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夫君》 序曲 露湿晴花春殿香, 月明歌吹在昭阳, 似将海水添宫漏, 共滴长门一夜长。 ──宫怨?李益 清月高挂,寒蝉凄鸣。 「雨阁」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数名仆婢匆忙的进出着,每个人的脸上皆布满了仓皇的神色。 相较于屋外寒冻的天气,屋内的温度正不断的升高着。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叫你们把炭火烧旺点没听见吗﹖这屋子里真是见鬼的冷﹗」周婶沙哑威严的声音先是命令着,而后又转向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女子,温柔地开口,「蝶雨姑娘,你别担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蝶雨浑身虚弱的躺在床上,一双大眼无神的睁着。 她没听到周婶安慰的话,也没听见仆婢们在屋内走动的声音,此刻的她,脑中净是一片空白,她完完全全无法思考,只感觉到下体一直有股热流不断的涌出、涌出……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为什么她会觉得心酸得疼﹖ 她的身体也是空空的、飘飘的,好象正在失去什么似的。 是她的生命吗﹖ 「蝶雨姑娘,你要振作点,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你千万要撑下去啊﹗」周婶声音哽咽的说。 孩子﹖ 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 没了…… 突然,她想起来了,她记得她看到一幅令她心碎的画面…… 然后……她吓得不小心从楼上重重的跌了下来…… 她失了焦距的瞳眸顿时蒙上一层泪雾,睁大的眼瞳中迸射出恐惧的光芒,微张的唇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说出口,害她急得猛力的喘息着。 「蝶雨姑娘……」 周婶见她神色不对,急忙轻唤了一声。 然而,蝶雨却恍若未闻。 她握紧的双拳因用力而泛青,纤弱的身子因急剧的呼吸而打着颤。 终于…… 「啊……」 一声凄厉吶喊冲出她的喉咙,吓着了屋内所有的人。 那一声强过一声的吶喊,像是带着悲凉的控诉,逐渐上扬、再上扬…… 第一章 逃 桃李依依春暗度, 谁在秋千笑里低低语? 一片芳心千万绪, 人间没个安排处! ──蝶恋花?李后主 翟蝶雨端坐在镜台前,看似冷静的外表上,只有紧抿的唇角泄漏出一丝颤抖的痕迹。 她在害怕! 但是,她不断的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让人发觉到她的恐惧。 她原本清丽绝尘的小脸,涂上了厚厚的脂粉,除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外, 几乎看不出她本来的面貌。 此刻,眼前从镜中反射出来的人儿,活脱脱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妓女! 她不禁在心中暗自苦笑。 是啊!瞧她这身仅着低胸兜衣、缎裙和薄纱云帔的装扮,浓妆艳抹的五官,刺鼻呛人的粉香……不是妓女是啥? 她垂下眼睑,不敢看镜中那个令她极端厌恶的「女人」,她紧咬着红艳的下唇,强逼回已涌上喉头的哽咽和满眶的泪水。 原本,她也是爹娘捧在手掌心上的宝贝,养在深闺中享尽荣华富贵的干金大小姐啊!更是各家王孙公子争相求亲的名门淑女,而今……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爹爹因受人算计,不但倾尽万贯家财,还欠下巨额的债物,一夕之间,所有家业都易了主。 而那些所谓的亲朋好友,也深怕受到波及,纷纷避不见面,人情冷暖由此可见一斑。 为了不让家中那些卖身为仆的佣婢无辜遭殃而沦为苦役,她逼不得已的答应那上门来讨债的恶霸,愿意以她自己去换取他们的自由,身边只留下坚持不走的婢女娃儿。 想到她那因受不了刺激而骤逝的爹爹、想到她那随爹而去的亲娘、想到她那原本温暖,而今却四分五裂的家……两行清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淌下来,沾湿了她清丽的脸庞。 这时,掀帘进来的青衣小婢娃儿在见到蝶雨脸上的泪时,也忍不住悲从中来,梗声唤道﹕「小姐……」 蝶雨闻声,赶紧提袖拭去颊上的泪痕,勉强扯动嘴角,朝她露出一抹淡笑。 看到蝶雨强装坚强的模样,娃儿难过得奔到蝶雨的面前,双脚一跪,趴伏在她的膝上,秀气的小脸已布满伤心的泪痕。 虽然蝶雨也想毫无顾忌的大哭一场,将心中所有的苦、所有的痛全发泄出来,但是为了安抚眼前自小便跟着她的娃儿,她祇得深吸一口气,故作坚强的说﹕「娃儿,把眼泪擦干,别哭。」 娃儿抬起脸,泪眼汪汪的看着画着浓妆的蝶雨,抽噎着说﹕「小姐,我……我们该怎么办?刚刚我偷偷跑到前廊去看楼下大厅的情形,来……来了好多人,而且,他们的样子都好……好可怕,口里净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一想到那些男人淫邪调笑的嘴脸,娃儿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闻言,蝶雨的身子一僵,脸色刷地变得惨白,那些人……那些人就是来开价「买」她的啊! 「小姐,」娃儿拎起衣袖,往脸上胡乱擦拭一通,然后朝门口望了望,悄声说﹕「小姐,不如……不如我们趁张虎不在,赶紧逃走吧!」 逃?蝶雨低首摇了摇头,门外全都布满张虎的爪牙,凭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怎么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看见蝶雨一脸犹豫的神色,娃儿忍不住心急的唤道﹕「小姐……」 蝶雨咬了咬下唇,再看看娃儿担懮的表情,她终于下定决心说﹕「好,我们走!」 「嗯!」娃儿的脸上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用力的点着头,拉起蝶雨就要往外走去。 「哎哟!冒冒失失的搞什么鬼啊?撞得老娘全身都痛了。」 她们主仆俩才走到门口,就迎面和一个浓妆艳抹、打扮得妖里妖气的中年妇人撞个正着。 「咦!你们要上哪儿去啊?」她拍拍受惊的胸口,瞪大眼看着蝶雨和娃儿,蓦地恍然大悟的说﹕「哦~~你们想逃走!」 娃儿看了蝶雨一眼,拉着她的手不禁紧了紧,害怕得全身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 「哼!在老娘这百花楼里,可还没听说过有逃得出去的姑娘呢!你们想一声不响的溜走?哼!门儿都没有!」老鸨怒瞪着她们。 蝶雨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想了想后,牙一咬,陡地伸出双手朝老鸨使劲一推,将她狠狠的推倒在地。 「快!娃儿。」她拉着娃儿急忙往外跑去。 「来人啊!快拦住她们──」老鸨尖声嚷嚷着,狼狈的爬起来往外头追去。 「小姐,往这里走。」 下了通往后院的楼梯,娃儿拉着蝶雨熟悉的在院里奔跑着。 好在先前张虎一心认为她们根本逃不掉,所以没有限制她的行动,正好给了她机会熟悉百花楼里的环境,此刻才得以轻松的逃脱。 向来养在深闺,从未做过如此剧烈运动的蝶雨,早巳跑得双腿发软,可是,她不敢缓下脚步,仍是卖力的往前直冲,急喘的胸口一阵阵的发疼。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她重心不稳的朝前扑去,狠狠的跌在石子地上,手脚传来一阵剧痛。 「小姐,你还好吧?」娃儿急忙收住纷乱的步伐,回头蹲下身扶起蝶雨,担心的审视她的情况。 「我……我没……没事……」蝶雨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不料一个脚软,又跌回地上。 「她们在那里,快抓住她们!」 随后追来的人大声喊着。 「小姐!」娃儿心慌的看着蝶雨。 蝶雨努力的想站起来,却仍是逃不过被逮着的命运,只见那群凶神恶煞已赶了上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她和娃儿害怕得紧紧地搂住彼此。 「你……你们这两个贱丫头,看……看我不好好的修理你们……」 跑得气喘吁吁的老鸨气急败坏的冲上前,一手抓住蝶雨,打算狠狠的赏她一巴掌── 「住手!」 一个沙哑的嗓音大喝一声,并伸手抓住老鸨即将落下的手。 「张虎,你干嘛阻止我教训她?」老鸨不悦的甩开他的大手,恶声恶气的质问道。 「李嬷嬷,你别忘了,她是今天的重头戏,我可不希望留下什么难看的印子,坏了行情。」张虎冷冷的说。 「哼!看在银子的份上,今天就饶过你!可是,另外这个打算买一送一的丫头──」 李嬷嬷话还没完,就「啪!」的一声,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了一旁的娃儿一个巴掌,打得她毫无招架之力地跌在地上,嘴角流下一道血丝,可见她力道之猛。 「娃儿!」蝶雨冲上前抱住娃儿,双眼含泪,抬起袖子替她擦去如雨般纷纷落下的泪珠。「要不要紧?」 娃儿捂住立刻红肿起来的脸颊,边抽搐边摇头。 她这模样看得蝶雨顿时悲从中来,忍不住抱着她也哽咽起来。 「你们……实在太过份了!」蝶雨恨恨的瞪着他们。 「好啦!哭什么哭?若是哭肿了眼睛,我怎么跟那些出钱的大爷们交代?」 张虎猛力拉起两人,推给一旁的手下。 「把她们给我关起来,顺便重新上个妆。记住,要看好她们,要是再让人给跑了,我就唯你们是问!」他恶狠狠的撂下话。 「是!」两名手下马上应答。 他们上前粗鲁的拉扯她们的手,恶声喝道﹕「走!」 「不要碰我们!我们自己会走。」 蝶雨使力甩开箝制,抬高下颚,尽力忍住一直想往外冲的泪水,即使要被卖,她也不允许自尊遭人践踏,让人看轻。 然而,可叹的是,到头来她仍旧逃不过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啊!蝶雨在心中痛苦的吶喊着。 「怎么还没开始?咱们都等了两个时辰耶!」 一个长相猥琐、身穿黄衣的瘦小男子不耐烦的叨念着。 「就是嘛!分明是吊我们的胃口。」另一个灰衣男子说。 「嗳!这你们就不懂了,所谓愈沉的酒愈香,等得愈久,等会儿大伙才会开价开得更卖力啊!」一名身穿青色锦袍的公子颇有经验的说道。 「嗯!李公子说得有道理。再说,今儿个的压轴好戏可是艳名远播的翟家大小姐呢!为了美人,多等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啊!以前翟家还风光的时候,多少王孙公子上门求亲,都被翟家老爷给回绝了,没想到,如今翟家小姐居然沦落到被『拍卖』的地步,还真是可怜喔!」青衣公子频频摇头叹息。 「听说,今天的起价是一万两银子呢!真是天价,平时买个妾也不过百来两银子,也不知道究竟值不值得?」灰衣男子啧啧的说。 「怎么不值得?你想想,若是真能将翟小姐买回去,光是她这第一美人的名气,就够你得意许久了,更别提其它男人羡慕、嫉妒的眼神,准教你连作梦都会笑醒呢!」 「说得也是啦!只不过,真要我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买个女人,我还着实下不了手呢!」黄衣男子叹道。 「既然不打算买,那你今儿个来做什么?」青衣男子好奇的问。 「我是为了一睹美人的庐山真面目!」黄衣男子笑说﹕「怎么?难不成你待会儿真的会喊价啊?」 「那可说不定,反正先看看再说嘛!」青衣男子不置可否的回答,或许美人的姿色会令他心动,让他愿意砸下重金买下她。 这时,一阵敲锣声响起,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只见百花楼的楼主李嬷嬷走到前方约三尺左右的高台上,高台后方用一块纱帘隔着,隐约可见里面有一抹纤细的身影。 顿时,众人开始鼓噪。 「各位大爷公子们,让你们久等了,感谢你们今儿个的捧场,李嬷嬷我也不多说废话,咱们就开始今天的拍卖会吧!不过,我要先声明的是,今儿个的货可是一等一的好,所以,起价是一万两银子,价高者得。」 说完,李嬷嬷就下台一鞠躬,换成一个粗壮的男子上台,这个人就是张虎。 他二话不说,倏地一把扯下纱帘,让帘后的佳人毫无遮掩的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原本喧哗的声音陡地消失,所有的人皆像是被台上绝艳的人儿勾去了魂魄般,全都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而台上的蝶雨强忍住羞愤的泪水,紧咬涂着大红困脂的唇办,却怎么样也掩饰不了她害怕的表情和颤抖的身子。 她紧抓住薄纱衣襟,试图用双臂遮住若隐若现的娇躯,但效果不彰,反倒更引人遐思。? 看见台下众人目瞪口呆的蠢样,张虎不禁得意的一笑,高声喊道﹕「开始喊价!」 剎那间,众人像是破解了魔咒般清醒过来,争先恐后的喊着价格。 「一万一千两。」 「一万二干两。」 「一万五千两……」 一直喊到两万两时,价格便静止不动了。 「呵呵呵……」全场只有那个出价两万两的肥头大佬兀自朗笑着,像是台上的美人已属于他似的。 张虎询问了数声,仍是没有人再加价,他不禁蹙起眉头,冷眼扫了台下的人一眼,突然,他大手一伸── 衣衫被撕裂的声音、蝶雨惊呼的声音,以及众人惊艳的吸气声同时响起。 蝶雨含着泪水猛地急往后退,直退到背部抵着身后的高墙。 然而,她身上的薄纱罩衫已被撕裂成两半,露出只着肚兜的上身,根本遮掩不住婀娜的曲线和白皙无瑕的肌肤。 张虎无视于蝶雨羞愤难当的神色,狠心的一把拉过她,将她硬生生的转向众人,一手还把她的双手箝制在她的身后,好让她的美丽展现在那些疯狂嗥叫着、眼露淫光的男人面前。 「今儿个,看在各位大爷这么捧场的份上,咱们决定要买一送一,也就是买一个大美人,赠送一个小美人。」 他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手下,将已吓得面色发青的娃儿推上台。 「小姐……」 看见蝶雨的狼狈样,娃儿忍不住哭喊出声,双脚想朝她跑去,但一旁的手下却立刻拦住她,制止她的行动。 众人因蝶雨一时的春光乍现,和美丽的「小赠品」而失去理智的再次争相喊起价来,使得价格一路往上飙涨。 瞧见大伙疯狂的行为,张虎薄抿的嘴角不禁泛起计谋得逞的笑意。 「三万五千两。」 没有得标的肥头大佬不甘心的又喊出一个天价,惹来众人惊叹的嘘声。 肥头大佬得意洋洋的看着张虎,心想,这次他应该可以买得美人归了吧? 却没想到,在张虎正准备要下决定时,一道冷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五万两。」 众人惊讶的眼光顿时全转向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在隔着一道竹帘的包厢内,隐约有一站一坐的人影。 霎时,猜测声此起彼落,所有的人全都纷纷讨论起这个大手笔的神秘买家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是,由于隔着一道竹帘,使得众人皆无法窥视其庐山真面目。 张虎闻言,忍不住笑咧了嘴,不再有任何犹豫,当下判定他是今儿个的得标者。 在知道自己被买下的同时,蝶雨全身原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像是受到极强的震撼般陡然断裂,她双脚一软,就这么昏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前,她往竹帘的方向看去,虽看不清帘后的人,但她却觉得有一道锐利的光芒直视着她,让她感受到一抹冷彻心肺的寒意…… 「你跟我来!」 李嬷嬷走进房里,冷冷的看着衣衫残破的蝶雨说。 「你要带我家小姐去哪?」娃儿戒慎的看着她,紧张的护在蝶雨身前,像是一只想保护小鸡的母鸡般。 「要你管,滚开!」 李嬷嬷用力地推开娃儿,准备伸手拉蝶雨。 「不行!我绝对不让你带走我家小姐!」娃儿着急的喊着,再次上前挡住李嬷嬷的魔掌。 「你这贱丫头别不知好歹!我只是要带她去见识见识,让她学学『做人』的道理,将来才好讨老爷的欢心。」说到后来,李嬷嬷甚至眼神暧昧的瞅着蝶雨。 做人的道理? 那是什么意思? 蝶雨不解的看着笑得极暧昧的李嬷嬷。 自小,父亲便教导她别相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荒谬理论,反倒要她读书识字,甚至教她学做生意,所以,她可不是那种胸无点墨的女子,做人的道理还需要她来教吗? 「哼!我家小姐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需要你来教她什么是做人的道理啊?」娃儿忍不住朝李嬷嬷翻了翻白眼。 她的话惹得李嬷嬷忍不住掩嘴偷笑,撇了撇嘴。「我所谓『做人的道理』是指生孩子的事,跟念多少书可是无关哟!」 蝶雨闻言,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一想到她将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宽衣解带,做着夫妻间才会做的事……她就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你──无耻!」娃儿忍不住脸红的斥道。 「无耻?小丫头,男女合欢之事可是很正常的,尤其这床第之间的技巧,更是每个姑娘家该懂的,否则,将来怎么抓住你家老爷的心?」 「再说,你总不希望你家小姐才进门,就因为不能在床上满足老爷而被冷落,一生孤苦到老吧?」她可是好心耶!瞧她们主仆俩那是什么表情? 「你……」 娃儿无法反驳她的话,只好不知所措的看向蝶雨。 「好了!别你呀我呀,啰啰唆唆的了。」李嬷嬷不耐烦的念道。 她直接看向蝶雨,「我替你安排好了咱们百花楼里最红的姑娘来为你上这堂课呢!你可得把握机会,好好的学学那些技巧,我包你一夜就能牢牢的抓住你家老爷的心,将来富贵荣华享受不尽。」 说着,她便推开娃儿,一把抓住蝶雨的手往外走去。 第二章 初尝云雨 风情渐老见春羞, 到处芳魂感旧游。 多见长条似相识, 强垂烟穗拂人头。 ──杨柳枝?李后主 拖着沉重的步伐,蝶雨紧张的跟在李嬷嬷的身后,最后在百花楼的当家花魁秋娘所住的「秋心阁」前停下脚步。 「进去吧!」 李嬷嬷也不啰唆,打开门,顺手推了蝶雨一把。 蝶雨绞紧手中的衣袖,无奈的往前走一步,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迎面袭来,呛得她猛咳起来。 「咳咳咳……」 李嬷嬷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抓着她的手便往里拉,并顺手关上门。 