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虎情人》 第一章 咖啡店内,一大片落地窗前,独坐着一名优雅贵气的男人,剪裁完美的西装裤裹着他那双笔直修长的腿,微微卷在手臂上的衬衫衣袖下,是双线条优美好看的手,隐隐带着一股张力,整个人看似尊贵温文,却又带着一抹绝对阳刚的男人味。 这男人,从容自在的坐着,长长的腿优雅交迭,看似不经意的坐姿,隐约又带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他时而翻阅桌上的文件,时而用手机低声吩咐处理一些公事,偶尔,那深邃而带着审视的眸,会搜寻着咖啡店内一抹极美丽又忙得不可开交的身影。 「……屁股够圆够翘,短裙下的双腿修长美丽,她为客人端上咖啡的时候,敞低的领口总是春光无限,我猜她的上围有三十四c,腰二十三,臀三十六,完美比例!」 方少淮想起了某人对这女人极力吹捧又赞叹不已的介绍词,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让人察觉不出的笑意。 那某人,非要他来一趟看看这女人的芳容不可,刚好这间咖啡店离公司不远,所以今天下了班就顺道绕来这里坐坐,顺便瞧一下那某人所谓的国色天香。 是,眼见为凭,这女人的长相是相当完美,但他对笑得太媚的女人却一点好感也无。 懒洋洋的又瞅了那个女人一眼,却刚好对上那双媚眼的主人,见到他在看她,媚眼的主人瞬间笑得灿烂动人极了。 她大方的迎视着他的目光,而不是矫情的闪躲或刻意佯装没看见,光这一点,就值得嘉许。 只不过,红颜祸水这句话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咖啡店老板于嫣这一笑,动人心魄,害店里好几个偷偷看着她的客人咖啡不小心溢出了杯口,泼洒到西装衬衫上头,一时之间,小小的咖啡馆里头低呼声此起彼落,个个手忙脚乱的东抹西抹地,没人有脸抬起头来…… 「呃,先生,您还好吗?」小碎步奔了过去,于嫣关心的看着咖啡泼洒上身的一位男客人,顺手抽了几张面纸替那男客人擦了起来。「还好吧?烫伤了吗?要不要我拿点药给你抹?」 「不,没事,没事,妳忙吧,于老板。」美人的温柔软语受用无穷啊,只不过方才那一着太丢脸,正常的男人都没脸承受。 没事没事,没被美人看见就当作没事吧,免得丢脸。其它几个男人虽然羡慕不已,却纷纷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假装没事似的继续喝咖啡。 吧台里的一个小女孩见了忍不住噗哧一笑,手上等着要擦干抹净的杯子差一点从手里飞出去,却看见于大美人凌厉的目光倏地射进吧台,张大的嘴忙不迭闭紧,蹲到地板上低低地窃笑。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店里的客人看于大老板看到呆掉的样子,但,这样不约而同一起出糗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由此可见,她家老板的魅力当真是不同凡响呵。 于嫣瞪不到人,凌厉的眸光悠然回眸,脚跟子一转往回走到刚刚那一桌,当她再次面对眼前客人的这一秒,又是一脸的温柔媚笑。「真对不起啊,今天您想要点些什么?」 她那自在淡定的模样,就好像方才的骚动只是一场幻影,一个不曾存在过的片段,不会过于得意忘形,也不会刻意的低调,是一个处在聚光灯下却可以很从容自在的女子。 方少淮把目光重新调回桌上的文件,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她,总是这样笑的吗? 灿烂迷人美丽…… 却总是在回过头无人察觉之际,露出一抹淡淡的惆怅与疲惫。 或许是坐在咖啡店里太久了,久到他连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到观察入微的程度? 方少淮失笑,正打算起身离开,另一个角落却传来一阵骚动—— 他抬眼望去,刚好看见那女人把眼前的男人从怀里给推开,扬手挥了对方一巴掌,再拿起桌上的咖啡狠狠泼过去…… 很明显的,那女人被非礼了…… 「滚出去!该死的马上给我滚出去!」于嫣大叫着,一张艳丽的脸庞盛满着怒气,身子却不若她表现在脸上的坚强,不住地颤抖着。 「妈的!妳这女人!」被打的男人手一扬,便回给她一个耳刮子。 「啊!」叫的人是在吧台里一直担忧地望着这个方向的丫丫。 这个耳光来得又急又快又猛,打得于嫣整个人眼冒金星,半边脸颊似火烧,纤细的身子不稳地摔跌在地,一瞬间竟有点看不清楚四周的事物,正害怕着这男人接下来会不会再对她动手,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哀号…… 「跟这位小姐道歉。」方少淮抓住那男人的手腕往后使力一扳,冷冷地开口,那单手制住对方的模样,像拎小鸡似的轻易,怎么看也不像是一般人的身手,利落迅速得令人咋舌。 「对……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痛,啊,快断了!求求你放开我吧!」男人痛得直冒冷汗,一边求饶一边呼疼。「我真的不敢了,真的,是真的……」 「道歉到这位小姐肯开口原谅你为止。」 「对不起,于老板,是我错了,是因为妳太美了,我才一时情不自禁,请妳原谅我,我下次真的不敢了,妳一定要原谅我……」 一连串的求饶道歉,于嫣根本听不进去,她整个人还在晕眩中,想站起身,一只好看的手此刻刚好朝她伸了过来。 「起得来吗?」好看的手的主人,发出极好听又温柔的嗓音,轻轻地问着她。 于嫣抬起头,一脸极狼狈地望着眼前这个好看又尊贵的男人,此刻,他那温柔的询问声恍若天籁,瞬间便打动了她脆弱慌乱的心,更别提他眼底那像是怎地也望不尽的温柔…… 心,微微一跳。 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在胸臆间泛开。可,相对的,一股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难堪情绪也同时冒了出来,有点不情愿,让这样慌乱害怕的自己呈现在这个陌生男子面前。 「可以起来吗?」他轻柔的再问了一次。 点点头,她把手交到他手上,让他把她拉起,低眸,她道了声谢,看也不再看他一眼,也不想理那个一直低着头猛道歉的男人,便急匆匆地奔进洗手间。 半边脸还麻疼着,于嫣不理,打开水龙头不断清洗自己的嘴。被那个脑满肠肥的臭男人吻到嘴,她越想越恶心,怎么冲怎么洗好像都洗不掉那种恶心的感觉!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镜子里的那两片唇已经被她又搓又洗的弄成红红一片,于嫣瞪着镜中眼眶泛红的自己,陡地一抹酸楚涌上鼻头,一滴泪就这么不期然的落下,然后,又一滴,再一滴…… 哽咽的哭声再也克制不住的从唇边逸出,于嫣忙不迭伸手摀住嘴,让那掉得乱七八糟的泪布满手心。 尽管,她已经那样的小心翼翼,不让克制不住的哭声给旁人听见,可门外那个将整张脸都贴在门板上的丫丫,还是将里头的声音给听得一清二楚了。 「怎么办?老板在哭耶!她一定很痛!我来这店里也快一年了,从没见她哭过,再怎么委屈难过,她通常大吼大叫一通就没事了,哪会像现在……她现在偷偷躲在里面哭,一定是因为很痛很痛,怎么办?刚刚那个人打她打得好用力喔,她刚刚跌在地上不知道有没有摔伤……」 丫丫担心不已的低声喃喃,那些话却全进了站在一旁的方少淮耳里。 店里头因为刚刚的一场混乱,客人走的走散的散,此刻,还在店里的除了躲在厕所里头偷偷哭的女人之外,就只有他跟这个服务生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还留在这里,跟着这个小丫头静静的守在厕所门口,下意识地等待着里头的女人走出来,好像只有亲眼看到她无恙,他才可以放心走开。 「先打烊吧,丫头。」 「咦?」丫丫转过头看着这温柔又帅气得不得了的男人。 「妳家老板受到如此大的惊吓,妳认为她还可以继续开门做生意吗?何况,离打烊时间也只有一、两个小时,今天就早点休息吧,嗯?」方少淮对着小丫头笑。 这笑,像春天的风一样温暖,一下子便暖进丫丫的心头上,完全没法子把刚刚那一手便把恶人拎起、俊脸上又冷得像块冰的男人联想在一块。 「好。」丫丫乖巧的应允着,完全忘了这男人只不过是个客人,并不是她的老板。脚跟一转,便去忙着收拾东西。 站在厕所门边的,就只剩下方少淮。 当于嫣从厕所走出来,见到的唯一一个人,也是他方少淮。 她微微一愣,没想到这男人就这样一直站在这里,她在里头一直等到外头没有声音才走出来,结果还是让人给撞见了自己的狼狈…… 「你……」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当开场白,此刻的她,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还来不及准备好。 方少淮盯住她不知是被水打湿还是被泪水染湿的脸,也扫过了那两片被她折磨得有些红肿的唇瓣,轻轻地问:「痛吗?」 于嫣看着他,再次被他那温柔到彷佛没尽头的眼眸给深深吸引过去。 「很不舒服?」没听到她开口,他再问了一句。 下意识地,她伸手抚上的是她的唇,而不是她那被打得红肿的半边脸,一道柳眉微微一皱,想笑,又想哭。 方少淮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有冰敷袋吗?」 「我可以自己来——」她想抽回手,可是那只手把她拉得紧,丝毫没打算要让她挣脱的意思。 「在哪?」他回头,带笑的眸子盯着她,明明是个极温柔的笑,却有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她伸手指了冰箱的位置,任他把她带过去,找了一条毛巾包住冰袋,敷上她被打得有些红肿的脸。 当那只大手不经意地碰上她的脸颊时,她美丽的脸蛋不由得轻染上一抹淡淡的红。 于嫣一边冰敷脸,另一手还不时的擦抹着那两片被恶人吻过的唇。 那感觉,像是擦也擦不掉,一想起,她就忍不住皱眉,泪意便涌上,可她极力忍住,咬住唇,硬是把浮上鼻头的酸楚给吞进去。头一抬,看见那男人一直在瞧着她,忙不迭又把头给低下。 他却已把她的一举一动,全看进了眼底。 心疼,又不舍,竟是说不上的心怜。 这种异样的情绪来得又急又快,连他自己都感到莫名不已。 「忘掉吧。」方少淮突然开了口。从她一直不经意地抹着唇瓣的举动就可以窥知,她对刚刚被强吻那件事感到非常难受及委屈。 于嫣一愕,蓦然抬眸,刚好对上他满怀抚慰与温柔的双眼。 怎么可以这样子?像是可以掌控她的所思所想,把她一整个瞧得一清二楚,完全没有让她佯装坚强与不在乎的空间。 一颗泪珠就这么不期然的从眼眶滚落,吓坏了她自己,于嫣倏地站起身想逃开这个男人,一只大手却比她还快的轻扣住她—— 她的心一震,身子一凛,不明所以的幽幽望住眼前这个看起来好高大又好温柔的男人。 「我来帮妳吧。」他温柔一笑,伸手轻轻地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直勾勾的眸瞬也不瞬地瞅着她此刻柔弱动人的容颜。 什么…… 她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一缩,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他要帮她?怎么帮?帮什么? 「我可以吻妳吗?」 嗄?于嫣的脑袋瓜子一片空白。 「如果我的吻也让妳有一丁点的反感,那就像刚刚对付那男人一样,把我推开,再给我一巴掌,我绝对不会还手的。」 话落,这男人已俯身吻住了她的唇,如夏天的风轻拂着开满荷花的水面,那样柔、那样温暖、那样的打动人心…… 她轻轻地颤抖着,原本僵硬的身子在这个吻中渐渐软化,先前那种恶心的感觉不复存在,此刻,唯一的感受是这男人温柔多情又爱恋似的吻…… 她知道,她该马上推开他的。 可,她舍不得,虽然眷恋一个陌生男子的吻显得有点可笑,但,她就是舍不得…… 最终,还是方少淮先结束了这个吻,而他这样的举动显然让她若有所失,有剎那间的空白,让她呆呆的小愣了一下,无措得像个十九岁在谈初恋的小女生……很可爱,可爱到令他感到莞尔。 「刚刚发生的事就忘掉吧,今天,只要记得这个吻就好。」说完,方少淮对她一笑,转身离去。 潇洒自在就好像,刚刚那个吻根本没有发生过。 一切的一切,全都出自她这个女人的幻觉…… 木子财团的首席幕僚办公室里,一名长相斯文白净,身形纤瘦,穿着宽大衬衫及吊带裤,头戴着鸭舌帽的男子,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会儿跑到另一个男人面前晃,就是没见他停下来过。 「我要追她,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方少淮眉眼不动,努力批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公文。 木子财团的首席幕僚,不仅要帮小接班人风净批公文,还要帮小接班人追女人?看来他的命运注定凄惨。 「我已经盯住她好久了,整整三个月,她宁可对别人笑,却连端个咖啡给我都不愿意,简直把我看成一只虫般的不入她的眼。」 淫虫吗?方少淮很想笑,那也得风净有资格当才行。 近来隶属于木子财团的木子建设公司,正积极的参与信义计划区的土地竞标工程,大家忙得人仰马翻,就他这个大少爷清闲得很,一间三流大学念了五年还没念完,却没见他念过书恶补过。 他是故意的,方少淮心里明白得很,否则智商一二○的风净怎么可能突然从第一流的高中第一名念到差一点落榜的考上间三流大学?而且一念还念了五年没念完?事出必有因,只不过他还没查出来究竟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就是了。 「方少淮,你听见我说话没有?」一双细瘦的手啪一声落在玻璃桌面上,风净对自己没受到相当的重视而感到非常非常的不悦。 方少淮终是抬起头来,微笑。「听见了,少爷。」 「那么……你有什么看法?」风净非常期待地望着他。 他可是千交代万交代方少淮,铁定得走上一趟那间咖啡店去看看他的心上人,既然已经见到了,总得跟他报告一下他的心得吧? 「天涯何处无芳草。」方少淮应付似的丢给他一句。 「我不要听这个。」 「那少爷想听什么?」 「我要你帮我追到她。」 什么? 方少淮一脸的啼笑皆非。「我对她没兴趣,少爷。」 或许,这几天那个女人的身影曾经在他的脑海中短暂出现过几次,不过,也仅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我有啊。」一屁股挪到桌子上,风净笑咪咪地道:「帮我追到她,我帮你拿回卖身契。」 瞇了眼,方少淮轻问一句:「什么意思?」 「只要你帮我追到她,从今而后你就不必在风家做牛做马了,我会叫老头子写张切结书给你,关于风家对你方家的恩情从此一笔勾销,这辈子谁也不欠谁了,如何?」 方少淮撇撇唇,顺他意的说出他想听的话。「很让人心动。」 重点是,他风净有这等能耐说服老头子吗? 「心动不如行动。」风净对他眨眨眼。「相信我,我不会开空头支票的,用我交换你,你认为老头子会选谁呢?」 当然是风净,他是老头子这辈子唯一一个继承人。 方少淮挑挑眉。「她只是一个女人,少爷。」 他不懂风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了一个女人,他宁可放弃自由,回到木子财团认真工作、接掌父业?他不得不对那个女人男女老少通吃的魅力再次刮目相看了。 「喂,方少淮,什么叫做『只是一个女人』?于老板可是一等一的货色,她不仅聪明美丽大方又能言善道,身材更是火辣,男人要是能得此一女子,夫复何求?」 啧,这小子,只差没摇头晃脑的吟诗作对。 看来是中邪了。 「那也是男人的事,关你什么事?」 「喂,方少淮,我也是个男人啊。」 方少淮轻哼了一声,不予置评。「你是认真的?」 「废话,我的自由何价?要不认真,我干么来找你帮忙?」一抹不知名的诡谲在风净的眼睛里一闪而逝。 「好,我知道了。」 「你答应了?」 他不答应行吗?风净是风家大少爷,他呢?则是一辈子得在风家做牛做马的小喽啰,就算少爷要他去死,他也不会费事吭一句,何况是这种小事。 「嗯。」方少淮拿起记事本,有点无奈的在上头写下目标任务—— 帮风净少爷追到咖啡馆的于老板。 咖啡馆里,丫丫边洗碗边抬头望着边喝着咖啡边发呆的于大老板。 天知道,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就算再笨的人也应该猜得出来老板在等人,只是,等谁呢? 夜很深了,窗外黑抹抹地,只有几盏街灯和霓虹灯在闪烁,店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打烊了,恐怕于大老板一直在盼的人今天也不会再出现。 「于姊,妳在等谁啊?」终于,丫丫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啊。」这一问,让于嫣一惊,手上的咖啡差点泼出来烫到自己。 「怎么了?于姊?」丫丫的小脸再次往她这边瞧了过来。 「没事,妳忙。」二十四岁的女人到了思春期了吗?哈!竟然对几天前对她英雄救美的男人念念不忘?她铁定是疯了! 「于姊啊,妳真的没事?」于老板这几天都不太对劲耶,总是没事自己在那头傻傻的笑,天啊!「于姊,妳不会是谈恋爱了吧?跟哪一个男人?卖车子的王公子?还是卖房子的孙先生?啊,该不会是那个整整三个月几乎每天都往这里跑的风流先生吧?」 于嫣好笑的瞅了丫丫一眼。「什么风流先生?他叫风净。」 「哇!管他叫什么呢?是他吗?是不是他?原来皇天不负苦心人啊,他的真情挚爱打动妳了?」丫丫灵活的眼珠子亮晶晶地转着,麻雀变凤凰的故事总是让她心动万分。「他家好有钱呢,就是那个木子财团,妳听过吧?做木头起家的那个大财团啊!」 噗哧—— 于嫣笑得咖啡差点从嘴里喷出来。「木子财团不是做木头起家的啦,笨丫丫,他们是做建筑起家的,刚开始叫木子建设公司,后来改做营造,这五年来他们把建筑上下游的供货商全整合起来,发展了很多周边产业,所以才变成一个大财团。」 「嘿,于姊,妳很清楚对方的底细嘛,还说妳对那个风流先生没兴趣,鬼才信呢。」丫丫手里洗着杯子,唇边挂着笑,一双小眼儿直直地盯着她的美丽老板,小小的头不住地点着。「也对啦,妳也该找个男人嫁了,不然再老一点,妳就没行情了…… 「虽然那个风流先生是有点儿财大气粗,不过生得俊秀斯文,年纪又轻,又是独生子,接手木子财团是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于姊就耐心的等个几年,满手金银财宝之日也是指日可待,我这么说,对吧?」 「严格来说,应该没错。」一道温润低嗓,蓦地介入她们之间。 于嫣倏地抬眼,竟意外的看见她这几天朝思暮想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胸口涌上一抹酸酸涩涩又甜甜的滋味,说不出是怨的多,还是惊喜的多,眼眸闪亮亮的,嘴边的笑花僵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给挂上。 「不好意思,我们快打烊了。」笑得娇艳艳地,也说不上是什么脾气,好不容易盼来的男人,她却有点生气的想赶人走。 「快打烊了,可是还没打烊不是吗?喝一杯咖啡的时间不必太久。」方少淮望着这女人笑,看到今天她清爽自在的打扮,白色贴身的削肩背心配上白色直筒丝质裤裙,却一样性感美丽。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她的眼泪与柔弱无助的模样,真的很难想象站在他眼前这个女人会有那么令人心疼不舍的一面,因为此刻的她,背挺得笔直,笑容也完美无缺,像是戴上了盔甲的武士,正准备要战斗。 目光在她身上兜了一圈,然后定定的落在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幸好,红肿全消退了,没破相。 于嫣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却佯装镇定,嘴边的笑容不减,打定主意漠视这男人审视的目光。 这几天,她被他那天的吻给搞得乱七八糟,不管是在工作还是睡觉,他吻着她唇的那滋味、那颤栗,每每让她一想起便羞涩心动不已,像是初尝恋爱滋味的傻瓜一样,常常望着门口发呆。 盼啊盼地,真把人给盼来了,又如何? 那一吻……只不过是这男人怜惜一个被坏人欺负的女人,所临时给予的恩赐罢了,根本无关情与爱。 她知道的,却还是心心念念着,放不下,舍不掉。 「你想喝什么?」于嫣还是笑咪咪的,努力的把他当一般客人对待,这是她唯一可以保护好心情的方式。 「妳喜欢喝什么?」不答反问,方少淮径自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性感的唇角勾起一抹探索意味的笑。 于嫣诧异的瞧了他一眼。「我想你要问的是什么咖啡比较好喝吧?我可以为您推荐——」 「不,我问的是……妳喜欢喝什么?」 于嫣望着他温文有如绅士般的笑,心蓦地一怔,好半天才回过神,不太情愿地答道:「蓝山咖啡加两个奶球、两小汤匙的糖,不会太奶,不会太甜,也不会苦,你觉得你的喜好会跟我的一样吗?先生?」 「妳不喜欢甜食?」又是不答反问。 「是,但我喜欢巧克力。」话说出口,于嫣才发现自己竟然多此一举。 她喜欢巧克力,干么告诉他? 「妳不喜欢奶味?」 她皱起眉,他却笑了。 「别忘了挂上妳的笑容,于老板。」不知怎地,竟觉得这样逗着她似乎挺有趣,明知这女人根本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身经百战,世故从容,但,他不想戳破她努力伪装的表象。 嘿,被他一提醒,于嫣忙不迭挂起招牌微笑。「那个……呃……请问你在审问犯人吗?」 「不,我只是想要多了解妳,可以吗?」他目光淡定地看着她,唇角的笑温柔无害,那笑意传达到眼中,竟教于大美人给看傻了…… 「为什么?」她的心怦怦乱跳,美丽的脸上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羞涩。 「因为……我有任务在身。」 「任务?」 「对,任务,我要妳接受风净的追求,当他的女朋友。」话落,方少淮淡定无波的眸落在她紧抿的唇瓣,视线往上,刚好瞧见她双眸中的一团火朝他射过来,他从容不迫的又追加了一句:「多少钱,妳可以开个价,只要合理,我现在就开支票给妳……」 第2章 风净?这男人跟那个一天到晚跑到店里来乱的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真是见鬼了!这个该死的男人!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开这种口?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因为那天她乖乖让他吻,所以,他就把她当成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 好气呵,气得她全身都不自主地打起冷颤。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朝她包围而来,心仿佛被掏空似的,连心跳声都听不见了。 她像个呆子一样盼了好几天,盼到的竟然是这个男人要她去当别的男人的女人? 可笑,太可笑了…… “当他的女朋友?包不包括上床?”她笑得娇艳无双,与她肚子里的气恰成反比,酝酿著的怒气风雨欲来,她要花好一阵子的力气才足以压制住不让它爆发。 方少淮瞅她。“这一点……控制权在你自己手上,我无权干涉。” 好啊,说得真是云淡风轻!意思是……至少他没有逼良为娼就是! “是吗?