来,从窗户伸出头去探望,什么也没看见。好象是从后山传来的。她想,是不是又有人在搞聚会。她披上浅绿色的大衣,走下楼去。她顺着熟悉的小路,朝后山走去。怎么没听见人声,仍然只有琴声。琴声越来越清楚,却始终没看见人。朝霞小跑着上了公路,清楚地看见了吹口琴的人。尹中的头发蓬乱,外套脱下来扔在身旁的草丛里。 “尹中。”朝霞轻轻地唤了一声。 尹中扭头看见是朝霞,似一股绿色的暖风,吹散了心中的阴霾。他只想扔掉手中的口琴,把朝霞揽进怀里,慢慢对她倾诉。他拿着口琴,站了起来,两眼死盯着朝霞,他生怕她象风一样的散了。 朝霞走了过来,替他拣起地上的衣服,又给他披上。柔声说:“小心着凉。” 尹中注视着朝霞的眼睛,痛苦地说:“你去哪儿了?怎么才来?” 朝霞低下头,没回答。心里咚咚乱跳。她最想见而又最怕见的人,就在眼前。她不知道怎么办,是往前跨一步,还是转身跑开。容不得她想了,尹中已经往前跨了一步,逼近她,她已经能感觉到尹中的呼吸,他的呼吸很急促。她不敢抬头,不敢正视尹中的眼睛。她干脆闭了眼,任天塌地陷。 尹中扔掉口琴,伸手撩开遮住了她美丽的脸庞的长发,轻轻地拥她入怀。尹中感觉自己象是爱了半个世纪了,能如此的从容,如此平静。他缓缓低下头,伸出舌头,轻舔朝霞的嘴唇,她的嘴唇是润泽的。然后,他猛然张嘴,包住了朝霞的小嘴。他蕴藏了多日的热情,火山一样地爆发了。他用力吮吸着。 朝霞伸出两手,搂着尹中的背部。她的小嘴唇有节奏的蠕动。她还伸出柔滑的舌头,灵活地在尹中的口腔里搅动。尹中用力衔住了软软的舌头。之后,他还是张嘴,包住了朝霞的嘴唇。 他们这样吻着,一轮又一轮。累了,就停下来,轻轻呼唤对方的名字。没有冗长的叙述,没有烦琐的唠叨,没有矫揉造作的誓言。他们的爱,表达得如此简洁,如此生动,还有几分凝重感。 他们缠绵到天黑了,远处灯火悄悄地亮了。尹中这几天因为蒋可可的搅和,让他烦乱,今天中午饭都没吃。此时,已感到很饿。他凑近朝霞的耳朵,柔声说:“我饿了,我要吃你。” 朝霞咯咯地笑,然后说:“我有毒,你不能吃我。” 尹中捧着朝霞的脸,一本正经地说:“你有毒,我也吃定了。我不怕你的七步断肠毒。”朝霞深情地注视着尹中的眼睛。 朝霞伸手摸着尹中的脸,心疼地说:“你是不是瘦了?” “就是你折磨的。你还忍心吗?”尹中看着朝霞的眼睛说。 “我们回去吃东西吧。不然你还要瘦。”朝霞没有回答尹中的问题,只是提议。 尹中同意了。这时山风呼呼地刮过来,朝霞的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尹中赶快扯开外套的前襟,紧紧裹住她的后背。 回学院,要下一短石梯。朝霞不敢举步。尹中蹬下,拉过朝霞,背在在了背上。 朝霞担心地说:“小心点,别摔着了。” “摔了,我也要摔在下面,不让你摔着。”尹中吃力地说。 朝霞伏在尹中宽阔的背上,不禁想起那天他背蒋可可的事。她笑着问:“我和蒋可可谁重?” “你重。”尹中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你在我的心里分量最重。”尹中把最后两个字的音拖得很长。 学院门口是一条不成规模的街。这时还有两家小吃店还亮着灯。他们走进了左边的一家,要了两份馄饨,热热的吃下了。尹中付了钱,拉着朝霞正准备走,蒋可可和吴芝闯了进来。蒋可可瞪大两眼,逼近尹中,阴冷地说:“这就是你的重要事情?” 尹中觉得让蒋可可明白所有的事情,这样更好,他清楚地回答:“是的。”说完,拉着朝霞走进了学院的大门。 蒋可可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痒痒的,想骂人。 班上的同学,全知道了尹中和朝霞的事了,这当然是蒋可可的功劳。第二天,他们一走进教室,大家的目光怪怪的,既没有羡慕,也没有嫉妒,好象都在等着看一台好戏。 朝霞走进教室,不敢看别人,心里总觉得做了亏心事。尹中却不同,他倒觉得自己今天格外的轻松,见了同学,一一打招呼问好,一副春风得意的神情。 蒋可可还是坐在尹中的身边,她知道讨不到什么好结果,但她想气气朝霞。可是,朝霞压根就没看一眼。尹中一节课,也没理会她。她觉得该暂时收场了,但她坚信,好戏还在后头。 刘友和蒋可可真去看电影了。一路上,蒋可可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但刘友却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蒋可可是借他忘记尹中给她带来的烦恼。坐在电影院里,刘友看得很专心。当“我奶奶”和“我爷爷”在野合的时候,他转过头,瞟了坐在身边的蒋可可一眼,蒋可可两眼盯着银幕,嘴微微张开。刘有用腿碰了她一下,她的表情依然没改变。这场史无前例的电影,刘友看得很老实。 回到寝室里,刘友喋喋不休地讲述着《红高粱》。他仔细描述了里面的精彩镜头。乔谦逗他笑道:“你怎么不说说你和蒋可可的精彩片段呢?” 刘友摇摇头说:“我们没戏。我倒巴望着有一出好戏,可蒋可可不肯配合。哎,我没魅力呀!” 尹中听刘友这么一讲,他决定带朝霞去看看。吃了午饭,尹中叫朝霞跟他走,朝霞也没问个究竟,就跟他上车去了市里。 电影是下午三点钟的。尹中拉着朝霞在电影院周围转悠了一圈,才进场。电影院是双层的,他们的座位在楼上。这片子放了几十场了,还有这么多的人。他两一坐下,就拥抱在一起,拼命地接吻。朝霞用力很小,生怕弄出声音来了,还叫尹中轻点,尹中笑着说:“那怕什么,别人羡慕都还来不极呢。” 电影开始了,象《红高粱》这样的风格,他们确实没看过。影片的画面很耀眼。大红的、热浪滚滚的场面,刺得朝霞睁不开眼,她干脆不看了,把头伏在尹中的怀里,专听里面的节奏强烈的音乐。那强烈的节奏,象要撞开她的心门,流出高粱红一样的血。突然,尹中急急地叫她快看,她一抬头,正好看到“我奶奶”和“我爷爷”在高粱地里苟合。朝霞抓紧尹中的手,抬头看尹中这张轮廓分明的脸。尹中趁机低下头,深深地吻她。朝霞趁势把整个身子扑到尹中的怀里,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肉陷进他的骨头里。此时,她感觉到腹部下面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冒了出来,毫不客气地顶着她的小腹。她伸出右手,紧紧地抓住那家伙。尹中也伸出一只手,插进朝霞的裤腰,大把抓捏着她的光滑、滚圆的屁股。 电影后面的情节,他们根本顾不上看。两人的嘴唇一次次粘合在一块,舌头无数次的缠绕在一起。两人都感到口干舌燥,尹中后悔进来的时候,都没带上一瓶水。身上都觉得汗涔涔的,朝霞不停地叫着口渴。尹中小声说:“我们不看了,别把我的宝贝渴坏了。”朝霞娇羞地一笑,接着,两人搂着走了出来。 从电影院里出来,朝霞的脸红仆仆的,象怒放的芍牡丹。尹中赶紧买了一瓶汽水,递给了朝霞。朝霞喝了一半,又递给尹中。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尹中拉着朝霞满街找吃的。他们找到一家中餐厅,看环境还雅致,便走了进去。一个系着白色围裙的中年女服务员,笑着走过来招呼他两。他们一人点了个菜,朝霞点的是红烧排骨,尹中点的是糖醋刀鱼。还要了一瓶红酒。 不到五分钟,菜都端上来了,尹中倒上两杯酒,递一杯给朝霞。然后,他举起杯子,注视着朝霞的眼睛,酒还没下肚,眼里已有醉意了。 “来,为我们能今生相逢、相知、相爱干杯!”尹中碰碰朝霞的杯子,一仰脖子,喝干了。朝霞很斯文地呷了一口,放下杯子,夹一块红烧排骨递给了尹中。尹中也伸手夹了一块糖醋鱼放到朝霞的碗里。尹中又给自己倒满了酒,晃一晃头说:“我太高兴了。我们的爱来得太猛了,猛得让我有好多话都来不及对你说。你怨我吗?”朝霞深情地看着他,摇摇头。 尹中喝下第二杯酒,低沉地说:“我是接过婚的人。她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去了。孩子只养了七天,也丢了。我经历了人生很重的打击,曾一度心灰意冷。我曾想,我再也不要我爱的女人为我生孩子了。我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了四年。老天让我遇上你,是你又燃起了我的生命之火。叫我怎么感谢你呢?” 朝霞边听,边把玩着自己雪白、修长的手指,尹中伸过右手,抓住她的左手。朝霞挺了挺腰板,看着尹中,神情严肃地说道:“我也有话要对你讲。我也接婚了,还有了孩子。我的他对我很好。遇上你,和你发展到现在,我不知道有没有罪。但是,我常常是身不由己。每到晚上,我狠狠地发誓,不再理你了。可一到了白天,我又情不自禁地走近了你。我是不是无可救药了。尹中,我们该怎么办呢?” 尹中放回朝霞的手,看着朝霞说:“你在爱谁?” 朝霞沉思了片刻,说:“和他在一起,他给了我平静和安定。那种平静,让我几乎要窒息。我一直不想要。跟你在一起,你的一个眼神,能激活我的思维,你的一句话,能让我回味无穷,你的一个神情,能让我想入非非。我就象是从沉睡中,被你唤醒了。我时时刻刻都想和你在一起。可我的心里,老有种犯罪感。你说,我有罪吗?我们有罪吗?” 尹中推开酒杯,象要给学生讲课一样的比画着说:“你没罪,我也没罪。真爱是不会有罪的。难道我们用假情假意去欺骗他们,就是道德的吗?就没了犯罪感了吗?其实,那是最大的欺骗。同床异梦,行尸走肉的婚姻,难道值得人们讴歌吗?也许,我们这样做,会伤害很多的人,会不被很多人理解,但是,我们要对得起自己。朝霞,人生短得很啦。人的生命更是脆弱的很啦。你明白吗?” 朝霞把手放到尹中的腿上,来回摩挲,尹中抓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低头对着手心哈一口气,又轻轻地揉捏。 “上帝安排我们相爱,这是在考验我们。朝霞,我的亲爱的,我们一起努力,好吗?”尹中接着说。 朝霞扬起动人的脸,深灿的大眼睛大胆地看着尹中,“好的。尹中,给我力量,给我勇气。我们一起闯关。”朝霞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坚定。尹中伸长脖子,飞快地吻了朝霞的脸。 第五章 从电影院里出来,朝霞的脸红仆仆的,象怒放的芍牡丹。尹中赶紧买了一瓶汽水,递给了朝霞。朝霞喝了一半,又递给尹中。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尹中拉着朝霞满街找吃的。他们找到一家中餐厅,看环境还雅致,便走了进去。一个系着白色围裙的中年女服务员,笑着走过来招呼他两。他们一人点了个菜,朝霞点的是红烧排骨,尹中点的是糖醋刀鱼。还要了一瓶红酒。 不到五分钟,菜都端上来了,尹中倒上两杯酒,递一杯给朝霞。然后,他举起杯子,注视着朝霞的眼睛,酒还没下肚,眼里已有醉意了。 “来,为我们能今生相逢、相知、相爱干杯!”尹中碰碰朝霞的杯子,一仰脖子,喝干了。朝霞很斯文地呷了一口,放下杯子,夹一块红烧排骨递给了尹中。尹中也伸手夹了一块糖醋鱼放到朝霞的碗里。尹中又给自己倒满了酒,晃一晃头说:“我太高兴了。我们的爱来得太猛了,猛得让我有好多话都来不及对你说。你怨我吗?”朝霞深情地看着他,摇摇头。 尹中喝下第二杯酒,低沉地说:“我是接过婚的人。她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去了。孩子只养了七天,也丢了。我经历了人生很重的打击,曾一度心灰意冷。我曾想,我再也不要我爱的女人为我生孩子了。我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了四年。老天让我遇上你,是你又燃起了我的生命之火。叫我怎么感谢你呢?” 朝霞边听,边把玩着自己雪白、修长的手指,尹中伸过右手,抓住她的左手。朝霞挺了挺腰板,看着尹中,神情严肃地说道:“我也有话要对你讲。我也接婚了,还有了孩子。我的他对我很好。遇上你,和你发展到现在,我不知道有没有罪。但是,我常常是身不由己。每到晚上,我狠狠地发誓,不再理你了。可一到了白天,我又情不自禁地走近了你。我是不是无可救药了。尹中,我们该怎么办呢?” 尹中放回朝霞的手,看着朝霞说:“你在爱谁?” 朝霞沉思了片刻,说:“和他在一起,他给了我平静和安定。那种平静,让我几乎要窒息。我一直不想要。跟你在一起,你的一个眼神,能激活我的思维,你的一句话,能让我回味无穷,你的一个神情,能让我想入非非。我就象是从沉睡中,被你唤醒了。我时时刻刻都想和你在一起。可我的心里,老有种犯罪感。你说,我有罪吗?我们有罪吗?” 尹中推开酒杯,象要给学生讲课一样的比画着说:“你没罪,我也没罪。真爱是不会有罪的。难道我们用假情假意去欺骗他们,就是道德的吗?就没了犯罪感了吗?其实,那是最大的欺骗。同床异梦,行尸走肉的婚姻,难道值得人们讴歌吗?也许,我们这样做,会伤害很多的人,会不被很多人理解,但是,我们要对得起自己。朝霞,人生短得很啦。人的生命更是脆弱的很啦。你明白吗?” 朝霞把手放到尹中的腿上,来回摩挲,尹中抓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低头对着手心哈一口气,又轻轻地揉捏。 “上帝安排我们相爱,这是在考验我们。朝霞,我们一起努力,好吗?”尹中接着说。 朝霞扬起漂亮的脸,深灿的大眼睛大胆地看着尹中,“好的。尹中,给我力量,给我勇气。我们一起闯关。”朝霞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坚定。尹中伸长脖子,飞快地吻了朝霞的脸。 虽然,大家都知道朝霞和尹中好上了,但他俩还是不敢在校园里放肆。最多只是在吃饭的时候,站在一块。朝霞会把刚打来的肉,给尹中夹两块,说自己吃不完。尹中把肉喂进嘴里,含糊其辞地说:“知道心疼老公是对的。” 朝霞象个姑娘似的,羞红了脸,小声说:“你是谁的老公呀?” “我这辈子就当定你的老公了。”尹中斩钉切铁地说。 如果是吃了晚饭,他们就照例去后山散步。走上石梯,上了公路,就远离人们的视线了。尹中一把揽过朝霞的腰,劈头盖脑地吻她。朝霞紧紧贴住尹中的胸膛,手指陷进尹中的背部,还不停地抓挠。尹中呼吸急促,眼睛一下红了起来。他伸手解开朝霞上衣的纽扣,又继续伸手进去,在最里面艰难地掏,直到掏出一对白白嫩嫩的乳房,他象是饿坏了的狗,见到突然丢过来的骨头,狠狠地一口叼在嘴里,再也不肯放开了。小巧的乳头,马上大了、硬了,象一粒饱满的花生米。他的一只手,把玩着另一个乳头。 朝霞的双手也闲不住,不由自主地解拉了尹中的裤锁,三下两下掏出了她最喜欢的宝藏。宝藏硬翘翘的,昂首挺胸,向朝霞示威。朝霞自然地两手捏住宝藏,上下滑动。她又用大拇指试探宝藏的头部,头部的边缘有一圈小肉钉,指头滑动时,还有些刺手。她情不自禁地想象,那家伙进入了,会是什么感觉呢?想到这里,她感觉想要尿尿,她努力忍着,可还是有一小股山泉,冒出了山谷,沾湿了裤衩。她夹住两腿,用力收缩。她低下头,使劲嗅那宝藏,看有没有远古时期的泥土味。尹中趁机把她的头往下一按,她的嘴准确地衔住了宝藏。她一不做二不休,伸出软软的舌头,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漂漂亮亮亮地收拾宝藏,宝藏一下子容光焕发了,她抬起头,美美地欣赏了一番,又俯身满口包住了。宝藏太壮实了,把朝霞的嘴填得满满的,外面还露了一大截。朝霞握住那一截,嘴和手配和着,上下滑动。朝霞的口水顺着嘴角,流到手上,再渗入到了尹中的杂草丛中。 尹中拉满了弓,等待射击。他摆好了预备姿势,等待着发令枪响。他在力量爆发之前,轻轻地呻吟。整装待发的士兵,哪有不上战场的,子弹推上了堂,哪有不射击的,赶上山坡的牛羊,哪有不吃草的。此时的尹中如一头经验丰富的斗牛士,他挥舞着手中那块神奇的红布,魔术师一样的舞蹈,激发神牛的斗志。尹中解下自己的大衣,铺平在草地上,呼吸急促,一把摁倒朝霞。朝霞刚才收紧的双腿,瘫软开来,尹中拉开她裤子的拉链,伸手进去,首先触摸到是一片潮湿的芳草地。他麻利的脱下朝霞的一只裤管,顺利地让自己那家伙入住在朝霞那间温暖的小房间里。这是一间多么美妙的小房间呀,紧拥着他的大家伙。他频繁地进出,疯狂地撞击,振得小房间门窗呼啦啦地摇撼。朝霞双手扶紧尹中的腰部,绷紧两腿,尹中排山倒海的攻势,逼得她没退路了,她只好迎了上去,猛力夹击。他两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尹中瞄准目标,一次次俯冲,朝霞也毫不示弱,迎头痛击。每次的撞击,都让他们同时畅快淋漓。朝霞毫无顾及的一声声呻吟,象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后,那一声轻松的长吟。 在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他们结束了战斗。沸腾的后山,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朝霞已经把自己完全交给了尹中,她决定和尹中好好地爱下去。尹中对她讲述的有些道理,她一个人的时候,越想越明白。是的,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我们每个人要做的真正有意义的事,就是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而生活的质量,不单是在于物质上的满足,而更多的在于内心的取悦。只有内心感到了快乐,你才是一个真正快乐的人。而快乐只有和两心相悦的人,心心相映,哪怕是在天涯海角,哪怕是俭衣缩食,你也无比快乐。朝霞现在算是体会到了真正的快乐。这种快乐,不光是尹中给她带来了肉体上的满足,而是使她的内心,从原始、混沌的状态,解脱出来,时时觉得一片亮堂。现在,她做每一件事情,都是目的明确,不再盲从。 她和尹中的爱情,正是她想要的,她决定要牢牢抓住,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心甘情愿。她决定寒假回家,就对陶自力讲明白。反正,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她现在不想让陶自力知道,怕他心急,跑到学校来,吵得她没面子。她希望,他们能在家中和平处理。 可是,未来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呢? 吃了中午饭,寝室里的人都在,蒋可可象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似的,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高声说道:“哎呀,朝霞有封信在我这。” 朝霞笑着伸手去拿,蒋可可大声念道:“陶园中学,是你老公来的吧?”她故意把老公两字拖得很长。朝霞点点头,接过了信。蒋可可看看勤香,又看看吴芝,然后,诡异地眨眨眼,摇摇摆摆地走出去了。 朝霞拆开信封,掉出一张照片,吴芝急忙帮着捡了起来,随便看看,惊奇地问:“这是你的儿子吧?” 朝霞接过相片,仔细端详,喜滋滋地说:“是的。你看漂亮吧?” 勤香也接过去,看了又看,拍了朝霞一下,说:“好漂亮的儿子。你真有福气呀!” 朝霞飞快地扫描完自力的信,里面没什么新的内容,仍然是叮嘱、思念。看完了信,又拿起儿子的照片,细细地瞧,看着儿子天真的笑容,心里升起怪怪的感觉,不知怎么的,鼻子也酸酸的,大颗的泪滴,落了下来。她顺势倒在床上,扯开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她的心里又一次在斗争。为了自己的幸福,儿子就要做出牺牲。假如和尹中走到底,就意味着将永远失去儿子,儿子也永远失去了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她不能想象,没了儿子,将是怎样的生活。不,儿子是她身上落下的肉,她不能没有儿子。可是,她更明白,儿子对于自力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的命根,是他们陶家的命根呀。她抢得过自力吗?很清楚,她只能在儿子和尹中之间选择一个。这可不是鱼和熊掌的选择。想来想去,她又陷入了极度痛苦之中。 整个下午,她都躺在床上没起来。想到没儿子,她哭;想到没尹中,她也哭了。她毕竟是一个年轻的小女人,她还是想不通好多的人生道理。 尹中一个下午,都没见朝霞下楼来,他担心她生病了。而他又不方便去女生寝室,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吃晚饭了,也不见朝霞的影子。尹中真有些急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几个箭步跨上三楼,闯进了朝霞的寝室。寝室里,吴芝和蒋可可不在,勤香在看书。见朝霞还躺在床上,他大步走到床前,揭开朝霞的被子,一把扶起朝霞,搂在怀里,心疼地问:“你怎么了?” 勤香见状,悄悄地走出了寝室。 “亲爱的,你怎么了?告诉我。不是说好了,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承担吗?”尹中低下头,看着朝霞轻声说。朝霞在尹中的怀里,更伤心地抽噎起来。 尹中轻轻拍着朝霞的头,说:“哭吧,哭完了再告诉我。”朝霞反而止住了哭,泪眼朦胧地看着尹中。尹中低下头,吻着朝霞的眼睛,又伸出舌头,去添还挂在朝霞脸上的泪珠。他擦掉朝霞的泪,风趣地说:“我的朝霞哭起来一样的美。”朝霞捏了一下尹中的背,忍不住要笑起来。 尹中看到朝霞的情绪,好了些,亲亲她的脸,说;“乖乖,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了,先去吃饭。吃饱了,我们再说。好吗?”朝霞娇柔地点点头。 尹中带朝霞吃了东西后,他们不由自主地来到老地方。尹中转过身,双手握住朝霞的手,认真地说:“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了,你今天是怎么啦?” 朝霞的情绪还是很低沉,她缓缓地说:“今天,自力又来信了,还寄来了儿子的照片。我就是想儿子了。没别的。” 尹中看着朝霞的眼睛,肯定地说:“没那么简单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你是神仙呀?” “亲爱的,我爱你,我就是你的爱神。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当然知道。那怕是相隔千山万水。”尹中说完,拥住了朝霞。朝霞把头靠在尹中的胸前,听着他的强烈心跳。她只有在此时,才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同时,她又害怕一松手,就会失去。 “你是不是在想,我们在一起了,就没儿子了?”尹中问道。 朝霞抬起头,嘟嘟嘴,又点点头。 尹中继续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在一起了,儿子永远都是你的。无论他跟着谁,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他跟爸爸,你这个做妈妈的,照样去爱他。他跟了你,那你就更方便照顾他了。而且,他还多了一个人爱他,那就是我。他是你的儿子,当然就是我的儿子了。” 尹中的话,象是一股暖风,吹散了朝霞心中的氤氲。她觉得尹中总是很擅长清理她的情绪。她又多了一份爱他的理由了。她深情吻着尹中。 一晃,是元旦节了。学院自作主张,放一个星期的假。寝室里,勤香要回去看女儿和老公。吴芝和蒋可可,打算一起到邻县的一个风景名胜去玩。他们知道朝霞有特殊安排,故意不问她的来去。 一大早,寝室就剩下朝霞一个人了。这么长的假期,她没别的安排,尹中也没告诉她。但是,他们心照不暄地在等。 朝霞不起来洗漱,懒在床上,思绪飞扬,很是惬意。真是难得有这样的时刻。她突然想起尹中给她买的内依,她跳下床,在箱底找了出来。火红的颜色,款式新潮得她都不敢穿。当时,买的时候,朝霞就不要。尹中执意要买,他说,一定有机会让她穿上的。 朝霞脱掉长衣长裤,换上新内衣。她拿过一把小镜子,上下一照,天了,她心里涌出一分惊喜。原来,这就是性感。她伸手去摸下处,那里没有缝上,后面只有一条细细的布带,整个屁股都露在外面,如果要上厕所,就不用拉下了。这内衣是什么时候穿的,不是很明显吗?想到此,她的脸发热了。 她正准备脱下来的时候,尹中闯了进来。原来,蒋可可他们走的时候,没带上门。尹中见朝霞这身打扮,欣喜若狂。悄声说;“我就知道你在等我,你真乖。”说完,扑了上来,抱住朝霞,一阵狂吻。朝霞见门没锁上,叫尹中去关好。尹中那舍得脱身,说:“人都走光了,谁会来呀。” 尹中心里一股热浪,直冲脑门。他觉得眼前的朝霞,是上帝送给他的极品。他们虽然有了几次交合,但没时机好好观赏朝霞的身子。今天,他要细细地品读。但不是用眼睛,而是他的舌头。他的灵活温软的舌头,读遍了朝霞温润的肌肤。最后,停留在内裤没缝上的地方。内裤留着三寸长的一条口子,正好露出神秘的莲花洞口,洞口周围,芳草萋萋,阴实丰腴。他张开他的嘴唇,梳理一根根黑亮有光泽的芳草。他又伸出舌头,去试探莲花洞,洞口微微颤动,渗出了白色的透明的液体。他的舌头顺着小口转一圈,全沾上了那液体,又把舌头喂到朝霞的嘴里。两人死劲地吻着,嘴里却多了一股骚味。 朝霞伸手解尹中的皮带,却打不开。尹中自己站起来,麻利地脱光了下面,露出了粗壮的那家伙。朝霞朝他的上身噜噜嘴,示意他把上衣也脱光。尹中又脱了上衣。这时,从窗户外面吹进来一股寒风,他感觉到冷,迅速地跳上床,扯过被子,盖在他两身上。两人忘情地相拥在一起。朝霞的身体,象蛇样的扭动,两只修长的大腿,绞着尹中的腿。他们的身体和灵魂,达到完美的融合。 元旦假期过去了三天了,他们哪儿都没去,一直在床上粘着。肚子饿了,尹中出去吃了,然后给朝霞带回来,坐在床上吃。尹中还笑她,象是在坐月子似的。吃饱了,两人相拥着靠在床上,畅想未来的好日子。尹中说,他们在一起了,不再要孩子了,他们一起好好爱陶潜来。朝霞说,一定还要生一个,她需要爱情的见证。说到感人之处,尹中又大口啃朝霞的嘴唇,又钻进被窝,重复昨天的故事。 朝霞觉得象在度蜜月,她完全沉醉在缠绵、幸福之中。 这已经是假期的第四天了,上午十点多钟了,两人还没吃东西。尹中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摊在床上,懒得动。朝霞起来上了趟厕所,进来没锁门,催促尹中去买吃的。自己又钻进被窝。 尹中说,再躺十分钟,他就去。朝霞又钻到他的怀里,右手玩弄着他的那东西。那东西现在乖巧得很,软不啦叽的,象要下锅滑炒的肚条。 “咚咚咚”,两人同时听到了脚步声。声音在门口停了,有人推门进来了。尹中抬起头,看见一高大的男人,心里紧缩,跳动加速,勉强地问:“你找谁?” 