房内光线昏暗,一旁的木架上燃着两根红烛,暗香浮动,四周隐含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气氛。 蝶雨一个没注意,不小心被脚下的门槛绊了一下,因而重心不稳的差点跌倒,她才刚站好,抬起头,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住了。 只见房里有一男一女,男的坐在桌前,长得还算体面,但眼中却露出淫邪的光芒。 而女子便是秋娘,她坐在他的怀里,即使见她俩进门,也毫无羞涩模样,反倒更向男子的胸膛靠去。 「李嬷嬷,怎么动作这么慢?张少爷都快等不及了呢!」秋娘娇声的说。 「张少爷,让您久等了,真是对不住啊!」李嬷嬷笑嘻嘻的上前,朝那位张少爷连声道歉。 「没关系。」 张强根本看都不看李嬷嬷一下,那双充满欲火的眼,径自直盯着站在门边的蝶雨瞧。 「嗯!没想到翟姑娘近看更是美得令人怦然心动,只可惜我财力不够,没办法将翟姑娘买回去『好好疼惜』。」 他的语气、他的眼神,彷佛此刻她正全身赤裸裸的,令蝶雨惶恐得后退一步。 「张少爷,你坏死了,怎么可以在我面前称赞别的女人,难不成你是嫌我没她漂亮?」秋娘娇媚的嗔他一眼。 「呵呵呵!我哪有那个意思?瞧瞧你这脸蛋、这婀娜的体态,以及狐媚的劲儿,哪个女人比得上你啊?」 说着,像是要证明他的话般,他毫不顾忌有他人在场,一只大掌不客气地握住她胸前的一团浑圆,轻轻地揉弄起来,惹得秋娘娇吟连连。 蝶雨见他俩竟旁若无人的调起情来,霎时羞得脸泛桃红,咬紧牙根,心里涌起一股想逃的冲动。 「张少爷,来,喝杯酒。」 秋娘风情万种的端起一杯酒送到张强的嘴边。 张强的一双大手不安分地在秋娘身上四处游移,可眼角余光却瞥见蝶雨不自在的脸红模样,心里觉得实在有趣,挑逗的动作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这个画面终于让蝶雨再也受不了了,她猛烈的摇着头,一声吶喊破口而出,「不──」 她倏地转身,使尽吃奶的力气一推── 原本因眼前活生生的春宫戏而有些呆愣的李嬷嬷,完全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之间,竟傻傻的被推倒在地,头还撞上一旁的桌角,痛得她哀叫出声。 挣脱束缚的蝶雨毫不犹豫的开门往外冲去,滚烫的泪水飞洒在空中…… 蝶雨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她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回头,像是身后有什么恐怖的怪兽在追赶着她似的。 突然,脚下一块凸起的小石子绊了她一下,让她一时重心不稳,狠狠地跌倒在地。 「呃!呜……」她趴在地上,将小脸埋在衣袖中,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扑簌簌的落下。 她哭得好伤心,像是想将近来受到的委屈一次哭个够。 冷不防的,一只大掌拍上她的背,让她惊坐起身。 一时之间,她还以为是那些保镖找到她,于是下意识的急忙往后退去。 透过蒙眬的视线,她看见一个长相俊美、剑眉朗目的男子蹲在她的身边,他的眼中布满了关心。 「姑娘,你还好吗?」看到她残破不整的衣衫,他不禁蹙了蹙眉头。 「你……你是谁?」蝶雨抓住破碎的衣襟,哽咽的问。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温柔的语调顿时安抚了她慌乱的心。 眼前的男子不像百花楼里那些凶神恶煞般的保镖,精致华丽的衣裳,及温文儒雅的外表显示出他不凡的器度。 他……应该是来百花楼寻欢的富家公子吧?蝶雨在心里暗忖。 可不知为何,这个想法竟让她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不太舒服。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径自脱下身上的披风覆在她的身上,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温柔的扶她站起来。 他的体贴让蝶雨一时之间愣住了,只能怔怔的让他扶起,看着他细心的拿出一方白帕,为她拭去脸上的尘泥。 她的视线与他的目光在空中交会,他那深邃的眸光让蝶雨的心猛跳了一下。 在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动作过于亲密后,一抹嫣红倏地染上蝶雨白皙的小脸,她垂下头,想赶快往后退。 却没想到,他竟陡地加重了揽在她腰上的手力,不让她退开。 「公子……」 蝶雨低低的唤了一声,抬起头,再次望进他黝黑的眼瞳中。 他仍是不发一语,只是痴痴的望着她,眼中闪着一种令人不解的光芒。 蝶雨睁着水汪汪的明眸,轻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缓缓抬起手,拇指轻轻滑过她轻咬着的嫩红唇办,来回的抚摩着,那种挑逗似的碰触,让蝶雨全身陡地窜过一阵轻颤。 她知道她应该要推开他,也明白两人的接触是不合礼教的,但自他身上飘来的那股男性气息,却带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令她眷恋不已,舍不得离开。 最后,礼教仍是战胜了情感,她再次出声唤道﹕「公子……请放开我……」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坚持,顺着她的意思松开手。 离开了他的怀抱,反倒让蝶雨的心里涌起一股失落感。 「谢谢你……」她垂下眼睑,吶吶的说。 他只是回以一笑,仍旧没有开口说话。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杂沓的脚步声。 他朝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的说﹕「找你的人来了。」 闻言,蝶雨的小脸蓦地刷白,浑身开始不停的颤抖。 「求求你,救我!」她心慌的瞅着他,惊骇的乞求道。 他扬起好看的眉,不解的看着她,而后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说﹕「你放心,没事的。」 听见愈来愈近的人声,蝶雨拚命的摇着头,然后猛地拉住他的手说﹕「求你带我走!」 此刻,她再也顾不了许多,只希望眼前这个能令她安心的男子可以带她脱离魔掌,离开这块淫秽之地。 谁知,他竟缓缓的摇了摇头,双眼凝望着她,伸出手将一绺散在她颊边的发丝拨到她的耳后。 「别担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意味深长的对她说,朝她微微一笑后,便径自转身要走。 「不要走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她伸手想要抓住他。 不料,他只是轻轻一闪,就避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 蝶雨想要追上去,但由后面赶来的李嬷嬷和一干保镖们却及时拉住她。 李嬷嬷生气的在她耳边开始叨念着。「你这死丫头!竟敢给我落跑……」 但是,蝶雨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是伤心的望着他愈走愈远的身影,无助的泪水再次滑落,纷纷滚落至地上。 她望着远方的黑点,拉紧身上的披风,感受着他遗留在上面的味道和体温。 他说,他们还会再见,是真的吗? 可她已经被人给买下了啊! 这相见,祇怕是遥遥无期了…… 而她的一颗芳心,似乎在刚刚已经遗落…… 蝶雨独自坐在床前,头上蒙着喜帕,她害怕的用双手猛绞着手中的锦帕。 房里悄无人声,只有桌案上的烛火闷闷的燃烧着。 先前娃儿坚持要待在房里陪她,但却被人给强架了出去,留下她独自一个人面对这空旷的房间与寂静。 没有锣鼓喧天的迎亲队伍,也没有热闹的拜堂仪式,只是一顶红色小轿,就将她送进了这个深宅大院。 她不知道这是何处,更不知道买了她的人姓啥名谁,即使她不断追问,李嬷嬷却一直三缄其口,什么也不肯透露,只说她运气好,买她的人是个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她只要安安心心的进门就好。 安心﹖﹗教她如何安心? 或许,买她的人是个七老八十的,年纪大得可以做她爹,甚至做她爷爷的老头子? 也或许,是个嘴歪眼斜、其貌不扬的男人? 更有可能他是个早有三妻四妾、花心浪荡的纨夸子弟…… 蝶雨愈想愈害怕、愈想愈不安……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是房门被推开的咿呀声和关门声。 那一步一步朝她接近的脚步声,像一把重槌似的狠狠的敲击着她的心口。 头上的喜帕遮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到来人、看不见房里的任何动静,一颗心因这未知的一切而紧揪着。 强烈的恐惧感笼罩住她所有的感官,她甚至不知道泪水已悄悄滑下。 毫无预警的,头上的喜帕突地被掀了开来,她害怕的惊叫一声,「啊!」下意识的抬起袖子遮住苍白的小脸。 「别怕。」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闻声,蝶雨不禁愣住了,这声音…… 「也许我长得不够俊,但至少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你没必要怕成这样吧?」他的声音里含着些许的戏谵意味。 蝶雨缓缓放下手,但仍是害怕得不敢抬起小脸正视眼前的人。 陡地,一只大手出现在蝶雨的眼前,修长的手指勾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面对他。 看见面前的男子,令蝶雨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竟然是他?﹗ 是那个与她在百花楼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子! 「怎么?我真的长得这么可怕吗?否则看见我,你怎么一副惊恐的样子?」他挑挑眉,调侃的问。 剎那间,蝶雨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受,只是想着,难道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求,才会让她再次遇见他?而且还是…… 「为何不说话?」他轻声细语的问,身子朝她倾近,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她艳红的唇办。 这亲昵的举动令蝶雨陡地浑身窜过一阵战栗,脸上泛起一片诱人的红晕。 「为什么会是你?」好半响,蝶雨宁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我不是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吗?」他沉声道,双眼凝视着她姣好的容颜。 「你……早就知道我……」 他陡地用食指点住她的唇办,打断她的问话。 「我事先什么都不知道,但当我看到你可怜兮兮的站在台上时,我只知道,我要定你了!」他的口吻是那么的霸道、那么的不可一世。 「为什么……」 「什么都不要再问了,你只要知道我叫左阳,是拥有你的男人就够了。」他望着她的明眸,声音轻柔的低诉。 他的眼神、他的言语似乎勾走了蝶雨的魂魄,她只能呆愣的望着他。 他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拨至耳后,大掌在她的耳畔流连不去。 「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人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所以,我们是应该用做的,而不是用说的。」 「做的?」她仍未回神,只是不自觉的重复他说过的话。 看到她那副迷惑的模样,令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瞧你这单纯的小东西,难道你娘没有告诉过你男女之间的事吗?」左阳眼神暧昧的瞅着她。 闻言,她回过神,想到已不在人世的爹娘,忍不住咬紧下唇、红了眼眶。 「怎么了?」他语带关心的问。 他用手指抬起她的小脸端详着,深邃的眸子看进她泛着水光的眼中。 「我娘她……死了……」她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豆大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 「别哭了。」 他温柔的低头吻去她的泪水,唇办轻轻的在她的颊上游移…… 第三章 冷嘲热讽 无言独上南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 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乌夜啼(二)?李后主 宁静的午后,蝶雨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中,看着亭外开得正盛的白梅,她那张专注的小脸上,流露出一股初为人妇的妩媚神情。 她情不自禁的想起这十几日来的幸福时光,白日,左阳会按往例出庄去处理生意﹔夜晚,两人则尽情的探索着彼此的身体,努力地燃烧欲望的火焰。 一想到左阳在她身上所点燃的魔法,她就忍不住晕红了小脸。 每晚,他都好象是要不够她似的,一遍遍地穿透着她的身子、一遍遍的粉碎她所有的理智,让她只记得他在她身上游移的大手,和在她体内那灼热的欲望源头。 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心跳加快了起来,感觉到身体的某一部份正在发热、悸动。 天哪!她怎么会变得这么的……这么的…… 她不禁臊红了脸,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用小手捧住发烫的双颊。 突然,一件锦裘披上她的肩。 她陡地惊呼一声,回过神来看向来人。 「小姐,你还好吧?怎么脸这么红?」娃儿紧张的问,小手自动自发的朝蝶雨的额头探去,心想主子是不是得了风寒? 「我……没事。」蝶雨心虚的撇开脸,不敢迎视娃儿的眼睛,就怕脸上的表情泄了底。 「天气这么泠,你怎么不多披件衣裳就跑出来,要是着凉了怎么办?」娃儿一脸严肃的叨念着。 「你别紧张,我不泠的。」蝶雨温柔的笑着说,她知道娃儿是关心她,才会叨叨絮絮的提醒她。 「怎么会不冷?瞧你的手这么冰。」娃儿嘟着嘴,嘟嘟囔囔的说﹕「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要是我不在的话,看你怎么办?」 蝶雨看她一脸气嘟嘟的样子,忍不住笑答道﹕「好,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好吗?小管家婆。」 说着,她还伸手捏了捏娃儿俏挺的小鼻子。 「小姐,看你这几天老是有事没事就笑咪咪的,姑爷是不是对你很好啊?」娃儿眨眨大眼睛,好奇的问。 闻言,蝶雨又忍不住羞红了脸,垂下头,没有回答。夫妻间的事教她怎么说得出口? 见状,娃儿嘟起小嘴,咕哝着说﹕「我想,肯定很好,因为,小姐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了。我说的对不对?」 蝶雨脸上的粉晕更红了。 娃儿笑咪咪的戏谵着。「嗯!想必这几日你和姑爷一定很恩爱。」 说着,她还淘气的竖起两根食指互相碰了碰。 「你这小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贫嘴的?」蝶雨娇羞的瞠了她一眼。 「这哪是贫嘴啊?人家说的可都是事实耶!」娃儿不满的鼓着腮帮子抗议。 「你啊……」 蝶雨正想说些什么,一个声音陡地插了进来。 「翟姑娘,老夫人有请。」 一名身穿银色短襦的丫鬟正站在亭外,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看着蝶雨和娃儿。 蝶雨缓缓的站起身,有礼的问道﹕「请问老夫人是……」 「都进了左家的门,你不会连老夫人是谁都不知道吧?她可是咱们左家的当家王母,是少爷的亲娘呢!」丫鬟一脸鄙夷的看着蝶雨。 蝶雨点点头,刻意忽略她脸上不层的表情,笑着再问﹕「那姑娘你是……」 她仰高脸,态度倨傲的回答,「我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银儿。」 「请问……」蝶雨很有耐性的再开口。 「还问什么问啊?老夫人要我来叫你,你却在这儿问东问西的,烦不烦哪?要是去晚了,惹得老夫人不高兴,你就吃不完兜着走了。」银儿失去耐性的嚷嚷道。 「那就麻烦你了。」面对她的无礼,蝶雨仍是柔声应道。 银儿瞪了她一眼,也不管她们是不是有跟上来,就径自转身离开。 蝶雨闷不吭声的跟在银儿的身后。 一旁的娃儿见蝶雨不说一句话,反倒替蝶雨抱不平的小声咕哝,「只不过是个丫鬟,神气什么?」 「娃儿,别说了。」蝶雨低声制止她。 「哼!不说就不说嘛!」 蝶雨快步跟上银儿的脚步,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种忐忑下安的感觉,她很担心,如果左老夫人不喜欢她的话…… 她甩甩头,想摆脱心中那莫名的压迫感,努力的说服自己,只要她好好的服侍左老夫人和相公,一定不会有事的! 蝶雨站在正厅的门外,悄悄的握紧拳,深吸一口气平抚心中的情绪后,才踩着优雅的步子走进去。 一进门,她着实愣了一下,因为,在场的人除了左阳和数名仆佣外,还有一位年轻姑娘、一个作公子哥儿打扮的男子,及坐在主位上一位年约五十开外,一脸严肃的老太太。 想必那位老太太就是相公的母亲吧! 她朝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盈盈一揖,举手投足间下自觉的流露出大家闺秀应有的气质。 「蝶雨给老夫人请安。」 「娃儿也给老夫人请安。」娃儿跟着朝左老夫人福了一下。 左老夫人沉着脸看了蝶雨好一会儿,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慢慢的开口道﹕「你就是阳儿从百花楼买回来的妾?」 听出她声音中鄙夷的口吻,蝶雨的心不禁揪了一下,觉得有些难过。 「雨姊姊,你长得真美,难怪表哥肯花那么多钱把你买回来。」一旁的年轻姑娘柔柔的说,朝蝶雨绽开一抹友善的笑容。 蝶雨朝她看去,只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长得虽称不上绝美,倒也算清秀可人。 