那如果风净用强的呢?我闪得掉吗?” 风净要用强?那也得他有那个本事才行。 方少淮轻勾著唇。“放心吧,少爷不会这样,你只要答应当他的女朋友就行了。”这样,他的任务就算完成。反正他知道风净只是爱玩罢了,挑战追女人的任务总是他的最爱,等追到手了,他就不会再恋栈。 “你的意思是要我像酒店里的小姐一样,把你家少爷当客人般哄著,他要亲就给他亲一下,他要摸就给他摸一下,反正被吃点豆腐也没少块肉,我又乐得有钱拿,是这样吗?”眨眨灵动的眼,她咬著牙笑。 方少淮温柔的眼淡笑地瞅著她。 他知道,她误会了,误会了他要她这么做的目的,误会了风净根本不会对她做的那些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解释。看著她因为他这样的要求而展现出那美丽又生气勃勃的怒颜,心,竟莫名的带点喜悦。 他在笑?天啊!他竟然在笑? 不知怎地,她竟开始怨恨他了,好怨呵,怨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在他那样温柔的对待她、吻过她之后…… 于嫣的眸色一黯,鼻头竟是一阵酸楚难抑。 真是够了…… 她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不懂珍惜她的男人感到如此心伤? “很抱歉,我对这个交易没兴趣。” 这蓦然从耳边传来的嗓音像春夜里的风,柔柔地,却又凉薄得很。 掀眉,方少淮收起了唇边的笑意。“你还没开价。” “好啊,那一亿美金怎么样?”存心刁难他,想见他面色如土的模样,再回去盖起被子偷笑一场。 他果真脸色不太好看,眸色深沉不见底,方才那低低柔柔瞅著人的眸,此刻转化成一道冷厉的剑,望得她难受不已。 “怎么?付不出来?那就拉倒!”回身离开,于嫣的脚步不疾不徐,就是不希望让他看见她此刻莫名的脆弱。 低垂的眸染上一层薄薄的雾,连眼前的路都快要看不清。 站在她正前方的丫丫看见了,担忧不已的轻轻问了句:“于姊……你怎么哭了?” 虽然丫丫问得很小声,可,还是让不远处的方少淮听见了,盯著她背影瞧的双眸显得深邃幽远,化去了冷意,再次染上一抹温温的柔。 她在哭吗? 是啊,想像得出来,此刻转过身去的她定是在哭的吧…… 不管事实如何,他刚刚的那些话终是伤她很深吧? 方少淮敛眉,思绪隐隐被牵动了,不若往常对世事的平静无波而这样的改变,竟是因为一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女子…… 方少淮没有离开,安静的坐在窗边等他的咖啡。 她还是会给他一杯咖啡吧? 或是会叫人赶他走? 心情闷到不行。 于嫣刻意漠视靠窗的那道身影,可心口上的那道伤痕,被他划得好深好深,忍不住满腔怨怼。 就在此时,一个她压根儿不想见的家伙竟然也跟著出现了!今晚是怎样?老天爷存心让她不好受就是了? “嗨,两位美女好。”风净一来就笑咪咪的,整个上半身趴在吧台前,眨著长长的睫毛细细地看著于嫣,越看她越美,心情好得不得了,压根儿没看见角落里的那位“客人”。 “我们已经要打烊了。”于嫣皮笑肉不笑的抬眸。“明天请早啊,先生,出去的时候可不可以请你好心帮我顺便把铁门拉上?” 要轰他走就是了。 “我知道你要打烊了,专程来帮忙的。”不由分说地,风净的身子挤进了吧台,抢走丫丫手上在洗的杯子。“不介意吧?多一个人帮你洗杯子什么的?丫丫可以去把地扫一扫、抹一抹,这样你可以早一点下班。” “我不急着下班。”抢回他手上的抹布,再拿回他手中的杯子。“你是个大少爷,做不来这下等事,请回吧。” “你不急我急啊,你不早点下班,我们怎么约会?”又把她手中的抹布和杯子抢回手上,风净打开水龙头开始努力的洗杯子,可能是因为不熟练,也可能是因为有人在旁边碍手碍脚,才洗了第一个杯子就破了,杯子碎片掉在水槽里头铿锵作晌,还反弹起来划伤了风净的手。 鲜红的血丝触目惊心,在风净异常白暂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细长的纹路,他吓得大叫一声,丢下抹布,身子往后弹了好几步,砰一声还撞到吧台后的墙—— 喔。痛呵!痛死他了! 一连串的事件快得让站在旁边的两个女人一时之间无法消化,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丫丫快步冲了过去,抓起风净的手。“唉呀呀,于姊,他的手被割伤了耶,流著血呢,要不要送医院啊?” 冷冷地站在一边,于嫣两手交叉在胸前。“一个男人受点伤就大呼小叫的,还称得上男人吗?这样的小伤要送医院?不笑掉人家大牙,顺便上明天的早报头条?!风先生要出名,我这种小店可不要。” “唉呀,于姊,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再怎么说风先生也是一片好心想要帮忙,才会受伤的啊你——” “够了!不关我的事。”不再多看风净一眼,于嫣忙著清理善后,走到水槽边弯身捡拾水槽里还有掉在地上的碎片。 坐在窗边,那个要她当风净女人的男人,自然会送他这个大少爷去看医生,犯不著由她施舍她的关心!她干么要担心一个想要用钱买她的男人,手上的那一点点小伤? 说来说去,这个风净真是爱自找麻烦,越帮越忙,常常上门报到还不够,现在还得寸进尺,像个流氓似的侵入民宅要帮忙洗杯子?不给他一点脸色瞧瞧是决计不行的,否则天知道过了明天之后,他会不会像今天突然出现在打烊的店里一样,现身在她住的地方? “你的手还好吗?” 果真,她听见那男人说话了。 “方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风净看到方少淮,被吓得有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方少淮没理风净脸上讨好的笑,走上前抓起他的手。“很痛吧?” 风净笑着挥挥手,顺著于嫣的话大声道:“啧,方少淮,你别那么大惊小怪的,男人受点伤算什么?” “可是你……不是很怕痛吗?”他水远记得这个风净有多怕痛。 小的时候,风净光是为了躲避打预防针,就可以整整逃家三天,直到风老爷翻天覆地的把他给找回来,让人押著去打,然后便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哀号与哭声,接著,他会整整一个礼拜不让人碰他那只被打过针的手。 后来又一次不小心看见,才发现风净的手是那种很容易瘀青的手,一针打下去,伤口可能会瘀青上半个多月都不会好。 “不痛不痛,一点儿也不痛。”喝,割伤耶,天啊地啊,他看到那恶心的红红的血都快晕倒了,但美女当前,他这个美男子怎么可以承认自己痛得要死呢? “真不痛?”方少淮怀疑的挑眉,低头瞄了一眼伤口,接过吧台小女生递过来的面纸,轻轻地替他擦拭血迹;伤口很浅,但血还是一直渗出来,不得已,只好掏出身上的手帕将伤口按紧。“这伤口得消毒一下。” “消毒?会痛吗?”一定会,肯定会。虽然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多余的问了一句。 “不会。” “真的?” “真的。” “那……走吧。”风净嘀咕了句。 虽然不情愿,但为了避免他有可能在美女面前晕倒的那小小机率,他还是先拍拍屁股走人好。 “要我扶你吗?少爷?”方少淮见他连脚步都好像有点走不稳了,眉心带点淡淡的担忧。 “啧。”风净不以为然的朝他摆摆手。“我是男人耶,这点小伤就要人家扶,不笑掉人家大牙?” “笑掉人家大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不会晕倒。”方少淮在他的耳边低语,藉著要按住他流血伤口的举动而以单手扶住他。 正巧,风净在这个时候脑子一晕,竟觉得天地不整,万物齐飘,脚步一个踉跄—— 好加在,好加在,有方哥哥在,此刻才不致于落到跌个狗吃屎的下场。风净在心里低呼,抬眼冲著方少淮给了一个迷人心魂的笑。 这笑,亮眼得让在一旁观看这主仆二人对话的于嫣也一个闪神,竟莫名的有些嫉妒起这个风净来。 瞧,这两个男人在做什么呢?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碎片割伤,那个叫什么方少淮的,竟然担心得像是他主子发生了什么断腿骨折的大车祸似的?! 还有,那个风净,他称得上是个男人吗?小小割伤就吓得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她还一度以为他会惊得跳到她身上来。 诡异得很!暖昧得让她有点看不下去了! 也不知哪生的闷气,于嫣一恼之下,竟忘了手中拿著杯子碎片,手上一个使力,竟然让碎片刺进了她白暂柔嫩的掌心里—— “啊!”她轻喘了声,眉心一皱,低头瞧著正汩汩地流著血的掌心。 她低呼的声音虽然细微,却没有逃过举步要离开的方少淮的耳,抬起头,他的目光扫过她,碍于他所站角度与方位的关系,看不见她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将目光移向她的脸—— “啊!”在一旁的丫丫看见了老板的手在流血,不由得叫出声。 “闭嘴!”于嫣低叱道,为了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她一点都不想让门口的那个男人发现她的手被刺伤了。 “什么事啊?丫丫。”风净关心的想走回吧台。 “没、没事啦!”丫丫被老板一瞪,尴尬笑著直挥手。“风先生,你快回去吧,快走,啊?再见!有空再来玩!” 闻言,风净笑得开心,经丫丫跟他说再见,这才想到他好像还没有跟美女道别。“那个……于老板,我先回去啦,你别太想我,也不要内疚,今晚发生的事不关你的事,你千万千万不要太想我喔,知道吗?” 美丽的脸庞仰起,于嫣硬是给了对方一个灿烂的笑容。“放心,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内疚,你请回吧。” “我明天再来看你喔。”风净依依不舍。 “不必了,你身子虚,多养伤吧。” “哇……没想到于老板对我还是很关心的。”让他感动的好想哭喔,看来他的殷勤终究还是打动了冰冷的美人心。 于嫣受不住的冷笑。“错了,风少爷,我对你一点都不关心,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看到你,你打破的杯子要价五百,改天别忘了请你这位……秘书还是什么的送过来就好。” 嗄?风净伤心的看著她,她的话真的很伤他的心耶。 “五百元是吧?”钱他最多,口袋随便捞也有,他风净不想欠人,尤其是钱这种小事。 手伤不便,风净单手摸裤袋还没捞到钱,方少淮已三两步走近吧台,将一张平整的一千元纸钞搁在吧台上,利眸还顺道扫了一眼面前这个笑得一脸僵硬的女人的手,顺手又再抽了一张千元纸钞递上去—— “一个打破的杯子外加清洁费用,不够的话再跟我拿。”说著,方少淮放了一张名片在吧台上,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拉著风净走人。 于嫣一直瞪著那两人离开。 这是丫丫进这间咖啡馆以来,第一次看到美丽的老板项著像地狱来的使者般可怕的脸庞,此刻,这张脸正闪著怒火与难以置信,熊熊燃烧的火焰一簇簇的在她眸中涌现,没有歇止的迹象。 “老板……”丫丫企图唤醒她一点的理智。 “把这两张纸拿去烧了!” “嗄?”有没有搞错?丫丫张大了嘴。“老板啊……这两张纸是钱耶,而且是千元大钞耶。” “烧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下属,有钱能使鬼推磨?哼!一股气又冒起,让于嫣想要大吼几声。 “老板,你不要的话可不可以送我……”小心翼翼地轻捋虎须,丫丫小小声地说著,两手举高发誓道:“我保证它们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可以吗?” 两千元耶,她要赚n个小时才赚得到哩,这对她丫丫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再说人嘛,干什么跟钱过不去呢?烧钱这种事,天底下大概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做。 “我说……拿去烧了!再不,你明儿就不必来上班了!两个选一个!你自己看著办!”气得说罢,于嫣拿起吧台底下的皮包便走出门,走到店门口,又想到自己忘了交代丫丫什么,蓦地回头。“把东西清理干净后就回家去,记得拉上铁门,店里有东西被偷了就找你算帐,知道吗?” “知道了。” “还有,我叫你把钱烧了,明天我要看到它们的遗骸。” 嗄?这么狠!连让她想偷偷藏起来的机会都不给啊?真是! “知道了啦。”丫丫不情愿的咕哝著,开始低头忙著收拾残局。当人下属就是这么倒楣,好事没她份,坏事由她扛,这就是她丫丫的命呵,认了吧。 血已干涸,但掌心上的伤口还隐隐泛著疼,于嫣丢掉那染了鲜血的面纸,信步走在两旁都是木棉树的红砖道上,高大且长满花苞的木棉树,即使在夜里依然让她觉得温馨。 她停下脚步仰头而望,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这样看著盛开的木棉,她喜欢它奔放盛开时的不矫揉造作,高高挂在枝头上大方展现它的美感,尤其,那不甚细致的花苞花蕾,更是莫名的得到她的赏识。 太细致的东西易破,就算非常小心地捧著也不能保证它会水远安好,所以,她喜欢木棉花,连掉落到地面时它都是大大的一朵,不会让人觉得凄凉。 啧,她是怎么了?在这里一个人伤春悲秋的? 只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 一个该死的让她不小心心动,却又狠狠地伤了她的心的男人罢了…… 方少淮……名片上写著他的名字。 一个对他家少爷都比对她这个女人好的男人,她究竟为什么要因为他的无情感到如此难过? “啊——”她突然双手圈在嘴边,对著天空大叫。 “啊——”又一声。 已近十一点的马路上车子不多,行人更不多,惊动的反而是刚好在路旁骑著摩托车巡逻的年轻警察,听见惊人的两声女子叫喊,他忙不迭将车停在这个女人面前,一双眼睛先四处查看著,最后才定定落在她脸上。 “这位小姐……” “嗄?”听见有人在叫她,于嫣将目光从树桠上的小鸟窝移下了些,然后她看到一项她最不喜欢看到的帽子——那不知究竟是深蓝色还是黑色、在正中央嵌著警徽的警帽。 可能是她真的太美了,也可能是此刻的她看起来让对方不能立即判断她究竟是不是精神科跑出来的危险病人,所以,这个警察愣了好半天都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著她。 算了,还是她先打破僵局好了,想著,于嫣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呃……这位警官,有事吗?” 听到美人说话了,警察回神的脱下帽子搔搔头,也笑了。“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小姐。” “是啊,可是你问得太慢了。”她宁可回家睡觉,也不想在这里跟他大眼瞪小眼。 警察又搔搔头。“这样啊……真是不好意思。” 铁定是刚从警察学校毕业的菜鸟,看到女孩子还会脸红。 “没关系,您辛苦了,这么晚还要巡逻啊。”为了转移掉他的注意力,让这个菜鸟警察忘掉她刚刚有防碍安宁之嫌的大叫,还有浪费警察时间的“罪行”,于嫣微笑著体贴地问。 “没什么,应该的,这是我的工作。” “真是辛苦了,警官……那我先回去了。” 于嫣左一声警官右一声警官,叫得这菜鸟警察心里晕陶陶地,好不得意。 “要不我送你回去,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还在路上走著,似乎不太安全。” “啊……这样,警官您真是个大好人,可是,真的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再走两步路就到了。”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喔,不,我的意思是说……路上小心。”月光迷离,但却掩不住这警察脸上稍稍浮起的尴尬红晕。 于嫣迷人的笑著,学著日本女人温婉地弯腰与他道别。“我会的,请您慢走啊,警官。” “是,是,好……再见。”警察被她的笑容电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边看著她美丽的笑靥边往后退,直到后脚跟猛然撞到了一个东西,然后那个东西熊熊地给他倒下…… 倒下的是警用摩托车,然后是菜鸟警察。 “啊!”她大叫一声。“您没受伤吧?警官。” “没、没有。”哇咧,丢脸死了!警察忙不迭把车子扶起来,回头又给她一笑。“我走喽。” “嗯,再见。”纤纤玉手挥了挥,巧笑倩兮。“要小心喔。” “好的,好的……”回头依依不舍,车头一晃,差点骑进水沟里。 于嫣噗哧一笑,好不容易等那警察终于平安的骑车离开她的视线,这才收回笑容转身,竟好死不死的跟那个乐极生悲的警察一样,猛地撞到了一个不知名物体 —— 啊!平空飞来一块大石头给她撞吗?该死的!快把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翘鼻子给撞扁了啦! 好痛…… 真的好痛喔…… 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天她究竟是招谁惹谁了?人家打破杯子,她跟著人家受伤;陌生人挡路,她还要被撞伤……该死的! “是谁?谁撞到我?是——”抬起头来,正要破坏形象的指著对方鼻子破口大骂的同时,她终于在月色下看清那张脸。“嗄?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第3章 于嫣愣愣地瞪著莫名其妙又再度出现在她眼前的男人,先前的气闷未消,让她一点都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在跟踪我?” 方少淮的唇边噙著一抹笑。 跟踪?如果把他担心她的手伤,一直无法就这样放下心驱车离去,因此一看到她从店里走出来便开车跟著她的行为,称之为跟踪的话……是吧,他是跟踪了她,还因此欣赏了这女人在路边对一个菜鸟警察频放电的戏码。 “把手给我。”他走近她,朝她伸出手。 她不依,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方少淮轻叹口气,蓦地一个跨步上前,抓过她的手,将她紧握成拳的指尖给一一拨开,露出她掌心里鲜红的一道伤痕。 伤口比风净的深多了,可以想见那碎片刺进她肉里时会有多疼,看来她骨子里很勇敢也很顽强,当时竟然没听她吭半句,也没见她掉半滴泪。 所以,那一天那个男人强吻了她之所以让她哭成那样,定是伤得比她掌心里的伤还要深,还要痛上许多倍了。 方少淮若有所思的抬眸瞅著她,见她媚丽的眼中因他的举动而浮上一抹羞涩与抗拒,长年淡漠平稳难以为任何事撼动的心,竟轻轻地泛起涟漪。 “放手。”她想把手抽回,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看她的手。 她想抽,他却没放,掌心里的柔滑触感让他突然有点舍不得放开,这念头莫名的让他有点心乱。 “伤成这样,怎么可以不处理它?你想要伤口化脓发烂吗?”方少淮把她带到人行道上的椅子坐下,也不知打哪儿变出一个急救包,当下便处理起她的伤口。 他的手好大,却很温柔,头低低的专心替她处理伤口的模样,专注得让她以为自己是很受他宠的的女人。 这样的感觉多久没有过了? 被一个人捧在掌心里,心疼著、宠著、珍视著的滋味…… 这男人,真的很会感动人。 “你的风净少爷呢?不是要送他回家?”却出现在这里,是怎样?存心让她感动到底就是了? 方少淮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又低下头去继续包扎她的手 “司机送他回去了。”先前他之所以会这么担心风净,是因为怕风净昏倒,既然走出店门口之后风净就频频对她说没事,他看他的伤口也还好,人也走得好好的,便让司机送他回家,自己走回了停在店门口不远处的车。 他应该马上踩下油门离开,不需要对任何人或事有所牵挂,但这女人泪汪汪的容颜却一直跑出来作乱,让他坐在车子里良久,始终没把油门踩下,直到,她的身影从店里奔出来…… 是因为愧疚吧?他对自己解释著跟著她的理由。 因为之前对她说了一堆让她伤心的话,所以理亏,因此才这样默默地开著车跟在她后头。 是这样的吧?他一直在问自己,却又不想正视答案。 因为在他的生命里除了母亲,就再也没有真正令他日夜牵挂的人了,她的出现所引起的情绪,是偶然的意外,他相信这样的挂怀不会在他一向从容淡定的生命中持续太久。 “我以为你很担心他。”她没话找话说,说了,却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句话听起来就一副超哀怨的样子,而她吃醋的对象竟然是个男人?!天啊,她于嫣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果然—— 这男人抬起头来瞅著她瞧,匪夷所思的眸光里带著一抹隐隐约约的笑意。 她在吃醋? 哈。这样的她,竟是越瞧越可爱了。 她被他瞧得脸红,他的大手还握著她缠著纱布的手,月黑风高,孤男寡女,这个男人却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看得她全身不自在。 “盯著我看做什么?”于嫣有点羞恼地叫道。 “你在脸红,为什么?”他笑了,莫测高深地。 “我哪有脸红?你的眼睛有问题!”先发制人的吼他一句,于嫣的双手却还是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小脸,嗯,果真有点热热地,她真的脸红了吗?好像是。 “是因为很生我的气吧。”他好心的替她解释。 “嗄?”她瞪著他唇边的笑,不明所以。 “把一个美丽的女人气成这样,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方少淮真心诚意的率先道了歉,那温柔的语调,在夜里听起来格外轻柔悦耳。 执著她的那只手,修长好看又温柔,望著她的那双眸子,带笑优雅又从容,于嫣看著他,看著看著,一颗心就这样坠入那一抹深潭之中,竟是连爬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 这样的感觉,有点可怕。 因为他是第一个让她完全无法用自制力去控制,见一次便将对方的身影往体内烙印一次的男人。 她会著魔的,她想。 可,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著了魔,她好似也会心甘情愿吧? “走吧。”方少淮突然站起身,很顺理成章的拉起她的手,低眸问道:“你家在哪里?” 于嫣一愣。“问这个做什么?” “陪你回家啊。”他还是笑得一脸迷人。 嗄? 这么快? 于嫣挑著眉,带点恼、带点羞、带点不知所措地望著他的眸。 “第一次见面就吻了我,第二次见面就要我当你家少爷的女人,第三次见面就牵著我的手要跟我回家,你当真把我看成了一个随便的女人,对吧?” 对她的指控,方少淮还是挂著一贯的笑意,只是,瞅著她的眸深了些、浓了些,淡笑之下,藏著一股极特别的温柔。 “我只是想陪你走一段路,散散步。”他说。 “很晚了,不是吗?”他又说。 于嫣的脸,更红了。 她误会他了,忍不住又伸出爪子想要抓人,超失态的…… “我不介意。”方少淮拉著她的手往前走。 她没道歉啊,他却说他不介意,是不介意她误会他?还是不介意她对他的指控? 夜里的风,凉凉地。 木棉花开了,偶地散落几朵橙黄。 