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新娘》 第一章 一六四一年五月十一日 伦敦 菲碧用一只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则摸索着找寻她的手帕。她找不到手帕,但这一点并不让她惊讶。过去的十三年中,她似乎总是在掉手帕。她打了个喷嚏,悄悄地离开婚礼的人群。宾客的欢笑声和河对岸远处传来的暴民呼喊声,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幢高雅的木造房屋。那是她的家,坐落在泰晤士河畔的南边,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伦敦市区及附近郊区的景色。午后的阳光照耀在窗户上,里面的宾客正在尽情地庆祝狂欢。 没有人注意到她。当然喽。谁会对她感兴趣呢?自从那件意外之后,黛娜就经常要她离得远远的。回忆让菲碧畏缩了一下。她还是不明白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但当时她的灵魂仿佛飘离了她的身体。像是变成两个人一般。而从那之后,她所到之处,灾难和混乱似乎总是跟着她。 不过现在她安全了。她快步往船库走去。那里是她的秘密避难所。当她父亲把水门移到河岸边后。这个船库就荒废了。这里的屋顶已经残破不堪,木板墙壁也因雨水和风而腐蚀。 但这里是菲碧唯一能够独自舔伤口的地方。她不知道家中是否还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但当她走过去时,却发现门是半掩着的。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愤怒。有人私自闯入了这个属于她的圣地。然后她的第二个反应是恐惧。这个世界上充满了野兽,包括人类和动物在内。而任何一个都可能私自进入这个荒废的地方。此刻,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伺机等候着。她迟疑地从门缝里望去,然后愤怒取代了她的怔忡。这个船库是属于她的。如果有人在里面,她会不顾一切地将他赶走。 她转身在船库外面找了一根旧的桅杆,上面还有生了锈的钉子。全副武装之后,她一脚将门踢开走了进去。 “你是谁?”她盯着里面的人问道。那个人惊讶地抬起头。她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腿上放着一本书。 菲碧走了进去,放下她的武器。“哦。”她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葛爵士的女儿。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为什么没有在婚礼的宴会上呢?你不是应该留在我姊姊身边帮忙的吗?” 那个深色头发的女孩小心地合起她的书。“是的,我是莉薇。”她说道。“我……我……不想留在——在婚礼上。我爸爸说如果我……我不想的话,我……我不必留下。”说完之后,她轻轻吐了一口气。 菲碧好奇地看着这个女孩。她的年纪比菲碧小,不过她很高,而且和自己圆胖的身材相比,显得十分纤瘦。“这里是我的避难所。”菲碧说道。在一块木板上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东西。“不过,我可以了解你为什么不想待在婚礼上。我本来也应该替我姊姊料理一些事情的。可是我打翻了她的香水瓶,然后又踩了她的头纱。” 她打开手上的小包,拿出里现的一小块姜汁面包,咬了一口,然后递给莉薇。她摇了摇头。“黛娜不停地咒骂我,说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我了。”菲碧继续说道。“她恐怕真得再不会看到我,因为她就要搬到约克郡去了。那里离这里很远很远。不过,就算我再也看不到她,我也不会感到遗憾。” “我……我不喜欢她。”莉薇说道。 “换成是我,也不会想要她当我的继母……那简直是个梦魇!哦,对不起,我总是说错话。”菲碧抱歉地说道。“我总是不经大脑就开口说话。” “反正这是事……事实。”那女孩说道,打开她的书继续阅读。 菲碧皱起眉头,她的这个继侄女,似乎不是一个十分友善的人,“你说话一向口吃吗?” 莉薇的脸红了起来,“我天……天生就是这样。” “哦,当然,我了解。”菲碧很快的说,“我只是好奇而已。”莉薇没有回答,菲碧又拿起第二块姜汁面包吃了起来。将裙子上的面包碎屑拍在地上。那件粉红色的丝质礼服是特别为了她姐姐的婚礼订制的,原本的目的是为了搭配黛娜那件镶满了珍珠的象牙色婚纱礼服。不过,正如黛娜所说的,穿在菲碧身上似乎完全破坏了效果。 突然间门被猛然打了开来,一个人冲了进来,“天啊!这真是一场可怕的婚礼!”一个活力充沛的声音说道,这个新进来的人倚靠在门板上。她的呼吸急促,用一只手抹去额上的汗,她的绿眼睛审视着屋内的另两人。 “我不晓得还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我昨晚睡在这里。” “这里是属于我的地方。”菲碧说道。“你是个不速之客。”这个新来的女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婚礼上的宾客,她的一头红色卷发看起来好像一个月没有梳过的样子,她的脸上沾满灰尘,虽然和她的雀斑混在一起,很难分出什么是什么,她的礼服是粗制的毛料,袖口上还有破洞。 “哦,才不呢。”那女孩说道,坐在一艘翻过来的小船上,“我是婚礼上的客人,至少,”她诚实的补充道,“我爸爸是,而我和杰克是寸步不离的,所以我没有选择。” “我知道你是谁。”莉薇抬起头说道,“你是我爸同……同父异母哥哥的小孩。” “蓓莎。”那女孩愉悦地说道。“温杰克的私生女。那么你是莉薇了。杰克曾经提过你,我猜,如果你在这时里,那么你一定是新娘的妹妹菲碧了。对不对?” 菲碧又坐了下来,“你似乎对我们很了解嘛。” 蓓莎耸耸肩,“我只是睁大眼睛观察……并伸长耳朵倾听。如果不这么做,就会被恶魔侵袭的。” “什么恶魔?” “男人。”蓓莎说道,“虽然不会有男人对我感兴趣,看看我,瘦得像稻草人,不过,只要是免费的,男人都会不加思索地夺走。” “我痛恨男人!”莉薇说道。 “我也是。”蓓莎同意道,然后,十四岁的她又老成的加了一句,“不过你还年轻,小家伙不要这么早下定论的,你几岁了?” “十一岁。” “哦,你会有机会改变想法的。”蓓莎说道。 “我才不会,我永远也不要结婚!”莉薇睁大眼睛说道。 “我也是,”菲碧说道,“现在我爸爸已经为黛娜安排了一桩好婚姻,我相信他不会烦我的。” “你为什么不想结婚呢?”蓓莎感兴趣地问道。“每个人都必须结婚,尤其是像你这样出身良好的女孩。” 菲碧摇摇头,“没有人会娶我的,我总是笨拙地掉东西。或是不经大脑思索说错话。黛娜和我父亲都说,我是他们的负担,我什么都做不好,所以我决定成为一个诗人。” “当然会有人要娶你的,”蓓莎说道,“你很漂亮,又有身材,而且很有女人味,我才是个没人要娶的女人,看看我。”她站起身来指指自己,“我身材平板都像木板一样,我是个私生女,我没有钱,没有财产,我根本不是个好对象。”她又坐了下来,愉悦地笑着,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菲碧思索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说道,“你要找个丈夫确实不容易,所以你要怎么办呢?” “我想当个军人,我希望我天生就是个男孩,我确定我应该是个男孩的,只是上帝弄错了。” “我要当——当一个学者。”莉薇说,“等我大一点,我想请我父亲替我请一个家……家庭教师,我想搬去牛津,并且住在那里。” “女人是不能去读大学的。”菲碧说道。 “我会。”莉薇固执的说道。 “天哪!军人,诗人,学者。我们三个女孩真是不平凡。”蓓莎笑着说道。 菲碧也笑了起来,突然感觉道一股温暖。她想要欢唱,想要站起来和他的同伴们一起跳舞。连莉薇也笑了。之前眼中的阴影似乎完全消失了。 “我们必须支持对方的理想。绝对不要成为平凡的女性。”蓓莎站起来说道,“莉薇,你的小皮包里有没有剪刀?” 莉薇打开她腰间的小皮包,她拿出一把小剪刀,将它递给蓓莎。蓓莎剪下她那三根红色的发丝。 “现在,菲碧,剪下你的三根头发,还有三根莉薇的头发。”她替两个女孩剪下了头发。 “现在看我怎么做。” 两个女孩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蓓莎。她瘦长、肮脏的手指开始用不同颜色的发丝编成一色的手环。“好了,我们一人保留一个。我是红色在外面,菲碧的是金色,莉薇则是黑色。”她将手环递给各人。“将来,每当你忘记你的志愿时,就看看这个手环……哦,还有,我们必须混合我们的血液。”她那像猫眼一般的绿眼睛中,闪烁着淘气和兴奋的神情。 她用剪刀在手腕的皮肤上刺了一下,挤出一滴血。 “该你了,菲碧。”她把剪刀递给她。 菲碧摇摇头,“我做不到。不过你可以帮我。”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伸出她的手臂。蓓莎刺了一下她的皮肤,然后转向已经伸出手臂的莉薇。 “好了,现在我们互相摩擦我们的手腕,让血液混合在一起。这样我们就可以结盟,发誓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会支持对方。” 莉薇知道蓓莎只是在玩游戏,但当她的肌肤碰到其他人时,她却感觉到一股奇妙的颤抖。 “如果我们其中一个人有了麻烦,我们可以想办法送手环向其他两个人求救。”菲碧兴奋地说道。 “这样听起来很傻,可是也很浪漫。”莉薇说道。 “浪漫有什么不对?”蓓莎耸耸肩说道,而菲碧则露出一个微笑。 “学者通常都不浪漫的。”莉薇说道,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我该回……回到婚礼上去了。”她把手环套在一个手腕上,然后走向门边。 当她打开门时,听到河对岸传来的叫喊声,那嘈杂的声音令莉薇颤抖。“你——你们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他们在喊着‘他死了,他死了!’”蓓莎说道。“他们刚处决了史伯爵。” “为什么呢?”菲碧问道。 “天啊!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吗?”她们的无知真的让蓓莎吓了一跳。“史伯爵是国王最亲密的顾问,而国会公然违抗了国王,囚禁了他的顾问,现在他们刚砍了他的头。” 暴民们粗野的叫喊声,以及如此血腥的事实,令莉薇感到头皮发麻。 “杰克说就要有内战了。”蓓莎说道。“他一向很清楚这种事……不过其它的事,他就不知道了。”她补充道。 “不可能会有内战的!”莉薇害怕地说道。 “等着瞧吧。”蓓莎耸耸肩。 “如果有,我希望现在就发生,这样我就不用回到婚礼上去了。”菲碧说道。“你要一起来吗?蓓莎?” 蓓莎摇摇头。“你们去吧。那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菲碧犹豫了一下,然后跟着莉薇走了出去。她的手上紧抓着那个手环。 蓓莎一个人坐在阴暗的船库中。她倾身拾起菲碧忘记带走的姜汁面包。然后她缓缓地捏着面包,愉快地吃了起来。城市中传来的呐喊,以及屋中的欢乐气氛氛,随着夕阳西下逐渐消逝。 一六四三年十一一月 苏格兰 爱丁堡 壁炉中的炭火冒出浓浓的黑烟。站在炉火前搅拌火堆上方锅子的老妇人不停地咳嗽着。窗外的世界一片雪白,雪花从灰暗的天空飘落。 一个男人蜷缩在破旧的毯子下,呻吟了一声。然后蠕动身子说道:“拿白兰地来!” 老妇回头望了他一眼,在火堆中吐了一口唾液。柴火顿时发出吱吱的声音。“那女孩已经去买了。天知道她要拿什么去付钱。” 被单下的人又呻吟了起来。然后,温杰克勉强用一只手臂撑起身子。他望着这个烟雾弥漫的房间。和他上一次看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于是他又躺回草席上。地板又硬又冷。而单薄的草席则发出恶臭,紧贴着他骨瘦如柴的身躯。 杰克想要死,但最后一丝的生命力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如果他死不了,那么他想喝白兰地。 蓓莎已经去替他买酒去了。但她到底在哪里呢?他不记得她是何时冒着暴风雪出门的。外面的雪花让人根本无法猜出现在的时间。 他的四肢疼痛不已,他的眼睛,以及他身上每寸皮肤都刺痛不堪。他不禁叫喊出来。 但炉火前方的那个老妇人,却头也没回一下。 门被打了开来,冷风灌进屋内,几乎将炉火吹息。那女孩用脚把门踢上。她虽然纤瘦,但却带着一股惊人的活力。 “杰克,你的白兰地。” 发酸的酒精味和这个男人腐烂的身体臭味,令她皱了一下鼻子,但她依然伸出手臂,撑起了他的身体,从外套底下拿出一个小瓶子,然后用牙齿咬开酒瓶盖。她父亲的身体擅抖不已,令她几乎无法将酒瓶拿到他的唇边,他的牙齿打着颤,抬起头用无神的双眼望着她。 他勉强喝了一口酒。当酒精滑下喉咙时,他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他不再颤抖,并且能够自己拿着酒瓶,直到最后一滴酒被饮尽。 “该死,我总是喝不够!”他咒骂道。“为什么你不买多一点呢,丫头?” 蓓莎蹲在一旁,用厌恶和同情的眼神望着她父亲。“我的钱只够买这么多。你很久没有出去赚钱,而我们的钱已经都不够用了。” “放肆!”他怒道,然后他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此时酒精在他体内起了作用,给了他平静。然后他的眼睛又猛然睁开。他开始口吐白沫,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蓓莎用她的外套擦拭着他的脸。她的肚子饿得不得了,而那肌饿带来的恶心感觉令她头昏目眩。她站起身,走到炉火旁。 “那是粥吗?” “是啊。不然还会是什么?” “的确。”她说道,在大锅旁蹲了下来。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到,乞丐是不能挑剔的。从那个大锅中勺起的稀饭,对她而言则是国王的美食一般美味。 “蓓……蓓莎!”他喊着她的名字,她立刻来到他身边。“在我的盒子里面……有一个封信……去找……快一点。”每说一个字似乎都令他痛苦不堪。 她找到了那个皮革的小盒子。除了他们身上的衣物之外,那是他们唯一的财产。她打开那个盒子。盒子里面的内容物品,她知道得一清二楚。所有值钱的东西早已被变卖,拿去买白兰地了。 “在后面……在丝布的后面。” 她把手指伸到破旧的衬布后方,发现了一张破旧的羊皮纸。她将它拿出来递给她父亲。 “我走了之后……你要……”他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当咳嗽结束时,他已虚弱得没有力气继续说话。片刻之后,他才又开始说道:“把……这封信寄到葛氏城堡去。读上面的地址。” 蓓莎将信封翻了面。“什么?上面写了什么?” “读上面的地址。” “约夏·葛氏城堡。” “等我死了之后,把这封信寄出去。”他的声音虚弱下来。他伸出手,蓓莎则握住她,然后,他的手便垂落了下来。 一个小时之后,温杰克,葛凯托侯爵同父异母的哥哥,便这样一文不值地死去了。 蓓莎合上了她父亲的眼睛。“我必须埋葬他。” “外面的土地硬得像铁一样。”老妇人说道。 蓓莎抿起了嘴唇。“我会想办法的。” “你没有钱请人埋葬他。” “我会自己挖个坟墓埋葬他的。” 老妇人耸耸肩。这个男人和他的女儿已经住在她家一个月,而她十分清楚这女孩的脾气。她不是个轻易被打倒的人。蓓莎手上拿着那封信,她没有钱买邮票,也不认识任何人可以给她钱,现在苏格兰的边境又有内战,她也不知道是否还有邮政服务,但她不能不理会她父亲生前所交代的事。他希望把这封信送到他弟弟手中,而她必须想办法做到。 然后她该怎么办呢?她望着这间小屋子。她可以在这里待到冬天结束。她可以在附近的酒馆里工作。只要她能够付得出每天一碗粥和床位的钱,老妇人是不会赶她走的。加上她不再需要替杰克买酒,或许她还可以存上一点钱。等到春天到来……她就可以离开。 不过首先她必须埋葬她父亲。 “爵爷……爵爷……抱歉,爵爷……” 葛凯托侯爵望着那那个气喘吁吁,朝他跑过来的人。葛侯爵正在马厩中检视着他的马匹。 “什么事?”他对那个小伙子扬起一道眉毛。那男孩将一封信递给他,然后把冰冷的双手夹在胳肢窝下方取暖。 凯托接过信。他不认得上面那不工整的字迹。歪曲的笔迹。仿佛写信的人连笔都拿不稳一般。 他将信封翻了面,倒吸了一口气。上面的封印是他同父异母哥哥的。“我决定今天早上不去骑马了。吉尔。” “是的,爵爷。”马夫接过侯爵手上的马缰,将马匹带回马厩中。 “哦,小伙子。”伯爵回过头,看着那个脸被冻得通红的男孩。“你是从约克的邮局来的吗?” 那男孩猛然点点头。 “我不知道现在还有辨法傅递邮件。” “并不是每封信都可以送得到。不过,这一袋邮件是跟着雷爵士的军队一起通过过境 的。” 凯托严肃地点点头。“到厨房去吧。好好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回城里去。” 侯爵走进城堡中,往他的私人书房走去。他脱下身上的斗篷和手套。壁炉中火焰熊熊地燃烧着。他弯下身去烤他的双手,然后才又站起身来,打开他哥哥的信。 一六四三年十二月 爱丁堡东帝文街 我亲爱的弟弟: 当你接到这封信时,应该表示我已经死了。大概是下地狱去了吧!不过,因为我过去所选择的生活,我想是罪有应得。(啊,我可以想象,你现在一定皱起眉头,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无法了解生活在罪恶之中的喜悦。),我知道你一向仁慈善良,而且拥有一颗慈祥的心。我的女儿,蓓莎,她一直和我一起在受苦。而今我死了,她不该再活在苦难之中,你会愿意接济她,好好对待她吗?她和你虽然没有太亲的血缘关系——可怜的小私生女——但你是唯一能够救济她的人。 你那不成才的哥哥 杰克 凯托将信合了起来。他可以想象到杰克那嘲讽的语气。无疑地,那个男人现在一定在地狱的烈火中翻滚。 他弯下身,本来想将那封信扔入火焰中,然后又停顿下来。他叹口气,将纸张抚平放在桌上。杰克是什么时候死的?那封信的日期是上个月。从那里到葛氏城堡,起码要三个星期的时间。那个女孩还在爱丁堡吗?可以在东帝文街找到她吗?现在边境有战乱,他要怎么把她接过来呢? 两年半之前,在他自己的婚礼上,他就知道内战是必然发生的。查理国王太急于想要牢固他的权力,现在国会反对的声浪已经越来越高。两年来,整个国家开始分裂。在众多家族中,兄弟父子也因此反目成仇。从一六四三年起,国王的军队已经占领了英格兰北方。但现在他们面临了新的挑战。苏格兰的军队宣布支持国会,在雷爵士的带领下,已经穿越了约克夏边境,抵抗着国王在北方的军力。 凯托走到窗边。从这里他可以看到他自己的军队。一个原本支持国王的军队。大部分的士兵依然相信,他们随时准备为查理国王效命。只有少部分的士兵知道,他们的主人已经不再对国王忠诚。 在内战一开始时,凯托是一心向着国王的。他招募了军人和金钱。继续为国王捍卫着疆土。然而,渐渐地,国王的所作所为似乎不再令人信服……他开始无谓地滥杀无辜,摧毁子民的土地。他显然是昏庸地被他的顾问所蒙蔽。没有一个深爱自己国家的人,能够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个国王如此无视于子民的需求和权利。因此,在战争的第二年,葛凯托决定背弃国王,转而支持国会和民主。 但这么做,在每一方面都与葛家的传统背道而驰。他甚至还没有和自己的家人谈到换盟的问题,更别提要公然宣布加入国会了。然而,等到他别无选择的那一天到来,他会毫不犹豫地行动。 凯托从窗边走了开来,摇了摇头,再次拿起杰的信。 他只看过那个孩子一次,是在他自己的婚礼上。他对她记忆十分模糊。纤瘦、肮脏、满脸雀斑、一头红发,以及一双和杰克一样,像猫一般的绿眼腈。他还记得她说话的口气也和她父亲一样。唇上总是带着一抹嘲讽。 目前他已经有够多事情要烦心,实在没有余力接济一个无亲无故,身无分文的孤儿。他再次将信纸揉在手中,准备扔到壁炉里。但他又停顿了下来。他无法拒绝他哥哥临死的恳求。 这是良心问题。尽管他百般地不愿意,他必须为那个女孩做些什么。 他离开书房往饭厅走去,看到他的妻子和女儿正坐在那里吃早餐。当他一走进去。就感觉到气氛有不对劲。 黛娜抬起头来。她的双唇紧闭,眼中露出斥责的神色。双眉也紧紧地皱了起来。但当她一看到她的丈夫,整个怒容就立即消失了。 莉薇看到父亲走进来,马上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行了个屈膝礼。 “早——早安,爵爷。” “早安,莉薇。”凯托皱起眉头,心想不知他的妻子和女儿之间有什么不愉快。莉薇对她的继母似乎总是保持着距离,但在他眼中。黛娜对这个孩子简直关心得无微不至。 黛娜说道:“爵爷,你通常不和我们一起用早餐的。”虽然她的声音很轻柔,但依然听得出语气中微微的不悦。 莉薇经常想道:不知她父亲是否知道,黛娜非常不喜欢北方阴冷的气候,成天关在防守森严的城堡中。远离宫廷的社交活动。对于他妻子每天唉声叹气,谈论过去参与宫廷中的宴会,以及懊恼自己无法陪伴在皇后身边,凯托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不过,有太多事是他没有注意到的,莉薇又想道。就算他知道他妻子和女儿之间的嫌隙,他恐怕也不会有所行动。 “我本来打算出去骑马的,但我接到一封从爱丁堡来的信。我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死了。”凯托坐在一张椅子上,拿起桌上的麦酒喝了一口,然后切着盘中的沙朗牛排,并将奶油涂在面包上。 莉薇突然感到一阵颤抖。她冲动地开口问道:“那是蓓莎……蓓莎的父亲吗?” “样爱的莉薇,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如果你先深呼吸一口,我相信你可以控制你的口吃的。”黛娜甜甜地微笑道。“如果你无法与人自在的交谈,怎么找得到丈夫呢。”莉薇猛然抽回她的手,将它放在膝上。她抿起嘴唇。眼睛盯着她的盘子,不想再说话了。 “我哥哥信中的内容和蓓莎有关。”凯托说道。莉薇抬起头来,她无法装作漠不关心。