她微微朝那姑娘颔一下首,谢谢她的赞美。 「我叫若妍,雨姊姊叫我小妍就可以了,他是大表哥左群。」小妍手指一旁的年轻男子介绍道。「以后家里多了一个人,可热闹多了呢!姨娘,您说是不是?」她亲热的靠在左老夫人的身边撒娇道。 「瞧你高兴的,你啊!就是喜欢热闹。」左老夫人慈爱的拍了拍她柔弱无骨的小手。 「当然啰!难得有一个姊姊可以陪我,我当然高兴!」小妍一副小女人姿态的柔声道。 她的热情令蝶雨感到相当窝心,不安的心情终于松懈下来。 「堂哥,你运气真是好啊!连上个花楼,也能让你捡回一个宝。」一直站在旁边的年轻男子满含酸意的说,轻佻的眼光直盯在蝶雨的身上,稍嫌脂粉气的脸上漾着一抹不太正经的笑。 「前些日子,我就听到众家公子在谈论有关翟家姑娘被拍卖的事,本想也去凑个热闹,看看传说中的绝代佳人,却没想到,如今佳人竟变成我的嫂子了。」 说话的同时,他那闪着邪魅光芒的眸子还不断的上下打量着蝶雨。 他那轻佻的口吻与目光,看得蝶雨全身不自在,不禁下意识的朝左阳看去,却见他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她一下,让她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否则,相公为何对她如此冷淡呢?早上出门前,他还缠着她与他温存了好一会儿…… 「你既然进了左家的门……」 左老夫人的声音蓦地唤回蝶雨的思绪,她战战兢兢的看向左老夫人,聆听她所说的话。 「就该谨守左家的家规,千万不要把你在青楼里那种喜欢招蜂引蝶的坏习性给带进来,如果做出什么不守妇道的事,就休怪我无情的赶你出门。」 她冷厉的言词剌痛了蝶雨的心。 「我家小姐才没有什么招蜂引蝶的坏习性呢!」娃儿为蝶雨抱屈,抢着开口想替蝶雨辩解。 左老夫人瞇起狭长的眼看向娃儿,不悦的斥责道﹕「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竟敢在这里放肆!」 「我只是……」 见娃儿还想再说,蝶雨马上心急的打断她的话,惶恐的拉着娃儿跪下。 「老夫人请息怒,娃儿她不是有意要顶撞老夫人的。」 「哼!有什么样的下人,就有什么样的主子!你给我好好的管教管教她,下次再敢这样没大没小的,我就用左家的家法来惩治她。」左老夫人严厉的喝道。 闻言,娃儿不禁泪眼汪汪的扁起小嘴,以前在翟家,老爷和夫人也不曾这么凶她啊! 为什么在这里,她只不过是帮小姐说说话,就得来一顿骂? 蝶雨的心中也感到相当难过,为何左老夫人会如此的误解她呢? 她再次转头朝左阳望去,想寻求他的一些支持,却发现他仍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忽视她的存在。 「哎呀!姨娘,您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嘛!人家雨姊姊刚进门,一切都还不熟悉啊!往后她绝不会再惹您生气的啦!」小妍娇嗲的扯扯左老夫人的衣袖。 听到小妍好心的为自己解围,蝶雨不禁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眼。 「是啊!婶婶,您可别一见面就吓坏了人家,人家还以为您是个难伺候的恶婆婆呢!」左群对着左老夫人说,但邪魅的眼却暧昧的朝蝶雨眨了眨。 蝶雨见状,心慌意乱的连忙低下头,眼角余光却瞥见左阳微微蹙起眉心。 「哼!反正你自己好自为之,别不安于室的败坏我们左家的家风就是了。」左老夫人冷冷的撂下话。 「蝶雨明白。」她恭敬的答话。 「好了啦!婶婶,瞧小嫂子跪了这么久,就让她起来吧!否则,有人可要心疼了呢!」左群意有所指的看了至今仍一语不发的左阳一眼。 「你下去吧!别跪在那儿惹我心烦了。」左老夫人没好气的挥挥手下逐客令。 「谢谢老夫人。」蝶雨把所有的苦全往肚里吞,声音微梗的道。 她缓缓的想站起身,却一时脚软,差一点跌坐在地,好在娃儿及时扶住她的身子。 「小姐,你还好吗?」娃儿关心的小声询问。 「我没事。」她勉强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努力地站直身。 「别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只不过是说了你两句,就摆出那副委屈样,看了真惹人厌。」左老夫人厌恶的瞪她一眼。 「是,那蝶雨先告退了。」 说着,蝶雨带着一颗受了伤的心,在娃儿的搀扶下,难过得离开大厅。 她真的不懂,为何左老夫人会看她不颐眼,还百般的嘲讽她呢?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见她离去,左老夫人才转头正眼看着左阳,不悦的质问道﹕「我真不懂,你干嘛把她买回家来?之前不是说好了要当众羞辱她,让她尝尽家破人亡、受人凌辱的悲惨滋味吗?现在你居然花了这么多银子把她带回来当妾!」 「娘,您误会了。那时,我看许多男人垂涎她的美色,抢着想把她买回家,心里就想,如果她被别人买回去后,舒舒服服的过着少奶奶般的日子,受尽宠爱,那不是有违当初咱们要报复翟家的本意吗?」 左阳扬起无情的唇角,残酷的继续说﹕「那不如把她买回来,由我自己来折磨她,不是更直接吗?到时候,她不但失去了清白之身,更发现自己爱上的根本就是毁了她的家、逼死她父母的仇人,这不是更能让她生不如死吗?」 「哦!原来如此。」闻言,左老夫人终于满意的笑着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样一来,她的幸与不幸,就完全操纵在咱们的手上了。」 「哇!堂弟,你这招可真狠哪!只希望那漂漂亮亮的小美人能禁得起折磨,别太早就被你玩完了。」左群鼓掌呵呵笑道,可想起蝶雨动人的俏模样,忍不住心痒难耐,恨不得能马上亲尝蝶雨那令人销魂的美妙滋味。 听到他的话,左阳径自沉默着,情不自禁地想起刚刚蝶雨受尽委屈的神情,眼中倏地闪过一丝令人无法察觉的异样光芒。 「阳儿啊!照你所说的,那就应该叫她赶快搬出『雨阁』,让她住那么好的地方,可真是浪费了。」左老夫人不满的道。 「不!」左阳想也没想的说。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如此心急的拒绝,彷佛他很在乎她、舍不得让她受苦。 「为什么?」左老夫人拧起眉,疑惑的看着他。 左群和小妍亦不解的望向他,等待他的回答。 左阳好一会儿都没开口,反倒慢条斯理的拿起茶盏啜了一口茶才开口。 「我当然是有我的用意啰!」他一撇嘴角,「我要让她以为自己是生活在幸福中,以为她运气好得嫁了一个疼她的好夫婿,然后,再私下设计折磨她,那种让人从天堂回到地狱的滋味,才是最令人痛不欲生的。」 「堂哥,你可真是无情啊!」左群邪佞的笑笑,「不过,等你玩够她之后,记得也让我尝尝这小美人儿的滋味喔!」 「你想接收我穿过的破鞋?」左阳沉下脸问,心中不自觉的涌起一股莫名的、闷闷的感觉。 「有什么关系?你是堂哥嘛!况且,反正我也只是玩玩而已,无所谓的!」左群满不在乎的笑道。 「再说吧!」左阳冷淡的回答,发现自己再也坐不下去,于是便匆匆起身走出正厅。 在场的人全没发觉他的异样。 可左阳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看在静默不语的小妍眼里,她瞇起眼,看着左阳离去的背影,眸中闪着一簇嫉妒的火光。 「小妍啊!倒是你,心思太过单纯,对每个人都好,你可别和她太接近。」左老夫人殷切的叮咛着,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就怕这个外甥女吃闷亏。 闻言,小妍立刻回过神来,不着痕迹的换上一副天真单纯的笑脸。 「别担心,姨娘,我知道。」 然后,在她看似无害的脸上,隐隐扬起一抹深沉的笑意。 第四章 陷害 樱花落尽阶前月, 象床愁倚熏笼。 远是去年今日, 恨还同。 ────谢新恩(三)?李后主 娃儿双手端着食盘,缓缓走进雨阁,她将食盘放在桌上,「小姐,先来用早膳吧!这可是我缠着周婶教我做的呢!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她笑逐颜开的转身面对正低头裁制衣裳的蝶雨。「小姐,一早你在忙什么啊?」 「我在为相公缝一件斗篷,听说他过些时候要出远门,我想让他带着去。」蝶雨抬起头,一脸幸福的笑着说。 「小姐,你昨儿个晚上是不是一夜没睡啊?眼睛好红喔!」 说着,娃儿就将脸贴近蝶雨的面前,仔细瞧着。 蝶雨低下头边继续缝制斗篷,边说﹕「因为我怕会来不及,就熬夜赶工。」 「哇!姑爷真幸福呢!只是,昨儿个夜里,姑爷没发现你一夜没就寝吗?」娃儿疑惑的问,心里却闷闷的想着,亏小姐对姑爷这么好,姑爷竟然这么不体贴小姐! 闻言,蝶雨的手顿了一下,不太自然的回答,「或许是他太忙了,所以昨儿个没回房来。」 她一径的低着头,不敢看娃儿那张气嘟嘟的小脸。 「忙什么忙啊?再忙也得回房睡觉啊!真不知道姑爷在搞什么──」话还没说完,面对着门口的蝶雨因看见小妍和她的丫鬟小喜出现倏然起身,笑容满面的迎上去。 「小妍?你怎么会来?」蝶雨一脸讶异的问。 小妍冷着脸瞥了一眼蝶雨的热切,径自高傲的走到桌前坐下,一脸不层的扫了四周一眼。 对于小妍一反先前热络的态度,蝶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转过头吩咐娃儿。 「娃儿,你去沏壶茶来。」 「哦!」娃儿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便去泡茶,可心里对于小妍的态度很不以为然。 「你今儿个怎么会想过来我这儿?」蝶雨试着找话聊。 「怎么?这是我表哥的家,我不能来吗?」小妍不客气的回答。 「我不是这个意思……」蝶雨心急的想解释,她不懂,为什么小蝶对她的态度会这么的不友善?记得那天她还在左老夫人的面前替她说话啊! 「哼!你最好记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别真的以为自己是左家的少奶奶了,你只不过是表哥从妓院里买回来的一个女人罢了。」小妍冷冷的瞟了蝶雨一眼,声音中充满鄙夷。 「小妍,你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蝶雨不解的问。 「你当然错了!错在你不该进左家的门。」她声色俱厉的回答。 「为什么……之前……你还说很高兴有我这个伴……」蝶雨咬着下唇,难过得看着小妍。 「哼!你也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吧﹗谁要跟你作伴啊﹖之前我会这么说,只是想在姨娘和表哥面前表现出大家闺秀的好形像而已。」否则,她才不屑理她呢! 闻言,蝶雨只觉得心好痛,她不明白为何左家的人都不喜欢她呢?本以为至少还有小妍可以陪她说说话,却没想到连这小小的希望也成为泡影。 见蝶雨一脸痛心的表情,小妍倨傲的一撇嘴角,心中好不得意。 「老实告诉你吧!表哥是我的,你别想来跟我抢!」她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你……你说什么?」蝶雨不敢相信的瞪大眼。 「我说,表哥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左家少奶奶的位置迟早也是我的!」 小妍高傲的对蝶雨宣告自己的地位。 「要不是姨娘看在我身子骨不好,希望我能先将身子调养好,所以,不想让我这么早跟表哥成亲、圆房,否则,根本轮不到你这个贱女人伺候表哥!」她恶毒的说。 「我家小姐才不是什么贱女人呢!」娃儿正巧端着茶走进来,一边将茶盘重重的放在桌上,一边忿忿的替蝶雨打抱不平。 「一个从妓院里被买回来的女人,能高贵到哪去啊?说不定早就不知道被久少个男人给骑过了,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婊子!」? 说着,小妍还转头故意询问站在她身后的小喜。「小喜,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小姐说得是,普天之下,也唯有小姐能配得上表少爷。」小喜立刻谄媚的附和。 她的话让小妍得意极了,忍不住掩嘴偷笑了一下。 「所以啊﹗人要有自知之明,别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小妍一脸嫌恶的斜睨她一眼。 「你……你实在是太过份了!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姑爷才不可能会喜欢呢!你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娃儿气急败坏的骂回去。 「你……你这个小贱胚居然敢骂我﹖﹗」小妍气得脸红脖子粗,浑身颤抖的指着娃儿,倏地转头对小喜命令道﹕「小喜,给我狠狠打烂她那张嘴!」 「是,小姐。」 说着,小喜就一脸奸笑的挽起袖子朝娃儿走去。 「你以为我怕你啊!」娃儿理直气壮的说,她仰起下巴,双手擦腰,露出一副「你来啊!谁怕谁」的表情。 见她们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的模样,蝶雨着急的拉了拉娃儿劝道﹕「娃儿,你少说一句话吧!」 「小姐,是她们欺人太甚了!」娃儿大声抗议。 自小,她就是个孤儿,对她而言,小姐就像她在世上仅剩的亲人般,就算拚了命不要,她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家小姐的。 更何况,照目前的情势看来,左家的人,除了姑爷外,全都明目张胆的欺负她家小姐,所以,她更要坚强的保护柔弱的小姐才是。 「你……你们……」小妍气得站起来,蓦地脸色发青、呼吸急促,全身不停的颤抖着。 「小喜!我叫你给我教训那个小贱婢你没听懂吗?」 「是……小姐。」 小喜深吸一口气,反正有小姐替她撑腰,她没什么好顾忌的,于是,她大胆的走向前,高举起手就朝娃儿的脸上甩去一巴掌。「 「啪!」的一声,打傻了娃儿和蝶雨,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小喜会真的动手。 顿时,娃儿的脸上就浮现清晰的五指掌印,热辣辣的疼痛感逼出了她的眼泪。 「你们太过份了……」 娃儿气得一跺脚,想也没想的就回了还站在她面前的小喜一巴掌。 两人这样一来一往,竟然打得失去了理智,动手动脚的演起「全武行」来了。 「别打了……」蝶雨急得都快哭出来,频频上前想拉开正「打得火热」的娃儿和小喜。 在一旁的小妍反倒坐下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甚至优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啜饮着。 「小妍……你快帮忙阻止她们啊!」蝶两边劝着,边紧张的唤着像个没事人般的小妍。 「她们爱打,就让她们去打好啰!」她凉凉的说,一脸「不关她的事」的样子。 「你……」 正当蝶雨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就见缠扭在一起的娃儿和小喜踉踉舱舱的往小妍的身上倒去,小妍反应不及,竟整个人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哎哟!要死啦!」小妍咒着眉头痛呼出声。 她这一摔,立刻让娃儿和小喜吓傻在原地,两人衣着凌乱的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妍,你有没有怎么样﹖」蝶雨连忙担心的上前探看。 「别碰我!谁要你假好心!」 小妍不领情的一把甩开她的手,害得蝶雨一个重心不稳,也跌坐在地上。 「小姐,你还好吧?」娃儿这才回过神来,紧张的扶起蝶雨。 「该死的丫头,你没看到我摔倒啊!还不赶快来扶我?」小妍气呼呼的对着站在一旁的小喜大吼。 「是,小姐。」小喜战战兢兢的走过去扶她。 谁知,小妍亨刚站好,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甩了小喜一巴掌,打得小喜脸颊红肿、双眼含泪,捂着脸颊唯唯诺诺的说不出话来。 「真是没用的东西!」 说着,小妍还余怒未消的抓起桌上的竹篮子想朝小喜砸过去。 「不要啊──」蝶雨赶忙出声制止,想冲上前去,抢下放着还未完成的斗篷的竹篮子。 闻言,小妍手一顿,挑起眉好奇的看着竹篮子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这么宝贝?」她顺手拿起那件斗篷,并随手将竹篮子丢到一边去。 「小妍,拜托你还给我。」 见蝶雨想伸手拿,小妍连忙闪身避过她,闲闲的抖开斗篷左瞧右看。 「哟~~是件斗篷呢!该不会是想做给表哥穿的吧?」 小妍一脸不屑的冷哼道﹕「哼!你省省吧!表哥所有的衣裳都是由左家经营的『云绣坊』特别裁制的,哪需要你这破烂东西﹖想必你还不知道,『云绣坊』可是闻名京城的绣坊,能穿得起的可都是一些王宫贵族、富商巨贾呢﹗」 「心意?我看算了吧!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得好。」小妍讥讽的说。 说话的同时,小妍的眼角余光正好瞥见随竹篮子掉到地上的剪刀,她二话不说便弯身抄起利剪,一刀朝斗篷剪去── 「不要啊──」蝶雨哭喊出声,冲上前想抢下斗篷。 不料,却因冲力太大,整个人撞着了小妍,令小妍一个踉舱,再次往后摔去,并一头撞到桌角。 「啊……」小妍哀嚎一声,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液体自额头上滑落,她伸手一摸,脸色苍白的发现手上竟沾满了血。 「流……流血了……」小妍吓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小姐,你的手受伤了!」娃儿心急的奔到同样跌坐在地的蝶雨身前。 原来,在小妍跌倒的时候,利剪顺势划过蝶雨的手,但蝶雨一心想抢回斗篷,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背上开了一个大口子,正血流如注。 「啊──」看见两人都见了血,一旁的小喜忍不住吓得尖叫出声。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表……表哥……」小妍捂着额头,气若游丝的唤道。 「小妍?」 看见倒在地上的小妍,左阳急忙奔了过去,将她揽进怀里。 「怎么会这样?」他沉声问。 「我……我……」小妍哽咽的开口,却泣不成声,「好……好痛喔……」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左阳脸色凝重的问。 「雨……雨姊姊她……」小妍一副可怜兮兮的朝蝶雨和娃儿看去。 左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蝶雨也跌在地上,不禁皱起眉头。 