很静的夜呵,于嫣低头望著那只被他握著的手,一颗心骚动著,却是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木子财团董事长办公室里,董事长风珍木正坐在豪华的黑色皮座椅上,嘴上咬著雪茄,细眯著眼瞧那张薄薄的纸片上打印的细小字体,办公桌的一旁则站著一个身形约莫一七八公分,穿著深蓝色衬衫措一条鹅黄色领带、有著笔挺身形与优雅气质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尽管不说一句话地站在那里,都可以让一眼见到他的人感觉到其尊贵的威仪,仿佛不该存在于这个空间里的一份子,更不该是站在老头子面前卑躬屈膝的人。 但,他的确是。 方少淮,二十八岁,打从十年前流浪在街头、差点被一群年轻的流氓给打死,而受风老头子所救之后,他立下誓言一生在风家做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还有风老头子供他出国深造跳级拿到mba企管硕士学位的再造恩情。 “少淮啊,你过来看看。”风珍木眯眼将桌上的文件递给方少淮。 方少淮接过,一眼便瞧见那两大块竞标得来的土地上,中间一小处用红笔圈出来的凹洞。“这是……” “我真没想到政府竟然敢跟我打马虎眼,价值连城的信义计划区土地标售案竟然是块不完整的地,那两块地都是我以低于市面上两成的价格购得,虽然如此也花了我几十亿的资金,本来打算用来盖一座全亚洲最大的城市育乐中心,结果……妈的!他们竟然跟我来阴的!”风珍木气得咬牙,胸前起伏不定,快要喘起来。 “都怪我没有把这事交给你处理,小猪那家伙真是只猪,还以为有便宜可以捡哩,结果两块地中间卡了一块死都不卖的地,硬生生从那里切一半开来,妈的!我真想砍了他!” 小猪是木子财团的土地开发部朱经理,本来就是靠关系进来的庸才一枚,只可惜风董识人不明,爱那小猪跟前跟后的拍马屁精神,还真的被哄得一愣一愣地,以为小猪做事情跟他看人眼色一样的精明,结果自然是大错特错了。 “董事长请放心,我会想办法让这块地的主人把地卖给木子财团。” 喝!方少淮的话一语中的,果真是他的心腹爱将,他没白疼这小子。 风珍木满意的直点头。“我可要告诉你,这块地的主人很难搞,要不是这样,政府就不必跟我们来阴的了,早八百年前就让那人把地卖了,你确定你有把握解决这事儿?” “少淮一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还不够,要不择手段,懂吗?有些人软的不吃就得来硬的,不管对方是谁,都不可以阻断我的财路与计划。” “少淮知道。” “嗯,你答应我的事,我就相信你一定办得到,如果你把这事解决了,我可以让你把欠风家的恩情一笔勾销。” 嗄?方少淮愕然的望住风珍木,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这样,董事长,只是……”他怀疑的看著风珍木,竟难得的无法猜测出他的真正心思。 “当年救了你,对我而言也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替我卖命这么多年也够了,解决这件事,我可以放你自由,如果你想要离开木子财团,我决计不会有第二句话。”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少淮已经很自由,董事长不必挂心。” 风珍木笑了笑,朝他挥挥手。“下去吧,我老头子说到做到,只希望我交办的最后这件事,你务必要达成才好,别让我失望了。” “少淮……知道。”退出了办公室,方少淮一时还无法揣摩出老头子真正的意思。 老头子真要放他走?从此以后,风家对他的恩情一笔勾销? 这真是个吸引人的条件,却让他眼皮一直跳,不明所以的不安让他觉得头项上有层层乌云飘过。 咚一声,突然有人跳出来挡住他的路—— “方少淮,你发什么傻啊?”一只手臂大剌剌地搭上方少淮宽大挺直的肩,是笑得一脸诡异的风净。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里不是有我的办公室吗?” 有是有,只是在风净办公室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是风净,而是他方少淮。 方少淮微笑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风净见状也赶紧跟在后头,进了他的办公室。 “老爸丢了什么烂摊子给你收啊?瞧你那副天快要塌下来的样子!”难得啊,竟然可以看见视工作如命的方少淮在那头发傻哩。非得追问他个祖宗八代、水落石出不可。 “你跟董事长说了什么吗?”方少淮若有所思地瞅著风净,直觉把方才风珍木的提议与这小子联想在一块。 后者此刻正自动自发的抓了他的水杯,把里头的水咕噜咕噜的喝下肚,完全没有问一下他这个水杯主人的意思。 “说什么?”喝光了,风净舔了舔唇,一副像是喝了燕窝似的满足样。 “你……算了,当我没说。”低头,方少淮开始翻著眼前这笔竞标土地案的资料。 “喂,方少淮,你说话不要说一半好不好?”吊人胃口。 “对不起,我很忙,你有事吗?”心思混乱,实在没空听这天底下最闲的闲少在此瞎扯一通。 “那个……关于于嫣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风净涎著笑脸靠近他,打算迷死人不偿命,偏偏方少淮对他的笑一向免疫,就算他笑得脸抽筋,方少淮也不会为他动半点心,这一点,他可以拿性命保证。 但,话虽如此,他还是很卖力在笑就是了。 方少淮缓缓地抬起头来,回他一个温柔的笑。“正在进行中。” 就知道这家伙铁定没什么正经事,笑完,他低头又忙著看资料。 “敢问……方哥哥。”啪一声,将他在看的东西给盖起来,风净可不让他这样敷衍了事。“你是怎么进行著?” “就是……让她生意做不下去,自动跑到你面前去求你放过她。” 嗄? “这不行啦。”喔,天啊,这是什么烂法子!她不恨死他风净才怪,这根本就是帮倒忙好不? “不行?”方少淮眸光一闪,指尖轻点著下颚,唇边挂著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那不然就找票兄弟过去让她忙挂了,然后——” “怎样?”风净蓦地瞪大了眼。 这家伙不会是想要谋财害命吧?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虽然他们木子财团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生意人,但谋财害命这种事实在不像是方哥哥的作风啊。 “当她累得人仰马翻的时候,你就自告奋勇去店里义务帮忙,让她感动得痛哭流涕。” 啥?风净一听肩膀就垮了下来。“要我帮忙做事吗?我连洗个杯子都会把杯子打破,我看她只会嫌我在那里碍手碍脚,然后拿拖鞋丢在我脸上,把我一脚踢出店外吧。” 脑海中突然闪过于嫣大美女拿著拖鞋要丢他,两个人你跑我追的画面……噗,好笑得紧。 “你可以被碎玻璃多割几次,她一定会心疼的。” 什么?好下流!“这是苦肉计?” “嗯哼。这一招自古以来都有效。”方少淮轻哼著。 “可是我怕痛啊!”风净苦著脸。 要死了,这么有效的一招对他而言,却有如废物一般…… “那不然就送花送车送衣服——” “老土。”风净不屑的撇嘴。 方少淮掀眉。唉,头好痛,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怎样?”见他伤脑筋的模样可真爽!风净笑咪咪的催促著。“快说啊,还有没有?”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没追女人的经验,只有被女人追的经验,不过,女人通常不敢太明目张胆的追他,可能是因为他看起来比古代的皇帝还要有威严吧?怕不小心触犯天威被砍头。 “什么?方少淮!你什么意思?耍我啊?你明明答应过要帮我追到她的!你答应的事就不准反悔!听到没有?” “我知道了,少爷。”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说的啊,别忘了。”吼完,自觉已达到恐吓的目的,风净拍拍屁股走人,狂风似地扫出了办公室。 视线再次落在桌前的一叠档案资料上,方少淮动手翻了翻,随即让其中某一页的一个地址及人名给吸引住目光—— 土地地号:信义区xx段三小段286-4 土地所有权人:于嫣 今天的生意真的很冷清,这是于嫣开店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整个下午没有半个客人,一直到现在五点十分,依然门可罗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咖啡屋”位在信义计划区大厦林立的巷弄之间,就算位置不十分显眼,但这几年的生意在老顾客口耳相传之下,一直十分的稳定,就连她这个老板也跟著声名远播。 她一直十分十分的努力在经营这家咖啡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都没有休息,为的就是希望在头几年的开创期迅速的打出一片天,而她也确实做到了,让顾客只要想来,大门就一定为他们开著。 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吗?还是今天信义计划区交通管制?又或者是哪位高级官员要来所以把道路给封锁了?话说回来,交通管制管车不管人啊,这些上班族终究还是要上班的,既然上班就要吃饭、喝咖啡聊是非,这是他们这些人每天必各的行程,不是吗?没道理突然改变。 兀自沉思当中,店内的电话突然大晌,吓了于嫣一跳,忙不迭伸手接起 “你好,这里是云咖啡屋。” “于姊!你怎么还在店里啊?”话筒那头传来丫丫的惊叫声,是用手机打的,依稀还可以听到街道旁车子呼啸而过的杂音。 “你这丫头,我不在店里在哪里?你还没下课吗?快过来,迟到我扣你薪水!” “我来了啊,可是有人堵在巷口,说巷子里头发生杀人弃尸的血案,闲杂人勿近,所以他们不让我过去……啊,你们别推我!我住在这里,不能进去吗?啊…… 什么跟什么!你们究竟是谁啊?条子吗?还是流氓?啊……又推我……于姊!我看我今天是进不去了……那个谁啊,别拉我!” 话筒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惊心动魄的,有尖叫声、咒骂声、动手挥舞到手机上的声音,还有几个男人的低吼声…… 于嫣有些急,抓著电话吼:“丫丫,你回去吧,别硬闯!我等下会去看看怎么回事,反正今天店里没客人没关系的,我不会扣你薪水,快回去,乖,听话,你听见我话没有?” “听到了,于姊……啊!” 是电话摔落在地的声音,然后耳边传来一片静寂。 该死的!于嫣挂上电话,冲出店外的小园子,往巷子口奔去。 什么杀人弃尸的血案?这巷子里头就只有她这家店夹在高耸的大楼中间的巷底,根本就没有其他住家,若发生血案那就见鬼了!她还好好活著能死什么人? 气喘吁吁的还没跑到巷口,一双眸子已迅速梭巡著丫丫的身影,却只见两个高头大马的男人杵在巷子口,活像是古代的守门保镳。 一切豁然开朗了,她的生意…… 深呼吸再深呼吸,于嫣努力的叫自己不要冲动,不要生气,但……天杀的!这是多么困难的事呵,但,再困难还是要做,这是生存之道。 走上前去,于嫣抬起头来看著眼前这两位长得比她高一、两个头的男人,面目狰狞呵,脸上还有吓人的刀疤,她的胃缩了一下,觉得有一滴冷汗悄然的从额间滑下。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这些人搞不好徒有个吓人的空壳子,却根本是个蹩脚货,不必怕不必怕,一点都不怕喔。 好像意识到身后的视线,四只眼睛突然朝她瞪过来,于嫣嫣然笑著,却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都不听使唤地抖著…… 压住它!压住它!你不可以示弱!绝不可以! 她对自己的双手双脚嘀咕催眠著,用另一只手按住抖得不像话的那一只,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说话了—— “敢问两位先生,为什么站在巷子口?这里风大,你们这样会受寒的,尤其到了夜晚——” “你是谁?”从哪平空冒出来这个女人?挺美的,还关心他们哥儿俩会冷哩,她看起来好像比他们还要冷,身子抖得跟什么似的,让人好想上前给她怜香借玉一番,要不是任务在身,他真想这么做。 “我是——” “于姊……” 一声细若蚊蚋的叫唤突然传进于嫣耳里,于嫣话一顿,眸子转了转,终于发现一抹小小的身影正蹲在这名壮汉身后的一棵行道树底下,如果她没看错,如果她的视力真的有二点零的话,那么这就表示她所看到的都是真的…… 如果是,她真的很想很想砍了这两个人的脑袋! 正要趋近查看丫丫脸上的伤,两个大肚子突然挪到她面前阻隔她的去路—— “你是谁?” 于嫣的脸上已无一丝笑容,冷睨著他们的眼布满著厌恶与愤怒。“我是云咖啡屋的老板,你们又是谁?” “你是于嫣,云咖啡屋的老板?” “你们耳朵聋了吗?一句话要我说第二次?”于嫣没好气的挑挑眉,双手插在腰上,端起一副晚娘面孔。 大肚子望著小肚子,两名壮汉陡地露出了笑容。 “没想到老板娘是这么美的货色。”大肚子咧开嘴笑。 “是啊,早知道到门口去站,还可以养养眼。”小肚子说著往前靠近了一步,却被大肚子牡汉给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别给我闹事!” “大哥,我只是想摸她一下,又不会让她少块肉——” “不准!老大交代过了,只要让她做不成生意就好,没叫你动她。”大肚子压低著嗓音迫近道。 “你刚刚还不是打了那女孩——” “那是不小心的,谁叫她不听话的跟我拉拉扯扯死要进去。” “那我也可以不小心摸这个女人一下下啊,你别这么正经嘛,啧。” 不满意的嘟囔著之后,小肚子壮汉的咸猪手便再也不客气地往于嫣的脸上探去—— 第4章 该死的!于嫣当真火了!只要想到上回被一个猪头吻而乱了方寸,只赏了对方一巴掌,连揍对方的机会都没有,她就一整个呕!现下可好,眼前这猪头竟然也要重蹈覆辙来惹火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身形迅速一退,高高的拉起裙摆,玉腿轻扬回旋一踢,直接把高跟鞋的鞋底贴上那小肚子壮汉的脸—— “啊!痛!”杀猪似的尖叫声响起,那小肚子壮汉痛得蹲下身去,可怜兮兮的捂住脸,呜呜地要哭出来似的。“我的脸,我的脸,大哥,她踩我的脸,我的脸已经够丑了,她竟然还踢我?!大哥,你要帮我报仇!快!把她那张脸给毁了!这女人太可恶了!” 大肚子壮汉压根儿没想到这艳光四射的女人竟然有一手,三两下就把他老弟给踩在脚下,面子挂不住的出拳就往她娇俏的脸上打去,她还闪掉了,哇咧,太不给他面子了! 壮汉正要趋前,于嫣伸腿又是一踢,他闪过,回身也给她一脚,于嫣穿著长裙高跟鞋本来就绊手绊脚地,出其不意攻人下盘倒行得通,可这一来一往的交手就根本甭提了。 说来好笑,刚刚那记绣花腿是小学时太无聊去学跆拳道玩玩吓人的,根本说不上火候,是那男人太不中用又粗心大意才会给她撂倒在地,现下可好?人家把她当武底子的人打,非打死她不可了。 想著,那男人已经一脚朝她的肚腹踹了过来,她痛得闷哼一声,身子像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椎心刺骨的痛觉让她冷汗直流。 “于姊!”丫丫见了尖叫出声,想也不想的再次站起,朝那壮汉扑抓而去,却还是阻止不了紧接在那一脚之后,又发狠似地挥到于嫣脸上的那一拳—— 此命休了不打紧,他这一拳下来,她非得歪脸肿鼻好一阵子不可了……于嫣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脸,闭上眼等待那即将到来的拳头…… 咦?世界停止运转了吗?为什么她等了这么久,还是没等到那个早该捶下来的拳头? 从指间偷个缝往外瞄,看见那只猪手正牢牢地被一个穿著笔挺西装,背影看起来高大挺拔、举手投足间很是优雅的男人给制住了,真的不是她在盖,这男人…… 真的连打架都很优雅。 长指扣住对方的手腕,长腿优雅的往前一勾,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他究竟使了什么招数,那名壮汉就痛呼出声的当场跪倒在地呼爹喊娘了。 帅哩!太帅哩!真想拜这男人为师! 如果是在古代,他就是英雄救美的侠客,那么她,就可以以身相许。哈。 一笑,扯痛了肚子的伤,疼得于嫣直皱眉。 听见一阵吃痛的喘息声,方少淮回眸瞧她,只见她两手捂住肚子,平日艳丽无双的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你没事吧?” 没事才有鬼哩!不过既然是英雄问她话,她当然不能失礼,可……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忍住痛抬起头来,于嫣十分意外看到出现在她眼前的这张脸—— “是你?”噢,什么英雄狗熊……见到这张脸,刚刚他在她面前制造出来的英勇事迹马上灰飞烟灭。 该死的…… 她多想他呵。 这男人却像是在地球间消失了一样,自从陪她散步了那一夜之后,就再也没踏进店里来。 她不知道对自己说过多少次,忘记这个男人!她跟自己说,那一夜的温柔男人根本就是她自己的幻觉! 一直说一直说地,结果咧?现在人突然出现了,还以这种极英雄救美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她要气也不是,要感恩也不是,简直一整个混乱透项!还有还有,她一定要每次都这样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他面前吗? 这女人小嘴微张,一脸懊恼,横看竖看,好像都是不想见到他的模样。 他还以为,上回那一夜牵著她走回家,她多少是有些牵挂他的,看来,好像不是如此。 “不然你以为是谁?” “英雄啊。”她闷闷地嘀咕著。“总之绝不会想到是你。” “相较于你可能被毁容的惨况,我是谁这件事不该是那么重要的,不是吗?”方少淮的嗓音有些冷。 如果他晚来一步,她知道她即将面临什么事吗?这个笨蛋! 也不知哪来的火气,方少淮力道陡升,捏得还蹲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壮汉嚷呼得更大声了。 “你……你是谁?”大肚子壮汉跪倒在地,还是不太服输地瞪著眼前这个看起来斯文俊雅的男人。妈的,连天都想耻笑他吗?竟让他败给一个看起来这样优雅斯文的男人?叫他面子往哪儿摆啊! “这句话该是我问的。” 方少淮掌心再次一个使力,耳边骤然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哀鸣。 “我……我……饶命啊……” “说,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对一个女人动粗?” “那个……是她先动手的,啊!”他的手又被拐了下,痛得他想咬人。“真的啊!不信你问她,她先跟我兄弟打起来,我当然也要回敬她一下,啊!痛!好痛!”痛得撕心扯肺地,手快要断了啦! “有这回事?”她先动手跟这两个男人打起来?方少淮眯眼瞧她,无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瞧不出这细皮嫩肉、肌肤凝白似雪得一掐即会受伤的女人,会有这么粗鲁的一面呵。 她那一天的泪颜老是在他面前晃动,忘不了就是忘不了。 此时此刻,他宁可她只是个会用美人计的弱质女流,而不是白痴的选择跟个大男人干架的女人。 总之,他无法想像,如果刚刚那一拳打在她脸上的后果会是如何?以及,那个后果如果真的发生,又会激发出他多大的怒气? “你这样瞧我做什么?”于嫣仰首迎视著他眸间饶富兴味的探询,双手紧紧捂住肚腹,虽疼,却又不甘在他面前示弱,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可她下意识的动作岂逃得了他的眼?明明痛得脸色苍白,竟然还要在他面前逞强? 他看著她,她回瞪著他,视线不知在空中厮杀多少回合了,却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除了另外一道出自地面上的粗喘—— “那个……这位仁兄……你先放手好吗?一切好说嘛,大家都在道上混——” “谁跟你在道上混?”不耐的掀眉,方少淮将目光移下,落在那刀疤男的脸上。“说!谁派你们来闹事的?” “我不知道啊,老大叫我们来我们就来……我们真的不知道……” 方少淮沉了眼。“你们老大是谁?” “就是……”能说吗? “快说!不然我把你们押到警察局去!” “黑木帮老大……”声音细若蚊蚋。 黑木帮? 黑木帮何时也沦落成干这种欺负善良老百姓的小事? 眸光一闪,方少淮阴阴地瞪视著他。“为什么事?” “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我们只不过是小小的兵,怎么会知道上头的目的呢?反正上头交代要我们站在这里吓人,让巷子底那家店经营不下去就行了,我们也只是照做而已。” 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针对她——于嫣喽? 难道是……该死! “滚吧。”方少淮松了手。 两人想也不想地连滚带爬逃离现场。 “等等!他们不能走!”于嫣没想到他竟然会纵容罪犯离去,气得从地上跳起来,下一秒却又蹲回去。 痛呵!痛死她了!肚子痛得让她想杀人! 该死的!她根本站不起来了!好痛! 方少淮伸手想扶她,在一旁的丫丫却快速的奔了过来—— “于姊!你没事吧?”丫丫语气中是浓浓的害怕与担忧。“没事吧?啊?于姊?你刚刚真的吓死我了,他那凶猛的一脚踹下来,我真的好怕你肚子里的肠子都被他给踹出来……于姊?” 站在一旁的方少淮闻言,身子微微一动,眉心不由得蹙起。 “我没事啦。”瞧她说得那么恶心,什么肚子里的肠子……让她突然觉得好想吐。 “可是于姊……你看起来不太好耶。” 抬眸,于嫣虚弱的一笑,却仔细地审视著丫丫的脸。“你的脸被那臭家伙打伤了,我怎么可以不帮你出气?他们全都该死……还疼吗?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啊?快告诉我……” “我没事啦,只不过唇角撞破了,头又不小心撞到路树而已,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倒是你……”脸好白喔,像鬼一样。 “我也没事,放心吧。”于嫣安慰道,伸手想拍拍她的脸,一股作呕的感觉又朝她袭来—— “于姊!” “真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明天不必来上班没关系……”喘,好喘,喘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好,我知道了,可是你……” 因为这股疼,再加上不知怎地直想吐,种种不舒服让于嫣急促地喘著,难受的眼泪从眼角滑下,她赶紧伸手抹去,又滑下,她又抹。 真是…… 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 方少淮一双健臂陡地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 “啊!”于嫣惊呼出声,下意识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不让自己跌下。“你……你干么?” 瞪视著他的清丽双瞳蕴染著浓浓的水气,眼角还挂著晶莹泪珠,还有这张苍白脆弱的小脸蛋……她绝对不会知道此刻的她看起来有多么的令男人怜惜与心疼。 方少淮眼中的流光一闪而逝,刻意避开了她的瞪视。 “你没眼睛吗?”不期然的数落,清冷的散射在黄昏的空气中,还有通往咖啡屋的巷弄空间里。 