凯托继续说道。 “他死前的请求,是希望我能够接济那个女孩。” “你没有义务抚养那个私生女。”黛娜温和地微笑道。 “这点我哥已经提到了。但在良心上我实在不能弃这个女孩不顾。毕竟她还是我的侄女。” 莉薇既急切又兴奋地说道:“我希望她能——能够来。”她喘息疲乏。她的脸红了起来。 黛娜的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亲爱的莉薇,她对你而言,并不是个好同伴……想想她那个糟糕的父亲。”她嫌恶地颤抖了一下。“爵爷,请原谅我这样批评你的哥哥,可是……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凯托点点头。“我了解。” “我真的很希望蓓——蓓莎能——能够来。”莉薇重复说道。兴奋的情绪似乎让她口吃得更厉害了。 黛娜打开她的扇子。“这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亲爱的。”她说道,在扇子后方狠狠地瞪了莉薇一眼。 凯托似乎没有听到他妻子的话。“我几乎忘了,你们曾经见过一次面,在婚礼上,对不对?莉薇?你很喜欢她吗?” 莉薇点点头,不再开口说话。 “或许你可以教她一些礼节。”凯托说道。他一直想要为女儿找个伴。他曾经多次暗示,希望黛娜的妹妹菲碧可以来这里长住。但每次他提起这件事,黛娜似乎都有理由反驳这个建议。凯托知道她并不太喜欢她妹妹,觉得她既笨拙又惹人厌,因此凯托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那孩子几岁?”黛娜问道。 凯托摇摇头。“我不太清楚。应该比莉薇大吧。” “是的。”莉薇大胆地开口说道。她知道如果她不参与这段说话。凯托就会被黛娜说服 ,那么蓓莎也不会来了。她父亲曾经常用妥协来处理事情,因为他实在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忙了。莉薇总是觉得,在她父亲眼中,似乎每一件事都比她重要得多。 莉薇不自觉地抓紧了她脖子上的项练。在那个小饰盒坠子中,放的是那个头发编成的手环。想到那个五月的下午,那段友谊长存的回忆,就令她勇气十足。 “现在要她学什么礼节,恐怕太晚了吧?”黛娜带着她一贯的虚伪笑容说道。凯托皱起了眉头。“你真的很反对这件事吗,夫人?因为我真的觉得,我有义务做到我哥哥死前的要求。” “当然。”黛娜很快说道。“我也认为你应该那么做。我只是担心,或许那个女孩住在其他的家庭会比较适应——比如一个中产阶级的家庭。这样她可以安度生活,能够找一个和她同样阶级的丈夫。” 莉薇看到她父亲已经接受了黛娜的说法。他就要被她说服了。于是莉薇开始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求——求你了,爵爷。” 凯托似乎被莉薇吓了一跳。他忧虑地望着她,想着过去她曾径是个甜蜜、外向、开朗的小女孩。然后在某一个冬天,她突然开始口吃。从此之后,她就变得有些封闭。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她开口求他是什么时候了。 “好吧。”他说道。 黛娜突然把扇子合了起来,不再开口辩驳。莉薇的脸则亮了起来。她眼中的险影消失了,唇上也露出开朗的微笑。 凯托转身面向他的妻子。“我相信蓓莎会试着适应我们的礼节,黛娜,如果有你帮忙的话。” “当然,爵爷。”黛娜服从地低下了头。“或许她可以帮忙做一点事,比如说帮忙照顾婴儿,或是一些家事。我相信,她一定会想要报答你对她的慷慨。” 凯托推开椅子站起身来。“照顾婴儿,当莉薇的玩件,这真是太好了。亲爱的,那么一切就交给你了。他点点头离开了饭厅。 黛娜脸上甜蜜的表情消失了。“莉薇,如果你的早餐已经吃完了,你可以离开了,练习一下你的仪态。看书会让你变得有点驼背,来吧。”她优雅地站起身来,挺直了她的背脊和肩膀。 不过,反正葛夫人从来没有看过一本书,当然不会有驼背的问题。莉薇在心中默默想道。她不情愿地跟着她继母走到卧房。黛娜把一块木板绑在莉薇背上,矫正她所谓的驼背。 凯托一点也不知道他女儿每天所受的折磨。他走出城堡来到外面的庭院,当康吉尔上校看到葛爵士的到来,立刻停止训练,走到他面前说道:“早安,爵爷。” “我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吉尔。我不知道还能托付谁。” “我是你的手下。爵爷。一切悉听尊便。” “我知道,但这不是你所习惯的那种任务。”凯托说道。“甚至可以说是保姆的工作。而且来得不是时候。因此我才必须拜托你。” “请说吧,爵爷。” “我需要你去爱丁堡,把我的侄女带过来。”凯托解释了整个情况。吉尔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他把话说完。 “您要我今天就动身吗?” “越快越好。目前在边境尚未有动乱。雷爵士的部队依然在那里防守。” “我们会加入他们的阵营,是不是,爵爷?” “是的。等到你把那个女孩从苏格兰带回来之后,我们就会宣布支持国会。” 吉尔的脸亮了起来。“那将令许多人大吃一惊。” “你认为部下们会服从吗?” “是的。他们会服从命令的。大部分的士兵已径有支持国会倾向了。” “很好。”凯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沉重的皮包。“这些钱应该够你在路上花费了。” “如果那女孩不愿意……” “那么就别勉强她。如果她已经有自己的计划,那更好。”他哥哥只是希望他能够给那女孩一个栖身之处罢了。 吉尔点点头。“反正我会走荒原的路。这样应该不会遇上敌方的军队。” “不过会有更多机会碰上那群荒野亡命之徒。”凯托严肃地说道。“狄瑞夫会派他的间谍在外寻探,而他一定会伺机拦截葛家人的。” “我听说他自己在招募军队,准备为国王效命。”吉尔说道。 “他会参与战事,这我一点也不惊讶。”凯托说道。“烧杀淫掠本来就是他的本行。” 葛爵士回到城堡,皱起双眉思索着,但脑中的思绪只让他更加沮丧和愤怒。二十六年来,狄家手下的亡命之徒一直生活在荒原之中,处处与葛家作对。 在依莉莎白女王和詹姆士国王任内,北方边境已经不如过去一般危险。但狄家的人马依然存在,孤立地生存在他们自己的区域,自由自在地往返苏格兰边境,不时掠夺葛家的财产,但总是逍遥法外。 这群亡命之徒的首领是狄瑞夫。他在乡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并且流传着许多英雄事迹。虽然他是一群盗匪的领袖,但人们都很敬爱他,而他也慷慨地回报他的人民。他只接纳人们自动献予的东西,而每当有人需要帮助,他总是义不容辞地伸出援手。 自从成年之后,凯托和狄瑞夫就成了敌人。他们的年纪相仿,而两人都继承了父亲的头衔。不同的是,凯托在他父亲去世时,继承的是贵族的地位以及大笔的财富和家产,而瑞夫拥有的只是空的爵位和荒废的土地,以及自己父亲蒙受不白之冤,死在牢狱中的痛苦记忆。 凯托知道在狄瑞夫眼中,他和他父亲一样罪孽深重。他父亲是个正直的男人,在荣誉和良心方面,把一切都看得黑白分明,当狄威廉大胆地关押了詹姆士的顾问,并谴责国王顾问的不是,葛乔治便毫不犹豫背叛了他的老朋友。逮捕叛徒替国王效命是他的职责。 凯托不知道,倘若换成是自己,他不知是否能够做到和他父亲一样。虽然他同样是个正直的人,但他知道狄瑞夫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狄威廉死了。他的家族也蒙受被驱逐的命运。这一切都是因为葛乔治,而瑞夫想要报仇。他和乔治的儿子之间的这场战争,完全是私人的复仇行动。不管凯托愿不愿意,他都别无选择。 如果狄瑞夫要加入内战,并与葛家相持敌对的立埸,那么只会让这场战争打得更加激烈。凯托心中有一部分十分渴望与狄瑞夫在战场上相见。因为,那将会是一场极富具有挑战性的决斗。 第二章 “你要去哪里,瑞夫?”床上凌乱的被罩下,传来一个充满睡意的声音。一个人用手肘撑起身子。她用手将脸上蓬乱的鬓丝拨开,露出一双棕色的眼睛。 “我有事要忙,美琪。你知道的。”狄瑞夫用拳头打碎水瓶中的冰块,将冰冷的水倒在自己的头上,发出一声呻吟。然后他甩了甩头,冰冷的水珠散落在地上。那个女人咒骂一声,立刻钻回被罩底下。 瑞夫不理会她的咒骂和抱怨,用毛巾擦干了头。美琪坐在床上,将毯子拉到下面,皱着眉头望着狄家村的主人。 “天都还没有亮呢!” “你是个懒鬼,亲爱的美琪。”瑞夫说道,伸手去拿褂在床头的衬衫。 那个女人眯起了眼睛,将身子倚靠在床头柜上。“回到床上来吧。”这个狄瑞夫是个英俊、强壮的男人,而每次他召唤她,她都毫不犹豫地过来。和她其他的客户相比,在这里她得到许多肉体上的欢愉。 她的目光慵懒地扫视着他的身体。一身金红色的毛发,从他的肩膀,一直向下延伸到他的鼠蹊部。在烛光下,红色的毛发在他古铜色的手臂和腿部发出闪烁的光芒。他的全身没有一块赘肉,而这个男人高大无比的身材,使得这个房间显得十分狭小。 “起来吧。”他对她说道,将她身上的被单拉开。“起来,我今天有一整天要忙呢!”是他那双蓝眸中的危险光芒,让他的伴侣不得不服从。的确,狄瑞夫的脾气像他的发色一样火爆,而大部分的时候,他是不容许其他人持有反对意见的。 “你又要出去掠夺了吗?”美琪坐在床边,穿上她的羊毛长衫,然后是她的法兰绒衬裙,以及一件羊毛上衣。 “也许吧。”他穿上一件皮质外套,然后弯下身,搅动了一下炉火中的木柴。 美琪走到炉火前更衣。“听说你要宣布支持国王。”她瞥了他一眼。“带着你的手下加入国王的军队。” “别道听途说。”瑞夫走过她身边,拍了一下她浑圆的臀部。“我把钱放在老地方。”他对她微笑一下,然后就下了楼梯,往楼下的小屋走去。 那个微笑让美琪十分满意。瑞夫不喜欢谈公事,而在狄家村中,所有的事情都是没有秘密的。在这里没有女人。美琪和她的朋友偶而被召唤来服务,其他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这些男人们都自己处理。 每个人都知道,这里比较像是个军营,而不是一个文明的社区。瑞夫很清楚附近居民的好奇,猜想美琪的雇主贝夫人,一定经常向这些女孩打听狄家村内的消息。她们的好奇心很快就会被满足的。因为,瑞夫已经下了决定,并打算在一、两天之内对外发布消息。 在楼下的小房间中,壁炉的火光微微地照亮了屋内。瑞夫走到房间尽头的角落,惊讶地看到床上依然躺着两个小小的身体。这两个小鬼通常在第一声鸡鸣之前就起来了,即使在冬天也一样。不过他知道,当他们听到美琪离去的声音,就会立刻警醒的。在那之前,他们的父亲决定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清闲。 他拿起褂在门边的大衣,拿下木栓,将门打了开来。瑞夫穿过村落,来到了小河边。在结冰的表面下,河水依然川流不息地流动着,提供村民们所需的水源。 一群年轻人站在小河边,他们正拿着水桶,冲洗着隔夜结了冰的水龙头。他们看到瑞夫后,都站直身子,双颊被冻得通红。 “早安,爵爷。” “早安,孩子们。”瑞夫和他们每个人分别打了招呼,并稍微闲聊一下。这些孩子的眼中,明显地流露出对他的崇拜,但他并不以为意。 这些年轻人是狄家阵营的新血液。许多是跟随他们的父亲,兄弟,甚至叔伯而加入的。有些本身就是逃犯,而另一些只是喜欢追求刺激冒险。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对罗斯堡堡主忠心耿耿。 “爵爷,我们真的要宣布对国王效忠吗?”其中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显然是这群人的带头者,开口问瑞夫道。其他五个人也用急切的目光望着他。 “你认为国王陛下会接受我们这一群莽夫吗,保罗?”瑞夫反问他道,眼中露出一道光芒。“接纳一个背负叛徒罪名的家族?一群多年来犯下无数的偷窃罪、抢劫,以及其他罪名的亡命之徒?” 保罗望着他的眼睛。“我认为陛不会接受任何愿意支持他的人,爵爷。”他说道。 “现在罗爵士的军队已经攻到苏格兰来了,我想国王陛下没有太多选择。” 瑞夫微微扬起了嘴唇。“是的,我想你说的有道理,小子。忠心可以弥补一切的过错。我相信国王在感激之下,一定不会亏待我们的。”他挥挥手道别,然后就踏步走了开来。 国王在感激之下,将会遗忘过去的污点……狄家又可以重新在这个世界上立足。是的,一个国王有无限的权力,可以犒赏忠心的属下。 瑞夫轻声笑了起来。表面上,他是为国王在打仗。而实际上,他为的是自己的利益。查理国王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个傻子。但瑞夫不会犯下他父亲当年所犯的错误。他会让国王看到他的忠心,直到达成目的。他会奋力争取到他的奖赏。 他沿着弯曲的小路走到守望台。录他来到山丘顶端时,已经是黎明了。 “早安,瑞夫。”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高瘦男子对他说道 。“喝点咖啡吗?” “谢谢你,威尔。”瑞夫对他的堂弟说道。他十分喜欢这个年轻人。在瑞夫的成长过程中,威尔的父亲一手将他带大。“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不过,雷爵士的军队似乎又往北方前进了。” 瑞夫从另一个男人手中接过一杯咖啡。“我们今天早上会派巡逻兵出去。如果费爵士和雷爵士加入了国会的阵营,国王就有麻烦了。” “你认为我们可以拦下雷爵士的军队吗?”威尔问道。 “那正是我的打算。”瑞夫的眼中闪着光芒。“我们可以非正式地先帮国王一点小忙。” “可是葛家也是支持国王的。”片刻之后威尔说道。 “还传言说,他已经为国王招募了军队,”威尔还是感觉很迷惑。 “等着瞧吧。”瑞夫重复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确定凯托游移的意志。然而他这一生都在与这个男人对抗。掌握他的动向、试图猜穿他的心思,彷佛像是他肚子里的—条蛔虫。 他把杯子还给那个哨兵。“我会带几个人前往麦克镇,看看能否在路上探听到什么消息。” “小心一点。” “好。”瑞夫回头往村落中走去。 瑞夫回到家中,突然从后院里传出一阵尖叫。他穿过一个木门来到厨房后的小花园。那里的土地硬得像铁一样,根本是草木不生。两个小小的身影在雪地中翻滚着。 瑞夫走向他们,抓住两个孩子的衣领,将他们分开来。两双蓝眼睛愤怒地瞪着对方,彼此都胀红了脸。 “今天轮到我捡鸡蛋。” “才不是。是我!” 瑞夫打趣地望着这两个男孩。他们两个相差一岁,但都遗传了狄家的火爆脾气。“你们两个真是野孩子。这么冷的天气还在雪地里打滚。” “应该由我来捡鸡蛋,因为我比较大。”托比说道,奋力挣脱他父亲的手。 “你昨天已经捡过了。你每次都说你比较大。”泪水开始滑落他弟弟的面颊。 “我本来就是。”托比固孰地说道。 “这不公平。”路克哭泣道。“不公平!”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瑞夫同意道。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昨天是谁捡鸡蛋的?” “是托比!”路克用手臂擦拭着鼻子。“每次都是他,因为他比较大。” “我做得比较好,因为我的年纪比你大。”托比骄傲地说道。 “可是。如果路克都没有机会练习的话,怎么有办法进步呢?”瑞夫说道。“好了。等一下再来捡鸡蛋吧。该吃早餐了。” 不顾两个孩子的抗议,他抓着他们的衣领,把他们拖进屋子里去。 孩子的母亲在生下路克不久之后就死去了。琳娜当了瑞夫五年的床上件侣。她并不住在村中,只是像美琪一样,固定来这里拜访瑞夫。她的死对他影响很大,当路克离开襁褓之后,瑞夫就把两个孩子接过来自己照顾。虽然军队不是养孩子的最佳场所,但他曾答应过他们的母亲,他会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 况且,等到他们的父亲计划成功,重新恢复狄家过去的地位,这两个孩子的未来就会是一片光明燦烂。 蓓莎将斗篷的帽子紧紧包在脸上,冷风飕飕地吹拂着。她的马匹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往前走。已经是下午了,她希望他们会赶快停下来用餐。然而,在这条爱丁堡的路上,似乎没有任何建筑物。她的同伴康吉尔以及他的四个手下,似乎一点也不受风寒影响,继续迎着寒风往前走去。 这位自称为康中士的男人,是在一个星期前,来到阳光酒吧。当时她正忙着在酒吧中端酒,并闪避客人们的毛手毛脚。这位来自约克夏的高大男子打开了酒吧的门,一股寒风夹带着雪花吹进门内…… “温小姐吗?” “你是谁?”蓓莎将倒满的酒杯推到客人面前,将手肘靠在吧台上问道。她的绿眸扫视着这个男人,审视着他的衣着、厚重的靴子,看起来像是个习惯于户外生活的人。想必一定是个夫夫或是木匠吧,她猜想道。但从他那双布满青筋的大手,宽大的肩膀,肌肉强健的大腿,以及锐利的棕色眼眸看来,这个男人不是个好惹的对象。 “我姓康。康中士。”吉尔打开他的斗篷,露出腰间的手枪和剑鞘。 当然了,蓓莎想道,他是个军人。全苏格兰都在谈论英格兰的内战,而战火似乎已经开始往北延伸。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中士?”她把下巴靠在手掌上,好奇地望着他。“要来点麦酒吗?” “葛爵士的侄女不该在酒吧工作的。”吉尔严肃地说道。“我想请你离开这个地方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谈,温小姐。我带了一封你叔叔写的信来。”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羊皮纸,将它放在吧台上。 蓓莎突然觉得心跳加快起来。她完全不知道杰克写给他弟弟信中的内容,但一定与她有关。她打开羊皮纸,读着上面的字迹。 蓓莎记得凯托,在伦敦那个炎热的午后。她也记得那个船库,以及那两个女孩:新娘的妹妹菲碧,还有蓓莎自己的堂妹莉薇。那个口吃、脸色苍白、严肃的小女孩。她们一起玩了一个愚蠢的游戏,混合对方的血液,承藉永久的友谊。她甚至用她们的头发编了三个手环。 想到那个幼稚的儿时游戏,几乎让她笑了起来。三年前,她还能够幼稚的当个孩子。但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她叔叔答应给她一个家。信中似乎没有提到什么条件,但蓓莎知道,接受他人的施舍是要付出代价的。然而,葛爵士的半个兄弟所生下的私生女,能够为他做些什么呢?她没有办法嫁个好丈夫,为葛家与名门家族拉拢关系。没有人会娶一个身无分文的私生女。他也不需要仆人。他一定已经有很多仆人了。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莉薇小姐要我把这个交给你。”康中士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把一张折叠起来封好的纸放在吧台上。 蓓莎打开它。一个三色发丝编成的手环掉了出来。 “请你来。”包着手环的那张纸上只有这三个字。 这一次蓓莎真的笑出声来。莉薇把那个在船库里玩的游戏当真了吗? “如果我谢谢葛爵士的慷慨,但依然决定留在这里……她扬起一道眉毛。 “那么,那将是你的选择,小姐。”他环视四周。“不过依我看,任何有一点大脑的人,都知道该如何抉择。” 蓓莎把手环包回纸中,紧紧地抓在胸前。“你说得对,中士。我只是不知未来 ……” 因此她现在才会在这里,离开爱丁堡已经三天了,身上穿着保暖的靴子和厚重的外套,以及一件羊毛装,还有干净的羊毛衬裤,和一件柔软的皮长裤。这样她才有办法跨骑。毕竟在严冬的天气下,要穿越危险的苏格兰边境,侧骑实在不太方便。 康中士也给了她一些钱,但他并没有多作解释。这一点蓓莎十分感激。她不喜欢接受施舍,但中士的态度省去了她的尴尬。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接受他的钱。毕竟,她身上原本的这身装扮,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 “你不好吗?小姐?”中士将马骑到蓓莎身旁。他的眼睛扫视着四周。一向镇定的他,此时看起来却有些不安。 “我很好,中士。”蓓莎回答道。“不过这里的景象实在很荒凉。” “是的。”他同意道。“我们应该再走四个小时,就可以到家了。如果你还撑得下去的话。我不希望停下来。” “没问题。”蓓莎轻松地说道。她已经习惯饥饿了。“这里有危险吗?” “这里是狄家的土地。那些该死的强盗。”吉尔嫌恶地说道。 “强盗!我还以为他们在多年前就不存在了。” “是的。除了狄家的人之外。他们经常攻击和偷窃葛家的牛只。那些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混蛋!” 蓓莎记得杰克曾经告诉过她,有关葛家和狄家之间的仇恨。杰克对他和凯托的父样印象并不好,说他是一个暴躁、固孰,对自己的儿子冷酷无情的男人。但杰克显然对罗斯堡伯爵狄瑞夫,以及他的那群手下,更加没有好感。 “所以他们还经常出动吗?” “是的,尤其过去的几个月更糟。”吉尔怒道。“一群强盗和谋杀犯。那个狄瑞夫简直是魔鬼的爪牙。我相信他一定会利用战争,乘机大捞一笔的。” 蓓莎颤抖了一下。“葛爵士支持国王吗?” 吉尔瞪了她一眼。“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只是好奇而已。”她瞥了他一眼。“是不是嘛?” “应该是吧。”他简短地回答道,又往前骑去加入前方两个男人的行列。 蓓莎把手伸进口袋中。莉薇的手环依然包在那张纸中。蓓莎也找到了她自己的手环。它被放在那个她仅有的小盒子中,里面还有一些其他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她父亲的戒指;一个中间穿孔的银币,蓓莎一向认为它有魔力,可以带给她好运;一朵干燥被压平的紫罗兰。印象中是她母亲送给她的,不过她一点也不记得在她满人岁之前就死去的母亲,一把破损的象牙梳;还有一个杰克说曾归她母亲所有的小瓷器胸针。这个小盒子是她唯一从爱丁堡带来的东西。 莉薇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过去的她是如此严肃……不快乐,虽然莎蓓并不了解,一个向来衣食无缺的人,为什么会不快乐。当然,当时莉薇担心的是她的新继母。新娘的妹妹菲碧,显然对她姊姊的评价并不高。蓓莎心想,不知莉薇是不是有麻烦了。