「我……我只不过是想……看看雨姊姊为……为你裁的衣裳,没想到……雨姊姊……很生气的推……推我……」她苍白着小脸,断断续续的说。 「她说谎!」娃儿不满的出声抗议。「明明就是她……」 「呜呜呜……表哥,为什么雨姊姊要对我生气?我……我又没有做什么啊……」小妍故意打断娃儿的话,一脸虚弱的恶人先告状。 「是你推她的吗?」左阳忍着胸口的怒气转头质问蝶雨。 「不是的……」 娃儿又抢着要开口,却被左阳喝住。 「我不是问你!雨儿,回答我,是不是你推小妍的?」他眼光锐利的瞪视着同样是脸色苍白的蝶雨,并末发现她藏在斗篷下也流着血的伤口。 「是……是我,但是……」 蝶雨小小声的回答,但话还未说完,小妍又立刻大声的哀嚎了一声,夺走了左阳的注意力。 「啊……好痛……表……表哥,我头好痛……胸口也痛……」说话的同时,她还努力的急喘了几口气,一副快断气的模样。 「小妍,你撑着点,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左阳见状,心焦的安抚道,并一把拦腰抱起小妍,准备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左阳陡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仍坐在地上的蝶雨,冷冷的撂下话。 「你最好祈祷小妍没事,否则,我饶不了你﹗」 他的话令蝶雨浑身一颤,泪水忍不住扑簌簌地滑落下来,双手下意识的握紧手里的斗篷。 为什么相公不肯听她说完,就一径的定了她的罪? 为什么左家的人都这样对待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突然觉得好冷好冷,那是一种打从心底泛起的寒冷感觉,让她止不住的颤抖再颤抖。 她本以为老天是善待她的,然而,她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一切她所以为的幸福,到头来,却都只是镜花水月,虚幻得她想抓也抓不到啊! 「小姐,你的手还在流血,我帮你先上药好不好?」娃儿哽咽的说,使力想扶她起来。 但蝶雨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一径的抱着那件未完成斗篷,全身哆嗦个不停。 「小姐……你别吓我啊……」见蝶雨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娃儿也忍不住伤心得留下泪来。 姑爷实在是太狠心了,怎么可以不听小姐的解释呢?看小姐伤心成这副德行,害她看了好心疼,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喔! 她静静的抱着蝶雨的身子,两人就这么坐在地上哭泣着。 蝶雨眨眨眼睛,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却发现屋内一片昏暗,只有隐约的光线自窗外洒进来。 「娃儿?」 她揉揉太阳穴,脑袋昏沉的坐起身开叫唤着,却没有人应声。 她慢慢的掀起被子下床,来到桌前点亮灯火,顿时,屋内大亮。 「娃儿,你在哪里?」她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个人影。 「娃儿?」她边叫唤,边走到门口伸手打开门。 奇怪,娃儿跑哪儿去了? 她记得,先前娃儿帮她包扎好伤口后,便要她上床睡一会儿,却没想到,她竟会睡这么久,一觉醒来,天都已经暗了。 她摇摇仍有些晕眩的头,走回桌前想倒杯水喝,才发现受伤的手竟疼得使不出力来。 过了好半晌,仍不见娃儿出现,她满心疑惑的决定出去找找看。 信步走到花园,穿过早已燃起灯的回廊,一阵冷风吹来,蝶雨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刚刚出来时竟忘了加件衣裳。 突然,一阵凄厉的哭声隐隐地传了过来。? 蝶雨驻足聆听,发现声音是从前面的云轩传来的。 就在她还在纳闷之际,又一个尖锐的哭声响起,她隐约听到哭声中还带着「小姐」一字,她心中一凛,有个不好的预感倏地从心底窜起。 该不会是……娃儿…… 才这么一想,她便迈开步伐直朝云轩奔去,随着距离逐渐接近,哭声更加清晰,她已然可以确定那声音确实是娃儿的。 她本能的加紧脚步,一步快过一步,最后甚至忍不住迈开大步跑了起来,心急如焚的她,早已不在乎这样是不是合乎礼教。 娃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她在心里吶喊着。? 寒风吹过她的身子,但她却不觉得冷,只感到有一股热流自眼眶中逐渐滑下,咸咸的泪水渗进紧抿的唇间。 突然,双脚一个打结,她踉舱一步,整个人无法克制的往前扑去,结结实实的摔仆在地上。 她痛呼一声,呼吸一窒,浑身疼得几乎爬不起来。 此时,又是一阵哀嚎声传来。 她眼眶含泪,勉强撑起身子,不顾已然脏污的衣裳和脸颊,祇想赶紧见到娃儿,确定她完好无缺。 当云轩出现在眼前时,她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头干涩,每呼吸一次,就觉得胸口像是要炸开了似的。 看着灯火通明的二楼,发现声音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的冲上楼。 但一踏进门,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只见银儿正拿着一根竹棍,频频往倒卧在地的娃儿身上招呼去。 娃儿身上的衣服已然破损,血在衣衫上晕染出一朵一朵刺眼的血花。 「住手──」 见银儿又要打下去,蝶雨连忙冲过去护住已经动弹不得的娃儿,使得那一棍结结实实的打在蝶雨的身上,痛得她闷声倒抽一口气。 「小……小姐……救……救我……」娃儿睁开眼皮,虚弱的开口求救。 看见娃儿已被打得浑身是伤,蝶雨的心揪痛不已,她跪在地上,将娃儿紧搂进怀里。 蝶雨用颤抖的手拨开散在娃儿苍白小脸上的发丝,却不小心扯动她脸上的伤口,疼得她瑟缩了一下。 「娃儿……你撑着点儿……」蝶雨泣不成声的说。 「我……我没事……」娃儿勉强扯了一下嘴角,试着安慰蝶雨,要她别担心。 蝶雨紧咬着下唇,泪水无法控制的奔流出来。 她猛地抬起头,不顾一切的看向坐在桌前的左老夫人,厉声问﹕「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左老夫人冷哼一声,「我都还没找你算帐,你倒是先质问起我来了!」 听到这里,蝶雨立刻明白,左老夫人指的是今儿个白天在雨阁里发生的事。 「关于小妍的事,我很抱歉,但错并不完全在我们……」 左老夫人气极的猛拍桌子,重重的声响打断了蝶雨的解释。 「错不在你们?」左老夫人面色冷峻的站起来,走到蝶雨的面前。 蝶雨下意识的将娃儿护在怀里,毫不退缩的与左老夫人对视着。 虽然她从小被养在深闺,一直以来都是爹娘疼在手心里的珍宝﹕虽说她对任何人向来都是温柔和善、不爱计较,没有那种富家干金的骄纵性格,但那并不表示说她就完全没有脾气,可以任人欺负。 「哼﹗要不是你们这两个胆大妄为的主仆,小妍又怎么会受伤﹖还被你们欺负得心疾复发,病奄奄的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左老夫人边说。边怒从心中来。 她气得想也没想的就伸出手,在蝶雨毫无防备时,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打得蝶雨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松开抱着娃儿的手,颓然的倒在一旁。 「啊……小姐……」娃儿见状低呼一声,狼狈的拖着虚软的身子移向蝶雨。 她强撑着疼痛扶起蝶雨,见蝶雨被打得脸颊红肿,嘴角甚至缓缓的渗出血丝,不禁悲从中来,泪珠一颗颗扑簌簌的落下。 天哪!她们为什么会遭遇这种非人的对待? 「别哭……」 蝶雨强忍着泪,拎起衣袖轻轻的拭去娃儿脸上的泪水,同时,娃儿也温柔的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渍。 「哼!好个主仆情深啊!难怪会联手欺负咱们左家的人。」左老夫人言词犀利的暗讽着。 「欺负你们左家的人?」蝶雨苦涩的一笑,「原来,你们从没把我们当成左家的人啊!可是,再怎么说,我也是相公的妾……」 「妾?」左老夫人冷冷的一笑,朝蝶雨射去一道凌厉的光芒,「你别忘了,你们可是咱们买进府里的,为婢为妾,可不是你说了就算,即使我要再把你给卖了,也是名正言顺的事。」 闻言,蝶雨的脸刷地变成一片惨白。 的确,她是被买回来的,在府里,她根本一点身份地位都没有啊! 「您到底想怎么样﹖」蝶雨抬起头,咬着牙开口问道,她知道自己孤立无援,但她却不愿被眼前这无助的情况所打倒。 「想怎么样?这我倒是得好好的想一想。」左老夫人不怀好意的看了她一眼,姿态从容的坐回桌前。 蝶雨极力忍住心中的恐惧,两眼回视着左老夫人。 「银儿,」好半响后,左老夫人才缓缓的开口唤道,「先把那个贱婢给我抓下去关到柴房里,不准给她上药,也不准给她任何东西吃,我要她也尝尝在鬼门关徘徊的痛苦滋味。」 「您不可以这么做!」蝶雨惊恐的抱紧娃儿大吼。 她这么做,不就是要娃儿在柴房里等死吗?娃儿已经被他们打成这样,若再不请大夫替她诊治,她一定会撑不下去的。 「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左老夫人怒瞪着蝶雨,「银儿,把娃儿给我拉下去!」她疾言厉色的命令道。 「不行啊!您这样会害死她的啊!」蝶雨心急的大喊着,娃儿是她在左家唯一的亲人。 「害死她?哼!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我!」左老夫人狠毒的说。「银儿,你还不快点去!」她转头厉声命令道。 「是!老夫人。」银儿立刻上前想拉起软瘫在蝶雨怀中的娃儿。 「不!我不准……」蝶雨死抱着娃儿不放。 在两人的拉扯中,浑身是伤的娃儿只能虚软的不断发出呻吟,她早巳气若游丝。 「金儿、铜儿,你们也去帮忙!」左老夫人不耐烦的下令。 多了两个人的帮忙,娃儿终究脱离了蝶雨的怀抱,被她们拉了下去。 在离开前,她只能虚弱的低声唤着「小姐……」,唤得蝶雨到心都要碎了。 「老夫人,算我求您!」蝶雨不得不放下身段,扑到左老夫人的跟前「求您放了娃儿吧!她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如果您要罚,就罚我吧!我求您行行好,放了她吧!」蝶雨哭得声嘶力竭。 「求我放了她?我看,你还是先自求多福吧!」 说完,她又转头对一旁的另一名婢女下令道﹕「铁儿,把她给我带回房去,再拿条铁链把门锁上,不准任何人进去,也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 「是的,老夫人。」 铁儿朝左老夫人一揖领命,然后走向瘫坐在地上的蝶雨,有些不忍的开口,「蝶雨姑娘,我送你回房去吧!」她柔柔的说,伸手使力搀扶起全身乏力的蝶雨。 蝶雨沉默不语的起身,任由铁儿扶着她走出雨轩。 好不容易回到雨阁,就在铁儿要关上门前,蝶雨突然拉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铁儿姑娘,相公呢?你知道相公在哪里吗?」 现在,左阳是唯一能救娃儿的希望了! 「少……少爷他……他出门去了。」铁儿支支吾吾的回答。 「出门去了?去哪儿了?告诉我,我要去找他!」蝶雨心慌意乱的问,若迟了,娃儿会有生命危险啊! 「我……我也不知道。」铁儿猛摇头,不敢直视蝶雨心急的表情。 之前,在处罚娃儿的时候,老夫人就叮咛过她们,不准告诉蝶雨姑娘少爷的下落,以免坏了她的好事,所以,即使她明知道少爷就在书房中,根本没出去,她也不敢老实说啊﹗ 「不知道﹖那……那娃儿怎么办﹖她撑不下去的啊……」蝶雨急得不断喃哺自语,「不行!我要去把她救出来!」 说着,她就要往柴房走去。 见状,铁儿连忙拦住她的去路。 「蝶雨姑娘,你要去哪儿啊?」 「我要去救娃儿。」她伸手想要推开铁儿。 「不行的!老夫人说要把你关在房里,你这一去,不是害死我了吗?」铁儿闻言,立刻吓得花容失色。 「求求你啊!铁儿姑娘,娃儿她伤得很严重,没人照顾她是不行的啊!」蝶雨哽咽的乞求着。 「我不敢做主啊!如果老夫人知道,我就惨了。」铁儿也急得快哭了。 她也觉得很于心不忍啊!但看见先前左老夫人处罚娃儿的手段,她真的很害怕,也担心如果她没完成左老夫人的吩咐,下一个遭殃的人就是她。 「我求求……」蝶雨拉着铁儿的衣袖恳求着。 「铁儿,你到底在干什么?老夫人不是叫你把她关进房里吗?你还在那儿拉拉扯扯的做什么?」一道冷泠的声音传来。 「啊──银……银儿姊姊……」铁儿吓得差一点跳起来,陡地白了一张小脸。 「我就知道你会心软,所以跟来看看!好在我来了,否则你可惨了。」银儿没好气的瞪了铁儿一眼。 「我……我……」铁儿忐忑不安的低头猛绞手指头,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别我了﹗快去拿条铁链来。」银儿不悦的命令道。 「是……我马上去。」 话落,她只能无奈又抱歉的看了一眼心碎的蝶雨,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进去!」 银儿将蝶雨往房里猛地一推,然后用力的关上门。 「不──你让我去柴房看娃儿,求求你!」蝶雨直拍打门板,苦苦哀求着。 可银儿视若无睹,毫不理会。 没多久,门上又传来上锁链的声音。 「开门啊!求求你……」 即使知道银儿和铁儿皆已走远,蝶雨仍不死心的猛拍打着门板,直到手捶出血丝,喉咙也喊哑了,眼泪也哭干了,她才绝望的瘫靠在门板上。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娃儿……我……怎么这么没有用……娃儿……原谅我……」 第五章 深沉的黑 遥夜亭槔间信步, 乍过清明, 早觉伤春暮。 数点雨声风约往, 朦胧澹月雪来去。 ──蝶恋花?李煜 室内一片昏暗,蝶雨无力的瘫坐在门边,脸上的泪痕干了湿,湿了又干,她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只感觉到天似乎亮了,又暗了。 此刻,时间对她而言一点意义也没有,反而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在思绪昏沉中,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蝶雨勉强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却徒劳无功。 没多久,又传来门上铁链互相碰撞的声响。 「嘎──」的一声,门被推了开来,廊上的光线隐隐流泄进来。 「雨儿?」一个低沉的呼唤从门口传来。「雨儿,你在哪里?」 蝶雨隐约认出是左阳的声音,她心急的想开口回答他,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出不了声。 随着说话声,左阳走到桌前,将桌上的灯点燃,顿时,明亮的光线散布在屋内。 左阳环顾四周,最后才在门边的角落看见脸色苍白,挣扎着想起身的蝶雨。 「相……相公……」蝶雨好不容易才自干涩的喉中挤出声音。 「雨儿?你还好吧?」左阳急忙冲到蝶雨的身前。 看到她这副摸样,左阳真是心疼极了,他紧紧的将她搂在怀中,蒲扇般的大掌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唇畔逸出一丝心痛的叹息。 当他知道娃儿被处罚,蝶雨被关入房里时,他霎时觉得心像是被重重的揍了一拳似的,他疼得受不了,担懮的只想来看看她。 但母亲有关「复仇」的殷切叮咛,却不时回荡在他的耳边,亲情与爱情之间,让他始终抉择不定。 一直到刚刚,在知道小妍的身子已无大碍后,他终于承受不住心中那股沉闷的担懮感觉,双脚像是有自我的意识般,随着他的心念来到雨阁。 而在看到蝶雨哀痛欲绝的样子时,他愧疚得恨不得能一刀杀了自己,他不禁暗骂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呢? 事实上,自小,他就没有见过父亲的模样,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母亲的口中听来的。 包括翟家是如何的对不起他们左家,父亲是如何的抑郁而终,母亲又是如何含辛茹苦的带大他,直到他能独立,以优秀的经营头脑白手创立了现今左家的一切…… 对于复仇的意念,他从未像母亲那样强烈,尤其是在他毁了翟家,在妓院里见到蝶雨的那一刻,他甚至几乎忘了他们之间有着母亲所谓的「深仇大恨」,一心只系着她的温柔美丽。 再说,要将上一代的恩怨报复在对一切毫不知情的蝶雨身上,的确是太残忍了,更何况,他们已经成功的毁了翟家,让他们尝到家破人亡的滋味了啊! 难道,这一切就不能到此结束吗?为何要让仇恨延伸到他们的身上,让他想爱又不能爱…… 「相公……你……你终于来了……」 蝶雨伸出小手朝他俊挺的脸摸去,想确定他是否真实存在,还是只是她神志恍惚下的幻影。 突然,左阳的脸冷了下来,一把抓住她包扎着白布,却沾满血迹的小手。 「你的手怎么了?」他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怒意。 「没事,只要你来就好了……」 「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左阳心急的开口,声音中满含着担懮与关心。 知道他还是关心她、在意她,她终于安心了! 蝶雨硬是扯出一抹绝美的笑容,感受着他抚在她脸上的温热感觉,心中一颗沉甸甸的大石终于放下来。 有他在,她就放心了,娃儿也…… 娃儿?﹗ 她陡然自温情中清醒过来,一把握住左阳的手。 「相公,求你快去救救娃儿,她……她伤得很重啊!」她哽咽的说。 「你放心,我现在就去看看她的情况。」 说着,他拦腰抱起蝶雨轻盈的身子,走到床前。 当他正准备将蝶雨放下,要她好好的休息时,蝶雨却紧拉着他的衣襟不放,语气坚持的开口。 「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必须好好的休息,而且,你的手还受了伤,等会儿我会叫人来帮你上药。」左阳也很坚持。 「没亲眼看到娃儿安然无恙,我根本无法好好的休息,再说,我的手没事,真的一点都不疼了,求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左阳,看得他不禁心软了。 「唉──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他叹息一声说。 「带我去好不好?求求你!」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好吧!」左阳拿她没辙的摇摇头允诺道。 闻言,蝶雨撒娇似的伸手搂住左阳的颈子﹕左阳则顺势抱起她,走出雨阁。 