什么跟什么……她委屈的瞪著他。 她都已经够难过的了,他竟然还这么冷冰冰的对她? “就算你真的没眼睛,也可以感觉得到我现在正在为你做的事,请不要问我这种白痴的问题。”方少淮真的生气了,很浓很浓的怒气。 如果他知道先前那两个家伙竟敢如丫丫所言的用力踹于嫣的肚子……他铁定不会就这样轻易放任他们离开! 嗄?哈,哈哈,哈哈哈……他的话让她好想扁他。 如果她现在有力气的话,如果她的肚子没有受伤的话,如果她现在不必小鸟依人似地软软倒在他怀里的话,她真的想这么做!只是以上没有一个如果是成立的,所以她现在只能任他摆布。 他把她抱进店里,却没有把她放下。“钥匙和皮包在哪里?” “干什么?想趁火打劫啊?” “把店门锁起来,我们要去医院。” “什么?”她惊跳起来,就算躺在他的臂弯里意外的让她觉得舒服不已,此刻她也不留恋了,她挣扎的想下来。“不可以!我不要去医……我的意思是说我不能把店关起来,我是做生意的,怎么可以说关就关?你放我下来!” “你再乱动,我就打你屁股。” 啥? 她的身子不动了,嘴巴不嚷了,像是被符咒定住身子似的,愣愣地望住他一脸的阴沉肃穆。 又没流血,这家伙竟然帮她挂急诊! 这样就算了,还一刻都不能等,拿著一张名片就逼著那些在急诊室当班的菜鸟实习医生,健步如飞地跑到内科主任办公室,把人家高高在上的主任给请下来替她看诊。 她真的觉得很丢脸,从头到尾死抓著被单蒙住脸。 “初步诊断是外伤瘀血及肌肉发炎,内脏部分因为骤然的外力所致也有点损伤,为了减轻内部发炎所导致的疼痛,我会开个药让她服用,今晚她先住在这里观察看看,如果没什么大碍的话,明天你再过来替她办出院手续。另外,三天内如果还有想呕吐的情形就必须再回诊。”高高在上的主任医师面带微笑的交代著。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方少淮皮笑肉不笑,刻意忽略好友脸上那若有所思的笑意。 “不客气,我还以为是你怎么了,吓我一跳。” “你学内、伤科,不会是想有朝一日可以用在我身上吧?”方少淮挑挑眉,伸手拍拍医生好友的肩。“如果真是这样,你就好好准备著,搞不好真有那么一天可以用得著。” “啧,你这小子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了。”医生说著,对方少淮摆摆手。“我还有事忙,先走一步了。” “好,谢谢你。” “那个……”医生像是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饶富深意地瞧著他。“你的女朋友看起来很紧张,如果我猜得没错,她应该非常怕看医生,你等一下多安慰安慰人家。还有,这几天让她多躺著休息,内伤会好得快些,知道吗?别太自私的累著人家,嗯?” 这话……暖昧得让被子底下的那张脸瞬间胀红。 那个死医生竟然把她当成这家伙的女人?还说出一堆深具黄色意味的话?于嫣闭了下眼,在心底呻吟。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方少淮微笑,送客。 躲在被子底下的小脸终是露了出来,于嫣美丽的眼眸正冒著火光。“我不是你的女人!” 他笑著。“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跟那个医生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 “你——” “我叫方少淮。”他还是笑。“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你至少应该记一下我的名字。” “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脸红红地,抗议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方少淮瞅著她,突然问:“你有男朋友了?” “我……咳咳咳……”于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干么突然问这个? “应该没有,对吗?” 天啊!这男人会不会太自信了一点?这样理所当然的猜测,是瞧不起她吗?因为像她这样的女人没有男人想爱? “当然有!”她把下巴扬得高高的。“像我这样美丽又聪明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没有男人?” 方少淮盯著她微红的脸瞧,像是清楚明白她在扯谎似的,半点没把她刻意强调的男人放在心上,反而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叫他过来吧。” 啥?她愣愣地看著他。 “你受伤住院,需要人照顾,当然应该叫你的男人过来陪你,不然我怎么走得开?” 于嫣盯著他,笑,再笑,在她还没想到可以就此解脱的借口之前,可以做的好像也只有这个。 因为,她不想他走,她希望他可以留下来陪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待著,真的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悲惨。 就在于嫣笑著,思考著该如何圆刚刚因为好强而撒的谎言,又可以顺理成章把这个男人留下来的同时,方少淮已长手一伸,把她轻轻勾入怀,低眸轻轻浅浅地吻上她—— 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于嫣动也不敢动地,却在他温柔的一吻中,不住地因悸动而微微颤抖…… 半晌,他才放开她。 她幽幽地瞅著他,心还怦怦乱跳个不停。为他心动,为他情动,整个人都因为这个吻而妄动不休时,却听见这男人缓缓地开了口—— “你的男人,会不会再要一张被别的男人吻过的唇呢?” 现在,他是在挑衅吗? 还是存心破坏她的幸福? 第5章 木子财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气氛难得的显得凝重。 风珍木定定地看著眼前这个自己收留了十年的男子,为他第一次在他面前坚持己见而微微的皱眉。 今儿一早,一向从容镇定、老是令人摸不著头绪的方少淮,直接找上他的办公室,一开口便要他撤除对黑木帮的委托,天知道,这消息是何时泄漏出去的?风珍木忍不住又瞪了旁边的朱经理一眼。 那人正紧张的拿著一条手巾一直在抹汗,一看就知是个不中用的家伙,唉。 “请董事长答应我,这件事由属下全权处理,木子财团乃正规经营的上市公司,我不希望外传的那些耳语打击到我们公司的声誉,甚至惹来了白道黑道的复杂关系。”方少淮再一次重复刚刚所说的话。 “我说方特助,相信我的能力好吗?只要用我的方法去做,很快的那女人就会签字卖地了,你又何必有那种妇人之仁呢?黑木帮做事一向有分寸,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闻言,方少淮眯起眼,抿紧唇。“如果真不会把事情闹大,就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打女人,还把黑木帮的名号给挂在嘴边了,要知道,黑木帮是日本黑道组织的分支,黑白两道对他们都忌惮得很,惹上他们,你以为我们可以全身而退?更何况现在的时机如此敏感,警方一查就会查到我们头上来,他们现在一开始会打人,接下来可能就会杀人放火什么的,朱经理,你不会真不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吧?” “嘿。”朱经理跳了起来,被他的目光看得全身不对劲,不由得猛擦汗,骨子里实在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每次对上方少淮都胆颤心惊?这男人明明看起来斯文绅士得很,但那双眼却老是看得他发毛。“我……我可没叫他们这么做喔,那不干我的事,我只是要求他们替我想办法让那女人签字而已。” “不管怎么样,你是委托人,便脱不了责任,敢问朱经理代表木子财团吗?若出了事,是否朱经理要自己扛下来?” “这……这……”朱经理说不出话来。“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这出了事当然不能全由我来扛……这没道理啊,董事长……” “通通给我闭嘴!”风珍木咳了咳,瞪了那只猪一眼,猪果然是只猪,三两下便把幕后主使者给招了,真是靠不住! “是,董事长。”猪,不,是朱经理,忙不迭把嘴巴合上。 “少淮,你该知道这兹事体大——” “董事长之前就交代过了,少淮也已答应过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插手,免得旁生枝节坏了事。” “你有把握你一个人就搞得定?”这么大一件事,老实说,他实在不放心只交给一个人去做。 “是的,董事长,你该相信我,对我而言,这件事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少淮可以处理得很好。” “那……好吧,期限三个月,我希望可以尽快看到结果,我答应过你的事也绝对会做到。” 方少淮到医院替于嫣办完出院手续,送她到家门口的时候,时针已指著九,平常这个时候店里还忙著呢,住的地方却静悄悄地,好像是深夜一、两点似的,这就是这个老旧社区的好处,闹中取静,平常走上二十分钟就可以到店里,算起来相当方便。 下了车,于嫣伸手跟他挥了挥,正要开口跟他说再见,他高大的身影却从驾驶座上挪了出来,瞬间挡去了街灯照在她脸上的光,不过,也只挡了短短几秒而已,不一会儿,他的人已杵在她面前。 “住几楼?我送你上去。” “不必了,送到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她笑咪咪的朝他一笑,下意识地挪动身子挡去通往二楼的楼梯。 今天一整个白天,她已经彻头彻尾想过了,她不要爱上这个男人,不要再跟这个男人有所牵扯,不要再相信他对她的温柔,更不会再让他吻她…… 该死的!只要一想到他可以这样想吻就吻,吻完后又开口嘲弄她的那副自信自得又自满的模样,她就一肚子火。 天晓得,她已经为这男人心动过多少次? 可,这男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在的时候对她温柔体贴又多情,走的时候却可以完全把她丢在一边,半点也没依依不舍…… 是啊,她气呵,气自己这样心心念念著这个男人,为一个男人,芳心总是骚动不休,却落得不让人在乎挂怀的下场。 她不要。 她是于嫣耶,美丽大方的于老板呢,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她为什么要爱上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 所以,放弃吧,大大方方跟这个男人说后会无期,感谢他三番两次救她一命,这样也就够了。 对于她的坚持,方少淮没说什么,目光梭巡著附近的地理环境。 大门半开,附近一些野狗跑著,户户阳台都晒挂著衣服,除了二楼的阳台没搭铁窗、种满一堆花花草草之外,其他的全搭了,他的右边有个暗暗的小公园,好像有几个老人家在下棋,隐约还可以闻得到茶香,此外,仰首望天,方少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天很黑,空气很凉,还有……隐隐约约的烧焦味儿…… 方少淮眯了眼,敏锐的嗅觉刹那间嗅闻到空气中异常的流动,接著,突然有两个人慌慌张张的从正前方这栋楼冲下来,不瞻前只顾后的硬是伸手推了挡在路中央的人一把—— “啊!”于嫣就这样被推倒在方少淮身上,他也适巧且即时的张开自己的双臂接住了她。 “快走!”一人朝另一人速速低喝,跑得比飞还快。 刚刚的烧焦味,加上慌乱奔下的两个人影…… 仰首,二楼阳台边的一丝火光在花草的缝隙中跃进眼帘。 “你不会刚好住在二楼吧?”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著,却已经掏出手机拨打一一九。 被撞得有点头晕的于嫣愕然扬眸,被他拥在怀中的感觉,再一次让她的心七上八下地乱成一团。 “你怎么知道?” 深沉不见底的眼缓缓地对上她的眸,方少淮一边打电话一边温柔的伸手抚上她的脸。“我说了你不要晕倒。” “我不会的。”又不是什么天大地大的事,最多只是他好狗运猜到而已,她为什么要晕倒? 电话接通了,方少淮冷静的开口。“喂——我们这里有人纵火,请马上派消防车过来!地点在……” 于嫣愣愣在一旁听著,完全不敢相信耳朵所听见的,眸子往自己家望过去,真的见到火光已窜烧到阳台…… 她的脸色刷地变得死白,方少淮未曾细思的便伸出手去,扶住身边晃跌的身躯—— “幸好救火救得快,发现得早,除了烧掉客厅的一些家具之外,其他两个房间的东西都还保留住了……” “媒体的采访车全来了,叫他们不要妨碍工作人员办案,退远一点!你们那几个听见没有?” “方先生……我们要亲自问问这位小姐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她醒了没有?” 醒了。可是她不想睁开眼睛。 没想到她真的晕倒了,她应该在第一时间冲上楼去搬东西的,她竟然晕倒了?噢,真该死。 现在她在什么地方?车上吗?她觉得垫子温暖舒服,躺著就不太想起来。 “很抱歉,她还没醒过来。”垫子动了动。 原来,她躺在方少淮怀里。 “麻烦各位警官了,我想我需要先送她去医院一趟,明天我会带她去局里做笔录的……” 她不要去医院,医院又不是她家,昨晚住进去,今天晚上又要住进去?她是疯了才会这么做!她也不要做笔录,她累坏了,全身上下都软趴趴地,一点气力都没有了,还做笔录咧,她不要! 于嫣在心里想著,还是不想睁眼。 然后,她听见车门被关上的声音,耳边瞬间清静许多。 “我刚刚上去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贵重的东西,你有一定要拿的东西还放在家里的吗?”他突然问道。 “我还没醒。”觉得好累,累得不想说话、不想起身,脑子里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 有什么想现在拿的东西?没有,至少,她想不起来有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拿的东西,刚刚警方说的一堆话她都听见了,家都烧掉一半了,她连上去瞧一下都没有勇气。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不能被发现是清醒的而下车,否则,她要面对的绝对是一连串的问话,甚至还得马上跑一趟警局,见鬼的!她才不干!宁可装死…… 现在的她最需要的是一张床、一顿丰富的晚餐、安静的音乐,和一场好眠。 这些,去饭店就有了,只要有钱有卡,轻而易举。她唯一的钱包就躺在她挂在身上的皮包里,所以她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是高枕无忧。 脸底下的垫子又动了动。他在笑吗? 是笑她装死装得那么逊,还在跟他说话吗?还是笑她的反应跟人家不一样,没有马上飞奔出去关照自己被火烧的家? “那我就带你去睡觉,睡到饱为止”话虽这么说,他的身形却未动,修长的指尖撩起她颊畔的发丝。 她惊跳,想起身,一只大掌却把她的头压回怀里。 “如果你不想要现在被警察带到局里问话,最好乖乖的别动。”他趁势欺负她,也把早想做的事给顺便做了,那就是把她抱在怀,确定她安然无事的乖乖待在他的臂弯里。 她不会知道,此刻他的心里满满的怒气与担忧,更不会知道,细抚著她颊畔的那只手,如果可以,愿意为她毁去一切。 “你——”于嫣睁开眼,愤愤地瞪著他。“就只会欺负我……” “不,我从不欺负女人。” “是吗?”她怎么觉得自己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被他欺负个不停? “当然,欺负女人不是绅士会做的事。”把玩著她柔细的长发,这样温顺的她躺在自己怀里,他竟喜欢极了这种感觉。 感觉被依赖,感觉自己被需要,感觉到她的发丝在指缝间流泄的轻柔触感,感觉到她轻浅的呼吸、熟睡的面容、柔美的纤躯所带给他的莫名悸动。 一个多钟头前,外头一堆人抢著救火,车内他拥著昏迷的她品尝著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受;此刻,外面依然乱成一团,她醒过来了,他却依然不想放手。 究竟,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不知道什么原因,竟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兴起了某种不该有的保护欲,让原本可以更单纯的事件变得有点复杂…… 他无法伤害她,更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她,但,该做好的事他还是要去做,这是绝对无庸置疑的…… 沉思著的方少淮陡地低头瞅她,见她凝望著他的专注眼神,一抹笑不禁由唇边逸出。“你怀疑我的话吗?还是……你突然发现自己爱上我了?” 一抹晕红蓦地染上双颊,她叱道:“少胡说!” 别开的眼却泄漏出一抹脆弱的无助,和……心虚。 这模样,竟又让他的心泛起一阵骚动。 她总是带著这样百般的娇羞与无助神态,一再地撩逗著他本平静无波的心湖,害他对她的感觉越来越失控…… 方少淮沉默著,蓦地用单手托起她的头,打开车门将腿跨下,挪移出车后座的空位,小心地将她的头放在柔软的皮椅上,然后他关上车门坐上前座,踩下油门把车开离现场。 一路上,萨克斯风的爵士音乐回荡在车内,衬著墨黑的夜,听来格外的令人觉得忧伤,于嫣不知何时已坐起身,呆呆的将自己挂在车窗前,专注地望著车窗外流动的夜色。 没问他要带她去哪里,因为经过这混乱又莫名其妙的两天,她真的觉得疲惫不已。他也没说,活像她真是他的女人,该知道他这人的性子,天涯海角都会随他去似的。 他的自以为是呵,偏偏,她好像就是这样想的。 天涯海角,她都可以随他去。 台湾黑木帮的历史真要追究,大抵要回到十年前的一场黑道大火拼,几个角头大哥争著抢地盘,抢著抢著竟然把帮主老大给做了,又是一番胡天胡地的江湖大厮杀,死的死伤的伤,生灵涂炭,结果由一个具有华人血统的日本人接手整顿,成立黑木帮。 黑木帮的帮主,名唤黑木思齐,传说中,当年的那场黑道大火拼让刚从日本过来弭平战事的他,死了一个台湾妻子又死了一个混血儿的儿子。 传说中,孤单一人的他毫无牵挂,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日理万机的将散乱的台湾黑帮重组,纳入他日本黑道组织黑木帮的分支,自此力量更是无远弗届,加入帮派者众,一枝独秀。 近几年来,黑木帮行事越渐低调,据说和黑木帮主的半退隐状态有关,与警方的关系也堪称良好,甚至曾经帮助警方破过几个国际性贩毒案件,水帮鱼,鱼帮水,警方对黑木帮的行事也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刀光血影的大案件,黑木帮的行动警方通常也不会多加干涉。 这些,全都是台面下的事,不得拿来嘴巴上嚷嚷,内行人却全心知肚明。 方少淮将车停妥,优雅的长腿跨下车,迎接他的是万千坪的绿地与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影,鸟叫虫鸣声声入耳,触目所及没有围墙也没有铁丝网,仿佛有著无限的宽容可以展开双臂欢迎任何人的到来。 营造出这样安详宁静的平和之气,竟是出自于一个日本黑帮会社的大头目,谁信? 万坪绿地中央的建筑迎天而立,恍若白宫,却又比白宫还要得天独厚,坐拥群山,背山面海,不止如此,白宫之人繁忙多事,这里的人却悠闲度日,活像是天下太平。 不必通报,门边也没有守卫,当方少淮的人刚到大门口,大门便为他而开,出来迎接的是一名笑得十分和煦的白胡子老先生。 “您终于肯来了,黑木先生等您很久了呢,少爷。” 这话,极富深意呵。 这么多年来,黑木思齐根本就没有派人找过他,现在他自己找上门了,老管家却说黑木思齐等他很久了? 方少淮微笑闷哼一声,未置可否,上前,展臂抱了白胡子老先生一下,紧得有些放不开。“这些年,您老还好吗?” “好好好,四肢健在,黑木先生没有虐待我。”白胡子老先生呵呵笑著,眼角却泛出了泪光。 “那就好。”方少淮微笑,松开了手。“他……在哪里?” “你找的是我?还是爸爸?”坐在旋转椅上,一身笔挺西装的年轻男人突然转身面对他。 邪挑著的眉,微勾著浅笑的嘴角,略微细长的眼,这男人长得俊美却阴邪,白暂的肤色显示著这男人似乎很少晒太阳。 方少淮轻皱起眉,眯了眼。 “是你……黑木焰?”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个小时候打死都说他不会认祖归宗,比孔雀还骄傲的臭小子? 黑木焰掀掀眉,笑纹淡涌。“没想到大哥还记得小弟,小弟深感荣幸,我说……大哥别来无恙啊?今天怎么会突然跑回来?” “有事。” “那是自然了,说吧,大哥一句话,小弟一定办到。” 闻言,方少淮低眉思索著,黑木帮由这小子主事了吗?若是,也不难猜测为何这几年黑木帮行事如此低调了。黑木思齐淡出,却不甘把帮派交给外人,但直接把帮派交给这个外界也很少人知情的私生子黑木焰,又似乎名不正言不顺的,只好先这么拖著,名义上帮主还是黑木思齐,可真的在管事的却是黑木焰。 传说终究是传说而已,他,方少淮,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明白黑木帮帮主黑木思齐就算在当年那团混战中,真死了一个儿子及一个妻子,也绝对不孤单,他依然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加快活,把他藏在暗处的三妻四妾全接回来住,否则,此时黑木焰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以为……木子财团委托贵帮的案子已经结束。”方少淮决定直接切入正题,那些往事,不是他出现在此的原因,也不再关他的事。 黑木焰挑挑眉,邪气的笑了。“咦?大哥,你不会是专为此事而来吧?” “是。”否则还能为了什么呢? “哈,咱们老头子跟你那血浓于水的亲情你都可以枉顾了十年,为了一个女人的命你却甘心劳动你的一双腿找上门来?啧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咱黑木家的品种何时变成这般了?” 话说,黑木帮家族传统中最著名的一项特色,就是花心又风流,当时日本黑木帮主事的这三兄弟中,他们的老爹黑木思齐则是其中之最,甚至为了一个台湾女人,当年宁可自愿跑来台湾弭平乱事,只因为那个女人想家,想念台湾的空气与土地。 痴情吗?是吧。 可是屈指算算,黑木思齐的女人何止三妻四妾呢?要说这是痴情,可得加上许多的注解了,譬如说,他们的老爹对每个女人都是认真的,只不过—— “感情这种东西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怎怨得了我呢?”这是他们老爹黑木思齐的标准座右铭。 方少淮静默地瞅著黑木焰,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他一样拥有日台混血的血统,母亲同样是台湾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个性;他的母亲温婉良淑,黑木焰的母亲则是狡猾多端,攻于心计,当年,就是用尽了手段打压他的母亲才攀上黑木思齐的。 只不过,黑木思齐毕竟是深爱著自己的妻子,也就是他的母亲,所以,纵使在外头有再多的女人,母亲的地位却从未曾动摇过,但,他并不会因此而感激黑木思齐,因为他亲眼看见母亲的日子过得有多么的不快乐与伤心,母亲眉眼之间的那种痛与哀愁,这辈子他怎么样也忘不了。 