朝霞从床里伸出头来,看见了陶自力,愤怒地站在他们面前。 陶自力怒目圆睁,胸脯剧烈起伏,嘴角抽动了好几下,却骂不出一个字。他扔下手中的大包,握紧拳头,提了起来,又放下了。 朝霞和尹中半依在床上,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他们不知所措,惊恶地盯着陶自力。 一个男人,一辈子最不愿看到的,恐怕就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上床。陶自力作了这样一个不幸的男人。如果他此时手中有刀,他会毫不犹豫地剁下去的。其实,好多杀人案件,都是因为瞬间的愤怒和仇恨导致的。 陶自力在寝室里转了一圈,眼睛四下收索,寝室里除了有几个空塑料桶和盆,没有他所需要的东西。他对着床上这对野鸳鸯,大吼一声,“你们给我起来!”声音震撼了整栋楼房。 朝霞和尹中迅速穿衣套裤。陶自力转过身子,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也许,此时他的心就犹如一颗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两人很快穿好了衣服。尹中伸手捏了捏朝霞的手,走到陶自力的背后,平缓地说:“陶老师,你把所以的气都发在我身上吧。只要不伤害朝霞。” 陶自力转身,嗖地一拳,击中在尹中的眉稍上。朝霞飞快地奔过去,挡在他们之间。“别打。我们谈谈。好吗?”她的声音有些发抖。陶自力看着朝霞惊惶的眼神,心一下软了下来。他挥手指着门口,“你滚!”眼睛盯着尹中。尹中看了朝霞一眼,走出门去了。但他没有下楼去,他担心朝霞,就守在了门口。 朝霞镇静了下来,叫陶自力坐下。陶自力怒视着朝霞,坐在床上,阴沉地说道:“你有话先说吧。” 朝霞早就有预感,该来的最终要来。这是迟早要面对的问题。她豁出去了,把自己一直以来想要说的话,通通道了出来。 “自力,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我本来准备寒假回来和你说的。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和尹中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很幸福。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也别为难尹中。我知道,这对你是很痛苦的,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是反复思考后才决定的。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记得。我和你的缘分,已经尽了。如果,你还有气要撒,就对着我好了。”朝霞平静地说完,看着陶自力。 陶自力知道朝霞已经铁了心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如果跪着求她有效果,他会那么做的。一听朝霞这番话,看来大势已去。他没有回天之力了。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也许,这是命中注定了。他不想多说话,默默地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包,拉开拉链,找出一封信,丢在朝霞的面前,转身走了出去。 “自力,你到哪去?”朝霞在屋里大声地问,陶自力没有回答。 陶自力从尹中面前走过的时候,没看他一眼,径直下楼去了。 尹中赶忙跑进寝室,见朝霞在看一封信。朝霞见尹中进来了,招手叫他快来看。是一封匿名信,信里把他们的事告诉给了自力。信是从学校寄去的。他们明白了,陶自里的到来,是有人通风报信。朝霞思前想后,心里明白了一大半。 尹中搂着朝霞,心疼地问:“你吓着没有?” 朝霞伸手摸尹中的额头,已隆起了一个大包。问;“疼吗?”尹中摇摇头。 一场激烈的暴风雨,过去了。 假期还有三天,朝霞和尹中再也没睡在一起了,好象还心有余悸,提不起兴致。只是吃饭的时候,尹中才上楼来叫朝霞。这三天,真象是三年。 蒋可可和吴芝回来了,兴高采烈的。蒋可可一见朝霞,就高声地问:“假期过得高兴吗?” 朝霞见她那副得意的样子,想起了信的事,她意味深长地回答:“很高兴。谢谢你的关照。” “我能做什么呢?哈哈哈`````”蒋可可的笑声,拖得好长,象一把长剑,刺中了朝霞的心,滴滴哒哒流着血。朝霞恨不得冲上去,扇她一记耳光。 假期一过,大家急着往教室跑,好象彼此还很是想念。见了面,都争着讲述假期见闻。尹中一走进教室,蒋可可就跑上前去,抬高嗓门问:“尹中,你的额头怎么了?不会是为了朝霞,被人打了吧?”同学们一听蒋可可的声音,都朝尹中看,见他额头好大一块青疤,都在各自的心里猜测,肯定与朝霞有关。 尹中觉得没必要撒谎,他走到朝霞的面前,牵着她的手,镇静地说:“我这里是被朝霞的丈夫打了。我该打。但是,我赢了。我得到了朝霞。”说完,低头温情脉脉地看着朝霞。 朝霞见蒋可可得尺进丈的模样,仰起她的漂亮的脸,深情地吻了尹中。同学中,有人拍起了巴掌。蒋可可挤出人群,飞快地跑出了教室。她边跑边想,自己怎么老是为他们推波助澜呢? 元旦过后,很快就要放寒假了。朝霞和尹中虽然天天在一起,但不象先前那样火热、焦躁,一见面就只想直奔主题。现在,他们镇定多了。尹中做得少,说得多了。朝霞常常象一位小女生,乖乖地听他长谈。 他们又来到学院后面的公路上,尹中扶着朝霞的肩,说:“亲爱的,我们走到了今天,很不容易,最艰难的一关,我们已经闯过来了。你要知道,真正的爱,就是要经历磨难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们能挺过来,我们的愿望能够实现。你千万不要反悔哟!越临近寒假,我都担心你,担心你回去抵挡不了家里的攻势,举旗投降。那就是前功尽弃呀。朝霞,我的爱人,你明白我的心意吗?我怕失去你。你现在比我的生命还贵重。我为你,会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你相信吗?”尹中看着朝霞美丽的大眼睛,凄迷地说道。 朝霞头一偏,靠在尹中的怀里。悠悠地说;“我相信。你也应该相信我。对我要有信心。你是知道的,我永远爱的是你。我要为爱而战斗。”说完,两人又嘻嘻笑了起来。 寒假到了,尹中和朝霞各奔东西。分别的时候,尹中千叮咛,万叮嘱,说一定要等到她的好消息。朝霞握紧尹中的手,不肯松开,愁眉苦脸的样子。尹中知道她的心思,她是舍不得分开,哪怕是短暂几天,都会受不了。从古到今,折煞人的,不就是这恼人的离别? 朝霞回到家里,一切都是平静的,没有任何异样。儿子能走路了,怯生生地看着她,奶奶教他叫妈妈,他笑着跑开了。朝霞追过去,抱起儿子,亲个不停。 陶自力还在学校给学生补课,放学回来,见了朝霞,仍然是笑容满面。朝霞见状,觉得不对劲。她又去看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也是高高兴兴的。爸爸留她在家里吃晚饭,朝霞答应了。她本来计划寒假就住在爸爸这边,不打算和陶自力住一块了。 晚饭时间还没到,陶自力也过来了。他见了朝霞的爸爸他们,照常叫得亲热。 一吃了晚饭,朝霞的爸爸,就催促朝霞和陶自力快回去休息。 “爸爸,我想在你这住。”朝霞说道。 “不。你快回去,自力等着你的。你有自己的家。”朝霞的爸爸摆摆手,急急地说。 “走,我们早点回去吧。我有话要对你说。”陶自力拉住朝霞的胳膊,笑着说。 朝霞跟陶自力一回到家,就被陶自力拽进了卧室。陶子力重重地关上门,脸上没了刚才的笑容,声调低沉地说:“朝霞,那事我没对家里讲,他们都还不知道。我从你们学院回来的时候,你爸爸正在生病。他的老毛病时时发作。我怕他受不了,所以我一直没说。现在,你回来了,我们有很多时间来商量,我希望你慎重考虑。”说完,看着朝霞。 朝霞看着陶自力的眼里,全是期待,她有了片刻的犹豫,但是,还是很快地说道;“自力,有些话,我已经对你讲清楚了,再也没必要讲了。我回来,就是想同你把事情搞清楚。我们都已经这样了,纽在一起,就没意思了。我已经不是原先的朝霞了,我的心已不在你身上了。其实,我的心也从来没放在你身上过,也许,你听来不舒服。你是个好男人,应该有一个更优秀的女人来爱你,我不配。我们都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如果,我们就这样耗下去,痛苦的是大家。至于我爸爸,我会同他讲清楚的。我相信,他会理解我的。只要你答应,他就没问题。自力,我们好好开花,好好谢吧。可以吗?” 陶自力听出了朝霞的语气,看来她是死也不回头了。他站起来,双手扶着朝霞的肩膀,死劲地摇晃着,痛苦地说:“你说得好轻巧,说散就散,这对于我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我这样全身心地爱你,忽然,说完了就完了,你叫我怎么放得下?”陶自力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在喊,说完,大滴的眼泪洒落下来。 朝霞的心也软下来了,她深深地感觉到,做人的艰难。这就是进退两难。难怪,那些为情所困的人,来得干脆,一撒手,一闭眼,什么烦恼都没了,多简单呀。但是,她不能放弃。她推开自力的手臂,也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外面已近黄昏,整个陶园无可奈何地掩藏在沉沉暮色里。 朝霞回过头来,看着自力说:“自力,你在我身上得到的是我的躯壳,没得到我的心。你对我付出那么多,这对你公平。你为什么守着一具躯壳不放呢?” 陶自力抢着说:“我愿意。我高兴。你有人宠着,有人爱着,不愁不焦的,你还要怎样?这是别的女人做梦都想要的。你的心究竟有多高?”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宠爱,我要的是两个人的默契,是两心相悦。我们有吗?”朝霞走近陶自力,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们还有什么不默契的?我什么都依了你,什么时候都忍着、让着,你究竟还要什么?”陶自力的声音高了起来。 朝霞举起双手,又无可奈何地放了下来,她觉得无法同陶自力讲下去,她感觉到真正的痛苦,是和人交流的困难,而这个人又是要和你朝夕相处的人。她想,绝对不能和这样一个人再生活下去了。 朝霞语气平缓下来,说:“你就视我是一个疯女人,和我分开,离我远点,越快越好。行吗?” “我做得到吗?你能放弃你真心爱过的人吗?放弃就那么容易吗?你以为是在唱歌呀?”陶自力几乎是在吵。 是的,放弃不是那么容易的。朝霞也决定永不放弃。她不再和陶自力争论了,那是没结果的。只要自己坚定,有时间帮忙,她相信会解决问题的。 这个晚上,他们照常睡在同一张床上。陶自力有半年没碰朝霞了,急切想和她温存。可朝霞不肯脱衣服,和衣躺着。不管陶自力怎么要求,她坚决不从。她知道,她的身体,她的心,都是尹中的。现在和陶自力,仅有一张纸的联系。 朝霞一早起来,就到她爸爸这边来了。因为,尹中说好了,要打电话来。东宫小学的电话分机,就装在她爸爸的书房里。 八点钟,电话准时响了。朝霞就在旁边,拿起电话,就听见尹中急切地问:“你是朝霞吗?情况怎么样?” 朝霞怕尹中着急,说正在商量,要他放心等着。朝霞听尹中在那边吻她,声音响亮,一股久违的暖意,涌上了心头。朝霞却不好回吻他,只好说再见。电话轻轻地挂上了。 朝霞走出书房,见爸爸坐在客厅里,她走过去坐在旁边,看爸爸今天气色还好,就大胆地开口:“爸爸,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她爸爸转过头来,和气地点点头。 “爸爸,我说了,你千万不要生气。我要和自力离婚。”朝霞小心翼翼地看着爸爸的脸。 “为什么?”爸爸问,神情一下紧张起来。 “我和自力一直都不和谐。我从来都不怎么喜欢他。现在,我找到了一个我爱的人。我要和他在一起。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朝霞大胆地一口气讲完了,等着爸爸的反映。 “不可能!除非我死了。”爸爸坚定地说,声音很大。朝霞见爸爸脸上,暴出一条条青筋,胸脯急促起伏。朝霞不敢再说下去了。 朝霞没想到,爸爸的态度是如此坚定。她老以为爸爸不会这样死板的。看来,对爸爸的估计过高。 “我们家里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这样做了,你叫我的脸往哪里放?打小都教你,做人要有良心。陶自力,以及整个陶家,哪点对不起你?”爸爸狠狠地教训道。 朝霞本想和爸爸论理一番的,见爸爸那样激动,她没法开口。她明白了,象爸爸这样的知书达理的人,对婚姻的理解,是根深蒂固的。婚姻,究竟是什么?是维护面子的幌子。在婚姻和爱情的选择中,爱情是多么的无助呀! 朝霞和爸爸谈开了后,爸爸逼着她回去,不让随便过来。她常听陶园人说,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她觉得,自己崇拜的爸爸,也在信奉这一条。 尹中接连几天打来的电话,朝霞都没接到。她知道尹中是很着急的。她还有个办法,给尹中打过去。尹中的父亲是供销社的负责人,办公室有电话。她急忙跑到邮局,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的,朝霞请她帮忙叫尹中来接电话。还好,那女的很好,叫她先挂了,二十分钟后再打过去。朝霞连声说谢谢。这二十分钟,太漫长了。朝霞是看着手表,一分钟一分钟数过来的。 “是朝霞吗?”是尹中的声音。 “是。”朝霞听到尹中的声音却想哭,声音有些颤抖。尹中听出了朝霞的声音不对。 “亲爱的,别急。我给你打了几天的电话,都没找着你,每次都是你爸爸接的。他很客气。但是,他叫我再也别打来了。我知道你在家里不顺利,我很着急,我怕你受委屈。亲爱的,我们不急,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我们就有希望。朝霞,我的爱人,别放弃,知道吗?” 朝霞哭出声来了,“我知道。” “我跟你说过,真正的爱是要经历许多坎坷的。这是正常的。我们是幸福的,因为我们在真心相爱。而且,我们共同在为爱努力。亲爱的,我好想你呀!我真想有翅膀就好了。朝霞,要不要我过来?我想和你一起面对,我担心你,我更想你。亲爱的,你怎么想我的?” “除了睡着了没想,其余的时候都在想你。想得很苦。亲爱的,爱为什么这么辛苦?我都快坚持不住了。”朝霞仍哭着说。 “亲爱的,你听好,我要来。我不能这样等了,三天后我就到了。你一定呆在你爸爸那里等我,我要当面对他们讲清楚。” “不要,不要``````” 朝霞只听见尹中吻了她,电话就挂上了。 第六章 这两天,陶园下了场大雪,是十年来少见的。朝霞只记得在她小学毕业那年,下过大雪的。四周的高山,银装素裹。集镇上,远近高高低低的房屋上面,象盖上了厚厚的棉絮。这样,镇上的人,一年到头就可以有个在家安心休息的理由了。 朝霞同尹中通了电话后,更加心神不定。她急切想见到尹中,但不是在陶园。她害怕他到陶园来,她担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几天,她一直同陶自力谈,陶自力却只有一个回答,只要她爸爸同意,他就同意。这不等于没谈吗?爸爸的态度那么坚决,她算是彻底失望了。不知道尹中来,会有什么办法,除了表示他们爱的坚定以外,还能改变什么呢?想到这些,她心里烈烈作痛,眼泪又唏里华啦地洒落下来。 尹中说三天后来的,这是第四天了,该到了。一早,朝霞裹一件灰色领子的黑色大衣,站在东宫小学门口。嗖嗖的冷风,刮得木门吱吱作响。门口通到镇上的小路上,积满了雪,一串零星的脚印,可辨认小路延伸的方向。朝霞竖起大衣领,整个头缩进衣领里,但她的脸还是冻得紫薇薇的,两眼眯缝着,瞧着来路。 陶自力出来叫了她两次,她没有理他。她现在觉得是陶自力把事情搞复杂了,不然尹中就不会来冒这个险了。她在心底升起了对陶自力的恨意。她认为他是一个大傻瓜,不懂爱的艺术,只知道蛮干。简直不能同尹中比。尹中来了,会怎样呢?大不了,同尹中一起走掉。她横下了这条心,反正,再也不会和陶自力这样的人捆在一起了。她幻想着,尹中从小路那头走过来的情景,心里暖融融的。 到正午了,小路还是空寂的,没有尹中的影子。朝霞倒有些高兴,也许尹中不会来的。他应该权衡权衡,不来的好。她害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抱定尹中不会来的心理,回到屋里。正好妈妈做好了饭菜,大家围着桌子吃饭,没一个人说话。平时,弟弟喜欢和自力打趣的,不知为什么,今天这样安静。朝霞吃完了饭,伸手去拿汤勺,“朝霞。”听见门口有人叫她,她猛然回头,见尹中立在门口,口里哈出大口的白雾,微笑着看着屋里的人。 朝霞放下碗,站了起来。陶自力也站了起来,显然,这个人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朝霞赶忙向她的爸爸介绍,“爸爸,这就是尹中。”爸爸一脸的不高兴,不再看尹中一眼。 尹中走到屋里,和朝霞站在一块,用手背,碰了碰朝霞的手,朝霞回头看他,他笑了笑,然后看着朝霞的爸爸,平静地说道:“曹校长,对不起,我老远的来打扰您,实在是万不得已。因为我真心爱朝霞,朝霞也爱我。我担心她在家里受苦,所以我来了。我来是向曹校长和陶老师说声对不起,更主要的是想得到你们的宽恕和支持。虽然,我这样来,有些唐突,但是,我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但是,我坚信,真爱是没错的。” “你真是欺人太甚了,居然跑到我家里来了。你真是太气人了。”朝霞的爸爸指着尹中,高声地喊起来,脸色铁青。 陶自力站上前来,点着尹中的鼻尖,厉声说:“你胆子真不小。你来找死呀?” 尹中拉着朝霞的手,仍然笑着说:“我知道你们都是读书人,我相信我们会用文明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所以,我不怕死。即使是死,只要是为爱的人死,也死而无憾。我希望我们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量,找到最佳解决问题的办法。”尹中说完,扭头向朝霞深情地一笑。 朝霞的爸爸,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拍着桌子,指着朝霞和尹中,骂道:“你两个出丑卖乖的东西``````”话没说完,一仰身子,跌坐在椅子上。眼睛紧闭,额头上冒出了大汗。 朝霞的姐姐围上去,急急地叫:“爸爸,你怎么了?” 她的弟弟也叫开了。朝霞的妈妈急着说:“快,快,去拿药。” 陶自力,咬着牙,冲上前,一把抓住尹中的衣领,往里一拽,再用劲一推,尹中向后退去几步远,然后,一仰,直直地倒在门外的石板上。朝霞正拉着爸爸的手,见尹中倒在了地上,冲过去,撕心裂肺地叫:“尹中``````” 尹中躺在地上,把手伸向朝霞。朝霞抓住他的手,不停地叫道:“尹中,尹中,你怎么了?你说话呀。”尹中的手软了下来,眼睛微微地闭上了。无论朝霞怎么叫,他也没再答应一声。只有那只右手,紧紧地抓住朝霞的手。 屋里乱成一团。朝霞见尹中不说话,已经吓得没魂了。她大声叫道:“陶自力,你把他杀死了,这下你舒服了吧。”于是,她趴在尹中的身上,嚎啕大苦。陶自力也吓坏了,他赶忙跑过来,见状,拉起尹中的手,背在背上,朝镇医院跑去。 朝霞紧跟在后面,口里不停地叫着尹中。她的眼睛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小路,摔了好几交,滚得满身都是雪泥。 医院离小学只有一里地。陶自力一口气背到了医院。医生见是陶自力背来的病人,都赶紧行动。尹中被送进了简陋的手术室。朝霞也跟进来了,她挤上前,依然拉着尹中的手,焦急地看着尹中,嘴里不停地小声叫着,尹中依然没反映。医生做了检查,只发现尹中脑后有一个指头大的伤口,但是,没流血。他们初步断定,是脑溢血,提议,需要马上手术。但是,这个小小的镇医院是没这个能力的。尹中需要马上送往县医院,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朝霞一听,天啦,她已经六神无主了,感觉跟天塌了一样。这样的大雪天,在这个时候,在哪去找车,唯一的一趟班车早就走了。尹中就是赶那趟车来的。陶自力跑出去了,大概是去找车去了。朝霞仍然一遍遍呼喊尹中的名字,可尹中象是累坏了,沉沉地睡去了。医生还是给尹中打上掉针。朝霞喊累了,她把头轻轻地靠在尹中的胸前,聆听着他的微弱的心跳。她想到曾经靠在尹中怀里的情形,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她害怕这样的时刻不复再有。她再次抓牢尹中的手。 陶自力又进来了,他摇了摇头,没有车。他说即使有车,这样的大雪天,谁愿意出山去,这也是很危险的。陶自力也很焦急,他不想把尹中怎么样,更不想要他死。他找了医院里的几个有经验的医生,他们都表示没别的办法。 所有的医生都围着尹中,他们眼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要消失而无能为力,会有什么想法呢?也许,他们已经习惯了。 尹中的手渐渐凉了,心跳也弱了,手上挂的点滴停止了。医生做了最后的象征性的救助――心脏按摩。最后,摇摇头,走了出去。陶自力摊坐在地上,他听见朝霞撕裂的恸哭。他还在想,如果死的是他,朝霞会不会这样悲天怆地的呢?他感觉到了,他还是输给了眼前这个死人。他认命了。 朝霞的爸爸只是暂时休克,吃了几片药,就醒过来了。他听说尹中送医院了,预感情况不妙。 他知道尹中的死讯后,还没有见尹中上门时的震动。他心里明白,这个悲剧是他酿成的,他才是杀害尹中的凶手。他在人生的尽头,是一个年轻人给他上了生动、悲壮的一课。但是,他明白得太晚了。他现在真正心疼自己的女儿,他担心她怎么度过眼前的难关,怎么度过没有爱的日子。 尹中的遗体是在第三天才运回他的老家。朝霞自然跟过去了。她不再撕心裂肺地哭了,只是默默地守在尹中的旁边,她的眼睛未曾离开过尹中的脸,她觉得尹中这张刹白的脸,依然是那么有生气,她就喜欢看他的脸。这张脸,她永远看不够。就是这张脸,给她带来了多少快乐呀!她知道,随着这张脸的消失,她的快乐之门就永远的关上了。她的心只属于尹中。尹中走了,也带着她的心一起走了,尹中不孤独,尹中是幸福的。她反而觉得孤独的是她,尹中留下她的躯壳,在这个世上,再也感觉不到冷与热了,再感觉不到喜与悲了。她的躯壳,只是为了抛不开的责任,才留下的,不然,她一定早早同她的爱人一起飞往天国了。其实,真正的比翼齐飞,不是同生,而是同死。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爱侣,会双双徇情呢?刘兰芝和焦肿卿,他们才是比翼齐飞,他们用结束生命的方式,为后人写下了一部悲壮的爱情史诗。 陶自力送走了尹中的遗体之后,把儿子托付给了妈妈,自己到公安局自首了。 朝霞送到了尹中,就住在尹中家没回来了。尹中是个独生子,他的爸爸妈妈都很憨厚。尹中走了,她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二老。她要两位老人把她当女儿。她帮老人做些家务事后,就到尹中的坟上去,陪尹中说话。 这个寒假,这个年,是过得凄苦了些,朝霞瘦得露出了颧骨。 该上学了,朝霞照常去了。班上三十五个人,就是尹中缺席。 她上完了课,就爱去图书馆。吃了晚饭后,上后山,无论刮风下雨。 在学院余下的日子,就这样充实而又孤寂的过去了。 陶自力因过失性杀人,论其态度良好,判了十五年的徒刑。判处之前,他理好了离婚协议,并签了字,寄给了朝霞。 朝霞在放寒暑假的时候,回去看了儿子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她爸爸对她说:“不要担心我们,我们有你的姐姐和弟弟,你好好照顾尹中的爸爸妈妈吧。” 朝霞毕业了,正赶上母校龙潭中学扩充规模,大量招聘老师。这个消息是舒欣透露给她的。一转眼,舒欣在去年一毕业,就顺利分到了龙潭中学教语文。放暑假了,她回到陶园,正好朝霞也回去了。两人好久不见,在一起长谈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朝霞去了县城。 龙潭中学,是这座古老县城的重点中学,历史近一百年。学校的陈旧建筑,依稀可见,东面还保留了一幢土木结构的教学楼。西面,今年建成了一幢四合天井式的现代化教学楼。这样,使得东楼显得及不协调,就象一村姑和一都市女郎,同时亮相在大舞台。学校有了足够的空间,县委决定走科教兴县的路子,想办一所省级名校。于是,对学校领导班子,做了狠心调整。校长是从全县公开招聘上岗的。新校长,叫孙开来。是从乡村中学选拔上来的,三十四岁。据说,是全县最年轻的校长。 已是六月天了,朝霞穿了一条米色起暗花的旗袍,露着光洁的膀子。合身的旗袍,衬出她绝好的腰身。她走进简单的大门,备感亲切。她首先搜寻曾经的教室,就在东楼的三楼。她最喜欢操场中央那棵大树,枝枝丫丫很洒脱,遮挡了半个操场。她还记得常靠在树下背英语单词的情景。原先的办公楼,被新教学楼取而代之了。现在,她不知道在哪里去找校长。 正巧,从她面前走过一个男的,身材矮小。朝霞不知道他是老师,还是学生家长。从外表上看,看不出他的确切身份。朝霞追上前,客气地问:“请问,在哪找得到孙校长?” 那人站住了,对朝霞上下一扫描,眼睛陡然一亮,高兴地说:“我就是。” 朝霞脸上的惊讶,没来得及遮掩,孙校长显然捕捉到了。还好,他的心里承受力,早就垂炼出来了,根本不会影响他的情绪。他问:“有什么事情吗?” 朝霞平静下来,说:“我叫曹霞,也是龙潭中学的学生。我刚从地教院英语系毕业。听说孙校长招兵买马,我就慕名而来了。我曾在陶园中学教了几届高三,可以说有些教学经验。想向孙校长咨询一下,我要来,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哦,你要来,很好呀。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来,不需要什么准备了。就来讲堂课,还要做一套高考题。听你一说话,就知道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嘛。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骨干。讲课嘛,就讲高三的,题呢,就是近两年的高考题。”孙校长始终看着朝霞的脸,话里没一点官腔。全然不是朝霞想象中的县中学校长的派头。