两人来到柴房外,不知为何,蝶雨竟莫名的感觉到一股不安的气氛,她的心一直怦怦怦的狂跳着,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似的。 在门前,左阳轻轻的放下蝶雨,然后发现门上也被铁链锁了起来。 蝶雨心急的冲到一旁的窗户往里面探看,但屋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娃儿?娃儿?你怎么样了?」蝶雨朗声叫唤着,甚至抓住窗上的木条猛力摇撼,但里面却一点回音也没有。 娃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娃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相公,怎么办?娃儿都没有回答我!」蝶雨看向左阳,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别急,我找个东西把门打开。」左阳沉声安抚着她,就着柴房外微弱的灯光四下梭巡着。 「有了!」左阳好不容易找到一把劈柴用的斧头。 「你先让开。」他将蝶雨护到身后,怕不小心会伤到她。 虽说左阳不会武功,但毕竟是男人,使着粗重的斧头,没两下就将门上的铁链给劈断了。 蝶雨心急的冲上去,使劲想拉开层层捆绕的铁链。 「还是我来吧!」左阳心疼的拉开蝶雨早巳伤痕累累的双手。 「嗯!快点。」蝶雨担心的扭绞着双手,脸上的泪已在不自觉中滑了下来。 左阳三两下就扯开铁链。 当门大开的时候,蝶雨一眼就看见倒卧在一旁草堆上的娃儿。 「娃儿──」蝶雨哭喊着朝她扑过去,抱起她虚软的小身子。 左阳丢开斧头赶到蝶雨的身边,伸手探测着娃儿的呼吸。 「娃儿……对不起……我……现在才来……你张开……张开眼睛看我啊……我……我来了……」蝶雨早已泣不成声,她激动的轻拍着娃儿苍白的脸颊,想藉此唤醒娃儿。 「你……你绝对不……不能有……有事啊……」蝶雨紧抱着娃儿几近烫手的身子痛哭失声。 「她……她的身体好烫……」蝶雨惊悸的转头看着左阳。 「雨儿,你先别急,她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左阳安慰着她,并拉她起身, 「我先抱她回雨阁去,然后马上找大夫来看她。」 「好!」蝶雨忍住伤心的泪水,紧咬着下唇,故作坚强的点点头。 左阳轻易的抱起娃儿早巳昏厌的身子,疾步走出柴房,往雨阁的方向快步奔去。 蝶雨吃力的跟在左阳的身后,好几次都差点因为脚步打结而摔倒,但好在都惊险的稳住脚步。她心里不断的向上苍诚挚的祈祷着── 老天爷,求求衪!千万别让娃儿有事啊,求求你…… 脸上毫无血色的娃儿平躺在蝶雨的床上,整个人因高烧而陷入昏迷,不管蝶雨怎么叫唤她,她都毫无反应。 一回到雨阁,左阳就马上差管家周伯去找大夫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蝶雨听从周婶的建议,不断的用冷水擦拭着娃儿烫热的身躯。 「小姐……小姐……」娃儿无意识的发出呓语。 「娃儿,我在这里!」蝶雨激动的握住她的小手,但娃儿仍旧没有睁开眼看她。 「小姐……」 娃儿的叫唤深深的揪痛蝶雨的心,她用双手紧紧包覆住娃儿的手,小脸埋在她的手上,难过得跪在床畔。 「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蝶雨哽咽的喃道。 「蝶雨姑娘,你别再哭了,这样会哭坏身子的。」周婶不忍心的劝道。 「都是我……都是我害的……」她轻摇着头道。 要不是她为了保住那件斗篷,所以推了小妍一把,那小妍就不会受伤﹕而她不受伤,娃儿也不会代她受过,被打得遍体鳞伤,如今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所以,追根究抵,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是罪魁祸首啊……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周伯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蝶雨猛地抬起头,小脸上出现一抹希望的光彩。 大夫点点头,在将药箱交给周伯后,就朝躺在床上的娃儿走去,很熟练的拿起娃儿的手仔细把脉。 四周陷入一片凝重的气氛中,众人皆屏息以待。 好半晌后,大夫才放下娃儿的手,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大夫,怎么样?」左阳急切的问。 「唉!她受伤在先,加上体质本就虚弱,又没有好好的医治,兼受了风寒,所以……」说着,大夫仍是猛摇头,长叹着。「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祇怕……拖不过今晚……」 闻言,蝶雨震惊的往后踉跄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一股寒意猛地从心底直涌上来,令她整个人克制不住的直打颤。 「不……不可能……」蝶雨不敢置信的喃念着,双脚一软,就往地上坐下去。 「雨儿……」左阳上前搂住她往下滑的身子。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待她?她做错了什么?娃儿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用娃儿这么年轻的一条命来赔﹖﹗ 如果真要惩罚,就惩罚在她身上啊!娃儿还这么年轻,天真,她善良得舍不得伤害任何生命,为什么要她承受这样的命运? 她……好恨啊…… 爹死了、娘死了,现在,连唯一的亲人娃儿也将离她而去,那么,她还剩下什么?以后的日子她要怎么走下去? 老天既然如此无情,为何不连她也一起带走? 蝶雨愣愣的转头看着床的方向,勉强撑起身子,踉跄的走到床边跪下,静静的伸出颤抖得厉害的手,很轻很轻的碰触着娃儿雪白的小脸,像是怕吓着了她似的,也像要将她的模样镂刻在心中般,一下、一下、一下……好专注、好专注… 她脸贴靠在娃儿的耳畔,无声的哭泣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房里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大夫摇着头走了、周伯叹息的走了、周婶流着泪走了,只剩下左阳,他心疼却又无助的守候着蝶雨,一语不发地陪着…… 泪,流干了;声,哭哑了;心,不见了;人,麻木了…… 渐渐地,她感觉到娃儿的呼吸逐渐微弱了,感觉到她的体温逐渐流逝了,感觉到她的生命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离她而去…… 就这样吧!就让她也随着娃儿静静的去吧…… 她的唇办隐隐出现一抹绝望的笑弧,任由黑暗的世界带走她,占领她的身心。 她失去意识的身子自然的往一旁瘫软倒去。 「雨儿……」 左阳惊骇的冲上前抱住她,抱住她冰冷的身子,但却抱不住她绝望的心…… 雨浙沥沥的下着,左阳搂着蝶雨的肩,静静地看着工人将放着娃儿的棺木放入墓地里。 他感觉到蝶雨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不禁紧了紧搂着她的手, 泪水自蝶雨的眼眶中不断地滑下,她不相信陪了她那么久、年纪还那么轻的娃儿会就这么的走了。 看着工人拿起铲子将土一层一层的覆盖在棺木上,她突然哽咽的大吼一声。 「不要啊──」 她陡地冲到棺木前,推开正在铲土的工人。 「不要埋她……不准……我不准……」 她痛哭失声,双手拚命的刨挖着已覆在棺木的泥土,任雨水无情的淋在她的身上,即使脸上、身上沾满了泥泞也不在乎。 「雨儿,不要这个样子,她已经死了!」左阳看得好心疼。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怒吼着,瞪大眼看着他,像要强逼左阳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真的死了!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他柔声劝道。 他知道她很痛苦,一直不肯面对现实,但这并不表示一切都没发生过啊! 人已死,就不可能再活过来。 左阳心痛的来到她身边,一手拿伞遮在她的头上,一手想制止她疯狂的举动。 「娃儿没死,她没死!」蝶雨朝他怒吼着,「你们这样对她,她会没气的!我不准你们再欺负她……不准!」 说着,她用力挣脱左阳的箝制,又动手拨开棺木上的泥泞。 「雨儿!她死了,娃儿已经死了!你这样她也不会再活过来的!」 左阳摇撼着她,无情的说出事实,打散了蝶雨仅剩的一丝幻想。 「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蝶雨猛力的抡起小拳头,用力的捶打着左阳的胸膛,悲愤的吶喊着,「她明明没死,你为什么要咒她﹖﹗」娃儿只是睡着了而已,他为什么要诅咒她? 一下又一下,饱含着痛苦与绝望情绪的小拳头不断落在左阳的身上、肩上。 左阳一径任由她发泄着,不动也不吭一声,直到她无力的趴伏在他的怀里哭得死去活来。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剩下我一个人?为什么……」她哭到无力,哭到无声,最后只剩下抽噎。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啊!我爱你……」左阳略带哽咽的说。 闻言,蝶雨震惊的抬起小脸蛋,眼泪凝在长睫上,怔怔的看着他。 「你……你说……」 「没错,我爱你,从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你了!」他深情的说出他心底的真心话,并收紧搂着她的双手。 蝶雨感动得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她忍不住朝他的怀里偎去,紧贴着他的胸膛,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温暖。 「我只剩下你一个了,你不可以再丢下我……」她边抽噎,边呢喃着。 「雨儿,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我本来想过些时候,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说,可仔细想想,也许现在告诉你正是时候。」他声音沙哑地道。 「什么事?」她埋在他的胸前咕哝着问。 「你知道吗?你就要做娘了。」左阳贴在她的耳畔,小小声的说。 「你说什么?」蝶雨陡地睁大眼,抬起小脸惊讶的看着他。 「我说,你的肚子里有我们的小宝宝了。」他抬起手,温柔的抹去沾黏在她脸上的泥泞。 「小宝宝……」蝶雨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手下意识的轻覆上它。 「是啊!之前你昏倒的时候,大夫曾帮你把过脉,说你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他就要做爹了,眼底不禁流露出欣喜之情。 「我就要做娘了……」蝶雨还傻傻的摸着肚子,一脸的不敢置信。 「为了肚子里的小宝宝,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今后,你的生命里下只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他将手放在她腹部上的小手,柔情的说。 闻言,蝶雨万分感动的搂紧左阳的肩,将小脸埋进他的肩窝,温热的泪水顺着他的颈部线条滑落到他的衣内,但这一回,却是充满的喜悦与希望的泪水。 左阳朝一旁的管家周伯使了个眼色,周伯立刻会意的上前接下左阳手里的伞。 左阳体贴的抱着蝶雨站起来,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 他朝一旁的工人颔首,示意他们继续工作,而他则跨着大步离开这个伤心地。 从今天起,他决定要把这个他心爱的小女人纳入他坚强的羽翼下,不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至于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就此了结吧…… 第六章 曙光 妆初过, 沈檀轻注些儿个。 向人微露丁香颗; 一曲清歌, 暂引樱桃破。 ──一桷珠.李煜 清晨的曙光透过红色的薄纱帐,洒在蝶雨细致粉嫩的小脸上。 她眨动羽睫缓缓睁开眼睛,透过纱帐,望著周遭不熟悉的景物,蓦地回想起昨夜的温存,小脸忍不住泛起一阵酡红。 转过头,看著睡在身畔的枕边人,心中陡地涌起一丝丝的甜蜜与感动。 她伸出纤白小手,沿著他饱满的额,滑过挺直的鼻梁、薄抿的唇,来到他那坚毅的下巴。 这就是她的夫君呵!他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英挺…… 蝶雨不禁微微露出一笑,感谢老天爷如此善待她,本以为她将沦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本以为她将失去所有,却没想…… 「对于你的男人,还满意吗?」 低沉且富磁性的嗓音蓦地自她的头顶上响起。 她立刻回过神来,发现就在她神游太虚时,他早巳醒来,而且,正直盯著她游移在他唇上的小手。 蝶雨立刻羞红了脸蛋,不好意思的缩回那不安分的小手,整个人埋入他温暖的怀中。 「你醒啦!」她呐呐的开口,羞得不敢抬头看他。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 说著,他的大掌又开始在她的娇躯上游移,惹得她全身窜过一阵战栗。 蝶雨咬著下唇,害羞的摇摇头。 「怎么?都已经亲热过这么多回,这里……」他的手掌覆在她仍平坦的小腹上,「已有我们的爱情结晶,你还是怕我吗?」 沉厚的笑声自他的胸膛传出,蝶雨这才发现两人仍是赤裸著身子,密密地交缠著,这令她羞赧得更是抬不起头来。 见她仍然没有任何动作,左阳又打趣的道:「想必是我教导得不够彻底,才会让我的女人还显得这么的生涩,那么,我是不是该检讨一下?」 才说完,他就执起她的柔荑,将她刚刚那只在他唇上流连的指头含入口中…… 众人坐在大厅里沉默不语,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好半晌后,左老夫人先开口打破沉默。「阳儿,今天你要我们来,究竟有什么事?」 「我有事想和大家说。」左阳镇定的说。 「是什么事?看你的样子,似乎颇严重的。」左老夫人担心的问。 事实上,她心里已有些底了,因为娃儿的死已在府里沸沸扬扬的传开,且私底下,大家都颇不能谅解她惩罚娃儿的做法,但由于她是当家主母,所以,即使大家心里颇有微词,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只敢在私底下批评。 其实,对于娃儿,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本来只是想藉由教训她让蝶雨感到痛苦,却没想到会闹出人命来。 她真的也不想啊!但这是意外,谁也无法预料的。 「对于娃儿的死,我们要负最大的责任。」左阳沉痛的开口。 虽然蝶雨这两天的心情已平静许多,但只要一想到娃儿,她还是会忍不住流泪,看得他好心疼,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用无尽的温柔抚慰她受伤的心。 「这是谁也没料到……」左老夫人撇开眼,心虚的说。 「有些事已无法挽回,我不想再谈,但我已经决定了。」左阳冷静的开口。 「你决定了什么?」左老夫人不安的开口,隐约觉得左阳接下来的话一定会让她大吃一惊。 「我决定放弃报仇——」 「不行!」不等他说完,左老夫人就厉声打断他的话。「你忘了当初翟家是怎么对我们的吗?」不!她绝下罢手。 「是啊!表哥,你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婢女,就忘了当年左家所受的屈辱呢?」小妍心急的开口。 她曾听下人们说,这两天,表哥对蝶雨呵护备至,不管表哥是不是基于心中有愧,为了要补偿她,才对蝶雨改变了态度,他都不想看见这种情况,因为,她害怕表哥会情不自禁……爱上了她! 「我仔细想过了,雨儿是无辜的,我不希望上一代的恩怨祸及到她。」左阳淡淡的说出心声。 「我不答应!我永远忘不了当年你爹死的时候,心里有多恨;我独自扶养你的时候,生活有多苦!」左老夫人重重的一拍桌,狠狠的控诉著。 「娘啊!那些都过去了……」左阳痛苦的说,他衷心希望他娘能接受蝶雨,一家和乐的生活。 「在我心里,这是永远也不会过去的!」左老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那些苦,她永远也忘不了。 「娘,您这是何苦呢?再说,我们的报复行动也夺走了一条人命,那又要谁来补偿呢?」左阳语重心长的道,他希望所有的恩怨到此结束。 他的话让左老夫人愣住了,嘴张合了半天,却说不出任何辩驳的字句来。 「表哥,你……该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一直冷眼旁观的左群突来的一句话,震得左老夫人与小妍倏地脸色发白,她们不敢置信的瞪向左阳。 左阳微微的一愣,思及蝶雨,不禁淡淡的笑了。 「没错,我爱她。」左阳肯定的回答。 「你……你怎么可以爱上仇人的女儿?」左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 「娘,很多事情是人没有办法控制的,尤其是感情……」左阳无奈的道。 起初,他也没料到自己会深受蝶雨的吸引,进而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她,甚至爱到无法自拔,连想回头都来不及,但他却不后悔将心交给她。 「所以,娘,我希望你能忘记上一代的恩怨,接受雨儿……」 「那是不可能的!」左老夫人语气僵硬的驳斥道。 「唉!」左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当是看在您未来孙子的份上,原谅当年的一切吧!」 左阳再次在众人之间投下一颗威力强大的炸弹。 「你……你说什么?孙子……」左老夫人惊讶的张口结舌。 「是啊!雨儿有身孕了,您就快要做祖母了。」想起蝶雨和他们的孩子,左阳温柔的笑了。 左老夫人皱起眉头深思著,过了好一会儿后,她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呢?毕竟,她肚子里怀得是我左家的骨肉啊!」 闻言,左阳激动的上前,蹲跪在左老夫人的身前。 「娘,谢谢您!」 「唉!没想到,转眼间你已经长这么大,就快要做爹了!」左老夫人伸出手,一脸慈爱的抚摸著左阳的头。 