好不容易,十年前母亲终于打算放弃她对黑木思齐仅存的一丁点爱恋,开口对黑木思齐说她想家,想带著儿子一起回台湾,没想到黑木思齐竟一口应允,且亲自陪他们回台,却在机场外被当时与黑木帮有恩怨的另一挂黑道帮派给狙击…… 永远无法忘怀亲眼见到母亲被乱枪射死的那种痛…… 母亲倒下的时候,还紧紧地抱住他的身子,温柔的眼神带著宠溺的笑,断断续续的跟他说—— “脱离帮派……我多么希望你……可以过正常人的日子……答应我,淮,去过正常人的日子……我死了,我知道你再也没有牵挂……不必再顾虑我在黑木帮里的地位会被动摇,不必……再担心我会被你父亲舍弃……我一直知道的,孩子……知道你之所以会一直留在黑木帮,是因为我这个没用的妈妈……” 那一夜,是他这一生经历过最漫长最悲痛的一夜。那一年他十八岁,是个小男人了,却只能眼睁睁看著母亲在自己的怀里慢慢的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微笑的死去…… 最终,母亲还是打算给她唯一的儿子一个笑容,他知道她希盼留下来给他的是一个幸福快乐的母亲的样子,可是她却不知道,这样的她反而让他心痛得无法自已…… 究竟,母亲是他的牵绊?或者他是母亲的牵绊呢? 不重要了,真的都不重要了,她死了,谁牵绊谁这个谜底,再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存在。 耳边再次传来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胸膛,不痛,真的不痛,比起亲眼见到母亲的死的那种痛,当时,他还真的有点感激那位开枪的人…… 血花喷溅,即将失去意识的蒙胧视线中,他对自己立下誓言,今后不管生与死,他都要脱离黑木帮而重生…… 因此,当他获救的那一刻,他便改名方少淮,隐姓埋名,彻底与黑木家断绝关系…… 第6章 思绪翻涌得太过了…… 方少淮回过神,将过去埋藏在心底的晦暗往事再次深藏,深遂的眸重新落在眼前这个同父异母弟弟黑木焰的脸上。 他的唇边泛著嘲弄,眉眼之间带著一抹怨恨不平,看这个样子,黑木焰好像是在嘲笑他,其实,黑木焰嘲弄他自己的成分又似乎多一些。 黑木焰的日子并没有比他好过多少——这个认知让方少淮的心一软,冷峻的面容多了一分和悦之色。 “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我以为……你曾经非常厌恶自己身为黑木帮头子的儿子?” “我转性不成吗?”黑木焰斜挑著眉,高大英挺的身躯从椅子上站起,映著窗外绿影朝阳,微光中的他看起来平添一抹萧瑟与忧郁。 “当然可以,只要这不违背你的本意。” “你少自以为是了,你知道我的本意是什么?我早就觊觎著黑木帮帮主之位,你不知道吗?我一直在等待着老头子进棺材的那一天,要把他的一切给接收过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的待着?” 说坦白点,黑木帮台湾分会只不过是黑木帮亚洲分会里极小的存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现任帮主黑木思齐,也就是他们的老爹,常常往台湾分会跑,造成台湾分会莫名重要的假象,也因此,掌管台湾分会的会长,间接成了未来可能接班人的代名词。 方少淮看著他,不语。选择用静默代替冲突。 他与他,谈不上什么兄弟之情,打小,这黑木焰就没真的入住过黑木帮,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任何一个黑木帮分会,只要有他方少淮,不,是黑木淮在的一天,他黑木焰就永远没有一丝一毫的地位。 同情吗? 哈,他的爱心早就在黑木焰的母亲夺走自己母亲幸福的那一天开始,便不再存在了,只是一向拥有良好教养、受著英国化绅士教育的他,缺乏某种黑社会的残酷因子出手去消灭敌人,否则,天知道他是否还有机会这样被人叫著大哥?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想如何接收老头子的一切。”就算,黑木焰说要砍了老头子,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吧? “真的?” “当然。”方少淮认真的望住他。“我说了,我今天是为了木子财团委托黑木帮的案子来的,既然木子财团已经撤销委托,黑木帮就不该再插手,这是做生意的基本原则,我不明白……为什么还有昨晚的那件事发生?” 黑木焰嗤笑一声。“黑木帮收了人家一大笔费用,总要帮人家做点事,哪里错了?再说,撤销委托今天才开始生效,很抱歉让大哥你的女人受惊了。” “她不是我的女人。” “喔?这答案很让我吃惊呢!大哥您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她的确不是。” “那敢问大哥,今天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要我们黑木帮改邪归正,不做这种生意?还是……大哥的博爱与善心无远弗届,对世上任何一个受苦受难、面临黑道威胁的女人都会伸出援手?若是这样,我们不早八百年前就见面了,何必等到今天?” 十年不曾踏进家门一步,要不是为了这事儿,他会放下身段前来黑木帮台湾分会找老头子吗?哼,鬼才信。 方少淮挑挑眉,不置可否。“我今天来还有别的目的。” “是吗?”黑木焰笑著伸出尾指,优雅的挖了挖耳朵。“小弟洗耳恭听,说吧。” 方少淮沉了眸。“过阵子,我需要你的帮忙。” “好啊,不管是什么忙我都帮,可是我有条件。”黑木焰露出俊雅阴柔极了的微笑。 看起来,就是一副没打算让他好过的样子。 “说吧。”狮子大开口他也认了。 “我要你回来接掌台湾黑木帮……”黑木焰边说边欣赏著黑木淮瞬间沉下的俊颜,心里的快意真是不可言喻呵。 因为,让他的大哥黑木淮痛苦的事,就可以让他黑木焰快乐…… 柔软的床,好闻的空气,于嫣觉得身子软绵绵的好舒服,好像要飞上天际,微笑的睁开眼—— 喝!这是哪里? 美丽的娇颜一阵惊恐,蓦地从床上起身,披在身上的被单跟著滑落,露出她丰挺的胸、纤细的腰身及平坦的小腹…… “啊!”她尖叫一声,忙不迭抓起床单盖住一丝不挂的身子,尖叫声一直持续了几声,却发现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举目四望,只见隔著薄纱的窗外高挂著艳阳,还有一望无际水蓝色的天。 水蓝色,这个房间也是。 床单床罩窗帘还有壁纸都是这个颜色,除了水蓝,就是一迳的白,白色的沙发,白色的地毯,白色的橱柜,白色的餐桌餐椅,二十几坪大的地方,应有尽有,却又同时相互协调得如此出众雅致。 这是……方少淮住的地方。 昨夜的一幕幕瞬间回笼到脑海,好像是他嫌她臭,全身脏兮兮的,所以请她去洗个澡,温泉浴池超舒服的,还有按摩设备,她举双手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睡著的,可是,她想她是睡著了,然后咧?他进来抱她出去? 是啊,为了怕她泡澡泡到隔天变成了一具浮尸,他是该排除万难的把她给抱出去…… 唉唉唉,完了完了!不管前因后果究竟是怎样,反正她全身上下都被他看光摸光是决计错不了的! 想到那双温柔又莫测高深的眸子,定定地落在她赤裸裸身子上的情景,于嫣忍不住伸手捂住了滚烫的脸。 羞死人了……怎么办?她好想去撞墙。 “醒了?” 突然,一声极温柔的嗓音从门边传入—— 于嫣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被单给抓紧,抬头,满脸羞意地看了方少淮一眼,只一眼,又赶紧把眼光给移开。 实在是……尴尬得要命! 现在该说什么? 谢谢你把我抱上床? 还是——你昨天有没有对我做出不礼貌的举动? 天啊!昨天她为什么会那么累,累到睡著了呢? 于嫣被单下的身子一丝不挂,虽然此刻,站在门边的方少淮什么也看不到,最多只能看见她裸露的香肩,但,这样被他直勾勾地看著,就好像赤裸裸的呈现在他面前似的,让她整个身子都忍不住热起来。 “那个……”她试著想说些话来免除此刻这种令人难为情的气氛,可是,那道目光好热好热,热到她根本一句话都想不出来。 方少淮像是体贴她此刻的心情,终是先开了口—— “肚子饿了吧?” 嗄? “对。”于嫣抬眸对他一笑。“好饿喔,你可以去帮我买点吃的吗?” 方少淮笑了笑,走过去把一个提袋放在床边。“这个袋子里有几件衣服,你可以换上,我去给你下碗面,等我一下。” 说毕,方少淮转身进了厨房。 于嫣拿过他搁在床上的百货公司袋子,里头有两件三十四c胸罩、两条粉红色蕾丝内裤、一件碎花粉蓝及膝洋装及白色小外套,她看得一阵脸红,倒也没时间犹豫,三两下便把他买来的衣物穿上身。 这套房虽不小,但除了那个小厨房及浴室外,都没有隔间,反正她全身光溜溜地,该看的他昨晚恐怕也都看过了,她又何必假惺惺地躲到厕所去换衣服? 衣服才刚穿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嗓音—— “衣服还合身吗?”方少淮微笑的站在厨房门口,可以听得到锅子里的水还在烧。 “嗯。”她闷哼了一声。 他一定偷看过她的身体,才知道要买三十四c的胸罩……想著,她整张脸烧得更厉害了。 未料,她竟然听到接下来这句气死人的话—— “少爷的眼光一向准,我想是错不了。”风净之前常常在他面前赞美于大老板的好身材,虽然他没刻意记下,但没想到去替她买衣服时却派上了用场,脑海中自动自发浮现了这样的记忆。 好样的!他非得多补上后头那一句吗?他家少爷他家少爷!他的眼中除了他家少爷之外还容得下别人吗? 还有,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风净又没瞧过她脱光衣服的样子!他这么说真是非常气人! 于嫣火了,瞪了他一眼,想也不想的便要打开大门跑出去,不过另外一双脚比她更快一步地挡在大门和她之间—— 她仰首瞪视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泪水就会跟著掉下,因此,她死咬住唇,硬是不要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低头瞅著她泛红的眼眶和紧抿著的唇,良久,唇边不由得逸出一抹叹息。“你究竟在气什么啊?” 是啊,她究竟在气什么?他不在乎她是他的事,她为什么要生气?他又为什么要在乎她呢?说来说去,他与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跟她甚至称不上是朋友,只不过吻了她一次…… 气什么?哈,是气她自己干什么爱上他吧? 他的若无其事,他的不在乎,全都像一根根的钉子钉在她胸口上,让她好难受好难受呵。 蓦地,于嫣的泪珠一颗颗滚落。 见状,方少淮伸手想将她的泪抹去,于嫣却扬手将他的手挥开—— “你不要理我!”她朝他吼。 自作多情已经很可怜了,她才不要这个男人的同情!她会在他面前哭不是为了惹人怜爱,而是根本控制不住,她才不要他误会! “恐怕有点困难。”如果他可以不理她,那所有的事情处理起来应该都会变得简单许多吧? 她泪汪汪的眼瞧著他半晌,他却没有移开的意思,好像打算跟她在门口耗到底似的。 “水应该开了,你快去煮面!” “人都要走了,煮面做什么?” “我不会走,你快去。”伸手抹泪,急巴巴的就是想赶他离开眼前这扇门。 “可我不信啊,怎么办?” “你——”正要开口,小手却被一只大手给牵住。 “你跟我一起去煮面吧。”他不由分说的把她顺道拖进了厨房。 小厨房里很挤,开水的热气把厨房弄得一阵暖,他单手把面条及刚刚切的葱啊蒜的丢进锅里,握住她的大手还是没放开,任她怎么抽也抽不回来。 “喂,放开你的手。”她觉得好热,尤其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滚烫得像是刚丢进滚水里煮过。 “好,先告诉我你在气什么?哭什么?”他觑空瞄了她一眼,见她小脸儿红通通地,煞是好看。 “不必你管。” “说说看,我好改进啊。” 改进什么?说得好像他是她的男人似的!想著,她又要抽回手。 “别急,面快好了。”他拉得更紧,怕她跑开。 “你再不放手,就算面煮好了我也不吃!” “你不吃,那我就亲口喂你。”他接得很顺口,就好像这样的话他常说,一点都不觉生分。 亲口……喂她? 于嫣疯了似地瞧著他,却见他的表情波澜不兴,专心的煮著面。 他是在开玩笑的吧? 一定是。 只不过,这个看起来有点正经又偶尔严肃的男人,会不会太爱开玩笑了一点?之前说她不上医院要打她屁股,现在又说她不吃东西要亲口喂她,有没有搞错?他是她的谁啊? “方少淮……” “嗯?” “请你不要一直开我玩笑好吗……如果我当了真,霸著你不放,你怎么办?”若真的对她无心又无意,又何必老是这样挑动她的心?他以耍人为乐吗?还是他对她其实是有那么一丁点意思的? 闻言,方少淮缓缓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瞅著她瞧。 在厨房这个不算大的空间里,此刻,只听得见锅子里沸腾的水及面条在滚动的声音。 于嫣被他看得有点心虚,赶紧佯装镇定的别开眼。“刚刚那句话也是开玩笑的,你不必那样看著我,我不会霸著你的,我跟你说过了,我早就有男人了,只是他这阵子刚好在国外,所以……唔……” 他没让她再胡扯下去,用他柔软的唇封住了她那低声嚷嚷的小嘴。 这个笨女人…… 如果她当真要霸著他不放,他,应该会很乐意吧? 他想是的。 只是,还不到时候…… 于嫣几乎是在几秒钟之后狠狠的把他给推开—— “你为什么又吻我?”天啊,她现在的脸一定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吧?于嫣害羞又恼怒地瞪著他。 方少淮失笑的睨著她。“你觉得一个男人之所以吻一个女人,会是什么原因?” “好玩,有趣,可口,情不自禁,诱惑,别有居心,喜欢,挑逗,也有可能是讨厌,你是哪一种?”一连串的答案就这么不经思考的从她的唇瓣逸出,丝毫不必考虑。 哈,方少淮低笑出声,望著她的眼眸,更柔了。 “都有吧。”他说,笑意染满他深遂悠远的眼。 “什么?”于嫣没想到,他会回答得那么干脆。问题是,答案究竟是哪一个?他这样的回答,有答跟没答不都一样? “我说都有。” “你又耍我?耍我很好玩吗?我跟你说,你不可以再吻我了,如果你再吻我,我就——” “怎样?”他好期待。 “我就把你拉上床,让你对我负责一辈子!”说完,于嫣甩开他的手,害羞的连忙逃离他身边。 方少淮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纤细曼妙的背影,唇边是抑制不住的微笑。 天啊,她真的好可爱。 害他忍不住,想这样一直和她在一起。 在风珍木那儿夺得了此事的主控权之后,现在只剩下搞定这个女人了。 而比起前者,无疑地,这个女人才是最大的麻烦,因为她一点也不合作,好像以与他杠上为乐,老爱跟他唱反调。 他叫她待在他家好好休息两天,她偏偏撑著一身的痛跑去开店营业,后来他提早下班过来了,叫她早点把门关上休息,她说客人最大,怎么可以赶客人走?那就罢了,现在店内空无一人,他看她好几次都忍不住去摸肚子,可见她的肚子又泛疼了,却死都不愿意把门给拉上。 真是个固执的丫头! “于嫣……” “不要跟我说话。”她不想听!搞不懂他为什么一直赖在这里?害她心乱,害她心跳,害她越来越不能不见到他,总之,她已经越来越不能没有他了,他不在,她就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这男人又没说爱她! 这男人也没说要她! 甚至连喜欢她都没说一句,却对她一吻再吻,搞得她芳心大乱…… 坏蛋!大坏蛋!这样逗著她觉得很好玩就是了…… “不用说的,那我就用做的。” 什么?于嫣不解的抬起头来,见方少淮走到门口,唰一声的把店木门外头的那一扇铁门给直接拉下来——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流氓啊。”于嫣气得吹发瞪眼,也不管肚子疼不疼了,起身就想跟他拚命。 一拳就朝他的胸口捶下去,咚——好大一声响。 她缩了手,觉得手疼,一双眸子还是瞪著他。 这男人有病吗?竟躲也不躲的让她打?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我却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不过,既然是我惹你生气的,想打我的话就一次打个够吧,打到你气消为止。”他呻吟闷哼著,却依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这样,她怎么打得下去?而且打他,她的手搞不好比他的胸口还痛……等等,他不会知道是这样,所以故意要她打他的吧?真是最毒男人心! “你真要有诚心,就等我肚子的伤好了以后再让我打。” “好,现在你承认自己的伤还没好了?” “嗄?”中计了。 温柔地望住她的眼,方少淮轻声细语的对她说:“既然你的伤还没好,就得休息。” 她让丫丫休假,自己却硬要跑来开店,这女人的笨与固执,真的让他刮目相看。拥有信义计划区一大块土地的她会缺钱吗?她为什么赚得这么拚命? “我……我……去收拾一下。”被他那温柔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于嫣脸一红,杠不下去了,回身要走—— “我来就好了,你在这坐下来等。”他伸手拉过她,让她在一旁坐下,指尖触碰到她的手时,她差一点又要惊跳起来。 现在,她是避他如蛇蝎吗? 他明明可以在她的眼中看到思念,他可以很肯定的知道她是极想念他的,因为她一看到他出现在店里时,本来毫无光采的眸子就变得闪闪发亮,只不过,就那么一瞬间,那股欣喜似乎又被一股不知名的气闷所取代。 这就是所谓很难让人搞得懂的女人家心思吧? 方少淮嘴边噙著抹笑,卷起衬衫袖子,拿起吧台的抹布走到每一张桌子前擦拭著,擦干净了之后,又把水槽内的杯碗洗净,拿扫把把里里外外扫了一遍,还用拖把拖了一次,动作简洁俐落,好像这些都是他平常做惯了的事,他甚至一点别扭也没有的怡然自得。 做事的时候他好专心,半点儿也不马虎,修长的指尖在冲水的时候,温柔抚著杯碗的动作,就好像他的手正在摸一个女人,轻柔、珍视的模样真的让她有点嫉妒起那些杯子…… 她真的疯了。竟然只是看著他做事的样子都会想到那上头去?她才二十四岁啊,怎么就发春发成这个样子? 捂住小脸,她的脸更是红透,贝齿紧紧扣住下唇,是为了以防她真的花痴到开口邀他上她的床。 “喂。” 他唤她,柔沁如水的嗓音近得恍若在鼻尖,于嫣蓦地睁眼,果然看见这男人一张俊死人不偿命的脸近在咫尺,下意识地头往后一挪,一只手在她的头即将吻上壁面的那一刻及时护住了她—— “小心。”气息轻吐,好闻的男人味似有若无的飘进她的鼻尖。 两人的姿势很暖昧,他俯低著身子单手定住她的头,另一手搁在她的身侧,而他直挺的鼻尖几乎要轻触到她的…… “你……”心快跳出了胸口,她可以听得见心脏怦怦跳的擂鼓声。 “我想吻你,好吗?”他的嗓音柔得可以滴出水。询问间,他的唇已摩挲过她,瞬间轻含住她荏弱娇艳的唇瓣。 “唔……”她轻吟出声,任他轻灵的舌滑溜地窜入,极为技巧性的抵开她的贝齿,与她的舌尖密密纠缠…… 脑袋瓜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唇齿之间感觉到的是那股湿湿的、热热的、饱含著男人犷味的气息…… 约莫一分钟后,方少淮轻轻地松开了捧住她小脸的大掌,修长的指尖温柔地揉搓著她光滑细致的下巴,见她眸间蒙胧,朱唇微张,好看又迷人的瑰丽色彩熨烫著她的脸,听她不均匀的轻喘与呼息,如丝般地吹在他敞开衬衫的胸膛间,撩拨起属于男人原始野性的渴望与悸动。 不好!方少淮在心里低咒了声。 千不该万不该,她长得如此令人垂涎又心动,让他常常在恍神之间忘了自己正在做什么…… 方少淮热烈的眸光陡地黯淡下来,抿紧的唇像是在生自己的气,一双流连在她唇瓣颊畔的手有瞬间的停顿与犹豫—— “你……”她想问:你为什么又吻我? 长长的睫毛眨巴眨巴地,流水般的眸光盯著他瞧,却尽是挑逗与渴望。 她根本没有立场控诉他的吻!如果现在的她给他一巴掌,更是显得矫揉造作得可笑! 明明,她就是渴望著他的吻。 明明,她就是想要他的拥抱,甚至希望他可以不要那么绅士,对她做得再更多一点…… 她可以直说吗?关于她想要他狠狠抱她一回这档事? “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想吃掉你。”马上。 真的?她也好想被他吃掉喔!于嫣的眸子瞬间发亮。 “那……就吃吧……我不会介意的……”她听见自己用滴得出水的声音对他说著勾引的话。 说完,脸蛋像是被丢进滚水里煮熟的虾,瞬间爆红不已,啊啊啊的啊半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看他一眼都不敢。他也狠,半天不说一句话,是在嘲弄她吗?还是受不了的皱眉? 于嫣捧住脸,觉得今天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又气又恼又羞地将身子一低,想要从他的腋下钻过去—— 没让她来得及从他身边逃开,方少淮长手一伸,将她的身子提进怀中,眸光微沉,俯身又给了她一个吻—— 这吻,像是要攫取她的灵魂,她的身,她的心,他霸气地吸吮著她颤栗不已的荏弱唇瓣,阴暗的一抹诡光在他眼眸中流转,一闪而逝,却益发的让他加深加长了这个吻。 如果,只是如果,他真的把持不住要了她,那么,这一切也都是她自找的…… 怨不得他。 第7章 云咖啡屋这几天的生意又恢复了往常的水准,于嫣忙得不可开交,早上忙著回日家收拾整理被那场火波及的东西,一边联络合作过的木工跟水电工到家中查看及沟通一些要修要补的细节,到了下午开店的时间,她又要跑回店里去顾店,一直到晚上店门拉下才可以喘口气。 可是,纵使她忙得不可开交,脑海里却老是兜著那个高大温柔的身影。洗杯子的时候会在水里看见他带笑的温柔眼神,告诉她要小心,别又被东西给割伤了;抹桌子的时候,眼角余光好像也会瞧见他的视线缠绕在她身上,不时还给她一个微笑;就连每天要拉下铁门的时候,仿佛都可以感觉到另一双有力的手会在一旁帮忙。 只不过是一连串的吻而已…… 纯情得就像是青春期的男生和女生在谈恋爱,却让她对那个男人心心念念,快要废寝忘食。 “于姊!于姊!”丫丫唤了两声没人理,咚一声直接跳到于嫣面前好让她正视自己的存在,结果却吓得于嫣脸色发白,差点没口吐白沫了,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于姊,你还好吧?” 于嫣没说话,只是瞪了她一眼,肚子却一阵不适,一股作呕的感觉蓦地涌上,让她飞奔的跑进厕所,身子一弯,哇啦啦的便在马桶里吐了一堆…… 丫丫不放心的也跟了过来,见她这般吐法,忙不迭拍著于嫣的背。“于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于嫣摇著头,接著又是一阵干呕—— 这模样,她曾经在自己怀孕的嫂嫂身上看过哩!丫丫狐疑地看著于嫣半天,不好将自己的猜疑说出口。 呕吐完,于嫣身子虚弱的靠在洗脸槽上喘著气,一会儿抓起牙刷牙膏漱完口,再拿毛巾擦了擦脸和手,抬起头来看著镜中苍白的自己的同时,也看见丫丫那双没遮拦的怀疑眼神。 她没好气地瞪著丫丫,觉得很想笑。“我没怀孕,如果这是你脑袋瓜子里所想的事的话,删除它。” “真的吗?”丫丫努努鼻子。“每个未婚生子的女人,一开始都不会承认自己怀孕的事实。” “喔?你怎么知道?” “我——电视电影都是这么演的啊!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吧?” “是吗?”于嫣噗一声的笑出来。“你吃过猪肉吧?” “废话,我当然吃过啊。”