他说完,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笔和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飞快地写着什么,写完,撕了下来,递给朝霞,格外和气地说道:“这是我办公室电话号,不明白的,就打电话。” 朝霞接过纸条,心里荡过一丝喜悦。先前设计的几套方案,都派不上了。抬头看孙校长,他挥起右手,边走边说:“你回去吧。去好好准备,后天上午九点来新楼考试。” 上午九点,朝霞准时来到新教学楼。考室设在二楼的一间大会议室。门口挤满了人,看样子,都是来考试的。只见他们手里提着大包的资料。朝霞心里一顿,难道还要带这些?她仅带了一只笔。 考室门打开了,人蜂拥而入。监考老师大声宣布,各科老师坐的区域。原来,这是场大杂汇考试。也就是,考语文的、考数学的,都在同时、同地进行。 考卷发下来了,这不就是昨完做的那套高考题吗?朝霞不明白,既然把考试的范围规定得这样明确,还有什么必要考。她不用多想,就连答案都能背下来了。不到一节课的时间,朝霞就做好了。抬头看其他人,有几个把带来的资料拿出来,放在膝盖上,瞥一眼监考的,然后快速抄写。再看那位考语文的,居然在抄书上的现成作文。 不管那么多了,朝霞起身交上了卷子。所有人都抬头看她,好象她是外星人似的。 第二天,是讲课。朝霞觉得没什么紧张的。她大大方方走上讲台,看到下面的评委席上,坐着孙校长,孙校长主动向她微笑点头。 朝霞只有站在讲台上,那分自信和沉着,才表现得更加充分。课讲完了,朝霞刚走出教室,只听见孙校长在讲:“这样的老师,你们不给她把分数打上来,你们就不诚实了。”孙校长的一点拨,朝霞讲课分数,嗖地窜到了第一。 不用急,朝霞轻松地被选上了。这是在别人还没得到消息的时候,朝霞打电话问孙校长,得到的确切消息。孙校长还叫她做好开学的准备。 朝霞能在龙潭中学工作,也算是最幸运的事了,总比回到陶园中学好。孙校长特别关心她,给她分了一间住房。 朝霞回了趟陶园,准备把儿子接到城里来上幼儿园。陶自力的妈妈舍不得孙子,不大愿意。朝霞费尽口舌,说服了她,连同她一起接到城里。虽然和陶自力离婚了,但她仍没改口,妈呀妈的叫着。 朝霞把学校给她的房,(不,应该是孙校长给她的房,因为其他选中了老师是没有这个待遇的,还得自己在外面租房)布置得清清爽爽。她在屋中间,拉上浅蓝色的布帘,在里面摆上两张单人床,边上还安放了一个小衣柜。外面是书桌,吃饭的桌子,椅子什么的,每样东西都放在恰当的位置。婆婆把小火炉放在外面的走廊上,煮饭炒菜。 孙校长几次好象是顺路来看望朝霞,走进房间里,上上下下看,边看边说,“暂时就这样委屈你了,以后慢慢来。”然后,抛给朝霞一个笑容,风风火火地走了。 开学的头一天,龙潭中学召开了全校教师大会。孙校长是第一次与全校老师见面,自然讲话是要做精心的构思。他坐在主席台正中,两边分坐着全校能跟长字号挂上勾的人,从副校长到团委书记,直到教研组长,长长的一排,阵容可算庞大。他个儿实在是特矮,大概只有一米六左右,坐在那儿,象半大不小的孩子,坐错了地方。不过,这年代,矮人吃香,而且,往往矮人中出能人。 孙校长讲了三个方面,九个大点。声音洪亮,有大首长检阅部队时演讲的气势,跟他的矮小身段,很不相合。你不仔细看到他的嘴巴在动,会以为是在放录音。孙校长讲完,副校长张校长和贾校长,也分别讲了三个方面六个小点,另外,教导主任对教学工作做了详细布置。大会开了三个多小时,老师们没什么怨言,他们老早都习惯了这样的盛会。 朝霞担任高一(1、2)的英语。上课前一天,孙校长又特意找到朝霞,把她叫到办公室。朝霞满脸笑容走进办公室,孙校长顺手推了一下门,门没有关严,留着很小的缝。孙校长很客气地让朝霞坐在他的对面。 今天的孙校长,穿鱼肚白短袖衬衣,打深色细花领带。看得出,头发是专门理过的,油光发亮,衬得他的额头格外亮堂。两只炯然有神的小眼睛,在朝霞的脸上和胸部,扫上瞄下。 “曹老师,你的能力我十分佩服。本来这次学校进老师,是有很多烦琐程序的,可你的我都给减了。我主要看你是个难得的人材,而且人也是少有的漂亮。这一切,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主张。在你的问题上,学校的其他领导意见有分歧,认为你不合条规。你应该知道,是我一个人把你留下来的。你可是要找机会请客呀”孙校长说完,端起茶杯,边喝边看着朝霞。 “那是应该的。只要孙校长有时间。到时候真请了啦。”朝霞顺口答道。 “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只要你好好工作,这就是对我莫大的奖赏。当然,还不止这些。” “那还有什么?”朝霞眨了眨眼。 “没有什么。跟你在一起,就是不说话,也是很愉快的。以后,有空多和我交谈,不要孤立我,就行了。”孙校长笑着看朝霞漂亮的脸。 “我就是话多,到时候你别在大会上批评我就好。” “我怎么舍得批评你呢?”孙校长注视着朝霞。 朝霞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说,眼睛只是看着别处。之间有短暂的沉默,但朝霞感觉得到有双锐利的目光,在扫射她的肌肤。 “听说你的家庭出现了变故,自己带着儿子。这实属不易呀。不过,生活上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对我讲,我一定帮你。真的。”孙校长打破沉默。 “生活上没什么。我自己能行。工作上,就希望孙校长多多指导。”朝霞大胆地看着孙校长。 “其实,找你来,就是谈工作的。你所担任的这两个班,是重点班。班上有邓县长的儿子,正好这个邓县长又是分管教育的。你把这两个班教好了,我们全校的英语教学就没问题了。你有信心吗?”说完,孙校长认真看着朝霞。 朝霞知道自己得到了孙校长的重用,这是其他老师求之不得的事。朝霞觉得是应该表表决心了。她看着孙校长,坚定地说:“您放心吧,我会好好干的。” 孙校长笑着说:“不要您呀您的,我虽然比你大,但不至于那么老吧?” 朝霞笑开了,说:“好,我错了,我改。”接着,孙校长又绕过办公桌,走了过来,抬起右手,轻轻地拍了拍朝霞的肩膀,却又象个老者那样慈祥地说:“去吧,我对你有信心。”朝霞赶快退出了办公室。 这次招聘的老师,大多是从农村中学进来的。他们进个县城,是要经历很多道筛选的。夫妻双双在农村的,不能申请,教学成绩排在全县五名后的不能申请。有和和美美的夫妻,为了进城,先离婚进城,然后复婚的,大有人在。这就是中国,上边有奇奇怪怪的政策,下边就有形形色色的对策。象朝霞和舒欣能这么顺利分到县城,那肯定别有原因的。只是她们暂时还不明白。或许,朝霞已经多少明白了。 舒欣现在教高二语文了。她本来坯子都不错,到大学里去度了金回来,自然是洋气多了。见人举止大方,笑容得体,既不是阿谀逢迎,又不是清高傲气。再加上,至今还是单身,那自然是县城里的香饽饽了。但是,她比朝霞聪明的地方,在于有一个清醒的头脑,特别是在个人问题上,她决不急躁冒进。朝霞的个人经历,给了她一面镜子,她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一定要沉稳。在工作上,她更是爱动脑筋思考了,她总觉得,现在的教学问题严重,问题在哪,她似乎找到了。她发现,现在的学生,都是被动学习,这样的学习效率怎么能提高呢?学到的东西,又怎么能记得牢呢?她自己就是一个例证,在中学时,老师花那么大的精力教,自己也学得那么辛苦,可是到头来有什么用呢?老祖宗说:“学以致用”,可我们却是干的“学不能用”。她个人大胆地想,在自己的教学中,做一些小实验,小改革,看有没有有效。这一年来,她的学生,非常喜欢她上课,可就是期末成绩个个都不理想。所以学校对她的工作能力持怀疑态度,家长也在过问了。这个结果是在她的预料之中。学校考试,始终是围绕高考的指挥棒跳舞。而她却视那根指挥棒而不见,她注重对学生兴趣的培养,对他们各种能力的提升。学生进步了,可用什么标准来衡量呢?用什么方式来测定她的教学成绩呢?没有。她只能被划在工作不务实这一类里了。 这学期开学前,学校的有关领导,找她谈话了。领导却只对她过去一年的成绩,给以充分的肯定,并希望在这一年里,有更大的进步。可她是聪明人,谈话的目的很清楚,这一年不好好干,就可能要凉拌她了。 该怎么办呢?死不悔改,将毁了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前程。顺应时局,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教室里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 她找到朝霞,把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朝霞劝她还是依了学校的,赶快把自己的那一套收起来。可她仍在犹豫。 朝霞所担任的高一(1、2)班,是高一年级十个班中的两个重点班。这两个班师资力量的配备,成了孙校长刚上任工作的重中之重了。因为,县委常委给他下了死命令,要建省级名校,必须在三年内初见成效,也就是说,要从这个高一抓起,三年后要在高考中,打个大胜仗。这个命令是邓县长亲自下达的。事情真是凑巧,邓县长的儿子邓桥,今年正好读高一。 孙校长花去大半精力,来部署这两个班的工作。首先是班主任的问题。一定要找有经验的,在全县都有一定声望的。按照常规,学校的骨干老师,都配在高三了,而且他们是年年教高三,教低年级的老师,要升上去教高三,那是要费很大周折的。有的老师教了七八年了,至今还没有教过毕业班。实际上,学校的高低段老师,早就有分工了。虽然有分工,但没有协作。低段老师,可以随意的教,反正到了高三,有高手能够力挽狂澜。正到了高三了,专职高三老师,怎么使出绝招,也收效甚微。高考成绩平平,于是,高三老师就会照例认真总结出:基础太差了。 孙校长知道,关于这两个重点班的问题,必须要牺牲高三了。他找到了高三年级优秀班主任崔老师和邱老师,慎重地向二位言明了学校的战略部署,以及战略意义,希望得到二位的支持。二位老师,如果是在老校长面前,还可以凭资历和功劳,摆摆架子,但是,他们明白现在不能,因为这个新校长的底还没摸透,只能听从他的了,而且要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于是,班主任的事敲定了。科任老师,除了朝霞纯粹是意外,甚至是冒险,其他的都是从高三调任下来的。难怪,孙校长那么神秘地找到朝霞,谈工作的重要意义。 邓桥当然是在高一(1)班,班主任是崔老师。这样一来,各级领导的子女,都自然进了这个班了,在校老师的子女,以及兄弟姊妹,也都沾光了。所以,这个班,论成绩还不及普通班。说白了,就是一个关系班,还有人称是贵族班。这样的班,老师可是要小心才是。你得首先把底细摸清楚,就象《红楼梦》里的贾雨村,断案时,必须得有个护官符。否则,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就可能把哪位要人官员,得罪了。 孙校长明白,三年后,要靠这样一个班,去考大学,去争门面,那也是不可能的。他还得有措施。这才有了高一(2)班的诞生。这个班才是真正的升学尖子。成绩差的,一律不许进。当然,这两个班的科任老师完全一样。 朝霞上课,反响一开始都不错。你想,有哪个学生不喜欢美女上课。何况,朝霞确实是一块真材实料。学生在课堂上,既赏心悦目,又悦耳。 孙校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开学不到一周,就听了她两节课。朝霞虽然是这个学校的新手,但是她不怕领导,更不怕孙校长这样年轻的领导,课堂上一点也不怯场。她在想,孙校长到底是竞选上岗的,对她的英语课能上隐,是个全材。 孙校长听完了课,又把朝霞叫到了办公室。 朝霞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见今天的孙校长穿一件白色衬衣,没打领带,头发也没上蜡,蓬松地梳在一边。比上次少了几分庄重,多了几分随和。 “孙校长,你找我?”朝霞不再用“您”来称呼了。 “对了,你还是改得快嘛。”孙校长笑着说。 朝霞知道他说的是称呼的事。她走近办公桌,头一偏,笑着说:“有什么指示,不要顾及。有什么批评,不要心软。” 孙校长不急着说话,却指着桌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朝霞坐下了,和孙校长仅隔着一张窄窄的桌子。 “你的课上得真好。真是少有。看来,我的眼力不错。我见到你的第一直觉,就觉得你是个人才。听你的课真是一种享受。当你的学生,真是很幸福呀。可惜,我没这个福气。”孙校长停了下来,微笑着看着朝霞。 “你不要老是表扬我。最好是给我提点宝贵的意见。”朝霞认真地说。 “是的,人无完人。象你这么年轻的,有点小错误,是极其正常的。”孙校长停下来。 朝霞心里一惊,他还真发现了课堂上的什么问题呀? “孙校长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吧。不要有顾及。”其实,朝霞的心里有些发抖。 孙校长端起杯子站起来,转身去倒水。 校长又坐下来,接着说:“我要给你建议,要注意高一(1)的同学。特别是邓桥。上课多叫他答问。我听了你两节课,都没见你叫他。不过也没什么。你注意一下就行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朝霞明白了孙校长的意思。 第七章 高一年级十个班的老师,都挤在一个大办公室里。只是按科分成了几个小块。十个班主任,就八班是女的。这也打破了这个学校的惯例。这个学校以前是不安排女的当班主任的。校长说,这是对女老师的极大关怀。自此,也没哪个女老师去争取。看来打破惯例的这人,不,应该是这女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她一定在这方面有过人之处。这也许是孙校长的大胆之举。 上课一周了,办公室的老师都熟悉起来了。高中教师中,就是女老师少。那美女老师呢,就更少了。所以,自然是物一稀为贵,大家首先记住了朝霞。朝霞和老师们见面时,仍然是老习惯介绍,让大家叫她朝霞。那位八班的班主任叫林会,戴眼镜,身材高条,看样子三十岁左右,是今年从乡下选拔来的。林会是教语文的,据说,很有一套经验。偌大的一个办公室,就这两个女老师了。 朝霞上完课,还要在办公室写教案、改作业。学校的规定是很明确的,校龄在五年以下的,必须写详案,而且还有字数和格式的规定。每个月定时检查。所以,老师不怕上课,就怕写教案。新老师,很注意在领导心目中的印象,教案写得非常详细,就连要在课堂上讲的每句话都设计好了。工作了几年的,胆子大些了,教案也就慢慢短了,浅了。还有的,干脆请成绩不怎么好的学生,照着优秀教案抄。德高望重的,资力深厚的,就可以写简案。有的简案都懒得写的,学校把政策放宽到,只要在教参上留下了宝贵笔迹的,都可以。这就是中国人的成长历程,也就是那句最通俗的话,媳妇熬成了婆。 朝霞现在还得老老实实的当小脚媳妇。作业的批改也有数量的规定,一般都是完不成的。老师们都善于动脑筋,月底要检查了,就把最后几次作业,做特别处理,即把一次作业分成几段,签上几个不同的日期,大致就差不多了。朝霞觉得不需要这样去劳神,她觉得,英语每天确实要好好改改学生的作业。她认为,改了作业后,才能更好的确定下一步的教学。 办公室里,就只有朝霞和林会在做这些事,很少见男老师呆在办公室,不知道他们月底怎么交差。男老师呢,不管在哪个时候进办公室,都会看到两个女的在埋头写着,他们又会在心里笑道:“这两个笨女人。” 朝霞每天按照同样的程序,做相同的事情。只是回去吃三顿饭,就连儿子也没多的时间陪了。还好,有婆婆在。孙校长说得好,熬过这一届就好了。 林会好象比一般人更忙碌了。所以,她的作息时间就更长。她每天是最早到办公室,也是最后一个离开。她每天下午都要带一批学生到办公室来。学生们围着她,晕头晃脑的背诵课文,包括课文后面的习题答案。背完了,要签上她的大名,才放心。有时,该吃晚饭了,学生没背上来,她也陪着学生一起饿。有一次,一个特别的学生,就是不能背,也许是智力特殊,但她就是不肯放过,一直留到晚上十一点,直到那学生的爸爸找到学校来了,她还不肯放手,学生的爸爸给她说情,求放宽到明天,她却倔强地说:“学生回去,你这个当爸爸的留下来替他背。”那爸爸只好在一边去等着。这件事情,传到孙校长那儿去了,孙校长在全校大会上,大势赞扬了林会,在全校提倡向林会学习。这件事还传到教育局,局长在全县教师会上,大势宣讲:“如果我们每个老师有这样的精神,还有什么难关攻不破。” 于是,林会成了小县城的名人了。 自此,晚上十点后,孙校长常常到高一办公室走走,催促林会早点休息。林会平时不爱笑的,但见了孙校长,笑得很妩媚。 朝霞上了好久的课了,还不知道邓桥是谁。孙校长提醒她之后,第二天,她才有意识地叫邓桥起来,回答问题。原来,邓桥就坐在她的眼皮底下,正对着讲台的第三排。趁邓桥回答问题的时候,她仔细观察了,县长的儿子也没什么特别。邓桥看起来很沉稳,戴眼镜,问题也回答得很正确。孙校长说,教好了一、二班,就行了。其实,就是把邓桥教好了,就成功了。朝霞觉得教好邓桥的英语,没多大问题。 朝霞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可是,舒欣却很不舒心。她站在讲台上,轻轻松松上完一堂课后,走出教室,心情陡然沉重起来。她甚至害怕见到校长。只要有学校领导迎面走来,她就马上转身。周末,她找到朝霞,想和她一起去转转街,看能不能撞上快乐。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到街上,回头率就不用提了。貌看,两人都是美女,但细看,却各自美的不同。朝霞是美得很精致,无可挑剔。舒欣呢,美得马虎一点。她两转了一大圈,也没什么要紧的买,朝霞给儿子买了两样小玩意,舒欣买了一本琼摇的小说。她们见前面有一间大服装店,橱柜里挂了几款新样式,朝霞向来对服装感兴趣,高兴地走了进去,朝霞一眼就瞧准了一件大花格子风衣,她脱下外衣,随意地披上,站在镜子前,朝镜子里瞧,却看见一个男人朝她笑,她觉得好面熟,回头看,却想不起来了。那男人笑着说:“你想不起来吧?我是李权升。这身衣服,是专门为你批来的。这个县城只有你配穿。你看,富贵,大气,象国际明星似的。” 李权声这么一说,朝霞才注意瞧镜子里,确实,蛮不错的。朝霞好久都没用心来打扮自己了。尹中走后,她没心思去穿着了,她很相信古人的那句话,“女为悦己者容”。她的美,只有尹中才能读透。想到尹中,她没兴趣买衣服了。她很快脱了下来,挂回了原处。李权升见她无意买,走近说道:“不准备买呀?这么好看。买了吧,我不会敲你竹缸的。” 朝霞回头瞧他,惊讶地说:“这店是你开的?” “是的。我没教书了。停薪留职两年了。我和我老婆开了这家店,比教书强一些。再说,呆在你们那陶园真没意思。”李权升一边整理架上的衣服,说着。 “王自富呢?”朝霞问。 “他也没教书了。县里招干部,他考起了,现在做邓县长的秘书呢。” 听李权升一说,朝霞倒笑开了,一个叫“权升”,却自富了,一个叫“自富”,却权升了。真是世事难料。 “朝霞,你的事情,我和王自富都知道,你现在好吗?你在哪?”李权升的话中流露几分真诚。 “我很好。现在在龙潭中学。”朝霞回答道,拉着舒欣的手走出了店门。 朝霞和林会在办公室,虽然都很忙,但也有空闲的时候。两人也亲密地聊点什么。朝霞说起自己是离婚了的,林会却暴出个让朝霞吃惊的消息,她也离婚了,只不过是假离,当然是为了进城的原故。现在,她的老公还在乡下,由于忙,至今还没去复婚的。 朝霞直接问林会:“你们感情好吗?” 林会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进学校,花了多少钱?”林会很突然地问。 “花钱?什么钱啦?”朝霞不解地问。 “你装。有哪个进龙潭中学不花钱的。” “我确实没花钱。那你花了多少钱?” “也不多,一年的工资嘛。不过也值。县城毕竟要好些。主要是方便孩子读书。”林会说得很轻松,好象是见惯不惊了。朝霞真是还不知行情啦,她于是想到孙校长那个请客的玩笑。看来,这还不是一般的玩笑,她还真得好好张罗才行。 林会很爱打扮。每天和朝霞讨论得最多的,还是衣着。林会经常穿新衣服,每穿一身新,她都要问问朝霞的感觉。朝霞总是仔细观察一番后,不怎么肯定地说:“还可以。” 林会是语文老师,对说话语气是很敏感的。她对朝霞说:“你什么时候去掉了那个‘还’字了,就说明真的好看了。说实话,我不会打扮,没买到自己满意的衣服。以后,买衣服时,你要陪我去。你在这方面很行。你看你,穿的衣服都这样得体、好看。” 朝霞高兴地说:“好,没问题。” 林会今天穿一身桃红的套裙。她个子很高,但很瘦,肩胛骨和盆骨,总是抢人眼。如果是现在,她应该是很时髦的骨感美人。可是,那年头,还没有兴起这种美。所以,人们还是觉得不自在。她这身套装,裙子很短,而且太紧,使她盆骨格外地突出。她的背部,总是向里扣着。整个人,让人见了,不是想到称赞,而是想说害怕。大家一定都会想到,“骷骨美人。” 今天,林会在中午都留学生了,这可是少见。留下来的是个男生,看样子是从农村来的。林会叫他面对着墙,要鼻尖紧挨着墙壁,站到她吃了中午后,再说下话。林会一脸的怒气,睁圆的大眼睛,虽然藏在眼镜背后,也让人怕三分。看来,这学生不是没背课文那么简单呀,犯下的错误不小。学生很老实,一声不吭地站着。 朝霞要回去吃午饭了,出门的时候,对林会说:“让他去吃了饭再说嘛。” 林会恶狠狠地说:“他妈的胆子不小,居然在寝室里骂我。我就那么可恨吗?我每天累死累活的,不就是为了你们能考起大学吗?”说完,走近学生,伸手揪住他的头发,死劲一拽,学生的头实实地撞在墙上了,马上鼓起一个大包。学生用手摸着头,眼泪噗嗤落了下来。 朝霞慌了,叫林会不要动手。林会更来气,大声吼道:“居然叫我男人婆。好啊,你行。我就要让你认识一下我这个男人婆的厉害。”说完,扬起巴掌,扇了过去。学生的脸上又多了几个红印。朝霞赶忙拉住林会的手,叫她千万要冷静,慢慢解决,不要急。她又走到学生身边,叫他快给老师承认错误。见那学生抽抽噎噎地给林会认错,朝霞才赶紧回去吃饭。 这几天,学生接连惹林会生气。今天中午,她不是让学生站在办公室,而是转移了阵地,让他们站在了操场。这还没到国庆节,天气还很炎热。午时的太阳正烈,正是那热烈的阳光,给了林会的灵感,她命令三个学生站在操场中央,然后,用粉笔划个圆圈,就象孙悟空走前,用精箍棒给师傅划的那个圆圈一样。林会还没有走下操场外的石梯,就听见学生在后面一起叫“男人婆”,她本想回转身的,但是,她已经饿得快没气了。她还是装着没听见,狠心地走了。 朝霞吃了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去办公室,见三个学生还站在圈里,脸晒得黝黑,都大汗淋漓的。这三个学生看衣着,不是农村的。朝霞急了,跑去找到林会,叫她赶快叫回学生,这样会出事的。林会狠狠地说:“我就看能出什么事情。” 果然,下午有一个家长找到办公室,气凶凶地问林会在哪里。林会正好从外面进来。那家长冲到林会面前,指着她鼻子骂开了:“你他妈的是什么老师,你狗屁不是。你还不如我们这些工人。我们都有起码的同情心。没想到,你这么狠心。我儿子今天中午被你折磨了一个中午,又没吃饭,现在身体极度虚脱,已经住进了医院,你看着办。”说着,那男的朝桌子上“砰”的一巴掌,吓得林会后退了几步。 朝霞见势不妙,不知道怎么办。她走到林会身边,悄悄问:“可不可以让孙校长知道?”林会满有把握地说:“可以。你去叫叫他。” 孙校长来了,叫走了那家长。林会眼睛还瞪得老大,下嘴唇伸得老长。两只手叉在突出的盆骨上,来回地走动。可能,她还没有遇到过这样不怕老师的家长。 晚上,全校老师开会了。孙校长做了重要讲话。他说:“老师们,最近学校的工作开展得很顺利,全凭大家大力支持与合作。你们每个人都心情急切,想把学校搞得更好。但是,我们要注意方式方法。特别是,我们有部分老师是刚从农村来的,包括我在内,对城里的学生不了解,所以,在处理问题上,有些急躁。我希望,你们要把班上的每个学生都要好好研究一下,特别是他们的家庭背景,有的不能采取硬措施的,千万要注意。也许,我们曾经在农村的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你们要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后面就是长篇的教育理论了,老师们听来似懂非懂的。 林会虽然受了挫,但越挫越勇。她照常留学生。她坚信一个理,只要考试不变,她的方法就是有效的。学生可能现在不会理解她,当他们高考语文出了成绩的时候,就自然会感激她的。她不怕学生现在骂她,恨她。她的方法是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是行之有效的。 每天留下来的,都是少数不自觉的,大部分学生都早已按照她的要求,背过了。只见留下来的那几个,把书盖住自己的脸,对着墙壁,嗡嗡地念,象虔诚的基督。可总是有一两个,就是背不了,她也自然跟着急,一急就恨铁不成钢地骂开了:“你怎么这么笨呀。你脑子里进水了呀?是猪教了三遍也记住了嘛。” 坐在她对面的,是她的同行刘老师。林会这样给他示范,他从不效仿,没见他带过学生到办公室。他心里也明白,林会这么折腾,是肯定有效的。但是,他没这个毅力,他追求的是简单轻松。但他又怕林会的成绩太突出,把他摔得太远,领导自然会有想法的。所以,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怕林会,甚至还点莫名的恨。林会被家长大骂,他心里有种无言的快感。他还觉得,那家长不够厉害,应该把林会告上教委,才能解恨。他很想以怜香惜玉的名,劝劝她,注意身体,别那么累死累活的。 今天,他实在是无法再保持沉默了,终于开口了:“算了吧。他们也努力了。明天再说吧。” 不知怎么回事,林会今天奇迹般的取消了计划,放了学生。刘老师见林会居然听了他的,又说:“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不要急,急了容易老。老了,就没男人要了。”说完,嘿嘿地笑开了。林会指着他的脸也笑了。真是难得的笑声啦。 “走,跟我去一个地方。”刘老师神神秘秘地说。刘老师走近林会,凑到林会的耳朵边,小声说:“跟我跳舞去。你这么好的身材,不跳舞可惜了”林会的脸一下红了。 林会真跟刘老师去了。刘老师没别的特点,就是个高,声音小。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还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就只见他列开嘴笑,露出两颗大门牙。而且,两颗门牙极不和气,离得很远,留着很开的缝。其实,他还个特点,爱逛舞厅。 朝霞见他们走了出去,笑了笑。心想,年轻的人们,有谁奈得住寂寞? 