「娘,我想过了,等雨儿将孩子生下来后,我准备正式娶她进门……」左阳欣喜的表示。 「不可以!」 一阵尖锐的声音打断左阳的话。 左阳和左老夫人朝小妍看去,只见她向来带著笑的脸上布满狠戾之色,脸上阵青、一阵白的。 「为什么不可以?」左阳站起身,一脸不悦的问。 「因为……因为……」 小妍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最后,她只好求助的转向左老夫人,质问道:「姨娘!您忘了您曾答应过我,说一定会让表哥娶我的吗?」 左阳立刻垮下脸看著左老夫人,「娘,她说的是真的吗?」 「嗯……我……我的确是这么说过。」左老夫人有些窘迫的承认。 闻言,小妍马上得意的扬起笑容,婀娜多姿的走到左阳的身边,将玲珑的身子亲昵地靠向他。 「表哥,小妍心里可是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也只想嫁给你而已,所以,你怎么可以去娶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呢?」小妍嘟著小嘴,故作清纯的说。 左阳一语不发的推开小妍的身子,冷冷的说:「小妍,请你注意自己的用词,雨儿不是什么贱女人,而且,我也从来没说过要娶你的话。再说,我爱的人是雨儿,不可能再娶别的女人,我爱她,也只要她!」左阳义正辞严的宣告。 「你……」小妍气得直跺脚,著急的冲到左老夫人身边,搂著她的手臂撒娇道:「姨娘,您看表哥啦!我不管,您一定要替人家做主啦!」 「这……」左老夫人顿时感到左右为难。 但毕竟做母亲的还是会以自己的孩子为优先考量,既然知道左阳绝对不可能改变心意,所以,她只好失信于小妍了。 于是,她拍拍小妍的手,温柔的哄著道:「小妍,你要怪,就怪姨娘好了,改天,姨娘一定会帮你物色一个好人家……」 「我不要!姨娘,您太过分了,您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您不怕对不起我死去的娘吗?」小妍气呼呼的用力甩开左老夫人的手。 「小妍,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左老夫人也生气了。 「我……」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会亏待你就是了,改天,我就会找媒婆来帮你说亲!」左老夫人坚持的撂下话。 「阳儿,你陪我去看看蝶雨吧!」说著,她由左阳搀扶著离开。 小妍站在原地,气愤得全身直发抖,她真的好不甘心,表哥明明是她的,如今却被那贱女人抢走! 「表妹啊!事已成定局,你就看开点吧!」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左群,笑咪咪的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表弟不要你,还有我啊!我又不会比他差。」 「你?」小妍鄙夷的斜睨他一眼,「凭你也想跟表哥比?自己去照照镜子吧!」 她的话顿时让左群难堪极了,他气得一甩袖,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偌大的厅堂里只剩小妍一人。 她恨恨的心忖,不行!她一定要想个办法,她绝不让那个贱女人如愿的嫁给表哥,表哥是她的,谁也休想抢走! 也许……如果那女人的孩子没了,姨娘说不定就会改变心意了 想著想著,她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阴狠恶毒的笑容…… 闷热的厨房中,铁儿小心翼翼的看著炉上的火,还不时翻看陶壶里的药汁。 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另一名婢女铜儿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边跑边唤著。 「铁儿,快点,你妹妹给你送东西来了,就在后门那儿,快去拿吧!」 「可是……炉上还熬著药呢!」铁儿担心的看看炉上的陶壶。 「哎呀!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美关系的啦!你不是说一直惦记着家人吗?现在有人来看你,还不赶快把握机会,快去快回就是了。」铜儿好心的催促着。 像她们这种被卖入富豪之家的婢女,除非契约期满,否则根本无法见到家人,因此,这算是一个相当难得的机会。 铁儿想了想,终于点头了,反正,她只是去去就回,绝不会耽搁太久的,所以,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好吧!」 「那就快走吧!」 说著,铜儿便拉了铁儿小跑步离去。 当她们离开后,一个躲在一旁许久的娇小身影探头探脑的走进厨房。 她心虚的四下张望一眼,确定真的没有人之后,才从腰际中掏出一个小纸包,然后缓缓地掀开热烫的陶壶盖子,颤抖著手将纸包里的药粉倒入壶中,不料,却因为手抖得实在是太厉害了,所以,不小心将药给洒掉了一半。 「哎呀!糟糕。」 她低呼一声,想将掉在枱子上的药粉捡起来,却听到远远传来脚步声,她急忙用手将洒落的药粉清乾净。 在完成任务后,她赶在铁儿进门前,快步地离开现场。 雨阁里。 蝶雨正坐在靠窗的桌前,低著头,专心地一针一线缝制著婴孩的衣物。 她将线打了个结,拿起剪刀正想剪断线头,刚走进来的周婶见著忍不住嚷嚷。 「蝶雨姑娘,快把剪刀放下!」 蝶雨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看著周婶。 周婶将放著点心的托盘摆在桌上。「人家说,怀了身孕的人千万不能动刀动剪的,否则,会伤了肚子里的小孩。」 闻言,蝶雨摇摇头笑了。 「周婶,那是迷信。」 「什么迷信?那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说法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凡事还是小心点的好。」周婶好心的叨念著。 蝶雨知道她是好意,而且,一直以来,周婶及周伯都待她不错,所以,对于周婶的碎碎念,她并不以为意。 「蝶雨姑娘,你过来休息一会儿吧!你已经弄了大半天,这样对眼睛不好的,再说,小孩的衣服可以叫少爷让云绣坊的人去做,不需要这么辛苦自己啊!」 「反正我闲著没事嘛!总不能要我天天坐著发呆,什么事都不做吧?」蝶雨笑笑的说。 「可是……」周婶还想说些什么。 「蝶雨姑娘。」铁儿边唤著,边脚步轻快的端著熬好的药进来。「周婶,你也在这儿啊!」 「铁儿,你不待在老夫人身边,跑来这儿干什么?」周婶好奇的问。 「是老夫人附我来的,而且,她还吩咐我熬了补身、安胎的药,给蝶雨姑娘送来呢!」铁儿笑咪咪的说,将手上的药端到蝶雨的面前。 「是老夫人?」 蝶雨和周婶部感到满讶异的。 之前,左老夫人只有在左阳的陪同下来看过蝶雨一次,并交代蝶雨要好好休养,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从她说话时的神态,蝶雨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改变,只是,她没想到左老夫人会这么的关心她,这令她感到相当欣慰。 「是啊!这药是老夫人特地请大夫针对蝶雨姑娘的体质所开的,还用了最贵的药材呢!说是希望蝶雨姑娘能尽快将身体养好,为左家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铁儿一五一十的将左老夫人的心意说出口。 周婶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姑娘就趁热把药喝了吧!」 「嗯!」蝶雨欣喜的点头。 她接过铁儿手中的药,想著这是左老夫人的一番心意,也就不怕苦的一口喝干了它,然后把碗还给铁儿。 「等会儿我一定要亲自去谢谢老夫人。」她由衷的说。 「是啊!可见老夫人已经愿意接受你了,这的确是可喜可贺。」周婶也笑著说道。 「而且,那天少爷还当著老夫人的面说,等蝶雨姑娘生下孩子后,就要正式娶她进门呢!老夫人也同意了喔!」铁儿兴匆匆的告诉她这则好消息。 「真的吗?」蝶雨有些受宠若惊,相公之前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啊! 「当然是真的,以后,蝶雨姑娘就是左家的少奶奶了。」 「唉!一切总算是雨过天青、否极泰来,这都要感谢老天爷的保佑。」周婶双手合十的朝天空拜了拜。 「那么,我应该现在就去给老夫人请个安,顺便谢谢她的关心。」蝶雨说著,就要站起来。 然而,才一起身,她就突然「啊——」的低喊了一声,感觉到下腹窜过一阵揪痛,甚至疼得弯下身,她本能的用手捂住下腹。 「怎么了?」周婶紧张的扶住她。 「我……我觉得肚子好……好痛……」 蝶雨疼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蓦地泛白,额头上也冒出冷汗,觉得眼前开始眼前开始发黑,脑袋昏眩。 「怎么会这样?」铁儿吓得不知所措的愣在一旁。 「好……好疼啊……」蝶雨疼得就快站不住脚了。 「铁儿,快去找大夫来!」周婶慌张的大喊。 铁儿浑身颤抖地回过神来应道:「是……我……我马上去。」 铁儿马上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冲出门去。 「蝶雨姑娘,你撑著点啊!」 周婶使尽力气将蝶雨扶到床边,让她在床上躺下。 蝶雨痛得身子蜷缩成一团,无法克制的颤抖不休,口中还不断地逸出呻吟。 周婶紧张得望向门外,心中祈祷著大夫能赶快来…… 第七章 妾心狠心 楼上晴天碧四垂 楼前芳草接天涯 劝君莫上最高梯 新简已成堂下竹 落花都上燕巢泥 忍听林表杜鹃啼 ——浣溪沙 夜幕低垂,但雨阁中的气氛却显得相当凝重。 左阳在雨阁里来回地踱著步,频频看向床铺的方向。 左老夫人坐在桌前,神情也是相当凝重。 「我不懂,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左阳哀痛的不断喃喃道。 「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你这样走来走去的,走得我的头都晕了。现在你急也没用,我相信蝶雨一定会没事的。」左老夫人软言安慰著。 一直站在左老夫人身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小妍,却在心中拚命的诅咒著,希望蝶雨肚子里的孩子从此消失不见!想著想著,她的嘴角不禁隐隐的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纹。 此时,坐在床边替蝶雨把脉的大夫缓缓站起身朝他们走来。 「大夫,雨儿怎么样了?」左阳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焦急的询问大夫。 「现在情况已经稳住了。」大夫笑著说。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左老夫人感到忧心仲仲。 「孩子也没事,只不过,左夫人因为差一点小产,所以身体相当虚弱,必须要好好休养,否则,母亲和孩子都会有危险。」大夫严正的叮咛著。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计谋失败的小妍却按恨在心,她气得咬牙切齿,怪老天为什么不站在她这一边!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左阳不解的问。 大夫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问:「这几天,左夫人的心情如何?有受到很大的剌激吗?」 「没有啊!蝶雨姑娘这两天心情都不错,早上,当老夫人叫铁儿送补药来给她时,她还相当的高兴、感动呢!只是没想到,当她喝完药后,就直嚷著肚子痛。」周婶尽职的叙述状况。 闻言,大夫不禁皱紧眉心,考虑了半晌后才开口。 「那碗药现在在哪儿?」 「在这儿,但药已经被喝光了。」周婶连忙从一旁的茶几上取来一个空的药碗递给大夫。 一旁的小妍见状,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双手握拳,掌心直冒冶汗,深怕事情会牵连到她,那她可就惨了! 大夫仔细的闻了闻碗中残余药汁的味道,再用手指沾了点汁液,用舌尖舔了舔。 「这药有问题。」大夫发出惊人之语。 「怎么可能?这可是我特地命人去药铺抓来的补身、安胎药方,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左老夫人不敢置信的问。 「这药中掺了打胎用的红花。」大夫直指事实。 「怎么会这样?」左老夫人仍是不愿相信。 「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在药量不多,没有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不过,你们还是应该要赶紧查清楚,否则,如果再有下一次,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大夫给予中肯的建议。 闻言,小妍恶狠狠的瞪了她身后紧张得直发抖的喜儿一眼,都怪她办事不力。 「大夫,多谢你了。」左阳客气地说。 「哪里,这是我该做的。你们现在派个人跟我回去抓药吧!」大夫背起桌上的药箱。 「周伯,你跟大夫去吧!」左阳说道,现在他唯一信得过的就是管家周伯了。 「是的,少爷。大夫,请吧!」 周伯恭敬的陪著大夫走出门去。 在他们离开后,许久都没人敢开口说话,每个人都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会惨遭池鱼之殃。 过了好一会儿,左阳宁出声。 「周婶,你说这药是铁儿送来的?」左阳冶著声音问。 「是啊!她说是老夫人命她准备的。」周婶老实说。 「铁儿!」左阳厉声唤道。 站在一旁的铁儿心惊胆跳的马上跪下,眼眶含泪,拚命摇著手说:「少爷,不是我做的啊!的确是老夫人命我熬的药,但我绝对没有加什么打胎用药啊!」 「那这药有经过他人的手吗?」 左阳语气不善的问,冷列的眼光瞥向跪在地上的铁儿,吓得她频频发抖。 铁儿咬著下唇;,唯唯诺诺的回答,「没……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最有可能就是凶手!』左阳愤怒的低喝一声,并重重的猛一拍桌。 「不……我……不……不是……」铁儿被吓得眼泪直流,哽咽得说出不完整的一句话。 「不是你是谁?药是你熬的,也是你送的,中间没有其他人碰过那碗药,你还有什么话说?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送到官府严办!」他万万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婢女竟敢做出这种事来。 「少……少爷,真……真的不是我啊!我就是向天借了胆子,也不敢这……这么做啊!」 她边说著,边朝左阳磕头,希望少爷能相信他的话,不要把她送到官府去。 「阳儿,我相信铁儿应该不会这么做……」左老夫人开口为铁儿说情。 她很了解铁儿,她一向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儿,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哼!不敢?」左阳冶哼一声,「如果有人在背后给你撑腰……」左阳气得妄下断语。 「阳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左老夫人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觉气愤得低喝。 「娘,大家都知道你一直不喜欢雨儿……」左阳沉痛的说出他心中的臆测。 「再怎么不喜欢她,我也不会不顾我未来的孙子啊!」左老夫人气急败坏的解说。 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怀疑她想杀了她的孙子,这真是荒谬至极! 「但不可讳言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铁儿。」左阳狠狠的瞪了仍跪在地上的铁儿一眼。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老夫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啊!」铁儿苍白着小脸,跪爬到左老夫人的身前,拉著她的衣袖频频否认。 「一句『我没有』,就可以撇清你的嫌疑吗?」 左阳又是一拍桌,吓得铁儿差点昏过去。 「阳儿,难道你连娘都不相信了吗?」左老夫人难过的回他一句,她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他竟然怀疑她! 「娘,事关重大,我只是想查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手,既然她不承认,我就真的只好把她送去官府严办。」左阳仍旧不肯妥协。 「官府?」铁儿顿时吓得浑身瘫软,呼天抢地的哀嚎著,「我不要去官府……老夫人,您救救我啊!不是我……我真的没做,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我……」 左老夫人也著实左右为难,虽然她深信铁儿不会做这种事,但她又提不出证据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左阳厉声打断她们的话,「好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来人哪……」 「相公……」一声轻柔的低唤及时插了进来。 左阳陡地回过头看向床铺,就见蝶雨挣扎著想坐起来,他连忙上前扶住她。 「你别起来,快躺好,大夫说你要多休息。」左阳温柔的说,伸出手将她散落的头发拨回耳后。 「我没事。」 蝶雨回他一个虚弱的微笑,拍拍他的手,要他别这么紧张。 「你们刚刚在说要送谁去官府啊?」方才她在昏昏沉沉间,直听到有人在哭的声音,令她不禁想起娃儿当初的哭号声,她好想好想告诉她别哭了,却虚弱得睁不开眼睛;她努力了好久,才逐渐清醒过来。 「你还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关心的问。 「我只记得……我喝了老夫人送来的药,然后想去谢谢老夫人…肚子却痛了起来,之后我就痛得昏倒了……」蝶雨努力的回想著说。 「没错,那是因为你喝的那碗药有问题。」可是看著蝶雨那苍白不带一丝血色的病容,令他觉得好心疼、好心疼,忍不住伸手轻抚著她的面颊。 