大部分的人都吃过吧?这是什么鬼问题! “那你看过猪走路喽?” “嗄?”丫丫一愣,小脸儿发红。“没有……” “那不就对了。”于嫣耸耸肩,走出厕所。 丫丫忙不迭亦步亦趋的跟上去。“唉呀,那只是个比方嘛,于姊,如果你真的怀孕了,一定要老实告诉我喔,我保证不会说出去,而且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知道吗?女人怀孕真的很辛苦也很累,如果没有人好好疼著,一定会觉得很委屈很辛酸很不值得……啊!”鼻子突然撞到前面的于嫣,痛得丫丫叫出声。“于姊,你干什么突然停下来啊,我的鼻子都被你撞歪了……啊?你……你……” 丫丫瞪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支吾半天也吐不出半个字来,于嫣也幽幽地瞅著他,对他的意外现身觉得又高兴又生气,心里百感交集得紧。 “我的名字叫方少淮。”见这小妹妹你半天也没个下文,方少淮微笑的开口提醒这个一见到他嘴巴便合不拢的小女孩。 “嗄?是,方少淮,我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罢了。 咦?不会吧?是这样子的吗?脑袋瓜子突然灵光一闪—— 丫丫一双古灵精怪的眼顿时看看方才还一脸死白,此刻却一脸红通通的老板于嫣,再看看这笑得一脸温柔的高大男人……喔喔,乖乖,她似乎有点搞懂是怎么一回事了。 才子佳人,本该是这么配的啊。只是,她到底在什么时候错过了什么细节?竟然连这两个人关系进展到这种程度了都还不晓得? “你来这里干什么?”于嫣口气中带著浓浓的火药味,大有拿扫把赶人的老姑婆架势。 呕呵,她想他好几天,他失踪了好几天,一出现,脸上又挂著温柔似水的笑意,干么?迷惑她啊?当她是三岁小娃吗?以为他这样温柔的对她笑一笑,她就会马上忘记他上演的失踪记吗? 当然不! 方少淮见她嘟著红艳艳的唇,摆出这等架势,得知她果真气得不轻,唇边的笑意反而更加深浓。“我想你,所以我来了。” “你想——你想什么?”于嫣口拙了,刹那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这男人,何时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了? “他说他想你,所以来看你。”丫丫在一旁帮腔,就怕老板真的没听见这句甜言蜜语。 于嫣回眸瞪了丫丫一眼。“要你多嘴,我是要他再说一次!” “我想你。”不负所望,方少淮再次温柔的说出同样的话来。 于嫣的背脊一僵,眼眶陡地一阵酸涩。“这么久才想起我,称得上想我吗?” 人家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他是什么? “你生气了?”方少淮睨著她红通通的眼,这几天她没睡好吗?不会因为想他而每天晚上都在被子里偷哭吧?他到国外出差去了,也才几天,她就想他想成这样吗? 他不知道该开心还是叹息,心里头五味杂陈。 “我才不会生气,要来不来是你的事,我管得著吗?” “这几天,我是到国外办点事……” “不要解释了,那不关我的事!”她蓦地打断他,低头便要越过这尊门神走到外头去。 “唉呀呀,于姊,你有孕在身怎么可以这样横冲直撞的——” “你说什么?”方少淮沉了眼,伸手挡住丫丫的去路。“谁有孕在身?” “当然是于姊啊!” 于嫣气得忙不迭转过头来瞪著她。“丫丫!你再胡说八道我就——” “是真的啊,这件事我不得不说,刚刚于姊突然肚子不太舒服,一副快要呕吐的样子,后来她就冲到厕所大吐特吐一通,这绝对是怀孕的征兆!方先生,男子汉大丈夫敢做要敢当,你不要看于姊对你凶巴巴的样子,她这几天一定都在想你,否则她刚刚看到你时脸就不会变红,你知道吗?你来之前,她的脸苍白得像鬼一样,我还以为她得了什么病呢,原来是——” “是你的头!”真是越说越扯!于嫣奔回来,手上拿著一盒苏打饼干,索性拿一块塞进丫丫嘴里。“跟你说我不是怀孕,你倒说得头头是道,你是存心害我嫁不出去是不是?” 吼完,才觉得有点口误,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你真的怀孕了,我们就马上结婚。”方少淮温柔许诺。 他疯了!她跟他根本就没上床怎么会怀孕?好吧,如果她真的怀孕了,那也铁定不是他的种,他竟然说要结婚? 呵,哈哈,呵呵……他老爱开玩笑,让她根本弄不清他说的话里头究竟有多少真多少假了。 此刻,他与她并肩走著,街灯将他们两人的身影拉得好长,一路无话,但他三不五时回眸盯著她的小腹瞧,让她不自在到了极点,该不会,他真的以为她的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吧? 清风徐徐,吹在颊畔的感觉让人觉得好舒服,于嫣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合上眼,感觉那风轻拂过脸颊的柔情。 她喜欢夏夜,尤其是这样深的夜走在台北街头的红砖道上,偶尔的车流声让世界不至于太寂静,也不会过于扰攘吵杂,没有阳光照射的夜晚,不至于太酷热,也不会太过寒冷,就像现在这个样子,比吹冷气来得有人性多了,而且莫名的觉得幸福。 “明天,我带你上一趟医院。” 风仿佛停止了,幸福的感觉瞬间没了,于嫣愣愣的睁眸瞅他一会儿,接著唇角勾起一抹笑—— “天啊,你真以为我有了?”笑意不及眼底,她的心泛起一抹苦涩。 如果他真的这么想,那么他的意思也同时代表著……她这个女人很随便。 否则,她怎么可能身边有了可以暖床的男人,却三番两次让他吻她? 方少淮没有忽略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愤怒,虽然她以笑容来掩饰,但却逃不过他的眼。 “你之所以呕吐,一定是上次被那家伙打伤还没有痊愈,所以我必须再带你去一趟医院。”他不疾不徐地说著,间接的解释他其实并没有以为她怀孕。 “你……”于嫣有些错愕,为自己错怪他的好意而刹那红了脸。“你刚刚一直盯著我的肚子瞧是因为……” “关心。”他接话,伸手将她给拉近。 “是……吗?我还以为……”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得只剩分寸,让于嫣有些心慌的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出口的字句也破碎成一块一块地。“还以为……以为你……” 太近了,近到她只要一抬眼就会看到他光洁带著青渣的好看下巴,再抬高眼就会对上他的唇…… 他的唇真的很性感,薄薄地、淡淡地、大小适中,笑起来尤其好看,让人几乎要忍不住上前咬一口……于嫣吞了吞唾液,低下了头,不住叮咛著自己绝不可花痴的巴上前去,这太没形象了! “我知道你目前只有我一个男人,就算想怀孕,也得有行动才行。”以为个半天,还是由方少淮体贴的接下她说一半的话。 什么跟什么……有点被看不起的感觉。 于嫣仰起小脸。“你如何肯定我只有你一个男人?” 俊美无俦的脸庞有著无限的温柔,瞅著她的目光带著笑,也带著宠爱与宽容,尽管他此刻的表情的确很让人迷惑,但她却无法忽略他话里那种近乎自负的肯定。 “因为我调查过你,你的一切我都了若指掌。”他在心里低喃。 面对她时,方少淮垂眸浅笑,俯身轻啄上她的唇,轻浅的呼吸极尽撩逗地、似有若无地吹在她颊畔…… “因为……你的身上没有别的男人的味道,只有我的。而我保证,你身上的我的味道会越来越浓烈,直到你再也无法忽略它们的存在……” 没错,她再也无法忽略它们的存在…… 因为从那天开始,方少淮几乎每天到她家里及店里报到,这样还不够,他说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睡在烧了三分之一的房子里,所以温柔的坚持著要睡在另一间她当仓库使用的房间陪伴她,然后每天睡眼惺忪、严重睡眠不足的起床去公司上班,上班之前,他会先陪她吃完早餐,再送她回家或是到店里,把她嘴角没吃干净的早餐给吃完,然后才会不甚餍足的去上班。 “每天这么晚才去公司不要紧吗?”她曾经问过他。 “不要紧,我上班不必打卡,再说……你也是我的公事之一。” 她愣著,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例行公事啊。”他笑了,眸子闪了闪,不知在心虚什么。“我把你当成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天都要亲密的对象,不是例行公事吗?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我才没有。” “你有,美丽的小脑袋瓜子常常在胡思乱想,以为我不知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常常在想著——这个方少淮为什么一天到晚往我这儿跑?为什么老吻我?他喜欢我吗?爱我吗?如果是,他为什么会爱上我?如果他真的爱我,那么,这爱可以持续多久呢?我跟他是不是可以长长久久一辈子呢?对吗?” 对,对极了,她是常这么想的,而且是每天睡前的必做功课——把他为什么爱她?可以爱她多久?翻来覆去想上好几遍。 她哑口无言的呆呆望著他,心里的想法被对方知道的感觉,还真的有点给它不好意思。 “除此之外,你还会想……如果哪一天失去了我,你该怎么办?我开车出去你怕我撞车,我走路出门你怕我被车子撞,或被突然掉下来的招牌砸到,我感冒咳嗽你怕我得肺炎,我睡得沈点,你怕我永远不会醒过来……” 一只小手陡地捂住他的嘴。“别再说了,我都承认,你是要怪我神经质对吧?我在猜你是不是趁我睡著的时候,偷偷跑到我房间偷听我说梦话,不然怎么会知道我的脑袋瓜子在想什么?” 顺势而为,方少淮的唇轻吻著她的手心,她羞得抽手,唇改为吻上她的眉与眼、她的唇、她圆润的下巴、敏感的锁骨和起伏不已的胸口…… 情况突然急转直下,他细密热切的吻几乎滑过她身体的每一寸,点燃她体内早已蠢动多时的欲火,她的身子不禁颤栗著、悸动著,他每吻她一寸,她的心就往后退一分…… 不止心,还有人…… “你……你还没说为什么?”她被他吻得晕头转向,可还没忘了方才的疑惑,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想转移掉他的注意力,否则……接下去的事情,她不知道发生之后会不会后悔…… 闻言,方少淮果真停下了动作,火焰在他的眸间跳动,仿佛想要把眼前的女子给燃烧。 “我之所以知道你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是因为……我也是这么想你的……” 她幽幽的眸盈著泪,看他半晌,感觉他的心跳密密地贴著她的心跳,然后,她的双手双脚蓦地缠上他的…… 天啊,她爱死他了,怎么有一个男人可以这么贴近她心底呢? 极速,情狂,是化也化不开的浓情密意。 终是……满室春情,无怨也无悔。 灰蒙蒙的周末午后,眼看就要下起大雨。 丫丫和于嫣忙著把店门口的桌椅拖到可以遮风避雨的廊下放好,陡地,天空响起一阵雷,吓得两人用手护住头奔进了店里,怎料,脚才一踏进店内,窗外就下起了大雨,加上轰隆隆的雷声,好不吓人。 于嫣微皱著眉,低头看了一下表,四点三十七分,早该来到店里的方少淮却一直没到,让她的眼皮打从刚刚就一直猛跳。 她望著窗外,见那大雨随著雷声阵阵倾盆而下,简直就是一整个沮丧不已。 谈恋爱的人都像她这样吗? 见不到人就像失了魂,凡事都提不太起劲来。 “怪了,于姊,那个风公子怎么最近都没上店里来?”丫丫随口问著,洗净手张罗起刚刚进门那位客人要的薰衣草奶茶。 “他来做什么?”经丫丫这一提,于嫣才想到确实有好一阵子没见到风净了,是因为方少淮吗? “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要追于姊的,没想到却被他属下给追走了,老实说,要是我是风先生,我一定会觉得很丢脸,面子里子都没了,铁定对方少淮没啥好脸色。” “会吗?”风净怎么看都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心机应该不会那么重吧? “男人很难说的喔,有时候比女人还要小鼻子小眼睛,只是身为男人不好说,就闷在心里,其实对某些事是十分在意的。” “他不会啦。”虽然她不项喜欢那细皮嫩肉,不太有男人味的风净,但,去除他老是缠著她让她有点烦之外,老实说,那小子看起来可爱又热情,怎么瞧也不像是个会欺负人的角色,狐假虎威的成分多一点吧?他的眼睛很澄净,有一股可以净化人心的力量。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忘了我是天底下最美丽聪明的于大老板吗?” 丫丫听不下去了,端著奶茶走出吧台,脚步虚浮不稳的好不容易才让手上的奶茶安全抵达到客人的桌上。“您的薰衣草奶茶来了,请慢用。” 回头,丫丫正想著要继续先前的话题,眼睛却突然望见门口那个一身狼狈不堪的男人—— 可能是她的错觉吧,眼前这个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男人眼眶好像还红红的,身子不住的颤抖,模样儿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此时的风净看起来根本不像男人,我见犹怜的脆弱模样甚至比女人还要令人心动…… 哇,她在胡思乱想什么?见鬼了! “于姊啊,他来了。”丫丫用手比了一下门口。 方少淮来了?于嫣一听,先用手顺了顺发,再回眸一笑—— 这笑,却陡地僵在脸上。 第8章 两杯热咖啡、一块起司蛋糕、两块巧克力外加一块提拉米苏,风净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直到饭后饱足,这才仰起一张迷人的笑脸,用唇努努于嫣替他披上的外套,说了声谢。 “你怎么了?”于嫣没搭理他的道谢,见他终于吃完桌上的所有甜点及咖啡,这才开口问他。 尽管风净什么也没说,但他这样狠狠哭过不知几百遍的泛红双眼,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他的心伤与脆弱。 “什么?只不过不小心被一场雷雨给打得像落水狗一样罢了,能怎么著?”风净避开她的眸,笑嘻嘻地说话。“你们女人就是这个样子,喜欢胡思乱想,所以我才讨厌当女人。” 要不是被某人气到没地方去,他应该不会闷著头就跑到这里来吧?这世界明明很大,伤心的时候却没地方跑,他风净真是可怜透项了,唉。 这话有语病,于嫣瞄瞄他那张漂亮十足的脸,再瞄瞄他弓著的身子一眼,叹了一口气。“你本来就不必当女人,如果你想当,恐怕也得先去动动隆乳手术才行,那我包准你比河莉秀还美还动人,想要吗?我有认识的医生,要不要我介绍给你?” 嗄? 隆乳手术? 风净头一低,下意识地瞄了自己胸部一眼。 好吧,是有点小啦,所以他才会爱上于大老板的性感好身材啊…… 风净脸红红地,又是羞又是气馁,小小叹了一口气,转身就想走,一双柔荑蓦地伸过来盖住他的手—— “怎么?吃饱了喝足了,拍拍屁股就想给我走人啊?”于嫣笑得风情万种,把几百年忘了拿来用的风骚样又给重新拿来使,不仅是笑得艳,连话也说得娇吟吟地。 风净见状,快要岔了气。 他敢保证这女人一定是古代的艳姬投胎转世,才会一个变脸变声,便有那能耐让人瞬间酥软到骨子里去,连他这个……呃,该对女人的媚功免疫的男人都不例外,啧,他看得脚都软得快走不了路,更甭提离开这家店了。 “不然……你想怎么样?” “说说看你近来去哪儿啦,怎么突然消失了?嗯?” 风净挑挑他秀气好看的眉,突然凑上前去,诡异的盯著她瞧。“嘿,你关心我啊?你开始想我了?连我那位有著绅士风范、绝佳气度、迷人万千的方哥哥,都无法满足你?你想跟我搞劈腿?” 虽然他有好一阵子没来了,但方哥哥和于老板的发展他可是都看在眼里的,好几次还撞见方哥哥到店里帮忙,连他故意跑去问他帮他追到于老板了没?方哥哥竟然直接回答:“她爱上的人是我。” 哈哈哈,害他那几天偷偷在被子里笑到肚子痛。 话说,他本来的目的就是要方哥哥和于老板在一块啊,没想到,他这红娘当得还真不错…… “方少淮是谁?我不认识。” 嗄?风净愣了一下,看著于嫣。“你说你不认识方哥哥?” “对,不认识。”于嫣红嘴儿一抿,勾著双媚极的眼瞧他,眼角却散著一股冷意 胆敢让她从天一亮睁开眼睛,便一直盼他等他等到现在下午五点却一通电话都没有的男人,她当真不识得!周末耶!他承诺过几百次一定会来店里陪她顾店的,结果人咧? “小俩口吵架了?” “现在在说你的事,你胡兜个什么劲啊?”桌子一拍,老板娘生气了。 “我……我在深山里修炼啊。”被她的气势一吓,风净乖乖的说出口。“那里山明水秀的好漂亮,可是那里住著一个可怕的撒旦,每次不是拿他的丹风眼瞪人,就是拿他比鬼还厉还白的脸吓人,不然就是对我吼叫……” 于嫣听得入神,忍不住伸手拍他的头一记。“你笨啊你,不会走吗?谁绑住你了?” “我也想走啊,可是不行。”他一走了之,方少淮就水远离开不了风家,一辈子得在风家做牛做马。 其实,这干他什么事呢?方少淮要当牛当马的话,他风净不乐得轻松?偏偏他心软,就是见不得自己的爸爸欺负方哥哥,才会硬著头皮答应爸爸的条件——进入深山跟一个男人修炼如何当一个杰出的企业家第二代! 啧,那男人杰出吗?他横看竖看,都觉得方哥哥比那叫黑木焰的男人杰出个千万倍! “为什么?” “因为方哥哥啊,他没有把他之所以在木子财团做牛做马的原因告诉你吗?为了他,这回我可是铁了心要改头换面的,否则,我就不必受那黑木焰的欺负,受足了他的气。我告诉你啊,这么杰出又万能的方哥哥,之所以会窝在我们小小的木子财团,完全是因为十年前我爸在路上救了他一命……” 木子财团还叫小吗?于嫣不予置评。 方少淮无比杰出又万能吗?她只知道他帅得一塌糊涂又温柔得乱七八糟,他吻著她的时候可以让她的脚趾头都蜷起来,身子也像麻花辫般紧紧缠住他,在某方面而言,他的确是杰出又万能的……好用。 风净一长串的说起了方少淮的过去,于嫣时而皱眉,时而胃部紧缩的凝听著,直到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丫丫,接电话。”于嫣头也不抬地朝里头叫。 “于姊,我在忙啦,你帮我接一下好吗?” “等我一下。”于嫣朝风净笑了一下,移到吧台前去接电话。“喂,您好,这里是云咖啡屋。” “我找于嫣小姐。”话筒的另一头传来一阵低沉好听,却有点阴沉沉的男性嗓音。 “我是,请问你哪里?” “方少淮在我们手上。”开门见山,对方毫不罗嗦的直接切入正题。“如果你要他的命,就不要报警,更不要轻举妄动,我们会再跟你联络——” “等一下!”于嫣的手紧紧抓著话筒。“你还没告诉我你们要多少钱!” “五千万,我们再联络。”喀一声,对方挂掉电话。 五千万?于嫣呆愣在当下,手一松,话筒掉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风净走近,伸手将话筒捡起挂好,见于嫣依然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微挑起眉,抬起她的头,让她不得不面对他。“喂,回神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里头是谁,为什么跟你要钱?地头蛇要收保护费?还是哪个不要命的警察跟你要保护费?” “都不是。”于嫣深吸口气,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是方少淮……他被人绑架了,他们开口要五千万。” “怎么会这样?方哥哥跟谁结了什么仇怨吗?不对啊,对方还知道要打电话来跟你要钱,可见他们对方哥哥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不过,这似乎也说不太过去……”风净凝眉沉思。“真要勒索,他们针对的对象该是木子财团才对,木子财团比你这个小女人有钱不知多少倍,难道他们是笨蛋?” 于嫣的身子晃了晃,走回位子上坐下来。“也许他们刚好在他的手机上发现我的电话,也或者是方少淮只告诉他们我的电话——” “不可能!方哥哥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如果他可以有选择,他一定会告诉对方我的名字,而不会选择连累你,因为你根本没有能力给钱,只有我有能力给钱,所以,结论可能是前者。” 只是……手机话簿万中选一的名单里,她这么刚好就雀屏中选。这也不太可能啊!这其中总让他觉得有点古怪…… “你有仇家吗?”目光突然兜到于嫣苍白不已的脸上。 “没有。”她安分守己的顾著一家小店努力工作,会有什么仇家?台湾的有钱人多得不知凡凡,再怎么样都不可能锁定她这种人来勒索啊,何况,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钱人,她身上除了那块地和这家咖啡馆,她户头里的存款根本就没有超过七位数…… 等等,那块地…… 该死的!于嫣小手往桌子上一拍,气得站起身。“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帮人干的!” 被她突如其来这一掌吓了好大一跳,风净拍拍胸口压压惊。“哪帮人?” “就是那些政府狗官啊,当初为了要图利商人,在信义计划区的竞标案上卖个好价钱,想尽办法恩威并施的逼迫我把我太祖父留下来的地给卖掉,找来了地痞流氓、律师每天来店里烦我,我当时索性就把刚开的店给收起来跑出国去了,我以为他们罢手了,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又想要卷土重来,还干起绑架勒索这种下流事!可恶!这世界没有王法了吗?该死的!我要去告官!” 想著,于嫣一股脑儿想冲出去,风净及时拉住了她。 “要告官,得先等方哥哥平安归来才行。”对他而言,方少淮的命比任何事都还重要上百倍。 “可是——” “你非常确定这件事跟方哥哥被绑有关吗?会不会其中根本没任何关联呢?如果这其中没有任何关联,那么,就算你告官也只是找自己麻烦而已。” “那该怎么办?”她的心一团乱。 “先把钱给他们,如果他们真的是你所说的那帮人……你把地号资料给我,我可以帮你查出你那块地附近的地是属于谁的,是谁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往这个方向查会有线索得多。现在就先给钱吧,方哥哥的命比那五千万重要多了,也比你那块地重要多了,除非……你不同意?” 呼吸再呼吸,于嫣激动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下来。“除非把那块地拿去卖,不然我根本凑不出五千万。” 风净温柔的伸手拍拍她。“钱的事交给我就行了,我什么没有,钱最多。” 她瞪他。“可是我以后也没钱还你。” “不必还,我会找方哥哥要。” “那还不是一样。”她咕哝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地传进风净的耳朵里。 “嗄?”风净一愣,有点摸不清状况。“哪里一样了?” 她瞪他一眼。这个笨猪头! “告诉你一样就一样嘛!听不懂拉倒!”自知口误,不过覆水难收…… 见她含羞带怯的微恼模样,风净突然懂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老天!你已经想著要当方太太了啊!方哥哥究竟有什么本事,可以让你这么快就以身相许 ——啊!” 一拳击来,差点把他刚刚吃下肚的东西给打到吐出来。 于嫣的粉拳可是一点都不“粉”的直接打在他肚子上,要命了!他的身子虚,怎堪她这样虐待啊?只好跑!努力给它往前跑! “别打了!好痛!你还打!小心本少爷不帮你救夫!啊!别打了!别打了!” 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风净瞪著眼前的一切。 