如果她是,难道她认为蓓莎可以帮忙她吗?蓓莎自己已经有够多的麻烦了。 她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她用斗篷紧紧包住自己。一个星期来正常的饮食,显然让她的肚子变得不再有耐心。 突然间,一声叫喊,急促的马蹄声,以及一个枪响,将饥饿的思绪赶走了。她的马抬起了前脚,蓓莎猛然拉住马韁。她听到康中士叫他的手下聚集过来,但他们只有四个人,根本抵不过八个全副武装的骑士。 “哦,看看我们逮到谁了。” 蓓莎紧拉住马韁。她抬起头,看到一双蓝眸危险地闪烁着。 “你是谁?”她问道。“你为什么要抓我们?” 她的帽子在挣扎时掉落了下来。瑞夫看到一个一头桔红色头发,有着一双绿眼睛的女孩。她的脸色苍白,但不是因为恐惧。她看起来倒比较像在生气。 “狄瑞夫,罗斯堡的堡主,悉听尊便。”他严肃地说道,摘下帽子对她行了个礼。“而这位受葛家人马保护的人又是谁呢?”他扬起一道眉毛。 蓓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要绑架我们吗?或者你打算杀我们?” “我们这么办吧。”瑞夫愉悦地说道。“我们轮流问问题。不过,让我们先去一个比较不冷的地方。” 第三章 蓓莎不假思索地反应了。她抬起拿着马鞭的手,往瑞夫的手腕上抽去,割破了他的皮手套。他惊喊了一声,抓着马鞭的手松了开来,而蓓莎则拉起她的韁绳,踢了马腹一下,猛然向前冲。蓓莎听到他从后面追来的声音。他的马踩在结冰的泥土上面。她催促马匹加快脚步,弯下身子趴在马背上,以防后方飞来子弹。 但她知道她不会赢的。她的马匹太年轻,除非狄瑞夫打算放弃追逐,否则她在几分钟之内就会被征服的。她随即发现他并没有立刻追上来。只是和她保持一段距离跟在身后,而这一点令蓓莎感到愤怒不已。他仿佛在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让她以为自己逃得掉然后再冷不防地伺机逮住她。 她将手伸进靴子中,握住了那把杰克给她的匕首。蓓莎缓缓地减慢马匹前进的速度,并渐渐坐直身子。现在后方的马匹和她的距离越来越靠近,她等待着,想要让他接近得来不及停下来。她的思绪冷静,心跳稳定,呼吸平稳。但她已经准备好进攻的武器,猛然,她停住马匹,同时转过身子,手上拿着匕首。 狄瑞夫靠得很近,而正如她所希望的。他的马匹速度很快,让他根本无法及时停下来。 她看到他脸上惊讶的表情,同时用力地扔出匕首,刺向他的心脏。 刀子刺穿他厚重的外套,插在他的胸口。蓓莎盯着他,顿时无法移动。她过去从来没有杀过人。 “我的天啊!”狄瑞夫大声喊道。他将胸前的匕首拔了下来,诧异地低下头。“我的天啊!”他惊讶地盯着马背上的那个女孩。“你竟然用刀子杀我!” 蓓莎和他一样惊讶,但是为了不同的理由。她看到刀锋上并没有血迹。然后她明白了。 狄瑞夫打开他的外套。里面露出一件军人穿的盔甲。那种衣服虽然不能防子弹,却可以抵挡刀和箭。 “是你先追我的。”她说道,一点也不想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你绑架了护送我的人,然后又追我。我当然想要阻止你。” 瑞夫想到,大部分的年轻女孩碰到这样的情形,不是惊恐地昏倒,就是歇斯底里地尖叫,绝对不会有如此的反应。 “我想你说得有道理。”他同意道,把匕首拿在手中检视着。这并不是个玩具。他厉害地抬起头望着她。“我早该猜到,一个满头红发的女人,会有同样火爆的脾气。” “你猜错了。”蓓莎说道,用同样锐利的眼神望着他。“一般来说,我是个很温和的人。除非有人不怀好意的追赶我。” “我必须承认,我却是个脾气火爆的人。”瑞夫轻笑一声,取下帽子露出他的一头红发。 “不过现在是休眠状态。我只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然后你就可以走了。我只想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葛家的人马在护送你。”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蓓莎问道。 “这个嘛……任何和葛家有关的事,就和我有关系。”瑞夫解释道。“所以,我真的需要你回答我的回题。” “你要怎么处理康中士和他的手下?” “哦,这你别担心。”他说道。“他们不会受到什么伤害的。只是会有点冷罢了。” 蓓莎回头看看后方的小路。她没有看到康中士和他的手下,也没有狄家人马的影子。 “你为什么没有抓住我呢?”她眯起眼睛问道。“你有很多机会可以那么做的。” “我看到你走的方向没有错,所以我认为没有必要。”他解释道。“我们继续上路吧?” 走的什么方向?蓓莎开始觉得困惑。“你要绑架我吗?” “不,我只是要带你去一个比较不冷的地方。”他静静地更正道。“既然你暂时无法前往你原来的目的地,在我的手下处理完他们的事之前——我认为保护一个女性是骑士的风范。” “骑士风范?”蓓莎盯着他,忍不住嘲讽地说道。“狄家的人?骑士风范?你别开玩笑。” “哦,相信我,我没有什么不良企图的。”瑞夫柔声说道,蓓莎的困惑开始变成恐惧。 她有种感觉,狄瑞夫正在等她道歉,而如果她向一个狄家人道歉,她知道杰克作鬼也不会原谅她的。突然间,她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令她尴尬不已。 就在同时,狄瑞夫眼中的危险光芒消失了,他又恢复先前那讲理的口气。“我们两个似乎都需要吃点东西。”他说道。“我们先把不愉快放到一边,填饱肚子再说吧。我暂时原谅你的无礼,因为你还不认识我。等到你认识我之后……”他补充道。“你就会明白,跟我说话要客气一点。”他将马匹转了向。“来吧,我们去吃晚餐。” 蓓莎想要告诉他,她没有兴趣,也不想认识他,但她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至少先把我的匕首还给我。” “哦,当然。”他礼貌地将匕首递给她。她将小刀放回靴子中。“你扔刀子的功夫简直像个职业杀手。” “事实是,我以前根本没有杀过人,不过如果必要的话,我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她将马骑到他身边。“你要带我去哪里。” “前面的一个农家。” “你要强迫他们给你食物吗?”她酸溜溜地说道,然后随即又后悔了。 令她松了一口气的是,瑞夫并没有生气。只是轻笑了一声。“不,不,正好相反。鲍家的人会很高兴看见我的。我希望你的食欲很好,因为如果你不把东西吃完,安妮会很不高兴的。” 蓓莎回头看了一眼。她不知道她如何能够帮忙中士和他的手下。她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们走快一点吧。”瑞夫说道。“你看起来又冷又累。” “我总觉得冷。那是因为我很瘦的关系。”她反驳道。“我瘦得像个稻草人。”她催促马匹快步向前跑,直到他们来到一个石头造成的小屋。烟囱中冒出黑烟,窗户则因严寒的天气而紧闭。 瑞夫倾身打开栅门,然后将马匹骑到一角。让蓓莎进入那个小小的花园。石屋的门打了开来,一个小男孩冲了出来。 “是瑞夫爵士。”他兴奋地说道。“奶奶,是瑞夫爵士。” “别这样大惊小怪的,孩子。”一个微胖的老妇人站在那孩子身后说道。“好久不见了。爵爷。” “是的。我知道,安妮。”瑞夫跳下巴背。拥抱了那个妇人一下。“如果你不原谅我的话,我今天晚上一定会睡不着。” “哦,快别这么说了。”她笑着拍了他的手臂一下。“这个女孩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呢。”瑞夫抬头望着马背上的蓓莎。“不过我打算尽快探听出来。”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瑞夫已经伸出手将她抱下马背。“你不会瞒我吧,小姐?” 他的手依然放在她的腰间,眼中露出挑逗的光芒。蓓莎的脸红了起来,怒视着他那双蓝眸。 他轻笑了一声,又把她抱了起来。蓓莎突然感觉自己好脆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放我下来。”她命令道,有股冲动想要挣扎。 他照做了,然后回头说道:“我们都饿坏了,安妮。费迪,帮我们照顾马匹好吗?” “是的,爵爷。”瑞夫摸了摸那孩子的黑发,小男孩的眼中露出崇拜的神色。 “你的孩子们怎么样了?”安妮一边催促他们进屋,一边问道。 “越来越皮了。”瑞夫大笑一声说道,脱下他的斗篷褂在门上的一根钉子上。然后他伸出手接过蓓莎的斗篷。 “现在我知道你说你像稻草人是什么意思了。”他说道。“你瘦得像皮包骨。为什么一个葛家人会饿成这个样子呢?”他示意她走到炉火旁。“坐到火堆旁去吧。你冻坏了。” “天啊。这个丫头苍白得像个鬼一样。”安妮说道,催促她坐在一张凳子上,然后从柜子中拿出一个酒瓶。“喝点酒会让你恢复一些血色的,丫头。” 蓓莎接过她的酒。对于安妮对她的评论,她并不感到不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她了。但对于瑞夫这样说她,她似乎有不同的反应,虽然那是事实。 “我煮了马铃薯白菜汤,还有一点猪肉。”安妮说道。“过几分钟就可以上菜了。请你切面包好吗?爵爷?” 瑞夫拿起刀子,拿起桌上的一条稞麦面包,熟练地切了起来。 蓓莎惊讶地看着他。这样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对这种家事竟然如此熟练。他也有一双好看的大手。手指修长而纤瘦,平顺的指节,指甲宽大而干净。他的衣袖口露出来的手腕上点着金红色的毛发。 “所以啦,”瑞夫将切好的面包放回桌上。“你到底是谁?” “温蓓莎。”她诚实地说道。 “啊。”他点点头,拿起他的麦酒。“温杰克的女儿。”他略带同情地看着她。“恕我直言,但你是他的私生女吧?” 蓓莎耸耸肩。“杰克不是那种结婚型的男人。” “的确。” “你认识他吗?”她惊讶地问道。 “我知道一些他的的事。他跟了他母亲姓。”瑞夫轻笑一声。“认为他自己的不良事迹会毁了葛家的名誉。哼,彷佛姓葛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来,坐在桌子旁吧。”他示意她坐过来。安妮把热腾腾的食物放在他们面前。 蓓莎不习惯为她父亲的家族辩护。因为她很少听到有人说他们的坏话。虽然杰克在喝醉酒时,经常出言讽刺凯托,但毕竟她也算是半个葛家人,而她父亲从小就告诉她,许多关于狄家那群盗匪的事。顿时她觉得愤怒起来。 “想到不良事迹,你该想想你自己的作为。”她说道。“谋杀、抢劫、偷窃——” “哦,丫头,吃饭的时候没有必要谈论这些事。”安妮说道。“瑞夫爵士是我的上宾之客,如果你出言侮辱——” 瑞夫的反应令人出乎意料。他只是无谓地挥了挥手。“好了,安妮。这位小姐只是为她自己人辩护罢了。如果她不这么做,我才会瞧不起她呢。” “你是在夸奖我吗?”蓓莎问道。“我一点也不在乎你怎么看我,狄爵士。” “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决定这一点。”他说道。“你的葛家亲戚对你并没有什么好感吧?不过我不想从中挑拨离间。” 他拿起他的汤匙。“你对你所说的话,不要妄自乱下结论。坐下来,把你的汤吹凉吧。”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食物上。 蓓莎知道没有必要把自己饿死。她坐在椅子上,开始喝她的汤,而瑞夫已经喝完了。然后他说道:“你为什么要去凯托的家呢?” “杰克死了。” 他看到她脸上闪过了阴影,然后静静地说道:“我很遗憾。”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她回答道,平静的口吻掩饰了心中的情绪。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她依然为她父亲偷偷哭泣。 “所以你打算去投靠葛家吗?” 他的口气中依然带着那股嘲讽,这让莎蓓又开始思索现实的情况。自己被人绑架,而天知道那些狄家的盗匪正如何对待葛家的人马。她放下了汤匙。 “喝完你的汤。”瑞夫说。“如果你没有喝完,安妮会不高兴的。” 她把汤碗推开。 瑞夫扬起一道眉毛。“你是从哪里来的?” “爱丁堡。”她平淡地回答道。 “凯托派人去接你的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问道,推开她的椅子。“你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 “凯托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感兴趣。”他静静地回答道。“坐下来喝完你的汤。你把自己饿坏是没有好处的。” “哦,我已经很习惯饥饿了。”她尖酸地说道,然后往门口走去。“我才不要坐在这里,为了一碗汤背叛我叔叔。”当她打开门,一阵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她随即走了出去将门关上。 愤怒中的她忘记了自己的斗篷遗留在屋内。瑞夫心想不知她要多久才会想起来。 “那丫头是怎么回事?”安妮把一盘猪肉和萝卜放在桌上。“她到底要不要吃东西?” 瑞夫惊讶地发觉,自己没有办法弃这个固执的温小姐不管。 “她会吃的。”他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蓓莎站在花园的栅门口。没有瑞夫的命令,费迪不愿意把她的马交还给她,而她显然只能站在那里思索自己的情况。温杰克的女儿虽然年轻,但似乎比实际年龄老成得多。 她有一种特质,令他感到困扰不已。她脆弱的身体坚强地站在雪地中,一头红发和雪白的世界形成强烈的对比。当她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回过头,用激愤的目光望着他。 “蓓莎。”他走向她,将双臂交叉在胸前,抵挡着寒风。“我不会再问你问题了。进屋里去吧。” “我猜你已经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了。” “没有。”他诚实地说道。“对于葛凯托的事,我永远知道得不够。不过,我要你进屋去,吃完你的晚餐。” “我叔叔的手下正在被你们折腾,我才不要进去。” 瑞夫显然失去了耐心。他已经尽力了,低声下气地劝哄一个葛家人,只为了怕她饿死和冻死。 “随便你吧。”他转身回到屋中。他拿起她的斗篷扔向她,然后走进温暖的小屋中关上门。 蓓莎跑过去拾起她的斗篷,以免被地上的雪沾湿。现在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她穿上斗篷,然后跟着雪地上的马蹄足印走。这里应该有一个马厩,而马厩会比外面温暖多了。 她在小屋后方看到一个木造建筑。里面有四匹马,空气中充满了马骚味。 她没有看到那个男孩。没有人会阻止她骑马离去。她皱着眉头站在那里。逃跑有这么容易吗?反正试试看也没有什么损失。 “来吧,小花。”他对她的那匹马说道。寒风和雪花从敞开的门中飘了进来。令马匹扭动着头。“是的,我很抱歉,不过我们必须离开。”她把马鞍放在马背上,然后跳了上去。 “就算我们找不到中士和他的手下,这附近应该有一个小村落,对葛家的人没有敌意。”即使戴着手套。她的手指依然被冻僵了,因此准备工夫花上比她预计还久的时间。终于,一切都准备就绪。她坐在马背上骑出马厩。 围着栅栏的后院中有一口井、一间鸡舍,还有几个兔窟。她骑向一扇通往原野的门。她的心猛烈地跳动着。这似乎太容易了。为什么狄瑞夫要花这么大的工夫绑架她,然后又如此轻易地放她走呢? 这太容易了。当她倾身准备打开门时,小屋的后门开了。罗斯堡堡主站在门口,一手拿着麦酒,另一手则拿着一块面包和乳酪。他看起来十分轻松,目光慵懒地看着她。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他将酒杯拿到嘴旁。 门闩从蓓莎的指间滑落。她不禁暗自咒骂了一声。 “很抱歉,如果我们的款待没有达到葛家的标准。”他说道。“不过这都要怪你父亲的弟弟。” 他并没有走向她。也许他不打算阻止她。她终于再抓住了门闩,然后用一边膝盖将门顶开。 “等你到了葛氏城堡,请转告凯托,说瑞夫向他问好。”罗斯堡堡主愉悦地说道。“你可以告诉他,说我们地狱相见。”然后他关上了门,留下蓓莎独自在后院中。 她催促马匹走出门外,然后又关上它。这是乡间的习惯,即使在紧迫时刻,她依然没有忘记。 她来到马路上,但雪实在下得太大了,她根本看不见前方的路。马匹显然不太高兴,不愿加快速度。蓓莎这才惊恐地发觉,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不该在这种天气下离开的。她应该暂时忍住自尊和骄傲,不要理会狄瑞夫的冷嘲热讽。至少那会比在风雪中迷路来得强。 附近没有任何人烟,而她似乎被一团风雪包围住。然后她听到身后传来的马蹄声。一匹骏马出现在她面前。上面的骑士沾满了雪花,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 “天啊!你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对不对?”瑞夫说道,伸手抓住她的马韁。“让我来带领你的马吧。它会跟着亚杰走,这样比较容易。” “可是康中士怎么办?”蓓莎问道,顿时忘了她的恐惧,完全被先前的愤怒所取代。 “你不能让他们在这种天气下——” “他们不在户外。”他简洁地说道。“别说话。低下你的头。” 蓓莎听从了他的指示,因为这是唯一合理的做法。她以为他会带他们走回小屋,但他却往前方的树林走去。他们在森林中走了一会儿,然后瑞夫突然拉住马韁,他用他的马鞭指道:“一直往前走,你会看到一座岩石山。里面有一个洞穴。葛家的人马在里面。”在蓓莎来得及开口之前,他便转身骑着马离去了。 “别忘了替我转告凯托的话!”这是他最后对她说的话。蓓莎低着头往前走,眼前依然一片白茫茫,直到她看见他所说的岩石。起初她感到很困惑,然后她听见了马匹的嘶鸣声。那以乎是从岩石里传来的。 她催促马匹向前走,然后前方出现一个山洞。里面一片阴暗。蓓莎将脸上的雪花拨开。 她的眼睛一时无法习惯里面的光线。当她还在眨眼时。一个声音说道:“看!是那个女孩。” “的确。”康中士从黑暗中走出来说道。“感谢上帝。那个混蛋放你走了。”他伸出手牵过她的马匹。“你还好吗,小姐?他有没有伤害你?”他的声音中带着关切。“如果他把他的脏手放在——” “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蓓莎打断他道。“是他带我来找到你们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她清楚地看着五个男人,心想他们看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他们的外套都敞开来——没有扣子。看起来好像扣子都被切掉了。然后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脸上的胡须、鬓角,以及小胡子全都被刮掉了——看起来就像婴儿一般白净。 她本来想开口叫出声的,但随即又闭上了嘴。这些男人一定感到十分羞辱,她实在不该再落井下石。 “我猜狄家的人一定把你们洗劫一空了。”她说道。 “是的,那些强盗,偷走了我们身上所有的财物,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我们的武器。”吉尔转身背对她,无法掩饰羞愤的表情。“还好他们没有拿走我们的马匹。” “是啊,不过马鞍却被拿走了。”其中一个男人愤恨地说道。“过来这里吧,小姐。我们起了一个火堆。虽然很小,不过聊胜于无。” 蓓莎走到火堆旁取暖。“暴风雪还会下多久呢?” 吉尔从洞穴口走回来。“这是东北风,通常会下几个小时吧。” “距离葛氏城堡还有四个小时的路程吗?” “如果骑得快的话。大概四个小时可以到。但我想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时速恐怕只有两英里。” 这并不是好消息。蓓莎颤抖了一下,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 “那个姓狄的混蛋对你做了些什么,小姐?” “他想要知道我是谁。”她回答吉尔的问题。 吉尔皱起眉头。“你告诉了他,而他带你来到这里?” “基本上是如此。”她说道,不想在这些被瑞夫手下抢劫的男人面前,提到安妮的小屋,还有热汤及猪肉的事。 吉尔没有说话,但他似乎猜到蓓莎保留了一些事没有说。他又走到洞穴口。 蓓莎感觉到其他的人望着她的审视眼光。他们似乎比以前较为不友善。她猜不出他们心里到底在怀疑些什么。难道他们认为她和敌人妥协了吗? 她觉得很不自在。终于,吉尔走过来说,风雪已经减弱,他们可以离开了。他们骑出山洞,往前方的小路走去。 当他们骑到葛氏城堡时,风雪已经停了。蓓莎望着眼前那座庄严的城堡,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家的温暖。她想起在伦敦泰晤士河畔的那栋豪宅,也就是凯托迎娶他的第二任妻子,美丽优雅的柯黛娜小姐住的地方。 很难想像那位女士会愿意住在这样的地方。 他们走过吊桥,几个人从城堡中冲了出来,牵过他们的马匹,询问问题。毕竟,现在的时间的确已经很晚了。吉尔往城堡中走去。蓓莎站在一旁,一时不知所措。这时,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孩跑了出来。 “蓓——蓓莎……我好高兴你来了!”薇替她拉住马韁,黑色的眼睛在火炬下闪烁。 “我——我真的无法形容我的兴奋。” “我也很高兴来这里。”蓓莎笨拙地说道。她的印象中,莉薇似乎比实际年龄高。而这一点并没有改变。的确,她似乎和蓓莎一样高了,小小的头上顶着黑色的卷发。虽然她的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但她依然显得有些严肃。 蓓莎伸出手。“你好吗?三年不见了。” 莉薇握了她的手,害羞地说道:“我很好,谢谢你。” “欢迎来到葛氏城堡,蓓莎。” 蓓莎转过头,你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个高瘦的男人,有着一双棕色眼睛和直挺的鼻子。他脱下手套,对她伸出手来。 蓓莎很快也照做了。 “你好冷。”