「有问题?」蝶雨皱起眉,不解的问。 「嗯!那碗药里掺了打胎的药材,有人想害死我们的孩子。」一说到这点,左阳不禁咬牙切齿。 「那孩子……」她心慌的捂住腹部,急切地问。 「好在孩子没事。」左阳笑著安抚她。 「老天保佑!」 她真心地感谢老天爷的保佑,否则,如果在失去娃儿后,又再失去孩子,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可怎么会发生……」 蝶雨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究竟是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害她? 「我问过了,铁儿的嫌疑最大,可她抵死不承认,我只好把她送官法办。」左阳又沉下脸说。 「蝶雨姑娘——」 铁儿跪著爬向床前,小脸上满是泪痕,声音已哭得有些沙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害你的,求你救救我……较少爷不要把我送去官府,我求你!」 「别哭,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 蝶雨点点头,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蝶雨姑娘……谢谢你……谢谢你……」铁儿感激的猛朝她磕头。 「不要这样,快起来。」蝶雨伸长手想扶她,无奈手不够长,只能任她不断的磕著头。 「相公……」她乞求的看向左阳。「既然我没事,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 左阳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只能摇摇头,长叹一口气,终于妥协了。 「好了!」左阳不耐烦的朝铁儿一喝,然后抬头看向左老夫人。「娘,时候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 「那铁儿……」左老夫人担心的问。 「铁儿,你起来吧!这次就放过你,希望你好自为之。」左阳心不甘、情不愿的说。 闻言,铁儿欣喜的再次朝左阳和蝶雨猛磕头。「谢谢少爷、谢谢蝶雨姑娘……谢谢……」 「下去吧!」左阳一挥手,下耐烦的道。 「是·」 铁儿强撑起酸麻的脚,跟著左老夫人离开。 在众人临走前,小妍仍不甘心的回头瞪了蝶雨一眼,才忿忿地甩袖离开,她那阴狠的表情令蝶雨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了?冷吗?」左阳著急的问,忙把蝶雨搂入温暖的怀中。 紧靠著他的胸膛,蝶雨的脸上微微的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又有一股不安的感觉满满的蔓延开来。 一进门,小妍就气呼呼的扫落桌上所有的东西。 「气死我了!都是你,」她睁大眼瞪向吓得直打哆嗦的喜儿,「叫你办点事都办不好,真是笨死了!」 她气得二话不说,扬手就用力的甩了喜儿一巴掌。 喜儿委屈的捂著脸颊,只敢闷著声音不敢哭出来。 「为什么药量会下得不够?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小妍气急败坏的质问。 「我……我不小心把……药粉……洒了……」喜儿嗫嚅的回答。 「洒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敢给我洒了?你想找死是不是?」 说著,她又赏了喜儿一巴掌。 「小……小姐,我……我下次不敢了……」喜儿浑身发抖的求饶。 「下次?还有下次吗?」小妍怒吼出声,「都是你这个笨奴才,一个好好的计画,全被你给毁了!」 「哎哟~~表妹啊!什么事儿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啊?」左群笑咪咪的走了进来。 「你来干嘛?」小妍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我一回来,就听见府里发生了天大地大的事,于是想到来得不是时候。」他轻摇扇子,迳自坐在桌前。 「我有什么好看的?」小妍摆著一张臭脸回道。 「哟~~别生气嘛!我知道堂弟决定要娶蝶雨的事让你恨不高兴,不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链他一个人呢?你忘了,还有我啊!」 「你?」 小妍上下打量了左群几眼,心中突然窜过一个念头,于是转头吩咐喜儿。 「喜儿,你先下去,我如果没有叫你,千万不可以进来,也别让人来打扰我和表哥闲话家常。」 「是,小姐。」 喜儿心中陡地松了一口气,急匆匆地逃出门去,并顺手关上门,像是后面有猛虎在追她似的跑得飞快。 「瞧你把她吓的。」左群扬著扇子,好整以暇的说。 小妍难得的朝左群露出一抹娇媚的笑容,走到一旁为他倒了一杯水。 「别管她!表哥,喝杯茶吧!」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凹凸有致的身子还故意贴紧著他。 左群受宠若惊的接过茶杯,挑起眉暗忖,小妍向来看不起他,从没给他好脸色看过,今儿个她是怎么了?吃错药了不成? 「奇怪?你刚才还凶巴巴的,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哎哟~~表哥,你别这么说嘛!人家刚刚是心情不好,所以发了点儿小脾气,你可别放在心上喔!」她嗲声嗲气的说,小手还刻意在他的胸膛上游移著。 「表妹,你这是……在挑逗我吗?」他邪邪的一笑,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 「你好坏喔!人家可是个黄花大闺女,才不像你那些青楼里的红粉知己呢!」她娇嗔的瞪他一眼。 「是吗?」左群挑起眉说,向来流连于花丛他,当然明白她的一举一动中的暗示意味。 「表哥,你觉得人家长得美吗?」她倾身向前,将浑圆的酥胸挑逗似的贴在他的颊畔。 他深吸一口自她身上传来的馨香,晕陶陶的说:「很美。」 「那跟翟蝶雨比起来呢?」她意有所指的问道。 「嗯~~你们各有干秋。」左群聪明的以模棱两可的话语回答。 「哼!花心的男人,谁不知道你早就在诮想吃她那块天鹅肉!」她不悦的嘟起小嘴,想要走开。 「别走——」 左群一把拉住她纤细的手腕,稍一使力,就将她紧紧的搂进怀中,并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终于,一阵喜悦的快感席卷了两人…… 在关键的一刻,小妍声音沙哑的开口。 「表哥……帮我……报复……毁了她……」 「好……」左群想也没想的回答。此刻的他,早巳被欲望主宰了心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小妍报复的工具…… 第八章 怀疑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 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 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念去去千里烟波, 暮霭沉沉楚天阔。 ──雨霖铃.柳永 雨阁外的梅树下,雨蝶静静的伫立著,抬头仰望著自天空飘落的雪花。 她伸出手,让冰凉的雪花飘落在掌心上,手中的温度立刻让雪花融化成一摊水。 自从有人在药里下堕胎药的事件后,至今已经过了三个月,日子一直在平静中度过。 由于生意的关系,左阳不得已在一个多月前离家,算算时间,他也应该快回来了。 想到临走前左阳依依不舍的模样,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容。左阳毫不掩饰的爱和无尽的呵护与温柔,让蝶雨彷佛重生般,整个人沐浴在幸福的光芒中。 只是,偶尔她仍会不自觉的感到忧心,深怕幸福的日子会像夜晚的梦一般一觉醒来,就烟消云散。 「呵呵!嫂子可真是好兴致啊!独自在雪中赏梅。」 一阵低沉的男声突然自她身后传来。 只见左群悠哉的走了过来。 蝶雨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嫂子不介意我也同你一块儿欣赏吧!」左群笑说,一双桃花眼散发着邪肆的光芒,暗暗打量著蝶雨。 「很抱歉,天气实在太冷了,我想,我该进去了。」蝶雨客气地说,然后就想从他的身边走过。 「等等……」 孰料,左群却一语不发的拽住她的手腕,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蝶雨皱起眉头,厌恶的急忙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心头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让她直觉的想远离他的纠缠。 「还有什么事吗?」蝶雨冷冷的问。 「嫂子,你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又不会吃了你。」左群不正经的笑说。 「既然没事,我要进屋去了。」说著,蝶雨一刻也不停的匆匆越过他,快步走进寝居。 当她正想回身关上房门时,却没想到,尾随而来的左群竟使力挡住她欲合上的门。 「嫂子,你不觉得这样太不近人情了吗?我只不过是想和你聊聊罢了!有必要躲我像躲豺狼虎豹吗?」 「请你放手!」蝶雨不悦的说,用力想将门给关上。 然而,她的力气如何也比不上一个大男人,左群只不过是稍稍使力,就将门推了开来。 他的力道让蝶雨一时反应不及,往后退了几步,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腹部,深怕不小心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左群好整以暇的走了进来,还顺手关上门。 见状,蝶雨不禁心慌的退到角落,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眼神戒备的看著他。 左群瞥了一眼她微凸的小腹,眯起眼睛,眼中露出邪邪的幽光朝她走近。 「你别过来!」蝶雨惊慌的喝道,不知道他究竟想干嘛? 「唉!美人儿就是美人儿,连生气的模样也这么令人心动。」他仍旧没有停下脚步,直朝她靠近,还刻意说著调戏的话语。 「请你放尊重一点。」蝶雨不客气地喝道,两眼冷冷的瞪视著他,她的身子却因害怕而微微颤抖起来,他那轻狎的模样甚至令她觉得想吐。 「哎哟~~生气啦!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他不在乎的耸耸肩。 「请你出去,否则,我要叫人了!」蝶雨厉声威胁他。 「叫人?你要叫谁啊?此刻,大家都在前院忙著准备年节的事儿,根本没人会过来,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听到的。」左群痞痞的冷哼一声。 「瞧你这模样……真是美极了,难怪左阳会逃不过你的魅力,放著天真可爱的小妍表妹不要,却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说著,他还伸出手指轻触蝶雨白皙柔嫩的面颊。 「嗯~~真嫩、真香……害我忍不住也想尝尝看……」 蝶雨气恼的一掌拍开他不安分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他的碰触。 「唉!我真不懂,究竟我哪里比不上左阳?两个令我心动的女人都对他死心塌地的,我真不甘心!」他佯装委屈的说。 「话说回来,左阳也真是不够体贴,竟放著漂亮的娘子独守空闺,一出去就是个把个月,想必小嫂子一定觉得很寂寞。」他轻佻的说,又故意上前一步。 蝶雨下意识的想再后退,背脊却陡地碰上墙壁,她这才发现自己竟一退无可退了。 「你不要再靠近了!我要叫人了!」蝶雨抖著声音制止他。 「你叫啊?」他摊摊手,一脸的不在乎。 蝶雨心慌的伸手想推开他不断逼近的身躯,却无法动他分毫,她不禁害怕的大声嚷嚷起来。 「来人哪——」 「嘿!你还真不给面子耶!」 左群不悦的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则使坏的揽住她的腰际,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就想吻她诱人的小嘴…… 或许老天爷是故意让他们今生无缘相守到老,才会设计出这样一连串的灾祸以阻挡他们的爱情,不过,她不怨,因为,至少在她死前,她知道有一个男人是深深爱著她的! 想著想著,眼泪从眼眶中缓缓溢出,结成一颗晶莹的水滴,慢慢的顺著她苍白的面颊滑落。 她微微一笑,闭上双眼,在心里不断地喃念著左阳的名字,在她正准备咬舌自尽时—— 突然,门却被人用力的推了开来。 左阳策马前进,他日夜兼程,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就是因为按捺不住思念的痛苦,急著想早日见到自己深爱的俏人儿呵! 好不容易进了城,见左府已近在眼前,他再次挥鞭策马,加快马匹前进的速变。 马儿来到左府的大门前,门房小厮一见是少爷回来了,立刻笑容可掬的上前迎接。 「少爷,您回来啦!」他顺手接过马鞭与缰绳。 左阳只是朝他一点头,便迫不及待的大步跨进门,匆匆穿过回廊,心急的往雨阁的方向走去。 「表哥,你回来啦!」 一声轻唤,止住了他行色匆匆的身影。 他回过身,看见小妍独自站在廊边的荷花池畔。 他有礼的朝她一颔首,「表妹。」 「瞧表哥一脸疲惫的样子,想必是刚进门吧?」她笑意盈盈的朝左阳走来,在他的面前站定。 「是啊!」他淡淡的应道。 「既然是刚进门,那么,表哥就应该先去姨娘那儿请个安吧?这一个多月来,姨娘可是天天念著、盼著你呢!」她娇嗲的说。 「我等会儿就会去。」左阳皱起眉头,心里觉得有些不耐烦了,转过身就想继续往前进。 见他又想走,小妍一脸哀怨的出声叹道:「你就这么讨厌我,连一句话都不想跟我多说了吗?」 她的话再次阻挡了左阳离去的脚步。 「我没这个意思。」他冷冷的说,奇怪,今儿个表妹怎么一直缠著他? 「看你走的方向,应该不是去姨娘那儿,而是去雨阁吧!」她的语气中带著浓浓的酸意。 「我想,这与你无关吧!」左阳不悦的回答,她今天真的满烦人的。 「表哥,以前你从来不会这样对我,你都是很疼我、很关心我的啊!每回你出门回来,总是急著来看我和姨娘,可现在……」小妍哽咽地控诉著他对她的冷淡。 「唉——小妍,你这是何苦呢?」左阳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之前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为什么?我不甘心!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紧咬著颤抖的下唇,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忿忿不平的质问著。 「感情的事,我很难向你解释清楚……」左阳为难的摇摇头。 「藉口!都是藉口!」小妍厉声打断他的话,「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为了你,每当媒婆上门来提亲时,我都不屑一顾,一心只想做你的妻子,却没想到半途杀出那个贱女人……」一提到蝶雨,她就咬牙切齿。 「不准你再叫雨儿贱女人!」左阳陡地板下脸喝斥道,怒瞪著小妍的出言不逊。 小妍被他的疾言厉色吓了一大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努力地挤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笑说:「对……对不起嘛!我以后绝对不会这么说了,你别生气嘛!」 「小妍,这世上还有很多比我好的男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帮你找一个好婆家……」左阳放柔语调说。 「我不要!」小妍扬高声音拒绝。「表哥,我知道你爱的是雨姊姊,我不会跟她争的,我愿意做小,跟她一起服侍你……」她低声下气的说。 「小妍,别再说了!除了雨儿,我绝对不会再娶别的女人。」他义正辞严的道。 他的话让小妍气得牙痒痒的,双手垂在身侧握紧拳。她都已经这么委曲求全了,他还要她怎么样? 「你对她这么死心塌地,你以为她也一样这么对你吗?」她退下娇媚的神色,冷嘲热讽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左阳冷著声音问。 小妍仰高头,冷哼一声说:「就我所知,从你出门后,大表哥就不时的去雨阁陪她说笑聊天,甚至有下人看到他们状似亲密的在一起……」 「你别胡说!我不相信蝶雨会这么做。」左阳肯定的截断她的话。 「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再说,有些女人是守不住寂寞的。」小妍暧昧一笑,唯恐天下不乱的如是说。 「我不准你这么污蔑她!」他愤怒的蹙紧眉心。 「是不是污蔑,你可以自己去看看,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刚刚我蔡瞧见大表哥又往雨阁那儿去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左阳怒气冲冲的丢下她,直往雨阁快步走去。 小妍缓缓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不怀好意的看著他离去的背影。 哼!你现在去正是时候,刚好可以看见一出「红杏出墙」的戏码,到时,就不相信你还能对她始终如一…… 左阳一推开门,就看见左群用整个身子将蝶雨压在床上,她上身的衣服几乎散落开来。 「你们在干什么?」左阳火大的暴吼一声,胸中燃起一股熊熊的怒火。 闻声,左群立刻放开蝶雨,惊慌失措的爬起身。「你们居然背著我做出这么下流、龌龊的事!」左阳握紧双拳,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景象。 一见到他,蝶雨下意识的急忙起身,本能的用双手拢紧衣襟,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得救了的欣喜表情。 「相公,你终于回来了……」 「看来,我回来的很不是时候,才会让我撞见这么不堪入目的一幕!」 怒火几乎主宰了左阳的理智,让他无法细思其中的不对劲,更完全没注意到蝶雨惊惧的眼神和小脸上斑斑的泪痕,只是口不择言的指责著他们。 「堂弟,我不是自愿的,都是她诱惑我的……我知道我不对,不该这么禁不起诱惑,但美人当前,又有谁能抗拒……」 左群急忙撇清一切,将所有的错全推到蝶雨的身上。