朝霞吃了晚饭,还到办公室去改了会儿作业。突然,有学生叫她,说校门口有人找她。她走出校门,看见李权升提个大包,朝她笑。 “是你呀。”朝霞跑了过去。 “我们都好就没见了。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李权升看着朝霞说。 “可以呀。在哪去聊?” “江边。那里晚上有很多人,你不用怕。”李权升说。 朝霞点头答应了。 他们沿着城边的一条小街,绕到了江边。此时的长江很温顺,听不见她的怒吼,也听不见她的窃窃私语。她睡着了。所以,晚上来这儿的人们,脚步很轻,说话声很小。他们了解她的脾气。这时的人们,是来寻梦的。 李权升就是来寻梦的。他和朝霞并排走在江边的沙滩上,走了好长一段了,才开口说话:“朝霞,你还记得七年前吗?那时,几个人都喜欢你,都想追你。就我的势力最弱。所以,我处处显得柔弱无助。你也许没注意过我。我可是爱你爱得发狂呀。可我没什么办法能得到你。我知道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是,这份强烈的爱,从来都没有消减过。直到现在。我现在虽然结婚了,我老婆是个粗人。什么都不懂。就只知道挣钱。满嘴就只是钱。没钱的时候,确实需要钱,现在,我倒讨厌她钱钱的。我一直都不爱她。我也不可能象爱你那样,来爱她。那天偶然见到了你,我的心又烧起了一把火,我没办法熄灭这把火。你说怎么办呀,朝霞?”李权升停了下来,两眼深情地看着朝霞。 朝霞刚早已猜到了李权升找她的意图,对李权升的印象,要比王自富好。至少,他要真实得多。 朝霞微微一笑,“过去了的,就不要再提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你已经结婚了,就安安心心过日子吧。不要象我,好好的日子不过,把生活搞得一团糟。”朝霞说完,看着李权升。 “不,我不甘心。我可以结婚,也可以离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马上离婚。”李权升很激动,张开胳膊,抱住了朝霞。朝霞很快推开了李权升,快步向前走去。 李权升追了上来,走在朝霞的身旁,却不说话。这时,月亮升起了,好好的一张脸,被江水拉扯得不成型,又象上发现了别人的秘密,做着鬼脸。 回去的时候,李权升送朝霞到校门口,才想起手中的东西。他递给朝霞,“这衣服,我一直没卖。因为只有你才配穿。你拿着吧。不要误解我。” 朝霞看不清李权升的表情,但是,她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她接在手里,说:“多少钱?我要给你的钱。” “只要你还见我,你想干什么都行。” “我来杀你,你也愿意吗?”朝霞笑着说。 “只要能死在你的面前,我愿意。”李权升的话很坚定 “不要瞎说了。快回去吧。都在一个小城里,想见还不容易?” 听朝霞这么一说,李权升好象看到了一丝曙光。 林会和刘老师是不是去跳舞了,没人去考证。最近,他们确实走得很近。每天上了早自习后,都是一起出去吃早餐。第一次,林会硬是要叫朝霞一起去。 三人来到校门口一家小吃店,一人要了一块五一碗的牛肉面,结帐的时候,刘老师掏出仅有的三块钱,难为情地说:“不怕你们笑话,我老婆每天只给我这么多,差的,你们哪个自己补上。”朝霞和林会相视一笑,朝霞把钱扔给了刘老师,说:“今天,我请客”。以后,他们出去就没再叫朝霞了。 林会的工作照常推进,不打一丝的折扣,看来她是下了大决心,不拿出点成绩是不甘心的。这个女人,真不简单,朝霞心想。 高一(1)班的班主任崔老师,他能当县长儿子的班主任,这体现了孙校长对他的绝对信任。他又是高一年级组长。你要知道,只要跟长字挂上勾了,就有盼头了。据说,孙校长当年就当过年级组长的。所以,崔老师想好好抓住这机会。他上完了课,还特的在教学楼去转悠几趟,当然暂时还只限高一,很有一番领导作风。其实,年级组长的实际权力就是负责管年级经费。学生除了缴纳学费外,还缴了小数额的补课费以及资料费,钱都在他手上。这笔钱付了老师的补课费用了,还有多余的,他负责支配开销。他很会安排。星期六的晚上,他安排了一次聚餐,地点在“蝴蝶鸡”,当然只限于高一的老师,他可例外地请了孙校长。孙校长听说高一年级聚餐,很是高兴。 “蝴蝶鸡”就是一家火锅店,地点不大,但能容纳高一的老师。可是,来的人比预想的多一倍,因为,老师几乎都带来了子女,或者配偶。就朝霞不知道,没带儿子来。林会也把八岁的女儿带来了,女儿梳着独辫子,头顶上扎一朵金黄的彩绸,比林会漂亮。 老师们都早早来了,围着桌子说笑。崔老师忙得很,他要重新安排,还要亲自到厨房监厨,老板在称鸡的时候,他是仔细看了称的,在没有任何怀疑的情况下,才点头说行。 开始吃了。崔老师当然陪在孙校长的身旁。两人坐在一起,看得出,崔老师比孙校长要年长。崔老师的鬓角已经有了一层无情的白霜了,眼角也有明显的皱纹,可能是爱笑的缘故。崔老师在孙校长的耳边耳语了一句,只见孙校长点了一下头,崔老师才站起来,对全体老师高声讲道:“老师们,请安静下来。我们今天难得聚在一起,更难得请到孙校长,下面我们请孙校长给我们讲话。”说完,崔老师向孙校长一弯腰,说:“您请”孙校长站起来,举起杯子,仍然是洪亮的声音,“老师们,你们辛苦了!我们学校的振兴,就靠你们了。今天,难得在一起,大家不要拘束,痛痛快快地吃好喝好。现在,我是借花献福,敬大家一杯。来,举起杯,干!” 一阵热闹过去了,是一阵出奇的安静。老师这时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肚子了,同时还有身边的孩子、爱人。林会却不管女儿的,她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走到孙校长跟前,用手推了推眼镜,身子左右摆一摆,妩媚地一笑,“孙校长,其实,真正辛苦的是你。我代表老师们,向你敬一杯。”说完,举起杯子。 孙校长笑了,可今天他的脸怎么红了,真有些无法解释。他和林会喝了酒,可总是不大沉着,能让人看出一些慌乱来。林会看着孙校长的眼睛,喝下了满杯的酒。这时,老师们停下筷子,看着他两,唯有刘老师埋着头,吃自己的。 孙校长跟林会喝了酒,眼睛四下收索。他看到朝霞低着头,斯斯文文地吃着。他决定去敬朝霞的酒。他倒满了杯子,端着走过去,说:“曹老师,他们叫你朝霞,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这么叫?” 朝霞赶紧站起身,笑着说:“可以,你要这么叫,我当然高兴。” “你工作很出色,人更漂亮。我敬你。”说完,一扬脖子,喝了个光。这一次,比跟林会喝得潇洒光彩。朝霞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她还是和尹中在一起时,碰过酒杯的。孙校长见朝霞没喝多少,不依不饶的,执意要她喝完,还说要学着喝点酒,以后还用得着的。朝霞不知道以后干什么还需要喝酒。看来今天的,是非喝不可了。她端起杯子,闭了眼,一狠心,喝了下去。马上,一股热辣辣的劲,哧溜从喉咙滑下,在肚子里散开,一下窜到了脚肚子。 孙校长回到座位,崔老师赶快给他夹了一块鸡,放在碗里后,笑着说:“我也要敬您一杯。先干为敬”一杯酒,干净利落地下肚了。孙校长也端起了杯。 朝霞穿上了李权升送的风衣,里面套上一件黑色薄毛衣,大气俨然一贵妇。林会见了,羡慕死了,连声叫好看,直问在哪买的。要朝霞脱下来,让她试试。林会穿上了,在屋里转一圈,问正在发呆的刘老师,好不好看。刘老师懒懒地抬起头,瞟了一眼,不负责任地说:“好看。就象凉在衣架上的一样。” “什么意思呀?”林会不高兴地问道。 “衣架有没有肉嘛?挂在上面的衣服好看吗?”刘老师的解释很残酷,他又接着说:“这衣服是为朝霞设计的,你还是重新找人设计吧。” 林会以为刘老师会说好看,却招来一盆冷水,原来也是个不会讨女人喜欢的货色。刘老师的这盆冷水没泼醒她。 “你在哪买的?带我去。”林会对朝霞说。朝霞不想告诉在哪买的,她根本不想去那里了。 “快点,带我去呀。马上。”林会急急地说。这就是林会的风格。朝霞一想先答应过她的,只好去了。出门的时候,她带上了买风衣的钱。 朝霞领着林会,径直走进了李权升的店子。李权声见朝霞进来,不用说,眼睛突然增大,也不知道说什么。两只手不停地搓着,看着朝霞笑。 林会指着朝霞身上的衣服,直接问:“还有她身上这样的衣服吗?” “没了。对不起。这样的衣服,我们只批一件。多了,穿着就不好看了。”李权声客气地说,“其实,你不适合穿这衣服,我们店里有你穿着好看的,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 说着,李权声取了一件粉色的宽松型的羊毛衫,还配有同色的围巾,对林会说:“你高,但瘦,很适合穿浅色的羊毛制品。这样,可以把你显得丰满些,有韵味些。”李权声这么一说,林会觉得很有理。她买衣服,从来就只注意别人穿着好看,她就要买,却没根据自己的身材来作决定。她拿过李权升手中的衣服,去试衣间了。这时的顾客很少,剩下朝霞和李权升。朝霞掏出钱,递给了李权升。李权升小声说:“你还拿我当外人看。你是看不起我这个跟文化不沾边的商人。”他接过钱,眼睛潮湿了。 朝霞见他这么在意,说:“下次吧。下次有适合我的,我就要了。”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李权升的情绪好了些。 林会从试衣间走出来,让朝霞吃了一惊。这是她看到林会穿得最得体的衣服了。清丽脱俗。朝霞觉得林会还算漂亮,她更觉得李权升的审美力不错。林会站在镜子前,转来倒去,很满意。当然,她毫不犹豫地买下了。 在林会买衣服不到两天,李权升提着一大包,直接闯到办公室来了。见朝霞正伏案写着什么,他靠在门口悄悄地看着朝霞。朝霞还穿着那件风衣,可惜是背对着他的。林会从门外进来,见李权升,大声说:“是你呀,李老板。里面请呀。” 朝霞这才回头,看见李权升朝她笑着。李权升走近朝霞的办公桌,把大包东西放到桌上,说“这是你要的衣服,你看满不满意,如果不合适,我可以给你去换,直到你满满意为止。”李权升看着朝霞的脸,把最后两个字吐得很重。朝霞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李权升转身去了。林会走过来,打开包,羡慕地说:“你又买什么好看的衣服了?”说着,掏出了包里的东西,是一件灰色的高档大衣,质地手感好极了。朝霞一看,就知道这件衣服的价格不低。 林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大衣就穿上了,纽着头左右瞧着。朝霞没看衣服,她在想李权升这个人,这样和他纠缠下去,又将如何呢?她在问自己。她必须想明白。对于男人,她早就想明白了,自己已经踏踏实实地爱过了。她的爱,完完全全给了尹中。现在,还是将来,要去爱另一个男人,那是怎么也做不到的。尹中走了两年了,可在她心里,一切依然还是那么清晰,尹中的笑容,总是在她的梦里。有人说,时间是医治伤口的唯一良药,可她现在还没感觉到时间的疗效。她老想来生的事,她真想在来生,和尹中续爱。那李权升又算什么呢? 第八章 李权升给朝霞送了衣服的第二天,又来找朝霞了。是天快黑了的时候。朝霞见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在手上抛得嚯嚯直响。 李权升开门见山地说:“跟我出去一趟。” “干什么去呀?”朝霞问。 “不要问。跟我走就行了。我不会吃了你的。”李权升的口气很强硬,不等朝霞的反映,他拉着朝霞的手就走。 “你放开,我自己走。”朝霞慌了。 李权升松开了手。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校门。只见校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车,李权升走近车子,拉开前面的车门,把朝霞推了进去。“砰”地关上了,自己很快地坐到驾驶位置上。把手中的钥匙插进了车里,却没忙着起动,扭头看着朝霞,脸上露出难已抑制的喜悦。 “你会开车?”朝霞一脸的惊讶。李权声只是点头 “车是你的?”朝霞接着问。 李权升依然是点头笑着。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朝霞避开李权升的眼睛。 “你想到哪去?” “我想到天国。你能吗?” “能。只要你愿意,只要你高兴。” 李权升发动了车子,朝霞也懒得问他到哪去,她干脆闭了眼,靠在靠背上。此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李权升把车开到城西的一片橘子林旁边,轻轻地停了下来。朝霞睁开眼问:“这是哪?” “这是天国。”李权升笑着说,把右手搭在朝霞的靠背上,凑近身子,“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朝霞,我因为你,每天都睡不着,吃不下,你说怎么办?你得为我想个办法。” 朝霞心里一下跳得厉害,她也看着李权升,“你要我做什么?” “接受我。我不求你爱我,只求你接受我。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李权升是第一次离朝霞这么近,眼前这个动人的女人,就是他日思梦想的女神呀!他爱得那么热烈,可就没人知道,他不甘心,他一定要得到他的女神。他扑了上去,搂住朝霞,拼命地疯狂地吻着。朝霞想推开他,可她没有足够的力气。她也把手搭在李权升的肩上。李权升觉得驾驶室太窄了,不好操作。于是,他停下来,走下车,拉开后排的车门,把朝霞也拉到了后排,压在了自己的身下。朝霞没有反抗,她默默地接受了。她也确实感到了久违的快感。 完了,李权升深深地吻着朝霞,轻声说:“谢谢你,我的女神。”接着,李权升搂着朝霞,说了好多的话,可朝霞什么也没说。她在想尹中,尹中和她每次完了的时候,总是喜欢用嘴巴咬她的耳朵,然后就是搂紧她,让她静静地听他的心跳。刚才,李权升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 回去的路上,李权升问朝霞:“你要我做什么?” “什么也不要。因为我什么也不缺。”朝霞平静地说。 朝霞回去了,彻底洗了个澡。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才觉得,身上留有李权升的难闻的气味。 朝霞本想静静生活,不再和男人有什么瓜葛。她打算抚养好来儿,尽力照顾尹中的爸爸妈妈。她计划工作稳定了,住房宽点了,就去把他们接来。她知道,自己没有别的方式来爱尹中,仅此而已了。她之所以还能活着,是因为她还在爱。她和尹中的爱,还在继续着。 可李权升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李权升仗着一番真心,蛮横搅乱了她的宁静。难道因为在爱,就可以求得同情?就有了占有的理由?朝霞对李权升最初那点可怜的感动,已荡然无存,心里升起了对他的恨意。她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李权升得到朝霞后,心里一下轻松了,他不再焦躁不安,不再有顾虑了。他一空闲下来,就回味和朝霞在一起的那短暂的消魂时刻。一想,就有难以抑制的冲动,想马上搂着朝霞那性感的腰身,任他为所欲为。他不得不计划着和朝霞的下次幽会。但是,不可能再在车里了吧,家里呢,也是不合适的,象朝霞这样高贵的女人,那样就太委屈她了。正好,他同学有套房子要卖出。他想做长远打算,决定买下那套房子,让朝霞安安稳稳地住着。他想到了,就马上要做到。 房子的事,一天就搞定了。李权升特意把卧室作了精心的设计。一切安排妥当,就等着和朝霞共度春宵了。 他忙完了一天的生意,急急地把车停在龙潭中学的门口,哼着小曲,轻快地走进了学校大门。他径直在办公室找着了朝霞。朝霞见了他,没有笑脸,只管埋着头做事。李权升心里一颤,是不是还有点不好意思?他走近朝霞,软声问道:“乖乖,怎么啦?”没等朝霞应答,他把脸贴到了朝霞的脸上。朝霞很快一把推开了他,“离我远点。我不想见到你了。”声音虽小,但话语十分坚定。 李权升从朝霞的话中,感到了情况的不妙。但是,他是个十分精明的男人,他知道,象朝霞这样的女人,是最爱面子的。他知道怎么对付她了。 他大胆地搂住朝霞的背,大声说:“跟我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朝霞赶忙伸出手,蒙住他的嘴,“你小声点。”使劲地想挣脱李权升的手臂。可李权升就是不肯松手,又把脸往朝霞的脸上噌。 “到哪去?”朝霞问 “这回是真正的天堂。”李权升美滋滋地说道。 朝霞害怕马上有人撞见了,她不想卷进舆论中去。 “走吧。你走前。”朝霞妥协了。 李权升把朝霞带到了新房里。房子是三室一厅的,整个装饰很讲究。朝霞站在客厅中央,四下里看,不解地问:“这是哪?” 李权升双臂环住朝霞的细腰,“这是我们俩的家,真正的天堂。”话中充满无限温情,他又趁势肆无忌惮地吻着朝霞。朝霞毕竟是一堆干柴,火星飞来了,怎么不着火呢?她烧起来了,她准备好的那杯水,怎么熄灭得了呢?烧吧,尽情地烧吧。 李权升横着抱起朝霞,跌跌撞撞进了卧室。卧室里梦幻的灯光,早就亮着了。李权升轻轻地把朝霞放到软软的床上,不慌不忙地解她的衣扣,一件一件的脱下,最后只剩下三点了。他停了下来,眯着眼睛瞧:隆起的胸脯,平实的小腹,修长匀称的双腿,洁白如玉的肌肤。他只在碟片里见到过的,那些都是世界明星,离他很遥远。只有眼前的美人,才是最真实的。他麻利地脱下自己的外包装,他等不急了。他真实地压在了朝霞的身上。这情景,是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今日,终于成了真实。虽然,那天在车里有了朝霞,但他认为,那只是序幕,还不是真正的开始。 李权升激烈凶悍地撞击,使朝霞精心筑起的大堤,不堪一击,彻底崩溃了。她在李权升的情感洪流中,奋力搏击,最终被淹没在烟涛微茫之中。 和陶自力的婚姻,她经历了婚姻和爱情的脱节,原来,没有爱情的婚姻也是可以存在的,不是有那么多的名存实亡的家庭,也在继续维持着吗?和李权升的肉体交合,她经历了性和爱的脱节,没有爱的性,同样也有快感。和尹中的生死恋,他们爱得那么疯狂,那样热烈,为什么一定要舍命去追求婚姻这个形式呢? 性,在肉里;婚姻,在别人的眼里;爱,在心里。红尘中的男男女女,又做出了怎样的抉择呢?朝霞在心里问。 李权升得到了心里和肉体上的最大满足,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婆,见-她一堆横肉,堆在床上,他就没了性趣。他真心地搂紧了朝霞,坚定地说道:“乖乖,你永远都是我的。” “为什么?我卖给你了?”朝霞淡淡地问。 “是的。我就把你买下了。” “多少钱?” “我的命值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李权升说。 朝霞想,为什么她遇到的男人,都轻易的拿命来交易。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是个不吉利的女人。尹中为她搭上了性命,自力为她坐牢。这李权升动不动又命呀命的,她害怕再有什么不测。她第一次主动亲了李权升一下,很温柔地说:“别这么说,只要我们大家好好的,就行。” “我的乖乖,你真善解人意。我知道,你的真心,是用金山都难买到的。但是,我要努力,直到你真心地喜欢我。这套房子,是我刚买的,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我希望我们两能把这个爱窝营建得更好。”说完,李权升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红本子,递给朝霞。 朝霞接过来,果然瞧见了自己的名字。她心里没有一丝欣喜,却有诸多的无奈。 朝霞在办公室里,活跃多了。她卸下了背上重重的壳,一下轻松了许多。她主动找男老师聊天。男人们见她这样主动,也收肠刮肚地讲些笑话,朝霞咯咯咯笑得前俯后仰。近来,男人们无缘无故地喜欢呆在办公室里,改着作业,聊着开心。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时候很少见到林会和刘老师,常常双双失踪。朝霞觉得也没什么不好,这一切都是合理的存在着。 正当朝霞笑得最浪的时候,孙校长进来了。男人们见孙校长进来,赶紧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是什么喜事呀,我们的朝霞老师笑得这么好听?”孙校长随和地问。 “没什么。孙校长光临,有事情吗?”朝霞停住了笑。 “学校今天来客人了。是省教委的,还有县里的领导陪同。我们学校组成了一个临时招待组,你是其中主要的成员。上午十一点半的时候,你在校门口等着,我们集中一起出发。另外,你可以打扮打扮,可以化妆。”孙校长说完,就匆匆走了出去。 朝霞穿上了李权升送来的大衣。里面是一件紧身的玫瑰红毛衣。她准时等在了校门口。来的有林会,还有舒欣,一共有六个女老师。个个都做了精心地打扮。林会穿的是刚买的那套衣服。舒欣今天也格外的漂亮。朝霞拉着舒欣的手,笑着说,:“我们今天是去参加选美呀?” “是选美的话,我才不去呢。因为,我知道那是徒劳。”舒欣说。 “为什么?”朝霞好奇地问。 “因为,不用选,你就是美皇后。”舒欣说。 孙校长来了,他瞪大眼睛,审视着每一位女老师,象是阅历深厚的导演,在目测女一号。之后,他满意地点头,把手一挥,“跟我走。” 这群女老师,不,是一群美女,嘻嘻哈哈地跟在他的后面。 朝霞一伙来到了县委招待所。这里刚建好了一座星级招待楼,在二楼设有高级餐厅。他们上到二楼,门口立着一位着红色旗袍身材修长的女招待,女招待款款举步,带客人走进大厅。 孙校长环视一圈大厅,看着满眼新奇的女老师,笑了。他把随身携带的小黑包,往胸前一抱,清了清嗓子,说道:“老师们,你们是我们学校的美女,也是我们学校的才女。今天,是上级领导来我们学校考察,因为我们要申报省级重点学校。在这个时候,你们讲一句话,胜过我讲十句话。所以,你们今天要尽情发挥你们的特长,好好招待上级领导。希望你们能表现得热情、大方又得体。好了,就看你们的了。” 十二点刚过,一群人走进了餐厅,朝霞只认得有学校的两位副校长陪在左右。女老师们赶忙迎了上去,朝霞只是站在原地,笑着看着走过来的客人,她认不出那是省里的,那是县里。她觉得,对不认识的人,表现得过分热情,很滑稽。 “朝霞。”一个陌生的声音。朝霞回头看,一个很绅士的男人对着她笑。 “你叫我?”朝霞莫名其妙地问。 “是的。你不认识我了?”绅士微笑着问。 朝霞仔细看,那眼神,对,那熟悉的眼神,“你是王自富。”朝霞惊喜地叫了出来。 “看来,你还是没有忘记我。你好吗?”王自富话中流露出关切。 “你看呢?” 王自富上下打量朝霞,赞叹地说:“你还是那么美。不,是更美了。” 王自富反而客气地招呼朝霞坐下后,自己才坐在了她的身边。 “据说,你现在正伺候着邓县长,哪位是呀?”朝霞小声问。 “靠窗户左边的那位。穿棕色甲克的。”朝霞看了过去,邓县长正低头和身边的人说着话,看样子,不过四十来岁。 王自富偏过头来,小声说:“我成天瞎忙,就不知道你就在我的身边。找时间叙一叙,你说行吗?” “好呀。”朝霞回答很干脆。 “到时候,我来找你。你可不要找借口。” 朝霞笑着点点头。 这时,宴会开始了。孙校长致了欢迎辞。在一片掌声中,女老师们真发起了攻势。只见林会端着杯子,走近一位领导,微笑着说着什么。其他几位,也站了起来。 王自富总想和朝霞说点什么,他一直看着朝霞美丽的脸。朝霞却没注意他,她在观察舒欣她们的表演。她发现邓县长一直没人敬酒,朝霞觉得该去应付一下。她端着杯子走了过去。邓县长惊喜地抬起头。朝霞不慌不忙地说:“你好。对你早有耳闻。我还是你儿子的英语老师。今天有缘相聚,我敬你一杯。”说完,朝霞举起杯往嘴里倒。 邓县长慌忙说道:“不不不。不应该是你敬我,而应该是我先敬你。我也早听说你了。而且是天天听到说你。因为,我儿子一回来,就讲你,他最喜欢的老师就是你了。今天一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啦。来,我先干。你可以随便喝点,千万不要伤了身体。”说完,邓县长喝干了杯中的酒。既然县长这么说,朝霞真的只用舌头舔了一下杯子,然后微笑着点点头,回到了座位上。邓县长一直目送到朝霞坐下。 宴会结束了,女老师个个都表现得很出色,就朝霞没放得开。但从领导们的面容看,是很高兴的,甚至是满意的。那位省教委的关键领导,最后对孙校长连连点头,并意味深长地说:“你们龙潭中学,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嘛,是很有希望的嘛。”孙校长紧握住领导的手,笑得一脸灿烂。 李权升的生活,因为有了朝霞,发生了质的飞跃。他认为男人最重要的,还是美人,而不是票子。票子任何一个男人都能挣到,但美人却不是随便哪个男人能得到的。有了票子,你还是低俗,如有了美人,你就尊贵多了。男人最想要的两样东西,票子和美人,他都得到了,算是死了也甘心。他白天忙生意,晚上陪美人,这日子够舒心的。他想,这可能就是他一生中的黄金时代。其实,再倒霉的人,一辈子,都有几天舒心的时候。这好日子来了,你就要把它抓牢。 朝霞被李权升一下子套住了,她也懒得去挣脱。确实,一个年轻的女人,晚上有个男人搂着,就是睡得安神些,噩梦都少做。她想,女人天生的要有男人陪。难怪,有个女作家,不结婚,只想有个男人陪着睡觉。她想到这几年来,一个人幽梦独眠,每当从梦中惊醒,她多想有个男人搂紧她,哪怕那个男人是她不认识的。虽然在白天,她表现得很坚强,给自己套上坚硬的防护网,在男人堆里,刀枪不入,到了夜晚,她同样柔弱无助,甚至饥渴难忍。她想,现在的日子就这样过吧。但她又不愿和李权升守一辈子,她不要没爱情的婚姻,她的婚姻观,是自始不变的。她断定,她不可能爱上李权升,她不相信,这辈子还有爱情。她一直认定,她和尹中的爱情,是空前绝后的。 她这一段时间,都没在学校的小屋里过夜了。婆婆能猜出个大概,但她又没有权力去过问了,她本来还时时梦想,儿子早点出来,能再和朝霞续缘,看来,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了。她现在的责任,是带好孙子。 朝霞对婆婆,照常叫得亲热。她有空闲时,也抢着做家务。每天晚上出去的时候,本想编个可信的谎言,但她觉得怎么说都不可信,干脆什么也别说,一切都在不言中。出门时,她只是说:“晚上别等我。”婆婆不吭声。 王自富在见到朝霞的第三天,果然找到学校来了,而且是孙校长带他找到的。 “你们是同学?”孙校长有几分好奇。 “不是,是老朋友。”王自富抢着说。 孙校长看了看朝霞,想得到应证。朝霞微微点了一下头。 “你们慢慢聊。”孙校长笑着走开了。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好吗?”