他握着她的手就道。“这趟旅途一定让你受寒了。”他对吉尔点点头,中士立刻来到他身边。 “我们被攻击了,爵爷。” 凯托的表情严肃起来。“是狄家人吗?” “是的,爵爷。”吉尔点点头。 凯托放开蓓莎的手。“带着你的堂姊进屋去吧,莉薇。看她需要些什么。她已经冻坏了。”他转身面向吉尔。“来吧,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他们往军营走去。蓓莎又戴上她的手套。 “跟我来。”莉薇带她往城堡中走去。 蓓莎挺直背脊跟在她身后。 第四章 “这是你的房间。”莉薇打开一个小房间的门,她说道。“可是黛——黛娜说你要住在这里。不是最好的房间。”她抱歉地说。 蓓莎走进房中。石墙上掛着几张掛毯,地上也铺着地毯。壁炉中的炉火燃烧着,烛台上点燃着两根蜡烛。窗户很高,但上面贴着油纸抵挡冬天的强风。房内除了一张窄床之外,还有一把凳子,一张小桌子,一个洗手台和衣柜。 蓓莎环视房间一眼,简陋的摆设告诉她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我要和别人共用这个房间吗?” “哦,不!”莉薇感到很惊讶。“不!当——当然不是。” “那么这对我来说,简直像个宫殿。”蓓莎愉悦地说道,脱下她的手套。“至少比我过去住的地方舒适多了。” 莉薇一脸怀疑。“我想仆人等一下就会把你的行——行李拿上来。” 蓓莎微笑了起来。“什么行李?除了我身上的衣服外,我什么也没有。哦,除了我的小盒子之外。”然后她的微笑消失了。“那是我十七年的生命中,唯一拥有的东西。”那些小东西对其他人而言或许微不足道,但却是她对她父母唯一的记忆。 “你没有别的衣服吗?”莉薇问道。 蓓莎摇摇头。又恢复先前的愉悦。“只有我身上穿的。而且这比我之前穿的好多了。这是康中士给了我一点钱买的。”她脱下她的斗篷放在床上,然后弯下身去,用铁棍戳了戳炉火。“木柴有点湿。等我熟悉这里的环境后,或许我可以帮忙找些干的柴火。” 莉薇皱起眉头。她猜想准备这个房间的仆人,一定感觉到葛夫人并没有打算让新来的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受。 “我应该带——带你去见黛娜。” 蓓莎挺直了身子。莉薇每次提到她的继母,她的口吃似乎就更严重。 “她很可怕吗?” 莉薇点点头。 “哦。”蓓莎说道。“我猜她一定不希望我来。” 莉薇又点点头。 “葛爵士知道吗?” 莉薇摇摇头。“不!黛——黛娜从来不让他看到她坏——坏的一面。他认为她很棒,而且很仁慈。” “男人总是这么盲目。”蓓莎无奈地说道。“即使是最好的男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屋檐下发生了什么事。走吧,我们去见那个巫婆。” 莉薇微笑了起了起来,阴郁的脸上也带着一抹光彩。“我真高兴你来了。” “葛氏城堡比我在圣帝文街住的地方好多了。”蓓莎说道。 黛娜在她的私人客厅中等她们。她放下手上的刺绣,用不友善的眼神盯着蓓莎说道:“莉薇带你去看你的房间了吗?” “是的,夫人。”蓓莎礼貌地说道。“我很感激您的慷慨。” “这是作亲戚的义务。”黛娜冷冷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好好回报我丈夫的施舍。” 啊,蓓莎在心中想道。苦难开始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夫人。” “你的房间很靠近育婴室。如果晚上你听到婴儿在哭,我相信你可以过去帮保姆的忙。你会缝纫吗?” “家务事我都会做,夫人。” “很好,那么你可以帮莉薇改一些衣服。我自己的裁缝师已经很忙了,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还有,家中有一些其他的缝纫工作也需要人手。我相信你一定不希望在这里当个游手好闲的人。” 蓓莎又鞠了个躬。她可以感觉到身旁的莉薇很想开口,但又知道自己会口吃。蓓莎瞥了她一眼,对她眨了个眼。 门被打了开来,葛凯托走了进来,拍掉身上的雪花,脱下了手套。“天啊,外面凉死了。我很遗憾你的旅途并不顺利。蓓莎。”他的微笑很友善,但眼中似乎带着一抹狐疑的神色。 “不顺利?”黛娜微笑地问道。 “狄瑞夫。”她丈夫筒短地说道。他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雪莉酒。“要不要喝杯酒替你接风,蓓莎?” “谢谢你,爵爷。”蓓莎礼貌地接受了。 “亲爱的,你呢?”凯托替他妻子也倒了一杯,然后也给了莉薇一小杯。 “欢迎来到葛氏城堡,蓓莎。”他举杯敬了她,但眼中依然带着疑问。“你一定很累了吧?根据吉尔的描述,这趟旅途简直是个梦魇。” “加上又碰上的暴风雪。”她同意道。“不过您的手下遭遇比我更惨。” “我想也是。”他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瞇起眼睛望着她。“吉尔说你并没有受到伤害。” “是的,爵爷。”空腹喝酒让她感到昏沉沉的。蓓莎放下她的酒杯。 “天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黛娜睁大眼睛望着她丈夫。 “狄瑞夫绑架了我的人,并且将他们洗劫一空。”凯托说道。“他也绑走了蓓莎一会儿。”他转身面向蓓莎。“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没有什么,爵爷。”蓓莎说道。“他坚持要我跟他走,然后我用匕首剌了他一刀,后来——” “你说什么?”凯托惊讶地盯着她。 黛娜的酒杯从手中滑落。棕色的饮料洒在地毯上。她不悦地惊喘一声。 “哦,原谅我,夫人。我不是有意要惊吓您的。”蓓莎抱歉地说道。她跪在地上,用手帕擦拭着地毯。“没有弄脏您的衣服吧?” “好了,你就别管了!”黛娜将她推开。“你这样擦只会弄得更脏。莉薇,摇铃叫仆人过来。”她用扇子搧着自己的脸。“你刚才说你做了什么?” “我用匕首刺了狄爵士,夫人。可是他身上穿着盔甲,所以没有杀死他。”蓓莎诚实地说道。 莉薇勉强忍住笑意。她和黛娜一样惊讶,但她看得出蓓莎对葛夫人的反应感到很有趣。 “你怎么会有刀子呢”“凯托问道。 “是杰克给我的。为了让我保护自己。”蓓莎问道。“我曾经有过几次不愉快的经验。” 凯托很快说道:“我想在我妻子的起居室中,不适合谈这些事。说到狄爵士,他问了你什么问题吗?” “他想知道我是谁,还有为什么我被葛家的人马护送。他带我到一个农家,那里的女主人为我们准备了晚餐吃。” “他设想得还真周到。”凯托嘲讽地说道。“他一定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黛娜嫌恶地望着蓓莎说道:“莉薇,你带这女孩回房去吧。她可以独自在那里用晚餐。从她的谈吐看来,她并不习惯我们的礼仪,而我不希望她没有归属感。我相信她的行李一定已经送到房间了,她可以回去整理一下。” “至于这一点,夫人,我并没有什么行李。”蓓莎说道。“不过我的确饿坏了。我的肚子一直咕噜咕噜叫呢。” 莉薇惊讶地看着她。蓓莎说话的语气改变了,先前礼貌的谈吐转变为乡下人的粗野口气。 黛娜皱起了眉头,而凯托则扬起眉毛。他猜想或许先前她是试图想要给他们一个好印象,但后来不知不觉地露出了马脚。 他仔细地望着她,才发现这女孩和他的半个兄弟有些神似。这个女孩和她父亲一样,有一双锐利的绿眼睛。而且,从她的眼神看得出,她十分地聪颖机灵。她是故意在反讽黛娜的侮辱。他又看看莉薇。这个一向阴沉的孩子,现在竟然微笑了起来。 当他正在思考该如何回应时,莉薇开口说道:“来吧,蓓莎。我和你一起吃晚餐,顺便告诉你一些事情。这样是最好的,不——不是吗?爵爷?” 蓓莎又恢复了礼貌的谈吐。“谢谢您,爵爷。”她如此说道,彷佛他已经同意了她的请求。“我感到有些疲倦。还有什么事是您想要知道的吗?” “明天早上再说吧。”他说道。 蓓莎行了个礼,和莉薇一起走到门口。然后她停下东,回头望了一眼。“狄爵士要我转达一句话。有点不礼貌,不过他坚持要我告诉您。” 凯托僵住身子。他的一手放在壁炉平台上,另一手则握着酒杯。“说吧。” “他向您问好……说他等着和您地狱相见。” 黛娜发出一声愤怒的惊喘,凯托脸上则扫过一抹怒容。 然后蓓莎点点头离开了房间,莉薇则跟在她的身后。 蓓莎躺在她的窄床上,盯着照在天花板上的火光。她蜷缩在厚重的毯子下,享受着房中的温暖和安全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门锁上,或许是多年来和杰克一起居住的地方,一向都是十分危险之地。他们总是将门锁上,为的是害怕有人闯进来,割破他们的喉咙。不过在葛氏城堡,应该不会有人闯入割破她的喉咙。 莉薇带她去看了两个婴儿。蓓莎对小婴儿一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保姆裴珍妮似乎已经把她确定是她的帮手。 蓓莎侧躺着身子,用手臂抱住膝盖。舒适和疲倦让她沉沉睡去。她最后的思赭缠绕在身材高大,一头红发的狄瑞夫身上,看着他熟练地切着面包…… 一阵敲门声让她警醒过来。她坐起身子,眨着眼朦胧地望着四周不熟悉的环境。 “蓓莎!”敲门声继续着,她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等一下。”她跳下床,用被单裹住身体,光脚走到门边转动钥匙。“天啊,现在几点了?”她打了个呵欠。 “已经八点多了。”莉薇走进房内。“发生了一——”她开始结巴起来。 “——一件轰动的事!” 蓓莎跳回床上,将冻凉的双腿脚放回毯子中。“什么事?” “我父亲!”从莉薇睁大的双眼中,很难看出到底是件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蓓莎静静地等待这女孩恢复镇定。 “他——他宣——宣布支持国——国会了!”莉薇终于说道。“他今天早上宣布的。” “这就有趣了。”蓓莎若有所思地说道。葛家是北方最有势力的贵族。他们支持国会对皇室而言,将是一项很大的打击。 “我的继母听到这项消息,就回房去歇息了。”莉薇深呼吸一口。“每次发生她不喜欢的事,她都会这样。” “哦,这倒可以让我们松一口气。”蓓莎说道,莉薇不禁笑了出来。蓓莎掀开被罩。“我应该起床了。” “珍——珍妮在找你呢。” “那个保姆吗?”蓓莎皱起眉头,套上她的晨袍。“我觉得我和她会处不来。”她很快穿好衣服。“不过首先我需要一些木柴生火,还有洗脸的水。我该去哪里拿呢?” “叫女仆送过来啊!” 蓓莎摇摇头。“我不认为葛氏城堡里会有人愿意服侍我。而且反正我自己可以去拿。” 她把斗篷披在肩上。“我真希望天气没有这么冷。”她很快走向门边,莉薇跟在她身后。“我们先到厨房去吧。” 她们来到厨房。莉薇看着蓓莎轻松地向厨房里的仆人们自我介绍,拿了一盆热水回房梳洗后,又回到厨房中,坐下来喝一碗牛肉汤和吃碎蛋。 “你吃过早饭了吗,莉薇?”蓓莎问道,饥饿地将奶油涂抹在面包上。“这些蛋真好吃” “哦,天啊!莉薇小姐是不能在厨房里用餐的。”厨娘说道。“你快走吧,小姐。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可是我不想走。”莉薇固孰地说道。她坐在蓓莎身旁,警觉地环视着四周。 “我的天啊!”一个仆人走进来喊道。“今天早上夫人的脾气可真吓人!” “是吗?”一个脸色红润,肥胖的糕饼师傅说道。“她哪一天不是这样冷若冰霜?” “你们闭嘴!”厨娘斥道,用手指指坐在桌旁的莉薇。但她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 这时厨房的后门猛然被打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葛爵士和康中士出现在门口。 “酒窖中还有多少桶的麦酒?”凯托问管家道。“我明天早上需要至少半打。我们还需要燻牛肉、醃猪肉,还有几只烤羊。桂太太,你可以准备吗?我们要大肆庆祝一番。”他的脸被冻得通红,但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十分有生气。 然后他才看到桌旁的两个女孩,他皱起眉头。“莉薇,你在这里做什么?” 蓓莎站起身替她回答道:“她是在陪我,爵爷。我在吃早餐。” “你为什么在厨房里吃早餐呢?”他依然皱着眉头。 “我不认为您的仆人会服侍我,爵爷。” 凯托望了厨房中的仆人们一眼,而他们都闪避着他的眼神。他转过头望着他的女儿。 “你的继母在哪里?她不会赞同你出现在这里的。” 莉薇紧张地说道:“夫人……我母亲回房休息。” 凯托蹙紧双眉。正如他所担心的,黛娜显然很不高兴他换盟的决定。但她是他的妻子。等到过一阵子她习惯之后,就会支持他的。 他转身对吉尔说道:“吉尔,去告诉所有的士兵们,明天放假一天。他们可以带家人来参加庆祝会。打开城门让村里的人也都来参加。所有支持他们的主人加入国会的人。”他又补充道:“如果没有下雪的话,我们可以提供一些音乐,跳舞庆祝。” “大家会很高兴的。”吉尔愉悦地说道。“他们已经感受到过节般的气氛了。大家都会支持您的决定。” “很好。”凯托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走到门口。突然间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蓓莎一眼。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就像一个谜团一般神秘呢?他冲口问道:“侄女,你对狄爵士有什么个人的看法?” 这个问题让蓓莎吓了一跳,但她依然保持平静地回答道:“我不认为我对他有什么特别的看法。至少,我不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 凯托扬起一道眉毛。如果他的侄女不觉得狄瑞夫是个有趣的人,那么她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女孩。根据传言,那个男人像匹种马一样,不但处处留情让女人心碎,而且还留下放多野种。不过换句话说,杰克的女儿本来就与众不同吧。 他再次转向门口。“莉薇,你应该立刻去看你的继母。她可能会需要你。”然后他戴上手套离去了。 第五章 “哦,看看他们在做什么。”瑞夫微笑着,但他的眼神却犀利无比。他坐在马背上,望着山脚下的葛氏城堡,四周飘扬着国会的旗帜。 “看起来他们好像在举办一个宴会。”威尔说道。“从这里就可以闻到烤肉的味道了。”他的语言中带着渴望的意味。他们没有吃早餐就离开了村落,而现在已经快中午了。 “是啊,而且好像附近所有的居民都来参加了。”另一个人说道。 这三个男人静静地看着山下的情景。盛装打扮的人们涌入城堡中,孩子们到处嬉戏着,四处充满了欢乐的音乐声和鼓声。 “我猜他们是在庆祝葛凯托宣布支持国会。” “看样子是如此,乔治。”瑞夫同意道。他的目光依然盯着城堡中的活动。 威尔瞥了他一眼,立刻警觉了起来。他知道瑞夫的那种口气是什么意思。然后,当瑞夫回望着他时,威尔的心沉了下来。他的脸上露出淘气的神色,丰厚的唇也向上弯起。 “你在想什么,瑞夫?”威尔不安地问道。 瑞夫微笑了起来。“哦,我在想,或许我们可以请我们的朋友葛爵士招待一下。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而那烤肉的味道,的确让人垂涎三尺。” “你要到那里去吗?爵爷?”乔治一脸惊恐。“你认为你可以混得进去吗?” “当然。”瑞夫不在意地耸耸肩,催促马匹向前走。其他两个人跟在他身后往葛氏城堡走去。 瑞夫将马匹停在树装后方,然后说道:“我们最好停在这里。” “你疯了吗?”威尔喊道。“葛爵士会杀了你的。” “除非他知道我在那里。”瑞夫愉悦地说道。他跳下马,从背袋中拿出一条毯子。“帮我一下,乔治。” 乔治下了马。他知道主人打算做什么。毕竟,瑞夫对伪装是很有一套的。 瑞夫脱下他的斗篷,将毯子折叠成一个垫子。然后他将垫子绑在背上,再披上他的斗篷。 “你觉得怎么样?”瑞夫将斗篷的帽子紧紧地绑在头上,只露出一个脸。他彷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高大、强壮的身躯顿时变得驼背而矮小,一旁肩膀高过另外一边,俨然像是个体弱多病的老人。 “不会有人认出你的。”威尔微笑道。他曾经看过瑞夫的这种扮相很多次,但他依然感到惊讶不已。技巧虽然简单,却把狄瑞夫完全变了一个人。 乔治用小刀削了一根拐杖递给主人。弯腰驼背、拿着拐杖、披着斗篷的狄瑞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村民。 “我要一个人进去。”他说道,伸出手阻止威尔的抗议。“三个人进去太冒险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威尔问道。“冒这样的险有什么好处呢?” “你们不是肚子饿了吗?”瑞夫嘲弄道。“至少我很饿。我要去葛凯托的宴会中大快朵颐一顿。就是现在。” “真的吗?”威尔狐疑地问道。“他心里还有别的打算,对不对,乔治?” “我想是吧。”乔治同意道。“不遇我的肚子的确饿了。那食物的味道闻起来香极了。”他望着远处火堆上方的烤肉。 五分钟之后,瑞夫已经混入山脚下的人群之中,让威尔很难分辨出他的身影。当人群走到吊桥前时,瑞夫就消失了。威尔只能焦急地咬着指甲张望着。 瑞夫走过吊桥,谨慎地环视着四周。这时他看到两个人影在吊桥下方结冰的水面上溜冰。突然间他认出其中一个人,腹部顿时有一种奇妙的翻搅感觉。那是温蓓莎,她的帽子已经垂落在身后,一头红发在微弱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并不惊讶看到她。他早就猜到她会在城堡内。然而他感觉到的是一种奇怪的感受……彷佛他到葛氏城堡来的目的,为的是要见她。当然这样的念头太荒谬了。 然后她又消失了。瑞夫跟着民众一起挤进城堡内。火堆在庭院中燃烧着,上面烤着牛肉,一整只羊,还有好几只乳猪。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围在火堆旁,脸庞因热气和麦酒而红润,眼睛也被黑烟薰得通红流泪。 庭院的角落有一群乐师在演奏,同时还有舞者跳舞娱乐群众。观众们不时发出欢呼鼓掌声。桌上摆着堆积如山的马铃薯、面包、蛋糕、乳酪以及奶油,还有一桶桶的麦酒。 瑞夫混入人群之中。威尔猜得没错,狄家的主人心中的确有其他的打算。他是想探听一点消息。任何小道消息,关于葛凯托的军队势力,以及他的真正目的,还有他要如何协助国王。 一个农夫递给瑞夫一杯麦酒。他愉悦地将酒杯接过,看着其他人吃着热腾腾的食物,欢乐地谈天说笑。 这时瑞夫看到葛凯托了。他和三个约克郡中最有势力的地主在一起。那是查子爵、费伯爵和庞爵士。他们三人也都跟随了葛凯托,宣布支持了国会。这正是瑞夫想要探听的消息。他一边喝着麦酒、一边混在人群中向前走去。 蓓莎依然在结冰的水面上溜冰,一边笑着、一边和莉薇愉悦地谈天。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吊桥上的人群,突然眯起了眼睛。“你想上去参加庆典吗,莉薇?” 莉薇看起来很惊讶。“可是我们不在邀请之列。” “的确。但身为你父亲的女儿,你不认为你应该扮演一下女主人的角色吗?”蓓莎继续说道,等着看莉薇的反应。 “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做过。”莉薇犹豫地说道。“这是黛——黛娜的职责。” “但黛娜今天一整天都不会下床。”蓓莎说道。她倚靠在城墙上,双臂交叉在胸前。 莉薇沉默地思索着。她抬起头,看着上方欢乐的人群,听着欢欣鼓舞的乐声。 “这样会让黛娜看起来很失职的。”她缓缓地说道。 “正是如此。”蓓莎轻笑道。“来吧。”她溜到河岸边,莉薇跟在她身后,然后坐下来脱下溜冰鞋。“这样也可以让珍妮找不到我。” 莉薇紧强而兴奋地笑着。两个女孩穿过吊桥往城堡中走去。 起初凯托很惊讶看到她们混在人群中,然后当他看到莉薇在指示仆人,补充桌上的食物,顿时感到十分高兴。这女孩似乎十分称职。 蓓莎跟着烤肉的香味走到火堆旁。刚脱离饥饿岁月不久的她。闻到食物的香味,依然感到无法控制。 她挤到人群旁,看到一个年迈的老人,正在用小刀切着香喷喷的烤乳猪,递给身旁的人群。 “请给我一片肉,先生。”蓓莎愉悦地说道,脱下手套兴奋地等待着。她站在那个老人身边,突然感觉到一股奇妙的悸动传遍全身。 “你要带有脆皮的肉片吗,小姐?”那个男人用苍老,颤抖的声音说道。他切下一大片带着金黄色脆皮的肉块。然后他转身面向她。他的脸庞几乎完全被帽子遮住,只露出一双明亮的蓝眸。 蓓莎盯着狄瑞夫,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在这里做什么?葛爵士的世仇竟然如此大胆地在敌人的城堡内,高兴地吃着葛家的肉。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狄瑞夫走向她,那块肉依然悬在刀尖上。 “你疯了吗?”蓓莎轻声说道。 瑞夫没有说话,但他那双看着她的蓝眸,看起来一点也不严肃。他在嘲笑她,而她有种感觉。他是在邀请她一同参与这场骗局。 “你疯了吗?”她再次问道,试图别开自己的目光。 “我想没有,温小姐。”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请你不要看起来像只吓坏了的小兔子。这样会比较安全。我好不容易才伪装混进来,我可不希望你坏了我的好事。”他带着歉意微笑了一下,但他的眼睛依然在嘲笑她。 蓓莎忍不住地怀着罪恶感,瞥了一眼四周的人群。 瑞夫又说道:“这样更容易引人注意的。”他推着她跟着人群往前走,来到庭院的一个隐密角落。 “你想做什么?”蓓莎问道。她和他站得如此靠近,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热气,闻到他外套上的皮革,以及他衬衫和长裤上的木柴味。 瑞夫没有回答。他递给她刀尖上的那块肉。蓓莎不加思索地将肉片拿过,然后发出一声叫喊。 “小心!”他开心地说道。然后他用自己的手将肉片拿起,在上面吹气。“现在应该不烫了。”他把肉拿到她唇边,蓓莎张开嘴咬了一口。肉片很好吃,外面的皮又脆又香,下方的肉则鲜嫩多汁。她尽情地享用着,一时忘记了身旁有个敌人正在注视着她。 “好吃吗?”他问道,低沉的声音温柔无比。他舔舔自己的手指,然后出乎她意料之外地,用大拇指拭去蓓莎唇边的肉汁。他拇指的皮肤很粗糙,而他的触碰令蓓莎的唇颤抖起来。