废弃的仓库里竟是个豪华的现代办公室,窗明几净,举目四望一尘不染,原以为一路踩过来会踩到什么尸体大便的,可是什么鬼都没有,当灯光乍然亮起,好像不起眼的南瓜刹那间变成一辆豪华大马车,令人惊喜又错愕。 不过,错愕的根本不是这些雕虫小技,而是眼前的这个绑架犯,这个他打死都不会错认的男人,这个全身上下布满邪气阴气地鬼之气,连笑的时候都让人打颤不已的男人…… “黑木焰?”风净喃喃地念出这个男人的名字,活像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在报丧。 黑木焰眯起了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正是我想问的,你怎么会在这里?”风净直盯著黑木焰瞧,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间凝结了。 “我来办事,你呢?”黑木焰冷冽无情的眸扫过一脸不安的风净和他身旁苍白著一张脸却力持镇定的女子于嫣。 接著,他的目光移向他们带来的行李箱。 不用猜,那两只行李箱里,放著的应该是他要的五千万。 连银行都没营业的周末晚上这短短时间,她竟然可以如期的把五千万现金搬到他面前来,无疑地,这都是风净搞的鬼!只有这小子有本事可以叫银行周末开门营业,也只有这小子可以有办法叫人在短短几个钟头内,调足五千万的现金。 这个坏他事的家伙!真该打一顿屁股 还有,这小子跟这女人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会一同前来?这女人又为什么会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找上风净?一股不知名的愤怒缓缓地淌过胸臆之间,让黑木焰看著他们的眼神益发的冷漠。 “我也是来办事啊。”风净不由得挺了挺胸膛,不想被他的目光给吓回去,不过,想想,又觉不妥,忙不迭把胸缩回来。 就算他的胸真的很平,可是,男女终究有别啊,他得防之慎之!切莫赔一时之气,而坏他身为男子的千秋大业! “你办什么事?” “你又办什么事?”不能挺胸,但上前几步示威不犯法吧?风净往前走了几步,把于嫣晾在身后约莫七、八步远的距离,与黑木焰的眸光相对。 好黑的一双眼呵,深不见底,这么近看著他,好像整个人都快要被他吸进去似的。 “这样盯著我看不太好吧?”黑木焰的唇边噙著一抹笑。“我会误会你有某方面的特殊倾向。” “去!”风净撇撇嘴。“就算我有,我也不会看上你这个苍白鬼!” “那最好。” “废话少说,方少淮人呢?你有没有搞错啊?竟敢绑我的人?还有,你缺钱吗?堂堂黑木帮这么大的帮派,竟然要勒索一个小女人?没想到黑木帮不仅干军火买卖,连这种小勾当都接真够没品的! 黑木焰敛眸,沉下的眼定定地落在风净脸上。“钱水远不嫌多,何况,代人讨债勒赙本来就是黑木帮初创时的本业。” 风净冷哼了一声,不屑归不屑,但这阵子跟在这男人身边,倒真的领略了这个男人的某些真本事。只不过,说到底,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爸会选择要他跟著这个男人,学习如何当一个真正的企业家?这男人干的是黑道买卖耶,就算他很了不起又如何?难道老爸要他学他所做的龌龊事?包括掳人勒赎?啧!真是不明白! “谁这么大的面子,这小小五千万的案子竟需要你大少爷亲自出马?” “帮有帮规,我们不会出卖委托人的任何资料。” 风净闻言,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方哥哥……我是说方少淮人呢?” “不好意思,委托人临时改变主意了。” 于嫣的身子一僵,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身,让她几乎要哭出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风净狠狠地瞪著他,头一次,他忘记要害怕这个男人随时有可能会伸手掐死他。 “意思就是……委托人还要再追加五千万,明天中午这个时候,我要看到钱,失陪了。” 黑木焰微笑,起身,修长的双腿衬著他挺拔的身躯,步伐极度优雅的缓步离去—— “够了!不必等到明天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于嫣突然大声叫住了他。“我知道他们要的是这张地契,这里还有印鉴证明和印章,一并拿去吧,我只要马上看到方少淮……毫发无伤的出现在我面前。” 黑木焰挑了挑眉,眸底闪过一抹兴味。 他真的好嫉妒方少淮啊,竟有一个女人这样爱著他,害他真的真的不太想放人了…… 方少淮被释放了。 他笔直的长腿优雅的朝她走过来,注视著她的眸光淡定无波,说不上欣喜,说不上雀跃,谈不上急切,也攸关不了思念,就只是淡淡地望住她的眼,然后长手探向她,拉她入怀。 于嫣没有动,只是静静的感受著偎在他怀中的每一分悸动、每一个心跳,感觉他拥著她时的温柔、宽阔与无边无际…… 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他的味道也纳入鼻翼、吸进胸腔…… 她的脸上没有一滴泪,心上却有著无限的酸楚,那种酸,那种无奈,让她脆弱的胃一阵紧缩竟又有一股作呕的感觉往胸间弥漫而来…… 蓦地,她伸手将他推离,连退数步,强忍住那即将上涌而来的晕吐感,她的双手紧紧捂住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怎么了?”方少淮眯了眼,往前一跨,却见她火速往后退了两步。 “不要过来,我没事,只是晚上没吃东西,胃有点不舒服而已。”她不能再依恋他了,就算她再想,也不能了。 所以,得快刀斩乱麻才行! 就算心再痛,她还是得趁此机会远离他…… 于嫣幽幽地瞅著方少淮,最后一次,想把眼前这个身影烙进脑海里,此刻的她有点后悔从来没跟这男人拍过一张合照,从今而后,她连跟他谈过恋爱的证据都没有了。 她会一辈子记得他吧? 就算他的俊颜随著时光的流逝而模糊,她,应该还会记得他亲吻著她的温柔和偎在他怀里的幸福吧? 会吗?她不确定,不,几乎是可以肯定会忘记,就算此刻的她再爱他,等她老了,一切的记忆也都会淡到感觉不到了。 怎么办?她不想放手呵。 一点都不想呵。 方少淮被她这样幽怨的眸瞅得一整颗心全拧著。 她的气色很不好,真的真的很不好,他吓坏她了吧?对此,他可能道歉个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我们去吃东西。”方少淮往前跨了两大步,一把抓住她的柔荑,让她没能来得及再次逃开。 如果吃点东西可以让她那苍白的脸色赶紧恢复的话,就算用逼的,他也要她吃下去。 “不要!你放开我!”她死命的想甩掉他的手,他却抓得益发的紧,紧到她的手腕都有点疼,搞不好还会瘀青。 走没两步,方少淮突然回头望向在场的风净。“你不走吗?” “嘿,你终于意识到本少爷的存在了?我还以为你的眼中只看得见大美女呢。”风净皮皮一笑想要跟上,过于纤细的手腕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给扯住,他心底暗叫一声糟,却没胆子回过头正视那张撒旦脸孔—— “你留下。”黑木焰冷冷地命令道。 “不要!”他的气都还没消呢,才不要跟这个黑木焰鬼混。 “不要?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爸爸。”说著,黑木焰松手,拿起手机就要拨号—— “够了吧你?小气鬼一个!”风净把他手上的电话抢过来,想也不想的便往仓库的另一头丢去,也管不了那手机是否会被摔个稀巴烂,更管不了此刻黑木焰的脸是黑色还是白色、青色、咖啡色,总之……他乖乖跟他回去就是了。“走吧走吧,烦人的家伙!” “等等——”这回叫住风净的人换成方少淮。 “什么?”风净一愣,背脊一僵,听到方少淮的声音突然让他意识到一件事——方少淮根本就还不知道他为了他的自由,而答应爸爸要跟在黑木焰身边当学徒一事。 哇咧……现在怎么解释?他竟然跟一个绑架方哥哥的绑架犯走?方哥哥会怎么想?搞不好两个人还会就地打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老天!他的脑袋瓜子快打结了! “少爷,你有开车来吧?” 嗄?风净的心里打了个突。干么突然问这个? “钥匙给我。”方少淮朝风净伸出手。 一愣,再愣,风净终是搞清楚方少淮想干什么了——借车! 想不到这方少淮竟然会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眼里有爱人就没朋友没主子,不管他主子的命将要落在黑木帮流氓的手里,竟然只想到要借他开来的车载美女回家? 这究竟是什么世界?方哥哥的反应会不会太不符合常理了一点? “风净,你快救救我啊!我不要跟方少淮走!”被扯著一只手的于嫣也情急的朝他叫著。 风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爱莫能助的在心里大叹好几声。 他救她?那谁来救他呢? 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都瞎了,耳朵都聋了,所以没听到黑木焰这家伙硬逼他留下来吗? 第9章 这个女人疯了。 一路上,她跟他抢方向盘,害他差点开车去撞电线杆、去撞树,还差一点开进路旁没加盖的大水沟里,这样还不够发泄她的怒气似的,她开始朝他的耳朵大吼叫他停车,看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马上又改变主意伸手摇下车窗,对著窗外偶尔穿过的车流主人们大喊著—— “有人绑架!快报警救我!快啊!” 高速公路的风声隆隆,她的叫声很容易的被掩盖,再加上深夜里本就小猫两三只,她吼得嘶哑,回应她的却只有满室的沉寂与窗外的风声,气得她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她的泪,被风吹到了方少淮的脸上,他侧过脸瞧她,伸出一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 “不要碰我!”她打掉他的手。 “为什么?”这个答案,他很想知道。 她看到他历劫归来,没有喜极而泣的冲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也没有哭,没有说她担心死了,唯一可能的解释是——她心疼那张地契,因为他,她却必须要拿那块地来换取他的安全。 “什么为什么?” “你似乎并不高兴见到我。”捧著一堆钞票来换取他的自由,却压根儿只想逃开他身边,就算他再怎么聪明一世,此刻的他也不想去猜测她可能的心意。 “是,我恨死你了!”因为他让她担心,因为他让她心痛,因为他让她不得不一辈子承受著思念,因为他让她不得不违背了她当初对爷爷的承诺与誓言……于嫣想不下去了,只能任凭那压抑不住的泪布满她整张脸。 “告诉我原因。” “还需要问吗?”她冷冷的指控。“你害我损失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地,你害我不得不违背誓言把那块地给卖了,不,不是卖,比这还要惨!是‘送’给了别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果真,是这样吗? 方少淮心一凛,沉了眸。“我没有叫你这么做。” 虽然,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让她乖乖交出土地的这一刻,但,他也必须承认……他早八百年前就已经把她的安全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中,用尽心思的去呵护著。 情况之所以失了控,全是因为他太早爱上了她。 发生在她家里的那场火灾,让他突然间发现,他的心根本无法容忍她有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可能性…… 可是她呢?他是否太高估了她对他的爱? 闻言,于嫣火了,怒盈于睫。“是,我心甘情愿,我活该,可以了吧。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你去死?” “如果你不爱我,你的确可以不必管我的死活。”方少淮云淡风轻的说著。可心呵,心像载了万千重的石头,快要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车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的呼吸声与他的呼息交叠在一块,混乱杂陈著 她多么希望自己真如他所言,可以不爱他,可以不管他死活 但,她根本做不到啊!她就是深深深深地爱著他啊!他不知道吗?他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吗?该死的! 闭上眼,于嫣紧紧地咬著唇,半晌,幽幽的嗓音才缓缓地逸出一句—— “我们分手吧,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各不相干,你听清楚了吗?这就是我要说的话。” 很清楚,清楚得他连她说话时换气的次数都数得出来 “好,我知道了。”知道不代表任何事,不是吗? 她不可思议的转头瞪著他,他回答得还真是该死的爽快呵!就好像,离开她是件根本无关痛痒的事…… “关于那块地的钱我会再拿给你,你不必担心因此而损失了什么,你收到的金额将远远大于那块地实质的价值,我不会让你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一丝的委屈……” 后来的话,她一丁点儿也听不进去了。 他不会知道,她的委屈根本不是钱,而是失去一辈子的幸福。 “很好,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事情交代给你准错不了,才花了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你就把事情给办得妥妥当当的,放你走,我还真的舍不得呢!”风珍木笑咪咪的直拍著方少淮的肩头,边说边不住地点著头。 胡桃木桌上摆放著的是过户完成的那块连政府都搞不定的土地地契,还有他早就为方少淮准备好的辞呈,只等著方少淮在上头签名就可以了,一切,都完美得不可思议。 “如果董事长舍不得少淮,那么,少淮可以留下。”只要黑木焰没意见,他宁可留在木子财团而不是回黑木帮。 风珍木的眸光闪了闪,陡地哈哈大笑。“你这么说是要我违背诺言,当个没有信用的家伙了?” “少淮不敢。” “那不就对了!走吧,去寻找你的自由,我知道你为了这宗土地案件,不得不牺牲色相跑去勾引那女人,真是委屈你了,现在事情已经落幕,那风净拿去保你的钱就当是我支付给那女人的卖地价款——” 砰—— 是办公室的门被踹开的声音,走进来的风净,踹门的脚其实麻了一边,可是因为生气,太生气了,所以他死咬著牙,不叫出来给这两个坏男人看见。 “你们两个人实在太无耻下流又卑鄙!”他在门外都听见了,谁叫他们门不关好呢,害他不知道要洗多少天的耳朵才会觉得干净! “风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风珍木轻斥一声。“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插嘴!出去!” “!不要跟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几岁啦?真要以为我太小不懂事,就别叫我去跟黑木帮的家伙学什么经营管理。你倒好,玩两手策略,我都已经答应你的条件要奋发向上了,你还要方哥哥拿这个土地案来交换他的自由?你这根本就是不要脸——” “住口!”风珍木气得发抖,手指著风净的鼻子,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你这不孝子,竟然敢对自己的爸爸说出这种话来?!你究竟还是不是我儿子——” “我本来就不是你儿子!”是女儿! “你——” “我说错了什么吗?”风净气眯了眼,迳自走到方少淮面前,把她叫人查到的资料全甩上他的脸。“还有你,该死!你怎么可以欺骗于嫣的感情?我就奇怪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我被黑木帮的人带走哩,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这几个人串通好的!” “于嫣怎么会爱上你这种人?你利用她对你的爱取得这块地,为了你自己的自由不惜牺牲于嫣的爱情,我怎么会为了你这种人放弃了自己的自由,而去成全你的自由?我真是笨死了!” 要不是她派人去查于嫣那块地旁边的地主是谁,就不会查出原来木子财团竟然是唯一一个需要马上收购她那块地的人,也不会意识到方少淮被绑架的原因根本有鬼…… 方少淮就是木子财团的人,没道理爸爸会找人去绑他!果不其然呵,一切的一切竟还是方少淮自己设下的局…… “我还以为你是真心爱于姊姊所以才大方的把她让给你,结果你竟然一开始就不怀好意?!你太可恶了!” 方少淮任她骂个高兴,也不回嘴,他对于嫣的情感如何,根本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与交代,就算他曾经有一点点的不怀好意,都早在无数个动念与怜惜的情绪中,化为零。 哈,注定的吧。 每个人都有命中的克星,而于嫣……就是他的克星。 “那个……少淮啊,你不要听净胡说八道……”说著,风珍木回头瞪了风净一眼。 “我没有胡说八道!”风净不平地怒吼。 “你给我住口!再说一句话,我明天就把你送出国去,永远不要再回来了!搞什么?你跟人家去追什么女人啊你?气死我了!”风珍木威胁道。 “你就只会来这一套!”风净气得跺脚,负气的背过身去,不想再看到这两个碍眼的男人!“追女人不行吗?打一开始你把我当男人养的时候,就该知道有这么一天,我风净喜欢的就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听不下去,听不下去了…… 假装没听见好了。 “少淮啊……”转向方少淮时,风珍木又是一脸涎著笑。 这男人可得罪不得啊,虽然他不知道他是黑木帮的什么东东,但黑木帮的少爷亲自出面要回他,可见这方少淮来头定是不小的,小心点好。 “董事长请说。” “我真的没有和黑木帮交换任何条件……”说著,风珍木见方少淮的目光刚好落在自己脸上,那正气凛然又尊贵不凡的气势,害他本来到嘴边的谎话又给咽了下去,不由得改口道:“……呃,不是的,该怎么说呢?事情是这样的,前一阵子黑木帮来找我谈,说你其实是黑木帮的人,很感激我这么多年来一直照顾你,愿意替我栽培儿子好代替你的位置。你也知道,净不成材,这公司交到她手上我根本放不下心,所以我当时也就答应了……你不会怪我吧?” 原来,这才是风珍木真正愿意放他走的原因。 他该感谢黑木焰的多管闲事?还是恨自己竟如此轻易误上贼船? 方少淮的眉峰轻动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道:“他说的没错,董事长照顾我这么多年,用我这辈子来报答您都嫌不够,是董事长大人大量的不求回报,少淮不会不懂。” “嗄?你真的不在意吗?” “这种小事没什么好在意的。”方少淮淡淡的露出一个浅笑。“董事长,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先离开了。” “少淮,我晚上替你办一个惜别宴——” “我会到的,谢谢董事长。”朝风珍木鞠了躬,方少淮敛了笑,走出办公室。 就让风老头去愧疚吧,就当是替于嫣的委屈报个小仇。再说,黑木焰愿意用这种方式逼风珍木放他走,也算是聪明。只要风净可以自己扛起一片天,那么,他将走得更了无遗憾与牵挂。 自由何价呢?方少淮的唇轻勾起一抹笑,轻轻摇头。 在遇见于嫣以前,木子财团便是他的一方天地,他从来就不觉得失去自由,反而为自己可以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而感到踏实不已;而遇到于嫣之后,才让他第一次有了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念头,想要拥有自己的东西,自己的女人,想要飞。 自由…… 呵,他不择手段的替风珍木拿到地契的目的,绝不是为了要拿回自己的自由,而是…… 为了她,于嫣。 阳台上,于嫣一边听著风净说话,一边用双手不断的拨著土,想把刚刚播下的种子给遮盖住,好让它们可以顺利的发芽长大。 她静静的听著,泪都流不出来,身子晃了晃,继续挖土。 原来,他本来就不曾爱过她。 原来,他本来就打算事后甩掉她。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盘算好的计谋,他对她的温柔呵护、深情缱绻,都只是为了她手中的那张地契…… 呵,呵呵,多可笑呵,她像傻子一样的爱上他,像笨蛋一样把地契双手奉上,像白痴一样的为了这个根本只是在算计自己的男人而背弃了对爷爷的誓言,甚至,背弃了自己的幸福…… “我发誓,我绝不会把太祖父留下的地给卖掉,如有违背,这辈子将无儿无女,孤老一生。” 这是爷爷逼她发的毒誓,为的只是捍卫太祖父留下来的土地,不让不肖子孙拿去变卖图利。爷爷说,那是祖先留下来的珍贵资产,是于家世代相传的土地,他们有责任要保有它千千万万年。 如今,土地不在了,为了一个设计她的男人,她成了于氏家族的罪人,赔上一辈子的幸福,她甚至怕自己的誓言连累到方少淮,让他一辈子没有小孩承欢膝下,所以才不得不提出分手,没料到的是……这刚好正中他下怀! “于嫣……你还好吧?”风净说了一大串,好不容易才喘口气,这才发现故事里的女主角竟然有点无动于衷,是伤心过头了吧? 她做错了吗?她不该把方少淮是负心汉的事实告诉她? 不!与其让于嫣继续被骗下去,她宁可她早一点看清方少淮的真面目!否则,她又何必跑这趟? 长痛不如短痛!就算于嫣真的很伤心,她也得狠下心告诉她事实的真相! “如果你真的真的很难过,我的肩膀可以暂时借你靠一下。”风净挺了挺身子,轻轻地对她说。 闻言,于嫣笑了,抬起头来看风净一眼。“你的肩膀太小了,靠不住,我喜欢肩膀宽一点的男人。” 她的肩膀小?有吗?风净有点不服气的又挺挺胸,瞄了一眼自己的肩膀—— 好吧,是有点先天不足啦,谁叫老天爷一开始就少给了她一个把,那也不能全怪她啊,她已经很尽力的去当一个男人了。 “那你现在决定怎么样?”浪费了这么多口水,总得听到一个结论吧。 “其实……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嗄?什么时候?” “就在救他回来的那一天晚上,在你的车里。” “该死的!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想伤害你吗?他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过河拆桥——” “是我提出分手的。” “什么?”风净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为什么?难道你早就发现了他心怀不轨——” “没有,而是……没什么。”关于誓言,都过去了,没什么可说的。 因为,就算时光倒流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她爱方少淮,就算他是为了他的自由而利用她,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为了让心爱的男人获得自由,到末了,她还是会选择这么做的。 