王自富说。 朝霞犹豫片刻,“好吧。” 王自富带朝霞来到江岸。江岸到江边,有一架长长的宽敞的石梯,石梯两旁搭满了低矮的木棚,在潮湿的地板上,铺上地板胶,整齐地摆满靠椅,在长条的茶几上,放满了一杯杯热茶,门口站着满脸堆笑的老板娘,等着过往的行人。王子富找了一家地势较好的,选择了最佳位置,和朝霞坐了下来。这时,天已暗了,江岸的的灯火,流泻在江里,摇摇曳曳,跳起了舞蹈。 “这里很不错。我喜欢这里。”王子富说。 “是还可以。”朝霞端起面前的茶杯。 “朝霞,见到你,就有种想倾诉的强烈感觉。我没办法控制。所以,就冒失地找你了。你不会介意吧?”王自富的眼睛有醉意了。 “作为普通朋友,叙叙旧,也没什么的。”朝霞一直看着江中。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又不知道从哪说起。你在我的心里,从来都是重要的,这不是说得动听。你的生活有了变故,我为你急了好一阵,但就是没办法和你联系。不管怎么样,过去都已经过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人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我希望你过得幸福。”王自富把手放到朝霞的手背上,朝霞看着王子富,却没有挪动手。 “朝霞,我们是没缘啦。如果当初,你能看上我,能选择我,生活会是什么样呢?”王自富轻轻地揉捏着朝霞柔软的手指。 朝霞无言,还看远处的江面。江心黑沉沉的,似无底的深渊。 “朝霞,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机会照顾你,看你受苦,我心里难过。我不能坐守旁观了,我要关心你,我要依然爱你。行吗?”王自富很是激动,他的双手一起抓住朝霞的左手,满眼的焦急和期待。 朝霞收回视线,看着王自富,“不要这样。你现在正是发展事业的最好时期。你的未来,是很有希望的。我知道你是个能人。不要因为我,耽搁了你的前程。我现在很好,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凄惨。可以说,我不需要你担心。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做普通朋友吧。好吗?” “你硬是要剥夺我爱你的权力?” “你本来就没爱我的权力了。你现在只有好好你的妻子。”朝霞抽回了左手。 “不对,这不是你要说的话,这跟你一惯的作为不合。你在爱这方面,探讨得比我都多。爱的权力,我永远都有。何况,我对你的爱,历史是这样悠久。难道我还没权力爱?” “但是,我有权力不接受你的爱。是吧?” “朝霞,你对我就这样讨厌啦?” “我从来都没讨厌过你,而且永远都不会讨厌你。但是,我不讨厌你,就不至于要爱你吧?” 王自富沉默着。他最想要的女人就在他的身边,过去有个陶自力和他争,今天可没任何人同他争了,而且他现在确实属实力派,有谁能和他较量呢?他下定决心,要攻下朝霞这一难关。一个男人,连女人这一关都过不了,他又凭什么去谈事业以及权利呢?他不能再错过良机了。但是,对朝霞这样的女人,又不能性急。他相信会有办法的。 朝霞担心李权升找她,所以她提出要回去。 两人并排走上石梯,什么话也没说。到了正街,朝霞说:“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 王自富坚持要送朝霞到学校,朝霞真怕被李权升撞上,到时难得解释。朝霞只好说她要去找人。王自富才不快地走了。 朝霞觉得最近都还过得去,但就是见了孙校长,总觉欠他点什么。一想到林会进城,花了那么大的代价,甚至还押上了婚姻,自己轻而易举进城,这全凭孙校长相仗了。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孙校长时,孙校长对她说的话,原来,那是在向泄露机密呀。所以,她才在选拔中那么得心应手。她是一个懂得好歹的人,是该好好报答。再说,孙校长要求并不高。她决定在本周末,了却这桩心事。 晚上,她把这事向李权升说了,李权升说,是应该如此。他还替朝霞做了周密的安排。地点在“在水一方”。只是他不便去。 到了星期五,朝霞溜进孙校长办公室。孙校长见朝霞进来,就象六月天,吹来了一股凉风,让人透心的爽。 “朝霞,你还知道来找我呀?”孙校长笑开了。 “我怎么不知道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我想在星期六,请你在外面聚一聚。你看,还有什么具体要求?”朝霞觉得自己问得很好笑。 “好呀。我就等着呢。就我们两个呀?” “你看需要请什么人陪你?”朝霞笑着问,她觉得自己在和上级打交道时,很弱智。 “最好是我们两。但这又是不可能的。不过,我有个建议,那天不是王秘书来了吗?他是你的老朋友,顺便请请他,他常呆在县长身边,我们以后是需要他帮忙的。如果他能请来邓县长,那你这次宴请,就具有更大的意义了。你说呢?” “好,就这么着。你一定把孙夫人带来。让我们瞧瞧。” “那就免了。她蹬不得大雅之堂。”孙校长不停地摆手。 “好,那就这样敲定。不许反悔。反悔的是小狗。”朝霞调皮地伸出小拇指。 “好的,小狗狗。”孙校长笑得不成模样了。朝霞趁机溜出了办公室。 “在水一方”,地处县城繁华地段,是这个小县城消费最体面的地方。夜晚一到,这里的霓红灯最先亮开,亦真亦幻,给县城增添了几分神秘,又有几分现代气息。 朝霞叫李权升一大早,就去预定包间。李权升问有哪些人,朝霞说是学校的几个领导,还有舒欣。当然,她是不会说有王自富的。 朝霞同舒欣先到。她今天穿的是李权升刚买回来的新款。高腰大翻领的米色上衣,领子一直翻到腰间,只一颗与布料同色的大纽扣,里配一件低胸的紧身火红毛衣,路出她光洁白嫩的脖子,脖子上佩带着一挂造型独特的白金项链,齐腰的长发,瀑布般披垂下来,妩媚动人。 孙校长一进门,远远地看见了朝霞,春光满面地走过来,坐在朝霞的身旁,忍不住赞叹道:“你今天真美!”又看了舒欣一眼,“舒老师也漂亮。” 舒欣笑着说了声谢谢,赶快移开视线,很专注地看墙上的壁画。 接着,王自富和邓县长来了。屋里的人迅速站了起来。孙校长首先走上前去,热情地握住了县长的双手。邓县长和孙校长坐在了朝霞的两边,王自富挨着舒欣坐下。 在坐的人,都是曾经见过面的。舒欣在上次宴请的时候,也壮着胆,敬过邓县长一杯酒的。此时,王自富在和舒欣小声轻松地聊着什么,和朝霞象是不认识一般。朝霞瞟过王自富几眼,见他和舒欣说话,也就不打算理他。 菜一道道上来了。一位训练有素的服务员,给每位斟满酒,然后,站到门口的一侧。邓县长回头说:“你去吧。这里我们自己行。”服务员去了,顺便带上了门。邓县长端起杯子,笑着说:“今天在坐的,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朋友。我是你们中年龄最大的,你们也可以叫我大哥。你们平时工作很辛苦,来,我来个借花献福,喧宾夺主。我先敬朋友们一杯,祝你们健康快乐。干。”邓县长侧过身来,轻轻地碰朝霞的杯子,眼睛看着朝霞,小声说,“你今天真美。”朝霞报以微笑。邓县长率先喝干了酒。孙校长夹一块山鸡肉,递到邓县长的碗里。 王自富走过来,给邓县长倒满酒。 邓县长轻轻拍了朝霞的手,笑过之后,才说:“我家邓桥很喜欢你。他对英语学习很感兴趣,这都是因为你呀。我都羡慕他,能做你的学生。来,我作为一名普通家长,感谢你的辛勤努力。”说完,碰了朝霞的杯,又先喝下了。朝霞照常呷了一口,邓县长说:“今天可不行。你一定要喝完。”邓县长端起朝霞的杯子,递了过来。朝霞看邓县长的眼里,是不可更改的决定。她接过杯子,喝干了。 朝霞想起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感谢孙校长的。她趁着兴致,给孙校长倒满酒,为了表示诚意,也给自己倒满了。 “孙校长,我衷心地感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不会忘记你的好。来,我先干。”说完,她喝下了今夜的第二杯酒。 此时,朝霞觉得四肢酥软,头在增大,耳朵热哄哄的。但是,她还是能看清,孙校长和邓县长的笑脸。 孙校长没忘,今晚的嘉宾,是邓县长。自然是敬了一杯,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邓县长对王自富大声地说:“王秘书,具说,你和朝霞是老朋友,你不来敬她一杯?”王自富跟在邓县长的身边,几年了,他是很了解县长的心里动态的。他心领神会地点头,走过来,默默地给朝霞倒满酒,说:“祝你青春永住。” 朝霞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端杯,喝干了。她现在,还能清醒地记得,孙校长对她讲过,要学会喝点酒,以后会用得着的。 孙校长是极聪明的人,他明显地觉得,今晚的县长,对身边的美人,格外倾心。他也敬了朝霞一杯,朝霞不拒绝,喝下了第一杯,就不拒绝第十杯。人就是这样,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下一次的。何况,她莫名其妙地想醉。 舒欣陪王自富喝了两杯,孙校长也要表示对下属的关爱,敬了舒欣一杯。舒欣喝下孙校长这杯酒后,眼泪大滴大滴落了下来,泣不成声地说:“孙校长,我对不起你。没按照你们的意愿去干工作,我班上的成绩不好。可能会让你失望的。但是,我实在又没别的办法。我怎么办呀?”说完,伏在桌上不行了。 孙校长站了起来,说:“看来舒欣醉了,只有我先送她回去。邓县长,王秘书,你们慢用,我失陪了。下次再找个机会,我们好好喝。好吧?” 孙校长走过去,扶起舒欣,她软软的身子全靠在孙校长身上。孙校长个子矮小,很吃力。王自富也站起来,“还是我开车送一下吧。”“好,你去吧。”邓县长点头说道。 房间里就剩下朝霞和邓县长了,邓县长继续给朝霞倒满了酒,看着她,醉眼朦胧的,他亲自把酒杯递到了她的红唇边。朝霞微微张开嘴,喝了去下,脸上没有喝第一杯酒时的痛苦。 朝霞已经真正醉过去了。她伏在桌上,睡着了。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她漂亮的脸。邓县长撂开她的头发,她的头,滑向县长的怀里。 朝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邓县长一起躺在车里,邓县长把她搂得紧紧的,两人共同盖着一件厚绵大衣。邓县长还没醒来,嘴里发出均匀的鼾声。朝霞记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隐隐猜到。她赶紧整理好衣衫,见外面天快亮了,轻轻拉开车门,下了车。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她看见了远处的长江,还有隐隐约约的远山。她推断出回家的大概方向,迅速朝长江的下游走去。她几乎是跑起来了,她要快点离开,她不想让车里的人,醒来见到她。晨风寒冷刺骨,乱发拂弄着她的脸,生疼生疼的,一直疼到心里。她快步跑起来,想把昨夜的噩梦,丢在黑暗的那头。不知道为什么,她越跑,越觉得冷,冷得上下牙打颤,浑身瑟瑟发抖。她咬紧牙,双手抱住胸部,继续向前跑着。她是不会停下来的,也觉得没法停下来。很多时候,因为跑起来了,是没办法停下的。 一辆车停在朝霞的身边,她回头看,是她刚才走下来的那辆黑色轿车。车窗玻璃迅速摇下来,是王自富把头伸了出来,很焦急地说:“你怎么自己走了?快上车。”朝霞不理他,继续向前跑。王自富推开车门,快速冲上前,一把拉住朝霞的手膀,“上车吧。”话中带有请求。朝霞停下来,直视王自富,“为什么把我带这儿来?” 王自富松开手,“昨晚因为太晚了,我们送你回学校,已经叫不开门了。又不能带你去其他地方,所以就上这儿来了。” 这时天已大亮了,朝霞还得赶回去上第一节课。她不得不上车。 王自富拉开车门,朝霞看到邓县长正朝她微笑,一只手拍着身边的座位,示意她快坐下。朝霞目无表情地坐下了。王自富快速发动车子,脸上同样没表情。邓县长伸手握住朝霞的一只手,感觉这只手好冰凉。 只有半小时就上课了,朝霞急匆匆地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才走进教室。 今天,朝霞无法平静地站在讲台上,优雅地讲课。她甚至不愿看到坐在前面的邓桥。她第一次让学生自习了。学生也觉察到老师今天的异常,都乖乖地自习,一声不吭。 第九章 昨晚,李全升没见朝霞回去,急坏了,一夜没睡安稳。他很想出去找她,但是又没一个合适的身份。今天,没到下课时间,他就等在朝霞的教室门口。下课了,见朝霞从教室里出来,他走上前焦急地问:“昨晚你到哪里去了?我好担心。”朝霞见到李全升,不知怎么的,想哭,就象孩子见了娘一样。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李全升产生依赖了,她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眼睛看着走廊的那头,说:“我喝多了,他们把我带回了学校。” 李全升心里也这么猜想的。他相信,朝霞不会说谎的。他印象中的朝霞是很纯真的。 这一夜,朝霞伏在李全升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李全升以为她是想起了往事,他拍着朝霞的背,爱怜地说:“哭吧,宝贝。哭尽痛苦和悲伤,留下快乐和幸福。我在等着你,等着你的真心。为了你,我不怕承担任何风险。我有了你之后,就再也没和我老婆鬼混了。她知道我不赌不嫖的,一定猜得到我在外面有了女人。可她就是不闻不问,我在等着她兴师问罪。她真有忍劲。不过,你不要担心,这一切,都有我来担当。”说完,他动情地吻着朝霞的唇,还有脸上的眼泪。 朝霞哭不出来了,她翻身爬在李全升的身上,第一次很主动很投入地和李全升做爱。 完了,朝霞对李全升说:“我想嫁给你。你抓紧时间办吧。”李全升再次朝死里亲她,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呀。 朝霞决定嫁给李全升后,心里平稳多了。丈夫不就是女人的一块招牌吗?大街上,看到女人挽着身边丈夫,哪怕丈夫齐丑无比,或是年老体弱,她的脸上同样写着“荣耀”。因为,身边有丈夫,就能昭示着她是个正派的女人。在她们的眼里,没丈夫的女人,通通都是贱货。女人把男人赐给她的婚姻,当成是安定的保证。女人是很渴望婚姻的。拒绝婚姻的女人,其实是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得到婚姻。她想,婚姻不过是女人安定生活的一道屏障。你需要安定,你就得老老实实地选择婚姻。这是朝霞对婚姻的新理解。不知道她的婚姻观,是进步了,还是退化了。总之,她现在最需要安定,她害怕动荡。她不是贱货,她要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正派女人。 朝霞在办公室里,不再主动找话茬了。她决定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教学中。 林会最近很少带学生进办公室了,课余的时候,也很少见到她的影子。办公室安静了几天,真是难得呀。但好景不长,坐在朝霞对面的邱老师又开始了。邱老师是尖子班的班主任,他以一个“严”字闻名。家长都争着送孩子到他的班上,但学生都害怕进他的班。进了他的班,就象是进了集中营一样。他对学生的要求,从来没有过让步。学生如果犯上了他的清规戒律,那只好等着他来收拾。他收拾学生,从不动手脚,也不用相同的惩罚。他脑子里装满了五花八门的罚规,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不费力气。这就是他长期做班主任的经验积累。老师们建议他可以写书了。 今天,朝霞见他手里拿着从学生那没收来的小说,是一本《母亲》。邱老师是教语文的,他应该知道这书是学生的课外必读书籍。他叫学生站在桌前,自己不慌不忙地把小说撕下几页,然后用火柴点燃,待纸燃尽后,只剩下黑黑的几绺了,才迅速地丢进桌上装水的碗里,然后他端着碗,递给学生马上喝下。学生看着邱老师,哭着说:“邱老师,我上课再也不敢看了。你原谅我吧。”邱老师没反映,默默地等着。学生慢慢地端起碗,闭紧眼睛,喝了下去,俨然有“诚不如死”一般忠义。 每次,受到惩罚的学生,还要在班上形象生动地讲述自己的悲惨遭遇。邱老师时刻没忘记自己是一个称职的语文老师,他总是抓住现成的鲜活的事例,来训练学生的口头表达能力。很明显,邱老师这招,是一箭双雕,既是杀鸡给猴看,又是在上作文课,而且是高层次的情境教学。实在是高明! 邱老师刚才这招,让朝霞长了见识。学生走了,邱老师见朝霞睁着大眼睛发呆,他笑着说:“吓着你了?” 朝霞醒过神来,“没有。你真厉害。假如学生在课堂上吃东西,你怎么惩罚?” 邱老师拿过刚才那本《母亲》,随意地翻着,“那还不简单,让他在厕所里去吃完。昨天就有个学生在厕所里去吃了苹果的。”邱老师的话语中有几分得意。 “象林会那些做法,不可取,学生不服气。我这样做了,没哪个不服气的。”邱老师继续说道。 朝霞在想,以后儿子读书了,千万别拜错师门呀。她宁愿让儿子什么也没学到,也不愿让他的心理受到这般摧残。可是,没这样的骨干老师,学校又怎么立足呢?儿子在哪去读书呢?朝霞又增添了新的苦恼。 林会现在不带学生上办公室,并不是她改变了做法,而是她完全征服了她的高一八班。班上几个有棱有角的,早已被她磨得滚圆溜滑。他们知道,林老师现在是小县城的名人,她怎么做都是有理的。即使有个别家长胆大,告到了教育局去,局长也会说,“林老师呀,她是个好老师嘛。她那么负责,这是你孩子的福气呀。你干吗还跟她过不去呢?”局长的一番话,说得告状的家长无地自容。 林会觉得现在这个班主任,当得实在是轻松。至于教学,那就更好办了。只要不把习题答案讲错了,就行。因为,那些答案是学生要背下来的。而答案又是在教参里写得明明显显的,不需要自己再去发挥了,傻瓜才去发挥呢。有几个老师上讲台,不带教参的?准备充分的,就在教参上打上记号,没准备的呢,还得现场查找。林会自然是准备充分的那类了。操作越简单,就表明现代化程度越高。不然,哪会有傻瓜相机呢?到如今,文明程度就更不用提了,把学生带到多媒体教室,把早已下载的课件,放给学生看,就行了,连口都不用动了。其实,老师这行业,是最好混的。 林会前一段时间,已把一学期的教案全抄起了。她可以放开手脚去潇洒了。她决定要早早地容入这个城市,成为地道的城里人。她需要包装。不单是穿得象城里人,还有语言。她是语文老师,对语言是很敏感的。刚来的时候,她的话,乡音很浓,语速急促,象吵架似的,总引人发笑,当然,笑她的都是城里人。现在,她知道城里人是怎么说话的了,不就是多带几个拖音,声音要小点,有些词说得含混点。在这方面,刘老师对她的帮助,是不可忽略的。所以,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刘老师值得信赖。 刘老师最大的贡献,是教会了林会跳舞,而且让她有了瘾。她现在是每天必跳,又只有同刘老师跳,才有感觉。每晚跳完之后,两人心昭不宣地步入好吃街,要上几盘小菜,再加啤酒,对饮成四影。此时,林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了,她很惬意。和刘老师在一起,她很少去观察刘老师这人,她觉得他这人跟她没多大关系,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的这种场景,这种氛围。她认为,这就是都市生活。 吃好喝足了,该回家了,刘老师会站起身来,在身上找钱包。每当这时,林会很快掏出钱付帐。可刘老师从不说:“我来给。”也许,他不敢冒这个险。 朝霞向李权升交底后,总是希望他能速站速决。可是,几天过去了,却没个影。朝霞倒有些急了。 晚上,上了床,做完了家庭作业之后,朝霞才问,“我给你说的事情,你在办没有?” “什么事情?”李权升根本没想起来是什么事。 “你怎么现在不急了?我说我要跟你结婚。越快越好。你有进展吗?” “我在等机会。我要让她提出来,那样,对我们有利些。至少,在经济上的损失要小些。” “这个时候你还是觉得钱重要,是吧?我算什么?”朝霞有点激动了,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宝贝,快躺下,别着凉。你不要急,我这都是为我们好。”李权升边说,边把朝霞光光的身子,往怀里拉。朝霞拗不过,倒在了李权升的怀里。 “这个事情,你必须在一个月之内,要办好。从明天起,我暂时不来这儿了。你什么时候办妥了,我们就马上结婚。你办不好,我们就不来往了。”说完,朝霞转过身子,纽到一边睡去了。 李权升还睡不着,他不明白,朝霞为什么这么急切要结婚。原先不是反对和他结婚的吗? 朝霞真的回到学校那小屋过夜了。婆婆是不敢问什么的,她只能是胡乱地猜,可能又跟那人闹翻了。她觉得朝霞的命不好,跟她一样。她是被男人抛弃,而朝霞是抛弃男人,无论哪一种,她认为都是不幸的。她心头的一丝阴影,很快掠过了,忽地,冒出原来的想法,她一直希望朝霞能和儿子续缘。她在心里祈求,儿子早点回来。 龙潭中学申请省重点的事,已经有了眉目了。消息是邓县长透露的。孙校长立即召开了教师大会。在会上,孙校长慷慨激越地讲:“老师们,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我们申请省重点,已经有希望了。省里有了明确的意向。看来这是比较稳妥的了。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功劳,没有你们的献身精神,就不会有这么快。特别是我们的女老师,表现得更为突出。我在这里,要真心地说声,谢谢你们。我们有了这个大前提了,再谈发展,就容易多了。学校发展了,我们好多方面,都会随之而改善。比如,住房,福利待遇等``````”孙校长主要讲了学校将来的美好前景。老师们个个张大了嘴,听校长畅谈美好未来。 开会后的第二天,孙校长来到高一办公室,恰好,只有朝霞一人在,他和朝霞聊了起来。 “最近还好吧?我怎么见你脸上的笑容少了,是身体的原因吗?我是很担心你的呀。”孙校长坐了下来,说道。 “很好。谢谢你的关心。”朝霞还在写着什么。 “邓县长很关心你,今天还问起了你。他很感谢你对他儿子的教育。看来,你的工作已经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认可了。你很了不得。” “我也没什么。要说成绩,那也是孙校长领导有方。”朝霞停下了笔,看着孙校长,严肃地说。她也要学着奉承。 “不是,是邓县长领导有方。邓县长不发现我,有谁来发现你呢?”说完,孙校长嘿嘿地笑开了。 朝霞觉得他老是提到邓县长,好象他知道什么似的。他在会上讲到,女老师的“献身精神”,朝霞一听,象是有人揭起了她的裙摆一样,脸“唰”地红了。 “我没人发现,不要紧。你没人发现,那就是全县人民的损失了。”朝霞的话,说得越来越到位了。 孙校长又一阵开心的笑。 “你越来越能干了。话说得这么动听。就是要这样,要不断进步。” “这都是你教会我的。” “不,是生活。只有生活才有这个权力。我们都是生活教会的。我们要感谢生活。所以,我们不要有意去违背生活的常理。那样,你就会受到生活的惩罚。你说呢?”孙校长看着朝霞,很认真地说。 “是的”朝霞点点头。 “生活的哲理,其实,就是顺其自然。发生了的,就是自然的,也就是合理的。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你不要去在意。也许,那些事情,将会成为你美好的回忆。一个人经历坎坷,也是经历的丰富,那也是财富。有些人,一生单调、贫乏,是因为他的经历太简单了。我觉得象你这样的女姓,一辈子就应该是丰富多彩的。”孙校长停下,看着朝霞。 “你说得太好了。其实,你的年龄也不大,怎么有这么多的见解呀?” 孙校长又笑了,“你觉得我年轻吗?” “年轻,很年轻。”朝霞夸得有点过了。 “怎么样?和我谈话愉快吧?”孙校长问。 “愉快。你身边的女人真幸福。” “可惜,我身边的女人却感受不到这分幸福。也就只有你有这样的感觉。可惜,你又不常在我身边。”孙校长不再笑了,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脚。 朝霞觉得孙校长不是在开玩笑,她不知道怎么说了,顿时,空气凝固了。 孙校长站起来,“我走了。以后再聊。”朝霞却没有应答,目送着他走了出去。 孙校长的话,对朝霞产生了影响。对的,发生了的,就是合理的。不必去想了,开心过好今天吧。 不,孙校长的话,象是代某人在说。朝霞明白了。 朝霞晚上不再去李权升那里,空闲时间就多了。把儿子哄睡后,她无事可做,婆婆亮着灯,还在做些针线活。朝霞想起了舒欣。舒欣去年来的,学校分给了一间房子。这一阵子,朝霞只顾在忙自己的,就没去看看舒欣。奇怪,舒欣象是知道她很忙似的,也很少到她的小屋里来。 舒欣的宿舍,在学校东头。是一排平房,房前古木参天,把房子掩得严严实实。在没有月光的晚上,半边天都是黑洞洞的。舒欣的房子是第三间,门虚掩着的,灯光从门缝里挤出一条光柱。朝霞没有叫,她想吓唬吓唬舒欣。朝霞猛地推开门,把舒欣和另一个人真吓了一跳。另一个人,是学校的化学实验员,姓名朝霞都还搞不清楚。这人的腿有问题,经常看到他穿着白色实验服,出出进进的。 舒欣高兴地站了起来,拉住朝霞,“你怎么舍得来看我呀?来,这是向老师,学校的实验员。你认识吗?” 朝霞看看向老师,笑着说:“认识,只是没有招呼过。” “朝霞老师,我可是很熟悉。因为你是我们学校的大美女,谁不认识呀?”向老师笑着说。 “你好不容易过来,今晚我两好好聊聊。”舒欣开心地说,拉着朝霞的手不停地晃。 “好吧。你们聊,我先走了。”向老师说完,艰难地走了出去。 舒欣送到门口,把门全打开了,让灯光照着向老师走路,却没说什么。 朝霞在舒欣的房里转悠一圈,回身座在床上,急着招呼舒欣也过来坐下。 “快告诉我,现在有什么紧急情况?向我一一从实招来。”朝霞严肃地说。 “还真有些情况了。只是没机会对你讲。”舒欣的语气有点低沉。 “什么情况?” “刚才这人,你已经看到了吧。这人是教育局副局长的儿子,人哪儿都正常,就是腿不正常。我去年分这来的时候,他爸爸帮忙了。这后面的话,不说你也明白。”舒欣停下来。 “你喜欢他吗?” “我很尊重他,也很敬佩他。他虽然这样,但是,他很乐观。这是我们一般人做不到的。但我无法爱他。这与他的腿没有任何关系。其实,他在我心目中,是个很健康的男人。这一年来,他没少在我身上花时间。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许诺过什么。但他还是这样,天天来我这儿,帮我做了许多的事情。我现在也很为难。我怕伤害他。但我又怕学你,走你的老路。你来得正好,你说怎么办?”