顿时间,他用手掌捧住她的脸颊,而她可以感觉到他手心的茧贴着她细嫩的肌肤。她颈背上的毛发竖立了起东,一股热流传过她的腹部,然后他垂下了他的手。她像被催眠了一般,望着他再度舔舐了他的拇指,然后才将小刀放回腰间的刀鞘中。 这时蓓莎才彷佛又回到现实中。“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再次问道。 “哦,该怎么说呢?嗯……”他轻松地比了个手势。 “你在窥探什么吗?” “可以这样说吧。”他同意道。 “葛爵士会杀了你的!” “葛爵士必须先发现我才行。”瑞夫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庞。“怎么了?”他看着她惊恐的绿色眼眸问道。“你看起来好像一副看到魔鬼的样子。” “或许吧。”她勉强恢复神智说道。“那个魔鬼就是狄瑞夫。你难道不明白,只要我动一根小指头,葛爵士的手下就会涌过来追捕你吗?” “可是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温小姐?”他用斗篷包住她的身子,让她更加靠近他。那股奇妙,令她神魂颠倒的感觉又出现了。 她勉强将狂乱的思绪撤开问道:“为什么我不会那么做?” “哦,有好几个理由。”他微笑说道。“第一,我认为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男人被处死。” “如果是狄家的人就不同了。”她反驳道,希望自己能够将身子移开,但她的脚似乎被钉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你忘了吗,狄爵士?我是个葛家人。” 他摇摇头。“不,我没有忘。尽管如此……”他再度对她微笑道,“尽管如此,你和我依然有一些相同之处。”他柔声说道。“我不属于这里。而你呢,亲爱的,也不属于这里。” 这的确是事实,蓓莎惊讶地盯着他。 瑞夫轻笑了一声。“说不出话了吗?”他用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弯下头轻轻地吻了她的唇。“我们两个都是外人。”他说道,然后让斗篷从她的身上滑落。顿时蓓莎觉得彷佛又回到了嘈杂的世界,她感到一阵昏厥。 瑞夫环视四周一下,然后不经意地说道:“那是葛凯托的女儿吗?那个穿着蓝色斗篷的女孩?” 这个问题让蓓莎顿时警觉起来。她惊恐地想起这个男人的真正身分。他是一个敌人,一个会不计一切伤害葛家的敌人。“你为什么想要知道? ” “只是好奇罢了。” “莉薇对你而言,有什么感到好奇的?”蓓莎很快走到瑞夫面前,用身子挡住他的视线,但她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没什么。”他不在意地耸耸肩。“我对葛凯托的女儿并不感兴趣。如果他有个儿子,那情况就不同了。”他再度耸了耸肩。“再见了,温小姐。” 他从她身边走了开来。隆起的背部,弯曲的身体,以及破旧的斗篷……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衰弱的老人。 蓓莎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她才发觉,自己刚被愚弄了。 狄瑞夫玩弄了她的情绪,同时还嘲笑了她。他毫不在乎地耍了她,而她竟然让他那么做。她应该有足够的经验对付这种男人的,然而,她却让狄瑞夫作弄了她。 蓓莎对自己和对狄瑞夫感到愤怒不已。她走向莉薇。此刻她会毫不犹豫地揭发狄瑞夫的身份,然而,那个驼背老人似乎已经远去了。 三个小时之后,瑞夫从葛氏城堡骑马回他的小屋。,站在小屋门口,将身上的雪花抖落。 “他们今晚睡在席朗家。”瑞夫走到房间后方,拿了一瓶麦酒过来,然后他倒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他的堂弟。他并不担心他的两个儿子。村中总是会有人帮忙照顾他们的。 “喝吧,我们等一下再去吃晚餐。”瑞夫举起酒杯敬了威尔一下。威尔望着他的堂哥,等着他开口告诉他今天到葛氏城堡中的经过。 瑞夫站在壁炉前,靴子上的雪花立刻融化了。“葛凯托和他的同伙都已经加入国会。”他喝了一口麦酒。 “他的同伙是谁?” “查子爵、费伯爵和庞爵士。” “他们都已经和姓葛的站在同一阵线了吗?”威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现在约克、诺丁罕、布莱福和里兹都已经加入了国会的阵容。葛凯托为了招募军队,一定已经花上一大笔钱。因此,他必定会想办法从其他地方筹募资金的。” 你认为……他会动罗斯堡的主意吗?”威尔紧张地问道。 “他为什么不会呢?”瑞夫说道。“现在罗斯堡在名义上是属于他的。他大可以利用这片领土,来达成他的目的。不过,我不会让他那么做的。”瑞夫继续说道:“同时,等到他筹募到足够的资金,我会夺走每一块金银、珠宝,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然后我会把它们献给国王。” 威尔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可是你打算怎么做?” 瑞夫走到桌旁。“我有一个让葛凯托不得不臣服的计划。到时,他会不惜一切地交回罗斯堡。” “可是有什么对葛凯托是那么有价值的?”威尔扬起一道眉毛。 “他有一个女儿。”瑞夫平静地说道。“事实上。我知道他有三个女儿……还有一个美丽的妻子……”他扬起一道眉毛望着威尔。 威尔虽然感到讶异,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瑞夫。 瑞夫拿起酒瓶。“这很简单,小子。凯托会为了换回他的女儿,将罗斯堡交还给我的。”他喝了一口酒。 “人质……你是要用他的女儿当作人质来勒索他。” “正是如此。”瑞夫放下酒瓶,用手背擦了他的嘴。“用来换取罗斯堡……那原来就该属于我的领地。他父亲背叛了我父亲,夺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威尔,那是我的,我的。我不会让葛凯托那样利用它的。” 威尔望着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还不确定,不过我会想出办法的。好了,你去吃晚餐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威尔离开了。瑞夫坐在壁炉前.麦酒让他的全身暖活放松起来,但他的思绪依然十分清醒。罗斯堡已经承受了够多的不平,而今,更令人感到羞辱的是,葛凯托竟然要利用这片领土,当作他支持国会的工具。 瑞夫坐在炉火旁,继续喝着麦酒。他的脑子冷静地思考着。当他将整瓶酒饮尽时,他已经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第六章 蓓莎从偷窥的小洞中,只能隐约看到人影在火炬下闪烁,还能听到马匹微微的嘶鸣声。她看不见马匹 ,但是可以看到人影正卸下马背上的货物。 这个密道的入口在吊桥下方,是蓓莎在几天前意外发现的。那里很窄,只能勉强容下一个人的身子。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她依稀可以看到康吉尔的身影,他似乎在监督指挥其他人。 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连莉薇也不知道。事实上,莉薇现在应该已经上床睡觉了。但这是蓓莎的习惯 。每到一个陌生之处,她总是会探查一下环境,而这样的工作只能在夜晚进行。 “你和我有一些相同之处。”那个该死的男人!他为什么一直出现在她的思绪中呢?蓓莎忍不住在心 中咒骂着。不过他说得没错。她正在窥探,就像狄瑞夫所做的一样。在这寂静的深夜,她悄悄地探视着这 个让她感到格格不入的环境。她不属于这里,而为了保护自己,她不得不做出这样偷偷摸摸的事。然而, 这却使她和狄瑞夫同流合一污。 今晚是这个星期以来,第三次她这样窥探了。通常马匹会在午夜到来,城堡中立刻有人出来接手。卸 货的动作很快,就像此刻,最后一个人已经拿着灯笼,悄悄地回到城堡中去了。 所以,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在夜深人静的午夜,有一些货物被送到城堡中。这项行动的隐密,显然表 示城堡中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当然更不可能让狄瑞夫知道了。然而,根据过去所发生的事来判断,葛氏城 堡中似乎没有什么事是狄瑞夫不知道的。 蓓莎打了个呵欠。他在城堡中有间谍吗?也许此刻,他也和她一样,正在窥探这里的情形。蓓莎发觉 自己似乎很想再见到他。 她悄悄地循着原路回到自己的卧房。她脱下外衣爬上了床。她今天早上找了一些干的柴火,所以房间 已经不像过去那样阴冷。但她还是颤抖了好一会儿。 她躺在床上,思索着葛氏城堡中的谜团。她猜想,她所看到的情景,应该和葛爵士的战事计划有关。 第二天早上她很早就起来了。她下了床梳洗一番,然后换上衣服走到隔壁的育婴室去帮忙珍妮。 过了一会儿,莉薇敲门走了进来。“父亲想知道,为什么你今天早上没有去吃早——早餐,蓓莎。” 正在为婴儿换尿布的蓓莎惊讶地抬起头说道:“可是我每天都在厨房用早餐啊!” “父亲不知道这点。” 蓓莎扮了个鬼脸。“而我猜想,葛夫人大概没有告诉他,这是她的主意吧。”自从她来到葛氏城堡之 后,除了第一天之外,她很少看到葛爵士。他似乎经常不在家。就算他在,也很少出现在起居室中。因此 ,对于黛娜的一切规定,他恐怕一无所知。 莉薇摇摇头。“你要来吗?” “当然。”蓓莎把宝宝抱给珍妮,然后就和莉薇手挽着手出去了。 莉薇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快乐是什么时候了 。蓓莎就像阳光一样,她经常如此想道。她像 温暖的朝阳,照耀着阴暗的葛氏城堡,用她的朝气将那里的阴冷赶走。甚至连仆人都不一样了。每次蓓莎 走向他们,仆人们似乎都会立刻主动地对她微笑,并且十分友善。过去一向被教导把仆人当作下人的莉薇 ,现在有了不同的想法。她不再把仆人当成服侍她的下人。她听他们诉说自己的家人、烦恼,以及分享他 们的喜悦。 她们一起走进早餐室。凯托看到自己女儿脸上的光彩,不禁感到十分惊讶。那让他想起,莉薇过去曾 经是个相当快乐的小女孩。他皱起眉头,心想,自己为什么如此惊讶看到她的笑容。 莉薇鞠了个躬,然后坐在她的椅子上。蓓莎也照做了。 黛娜嫌恶地望着她。这个女孩看起来太肮脏了。那张苍白的脸,和脸上的那些雀斑,以及那双锐利的 绿眼睛,看了实在令她感到很不舒服。然而,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活力与朝气,同时令黛娜感到深受威胁 。她知道这样的念头很荒谬。一个贫穷的私生女,会对她的生活造成什么威胁呢?不过,自从这个温蓓莎 来到阴沉的葛氏城堡之后,这里似乎有了一些转变。当然,葛爵士的换盟不能怪在蓓莎头上,但在黛娜的 心中,她总觉得想找个代罪羔羊。 “什么事让您这么高兴啊,莉薇?”她嘲讽地说道。“在公众场合这样偷笑是很不礼貌的。蓓莎或许 不知道这点,但你应该很清楚。” 莉薇的笑容消失了。她喃喃说道:“没有什么事,夫人。” “是吗?那你一直在笑什么呢?”黛娜逼问道。“请你告拆我们。” “是宝宝。今天她露出了第一个微笑。”蓓莎说道,将奶油涂在一片稞麦面包上。“我们两个都觉得 很可爱。” 莉薇抬起头,看到蓓莎对她神秘地眨了眨眼。她想要笑出声来,但想到讨厌的黛娜,又忍住了笑意。 她取了一些蘑菇放在盘子中,喝了一口麦茶,静静地用着早餐。 凯托很喜欢他的两个小女儿,但他实在太忙碌,很少有时间去看她们。但他明白小婴儿的第一个微笑 对女人的影响力。 他吃了一口牛排,微笑地说道:“我相信你应该越来越习惯葛氏城堡的生活了吧,蓓莎?” “是的。我很感激您的慷慨,爵爷。”蓓莎回答道。 “我相信你应该过得很愉快喽?” 蓓莎瞥了黛娜一眼。然后才说道:“相当愉快,爵爷。” “很好……很好……”他说道。然后他从口袋中拿出几封信。“你父亲写了信来,亲爱的。”他对黛 娜说道。“你妹妹菲碧也写了一封信给莉薇。”他微笑著将信拿给他女儿。莉薇看到菲碧的信,立刻展开 了笑颜。 蓓莎看着莉薇读着信,好奇地等待着。印象中的菲碧是个微胖、心直口快的女孩。她有着一张温柔美 丽的脸庞,淡蓝色的眼眸,以及如夏日稻麦般的金发。不知道三年来她是否有所改变。 凯托打开他的信,一边读着,一边皱起了眉头。那是他的继子莫布莱写来的。布莱是凯托第一任妻子 的儿子。当时她是个寡妇,比凯托年长九岁。那是一椿为利益而结合的婚姻,而丽莎带着一个十岁的儿子 嫁给了他。 那椿婚姻只维持了六个月,丽莎就患了伤寒死去。在他母亲死后,布莱便被他父亲的家族接走。从此 之后,凯托便没有再见过他。直到几年以前,他在牛津欠下一笔庞大的赌债,被他父亲的家族赶了出去, 这个年轻人于是来到葛氏城堡,向他的继父寻求协助。 凯托并不喜欢莫布莱。这个年轻人表面上看起来很亲切、友善、风趣,而且对所有贵族的活动十分在 行。但凯托总觉得他骨子里有些不老实。 布莱在信中告诉他的继父,他要到北方来,为国王的军队办一点事,想顺便拜访一下葛氏城堡。他显 然没有听说,他的继父已经不再支持国王了 凯托将信摺起来,抬起了头来。黛娜的脸色略微苍白,她拿着她父亲的信,手指微微地颤抖着。 “怎么了,亲爱的?你父亲还好吗?” “我不知道。”黛娜回答道。 “我可以看你的信吗?”他伸出手,黛娜将信递给他。他静静地读着。他的岳父似乎也开始对国王感 到不满。虽然他还没有宣布支持国会,但他已经不再出入宫廷。可怜的黛娜,她对查理国王和玛丽皇后的 宫廷一向忠心耿耿,而在她受丈夫背弃国王的刺激之后,现在连她自己的父亲也要这么做了。 凯托默默地将信递给黛娜,然后就道:“菲碧怎么样了,莉薇?” 莉薇将信递给她父亲。凯托看了一眼之后说道:“不太容易读。不过看样子,菲碧似乎很高兴离开牛 津和宫廷生活。” “我妹妹在宫廷的表现一向很笨拙。”黛娜说道。“她没有大脑。举止粗俗,也一向不知感恩……不 知道自己有多幸运。”黛娜站起身来。“很抱歉,爵爷,我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 他点点头,故意不去注意她的沮丧。黛娜走出早餐室,砰一声地关上了门。 蓓莎读着菲碧的信,潦草凌乱的字迹让她想起粗枝大叶的菲碧。莉薇正经地坐在椅子上,黑色的大眼 睛盯着她的父亲。 “莉薇,你记得布莱吧?”凯托说道。“他好像又要来拜访我们了……至少他信上是这么写的。等到 他发现葛氏城堡已经换盟了之后,或许他会改变主意。我不知道……”他停顿下来,惊讶地看着他的女儿 。 “怎么了,莉薇?” “没有,爵爷。”莉薇脸上的表情空洞。她推开她的椅子。“失陪了,爵爷。” 凯托看起来不太高兴,但他只是点点头,继续读着布莱的信。 莉薇望了蓓莎一眼,然后匆匆走了出去。 蓓莎也匆忙地站起身。凯托无奈地对她说道:“你最好去找她。她看起来不太对劲。我不知道她是怎 么回事。” 蓓莎离开了。凯托不悦地看着怀盘狼藉的餐桌。 莉薇不在她的队房。蓓莎站在门口,心想,不知她跑到哪里去了。她的斗篷依然掛在门后的钩子上, 她的手套也扔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因此她应该没有出去。蓓莎转身准备离开时,听到壁炉后方传来一个 声音,彷佛像是小老鼠的哀泣声。 “莉薇?”她走向壁炉。莉薇蜷缩在一个角落中,她别过头,将双手放在墙壁上。 蓓莎走到她身边。“莉薇,这个叫布莱的家伙,为什么让你这么不高兴呢?”蓓莎愉悦地问道,将一 只手搭在莉薇肩上。 “你是怎么知道的?”莉薇抬起头来望着蓓莎,但她依然蜷缩在角落中。 “这很容易。”蓓莎说道。“前一分钟你还高高兴兴地吃着早餐,然后,当你父亲一提到这个莫先生 ,你就像听到魔鬼的名字般地逃开了。” “他——他的确是个魔鬼。”莉薇嫌恶地说道。她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他做了什么?” 莉薇静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我不能告诉你,我——我不晓得。” 蓓莎噘起了唇,试图听懂她的话。“你是说你不记得吗?” 莉薇点点头。“每次我想到他,我就觉得好——好糟糕。” “哦。”蓓莎说道。“我也认识几个男人,让我有同样的感觉。既讨厌又邪恶。” “对!”莉薇坐直身子。“就是那种感觉。他像一只既讨厌又邪恶的毒蛇。”然后她又蜷缩回角落, 细声说道:“如——如果他来这里,我——我一定无法忍受的。” “可是你有我在你身边啊!”蓓莎安慰地说道。“我有几个秘密招数,能够让毒蛇也投降的。” 莉薇勉强一笑。“我——我真不知道没有你该怎么办,蓓莎。我以——以前从来没有任何朋友。” “嗯,现在你有啦!”蓓莎微笑说道。她站起身来。“来吧。”她建议道。“我们去溜冰。外面太阳 很大。鸭子们一定都饿了。这样的好天气,窝在室内太可惜了。” 莉薇站起身来。或许布莱根本不会来。她父亲认为这是有可能的。也许他不会来。不会来。她不断在 心中这样告诉自己,直到她的恐惧全部消失。 “我们最好偷偷溜出去,免得被黛娜逮到。她的心情不好。如果她看到我,一定免不了要我做些讨厌 的事。” “如果你借给我一件斗篷,这样我就不用回到我自己的房间去,那么也就不会碰到珍妮了。”蓓莎走 到门口,夸张地探头出去张望,让莉薇忍不住笑出声来。 “穿这一件吧。”莉薇将掛在门上的斗篷拿给她。“我可以穿另一件。”她从衣栕中拿出另一件斗篷 ,并且戴上手套。 “好了吗?”蓓莎穿上斗篷。 莉薇点点头。 她们悄悄地从城堡旁边的石阶溜了出去。外面的庭院中很忙碌,军人们忙着卸下篷车上的货物,包括 许多桶的麦酒和红酒。 “为什么我父——父亲要采购这么多的存货呢?”莉薇问道。 “或许是在为围城做准备吧。”她们走进马厩里,去拿她们的溜冰鞋,以及喂鸭子的饲料。“现在是 冬天,所以不会有太多战事。但等到春天一来可就热闹了。葛氏城堡是个大堡垒,你父亲又养了一批军队 。这里将会成为敌方围城的好对象……让你父亲和他的军队动弹不得。” “哦。”莉薇说道。她从来没有想过战争的事。住在保护周详的城堡中,她只知道自己不能随意出门 ,甚至无法去拜访附近的村落。不过,现在是严寒的冬天,她也不太想出门。 她们爬下吊桥的梯子,来到桥下结冰的水面上,蓓莎溜到吊桥下方,盯着那个密道的入口。如果今晚 没有人送货的话。或许她可以溜出来一探究竟—— “她们在那里,就和昨天一样。”乔治指着吊桥下方说道。他和他的两个同伴躲在葛氏城堡外的树丛 中。 “可是我们要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把那个丫头绑走呢?”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说道。 乔治微笑地说道:“如果她们和昨天一样的话,等一下就会溜到小岛旁去喂鸭子。在小岛的另一头, 守卫台的警卫看不见她们。到时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人绑走了。” “目标是哪一个?” “那个穿蓝斗篷的丫头。主人上次到葛氏城堡来时看过她……啊,她们溜过去了。快行动吧!” 三个狄家村的男人在树丛中移动身子,跟随着两个溜冰的女孩。 乔治和他的手下来到小岛旁的树丛。蓓莎和莉薇也溜了过来。她们高兴地喂着鸭子,丝毫没有注意到 身旁的动静。突然间蓓莎警觉了起来。当她回过头时,一条厚重的毯子罩住了她,紧紧裹住她的身子。她 听到莉薇尖叫的声音,然后感觉自己被抬走。她奋力挣扎着,但却无法挣脱。她试图尖叫出声,但她的嘴 中似乎塞满了毯子上的棉絮。她几乎无法呼吸,听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然后一个人将她像包裹一般地抱 上马。 她惊恐地挣扎着,想不出为何自己会被绑架。在葛氏城堡之外,她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她实在不明 白这其中的道理。 而且她快昏倒了。终于,她勉强转动了头,大口地隔着毯子呼吸着空气。马匹飞奔着爬上山丘,她还 听见其他几匹马的蹄声。 “放轻松,小姐。”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我们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如果你答应我会乖乖地安静 坐着,或许我会让你坐起身来。” 蓓莎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那个男人将她的身子扶正,并且让她露出头来。虽然她的身体和手臂依然 缠在毯子中,但至少她现在的坐姿比较舒服,而且可以看得见东西。绑架她的那个男人有一张红润的脸, 而且似乎十分和善。另外还有两个男人骑在他们身旁。 “你是谁?”她问道。 “不关你的事,小姐。”那个男人柔声回答道。 “当然关我的事,当然关我的事!”她愤怒地抗议道。“我有权知道自己被谁绑架了。” “坐好。”他用同样友善的声音说道。“等一下自然有人会向你解释。所以我建议你,乖乖坐好不要 说话,顺便欣赏一下风景。” 蓓莎闭上了嘴。片刻之后她又问道:“至少你可以松开我的手臂,这样我可以把嘴巴里的东西拿出来 。” “什么东西?”他好奇地问道。 “就是毯子上肮脏的棉絮嘛!”蓓莎不悦地说道。 “等一下。”他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刀。“把你的舌头伸出来。” “让我自己来。” 他耸耸肩,准备将小刀收起来。蓓莎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将舌头伸出,让他替她把棉絮取出来。然后 他又拿了一个水壶凑到她唇边。 蓓莎坐在马背上,眼睛不停地左右张望,寻找逃走的机会。然而,可能性似乎不大。就算她没有被毯 子缠住,要从飞奔的马匹跳下去,简直是自杀的行为。不过,她还是没有放弃希望。 果然,机会来了。马匹为了闪躲荆棘丛,不小心跌入一个壕沟中。她身后的那个男人拉住马韁,试图 控制马匹,也因此放开了蓓莎。她立刻挣脱开来,跳下马背,绑起的双腿像美入鱼般跳了开来。 “嘿,抓住她!”那个男人对他的同伴喊道。 蓓莎勉强将身上的毯子挣脱开,然后使劲地向前跑去。当她冲进树丛中时,才发现这是一个错误。荆 棘的树枝刺破了她的斗篷,割破了她的脸。