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左阳气得抡起拳头,狠狠的朝左群挥去一拳。 拳头正中左群毫无防备的下巴,打得他连退数步,嘴角溢出血丝。 「堂弟,你……你居然对我动手?!」左群不敢相信的看著他,没想到向来不轻易动怒的左阳,竟为了一个女子打他! 「滚出去!」左阳连看他也下看一眼,冷冷的斥喝道。 「你……」左群怒瞪著他,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滚出去!」左阳又爆出一声怒吼。 「哼!」 左群忿忿地一甩袖,虽然心里很不爽,但表面上却不敢说什么,只能闷闷地走了出去。 左群离开后,室内顿时陷入一片岑寂。 蝶雨缓缓下床走向左阳,她伸出手想碰触他,不料,她才一碰到他,他就像是被烫著了似的侧身远离她。 她皱起眉头,凝视著自己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不明白为何左阳的反应会那么激烈,难不成他真的相信左群的胡言乱语,以为她背叛了他? 眼中逐渐聚积起水雾,她紧咬著下唇,强忍著哭音开口。 「你相信了左群说的话?」 左阳依旧沉默,甚至不愿转头看她一眼,但从他紧握的双拳、粗沉的呼吸,在在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 「你不相信我?」一串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 闻言,左阳再次不发一语的抡起拳头,使尽全力往一旁的墙壁捶去,一下接着一下,像是要藉此才能发洩出心中勃发的怒意。 见他的拳头都捶得流血了,她觉得心好痛,彷佛正在流血的不是他的手,而是她脆弱的心。 「你不要这样……」她哭喊著抱住他受伤的手,颤抖的小手试图以衣袖擦去那些令人怵目惊心的血迹。 「不要碰我!」他像躲瘟疫似的甩开她的碰触。 蝶雨被他强劲的力道挥退了数步,头甚至不小心撞到墙壁,「啊!」她吃痛低喊一声,用手捂住撞疼的额头。 见状,左阳心急的伸出手想上前安慰她,却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将手给收了回来,紧握成拳垂在身侧,努力抑制著心中不断涌上的心疼感受。 「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啊!你知不知道我看了有多心痛?」蝶雨哭喊著道。 「别在那里故作姿态了,看了让人觉得恶心!」他冷冷的说,故意忽略她泪流满面的委屈模样。 「我是被逼的啊!我一直挣扎、一直挣扎,可是却敌不过他的力气!正当我已经绝望的想咬舌自尽的时候,你就出现了……」 「不要再说了!我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到的。」他厉声打断她的解释。「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一想到小妍先前所说的话,和他一进门时,就看到她毫不挣扎的躺在左群的身下,一副等著他临幸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妒火中烧! 他不断提醒著自己不能心软,是她对不起他在先,他不需要感到愧疚,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他! 他眯起眸子,故作无动于衷的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好一会儿后,才气愤的转身离去。 「相公……」 蝶雨强抑著脑袋昏眩的感觉追到门边,却仍然换不回他坚决离去的脚步…… 不要呵!相公,别这么对我,我……只剩下你一个…… 第九章 遗忘 世事一场大梦, 人生几度心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 看取眉头鬓上。 ──西江月.苏轼 数天过去,左阳都未曾再踏进雨阁一步。 蝶雨倚窗长叹,怨叹幸福的日子为何如此短暂,也怨为何左阳不相信她、不听她的解释? 为此,她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加上已逐渐凸出的小腹,让她的身子一日瘦过一日,神情也日渐憔悴、委靡。 「蝶雨姑娘,你怎么又将窗子开得这么大?小心著凉了。」 周婶走进房间,见蝶雨穿著单薄的衣裳站在窗前,不由得边唠叨,边上前将窗子关上。 「我帮你熬了些粥,你快趁热暍了吧!」她扶著蝶雨坐到桌前。 蝶雨摇摇头,意兴阑珊的说:「我不饿。」 「你就算不饿,还是多少吃点东西,你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著想啊!」周婶主动为蝶雨盛了一碗粥。 听她这么说,蝶雨不禁神色黯然的抚了抚小腹。 「为什么他不相信我?」她喃喃的低语著。 闻言,周婶忍不住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你跟少爷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人家都说,夫妻床头吵,床尾合,只要彼此能退一步想,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她从丈夫那里得知,在少爷出门前,两人还是难舍难分的,怎知,少爷回来了好些天,两人却不知为何形同陌路,少爷甚至宁愿夜宿在书斋,也不愿踏进雨阁一步。 但少爷不提,蝶雨姑娘也不说,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即使他们想帮忙,也使不上力啊! 「但他完全不肯听我的解释。」蝶雨哽咽的说。 「也许是少爷还在气头上,心里难免放不开、想不透,你可以主动去找他,跟他说清楚啊!」周婶好心的建议。 「主动去找他?」 「是啊!既然他不来找你,那你就去找他嘛!男人就是脸皮薄,不喜欢低声下气的求和,你主动去,等于是给他找了个台阶下,说不定他就不会一个人在那儿钻牛角尖了。」周婶以过来人的身分劝道。 「真的吗?」蝶雨不太确定的问:「可我怕他不想见到我。」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就我所知,少爷这几天也是同你一样,每天茶饭不思的,老是一个人在书斋里借酒浇愁呢!」 蝶雨低头深思著,或许,真如周婶所说的,她该主动出击,毕竟,一个人待在这里自怨自艾是无济于事的。 「嗯!谢谢你,周婶,我等会儿就去书斋找相公。」蝶雨的脸上终于露出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好啦!那你就别再烦心了,先把粥暍了,等会儿我帮你炖点补汤,你带去给少爷,我相信你们之间一定会雨过天晴的。」 蝶雨微笑地端著一碗参汤,缓缓的踏上楼梯,朝书斋走去。 才在书斋门口站定,她突然听到一声急促的喘息及暧昧的呻吟自书斋内传出来。 她皱著眉头,伸手轻轻的推开书斋的门,但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令她惊讶得忍不住倒抽一口气,整个人愣在当场。 只见小妍浑身衣衫不整的半躺在躺椅上,双腿大张,眼眸半眯,露出一脸快意、沉醉的淫媚表情。 而赤裸著上身,压在她身上的「左阳」背对著门口…… 虽然撕心裂肺的剧痛笼罩著她,但她只是静静的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著天空,任由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直到渗到土中消失不见。 心碎了,徒留躯壳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就这样结束吧…… 眼,眨了一下,又一下……渐渐地,一阵黑雾向她袭来,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好想睡…… 也许,就让她这样永远沉睡不醒吧!至少,这样她就不会再觉得心痛了…… 清月高挂,寒蝉凄鸣。 雨阁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数名仆婢匆忙的进出著,每个人的脸上皆布满了仓皇的神色。 相较于屋外寒冻的天气,屋内的温度正不断的升高著。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叫你们把炭火烧旺点没听见吗?这屋子里真是见鬼的冷!」 周婶沙哑威严的声音先是命令著,而后又转向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女子,温柔地开口,「蝶雨姑娘,你别担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蝶雨浑身虚弱的躺在床上,一双大眼无神的睁著。 她没听到周婶安慰的话,也没听见仆婢们在屋内走动的声音,此刻的她,脑中净是一片空白,她完完全全无法思考……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为什么她会觉得心酸得疼? 为什么她的身体也是空空的、飘飘的,像正在失去什么似的? 是她的生命吗? 「蝶雨姑娘,你要振作点,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你千万要撑下去啊!」周婶声音哽咽的说。 孩子? 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 没了…… 突然,她想起来了,她记得她看到一幅令她心碎的画面…… 然后……她吓得不小心从楼上重重的跌了下来…… 她失了焦距的瞳眸顿时蒙上一层泪雾,睁大的眼瞳中进射出恐惧的光芒,微张的唇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说出口,害她急得猛力的喘息著。 「蝶雨姑娘……」周婶见她神色不对,急忙轻唤了一声。 然而,蝶雨却恍若未闻。她握紧的双拳因用力而泛青,纤弱的身子因急剧的呼吸而打著颤。 终于…… 「啊……」 一声凄厉呐喊冲出她的喉咙,吓著了屋内所有的人。那一声强过一声的呐喊,像是带著悲凉的控诉,逐渐上扬、再上扬…… 经过一阵混乱后,雨阁终于恢复了宁静,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呈现一片死寂。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的推开,左阳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但才一跨进门,他就被眼前清泠的气氛震慑住了。 他一手扶著门框,双眼瞠大,直直的盯视著前方躺在床上、安静得一动也不动的人儿,全身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 他不敢往前进,只能像个木头人般僵直在原地。 他也想开口,但双唇却因颤抖得太厉害,声音彷佛都被哽在喉咙里,怎么也挤不出来。 静,一切都好静好静,静得让他害怕、让他恐惧,他害怕她会就这样不再睁开眼看他,他恐惧她会就这样离他而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就站在那儿,定定的看著她,许久,他才缓缓的移动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靠近床边。 他迟疑的伸出颤抖得厉害的手,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惊扰到她似的移到她的鼻前,直到感觉到她轻浅的呼吸,他才松了一口气地「咚!」的一声双膝跪地。 凝视著她苍白的小脸,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是他!都是他害她受到如此的折磨! 看著她憔悴、消瘦的面颊,他忍不住伸手轻抚著虚弱的她。 握住她平放在棉被外的小手,他俯低头,将脸贴上地柔弱无骨的柔荑轻轻摩挲,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液体自他的眼眶流出。 她没死…… 她没有离开他呵…… 真实的感觉到她的体温,让他这才安下心来。 「少爷……」 一声轻唤自他身后传来。 他转过头,看见站在他身后,一脸忧心的周婶。 「大夫怎么说?」他轻声问著,再次转过头,深情的凝视著安睡的蝶雨。 「算是逃过一场死劫吧!只不过……孩子没了,就不知蝶雨姑娘醒来后,是不是能承受……」周婶哽咽的说不下去。 「孩子……没了……」左阳震惊的跌坐在地,好半晌说下出一句话来。 「由于蝶雨姑娘从楼梯上滚下来……孩子保不住……」周婶边说边拭泪。 他闭上眼,痛苦得难以忍受,他不但害了她,还杀了自己的孩子啊!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心情沉痛的自问著。 「少爷,我不知道你和蝶雨姑娘之间究竟怎么了,这几天,她一直闷闷不乐的,老是喃喃自语著『他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但问她,她却什么也不说。 「今儿个一早,我就劝她主动到书斋去找你,好化解彼此间的误会,怎知道她……她会趺下来……唉!早知道,我就该陪她一起去的,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周婶自责的说。 「不是你的错,都是我……让嫉妒蒙蔽了眼……我应该要相信她的……」他声音痦瘂的开口。 「你们之间究竟……」周婶很想问清楚,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实在没有资格过问主子间的事啊! 左阳却不以为意的低喃道:「我回来那天,小妍告诉我,说她看见蝶雨跟堂哥之间有暧昧,他们趁我不在的时候……我本来是不相信的,可是……谁知道,一进门……我就看见堂哥与蝶雨在床上……我一时怒急攻心,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解释……」 「怎么可能?」周婶不平的嚷道:「每天我都陪著蝶雨姑娘,她怎么可能会和堂少爷有……有暧昧关系呢!」 「其实,今儿个我一个人在酒馆里喝闷酒的时候就想通了,都怪我鬼迷了心窍,被嫉妒冲昏了头,才会这样误解她,甚至害了她,害了孩子……」 「既然如此,等蝶雨姑娘醒过来后,你就跟她把事情解释清楚,我相信,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周婶乐观的说。 「但愿如此。」 话落,他就听到床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声,他赶忙转过头去,紧握住她的手唤道:「雨儿……」 蝶雨皱著眉心,状似痛苦的摇著头,许久,才缓缓的睁开眼。 「你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心急的叠声询问著。 蝶雨眨眨眼,皱起眉看著床顶,然后才转头看他,一脸的漠然。 「我……怎么了……」她迟疑的开口。 「你忘了吗?你从楼梯上跌了下来。」他解释道。 「跌下来?」她一脸的迷惘之色。 「是啊!蝶雨姑娘,你可把我们给吓死了呢!」周婶欣喜的说。 「蝶雨姑娘……是谁……」她不解的问,只觉得头痛欲裂,脑袋中空洞一片,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 闻言,周婶惊讶的倒抽一口气,纳闷的看向左阳。 「你不记得了?」左阳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她怎么会这么问? 「你……是谁?」 「我是你的相公啊!」左阳心急的说。 「我……不记得……」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她只感觉到全身好痛,像是要散开了似的。 「周婶,快去请大夫来!」左阳急切的吩咐。 周婶忙点头,转身街了出去。 「我的头……好痛……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她扶著头呢喃。 「别怕!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绝对不会……」他向她保证。天哪!老天到底是在开什么玩笑?左阳在心中痛苦的呐喊著。 他一把揽住她的身子,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想用无限的柔情安抚她不安的心…… 清明时节,春色无边的西湖畔,涌进络绎不绝的人潮。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一道娇小的身影倏地冲进在一旁等候的男子怀里。 「相公,这里真的好美好美喔!」她那小巧、绝美的脸蛋上,染上一层因奔跑过后的红晕。 男子展臂揽住她柔软的娇躯,宠溺的为她拨开散在脸上的发丝,深情的凝视著她。 自从那次失足跌落楼梯的事件后,时间已然过了一年,但她的记忆一直留在清醒的那一刻,之前的痛苦与折磨,彷佛不存在般的消失无踪。 为此,他不禁心怀感谢,对她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那些痛苦的记忆就让它埋藏在过去吧!即使她不再忆起,他也不觉得有啥遗憾,反倒有些庆幸。 如今,她只记得清醒后,他对她的深情与浓浓的爱意,完全忘记之前所有的不快乐。 也因此,他对自己立了重誓,他要宠她、疼她、爱她,用他所有的温柔与呵护包围她、灌溉她,让她在他的保护下度过每一个日子…… 但他也有心理准备,有朝一日,她若记忆恢复,他会用尽他所有的耐心、爱心让她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让她知道只要有真爱,任何的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是的,他有信心,他会是这世上唯一能给她幸福的人。 「相公,我们再到桥那边去看看好不好?」她兴奋的说,指著不远处的一座半月形的拱桥。 「好。」他温柔的笑著点头,他真是爱极了她天真、无忧无虑的笑容。 「快点!」她心急的拉著他往前走去。 「别急,小心跌倒,伤了肚子里的宝宝。」他轻声提醒道。 「哦!」 闻言,她才缓下脚步,努力压抑住兴奋的心情,一步一步慢慢走著,边走,还边不时朝他露出灿烂的笑颜。 他心满意足的搂著她。 幸福,在春色下逐渐蔓延、再蔓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