舒欣看着朝霞,等着她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这方面,我永远是白痴。”朝霞想到自己的一档子事,就患糊涂了,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这事旁人说了没用。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我认为,还是要关键看你要什么。你要婚姻,需要安定,你就选择他吧。如果,你要爱情,当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朝霞说出了自己的一点体会。 “爱情,爱情在哪儿呢?我并不是没谈过恋爱,但是,我没找到。我对爱情很悲观。真的。”舒欣摇摇头。 “那你就顺其自然。”朝霞想起了孙校长说的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不反对他来我这儿。或许,哪天,我一时感动了,我就会答应他的。他的父母也向我发起攻势,经常给我买东西。看来,我最终会被他们俘虏的。” 朝霞有些担心,她害怕舒欣走她的老路。她怕舒欣象她一样不安分,闹出什么麻烦。婚姻没爱情的基石,加上一颗不安分的心,那肯定有危险。 “好了。说说你吧。”舒欣振作起来,说道。 “我有什么好说的。就这么混吧。”朝霞说地很轻松。 “我看,还是走老路吧,找个人结婚,安定下来。” “我现在要找个结婚的,怕都很难了。谁还敢要我呀。”朝霞说出了心里的真正担忧。 “你是不是想等陶自力出来?” “不是。我和他是不可能的。那对他是莫大的伤害。我已经够对不起他了。我只有把来来带大,以此来弥补我的罪过。”朝霞心情沉重起来。 朝霞心里的那档子事,很想对舒欣说说,但能说出口吗?到嘴边的话,她又咽回去了。 这一夜,朝霞懒得回去,就跟舒欣挤在了一张床上,她居然睡得很安稳。原来,人在孤独的时候,确实需要朋友的尉籍。 林会深深地迷上了跳舞。晚上,在办公室再也看不到她的倩影了。孙校长几次推开办公室门,都没见林会。 又是一个美丽、浪漫的夜晚降临了,林会随便吃了点东西,嘱咐了女儿几句,换上跳舞才穿的裙装,在脖子和下腋窝里,喷了少量的香水。她不化装。她知道,在舞厅里,只有嗅觉和触觉才管用,视觉几乎处于睡眠状态。她提着一款棕色小包,摇摇摆摆走出她家门口的小巷道,一转湾,步入正街,正好看见朝霞的背影。她也想让朝霞去找找城里人的感觉,其实,她更多的是想让朝霞见识见识,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快步跑上前,拍了一下朝霞的肩膀。朝霞一惊,回头看见她嘻嘻地笑个不停,上下一打量,心里明白了。 “你又去跳舞呀?”朝霞直接问。 “是的。跳舞真好玩。你今天也去找找感觉。” 说着,林会拉着朝霞去了。朝霞也没大推辞,因为,她此刻真没别的去处。 林会去的地方,是一处大众舞厅,收费很低,男的五角,女的免费。所以,整个小县城里的低产阶级,要想找点浪漫,都冲这儿来了。舞厅门口灯火通明,一棵不大的梧桐,落光了叶子,呆呆地立在一旁。林会首先朝树下看,她想见到的人,早已等在那里,正朝她这边张望。林会拉着朝霞跑拢去,“你看这是谁?” “呀,朝霞。你来了,正好。”刘老师露出两颗大门牙,笑着说,显然是真的高兴。随即,他掏出准备好的口香糖,给两个女人一人递了一颗,自己也嚼了一颗。朝霞接过口香糖,倒想笑,她觉得象学生上体育课时,要做好准备活动一样。看来,他们已经跳出经验来了。 朝霞跟着走进舞厅,脑子突然增大。只听见强烈的音乐,振得人无法安静地站着。整个黑洞洞的大厅,就只有一个彩球,轻描淡写地在空中晃动。 刘老师已经按奈不住了,他首先对朝霞说,“来,我先带你。”声音象是在吵架。因为,在这里,说话声是很难听见的,人们由此只有动作。朝霞只是摆摆手,又指着林会,示意他们先去跳。刘老师搂着林会的细腰,滑向了舞池。 朝霞怕挡着地方了,于是尽力向边上退。她隐隐看见边上有一长排椅子,她先伸手摸了摸,断定没人坐,她才坐了下来。一曲完了,也不知道林会他们滑到哪个彼岸去了,朝霞也不想打搅他们,她决定看会儿,就一个人走。 这时有好多的男人,打燃打火机,躬着背搜寻过来,借着微弱的光,挑选坐着的女人。那样子,真象小偷,半夜偷到农家的牛圈里,还想挑头毛色好看的。朝霞赶快站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矮墩墩的男人,发现了她,伸手抓过她的手,就开始要跳。朝霞大声叫,“我不会。对不起。” “你不会,那你来这儿干什么?”那男人倒很生气。朝霞也就不反抗了,不就是跳个舞吗? 朝霞跟着那男人转了起来。她又想起了尹中。是尹中教会她跳舞的。尹中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他的大手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尹中带着她的心,轻快飞舞。那是她一生得到的最大的快乐。尹中的小腹贴了上来,把她的腰搂得很紧。不,尹中没有这样过,是这个矮墩男人凑了上来,她闻到了男人口里的怪味。不!朝霞受不了啦,她用尽全力,推开那男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舞厅大门。 朝霞走在冰冷的街上,身子在抖。不知是冷,还是刚才被吓着了。那次和尹中看完电影出来,走在冷冷清清的街上,尹中怕她冷,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她感觉好温暖,好快乐呀。尹中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脸上,她觉得好香。她紧贴在尹中的胸前,听他的心跳。尹中抬起她的下巴,低头,轻轻地吻她的嘴唇。尹中的嘴唇,好温暖。朝霞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唇,一行热泪滑落在她冰凉的手上。她心里堵得慌,她想找个地方好好的哭,淋漓尽致地哭。她觉得,她现在唯一的幸福,就是为尹中哭泣。她非常庆幸,自己还拥有这分幸福。 第二天,林会到办公室,就劈头盖脑地问朝霞:“你怎么就一个人走了呢?害得我们到处找你。” “对不起。当时,我也无法找到你们,所以就``````”朝霞看着林会,很难为情的。 “算了吧。只要你没事。看来,你还不适应。多去几次就好了。”林会开导朝霞。 就到期末了,明天就是地区期末统考时间。办公室一下热闹起来,该在的,都在。办公室门口的小黑板上,分明写着:请各位老师,务必在今天下午五点之前,把教案交到教务处,领去清单,才能去财务处。老师们知道,教务处的帐不结清,财务处的也结不了。所以,这会儿大家也该忙活了。最急的,还是刘老师,平时就没见他写教案。只见他闷声不响的,一个劲地写呀。林会见他着急,心里也跟着急,叫他再找个本子,帮他一阵猛抄。 朝霞不用急,这些工作,平时都做得很消停。 期末监考、改卷,学校安排老师们都避开了自己所在的年级。学校要监督老师,是不愁没办法的。 期末总结大会,如期举行了。孙校长在大会上做了长达三个小时的报告。对学校的方方面面都做了详细的总结,对每个先进个人,都做了精彩的点评,对工作没什么起色的(当然只限于年轻人),做了不点名的批评。虽说是不点名,但事情说得很露,每个老师都知道在说谁。其实,是不点名的明确的批评。那不点名的某人,听来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这中间,舒欣是逃不掉的。因为,她班上的考试成绩,依然没有提升。听孙校长是怎么点评她的,“我们高二年级,有个别老师,年轻、漂亮,追求新潮,是可以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教学工作还是要踏踏实实才行嘛。教学上,也去新潮一番,结果得到的,只能是惨痛的教训。一次次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教学上硬是要象林会老师那样,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钉子一个眼,才能出成绩。你们看,林会班上的语文成绩,是年级第一,甚至超过了尖子班。这不是偶然的,这是她辛勤努力的结晶。希望老师们下去,多与她交流经验,我相信,林会老师是不会保守的。和林会老师经常相处在一起的老师,也看到了她是怎么做的。难道你们没得到什么启发?``````” 孙校长最后的那句话,是在说刘老师,同时也在提醒高一二班的邱老师,你虽然惩罚学生有用不完的套,但是,教学上却受到了冲击。长江后浪推前浪呀。后生可畏呀。这潜台词,邱老师一定是听懂了。邱老师虽是本期的先进班主任,但基本上还是批评的对象。因为,你管理好学生的最终目的,是让他成绩好,成绩没上来,说明你的管理是失败的。 朝霞也是表扬的对象。她的班,考试成绩自然是年级第一。说到朝霞,孙校长讲:“又如,高一年级的朝霞老师,同样是年轻、漂亮,她就不去追求新潮,能一步一个脚印地干。她的工作是有目共睹的。就连上级领导,都给予了高度评价。说实话,开始,我让她教一、二班,是很不放心的。现在,我放心了``````”孙校长这几句话,再次在舒欣的伤口上,撒了几粒盐花。同时,也向全校老师挑明,朝霞这个人材,是他孙伯乐发现的。一个不能发现人材,重用人材的校长,怎么能算是一个优秀的管理者呢? 孙校长的总结,是密切联系实际的,不空洞,实在! 会议结束了,朝霞首先找舒欣。她担心舒欣有情绪。果然,舒欣都哭了,两眼红得象兔子眼睛。朝霞拉住她的手,快步走出人群,什么也没说。走到操场那棵大树下,她两才停下来。 “别怄气。怄气是没用的。还是只能想办法来适应这个时局。”朝霞看着舒欣的脸说道。 “我做不到。我试过去适应,可我的学生又不适应我了。他们喜欢现在的我。我有什么办法。我是两头为难呀。”舒欣抬头看树上。这是一棵终年常青的古槐,风里雨里,岿然不动。她觉得人不如树。她多想做一棵树呀。 “你的语文,与我的英语不同。英语要学的东西很明确。语文呢,什么都可以学,什么都可以不学。就看你是怎么取舍的,怎么组织的。你说我说得对吗?” “是的。语文的随意性大。可林会就可以把语文教学定格在几个点上。她很聪明。这样,既省事,又有效,我是费力不讨好。但是,我坚信,我的学生,以后会更有创造力。” “关键是,没人看你以后,所有人都在顾眼前。你是得改一改了。不然,你的工作很难推进了。”朝霞真为舒欣急了。 舒欣始终生活在矛盾中。爱在矛盾中,工作在矛盾中。她才叫“焦头烂额”啦。 李权升那边,一直没消息,估计难度不小。朝霞最近心情平静多了,想和李权升结婚的愿望没那么强烈了。她觉得,工作顺利,儿子健康,还求什么呢?她现在这状况,不是还有不少人羡慕吗?一个人,一辈子有那么一两件开心事,就知足了吧。有哪个人是事事顺心的呢?朝霞还有最高兴的事,就是每年和尹中相会的日子。腊月二十四,是尹中离开她的日子,也是她和尹中永远相会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她都风雨无阻地去陪尹中,和他诉说这一年的思念。终于放寒假了,朝霞安排好了儿子,独自踏上了去尹中家的长途。 尹中的老家也在一个不大的镇上,叫青莲镇。镇上只有一条独街。尹中的父亲是镇上供销社的老会计,现已退休在家。他的母亲,是一位十分善良的农家妇女。二老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却没有太多的抱怨。他们认为,一切发生了的,都是命。何况,他们又得到了朝霞这个女儿。朝霞每次来了,亲切地叫着他们,他们确实感受到了朝霞的一份真诚。 朝霞坐了五个小时的车,才到青莲镇。 尹中的父母知道朝霞会来,早已做好了准备,和所有爸爸妈妈等候远方的儿女归来一样。朝霞一进屋,就叫开了:“爸,妈,我回来了。”尹妈妈两行热泪,滚落出来。尹爸爸什么也没说,给朝霞端来了一盆热水。看着朝霞高兴的样子,他们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他们每当这时,总是想:儿子还在的话,跟朝霞在一起,多好呀。可惜,儿子没这个福分。他们也不会太在意这些事,他们明白,那都是缘啦。 朝霞每次来,总是提前一天到。先陪尹中的爸爸妈妈,第二天才去看尹中。尹中的爸爸知道儿子的脾气,把他埋在一个小山头上。这样,儿子就可以一直看远方,等着他心爱的人。 朝霞独自上山来了。她很兴奋,象和尹中的每次约会一样。 尹中,我来了。 朝霞远远地扑过去,抱住了尹中的碑,就象每次和尹中见面时,扑进他的怀里一样。只是,尹中的怀里,是温暖的,而这石碑是冰凉的。 朝霞默念着碑上的落款:爱妻,朝霞。她的泪,似断线的珠子。她是幸福的。因为,阴阳两界,都知道尹中的妻子,是她。 朝霞从包里拿出两朵花,都是尹中送给她的。那朵红色的纸花,还鲜艳如初。那朵野菊花,早已枯萎,褪尽了颜色,但似乎还有一丝香气。朝霞端详着手中的花,嘴角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太阳钻出云头,露出难得的笑脸。朝霞感受到了冬日的暖意,浑身软软的,她靠了过去,靠在尹中坚实笔直的身板上。 尹中,我好困呀! 尹中笑着朝她走来,他还甩了甩头,好潇洒。这是她最喜欢看的动作。尹中张开臂膀,等着她。她欣喜地奔过去,尹中突然一转身,没了。“尹中,尹中``````”,她焦急地四处寻找,冒了一身的冷汗。 突然,却听见有人在叫她:“朝霞”。她断定,不是尹中。她睁开眼,是尹中的妈妈。 “孩子,我们回去吧。”尹中的妈妈,眼里尽是爱怜。 “尹中躲起来了,我要找他。”朝霞似乎还在梦里,眼角挂着泪水。 “孩子忘了尹中吧。他不好。他把你一个人丢下,把我们丢下。我们都不理他了。走吧,回去吧。”尹中的妈妈也禁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朝霞看见尹妈妈,满脸皱纹,两只手抖抖索索地伸过来。她赶快站起来,和尹妈妈搂抱在一起。她想,她得好好活着。她要替尹中照顾好父母。 朝霞回来病了一场,躺了三天。还好,有婆婆的照顾,总算挺过来了。这之间,孙校长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消息,来看过她,还买了一些营养品。见朝霞躺在床上,脸色煞白,说话有气无力的,孙校长心疼地说:“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呀。学生离不开你,学校离不开你,还有``````”孙校长看着朝霞,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朝霞知道他想说什么,她也没得力气问。她有预感,孙校长和她总有一天会发生点什么事。 “你好好休息吧,什么也不要想。我会来看你的。”孙校长说完,走到床前,伸手摸摸朝霞的额头,小声地说:“你要为我快快好起来。”两只小眼睛,深情地看着朝霞。朝霞很快避开了他的眼神。 放假期间,学校很安静。老师们也可以放肆地乐乐了。其实,也没什么好乐的,就是几个聚在一起,打麻将。林会本来可以好好去享受都市生活,把跳舞练得更精些,可刘老师却没了自由。平时,刘老师是称要上晚自习,才有了机会和林会去潇洒。现在,放假了,却找不到借口了,林会也就只好干点别的。她每天都跑到学校里来打麻将。她聪明,学什么都快,没几天,她就成了不可多得的主角。她的丈夫也从乡下回来了,可就是没看见她同丈夫一起,出出进进。 朝霞毕竟还年轻,体力恢复得很快。她也极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因为,现状还容不得她躺下。早上,吃了一大碗婆婆煮的菜粥,带着儿子到操场,看着儿子骑车玩。儿子一晃,又是五岁了,机灵得很,见妈妈情绪不好的时候,还知道瞪着大眼睛问:“妈妈,你怎么了?”看着儿子这样乖巧,朝霞什么闹心的事,都会忘了。现在,她能这样挺下来,很大程度是为了儿子。这就是女人。真正能栓住女人心的,是孩子。孩子是女人的生命,孩子才是女人的最爱。男人要占有女人,就要先占有她的孩子。 孙校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他没理朝霞的,只和来来说话。他弯下要问:“你是谁呀?” 来来抬起头看他一眼,嫩生生地回答:“我叫陶潜来。” “怎么跟我的名字一样呢?”来来不知道怎么说,只是看着他笑。 “那你妈妈叫来来,我们两谁答应呢?” 来来很快回答:“那是在叫我。我妈妈不会叫你的。” “她会的。你不信,让她叫。”孙校长回头看朝霞,朝霞轻松地笑开了。 来来骑车过去,很认真地问妈妈:“妈妈你会叫他来来吗?” 朝霞摇头笑。 孙校长也走近朝霞,细声说道:“孩子真乖。我有这么个儿子,这辈子就没遗憾了。” “你不是有个儿子吗?”朝霞认真地说。 “可那不是你生的。”孙校长看着朝霞。 “你怎么老是开玩笑?我又不会开玩笑。”朝霞说。 “我也不会开玩笑。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孙校长问。 朝霞不出声。她害怕与他说下去。 “你真是一个让我着魔的女人。”孙校长伸长脖子,几乎是在朝霞的耳边说。 朝霞的脸唰地红了。孙校长就是喜欢红脸的女人,他觉得这样的女人,才真有女人味。说实话,他一点都不喜欢林会,虽然,林会经常在他面前搔姿弄色的,他却没有一点欲望萌生。 “我是来给通知你一件事的。邓县长要带头尊师重教,他儿子全凭你教得好,英语考了年级第一,他说要请你们高一(1)班的老师,在一起聚聚。今天晚上,老时间,老地方。好了,别胡思乱想。晚上见。”说完,孙校长转身走了。 已经是晚上六点了,朝霞还呆坐着。去不去呢?她今天老是在问自己。她仔细一权衡,还是应该去。她决定,去了打死也不喝酒。只要不喝酒,就不会说错话,更不会做错事。她想清楚后,换了一件好久没穿的黑色大衣,还是配上那件灰色高领毛衣。头发松松软软地挽在脑后,用一个大水晶卡子别着。这身打扮,她比较放心,她相信不会再招惹别人的视线了。 朝霞是最后一个到。今天的包房很大,几乎是一个小厅。朝霞一进门,齐唰唰的目光,看了过来。 “我们都在等你。”孙校长首先开口说道。 朝霞环视一圈,见高一(1)的老师都来了,连体育老师都请到了,可见邓县长的诚意了。有这么多的人,朝霞也就用不着紧张。见孙校长旁边空着座位,朝霞只好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邓桥也在,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中年妇女,估计是他妈妈。邓县长和中年妇女并坐,朝霞更加确定,那中年妇女的身份了。既然如此,朝霞仔细看清那中年妇女。脸很白净,短头发,显得很干练。从她坐着的体积来推测,她不高,很胖。中年妇女站起来,端起杯子,果然不高。她不慌不忙地看了大家一眼,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看得出,也是一位久经考验的人民的好干部。 “孙校长,老师们,我是邓桥的妈妈,我姓马,你们叫我马大姐就行。可能你们不熟悉我,我是在医院做领导工作。今天,我和老邓作为普通家长,很荣幸请到各位老师,聚在一起,这是非常难得的。我家邓桥,在你们的辛勤培育下,取得了我们满意的成绩,我们打心里感谢你们。特别是他的英语成绩,能考那么好,真是要好好谢谢朝霞老师呀。来,我代表老邓,敬大家一杯。”马大姐一说完,老师们赶快站起来,个个笑盈盈地举起杯。 朝霞时刻在提醒自己,不能喝酒。她也跟着站起来,杯子只挨了挨嘴唇。 “马院长敬你,你都不喝呀?”孙校长侧过脸来,小声对她说。 “她又看不见。只要你不说。”朝霞刚这么一说,那马院长就盯上了她。 “朝霞老师,你看我喝完了。你呢?这么年轻,喝点酒没什么的。” 还能说什么呢?朝霞对马院长笑了笑,喝下了酒。她想,不再喝下一杯,是没问题的。她坐下的同时,再看马院长,却意外地撞上了邓县长的目光。从上次喝醉后,她再没见到邓县长。她希望,他把什么都忘了。其实,朝霞应该明白,哪有县长请老师的。即使教好了他的儿子,那也是应该的。把儿子拿给你们这伙人教,那是看得上你们。今天这聚会,虽然不是鸿门宴,但也是因朝霞而起的。说直接点,邓县长想朝霞了。从朝霞一进屋,邓县长一直在看她。他象是在欣赏一件久违了的艺术品。美丽的女人啦,你怎么能预知你的未来呢?上帝在赐给你美丽的同时,也赐给了你灾难。为什么从古到今,诉不尽“红颜薄命”的悲情呢。 邓桥也站起来,敬老师的酒。他先声明,他是学生,只能意思一下,但老师们要全喝。在坐的老师,只有朝霞一个女的。自然喝到她这儿,就卡住了。她死活不肯喝。那邓桥象是受了谁的指使似的,缠住朝霞。他大方地走到朝霞的面前,端起朝霞的酒杯,递到她的手里。朝霞为难地说:“邓桥,我喝醉了怎么办?” “我背你回家。”邓桥的话,赢得了一片掌声。朝霞没别的选择,喝酒。 接下来,每一杯酒,都有不可推翻的理由。朝霞喝得晕晕乎乎的,她突然想起一个人,王自富。为什么没王自富呢?王自富不是邓县长的影子吗? 马院长突然站起来,大家以为她又要敬酒。“老师们,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因为邓桥要回去休息了。有老邓在,你们慢慢用。好,失陪了。”马院长摆摆手,拉着儿子出去了。 马院长一走,邓县长话就多了。“来,老师们,我敬你们。你们看,我还没开始啦。我要陪你们好好喝。现在,已是年关了,大家可以放开,不要拘束。来,干。”朝霞又跟着西里糊涂地喝了。孙校长是知道的,有邓县长在,他是不能对朝霞有过多的关照的。 在坐的老师,各怀鬼胎,去敬邓县长的酒。朝霞不知道为什么,也去敬他。她已经两腿发软了,纽纽歪歪地走到邓县长面前,“我喜欢敬你。来,喝。”她泼泼洒洒地喝了酒,却回不了原位了,她顺势坐在了马院长的座位上,歪着头看着邓县长笑。邓县长觉得今晚的朝霞,依然很美。他想起苏东坡的诗“浓妆淡沫总相宜。”他想象中的西施,就是朝霞这个样子。当年的吴王,为了西施,放弃了社稷江山,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县长。他觉得,他对朝霞的思念,是理所当然的。他恨不得,现在把朝霞一把搂在怀里。美人儿呀,怎么这么折磨死人? 老师们再也找不到喝酒的话题了,于是场面冷了下来。 朝霞的头好重。她伏在了桌子上. 邓县长觉得该收场了,他站起来笑着说道:“孙校长,老师们,我再次谢谢你们。三年后,我儿子考上了,你们龙潭中学一炮打响了,我们再好好庆贺。好,今天就这样了。老师们慢走。” 朝霞睡着了。有老师去叫她,孙校长说:“你们先走吧。我来想办法找车。” 邓县长说:“我的车马上来。你们不用急。”老师们都放心地走了。 邓县长扶起朝霞,朝霞的头耷拉在他的肩上。他微微一偏头,脸擦着了朝霞发烫的脸。孙校长趁势先走了出去。上级就喜欢这样的下级,装傻,又不露痕迹。 邓县长磨磨蹭蹭地把朝霞扶下楼,车子已等在门口。上车了,邓县长一直扶着朝霞。 车在学校门口停下。邓县长把朝霞交给了孙校长。车子调头开走了。 学校大门锁上了。孙校长有钥匙。他轻轻打开门,几乎是搂着朝霞,走了进去。校园里好安静。在这样的漆黑安静的环境里,搂着心仪的女人,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孙校长没有扶朝霞回寝室,而是来到他的办公室。他没开灯,他知道沙发在哪个方向。他轻轻地放下朝霞,让她平躺在沙发上。他关好门。可惜,不能开灯。他真想好好看看,睡着了的朝霞有多美。他用手摸着了朝霞的嘴唇,他的嘴唇随之印了上去。他的手随之在朝霞的衣服里游动。他是清醒的,他没有喝醉。他现在明白自己最强烈的欲望,他要这个人见人爱的女人。此时,他只知道自己是一个健全的男人,他最喜欢的女人,就在他的怀里。他那东西硬得不行了,顶在厚毛裤上,生疼。他先掏出自己的家伙,才去找朝霞的裤锁。他在脱朝霞的裤子时,朝霞哼了一声,又沉沉地睡去了。他小心地进入了,比他想象的还要舒服。这个美得要命的女人。他轻轻地抽动着,朝霞也跟着闷声闷响地哼起来。他怕有人听见,却赶忙伸手蒙住了朝霞的嘴。 他加快了抽动的节凑。出汗了,额头的汗滴落在朝霞的脸上。天啦,我的乖乖,难怪有男人愿意为你去死。 “尹中,快点,尹中,快``````”朝霞叫出声来。 孙校长顶不住了,他憋了好久的子弹,毫不保留地射出来了。他从来没这样畅快过。完了,他再次吻朝霞的嘴唇。 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孙校长可以回家,但朝霞这样子是不好回去的。再加上,难得这样的机会,他要和最动心的女人,共度春宵。正好,办公室有一个学生寄放了一床被子。他起身抱来,盖在朝霞的身上。随后,他也挤进了被窝,紧紧地搂着朝霞,很快睡着了。 夜里两点的时候,朝霞渴醒了。一见自己被一个男人搂着,她以为是李权升。她用劲推了推,焦急地说:“我要喝水。”孙校长惊醒了,迅速坐起来,摸着去倒水。水壶里的水,已经有好多天了。他一想,大冬天的,没关系。朝霞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了,脑子一下清醒了。孙校长接过她手中的杯子,顺手放到地上,一只手搂过朝霞的头,脸贴脸,“朝霞,是我。这一天你应该预想得到,迟早都会来的。迟来不如早来。这是我们两个的劫难,是没办法躲避的。你恨我吗?” 恨吗?朝霞不知道。她想恨,但是,总是找不到恨的理由。为什么要恨呢?她觉得,男人和女人之间,一直是一场交易。既然如此,双方都有得有失。 “我的乖乖,你折磨得我好苦。我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爱你。”孙校长说完,非常温柔地吻着朝霞。朝霞依然不反感,她同样伸出小舌头,在孙校长的嘴里很老道地搅动。孙校长的家伙又昂起来了。朝霞伸手握住肉棒,轻轻地揉捏着。她觉得奇怪,孙校长这么矮,可他的家伙还不小,象男人的家当。 孙校长又趴在朝霞身上了。这一次,他们做得好漂亮。朝霞拿出了她看家的本领,就要孙校长瞧瞧,什么叫荡妇。完了,他们搂着又睡去了。天亮的时候,朝霞还要,他们又做了一次。孙校长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本事,一晚可以干三次。这都是朝霞创造的奇迹呀。这个女魔! 第十章 天大亮了,如果不是要吃喝的话,孙校长愿意这样和朝霞呆下去。为了不让人猜疑,他叫朝霞先走出了办公室。 朝霞回到家里,好好洗了个澡,上床什么也没想,沉沉地睡了一天。婆婆担心她病了,用手搪了搪她的额头,觉得很正常,只是还能闻到酒味。她估计,朝霞是喝多了,就让她睡吧,好好地睡吧。她知道朝霞心里是很苦的。她不明白,朝霞和儿子本来是可以好好过日子的,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呢?