她的手套和衣服都已被割成碎片,她的脸流着血。最糟的是, 她知道自己无法逃出这个荆棘丛。 她听见那些男人从她身后赶来,用他们的剑砍着树枝。她自己的小刀太小,无法切断荆 棘。但她依然将刀子拿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天啊!”乔治喊道。“你们看!那个丫头竟然有刀。把刀子给我,小姐。”他伸出手。 “你抵不过我们三个人的。” 蓓莎知道自己输了。她弯下身子,将小刀放回靴子中,然后耸耸肩,做出投降的手势。 “天啊,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乔治说道。“全身都流血割伤了。来吧。” 他走向她,将她一把抱起扛在肩上。 “你那么做真是太傻了,小姐。”他说道,扛着她走向马匹。“我很抱歉,不过现在我必须把你绑起 来。” 蓓莎想要开口抗议,甚至请求,但自尊却让她闭上了嘴,让那个男人紧紧地将她裹在毯子中,侧坐在 马鞍上。 他们继续向前出发。那三个男人偶尔会开口交谈,但从他们的谈话中,蓓莎实在猜不出他们的去向及 身份。他们走过一片荒芜的原野。她看到几头羊和几匹小马,但却没有任何人烟。 终于她实在忍不住了。她急着想上厕所,于是不得不开口说道:“我需要到树丛后方去一下。” “对不起,小姐,不过我们就快到了。”乔治友善地说道。“你看到前方的火堆了吗?” 蓓莎抬起头。现在已经接近傍晚,依然有太阳,但她可以看到山顶上冒出的一缕轻烟。 “我们要去那里吗?” “是的。” “我觉得我等不及了 。” 他望着她苍白的面孔。“你可以等的。” 第七章 蓓莎咬着下唇,强迫自己想别的东西。烟火的味道越来越浓郁,终于他们来到了山顶的一个嘹望台。那里站着一个哨兵,手上拿着枪和剑。 他愉悦地说道:“还好吗,乔治?” “是的,提姆。”乔治微笑道。“主人在家吗?” “是的。他今天好像没有出门。” “待会儿见。” 他们骑到山顶的另一头,蓓莎注意到路上的男人穿着都像军人,所有的建筑物也盖得像军营一般。乔治将马骑到一间小屋前方停了下来。他跳下马背,然后将蓓莎扛在肩上。他推开小屋的门,将蓓莎轻轻地放在地上。 “天啊,乔治。有必要把她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吗?” 蓓莎认得那个声音。过去的几个星期,这个声音已经在她脑中回荡过上百次。 “很抱歉,爵爷,但这个丫头实在太不听话了。”乔治说道,然后弯下身子解开绳索。 “这倒令我十分惊讶。”瑞夫打趣地说道。“我本来以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应该很容易应付的。” 绳索被解开了。蓓莎挣扎地钻出毯子。她站起身身,松开缠在颈子上的绳索。“你为什个又绑架我一次?”她怒吼道。 “天啊,乔治!”瑞夫说道。“你带了什么人给我?”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红发绿眸的女孩。 乔治疑惑地说道:“爵爷,这不是葛凯托的女儿吗?” “哦,天啊!”蓓莎喃喃说道。“原本你的对象是莉薇。”然后她突然夹紧双腿说道:“我需要上厕所。” 瑞夫指指他身后的一扇门,脸上依然带着诧异的表情。蓓莎立刻冲进门内。 “抓错人了吗?”乔治犹豫地问道。 “是的,抓错人了。”瑞夫试图控制自己的愤怒。“你怎么会弄错呢?” “你说对象是那个穿着蓝色斗篷的女孩,爵爷。另一个女孩穿的是棕色的。”乔治一脸无辜地说道。 “哦,天啊!”瑞夫盯着乔治,慢慢明白一切是怎么回事。 他转身看着那个抓错的人质从厕所中走出来。“蓝色的斗篷?” 蓓莎皱起眉头,不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她懂了。“这是莉薇的。”她回答道。“是她借给我的。” “我明白了。”瑞夫说道。“好吧,乔治,你可以走了。” “我真的很抱歉,爵爷。” 瑞夫点点头。“这不是你的错。” 乔治犹豫着。狄家人是从来不犯错的。一旦犯了错,他们总是感到罪恶和自责。 “去吧。”瑞夫柔声说道。“这不能怪你,乔治。” “不过这样事情就棘手了,是不是,爵爷?” “你说得没错。”瑞夫无奈地轻笑一声。他转身望着蓓莎。“她是怎么受伤的?” “这丫头在马匹跌倒时逃跑了。”乔治站在门边说道。“她跑进一个荆棘丛中。” “逃跑似乎是你的习惯。”瑞夫嘲讽地说道。 “是的,谁叫有人习惯绑架我呢?”蓓莎回嘴道。她顿时觉得想哭起来。 “如果你能听话一点,对我们大家都会比较容易。”瑞严肃地说道。他转身面向站在门口,一脸不安的乔治。“你可以走了,乔治。去吃点东西,喝杯酒吧。如果你看到威尔,叫他来见我。” 乔治点点头走了出去。瑞夫转身望着站在桌旁的蓓莎。 “现在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无奈地说道。“我不认为一个私生的侄女对葛凯托有太大的价值。” 蓓莎眼眶中的泪水滑落面颊。她用手揉着眼睛,但泪水依然不听话地流出。 顿时瑞夫感到不知所措。他猜想过温蓓莎可能有的任何反应,但却没有想到她会哭泣。他以为她会愤怒地反抗、冷淡,实际地面对现实,而她的崩溃确实令他吓了一跳。他走向她。“怎么回事?” “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尼?”她愤怒地抽泣道。“我又累又饿,我的脸上都是伤,衣服也都钩破了,而这一切毫无价值。你要的根本不是我。”她知道这样说很荒谬,但在她内心深处,是那种从小就没有人要的感觉令她感到伤心,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的确不是我们行动的目标。”瑞夫平静地说道。“我很抱歉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不过如果当初你乖乖听乔治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些小问题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蓓莎的泪水干了。“倘若换成是莉薇,她会乖乖听话的,因为她会吓坏了。她不像我……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女,从小生活在层层的保护之中。她会被吓死的。而你竟然说这种恐惧只是小问题!” 瑞夫看到蓓莎恢复了她的本性,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乔治不是个粗鲁的人。”他说道。“所以我才会派他去执行这项任务。他有一种像父亲一般慈爱的气质。” 蓓莎死盯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父亲一般慈爱!”她喊道。“像父亲一般慈爱?” “他是我们村中最受尊敬的长者之一。”瑞夫辩驳道。“我个人十分敬重他。他知道该如何温柔地对待那个女孩,而他也会那么做的。” “哦,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会对葛爵士的女儿有多好吗?”蓓莎轻蔑地问道。“你恨那个男人,而我相信,你会把那份恨意发泄在他女儿身上。” 瑞夫的脸色苍白起来,他的眼中冒出怒火。“说话小心一点。”他柔声说道。 “你不能怪我会这么想。”她辩驳,口气稍微缓和了下来。 “我当然可以怪你。”他反驳道。“你认为我会无故处罚,虐待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那么你又是怎么对待我的呢?难道我就不无辜吗?我就活该承受你的折磨吗?” 瑞夫静静地望着着,然后他突然笑出声来。“你说得有道理,坐下吧。”他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强迫她坐在一张凳子上。 蓓莎微微地反抗着,抬起头用挑战的眼神瞪着他。 “坐下。”他重复道。“你害怕吗,蓓莎?” “不。”她坐在桌旁的凳子上。“我应该要害怕吗?” “不。”他摇摇头。“不过我的脾气并不好。我相信我上次已经告诉过你了。” 他将炉火上的热水倒入一个脸盆中,然后拿到桌子上。他用毛巾沾了热水,一只手捧着蓓莎的下巴,开始替她擦拭伤口,将干涸的血迹和尘土拭去。 “我不太懂疗伤方面的事。”他摇着头喃喃说道。“不过,你是怎样把自己搞成这样子的?” “我不知道我会跑进荆棘丛中。等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蓓莎说道。他的大手轻柔地抚试着她的脸颊,带给她一种奇妙的感受。 “让我再好奇地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真的逃跑成功,你打算怎么办呢?”瑞夫替她清理了大部分的伤口。他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沾着血迹的毛巾。“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没有想那么多。” “你通常做事都这么冲动吗?” “我通常不需要面对被绑架的情况。”她瞇起眼睛,挑战地瞪着他。 她看起来像个稻草人,又瘦又虚弱。脸上的雀斑在苍白的面色下,变得更加明显。瑞夫突然对她的勇气感到十分钦佩。“我想我有一些药膏。”他说道,站起身来走到一个柜子旁。“在这里。闻起来味道不太好,不过很有效。”他拿着一个小罐子走了过来。“别动。会有一点剌痛。”他用手指沾了一些药味浓郁的药膏,然后涂抹在蓓莎的伤口上。 她畏缩了一下。关于刺痛的事实被他说对了。她觉得整张脸仿佛燃烧了起来。 “等一下就会好一些的。”他告诉她,继续在她脸上寻找伤口。“我想这样就没有问题了。”他将药 罐的盖子盖起。“还有什问题需要处理呢?啊,对了,你的肚子饿。从葛氏城堡到这里的路途很遥远。你一定饿坏了。” 他开始在小厨房中忙碌起来,切着面包、乳酪和冷肉片。他的一举一动依然像个军人,但他在厨房中却丝毫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他的效率和多变的面貌,令蓓莎感到惊叹不已。 “你喝这个。”他将一杯浓稠的牛奶倒在杯子里递给她。 “自从我长大以后,就没有喝过牛奶了。”蓓莎说道。 “你几岁?” “十七岁。”她喝了一口牛奶。 “你只有那么大吗?”并不是她看起来很老。只是她说话的口气,似乎让人觉得她的人生经验很丰富。 “一个流落街头的私生女,似乎老得比一般人快。”蓓莎嘲讽地说道。 瑞夫扬起一道眉毛,然后耸耸肩。他从壁炉上方的平台拿起一瓶威士忌。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蓓莎咬了一口牛肉三明治问道。 瑞夫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可以像个疯子般狂笑,或是大声尖叫。” 蓓莎正想开口,问他原本打算拿莉薇讨什么样的赎款,这时威尔冲进屋来。 “瑞夫!乔治刚告诉我说,他抓错人了!”他盯着蓓莎。“真的吗?” “该死,瑞夫!” “好像是如此,威尔。”瑞夫同意道,将一片乳酪放进口中。 威尔依然盯着蓓莎。“她的脸怎么了?” “受伤了,上了一些药膏。”瑞夫喝了一口酒。“坐下吧,小子。喝一点麦酒。” 蓓莎用双手摸摸她温熟的脸颊。她感觉又肿又痛:心想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威尔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这么告诉她的。也许那些药膏会让她毁容也说不定。 “没关系的。刺痛很快就会消失了。”瑞夫似乎洞察了她的心思。“一个小时之后,你就会恢复原状。”他又切了一些肉片放在她盘中。“要再喝点牛奶吗?或者你想喝麦酒?” “给我麦酒吧。”反正也没有理由拒绝他热情的款待。一切实在太诡异了,蓓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在作梦,等一下就会醒来。 威尔依然讶异地看着她。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可是她是谁呢?” “温蓓莎。”蓓莎插口说道,不想再像个白痴般被人谈论。“如果你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威尔的脸红了起来。他那双和他堂哥一样湛蓝的眼睛中带着不悦。“我向你道歉,小姐。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冒犯?”蓓莎说道。“在我被绑架,裹得像条香肠般,一路颠簸地被送到这里来……你还敢跟我说冒犯?” 威尔无助地望着瑞夫。瑞夫则气定神闲地倚靠在壁炉旁,手中拿着酒瓶。 “可是……可是葛家的人会把她赎回去——” “我很怀疑。”瑞夫插口说道。“不过我倒想看看他会如何反应。勒赎的字条已经送出去了。他会需要一点时间考虑的。” “如果他没有回应呢?” 瑞夫眼中的幽默消失了,他的表情严肃起来。“那么我们只得想其他的办法,威尔。” “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她是……我是说,你到底是谁。”威尔不自在地改口对蓓莎说道。 “温杰克是凯托的半个兄弟。这个女孩是他的女儿。” “哦。”威尔继续盯着蓓莎。 “私生女。”她故意说道。“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价值……尤其杰克已经死了。” 一片静默之后,威尔说道:“哦,我想起来了,瑞夫。两个男孩本来跟在我身后的,可是一下子他们又不见了。”他走到门口对外面喊道。“路克……托比……你们两个小鬼在哪里啊?” 冷风从门外灌进来,令蓓莎颤抖一下。突然间两个小男孩冲进屋内。两只蓝眼睛扫视着厨房。 “我们回来了。”托比说道。 “我看到了。”瑞夫严肃地说道。 “那是谁?”路克指着蓓莎问道。 “我的客人。”他父亲依然严肃地回答道。 “像美琪一样的客人吗?”托比一副聪颖的模样。 威尔差点噎住,而瑞夫则说道:“不尽然。温小姐会在这里待几天。” “哦,是吗?”蓓莎反驳道。“这两个孩子到底是谁?还有,那个叫美琪的又是什么人?” “要我带他们上床睡觉吗?”威尔指着两个疲倦的孩子说道。 “你带托比吧。我来带路克。”瑞夫抱起其中一个孩子走进角落的布帘后方,威尔则抱起另一个,跟在他的身后。蓓莎惊讶地望着他们。这个男人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布帘后方传来一阵抗议声,几分钟之后,威尔和瑞夫又走了出来。 “你让他们穿着衣服睡觉吗?”蓓莎忍不住问道。 “他们太累了。”瑞夫轻松地说道。“明天早上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他们是你的吗?” “他们是我的私生子。”他说道。“他们是无价之宝。” 蓓莎感到她的脸颊红了起来。她拿起麦酒喝了一口。 “还有什么事是你要我做的吗?”威尔问道。 “没有了。别让乔治因自责而喝得太醉。这件事不是他的错。你要好好劝他。” 威尔点点头走向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蓓莎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蓓莎抬起头来。“所以你原本打算把可怜的小莉薇关在哪里?我想你们应该有个关小偷强盗的地牢吧。” “我们的确有个监狱。”瑞夫微笑道。“不过我想你在楼上会比较舒服。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小房间。” “我相信莉薇会很感激你的体贴的,爵爷。” “但愿如此。”他说道。“而我希望你也会同样地感激,温小姐。” 蓓莎站起身来,突然感到十分疲倦。“我想失陪独处一下。” “当然。”他严肃地说道。“来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蓓莎跟着他爬上楼梯,来到一间宽大的卧室。她看着那张大床,橡木的家具,烈火熊熊的壁炉,以及干净的地板。虽然里面的摆设并不豪华,但却带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谁睡在这里?” “我。”他打开一扇门,进入一个小房间。“这是为你准备的。”蓓莎迟疑着。 “你在这里很安全。我不会侵犯你的。”瑞夫说道。 “根据我的经验,男人总是这么说。但这只表示事实与说辞相反。”_蓓莎回嘴道。 瑞夫摇摇头。“如果我想要一个女人上我的床,小姐,有许多女人会很乐意这么做。而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任何一个。”他站到一旁,指示她走进房间。 蓓莎心想,没有理由不相信他。此外,她可以把门锁上。于是她走进房间。 “你所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睡衣、毛巾、肥皂,还有干净的水。”瑞夫环视着房内。 “如果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告诉我。” “这个小监狱的设备还真周全。”蓓莎嘲讽地说道,眼睛瞥向一个被钉死的窗户。 瑞夫没有理会她的讽刺,他说道:“晚安,蓓莎。”然后他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蓓莎走到门边。上面没有门闩也没有锁。她无法将自己锁在门内,但同时这也表示,他不能将她锁起来。 她坐在床上,思索着整个情况。她是个被抓错的人质,而且丝毫没有勒赎的价值。就算狄瑞夫把她杀了埋起来,她也不认为凯托会大费周章把她救回。他有太多重要的事要处理,加上现在战争又快开始了,他才没有空理会自己同父异母哥哥的私生女。 而莉薇呢?这件事一定把她给吓坏了。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没有意义,而且暴力。任何人都会吓坏的,而蓓莎知道莉薇一定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但城堡中没有人可以安慰她。她父亲忙于公事,而她的继母…… 蓓莎用手指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此刻她连自己都顾不了,更没有办法想到莉薇。狄瑞夫封葛家的恨意实在太深。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她是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了。 “没有任何线索……甚至没有足迹!”凯托走进他妻子的起居室说道。“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消失了……一点线索也没有。”他在壁炉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 黛娜优雅地站起身来,走到酒柜前方。她倒了一杯红酒递给他。“自从那个女孩来了之后,带给我们的只有麻烦。”她说道。“我本来就一直反对她们在那里溜冰。” 凯托喝了一口他的酒,双眉紧蹙了起来。“莉薇怎么样了?她有没有说出事情发生的经过?” “断断续续的。”黛娜将她的剌绣放在一旁。“不过这也难怪。她平常说话就是这样子,那可怜的孩子。” 凯托走到窗边,双手摆在背后。三个小时之前,莉薇尖叫着跑进城堡内,结巴地说什么有三个男人还有蓓莎。但她的情绪过于激动,没有人听得懂她的故事,只知道一个事实——蓓莎失踪了。 “医生已经给了她一些安眠药。”黛娜说道。“我想等到她休息过后,应该就可以说得比较清楚。” “嗯。”凯托不耐烦地从窗边走了开来。“我再去和她谈一谈。” 黛娜立刻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莉薇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当她的父亲和继母走进房间,她立刻紧紧闭上眼睛,希望他们会走开。 凯托站在床边看着她,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莉薇,你醒着吗?” 莉薇在心中挣扎着。她迟早需要开口说话的,但如果黛娜不在场会比较容易。她缓缓睁开眼睛。“你们找到她了吗?” “你必须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亲爱的。除非我知道事情经过,否则我无能为力。” 她父亲的口气十分温柔。莉薇强迫自己控制着口吃,缓缓地说道:“我们一边溜——溜冰,一边喂——喂鸭子。然后有三个男人来——来了,把蓓莎带走。”她勉强坐起身子,望着她父亲,忽视在一旁的黛娜。 “蓓莎认识他们吗?”凯托依然柔声问道。 莉薇摇摇头。“他们用一条毯——毯子罩住她的头,然后把她扛——扛走。”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莉薇摇摇头。她很清楚地记得整个情况。她没有注意到任何动静。前一分钟蓓莎还站在她身旁,和她一起喂食鸭子,下一分钟她就被带走了。整件事发生得如此之快,令她感到恐惧不已。而莉薇什么也没有做。她记得自己曾经尖叫,但只有一声。而且一点用处也没有。没有人过来帮忙。 “他们有没有试图抓你?” 她又摇摇头。“当时我什——什么也没有做。” “你说他们三个人。你一个小女孩,要怎么对抗三个大男人呢?”他皱着眉头望着她,在脑中思索着。这件事实在太不合情理了。谁要绑架蓓莎呢?然后他想起,这是几个星期之中,第二次发生这种事了。的确很诡异。上次她毫发无伤地逃了出来,但这次情况就不同了。绑匪知道他们要抓的是哪个女孩,而且手法十分熟练。他们打算伤害杰克的女儿吗?还好被抓走的不是莉薇。 凯托伸出手,摸摸莉薇的头发。她的大眼睛惊讶地望着他,而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对女儿表达感情了。 “好好睡一觉吧。”他说道,正准备低头吻她时。才注意到一旁黛娜严厉的眼神。