既然如此,还能怨什么呢? 只能怨……她为何要爱上他? 新装潢好的房子是一系列的玫瑰白,明亮柔和又温馨典雅,窗帘是她和方少淮一起选的,地毯也是他们两个一起到大卖场挑的,客厅里的电视柜、沙发,餐厅里的餐桌椅,全都是他们两个走遍家具行精挑细选出来的,不算很便宜,但绝对都物超所值。 窗外下著大雨,于嫣懒洋洋地躺在刚搬入不久的淡黄色沙发椅上,静静的一动也不动,身上还穿著粉红色蕾丝滚边连身睡衣,怀里抱著的是一个跟方少淮家里头沙发上那个一模一样的粉蓝大抱枕。 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抱著这个大抱枕,感觉像抱著他。 然后,她会闭目凝听大地的声音,雨声、雷声、风声,就像过去的几十个日子一样,他们相拥而意识著彼此的存在,可是,今天似乎多了一种声音,啾啾啾啾地,像鸟叫声,却又比鸟叫声更贴近一些。 于嫣睁开眼,抱著抱枕坐起身,然后三两步的跑去开门—— 门开了,门外是浑身湿透的方少淮。 “你该先看一下是谁才开门。”温柔的言语中带著些许责难。 他的话间接提醒了她,倏然间,她想也不想的便把门给关上,粗喘著将背紧紧靠在门板上。 “开门,嫣儿。”方少淮沉着声唤道。 嫣儿?谁啊?花花大酒家的舞女吗?叫得这么恶心! 她不理,存心让他吃闭门羹。谁叫他刚刚不会直接闯进来,还装什么绅士! 怪了,她在想什么?难道潜意识里,她是希望他可以像个流氓一样直接闯进来,然后像以前样抱住她狂吻? 于嫣红了脸,对自己的想法又羞又恼。 “开门,嫣儿。”他再说了一次,嗓音依然不疾不徐。 就好像她迟早是他的囊中物,根本不必费力挣扎。 “不开就是不开!你就算在外头站到老站到死,我都不会开门,你给我滚!滚得远远地!马上!” 门外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我是拿东西来给你的,只要你收下东西,我就会走,如果你不开门,那么,我只好找人去把丫丫给绑过来——” 门蓦地开了,露出于嫣一张愤怒不已的小脸,啪一声,她扬手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掌,打得方少淮的脸又辣又疼,可是他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 “你好过分!方少淮!你是流氓吗?水远都只会使这种下流招数?你干脆找人杀了我算了,一 了百了——” “这给你。”对她的大吼大叫及动手动脚完全无动于衷,方少淮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 蓦地,躺在红色绒布的精细盒子里,一只闪闪发亮的钻戒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顿时让她忘了说话,忘了呼吸,也忘了思考。 “不管你当初为什么说要跟我分手,不管你对整件事情知道了多少,我只想要你明白一件事——我爱你,是真心的。” 方少淮深情地凝视著她,多么想,一把将颤抖的她拥入怀中呵护著、宠疼著,而不是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她忧伤。 “就这样?”于嫣轻笑了一声,不敢相信他连解释的意图都没有。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被绑架?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宁可当个下流角色,用这种蹩脚的戏码来戏弄我?你不告诉我,人不自私是天诛地灭的事?你为了你的自由而牺牲我对你的信任,现在却要我无条件的相信你爱我这件事是真心诚意的?给我一个解释啊,让我相信你啊,欺骗我也好,哄我也好,给我一个好的理由。” 深深地睨著她的眼神里有著一闪而过的痛,方少淮的心被她划下一道深浓的伤口,却不著痕迹的被他淡然的神色给掩去。 “关于这件事,我不会道歉。”为了一个自己想要保护的女人所做的事,他不会后悔。 何况,在报答恩情,在维护她的性命安全之间,他只能选择用最和平的方式去解决,她要怪他也好怨他也罢,他都无愧于心。 “你——” “你只要相信我爱你这件事就可以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就把那块地还给我!” 痛,又深了一分,沉了一寸,方少淮幽幽地望住她,轻问:“那块地对你而言,真的比我们两个人的感情重要?比你的命重要?比我重要?为了一块地,所以你气得要跟我分手?” “是!”她朝他大吼。“问问你自己,如果你说爱我是真心的,就不该帮著木子财团来诓我的地,故意被绑架,让我伤心害怕痛苦恐惧,不得不把地契交出来!为的是什么?是你的自由!你要你的自由远远的凌驾在你对我的感情之上!所以才会牺牲我对你的信任,干出这种龌龊 事!” 她激切地吼完,回音穿过门廊、楼梯间又再次传了回来,声声控诉。 又气又痛呵,此刻的她有多心伤,爱他就有多深浓,他懂吗?不会懂吧?连她自己都弄不懂的事,又怎么巴望他能懂呢? “这就是你心里的我吗?”方少淮的眸直勾勾地望住她。他有点失望,在她心里的他竟是如此的不堪,更加的失望,是她对他的不信任。 不过,怨不得她不是吗?原以为这是个百密而无一疏的计划,一方面可以了却风珍木的恩情,替他办完最后一件事,另一方面也可以保护她不再被黑白两道骚扰。他非常明白如果他不插手这事,以风珍木的个性及行事作风,是绝对不会轻易罢手的,这样,他得时时提防有人对她不利甚至伤害到她…… 未料,事情尚未完全了结,便被风净无意中听见而破了局。 很多事是命中注定的吧?反正事情终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只是,这一天或许太早了,因为她还不够爱他,不够了解他,不够信任他,所以他所做的一切全成了自私的骗局…… “就是!在我心里,你就是个这么下流无耻又卑鄙的臭男人!我讨厌你!我根本不想再看到 你!”她越吼越用力,吼到整个人都不住地颤抖著,哭著,连他的模样都看不清楚了。 “嫣儿……”他伸手想抓住她,让她安静下来看著他,无奈,她却像是被烫伤似的火速把他的手给甩开,让他的手落了空,心,也跟著落了空。 “不要再这样叫我!你不配!”于嫣的泪眼冷冷地睨著他,出其不意的伸出手取出他端在手上的盒子里的戒指。“你说这是给我的,对吧?” “没错。”他望著她,不明白她接下来想做什么,不过,很快地,她便给了他答案—— 于嫣的手一扬,把戒指往阳台外的小公园丢了出去! 第10章 他走了约莫一个小时了吧? 她也杵在阳台边站了一个多小时,愣愣地瞪著外头的大雨、公园里的大树和草地。 要不要……去把戒指找回来呢? 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该死的!于嫣的心又烦又乱又闷又痛,满脑子全都是方少淮刚刚离去时的哀伤眼神。 是吧,那个钻戒好像很大颗,看起来就贵得要死的样子,他一定很心痛就这样不见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去找呢? 是啊,雨太大了,怎么找?她真笨啊! 但,雨什么时候停呢?戒指搞不好一个不小心被大雨给冲走了,或者被一只猫啊狗的给叼走了吞进嘴里,也或者可能被一个路人甲乙给捡去…… 绝对不可以!那个戒指是他送给她的!就算他们两个真的不能在一起,但,当纪念可以吧?纪念他们的相遇相爱和分手,可以吧? 想著,于嫣打开大门冲下楼,冲进了大雨中,衡量著刚刚从二楼把戒指丢下来的时候,大概丢在什么地方,然后,她趴在地上慢慢的用手在草地里摸索著,每一根草每一小块地方她都不敢放过…… 大雨打得她小脸生疼,眼睛都快要睁不开,跪在地上的膝盖就跟她的鼻头眼睛一样泛著酸,她突然觉得好想哭,眼泪索眭任它拚命地掉,怕什么?现在在下大雨啊,就算有人见到她也不会知道她在哭的…… “戒指啊戒指,你究竟躲到哪里去了?快出来好吗?请你快出来!” “如果你想要我相信你的主人是真心爱我的,就给我死出来,听见没有?如果我找不到你,就表示你的主人根本没有爱过我,他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骗我那块地……” “为什么呢?地都已经骗去了,他为什么还要买一个戒指来给我?想要弥补我失去那块地的心痛吗?一个戒指换一块地,他的算盘也未免打得太精了!总之,他就是个浑球,对不?他根本 不知道那块地对我的意义代表什么……” 于嫣边哭边抹泪,一边又在地上摸来找去的,就这样边哭边嘀嘀咕咕著,抹得一张脸又是泥又是草屑,不过这当下她根本没空措理这些,一颗心满满的都是对那个人的怨怼与思念,还有那双她可能水远也忘不了的哀伤眸子…… 在他眼中,她是个任性又跋扈的女人吧? 为什么明明是他对不起她,她却还要蹲在这里狼狈不堪的哭著找东西,一边还要觉得愧疚? 可是,她真的很想哭啊,一次哭完比较够本吧?越想,泪越多,越抹不完,偏偏大雨下不停,就跟她的眼泪一样…… “他怎么可以说出那种话呢?如果他根本不值得那块地,他跟我的感情不值得那块地,那我又为什么要拿地去换他的命呢?他根本不懂,我恨的是欺骗!他知道他骗了什么吗?那是一个带著诅咒的誓言,他这个笨蛋!他根本不懂我的心……呜……” “你的心是什么?”一个轻柔的嗓音插了进来。 于嫣下意识地回答:“当然是爱他啊!要不是这么这么的爱他,我为什么要因为誓言而跟他分手?就是因为这么这么的爱他,被他欺骗了的我才会这么痛……我多么希望他说爱我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很爱你,很爱很爱你。”男性嗓音再度淡淡的回应著她的话,在这场急骤的大雨中,像是梦般的不真实。 于嫣回神了,无法相信那个传进自己耳朵里的嗓音,竟是他。 她愣愣的回头,一双湿漉漉的皮鞋正杵在她身后,再往上瞧,瞧见跟她一模一样成了落汤鸡的方少淮,他的唇角正挂著笑,看起来快乐的样子却跟他苍白的脸色刚好成反比。 是雨下得太大吗?为什么他的身子看起来有点晃来晃去的?她眯著眼瞧他,大雨打得她眼睛 痛,她遂低下头去。 一定是眼花了,她想。 “你站在我后面多久了?”这个猪八戒!刚刚她在自言自语的话,是不是全都被他听见了?好丢脸!究竟,她刚刚说了一大堆说了什么呢? “够久了。”够让他听见她爱他,很爱很爱,让他终于可以肯定——她爱他比她爱那块地还要多更多。 老实说,这可能是他生平头一次对自己那么的没自信,需要一个女人的话来肯定自己存在的价值。 “你做事总是这么不光明正大吗?”每次都来阴的! “我很抱歉。”他蹲下身,从后头抱住她,把她圈进怀里,紧紧地,然后他吻了她的后颈、耳垂,伸手覆住了她胸前湿透的曲线。“你怎么可以穿著睡衣就跑出来?都给人看光了。” “放开我……”他吻得她全身发痒,发酥,发麻…… “告诉我你的誓言,我就放开你。”原来,除了那块地是她家世代相传留下来的意义之外,还另有隐情?这点,是他忽略了。 “不要!你走开!”一个使力,她把他推开,没想到他真的往后倒,她回过身,看见他躺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喂,你没事吧?” “你靠过来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事了。” “我才不要,你一定又来阴的!” 他浅笑,长手抓住她撑在草地上的手。“好脏喔,这样戴上戒指会很难看的,不过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现在不帮你套上,我怕你又会像个疯婆子一样的跑掉。” “你在说什么……”戒指根本找不到了,她有点泄气也有点生气的想要抽回手,一个冰凉坚硬的触感从她的指尖传了过来…… 然后,她看见她找了大半天的戒指,被这个男人温柔的套进了她的无名指…… “你什么时候找到它的?”心,慌慌乱乱地,小脸儿,红通通的。 “它就在你身后。” 嗄?怎么可能?她找了大半天啊! “当我看到大雨中的你,朝你走近时,它就停在我的脚边,你的身后。”方少淮轻轻地笑了,伸手勾下她的脖子吻了她微张的小嘴。“你刚刚说了,找到它…… 你就相信我爱你是真心的,对吧?” 他的唇好冰冷,但碰触到她的额头和脸却好热…… 手一探,果真滚烫无比,于嫣皱起眉。“你发烧了?” “回答我的话,嫣儿。”头好沉,可是他的心却很像在飞。 “是,我是说过,可没说我就会嫁给你。” 哈,方少淮闷笑一声,他就知道这女人难搞…… 不过,却很好骗。 “没关系,慢慢来,我一定会娶到你的。”只要确定她很爱他,天底下就没有他可畏惧的困难。 躺在大雨中的草泥地里,头很沉很痛,身体也好像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可是,他却仿佛听到小鸟在他头项上飞来飞去在唱歌的声音,看见蓝蓝的天空上温暖的阳光与彩虹。 这话,听在她耳中是甜蜜的,很甜很甜,甜得她几乎要忍不住得意的笑开来,但……她没有忘了他的欺骗,还有她的誓言…… 是个疙瘩吧,水远地,就算她相信他爱她,这个疙瘩也不会消失不见。 “要娶我也得活著才行吧?”她伸手拉他起来,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又掉了泪。“你真的很讨厌!干什么这副死样子?” 要不,她大可现在甩甩手的离开,不必管他!可现在她在干什么呢?怕他生病怕他倒下怕他得肺炎!就是没志气把他丢下来不管! “别哭,傻瓜,只是感冒又不会死。”其实他来找她的时候身体就已经有点不适,又淋了一、两个小时的雨,不病才怪。不过,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肉体上的疼痛水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伸手捂住他的嘴,于嫣气哭了。“再说死不死的,我回去拿胶带把你的嘴巴封起来!” 方少淮笑著,伸手抹去她的泪。“吓你的,我还走得动,我先送你回家,再去医院,嗯?” “好。”话虽如此,她还是一路扶著他。她得先回家换衣服才能陪他上医院啊。 “你看我们这个样子像不像老夫老妻啊?” “是老夫少妻!” “喔?这样……”方少淮莞尔,一路陪她说笑著。 幸福是什么呢?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只要可以一辈子这样拥著她,听著她说话,看著她笑,就是他的幸福了。 幸福的人,还是会生病的。 方少淮因为那场大雨差一点得了肺炎,住进了医院,于嫣也陪在医院里,一步都没有离开,倒不是原谅他了,而是……不管怎么样,她根本走不开。 她担心他,挂记他,这样走开反而是虐待自己,为了不要虐待自己,所以她选择留下来陪他。 第三天,方少淮差不多可以出院了,风净却不知打哪得到消息,知道他们在医院里,一路晃进她眼底,一见面就递给她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于嫣接过风净递过来的牛皮纸袋。 “黑木焰叫我拿给你的东西。” “黑木焰?”谁啊? “就是黑木帮少主,上次绑架方哥哥的家伙,其实……”风净别扭的支吾了半天,从医院长廊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再走回来,这才下定决心似地站定在于嫣面前。 在风净走来走去的当下,于嫣已经打开牛皮纸袋看了里头的东西,一张新的地契,一个她上次交给黑木帮去过户的日印章。“你有话对我说?” “是啊。” “那就说。”她脑子里有一大堆问号,关于这个牛皮纸袋里的东西。 “我错了,对不起。”朝于嫣大大的鞠了一个躬,风净诚心诚意的道歉。“是我这个猪脑袋害方哥哥吃了那么多苦还生了病,是我这个大笨蛋害于姊姊流了那么多的泪,伤了那么多的心,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其实……方哥哥是黑木焰同父异母的哥哥,本名叫黑木淮,黑木焰告诉我,方哥哥打从十年前母亲死于一场黑道大火并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进黑木帮一步,却为了一个女人再度找上黑木帮,甚至为了那个女人答应了黑木焰的条件,只要黑木帮这回帮他搞定这件事,他就答应接掌台湾黑木帮。” 于嫣闷闷地看著风净,风净也挑著眉瞧她。 “他要黑木帮替他搞定什么事?”于嫣轻轻地问著,心,却在同时淡淡的揪疼了起来。 “假装绑架方哥哥,取得你手中的地之后给我爸爸,这是为了报恩,再以黑木帮的名义用两倍的价钱买下我爸爸手中的地再还给你,所以你手上的新地契包括了你原来的那块地,以及我爸爸跟政府标来的地。” “换句话说,我根本一点损失也没有,而且还突然变成了大富婆?”再换句话说,她非但没有违背对爷爷的誓言,而且还帮列祖列宗谋得更多的资产好传予后世。 呵,于嫣笑著,心却凉凉地。 “没错啊,而且我还听黑木焰说……方哥哥是担心我爸爸再寻黑道来找你麻烦伤到你,才会决定要全权处理这件事,答应我爸开出的条件,所以,方哥哥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要换回他的自由而出卖你,而是为了保护你而出卖你,为了你,方哥哥宁可从木子财团这一个小坑跳到黑木帮那一个大坑,我想到心就痛……” 她可怜的方哥哥!还有可怜的她风净! 早知方哥哥这么想不开,那她何必为了要争取他的自由而去跟了黑木焰呢?喔,不是跟了他,是跟他学东西,口误!口误! 于嫣怔怔然的未发一语,久久无法从这样令她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 他这样宠她,这样护著她,这样用心爱著她,她竟然还怪他卑鄙无耻下流,还说永远永远都不要理他了…… 难怪他说,他将要还给她的,会比她所失去的多更多,她不会因为他而受到任何一点的委屈。原来,他早就为她设想好了一切…… 于嫣心疼的摇著头,觉得胸口发胀,又闷又痛,一双眼望著医院一片的白,猛地鼻头发酸,泪水一颗颗的滚落在脸颊…… “喂,你这样会把地契弄湿的啦。”风净见她突然哭得厉害,手忙脚乱的把她的东西收好,放在她的眼泪掉不到的地方。“这可是用方哥哥一辈子的自由换来的呢,你要小心珍藏才是。” 而且,价值连城啊!要是这世上也有这么一个深情用心的男人来爱她风净,那么,她铁定愿意为那个男人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唉,想太多了吧?这世上除了温柔绅士的方哥哥外,还有什么男人会对一个女人这么这么的深谋远虑、任重道远啊? 想著想著,黑木焰那张俊美邪气的脸突然晃进风净的脑海,吓得风净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哇!中邪了!她怎么会想起那个流氓? 走出医院上了计程车以后,坐在方少淮身边的女人突然异常的沉静,让方少淮好几次侧过脸去瞧她,发现她似乎在憋著气,一张漂亮的脸蛋微微扭曲著,不知在痛苦什么,挣扎什么。 她好紧张,所以他体贴的不去司问,只是大手拉小手,幸福的享受这份宁静与安详,虽然这安详的感觉好像有点风雨欲来…… “少淮——” 来了!暴风雨…… “嗯?”方少淮淡应著,沉着以对。 “那个……我收到了一张新的地契。” 方少淮低笑出声。原来是这样,她都知道了? “那很好啊。”他总算不必背负著负心汉的罪名了,而且,也同时让她不必违背她曾立下的誓言与诅咒。 关于那个誓言内容,是在他住院的这两天用温柔的苦肉计给骗来的,她边说边哭,像个可怜又无助的孩子,他方才明白,她之前的心为他受了多少的挣扎与苦痛…… “可是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当大富婆的感觉总让她有点不踏实。何况,这根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 “会吗?可是我觉得一点也不贵。” “你知道现在在我名下的那一大块地价值多少吗?那是我原来的地的一百多倍大耶!我不能收!” 现在她名下这块土地的价值大概有多少呢?二十亿?三十亿?还是四十亿?总之,超出了她的 手指头与脑袋瓜甚至是计算机的计算范围了,让她算上十天十夜可能都还算不太出来。 “它可是用我下半辈子的自由去换来的,我倒觉得吃亏了,你会觉得贵,是因为你不知道你老公的价值究竟有多高。”方少淮轻敲了她的头一记。 日本黑木帮的势力遍及亚洲各地,光台湾黑木帮的资产都是这块地价值的数十倍了,更何况是全亚洲黑木帮呢?如果他有野心,他相信连整个黑木帮都可以在他的手上。 只是……那从来就不是他的想愿,也不是他母亲的想愿。 “但它不是你的,是我的!” “如果你觉得占我太多便宜,那就马上嫁给我,这样,你的就变我的了,这个主意怎么样?” “不错是不错,可是……”怎么好像听起来有一点点怪怪的……她有答应要嫁他吗?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等一下回家我们就去找个好日子。” “喔。”于嫣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美丽的脸上早已不复精明算计,她的心因为他的爱轻松了,也因为自己未违背誓言而明朗了,整个人简直轻松得可以飞起来。 可……等等!于嫣突然嘟起嘴来。“可是,你真的要为了我把自己卖给黑木帮啊?”那她不就成了黑帮夫人? 闻言,方少淮噙著一抹笑,爱宠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你不喜欢吗?很威风呢。” 于嫣的唇角也泛出一抹笑,眼睛闪啊闪的发亮。“真威风?” 他知道她在担心他,也知道她的心里有愧疚,不过,如果因为这样她会更爱他,那也不错。 “是啊,威风。”他温柔的将她拥进怀,伸手抹去她眉间的忧虑。“别担心你老公,其实,你老公很习惯当老大的,因为他已经当了整整十八年的老大儿子,虽然后来离开了十年,不过,相信你老公的能力很快就可以上手的……” 更何况,可不可以顺利接掌台湾黑木帮还是未知数呢! 他答应过母亲的,要永远脱离黑帮生活,十年前他做得到,十年后他理所当然也做得到…… 想著,方少淮的唇边勾起了一抹诡谲的笑。 【全书完】 编注: ☆关于关于那魔魅又带点邪气的黑木焰与女扮男装的风净之暖昧情事,敬请期待【赖上你!】系列之二采花近期《天敌的诱惑》。 后记 今年的台湾很不平静,一会儿闹水荒要限水,一会儿风灾来水满为患,淹没了好几个村庄,造成重大的灾情,这样还不够,政府的救灾缓慢与杂乱无章,官员的傲慢与无知,竟又造成内阁松动政局不安的局面,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感到相当无力与气闷。 幸而,人间有爱,每当灾难发生时,总有很多的人愿意伸出援手传递满满的爱心,在此时,平常看起来冷漠的人群都会动起来,国际的人道救援行动总是可以划破政治藩篱,看得桐总是非常感动,这算是大灾难中能见的真情,唯一可以让人感到欣慰的事。 希望,经过这次的事件之后,受灾的人民可以早日走出伤痛,坚强的面对未来,政府官员们可以更加重视水土保持,加强紧急动员救灾能力,大家也可以学习到如何更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更爱身边的人。 这本《笑面虎情人》,是新系列【赖上你!】的第一本 系列第二本《天敌的诱惑》,是写黑木焰和风净的故事,虽然还没动笔,可是桐已经很久没写类似这样的故事了,当作者的本人是非常期待啦,也请大家多多支持喽。 有空没事,可以逛逛桐的部落格,不管是闲聊还是加油打气,桐都很欢迎~~ 宋雨桐部落格之雨中梧桐 http://yeu101.pi/bolg 下本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