想到儿子在牢里吃苦,她的心里一阵紧缩。为什么男男女女要做出这样的选择?陶自力的爸爸,为了那个狐狸精,让她守了一辈子的活寡。这都是一个“情”字在害人呀。这个情字,折杀人啦。 第二天,朝霞恢复了正常。她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他孙校长不就是贪她的美色吗?她不是一分钱没花,就进城了吗?孙校长不计较后果,她还怕什么,有什么事情自然有人担。何况,有领导喜欢,做事情方便啦。再说啦,她不也快活了吗?此时,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办公室的事,老孙还真行,这可能就是中年男人的魅力。他知道兼顾,知道控制女人的情绪,他把整个过程把玩得恰倒好处。不象那些毛桃小子,整个一急猴子,没有回味的余地。 婆婆见朝霞好了,她决定带孙子去监狱,看看儿子,也让儿子看看来来。陶自力写信来,说很想来来。婆婆给陶自力准备了不少吃的,拎着一大包上路了。朝霞本想一起去的,但是,她没有勇气去面对陶自力。她只是把婆婆和儿子送上了车。 回来在校门口,遇到了孙校长。朝霞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婉尔一笑,孙校长也笑了笑,那笑容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这么早,你在哪去了?”孙校长关切地问。 “婆婆和来来去看陶自力,我送了的。”朝霞有意识地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两天。”朝霞说完,看着孙校长的眼睛,孙校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晚上,朝霞把门留了一条缝,自己早早换上了一件粉色睡衣,躺在床上看电视。快到十一点了,朝霞已经在床上躺了近三个小时,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砰嚓,她听到了关门声。她慌忙坐起来,见孙校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孙校长走到床前,抱住朝霞就吻。他温润的嘴唇,轻轻地盖住朝霞的嘴唇,让朝霞的嘴唇也可以轻松自如地运动。这正是朝霞喜欢的,她可以更充分地表现自己。她总是觉得,孙校长很会引导她,无论在哪方面,都给了她极大的空间。 孙校长上床来了,可他们的嘴却没分开。他们纽在一起了,嘴还是粘在一起。这长长的热吻,快破朝霞和尹中创下的记录了。不,不能破记录。尹中始终是第一。朝霞推开孙校长的头,笑着说:“你胆子不小呀。” “因为,你的诱惑太大了。”孙校长亲了亲朝霞的脸。 “你这样和我鬼混,不怕影响吗?” “怕,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小心点,是不会有事情的。” “你就不怕我缠住你不放?” “哪不是更好吗?但我相信,你也是要体体面面生活的人,是不会把事情搞得很糟糕的。” “我现在还不够糟糕吗?”朝霞看着孙校长。 “你现在很好,身边虽然没男人,但不缺男人爱你。有的女人,身边虽有男人,但没有爱。她们更可怜。你是幸福的。” “你总是很会安慰我。” “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你这个坏东西,你这衣服里裹着的每一寸肌肤,让我想破了脑壳。”说完,孙校长动手脱朝霞的睡衣。朝霞的自信,实际上是来自她的身体。她就让要孙校长开开眼界。 睡衣脱下来,扔在了床头。一丝不挂的朝霞,侧卧着,一只手撑着下腭,满眼含春。孙校长两眼发直,张大嘴巴,两手轻轻一拍,才小声叫出声来,“天啦!简直是仙女下凡啦。我的艳福不浅。” 孙校长麻利地脱了衣服,扑上去,两手捧着朝霞的两个乳房,先端详一阵,他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两个宝贝,他只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奶子。他伸出舌头,轻添暗红的乳头。他又索性张嘴含住乳头,有滋有味地吮着。那乳头大了,硬了。他停下来再看,整个乳房就像盛开的白莲。 “霞儿,我这样叫你,好吗?”孙校长贴着朝霞的耳朵,柔情难表。 “好,你高兴怎么叫都行。你要我叫你什么?”朝霞问。 “叫我来哥。” “来哥。” “哎,霞儿。你真是美死我了。”孙校长紧紧搂住朝霞的身子,他那硬棒棒,顶在朝霞的两腿间,却没急着进入。他知道,还不是时候。他伸出中指,去探朝霞的下部,那里早已潮湿一片。他顺势伸进指头,里面紧绷绷的,热乎乎的。他抖动指头,里面也跟着颤动。他拿出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淡淡的,有股香味。 “怎么你的是香的,你尝。”孙校长又把手指放进朝霞的嘴里。朝霞张开嘴,含住他整个手指,一时却不松开,看着孙校长笑。 “霞儿,现在,我才明白,古时的皇帝,为什么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我也愿意做那样的风流皇帝。” “为了我,你可以不当校长吗?”朝霞问。 “可以,只要你跟我一辈子。”孙校长看着朝霞,认真地说。 朝霞主动吻了孙校长。她心里明白,象孙校长这样的男人,是很聪明的,他们是熊掌和鱼,要兼得之。他们的誓言是永远兑现不了的。还好,她对他别无所求。 这一夜,孙校长一直没回家。 朝霞经历了好几个男人了。她知道,他们都是冲着她的美貌来的。个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爱真的是那么容易吗?爱首先是要付出的,有时甚至是惨痛的。就象有人说的,真爱,是要死人的。她和尹中的爱情,不是很好的应验吗?还有谁能像尹中那样,为她去死?她看得清楚眼前的这些男人,人前人后,人模鬼样的,他们内外,主次,是分得清楚的。但她也不是先前的朝霞了,是不会为他们动情的。她的爱情,只属尹中。她甚至心里有了隐隐的恨意,她恨那些想占有她的男人。 李权升不是信誓旦旦的,要娶她吗?怎么好久没消息?她怀疑他把她当猴耍。她心里很不服气,倒不是一定要嫁给他。现在,嫁不嫁都已经无所谓了。她原先想借婚姻,来保护自己,现在,她觉得那是很可笑的。她不会再那么天真了。她心里的那一丝恨,促使她要找李权升弄个明白。 她穿上李权升买的那见昂贵的大衣,着实打扮了一番,去李权升的店里。店里的生意很火,难怪李权升好久不露面。见朝霞进店里来了,李权升的表情是很复杂的。有几分惊喜,更多的是难为情。 朝霞不看李权升,只顾着看店里琳琅满目的服装。一个胖墩墩的女人走上前来,笑眯眯地问:“喜欢这件吗?”朝霞回头看那女人,她猜得出,这就是李权升的老婆。朝霞仔细看这胖女人,金银首饰戴了不少,衣服却穿得一般,年纪也不大,可眼角的皱纹,已是很明显了。朝霞点了一大堆衣服,叫胖女人拿进试衣间。她试完了那些衣服,当然是没有合适的。胖女人笑盈盈地走上前问道:“有满意的吗?” 朝霞没回答,李权升一直看着她。胖女人拿着朝霞的大衣,帮她穿上,边问:“你这衣服好漂亮。是在哪买的?” “难道你还不知道?”朝霞看着李权升说道。 “我不知道。我们店里是卖过,但也没见你来过呀。你这么漂亮的来了,我们肯定不会忘记的。”胖女人很客气地说。 “我没来,有别的人给我来买呀。”朝霞把声音抬得很高。 “那一定是你老公。你很享福。”胖女人的嘴,很甜。 “是的,当然是我老公。他对我确实很好,他还要送我月亮呢。”朝霞狠狠地看了李权升一眼,走出了店子。 胖女人不明白朝霞话中的意思,站着傻笑。可怜的女人! 朝霞已经猜到李权升的心思了,他怕失去的是钱。他说过,如果他主动提出离婚,就什么也没有了。他毕竟是在商海里泡过这么多年,钱才是他的最爱。朝霞很生气,他把她骗了,尝到了她的味道,就可以不理她了。他以为像朝霞这样的女人,很清高,不会在钱上面,跟他纠缠不清。朝霞决定要给李权升一个意外,人是可以变的,她朝霞同样喜欢钱。那套房子的钥匙还在,朝霞决定住进去。 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搬来了。房间里很乱,很脏。看来李权升也好久没来了。朝霞决定自己一个人先住着,婆婆和儿子暂时还是住在学校。 朝霞住进来的第三天晚上,李权升开门进来了。他没想到朝霞会在。一见朝霞,他就上前去抱。朝霞推开他,说:“你有什么话,先说。” “亲爱的,你怎么一见面就说这些无聊的。你都快让我想疯了。”李权升再次凑上前来,抱朝霞。朝霞依然不让。 “你究竟想怎么样?我提的要求办不到,是吧?那我现在就先住下了。这房子本来就是我的了。你要进来,还要经过我的允许。”朝霞一本正经地说。 “你别急。快了。这不都是为我们好吗?”李权升的话,朝霞再也听不进去了。她打开门,把李权升推了出去,砰地关上了。李权升站在外面,还死劲地敲了一阵,朝霞硬着心肠,没开门。 第二天,朝霞请了一个锁匠,重新换了门锁。她就想看看李权升怎么收场。之后,她依然住在学校。 李权升象是要清清静静过年,没来找朝霞。朝霞倒好象忘了这回事,几天没去想了。她每天陪着儿子,很开心,日子也过得很快。有时在操场上遇到孙校长,也只是笑笑。孙校长总是要逗逗来来,才肯走开。 新学期开始了,学校按照惯性运转着。学校的大小领导,忙着布置工作,其实,也只是以往的重复。孙校长新学期的工作报告,也只是把上期的三大部分,调换了一下次序。老师们的工作计划,只需把以前的重抄一遍,反正也没人看的。朝霞还是有自己的确切计划的,她把口语训练,听力训练,都具体写进了计划,甚至落实到哪天的哪节课。为了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还特地设计了几个有趣的活动。她认为,自己真正值得做的事情,也就这些了。只有站在学生的面前,她才能摆脱烦恼的纷扰,她的笑脸才是真正的迷人。有学生在作文里写她的笑容,像盛开的向日葵。是的,讲台上的朝霞,是最美的。其实,人的烦恼,是缘于无聊。当你紧张地投入了,你就不会有痛的感觉。那些烦恼透顶的人,大多是有闲阶级。 孙校长忙过了开学这阵,时不时的到高一办公室转转。每次,朝霞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搭理他。放心,领导到哪里都不会受到冷遇的。林会表现得极其热情,孙校长,孙校长地叫起了包,手足还助以舞之蹈之,整个办公室顿时热闹非凡。孙校长见朝霞不理他,只好在热闹中,灰溜溜地逃了。 下班的时候,朝霞走出办公室,正和孙校长撞上了。“晚上,我在办公室等你。”孙校长悄声说。朝霞没吱声,走远了。 吃了晚饭,朝霞一直陪着儿子,给他讲了好几个故事,直到儿子睡着。儿子睡了,她也困了,不知不觉,也睡着了。关于去办公室约会的事,她忘记得一干二净。其实,还不是忘记,这事朝霞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她觉得,她还不至于贱到,在办公室与校长偷情,来讨好他。他们还没那分情缘。 第二天,孙校长见朝霞没上课,当着办公室的老师,大声叫道:“朝霞老师,请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这就是领导,领导没别的好处,唯一的好处,就是有假公济私的自由。 朝霞放下手中的活,急急地跟去了。走进办公室,孙校长干脆关严了门。一把抱住朝霞,直问:“昨晚你怎么了?你的情绪怎么这样不稳定?我有什么地方没做好,你告诉我。” 朝霞没什么要说的,她只是直直地看着孙校长。 “前段时候,你是那样乖巧。现在怎么了?” 朝霞放松了表现,微笑着说:“没什么,我只是忘了。对不起。” 见朝霞说得如此轻松,孙校长松了一口气。他害怕出什么状况。所以,他一定要把朝霞的情况,摸清楚。 “没什么就好。我是担心你呀。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孙校长点着朝霞的眉心,笑着说道。 “好了,去吧。下次不要忘了。”孙校长边说,边亲了朝霞。 “只是下次不要让我到办公室。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朝霞说完,开门出去了。 林会白天照常地忙。忙着写教案,忙着留学生。她的那套经验,是一个环节不能少的。晚上,一如既往,和刘老师泡舞厅。她在办公室,向朝霞透露,她已学会了十五种舞步了。还在朝霞的办公桌前,扭了起来。朝霞笑着说:“你真行。学什么,象什么。” “你也很行的。只是你没尝到里面的乐趣。关键在于,你要有个合适的舞伴,你才会有兴趣。”林会凑近朝霞的耳朵说,“在办公室选一个,怎么样?” “那可不好。我没你那股粘劲。我不行。”朝霞笑着说。 正当她两聊得尽兴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女人,初一看,还很中看。她径直走到朝霞的面前,黑着脸问:“哪位是林会?” 朝霞看了看林会,说:“你找她有什么事情?”朝霞怕又是家长,所以没忙着告诉她。 “我就是。有什么事情?”林会主动上前说道。 “是你呀。是还很骚嘛。难怪,我家刘青山迷上了你的。”那女人瞪大眼睛,高声地吵起来。 “你把话说清楚点。”林会说。 “还要说清楚吗?你们干的好事,你还不明白呀?你装什么逼。”那女人冲上前,指着林会的眼窝,恶狠狠地大骂起来。 “我们干什么了?我们什么也没干。你说话要有证据。”林会还很沉得住气,不愧是在风里雨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朝霞这会儿吓得心咚咚直跳。 “还要证据吗?刘青山都告诉我了。我今天就是要来教训你的。我要来教你这个乡巴老,怎么做人。”骂完,那女人冲上前,飞快地抓住林会的头发。林会也不示弱,也抓住了她的。两人就这样扭在一起了。正巧,办公室没其他人,朝霞不知道拉谁。她飞快地跑出办公室,找来了孙校长。孙校长拉开两人时,她们的手里都有对方的一绺头发。林会的脸上,还有指甲刮破的血痕。 正好下课了,刘老师回到办公室。他一进办公室,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走过去,把他老婆朝外面推,很和气地说:“行了吧。出口气,就行了吧。快回去。别影响学校的工作。”看得出来,刘老师在昨天晚上,没通过严刑逼供这一关,把什么都招了。他就这样,一向信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林会呀,你被刘青山出卖了。 刘老师送他老婆出门去了。孙校长把林会叫到他的办公室。看样子,孙校长今天很不高兴。但朝霞相信,林会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因为,林会是学校的骨干,孙校长是要时时处处保护她的。 朝霞吃了晚饭,照常带儿子到操场玩。不少人围着她问林会的事情。朝霞不喜欢张扬,她说:“没什么事情。是一场误会。” “不,你错了。我看见他们经常在一起。那个林会很喜欢刘老师。”邵老师的老婆说得绘声绘色的。 “有个晚上,我还在好吃街看到他们的,可亲热了。”另一阿姨也证实到。 “是真的。我的一个朋友在舞厅门口,经常遇到他们。”站在一旁的邱老师也搭腔了。 看来,他们不把这件事情说得活灵活现,是不会罢休的。朝霞对这些没兴趣,她带着儿子赶快离开了。 从此,林会和刘青山老师的不清白,在小县城里,很快传扬开去了。林会的老公也听说了。 从那以后,林会确实再没去跳舞了。可她很快又迷上了麻将。晚上,她总要邀约几个人,在她家里玩一阵子。她住在校外,没人干涉。老师也就大大方方地去她家,丝毫顾及都没有。玩了几次,老师都不愿和她玩了。她有个不好的德行,就是不爱开现钱,老是挂帐。几个人熬更受夜的,不就是想赢两个吗?林会这么一挂,大家心里很不高兴。有一次,林会遇到了一个硬角,是个体育老师。林会照常挂他的,没想到那体育老师不依不饶的,林会不开钱,他就不往下进行。林会急了,开口骂了他。一个学校最惹不起的,就是体育老师。那还了得,那体育老师,抓起一把麻将,朝林会扔了过来。林会也抓一把扔了过去,可惜没打中。当然在场的其他人,很快制止了事态。林会受伤了,她的一只眼睛被打肿了,嘴唇也翘起了。林会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吞。心里当然有满腔的怒气,要报仇,也只好从长计议了。 第二天,林会来到办公室,朝霞一见她,一只眼睛和嘴唇是乌黑的。她笑着说:“你怎么改用新潮化妆品了?” “你就别笑我了。是被人打了的。”林会低着头说。她一向对朝霞还是很真诚的。朝霞一听,对刚才的玩笑,有些后悔。 “是谁呀?”朝霞关切地问。 “你别问了。”林会说完,照常干自己的事情去了。她认为,只要工作干好了,其他的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朝霞寝室后面,是座小山。早上,她撩开窗帘,发现正对着窗户的一棵不大的桃树,已经开花了,但每枝只有几朵绽放,其余的,还正含苞待放。一阵微风拂过,朝霞嗅到了花香。顿时,她心里感受到了春天的暖意。她觉得,真正的恩赐,是来自大自然。就象这眼前的桃花,她不单赐给你芳香,她还在提醒你,开花只是一个开始,是创造的开始。创造的过程是充满芳香的。领略芳香的喜悦,远远超过了品尝果实的欢快。 朝霞轻松愉快地来到办公室,见孙校长已站在门口等侯着她了。“你在我办公室来一下。有重要的事情。”孙校长公事公办地说。 朝霞相信有正事,急急地跟他去了。朝霞一进门,孙校长很严肃地说:“你要出趟差。省里召开英语学科研讨会,每个重点中学派一个人参加。我们学校已列为重点中学了。你的功劳很大。所以,学校决定派你去。明天晚上七点钟上船。船票你就不用买了,你只管等着上船就行了。你今天可以不上课,把家里好好安排一下。有什么要求可以向我提出。” 朝霞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可以不去吗?” “不行。非你去不可。” “好吧。我走了。”朝霞说完,转身正要走出去,孙校长却说:“别忙。你就没话对我说呀?” “你想听什么?” “最好听的。”孙校长看着朝霞,眼里含着无限温情。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朝霞实在是没什么要说的。 “有,有好多的话要说。你这个女人啦,太漂亮了不好。太漂亮了,你就不属于某一个人的啦。” “是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朝霞睁大眼睛问。 “你自己应该明白。你是最聪明的。好了,不说多了。”孙校长打住话题。 “我不明白,你不说了也好。那我走了。我走了就不再回来了。”朝霞说完,又笑起来。 “你可别这么说。你可一定要安安全全地回来呀。你现在可是我的精神支柱。”孙校长也笑了。朝霞说走就走了,她跟孙校长没有丝毫的依恋。感觉才是最忠实的朋友。朝霞唯一喜欢的歌,就是《跟着感觉走》。 七点钟的船,朝霞六点半到了船码头。她立在入口处等着,但又不知道等谁。能和她一起去的,本县还有哪所中学的老师呢?是不是教育局的领导?朝霞实在是想不出可能有谁,但她还是在人群中搜寻着,无论是谁,可能都是她不认识的。孙校长为什么叫她只等着上船,难道对方认识她?朝霞懒得去猜了,管他是谁,不过就一起开个会。 朝霞还没去过省城的。所以,她特别注意了衣着。这已是二月天了,她里面穿银灰色的宽领薄毛衣,下着一条超短黑色裙子。外面套着紫色的中长风衣,风衣刚好遮住了裙子。脚穿一双黑色长统靴。手里拎着一款灰色带暗格子的小包。她没带换洗的衣服。如果开会的时间长,她就准备去买新的,反正几年没添衣服了。如果时间短,那就算了。 朝霞等了二十分钟,她意外地看到邓县长从囤船上下来,他是不是出差刚回来?朝霞在心里猜。怎么这么巧,遇到他了呢?朝霞准备躲开,她刚一转身,却听见邓县长在叫她:“朝霞”朝霞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回头一笑。 邓县长走过来,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 “你是去开会的吧?”邓县长问。 “是的。”朝霞淡淡地回答。 “那就走吧。”邓县长说。 “我还在等人。” “你不用等了。我也是去开会的。走,跟我走。”邓县长说完,接过朝霞手中的包。朝霞有些茫然,这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她跟在邓县长的身后,心跳加快。她不知道这次出行是什么性质的。是出差,旅行,还是度蜜月? 邓县长带着她上了船,径直走到三楼的贵宾舱。邓县长开了门,让朝霞先进去。他进去后,顺手把门关严了。 这贵宾舱,只有两个铺位,整个舱里,干净清爽,还有一股好闻的香气。朝霞读学院的时候,去去来来,一直要坐船的,但是,这样的地方连见都没见过。朝霞已经感觉到此次出行,不是开会那么简单。她什么也没说,满眼惊疑地看着邓县长。 邓县长放好朝霞的包,走近朝霞,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温情脉脉地看着她,轻声说:“别害怕。放松。我们是为了真情和快乐才在一起的。我希望我能带给你快乐。” 朝霞拿开邓县长的手,自个儿坐在洁白的床上,她听到了船离开码头的长笛。这一声长笛,意味着她生活中的又一插曲,开始了。朝霞心里平静下来了,她对着邓县长笑一笑,眼神中故意注入了柔情的色调。邓县长也坐在朝霞的身边,急着抓起朝霞的双手,起伏的胸脯,像船身下动荡的江面。 “朝霞,不知怎么搞的,我一见了你,就着迷了,有时竟象丢了魂。我一回到家里,就要邓桥讲学校的事情,故意把话题引到你的身上。我最喜欢听他谈你。你知道,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就这么大点出息。我虽然是个所谓的县长,但我也有男人起码的情感需求。我也知道欣赏美,我也有权力爱美。在没遇到你之前,我是一个所谓的很正经的男人。但是,遇到你后,我怎么也逃不脱你的诱惑了。我现在的位置,时时处处都限制着我。我没有向你表达爱慕的自由,只好出此下策。你能理解我吗?” 朝霞抬头看着邓县长的眼睛,她看到的是满眼的期待。她似乎能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 “难道你不怕有什么后果吗?”朝霞问。 “我怕也没有用。该来的,是一定要来的。就象我们今天的相聚一样。” “你是说,我跟本不是去开什么会的?” “可以这么说。” “还是当官好呀。你看,你还说你没自由,其实,你是最自由的。哪个平民有这么自由呀?” “其实,我倒愿意做个平民。如果,我是一个平民的话,我就不这样来追求你了。我可以直接简单地要你。”邓县长说完,把脸贴近朝霞,呼出的气息,喷到朝霞的脸上。 朝霞赶快站起身来,她觉得热,脱下外面的风衣,挂在了衣帽架上。邓县长也迅速站起来,合臂抱住了朝霞的后背。朝霞转过身来,正正地扑在他的怀里。邓县长迫不及待找朝霞的嘴唇。朝霞最近很习惯和中年男人亲热,他们温柔又不乏热烈,很能激起她的斗志。他们蛇一般地缠绕在一起,滚到了床上。邓县长一只手撩起朝霞的毛衣,拔出两个乳房,左三圈,右三圈地揉搓着。朝霞也伸出手,解开了邓县长的皮带,拉开了他的裤链。邓县长自个掏出了他的大家伙。朝霞很幸运,遇到的都是一流的配置。他们急得来不及宽衣解带了。邓县长自己把裤子拉到膝盖处,朝霞还好,穿的是裙子。他们就这样简单直接地做了。 但他们很快就结束了。邓县长的焦渴,得到了暂时的缓解,可朝霞还没有进入状态。 “宝贝,对不起。我太兴奋了。一会儿我好好补偿你。”邓县长穿好裤子,重新躺在朝霞身边。 “我问你,我们这是第一次吗?”朝霞问。 “是的。你以为那次我们就有了?没有。那次,我只是吻了你的。你醉得像滩泥,一点反映都没有。没劲。我也不会乘人之危。更不会强人所难。今天你就是不愿意,我也同样会尊重你的。”邓县长搂紧了朝霞说道。 “你这样做,还叫尊重我?你安排这样的约会,跟我有商量吗?”朝霞话说得很直,但是,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怨气。 “我知道你会接受我的。不用商量。爱你本来就没有商量嘛。”邓县长边说,边亲朝霞。 “是因为你是县长?” “不是,是因为我们有缘分。” “我们以后每次约会,是不是都这样大的动作?” “你想这样吗?只要你高兴,我会的。男人最容易为女人干傻事了。” 朝霞没什么要说的。一切该来的,都来吧。她不怕了。她觉得很渴,想喝水。邓县长起来找出了他的包,从包里拿出一个很大的水壶,递给朝霞。 朝霞喝了水,很温柔地说:“我们脱了衣服睡觉吧。”邓县长高兴地点头。 邓县长脱完了衣服,却见朝霞没动,只是笑着看他。他明白了。他弯腰给朝霞脱衣服。他要脱光她,他要读透她的每一寸肌肤。 他们在船上呆了一天两夜,才到省城。他们找了个中档的宾馆,住了下来。邓县长也算是个人物,经常也在省城出入,不多不少也有些熟人在省城,所以,为了影响,他们白天呆在宾馆里,做爱,睡觉,哪儿都不去。吃饭都是服务上门。只是晚上,等城里灯火通明的时候,他们才走出宾馆的大门。 夜里的省城,真是梦幻之都,每个角落,都充满着诱惑。朝霞有这么一位大县长陪着,逛大小商城,还有什么不如意的。朝霞最感兴趣的,还是服装城,那些琳琅满目的时装,让她大开眼界。但她一件都没买。邓县长看好了一款,硬要给她买下。他两在商城推来让去的,反而让人生疑,两口子,哪有这样客气的。人们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地下夫妻。朝霞只好要了。 他们在省城住了四天,朝霞觉得该回去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最终都是自己的,没人替得了。邓县长倒有乐不思蜀的感觉。朝霞坚持要回去。 回去,依然是坐船。邓县长照常买到了贵宾舱位。上船的时候,朝霞的例假来了。她自己觉得这个蜜月度得真巧。上了船,邓县长就搂着朝霞躺着,哪也不让她去。他们在一起这几天,感情增进了不少。朝霞觉得邓县长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对她体贴入微。她好象对他有些动情了。她很喜欢让他搂着。她在想,假如这个男人是她的,她会觉得很安全。女人就用不着去忙乎什么了。为什么他的老婆还要去逞强呢?她估计,他们夫妻是肯定有问题的。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没听邓县长说起他的老婆,朝霞也不会问。 只有两小时就到家了,邓县长搂紧朝霞说:“宝贝,我舍不得你。一回去了,我就难见到你了。” “你利用你的自由,又安排我出差呀。”