他立刻从床边走了开来,恢复原来的声音说道:“休息一下,你会感觉好一些的。” “你会找到她吗,爵爷?” “我会派人捎出讯息。”他回答道。“如果有人看到她,会通知我们的。” “可——可是,他们会不会伤害蓓莎呢?”莉薇焦急地问道。 “希望不会。”他只能如此说道。 “走吧,爵爷。这孩子需要休息。”黛娜挽着他的手臂,催促他走向门边。他再次回头望了一眼,莉薇已经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我会尽力的,莉薇。”他说道,然后和他妻子离开了房间。 “爵爷……爵爷!”康吉尔焦急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凯扎停下脚步。“什么事?” “这个。”吉尔交给他一封头皮纸。“这是刚送来的。爵爷。” 凯托接过那封信。“是谁送来的?” “一个牧羊的孩子,爵爷。他说是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交给他的。” “还是没有那个女孩的踪影吗?”他转身走向他的书房。 “没有。”吉尔说道。“一点线索也没有。” 凯托盯着那封信。上面印着罗斯堡的徽章。他立刻将信打开。里面写得很简单扼要。葛凯托的女儿莉薇,被抓去当人质了。勒赎的代价:葛爵士名下所有的罗斯堡土地及其税收。凯托开始大笑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在心中嘲笑敌人的愚昧。他们抓错了人。不但如此,抓走的还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私生女——一个对任何人都毫无价值的女孩。 这时他注意到站在门口,疑惑地盯着他的吉尔。凯托把情况告诉他,然后吉尔微笑了起来。 “我怀疑那个姓狄的会怎个做。”然后他的表情改变了,瞇起眼睛说道:“不过也真巧。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绑架了。不是吗,爵爷?” 凯托皱起眉头。“第一次是意外,而这一次他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莉薇。” 第八章 她悄悄地走开了。出现在这间屋子中的女人,似乎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而她又算什麽,一个被抓错的人质?在这个孤立,充满盗匪的军营中唯一的女性?她身上虽然有一把小刀,但不足以对抗一群大男人。她突然感到恐惧起来。她告诉狄瑞夫说她不害怕,但蓓莎这才发现,其实自己相当惊恐。 她跑到门口。打开了一条线,偷窥著寂静的屋外。天上没有一片云,满天的星斗和月光照亮了整个村落。她听到笑声、说话声和音乐声从一楝建筑物中传出来。她猜想,如果大家都在喝酒谈笑,她或许有机会逃跑。 她溜出屋外,将身体紧靠在墙壁上。她需要一匹马。没有马匹,她绝对走不远的。 她继续往前走,试图聆听是否有马匹的嘶鸣声,或是马厩的味道。但很快她就发现,整排的房子中全都是住家。就算有马匹,一定会有人看到她的。 她转身往河岸边走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往那边走,只是还不想承认被打败。回到她的小牢房中。 当她站在河岸边,倚靠在一棵橡树时,突然间她感到兴奋起来。如果有河流,那表示一――她注定应该逃跑。 但雪橇该如何使用呢?是用狗还是用马匹驾驶?或者是人自己拉吗?然後她看到了船桨。或许这和划船一样吧?用船桨抵著结冰的水面向前推。这太容易了!蓓莎紧张的左右张望着,心想这一切实在幸运得不像是真的。也许这是个陷阱,是狄家人故意设下的陷阱,好逮住逃跑的她。她没有理由相信他的话,说他不会伤害她。通常俘虏都会受到良好的对待,但如果他们试图逃跑,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果她被逮到了,他们会怎么处置她呢?她可能会被他们凌辱……就算不是狄瑞夫本人,也会是那些烧杀戮掠的强盗。她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她必须逃跑,就这麽简单。她绝不能被逮住。 雪橇比她想像中要重得多。当蓓莎终于把雪橇推上冰面时,她已经气喘如牛。她依然不时回头张望,担心被人看见。但河岸四周依然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傅来的笑声和乐声。蓓莎将雪橇推到冰面中央,然後爬上去,用船桨推著结冰的水面。这简直像奇迹一样。 一旦它动了起来,她几乎不需要使任何力气。她轻松地开始向下滑去,村落中的灯火离她越来越远。她一定会成功的。 河岸边瞭望台的守卫隐约看到河面上有动静。当雪橇滑过他面前时,他立刻认出那是柏特的雪橇。柏特是一个贩卖皮毛的猎人。如果他发现雪橇和他的货物被偷了,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守卫立刻用火炬发出信息。十分钟後,瑞夫就知道河边有动静。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正在享用晚餐,美食美酒,痛快地和同伴畅谈著。因此,这个消息令他十分不高兴。“天啊,她以为她可以跑多远,”他说道。“她难道真的那麽笨,以为自己可以坐著雪橇逃走吗?” “看情形好像是如此。”威尔说道。“要我去把她带回来吗?” “不,该死。我去吧。”瑞夫将餐巾扔在桌上站起身来。“我吃得正高兴呢。”他不悦地说道。“那个该死的女孩!我才不要让她毁了我的晚餐。”他又坐了下来。 “杰迪,去把我的马骑过来。我就让她滑到第三个瞭望台,然後再逮住她。让她以为她可以逃脱,”他说道。“这样刺激会更大。” 杰迪离开餐桌,到马厩去取主人的马‘亚杰!’。 瑞夫用完了他的晚餐,但威尔可以看出,他堂哥的脾气已经变得很不好,他开始有点同情温蓓莎小姐。 “好了。”瑞夫站起身来。“该去办正事了。”他走向门口,披上他的斗篷,脸上表情荫翳,他不打算让那女孩走,没错,她对他一点用处也没有,但他就是不想轻易让她得逞。等到他准备放人时,他会让她走的。但时候还没到。此外,她偷了一个雪橇,还有上面的货物。偷窃在狄家村中是死罪的。 杰迪拉著“亚杰”站在门口。瑞夫跨上马背。“我已经派人去瞭望台通报了。他们暂时不会逮住她。” “很好。”瑞夫动身骑往第三个瞭望台。他有很多时间可以赶上她。他一边骑著,心中不禁对那个女孩的勇气感到钦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逃出狄家的领域。 他骑到第三个瞭望台,然後拉住马缰。他抬头问守卫道:“她在哪里?” “大概距离这里两百码,爵爷。” 瑞夫把马骑到河岸上等待著。起初蓓莎并没有看到他,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船桨上。她的手臂越来越酸痛,原本轻而易举的动作变得困难起来。她虚弱地抬起头,心想,自己不知是否已经远离狄家村。然後那匹骏马以及上面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她感到全身无力。她的掌心突然开始出汗。她的心中不断地呼喊著不公平。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成功,而今他居然坐在那里,等待著她,一脸胜利的模样。她想要开口尖叫。但同时也感到恐惧不已。 她能够继续往前滑吗?但她知道自己比不过马匹的速度。根本不用尝试。那不仅是徒劳无功,而且只会增加自己的羞辱。她努力告诉自己,绝不能让他看出她的害怕。 蓓莎将船桨举起。雪橇停在冰面上。她将身子倚靠在皮毛上方等待著。 瑞夫下了马向她走去,然後停在雪橇旁。“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温小姐?” “逃跑啊。”蓓莎回答道。“不然你以为是怎么样?”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说道。“不过,你再一次证明,你对逃跑似乎不怎么在行。” 蓓莎抱著膝盖望著他。他很愤怒。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曾经警告过她,他是个脾气不好的男人,而她已经见识过他那暴躁的脾气好几次。而现在,他故意折磨著她,用那双锐利的蓝眸紧盯著她。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道。“怎么办?”瑞夫扬起一道眉毛。“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呢,温小姐?” 蓓莎抿起嘴唇。“随便你吧。”她喃喃说道。 “这个雪橇和货物是属于柏特的。”瑞夫冷静地说道。“他会希望看到一切物归原主,所以你动作最好快一点。” “动作快一点?”蓓莎渐渐明白他的意思,内心不禁感到一阵惶恐。 他点点头。“把东西放回远处,温小姐。在狄家村,盗窃的行为是不被容许的。” “但那是逆流而上耶!” “没错。”他从雪橇旁走了开来。“我会沿著河岸和你一起走,以免你又开始动歪脑筋。”他露齿一笑,但显然不是个友善的笑容。 蓓莎低头看著她的手。手套上的皮革已经磨破了。她无奈地站起身,开始逆流推著雪橇。雪橇似乎没有移动。她又咬紧牙根,用力往上推。 瑞夫站在河岸上看了一会儿,然後跳上马背,跟著她的速度开始向前骑。片刻之後,他的怒气消了。这个女孩已经经历了一整天的风波,而现在要她这么做简直是一种折磨。 他再次被她的坚强毅力所感动。他记得在葛氏城堡中,他曾告诉过她,他们两个人有许多相似之处。这一点让他的愤怒消失了。换成是他身在蓓莎的处境,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事。“蓓莎,把雪橇留在那里。你过来吧!”蓓莎没有理会他,咬著牙继续将雪橇往前推。瑞夫又开始感到愤怒起来。“天啊,你可不可以听话一次?”他吼道。 “为什麽?”她问道,继续推著雪橇。 “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因为我说的。”瑞夫吼道。“立刻给我过来!” 蓓莎缓慢地从雪橇旁走开。来到瑞夫身边。“然後呢?” 瑞夫弯下身子。“把你的手给我,然後踩在我的脚上。” 蓓莎犹豫著,依然不太敢相信。难道他打算载她回村中吗? “如果你再犹豫不决,到时后果你自行负责。”他不耐烦地说道。 蓓莎紧抓住他的大手,将脚抬高踩在他的靴子上,让他拉她上马背,坐在他前方的马鞍上。 “你要把雪橇留在这里吗?”她问道。“你不是说那个叫柏特的人会生气吗?” 瑞夫感到惊讶不已。这个女孩难道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吗?然後他感觉到她僵硬的身躯。她抬起头挑衅地望著他,月光照著她雪白的脸,她的绿眸闪闪发亮,但其中带著一抹畏惧。 他不假思索地捧起她的脸,她顿时睁大了眼睛。眼中的畏惧消失了。取代的是迷惑和一――当然,那根本不代表什麽。 他将捧著她脸庞的手放了下来,然後用斗篷包住她瘦弱的身躯,催促“亚杰”向前跑去。 瑞夫将马停在他的小屋前,然後把蓓莎抱下马背。“进去准备上床睡觉吧。我把”亚杰“带回马厩,立刻就回来。” 这个男人显然很习惯对他人发号施令,蓓莎在心中想道。她走进温暖的小屋。坐在壁炉前取暖。 五分钟之後,瑞夫走了进来。他皱眉望著她。“我不是告诉你,叫你上床睡觉吗?” “我太冷了。” “不冷。来吧。”他指示她上楼梯。“我希望你今天晚上学到了教训。”他把一只手放在她肩上,催促她走上楼梯。 当他们来到那间大卧房,瑞夫说道:“今天我已经累了一整天,而且耐性全失。我知道你一定也累坏了。所以不要再和我争论,赶快上床睡觉吧。” 他脱下他的手套和斗篷,褂在床头上方。然後他褪下身上其他的衣物。蓓莎惊恐地望著他。 “拜托,小姐。不要呆呆地站在那里,”他身穿内衣裤对她说道。“你要穿著那身衣服睡觉吗?如果不要,我建议你换上隔壁卧室里的睡衣。”他转过身,走到洗手台前梳洗自己。 蓓莎走进隔壁的小卧房。将门关上。她急忙地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睡衣。这时门上传来一阵敲门声。 “出来,蓓莎。我已经好了。” “什麽?”她盯著紧闭的门,手指开始发抖。 门被打开,狄瑞夫站在门口,一双蓝眸扫视著她的全身。“我真的很累了。”他重复说道。“出来!”他的口气严厉,蓓莎默默地走出小房间。  . “你想做什麽?”先前的恐惧又传遍了她全身。她和这个半裸的男人独处在一个房间中。没有人会听见她。就算有,也不会有人敢阻止狄瑞夫纵欲。 “睡觉。”他说道。“你也是。不过,因为你过去的记录,我必须确保你不会再逃跑。”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隔壁房拉去。 蓓莎惊恐地跟著他走去。然後站在原地,看著他用皮带松松地绑住她的腰。将皮带的一端拿在手上。他到底想做什麽?“请你躺到毯子下好吗?” 蓓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快一黠!”他催促她躺到床上。“躺下来。”然後他将毯子盖在她身上。接著,他把皮带的一端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好了。这样一来,如果你又打算逃跑的话,我会马上惊醒的。祝你好梦,温小姐。” 蓓莎还来不及反应,狄瑞夫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她僵硬地躺著。根本不敢呼吸。起初她以为他会强暴她,而现在她却平安、舒适地躺在毛毯下,枕边人传来轻微的鼾声,而蓓莎也开始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越沉重! 几个小时之後,在第一声鸡鸣之前,瑞夫醒了过来。不管前一晚怎麽晚睡,他一向很早起床。他身旁的同伴蜷缩著身子,她的呼吸沉稳而均匀。 他用一只手肘撑起身子,望著她沈睡的身影。她苍白的脸庞,橘杠色的头发,但他认为她最吸引人的地方,是那双绿色的眼睛。他猜想她过去成长的经验应该十分坎坷,但这并没有打倒她。温小姐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 他解开绑在自己手腕上的皮带,然後将手伸到毯子下,准备将皮带从她腰上解开。他的手触碰到他所摸过最柔软、最平滑的肌肤。她的皮肤是如此纤细,令他忍不住流连。他知道她的睡衣一定在睡梦中被腰部缠住了,而显然他现在触摸的,正是她赤裸的臀部。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刻下床,不要再管皮带的事,但他的手指依然不愿离去。 他的手开始大胆地探索著,她细致的肌肤让他的鼠蹊部硬挺起来。那是一股愉悦的刺激,而他实在不想停下来。但蓓莎突然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呢喃,轻轻推开他的手。他只好强迫自己将手抽开。 瑞夫下了床,准备不再理会她腰间的皮带。但又情不自禁地回到床上,小心地掀开毯子。她那双雪白的长腿蜷缩著,她的手臂摆在胸前,瑞夫著迷地盯著她的背部曲线。 他到底在做什麽,他猛然跳下床,感觉自己像个强暴犯。他连忙解开她腰间的皮带,将皮带从她身体下方抽出。 蓓莎依然奇迹地沈睡著。瑞夫再次替她盖上毯子,然後很快更衣走下楼去。他的儿子们仍在睡觉。他悄悄地走出屋外,穿越村落往守卫亭走去。冷风吹袭在他的身上,同时也澄清了他的思绪。 当他走到守卫亭时,他几乎相信,刚才在卧房所发生的那一幕,只不过是出於他的幻想罢了。 第九章) 当瑞夫走回村落时,太阳已经缓缓地从东方升起。天空是一片浅橘色和粉红色。今天又将是一个晴朗的冬天。 瑞夫走进一间小屋。一个年长的老人正在煮一锅粥。“早安。爵爷。吃早餐吗?” “是的,比尔。”瑞夫脱下他的手套。“看来我是第一个。” “哦,两个小鬼已经来过了。”老人将粥盛到一个木碗中,放在瑞夫面前。然後他又端来一碗奶油和糖浆。 “他们已经起来吗?”瑞夫将奶油和糖浆放入粥中搅拌。“他们吃了东西吗?” “带走了一些面包。”比尔说道。“兴奋地跑去看小狗了。” “哦,不。那只母狗已经生了吗?”瑞夫叹气道。“自从塔德告诉他们母狗怀孕後,他们就一直吵著要养小狗。” “那你的麻烦可大了。”比尔莞尔说道。“来点甜面包吗?” 瑞夫点点头。吃了一口粥,然後说道:“乔西已经离开了吗?” “是的,大概在半个小时之前,他说他要过去看看那女孩是否需要些什麽。”比尔将甜面包放在瑞夫面前。 “很好。”瑞夫继续吃著他的早餐。狄家村中没有女人,因为瑞夫事前指示了平时照顾路克和托比的乔西,顺便照顾一下他们的人质莉薇。乔西是个年长、温顺的老人。瑞夫认为,温和的他或许会让莉薇感到较为不害怕。 瑞夫用完早餐之後。走出屋外去找他的儿子。他听见他们的声音从畜棚中传来,於是往那里走去。当他一走进去时,两个孩子立刻冲了过来,两双蓝眸中露出兴奋的神情。 “爸爸,快来看小狗!”他们抓著他的手,拉著他去看刚出生的小东西。 “他们看不见耶,爸爸。”路克说道。“因为它们太小了。” “我们小时候也瞎了吗?”托比好奇地问道。 “不,人类的小宝宝一出生就可以看得见东西。”瑞夫搂著他的儿子们说道。 “等他们大一点之後,我们要养两只。”托比说道。“塔德说可以的。” “我们要选哪两只呢?”路克说道。“数之数之---” 瑞夫不同意的说道,“你们年级还小,不能拥有自己的狗。” “可是我们想要!”托比尖声说道。 “对,我们想要!”他弟弟也附和道。“塔德说我们可以养的!” “要等到你们七崴才可以。”瑞夫坚决地说道。“七岁才是适合养狗的年龄。我七岁时才拥有我的第一只小狗。” “所以我可以比路克先养!”托比喊道。“你看,路克。我会比你先有小狗。” “可是这样不公平!”路克开始啜泣起来。“他不能比我先有,他不能 。。。。。” 太迟了。瑞夫这才发现自己惹了什么麻烦。不管他怎么做,另一个都会说不公平的。“这个问题要三年後才会发生。” 他皱眉望著他们。他们的头发蓬乱,衣服也没有扣好,睡眼惺忪,嘴巴旁边还有面包屑。他们一定一醒来就冲了出来。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喜欢穿衣服睡觉的原因。 这可能不是个好习惯,瑞夫突然想道,记起蓓莎来到这里的第一晚,也曾经这么说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但现在看起来,这两个孩子的确像小野人。 “你们需要洗个澡。”他说道,一把将两个孩子抱起。 路克和托比开始尖叫起来,挣扎地被他们的父亲夹在腋下走去。蓓莎缓缓地睁开眼睛。天已经完全亮了,昨天充满羞辱和愤怒的回忆顿时出现在她脑中。现在她独自躺在狄瑞夫的床上。她摸了摸她的身体。那条皮带已经不在了。 “你醒了吗?小姐,”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蓓莎立刻挣扎地半坐起身。 一个老人站在洗手台前,将一盆热水放在旁边。他满脸白色的胡须,蓝色的眼睛打趣地望着蓓莎。 “我叫乔西。主人派我来看看你需要什麽。我替你准备了热水梳洗。”他指指洗手台。 “狄爵士真是体贴。”蓓莎嘲讽地说道。“现在几点了?” “八点。”乔西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她嘲讽的语气。“隔壁的小房间有问题吗?” “你的主人似乎是这麽想的。”蓓莎说道。她坐起身来打个呵欠,然後伸伸懒腰。 “啊,他是想要你和他在床上作伴吧?”乔西暖昧地说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蓓莎反驳道。她掀开被罩下了床。“狄爵士要我睡在他床上,是因为怕我逃跑。” “哦,是的。我听说了。”乔西说道。“你偷了柏特的雪橇,他今天早上的心情很不好,走了大老远的路去拿他的雪橇。” “哦,请替我向他道歉。”蓓莎说道。“我不是有意要偷窃的。” “梳洗一番会让你舒服许多。”乔西说道。“那里有一块新的肥皂。”他继续望著蓓莎。 “我才不要在你面前宽衣解带。”她说道。“或者,你的主人吩咐,我不能拥有任何隐私?” “天啊,小姑娘,主人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不需要担心我。我这把年纪,什麽都看过了。”乔西轻笑一声走到楼梯旁。“你真是个瘦骨如柴的小东西。” “是的。”蓓莎解开睡衣的缎带。 门猛然被打了开来,传来两个孩子的尖叫声。瑞夫大声说道:“乔西?” “是的,主人。我在这里。那是什麽声音啊?”乔西连忙走到厨房。瑞夫已经放下孩子,但依然抓著他们的衣领。 “我需要带这两个孩子去外面水龙头下冲个澡。”瑞夫说道。“你帮我拉著托比。我先帮路克脱衣服。” 蓓莎听到他的话惊讶不已。这个男人疯了吗?或者他真的是铁石心肠?“拜托,狄瑞夫。你不能让他们在水龙头下洗澡。他们会凉死的。” 瑞夫依然抓著雨个孩子的衣领。走到楼梯底下。他抬起头,看到一双赤脚和白皙修长的双腿。“你还没有穿上衣服吗?” “我的衣服都已经破了。”蓓莎很快从床上抓起一条被罩裹在身上,然後走下楼梯。 两个男孩停止尖叫,满脸希望地望著她。“外面太冷了。”托比说道。“她说得对。” “当然。”蓓莎说道。“这样做实在太残酷了。拜托,现在是一月呢!” 瑞夫看起来很不高兴。“没有必要做这么认真的指控。” “哦,你指的是残酷吗?”蓓莎冷冷地望著他。“把我关在这个盗贼的大本营。而我一想到本来要受苦的是莉薇。我就想拿刀子刺你的心脏!” 瑞夫放开他的儿子。“好吧,蓓莎。你别太激动。第一,你并没有被残酷地对待。不过你有权另作他想。但请你不要擅自批评我对待我儿子的方式。你根本一点也不了解。不过,我同意外面的确太冷。是我没有想清楚。每次我都是这样帮他们洗澡的。”他的眼中带著警告的神色。 “我虽然对小孩子没有经验,不过我认为你可以替他们在浴缸中洗澡。” 瑞夫眼中的严厉消失了。“他俩会乱动。”他严肃地说道。“而且他们会把水弄得到处都是。等到他们洗完澡,整个厨房会积满水的。”蓓莎想要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个狄家主人,竟然会被两个毛头小子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坐在台阶上,用手撑著她的头。“把他们的衣服脱掉。