朝霞的话很软,完全是在撒娇。 “说正经的,我真不能那样。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只要你胆子大。在我家里来。我有套房子,一直空着的。你敢吗?” “我敢。大不了什么也不要,就要你。”邓县长说到这里,他又兴奋起来。他毫无顾及地骑在朝霞的身上。他又一次进入了。朝霞这一次,完全是为了配合他,照常叫得欢。 完了,邓县长下来,一看白白的床单上,盛开着一朵艳丽的玫瑰。他们却相视而笑了。 第十一章 下船的时候,朝霞看到王自富坐在车里,早等在了码头。看来,王自富已经赢得了县长的完全信任,什么都不需要隐瞒他了。既然如此,朝霞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王自富见邓县长和朝霞一起走下船,赶忙下车打开车门,脸上挂着合适的笑容。朝霞见他如此镇定,料想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要发生的了。 车子把朝霞送到龙潭中学的大门前,邓县长深情地看着朝霞走进大门,才让王自富开车离开。 朝霞回到学校,赶紧进入了工作状态。她觉得心里有愧。就为了去寻开心,让两个班的学生,上了一个星期的自习。她要想办法弥补。 该下班了,老师们也都走了。办公室就朝霞一人还在改作业。她回来一直没想起一个人,那就是孙校长。这时,孙校长却找来了。 “朝霞,你回来了?”孙校长笑着问。 “恩。”朝霞,却没抬头看人。 “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孙校长说完,转身去了。 朝霞没及时跟去,她把作业改完了,才起身。 天已经快黑了。朝霞走进校长办公室,却见屋里没开灯,暗暗的,看不清人的五官。 “为什么不开灯?”朝霞拉亮了灯。 “不用。我们就睁眼说一回瞎话吧”孙校长又拉灭了灯。 “也好,其实大家一直在睁眼说瞎话。” “别说远了。说说这次开会的情况。” “你装什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的。我当然明白。他和我一样,对你着迷了。对他的感觉怎么样?” “和你没什么两样。” “你现在是不是很荣耀?” “是的。难道不应该吗?”朝霞的话很逼人。 “朝霞,我知道,你有些恨我。我没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你。这是我的无能。我很难过。”孙校长的话语很低沉。 “别这样说。我是你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你来保护我呀。我没这样奢望过。” “我如果不让你去抛头露面的,就没这么多的事情了。” “你不是说过,发生了的,就是合理的吗?我也希望你也能这样想。” “你变了。朝霞,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 “是进步了吗?” “也算是吧。” “这都是你的功劳。没你的栽培,就没我今天的辉煌。” “朝霞,我知道你心里在怨我。你的话里,已找不到先前那种柔情了。” “这个道理很简单。你在味道刚好合适的一杯糖水里,再加一勺水,自然就淡了嘛。你早应该想到这点呀。”朝霞倒开导起孙校长来了。孙校长没再说什么,他走到门口,关严实了门,又走近朝霞。 “朝霞,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变。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爱你。”孙校长说完,搂住朝霞。 “你觉得,我们之间是爱吗?爱能眼睁睁地容忍第三者吗?”朝霞挣脱了孙校长的手。 “是的。我心里的感觉是真的。这几天,我为你难受,是真的。”孙校长再次搂过朝霞,很快地亲了她的脸。 “我想放下你,但是,我做不到。我甚至不去考虑我的位置,我的前途。这都是你太让我发狂了。”孙校长接着说,把朝霞搂得更紧了。朝霞没有再挣扎。 孙校长搂着朝霞,滚向沙发。他憋了好长时间了,他急着想要。朝霞推开他,急着说:“我今天身体不方便。” “不要紧。我有经验。保你照常舒服。”孙校长用嘴堵住了朝霞的嘴唇。 事完了,孙校长说:“你不要把我们的事情,告诉邓县长。”朝霞没出声。 霞回学校的第三天,王自富找到办公室来了。他彬彬有礼地递给朝霞一封信,就退出去了。朝霞打开信。信上仅写了一行字: “今下午五点,到宏一宾馆五楼505。你想见的人在等你。” 朝霞很快想到是邓县长。她也想见他了。这几天,躺在床上,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老想他在她上面的神态。她原来以为官当得大点的,是不解风情的。没想到,邓县长却是风流万种,床上经验丰富。朝霞问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他却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就是看了一级片的。”朝霞和他这次出行,积累了不少的经验。 朝霞准时来到宏一宾馆。她小心敲开505。开门的却是王自富。 “是你呀。”朝霞很是吃惊。 “是我就不打算进来了?”王自富一把拽着朝霞进了屋里,顺手关好门。 朝霞走进房间,见里面没有别人,心里有数了。 “坐吧。今天是我找你。”王自富说。 “有事情尽管说吧。”朝霞放下手里的包,坐到一单人沙发上。 “好的。首先,请你相信我这样做,没有任何恶意。这都缘于我对你的感情。我是实在为你现在的生活担忧,才这么做的。”王自富也坐到朝霞旁边的沙发上。 “你现在的状况,我都知道。我担心你这么下去,会惹来祸端。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每个人都没有好处。我劝你不要和邓县长来往。这样是在玩火。他不是一般的人。不像我们小老百姓。再说,他的老婆是很厉害的一个女人。如果她知道了,那就很麻烦了。”王自富停下来,看着朝霞。 “这么说,你是为我好,才操这分心的?”朝霞没好气地说。 “是的。你一直都是我的一块心病。我除了工作,就是想你,担心你。” “你今天来,是背着邓县长的?” “是的。当然不能让他知道。” “这么说,你不光是为我好,也是为邓县长好。是吧?” “是的。我真是一番好心。” “那我真得要谢谢你了。你的心我领了。我可以走了吗?”朝霞站起来,拿起包,准备去开门。 王自富起身拉住朝霞,“我们就不能多说会儿话?” “我们还有什么说的。你这样正直无私、前程似锦的人,跟我一个堕落的女人,哪有什么共同语言。” “朝霞,我希望你把我当朋友看,不要当敌人。我们心平气和地聊点别的。好吗?” 朝霞又坐回去了。 “朝霞,我看得出,你是最善解人意的。男人只要跟你在一起,任何烦恼都可以化解。邓县长这次跟你出去,其实,跟他的工作和家庭都有关系。他也有很多烦心的事。但是,他跟你回来后,情绪稳定多了。你是疗伤的专家。可我的伤口,谁来给我疗呢?你能帮我吗?”朝霞侧身看着王自富,说:“你现在正是青云直上的好时候。有什么伤呀,你是无病呻吟吧。” “朝霞,看来你是不了解我呀。我在单位要看别人的脸色说话。什么都要忍着。回到家里,也得不到半点安慰。我是真苦呀。最伤心的是,眼看着心爱的人,被别人搂着,抱着,我却不能像一个正常男人那样去争。我甚至羡慕街上那些,因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的男人。”王自富眼望着天花板,似乎努力在克制他的情绪。朝霞也听出了王自富话中的几分酸楚。 “朝霞,我心里苦着啦。你也知道,我原本是一个不服输的人。我曾经发过誓,我这辈子一定要得到你。我要让你快乐。可是,我现在离我的誓言,越来越远。但是,我不甘心。我要做出努力。朝霞,你能配合我吗?”王自富说完,看着朝霞。 “你就那么自信,一定能让我快乐?” “是的。我能。我希望我们一起努力。好吗?”王自富伸过手去,抓住了朝霞的手。朝霞明白王自富的心思。 “你要我怎么配合?”朝霞问道。 “此时,请你闭上眼睛。想我的样子。”王自富柔柔地说。朝霞没闭眼睛,也没去想他的样子,而是瞪着眼睛看着他。王自富站起来,靠过去,抱住朝霞,拼命地吻着。朝霞在想,这恐怕也是她和王自富之间的劫难吧,她提醒自己,这是逃不掉的,认了吧。 王自富抱起朝霞,走到床前,把他一直爱慕的女人,放到了床上。该发生的,都在这个夜幕降临的黄昏,在505房间发生了。朝霞只感觉到,王自富的节奏很快,用力很猛,象是储备了好久的力量,撞得朝霞很疼。朝霞在哎哎呀呀的呼叫中,达到了高潮。王自富真会选时候,她经期刚利索的这几天,正是她最想要的时候。 王自富非常满意。他想象中的情形,就是这样的。 朝霞有了这么多的男人,她给自己下了个定论:坏女人。她甚至觉得自己没资格去想尹中了。走到这个地步,她又弄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她不敢去想了,她觉得唯一要做好的,就是教好学生。她也不去抱怨李权升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怨他呢?所以,她又把新房子的锁,换回来了。最近,她常去那里。她希望能遇上李权升。 星期四的晚上,李权升喝醉了。他开门进来,意外地看见了朝霞。他却“哇”地哭了起来。朝霞上前扶住他,坐到了沙发上。 “朝霞,你是朝霞吗?”李全升伸出两只手,捧住朝霞的脸,仔细地瞧。 “是的,我是的。”朝霞替他檫干眼泪,心里很内疚。 “朝霞,别离开我。没你,我就没快乐。”李权升说话一点不糊涂。 “好的。我们在一起。” 这一夜,他们胜似新婚。 朝霞又每晚去了李权升那里,可她再也不提李权升离婚的事情了。她对他,不再有什么要求。见了孙校长,她也不再咄咄逼人了。说话的语气和缓多了。她不再去怨恨。她只是在心里十二分地瞧不起自己。她就是一个十足的下贱坯子。那年尹中不幸死在陶园,害得陶自力去坐劳,陶园人都不再看好她了。陶园人认准她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所以,到现在为止,她都没脸回到陶园。 朝霞只有全力投入到工作中,才能找到心灵的一份宁静。所以,她每天尽量呆在办公室,把她工作中的每个细节,都做得让自己满意。又是下班了,孙校长找来,告诉朝霞一个好消息――她被评为省骨干教师了。朝霞听了这个大好的消息,却没一点高兴的神色。孙校长很奇怪的说:“你怎么还不高兴呢?这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评上的。这以前的规矩,是评领导。老师能评上,是没先例的。我到现在为止,都还不是。你不想要,我要了。”孙校长笑着说。 “好吧,你要。真的。这对我没多大作用。”朝霞认真地说。 “这都是县委开会定下的。我哪有资格呀。”孙校长接着说,“你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情。有人在帮你。”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要了。这是很不公平的。学校有那么多比我优秀的人,让他们评吧。”朝霞说的是真心话。 “你这又是在给我出难题。如果在老师中间评,那不是要打破脑壳呀。以前之所以不在老师中间评,是因为难度太大了。这也是老师自己造成的。算了吧。这都是上级领导的意图。你就顺应民意吧。” 就这样,朝霞评省骨干的材料报上去了。材料是王自富精心整理的。这样的大事情,孙校长是必须在全校大会上公布的。林会一听,一股无名火,串了上来。散会后,林会站在门口,高声叫道:“这也太不公平了吧。评完了才给我们讲。这跟不说有什么不同。这真是太黑了,就因为漂亮吗?”她完全忘记了同朝霞一直以来的交情。一群老师从她身边经过,有人拍着她的肩膀,小声说:“忍着点吧。” 林会怎么也想不通,论成绩,论名气,她怎么也比朝霞强。只是没她漂亮。她猜道这是孙校长在搞鬼。这孙校长,她算是把他看穿了。工作上,只知道叫她去拼命,有好处的时候,却把她忘记得一干二净。她的心里很简单地升起了对孙校长的仇恨,也包括朝霞。 林会好久都不理朝霞的了。朝霞也不想去对林会解释什么,这本来都是解释不清的。她还是只管上好课,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只要自己对学生没愧,心里就塌实了。只是林会老在关注朝霞的行踪,她猜测,林会和孙校长有一腿。她一定要拿到证据,给他们难堪。谁让他孙校长不仁的,就修怪我无义了。 终于,机会来了。下班了,林会也没忙着走。孙校长走进办公室,见林会也在,笑着说:“林会,你也还没回去呀。别太辛苦了。回去吃饭去吧。”又故意大声说:“朝霞你来一下,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找你。”说完,他走了出去。林会也走了。朝霞知道没什么大事,所以没急着去。过了几分钟,她才走进孙校长办公室。她进门的时候,还故意回头看了一下周围,四下里寂静无声。 她一进办公室,孙校长就走过来把门关严实了。转身抱住朝霞,就要亲吻。朝霞伸手挡住他的嘴巴,小声说:“你别急,我担心要出事。今天最好不要这样。我还是回去的好。” “不会的。这会儿是最安全的。你就放心吧。来,好好温习我们的功课。我有几天没那个了,心里就挂记着你的。我对我老婆一点兴趣都没了。就是因为你这个狐狸精。”孙校长说完,急着动起了手脚。他们照常滚到了那把爱情沙发上。今天,孙校长兴致很高,他想换种姿势。他让朝霞仰面骑在沙发的扶手上,然后他从前面攻入。他觉得这样很好,进入得很充分。正当他两云里雾里的时候,危机果然如朝霞预料的那样,在向他们逼近。 林会并没有回去。而是藏在了暗处,她想要的机会可能就是现在。她等到朝霞进门之后,快速跟到窗下,她听清楚了他们的开场白。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今天要导演一出精彩的大戏。她找来一个学生,叫他快速到孙校长家里,去叫来他的老婆,说孙校长在办公室病了。 孙校长的老婆果然来得及时,她还叫来了一个老师帮忙。她风风火火来到办公室门口,却见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她急了,是不是老孙被人送走了?她是个细心的人,她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听见老孙喘着粗气,小声地叫着:“我的乖乖,爽死我了。”怎么这话这么耳熟呀?这不是他常在尽兴时的口头禅吗?她一下明白屋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她很镇定,她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他叫帮忙的老师快回去,说没什么大事。等那老师走了之后,她才轻轻地敲门。屋里的人,慌成一团。敲门声一直不断,孙校长却很快镇定下来。他叫朝霞别出声。 孙夫人在外面发话了,“是我。我知道你们在里面。什么我都听清楚了。今天是没办法狡辩了。把门打开,我要看清是哪个狐狸精。开门了,说明你们还把我当人看,我们还可以好好谈谈。如果不开门,我就要把事情闹大。” 门开了,孙夫人一个大步,串进屋里。她看清楚了那个狐狸精。好漂亮的狐狸精。她气得七窍冒烟,但是,她不能发作。她知道,事情搞大了,对她,对儿子,都是不利的。她必须要忍。但她又不能这样放过朝霞。她气愤地说:“你们说话呀。怎么给我交代?” “不要把事情闹出去。你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答应。”孙校长说。 朝霞的衣服还是七零八落的,她扣衣扣的手,在发抖。人最狼狈的时候,莫过于此了。 “也不要伤害朝霞,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气尽管向我撒。现在,叫朝霞走,我们好好谈。行吗?”孙校长又说。 “你说得轻巧。让她走,她偷了别人的男人,就这么轻松脱了干系,那我这个人是不是太好欺负了?你把纸和笔找来。”孙夫人命令道。 “你要做什么?”孙校长问。 “你找不找?”孙夫人瞪大眼睛说。 孙校长拿出了纸和笔。孙夫人拿起递给了一直没说话的朝霞,说:“给我写个保证,保证半年之内,在龙谈中学消失。仅这一个要求。” 你这过分了吧?”孙校长说。 “就这么办。没别的选择。”孙夫人狠心地说。 朝霞拿起笔,按照要求飞快地写完了。 “我可以走了吧?”朝霞问,却不敢看人。 “不行,你要跪着把你写的保证书,递到我的手里。”孙夫人又出新招。 “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孙校长说道。 “你们刚才在消魂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过分?” 朝霞觉得没脸见人了,只要不把这事情闹出去,就万事大吉了。她早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尊严,不知颜耻的女人。她想快点离开。她跪下去了,把那张写着耻辱的苍白的纸,递了过去。她无声无息地走了。她心里没有怨恨,也没有悲伤。她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常言道,祸不单行,一点不假。还有更槽糕的事在等着朝霞。 李权升的老婆,是个很机灵的女人。李全升就是看中了她这点。李全升好久不在家里过夜了,她并不是一点反映都没有。她知道自己男人的那点本事。李全升从不赌博,也不进夜总会。不回家,肯定是外面有了喜欢的女人。她不能慌张。她要寻找时机。李全升在换裤子的时候,取下钥匙,扔在了床上,一个上午却忘了带在身上。她随意拿起一看,却意外地发现了秘密。上面有把钥匙,是她不熟悉的。这钥匙哪来的?她赶快拿着钥匙,到外面给自己配了一把,又把大串钥匙放回了原处。 晚上,她看见李全升象往常一样,什么也不说,就出门去了。她紧跟在后面。见李全升进了一幢新楼,在五楼停了下来,掏出钥匙,像是在开自家门一样。门开了,李全升一进去,就把门关严实了。她算是发现了新大陆。好,只要找到了地方,就有办法了。她估计,这就是那个野女人的家。今天,她不打算进去。 第二天上午,她悄悄来到五楼,先是敲门,可没人开。她于是用配好的钥匙,打开了门。里面确实没人,朝霞早去上课了。她在屋里仔细察看,她今天的目的,是要弄清房子的主人是谁。很容易,她在文案上,找到了朝霞的一本荣誉证书,是学校上学期发给她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朝霞的名字,还有龙潭中学的落款。 现在,只有李全升还把她当一个正常的人看。因为,李全升还一直以为,朝霞是他心中最为纯洁的天使。朝霞知道,在龙潭中学呆不下去了,和李全升的缘分也快尽了。李全升给了她无数个安宁的夜晚,她很感激他。她甚至觉得,自己至今都没爱他一点,心里很是不安。有时,他们在温存的时候,她总是装得很投入,她希望李全升也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点温存。李全升说得对,她的心是用金子都难买到的。其实,她不是水性扬花的女人,她不是见一个,就爱一个的贱女人。她的情感是专一的。当夜很深的时候,她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尹中,想起她一生唯一一次刻骨铭心的爱。她对尹中深深的思念,在这样的夜晚,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她。她无法摆脱。她也不想摆脱。她喜欢这样的思念,这样的幸福的思念。 晚上十点,朝霞和李全升照例上床,两人相拥着看会儿电视,才躺下做作业。作业还才开始,一伙人突然降临在他们的床前。李全升的老婆带着她的两个兄弟,气势汹汹地揭开两人的被子,朝霞和李全升都赤条条地暴露在众人面前。那两个彪型大汉,抡起早准备好的木棍,雨点般地落在两人的身上。李全升搂住朝霞,雨点多落在他肉墩墩的屁股上。他边护着朝霞,边哀求道:“小满,我们好好谈谈。叫他们先停下来。”小满大概是他老婆的称呼了。小满也不想把李全升打成残疾,她也只是想教训他一下。雨点停了。朝霞和李全升赶快穿上衣服。这样的场面,朝霞历经几次,似乎多少有些经验了。她不再发抖。今晚,她比李全升更镇静。她下了床,对着叫小满的女人,鞠了躬,然后,不紧不满地说:“对不起。当然,这一句话,是不能抵消我的罪过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全升。你要打,要骂,都冲我来。我不会怪你的。我们都是女人,将心比心。我理解你。不过,请你相信,全升永远都是你的。我不会和你争的。我没有这个资格。以后,我保证不再和全升来往。我希望你能冷静考虑,不要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来。”朝霞说完,看着小满。 小满满腹的怨气,不可能被朝霞的这几句话,就能化解的。她扬起巴掌,狠狠地扇在朝霞的脸上。朝霞的脸一阵热辣辣地痛。朝霞没有躲闪,她觉得自己该打。 李全升赶紧上前,说:“行了吧,小满。我们回家去说。好吗?” 小满指着朝霞,恶狠狠地说:“你竟敢惹我。没你好果子吃。你等着瞧。”说完,逮着李全升出去了。 此时,朝霞很平静。小满的威胁,她丝毫不在意。因为,她再也感受不到活着的意义了。她原先,考虑到的活下来的理由,其实,是可有可无的。没了她,儿子照常能长大。没了她,尹中的父母,照常能寿终。她早就该随尹中而去了,留在世上,多活几年,不外乎多制造了几件丑闻,反而给爸爸妈妈,给儿子,丢人了。本想好好教几年书的,连这可怜的愿望,都没法实现。这个晚上,朝霞睡得很安稳。她觉得,人活着,最舒服的,莫过于酣眠。她在累极了的时候,就想永远沉沉地睡去。 早上,朝霞照常去了学校,她还想给学生上课。离孙夫人的期限,还有一段时间。她想上完这学期。 下午五点多钟,正要下班了,但老师们还没离开,小满闯进了办公室,连讲带骂的,像在演讲似的,“老师们,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中间出了个不要脸的。就是曹霞这个骚货。她偷我男人,被我在床上抓住了。她这样的女人,不配跟你们在一起工作,她给你们丢脸了。她勾引我男人好久了。你们还不知道,她是个老不要脸的。她把她男人害得去坐牢。现在还这样。这个骚婆娘,真是个害人精。她还准备害得我男人和我离婚。她不就是想我男人的钱嘛。你们看,她穿得那么漂亮,都是我男人给她买的。我今天就是想让老师给我评评理,我相信你们都是懂道理的人。你们帮我把她赶出去。赶出龙潭中学,赶出县城。”小满边演讲,边挥舞着拳头,像是对万恶的旧世界宣战一样。老师们没有人去制止小满,林会心里更是按奈不住地兴奋。上次,她导演的校长办公室的大戏,怎么悄无声息,她很失望。她觉得孙校长的老婆,没能耐,换了是她,早把地皮翻了个底朝天。 朝霞没想到,小满会逼到办公室来。她不去理小满的,任她骂个痛快,骂个气醒。她要抓紧时间改完学生的作业。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小满还骂了些什么,她几乎没听清楚。小满骂够了,才被学校的保卫叫走。老师们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却没一个留下来安慰朝霞的。 作业改完了,朝霞脑子里一片茫然。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回家,去看看儿子。天已经黑下来了。朝霞还呆坐在办公室。这时,婆婆找来了。她可能还不知道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她今天看起来,格外地高兴。她笑着叫朝霞:“怎么还不回去呀?来来在找你呢。陶自力回来了。他提前释放了。他在家里等你回去说话。走呀。”婆婆盼望的时刻终于来了。 “您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马上就回来。”朝霞看着婆婆说,她想笑一笑,却挤不出来一丝笑容。 “好的,你快点。饭好了,我们等着你。”婆婆转身准备走出门去。 “妈妈,”朝霞急急地叫道。 “怎么了?还有事吗?”婆婆笑着回头看着朝霞。 “来来在找我?自力还好吧?”朝霞有很多话要说,但说什么好呢? “你回来就知道了。快点。”婆婆说完,消失在门外。 自力回来了,好。回来得正是时候。朝霞很放心了。 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看。她没有回家,而是平平静静地走出了校门。 朝霞晚上没有回去,婆婆以为她不愿见陶自力。反正她好久没有在家过夜了,就没觉得蹊跷。第二天,英语课没人上,学生找到教务处,教务处四下找人,没有朝霞的影子。随即,教导主任把情况报告给了孙校长。孙校长心里一紧,他预感到有事。他马上给邓县长打了个电话,说朝霞没来上课,担心有意外情况。其实,他是想探听一下,邓县长知不知道朝霞的下落。邓县长问了朝霞最近的情况。孙校长把昨天办公室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叙述了。邓县长什么也没说,却挂断了电话。 第三天,朝霞还是没回来上课。孙校长于是报了警。警察忙乎了一天,没得到朝霞的任何消息。第五天,从青莲镇,传来消息,尹中的爸爸在尹中的坟上,发现了朝霞的尸体。据法医鉴定,是服了大量的安眠药。朝霞一直盼望永远地睡去,她如愿以尝了。 龙潭中学少一个朝霞,照常运转。朝霞的位置很快有人补上了。不用猜,孙校长又多了一笔收入。 可是高一(1、2)班的英语成绩,是与日俱降。特别是邓桥的成绩,像泥石流滑坡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舒欣没能升上去教高三,她的班自然是被专职高三老师接管了。她和那位实验员结婚了,她的工作也没了危险。孙校长见了她,常常是主动打招呼。 林会一直教上了高三。毕业的时候,她班上的语文成绩,当然是年级第一。可惜,她班上却没考上几个,因为其他成绩太差了。她也成了专职的高三老师。她是留在了高三,但是,她的丈夫却永远地留在了乡下。他们终于决定不再复婚了。 龙潭中学这一届,出乎意外的,没能打响,跟上一届只是持平。邓桥更没有考上想去的大学,只是上了专科线。邓县长没让儿子去读,而是把他送到省城去复读了。从此,邓县长对龙潭中学,就没寄多大希望。他认为,龙潭中学,是受困的龙,撒不起三尺高的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