然後用海绵擦拭他们的身体。再穿上干净的衣服。这样就可以了。” 瑞夫思索了一下,然後说道:“我们来交换条件吧。如果你和乔西一起帮他们两人洗澡,我就替你去找干净的衣服穿。怎么样?” 蓓莎望著两个孩子。“这样似乎让你占了便宜。”她说道。 “随便你。如果你想整天裹著被单,我也不反对。”瑞夫轻松地说道。“事实上,这样也有好处。这么一来,你就会整天关在屋内,不会逃跑了。嗯。我收回刚才的提议。”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蓓莎瞪著他说道。  . “嘿!你不准这样和主人说话!”乔西说道。 “啊,不过温小姐并不认为我是她的主人。”瑞夫说道。“不是吗?”他扬起一道眉毛。 “的确,我认为你并不配。”蓓莎说道。她站起身来,准备走回楼上。 瑞夫缓缓走上前去,抱住她的腰,将她抱进厨房。他抓住她的肩膀,微笑地望著她愤怒的脸。“别这样,蓓莎。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我们不要再吵了。你帮乔西替孩子洗澡,我去替你找衣服穿。今天天气很好。如果你听话,我可以带你出去走一走,参观村落一下。” 蓓莎顿时说不出话来。他的蓝眼睛中带著笑意,唇上也带著甜甜的微笑。 “好吗?”他用手指轻碰一下她的鼻尖。 天啊,她真痛恨这个男人,他又在耍著她玩了,用那份男人的虚伪和傲慢调侃她。然而,蓓莎依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好吧。”她说道。然後她转身走向路克,替他脱下身上的衣物。乔西则抓住了托比。 一个小时之後,瑞夫回到屋中,发现他的两个儿子身上穿著干净的衣服,潮湿的头发贴著头皮,双颊也洗得白白的。他们坐在壁炉旁,像刚洗过澡的小狗一般颤抖著,两双大眼睛看著他们的父亲。 “我好冷。”托比说道。 “我们两个都好冷。”路克也插口道。 “他们觉得冷。是因为他们的皮肤不习惯接触到新鲜的空气和水。”蓓莎说道。“他们实在脏透了。” “我替你找了一些衣服。看看你觉得怎么样。”瑞夫将一堆衣服递耠她。 “我先离开了,爵爷。”乔西走向门口。路克和托比则跟在他身後。 “这是什麽?”蓓莎指著手上的一堆衣服问道。 瑞夫微笑着,“你穿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我想你会很惊讶的。” “好的惊讶,还是坏的惊讶?” “我不知道。不过我只能找到这些。在军营中。我们并没有多余的衣物。” 蓓莎拿著那堆衣物上楼。她猜想他大概只能找到一些农妇的旧裙子。不过乞丐是不能挑剔的。只要衣服干净就好。 她将衣物放在床上,然後一件件地检视著。她惊讶地发现一条长裤,一双毛袜,一件衬衫,羊毛的衬裤。还有一件背心和斗篷。甚至还有一条皮带,以及一双新的手套。瑞夫考虑得很周到。 惊讶变成了喜悦。蓓莎一直想要掩藏自己的女性特质。这是她的大好机会。 她用先前乔西为她准备的水梳洗一番,然後穿上这身男人的装束。她坐在床上,穿上她自己的靴子,然後缓缓地站起身,摸著身上不熟悉的打扮。穿著这些衣服带给她一种自由的感觉,而且似乎比洋装和裙子暖和多了。可惜瑞夫房中没有镜子,她不能看自己的模样。 当她下楼时,瑞夫转头看著她,扬起一道眉毛。“你觉得怎么样?”他问道,喝了一口麦酒。 “我一直觉得我天生应该是个男孩。”蓓莎说道。“我的身体一点也不像个女人。我没有任何曲线。” “我倒不这么认为。”瑞夫说道。“转过身去。” 蓓莎照做了。 瑞夫缓缓地扫视著她。她穿著长裤的腿看起来更加修长了。系在腰间的皮带也让她的臀部线条更加明显。 “很适合你。”他终于说道,眼中充满赞许。 蓓莎给了他一个诚挚的微笑,瑞夫顿时深深地被感动了。他有种感觉,她这辈子很少被赞美过。“现在你有衣服穿了,我们去逛一逛村落吧。”他将斗篷递耠她。“穿上吧。” “我并不想参观一群盗匪的窝。”蓓莎说道。“你或许认为这是身为主人的好客之道,不过我觉得这可以免了。” 顿时两人之间的平和气氛消失了。 瑞夫严肃地盯著她,然後说道:“你别搞错了,温小姐。我带你去参观是有重要的目的。我只是想省去未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希望你明白,想要试图逃出这个军营,根本是徒劳无功的。你绝对不可能擅自离开。” “而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多久呢?” “我还没有决定。”他简洁地说道。 “可是葛爵士绝对不可能付赎金救我回去的。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我的决定不一定和凯托的反应有关。” 蓓莎抿起了嘴唇。“你会杀我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瑞夫皱眉望著她。 “你是个强盗,又绑架了我。你恨葛凯托,而我刚好是葛家的人。”她说道,试图避开他注视的眼神。 一阵静默之後,瑞夫冷冷地说道:“我真的不喜欢你的这些指控。你说话最好小心一点。你并不认识我。因此我建议你,以後不要再说类似的话。”他拉起她的手臂走出屋外。 “我现在带你去守卫亭。”他指著山顶上一个冒烟的地方。“你是从村落的东边来的。在所有的边境都有守卫站岗。在河岸的两边,每隔十英里的地方也有哨兵。我相信你昨晚已经见识过了。” 蓓莎没有回答。瑞夫继续说道:“我的堂弟威尔负责所有的守卫事宜。你昨晚已经见过他了。” 他们往山顶上走去。当他们来到岗哨时,站岗的威尔讶异地盯著她。“你这一身打扮还真特别。”他说道。 “我们只有这种衣服。”瑞夫告诉他。“她自己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威尔点点头,蓓莎则一句话也没有说。显然威尔和乔西一样,都知道她昨晚羞辱的事。事实上,她相信整个村落的人应该都知道了。 瑞夫再次拉起蓓莎的手臂。“现在转过身。你看到每个山丘顶的岗哨了吗?” 蓓莎将双臂交叉在胸前。“你的意思已经表给达得很清楚了。”  . “那么我相信你已经明白了。”他冷冷地说道。“你可以自己回小屋去。我今天早上已经在你身上浪费够多时间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他开始转身往村中走去。 蓓莎惊讶地愣在原地。先前的恐惧和紧张被愤怒所取代。他竟敢这样无礼地对待她,她开始跟在他身後跑去,想要舆他辩驳。 路上的小石块绊倒了她。她往前动动,撞上了瑞夫的腿。他跌倒在地,并开始向山下翻滚。他们两入四肢交缠地往山下滚去。 瑞夫用脚撑住地面,用身子挡住蓓莎,终于阻止他们继续往下滑动。然後他紧抓著她,严厉地问道:“你是故意的吗?” “如果是又怎么样?”她气喘吁吁地瞪著他。 顿时一片静默。蓓莎看到他眯起的眼睛,眼中露出危险的光芒。那份沉默开始扩散,仿佛将两人紧紧包围、悬吊著、等待著。 然後他的手放开她的身子。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手指埋在她橘红色的发间。他轻轻地移动身子,用双腿缠住她,紧紧地将她压在地上。她可以感觉到他强壮的身躯紧贴著她,感觉著他温热的身体和温暖的呼吸。 “凡事都是有报应的,温小姐。”他喃喃说道,用他的唇攫住她。这不是一个挑逗的吻。这是全然的占有。她张开嘴热情地回应著他舌头的探索,感觉到他激情地品尝她。 当他们的舌头相触,她用同样的方式回吻他,探索著他的嘴。她闭上眼睛,全身血液激动地沸腾著。她感觉到他鼠蹊部的硬挺紧贴著她,她的手抚摸著他的背.一直滑到他的臀。他的手指埋入她发间更深、牢牢地抓住她,然後他缓缓地抬起头。 瑞夫低头望著她困惑的脸,吻著她的红唇,凝视著她的眼睛。他依然搂著她。他的手也依然理在她发间没有移动。“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麽做。”他微笑说道。“我并没有打算那麽做的。” 蓓莎用舌头舔著她红肿的唇。“那么你打算做什麽?” “反正不是这么愉悦的事。”他说道。“然而,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会做出令自己惊讶的事。” 放开她,然後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起来吧。”他伸出手将她拉起。 蓓莎用手将硬发向後梳,试图恢复神智。整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而她似乎无法站直身子。 瑞夫用微微困惑的眼神望著她。“你真像个女巫。”他说道。“一头蓬乱的红发。”他抬起头看山顶,心想不知是否有人看到刚才那疯狂的一幕。 突然间他听到号角的声音。这只表示一件事---哨兵看到不寻常的状况。他立刻回头往山顶走去。 蓓莎依然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然後号角声又出现了。她连忙跟在瑞夫身後走去。 威尔递给瑞夫一个望远镜。“四点锺方向有军队。” “葛家的人吗?”瑞夫拿起望远镜问道。两个男人都没有理会在一旁的蓓莎。 “好像不是。他们并没有拿葛家的旗帜。” 瑞夫望著五哩之外的大队人马。“看起来像是雷爵士的军队。”他说道。“十五人或二十人的骑兵队。不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 “我们要阻止他们吗?” 瑞夫放下望远镜。“当然。” “要派几个人去?”威尔问道。 “三十个弓箭手和枪手。” “要我现在就吹虢角召集吗?” “好的。”瑞夫转过身。这才看到在一旁的蓓莎。“不要挡路。”然後他又开始往山下走去。 蓓莎跟在他身後。当他们走到村落后,人们已经开始准备好武器,聚集在河岸旁。 瑞夫走到那三十个士兵面前。他们都聚精会神地望著他。蓓莎则被这个景象迷住了。 “我们要去阻止雷爵士的军队。”瑞夫说道。“我们先从後面进攻,然後包围住他们。有问题吗?” “我们要囚禁他们吗?” “所有的囚犯都会被送到皇家军队的总部去。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士兵们摇摇头。“好了。各位。我们出发吧。” 大家开始往马厩走去。瑞夫转身看到蓓莎躲在一棵大树後方。他严厉地走向她,丝毫不像刚才那个热情吻她的男人。 “你留在这里。你知道可以去哪里吃饭。然後我要你回到我的小屋中。”他用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如果你趁我不在时候什麽歪脑筋,温小姐,我保证你一定会後悔的。听懂了吗?”然後他放下他的手,掉头走回小屋中。蓓莎跟在他的身後。 在小屋中,蓓莎倚在墙上,看著他从墙边拿起一把巨大的剑。他将剑插在腰间,然後穿上一件盔甲。他用戴著手套的手摸了摸剑把,然後披上斗篷。 “记住我说的话。”他对她点点头。然後走了出去。 蓓莎用斗篷紧裹住身子,望著壁炉中的火焰。真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意外的行动。她走出小屋,漫无目的地在村落中走著!心中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 第十章 整个马厩前乱成一团。大家忙著上马鞍,而瑞夫则骑在“亚杰”背上发号施令,并指示在一旁的威尔帮忙指挥。 蓓莎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在忙乱之中,其实他们是很有效率的。每个人都十分清楚自己该做什麽,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蓓莎溜进马厩中,看到一匹母马站在最远处的畜栏中。她立刻找到一副马鞍,将它放在马背上,然後把母马牵出马厩。瑞夫坐在“亚杰”背上,对所有的人马挥手发号施令,指示他们向前进。 托比和路克站在一旁,看著他们的父亲,同时大声喊道:“爸爸、爸爸!” 瑞夫倾身将他们抱起,让他们坐在他的前面。他们睁大眼睛,好奇地张望著四周。当瑞夫将马骑到山顶上时,他把两个孩子抱下马,交给看守的哨兵。“等我们离开之後,把他们送回村落去。” “是的,爵爷。”那个男人微笑说道。“祝你们好运,爵爷。” 他俩走过嘹望台,没有人注意到罗斯堡堡主的军队不是三十人,而是三十一人。 蓓莎兴奋地发现,她已经离开了狄家的领地。她在行动前完全没有多加思索,也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轻易地就成功了。她可以现在就逃开,而且整个军队中,包括他们的将领在内,没有一人知道她在这里。 她忍不住微笑起来,但同时又想到,不知凯托会如何看待她归来的事实。他会对她所提供的信息感兴趣吗?当然,黛娜一定很高兴她的失踪,不过至少莉薇会欢迎她的归来。 大家都静静地往前骑。现在要逃亡恐怕还嫌太早。她可能会被嘹望台的哨兵发现。瑞夫和威尔依然骑在队伍的最前方。 骑过一段蜿蜒的山路之後,瑞夫突然停下马来,对大家说道:“他们已经来到山口了。准备各就各位。” 狄家的人马五个人一排,躲在树叶的後方。蓓莎知道这样的队伍没有第三十一人的位置,如果她不离开,很快就会被发现的。现在是她逃亡的大好机会。从这里,她应该可以找到回葛氏城堡的路。 幸运的是,没有人回头看。没有人注意到队伍的最后方的那个人正悄悄的离开。所有的狄家士兵都聚精会神地等待和敌人大战一埸。 突然间蓓莎发觉,自己不能就这样离开。她必须看看会发生什么事。她告诉自己,等一下再离开一样有机会。於是她跳下马背。将马匹绑在一棵树干上,然後爬上一块岩石。 她趴在岩石上方。发觉这是一个很好的观望点。当雷爵士的军队出现在树林中时,她的心不禁怦怦地跳了起来。 狄家的人马攻击得如此迅速,雷爵士的军队根本措手不及。很快地四周已经成了一个小战场。枪声、刀剑撞击的声音,还有战士们的叫喊声。 雷爵士的军队人数抵不过狄家的人马,加上他们被攻擎得出乎意料,然而,他们依然奋力地交战著。 蓓莎看到威尔就躺在她面前的地上。他的马已经受伤流血,而一个雷爵士的人骑著马向他冲来,拿著剑准备剌向威尔。 这时蓓莎从靴子中拿出她的小刀。当小刀剌进那个攻擎威尔的人的手臂,使得他的剑向前飞出去,这时蓓莎才知道,她已经选择站在哪一边。这是她直觉的反应,而且是发自真心的。 威尔乘机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他受伤的马匹。这时瑞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剑刺透敌人的手臂,让那个男人疼痛得尖叫出声。 然後瑞夫抬起头,看著那个拯救了威尔的人,蓓莎依然趴在石块上。现在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逃亡的机会。 十五分锺之後,一切都结束了。雷爵士手下的将领站在瑞夫面前,将他的剑递给他。 瑞夫摇摇头。“没关系,你留著吧。不过这是一埸精彩的战斗。” “我们是雷爵士手下的第三军营。我是倪上校。”那个男人正式地说道。 “我是罹斯堡堡主狄爵士。”瑞夫还了礼,蓝眸中露出一抹光芒。 “罹斯堡堡主吗?”倪上校说道。“您的名字在边境十分响亮,爵爷。” “我想是恶名昭彰吧。”瑞夫说道。 “当然,大家都知道您是个亡命之徒。”上校缓缓地说道。“不过您大部分的行动都和葛爵士有关。许多人都说您是有理由那么做的。” 瑞夫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我很感激这份谅解,上校。不过,目前我是为查理国王效忠的。因此,我们必须把你们送往皇室法庭。” “我可以和我的人说一下话吗?” “我不反对。”瑞夫说道。倪上校于是走向他的手下。 瑞夫抬起头,看到蓓莎依然趴在石块上。她望著他的眼神中带著懊恼舆困惑。他缓缓地将自己的剑收起,然後踱步走向她。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愉悦地坐在马背上问道。 蓓莎坐在石块上,摇晃著双腿说道:“我一直从马厩起就跟著你们。”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你为什么没有逃跑呢?” “我本来想那麽做的,但後来我忍不住想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他再次点点头。“听起来很合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插手相助呢?” “我以为你会感激我的。” “哦,相信我,我的确很感激。而我相信威尔一定更加感激的。不过。。。。。呃。。。。。。我还是感到很不解。”他扬起一道眉毛。“你为什么会帮我的人呢?” “我真的不知道。”蓓莎回答道。 他对她伸出手。“下来吧。小心别惊吓了”亚杰“。 蓓莎在他的协助爬下石块,舆他面封面地坐在马鞍上。他靠得很近,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的男性气味,以及皮革和泥土的味道。她看见他眼中和嘴角的笑意,以及他眉字之间的皱容。 ”我猜想你的马匹应该在附近吧?“他问道。 ”我借了一匹母马。“ ”借?“他再次扬起眉毛。”你真的只打算借用它吗?“ ”不。“她诚实地说道。”我本来打算偷它的。而我为什么没有那么做,这点我和你一样疑惑。“ 瑞夫思索了一会儿,然後他说道:”嗯,我很高兴你没有那么做,因为我们这里是不允许这种行为的。我昨天晚上已经向你解释过了。那匹母马在哪里?“ ”在树林中。还有,罹斯堡堡主,如果你你打算向我训话的话,你可以省省口舌。我不需要听一个烧杀掠夺的亡命之徒,对我解释什么大道理。“ 瑞夫没有回答。他轻轻地抱起她,将她放到地面上。蓓莎走回树林去,将母马牵了出来 威尔站在一旁盯著蓓莎。”她。。。。。。她在这里做什麽?“ ”帮忙我们打仗。“瑞夫嘲讽地说道。”不过,温小姐似乎救了你一命,威尔。“ 威尔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那把小刀是你的吗?“ ”是的,我想要回来。“她说道。”小刀还插在那个男人的手臂上吗?“ ”我们认为最好先不要拔出来。。。。。看医生怎么说。“威尔望着蓓莎说道。”如果现在拔出来。他可能会流血而死。“ 瑞夫问威尔道:”伤亡的情形怎麽样?“ ”哦。除了倪上校的一个手下断了腿,还有那个手臂上插著小刀的人之外,其他人的情况都还好。奈德的一节指头被割断了。他正在找。他相信应该可以再缝回去的。“ ”叫所有的人都骑上马背,我们准备动身前往耶森村。“ 他们一直到黄昏才到耶森村。那时雾气已浓,所有的马匹都开始颤抖。而那个断了腿的士兵不停地呻吟,似乎已经快撑不下去。 骑在队伍最後方的蓓莎也快被冻僵了。饥饿和寒冷令她不停地颤抖著。突然间瑞夫出现在她身旁。 ”来吧。。。。。。把你的一只脚放在我的马蹬上。“瑞夫用一只手接住她的腰,把她抱到‘亚杰’背上。他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背上,紧紧地包住她的身子,并将她紧贴向他。他胸前的盔甲很硬,但她依然感觉得到他身体的温暖。”威尔,拉著那匹母马的马缰。“ 蓓莎这才注意到威尔也在旁边。他拉著母马的马缰,然後跟在瑞夫身後,走回对伍的前方。”你怎么知道我很冷?“蓓莎的牙齿依然不停的打颤。 ”我只是猜想而已。“他回答道。 他们终于来到耶森村。那里有一楝两层楼的建筑物。里面有灯光,同时烟囱中冒出黑色的浓烟。笑声和音乐从窗户里传出来。”感谢上帝!“瑞夫说道,催促‘亚杰’快步向前走。 威尔已经跳下马背。在他还没有到门口之前,门猛然地被打开了。 ”哦,看看是谁来了?“一个声音愉悦地说道。一个女人手上拿著一个煤油灯。”呃,这不是瑞夫吗?好久不见了,狄爵士。“ ”我知道,芬妮。这里有人受伤了,你可以请医生过来吗?“瑞夫将蓓莎抱下马背,然後自己也下了马。他转身吩咐威尔指挥他们自己的人和他们的囚犯。 ”这里唯一的医生是马医。不过聊胜于无。“芬妮说道。看著这大队人马。”这是怎么回事,瑞夫?“ ”这位是倪上校,敌军的将领。“他指著倪上校说道。”他和他的手下被我们押解到皇室法庭去, 不过我们都需要一些食物和酒、找个温暖的地方下榻。“倪上校鞠个躬。”打扰您了,夫人。“ 芬妮点点头。”在我的家,我们不谈政治的问题。而且今晚外面实在太冷了。我很欢迎你们。里面可能有点挤。不过应该还算舒适。“ ”进来吧,蓓莎。“瑞夫催促她走进屋内。 这间屋子很大,里面有一张长桌和板凳,房间的两头各有一个大壁炉。桌旁坐了几个男女。正在喝著麦酒和红酒。空气中弥漫著酒味和烤肉的香味。最重要的是,这里很暖和。 蓓莎脱下身上的两件斗篷,她的红发在灯光下显得更为出色。 ”天啊,一个穿长裤的女孩。“芬妮喊道。”她是囚犯,还是你的情人,瑞夫?“ ”都不是。“瑞夫回答道。”给她一杯酒吧,芬妮。她冻坏了。“他转身走向门口。”我等一下就回来。倪上校,我们先把那个断了腿的士兵带进屋里来。“ 两个男人走了出去。蓓莎发觉屋中的女人都好奇地望著她。 ”嗯。快到壁炉前去烤火吧。你苍白得像个鬼一样。。。。。从来没有看过这种事。“芬妮催促她道。”露西,给她一杯红酒。这样可以让她恢复一点血色。“ ”我很怀疑。“蓓莎说道,感激地接过红酒。 ”你真是骨瘦如柴。“芬妮又说道。”你是狄家的亲戚吗?“ ”不。“蓓莎喝著她的酒。这时瑞夫和倪上校抬著那个受伤的士兵走了进来,身後跟著其他的人。大家似乎都很高兴终于脱离了外面的冰冷世界。 蓓莎看著-面前这两个军队的男人。内战已经夺走了他们正常的生活。明天,这些男人就要成为阶下囚,但此刻他们却很感激能够在温暖的室内饮酒狂欢。他们一边喝著酒,一边看著那些封他们抛媚眼的女人。 ”女孩们,快到厨房去吧。“芬妮吩咐女孩们道。”这些人都饿坏了。“ 女人们立刻走进厨房。端了许多美食出来。蓓莎太快朵颐吃著烤鹅、烤马铃薯和烤苹果。自从她离开葛氏城堡後,就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不过就算在葛氏城堡,她也无法尽情地享用。因为黛娜严厉的眼神总是监视著她。蓓莎相信,这是可怜的小莉薇为什么总是肚子痛的原因。 而现在,蓓莎痛快地大吃大喝,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瑞夫正在看著她。 瑞夫也不知道自己在看她。不过,坐在一旁的威尔和芬妮却注意到了。芬妮过去从来没有看过瑞夫这个样子。这一点令她感到十分惊讶舆好奇。 ”来点音乐吧!“有人喊道。”我们来跳舞!“ 蓓莎听到音乐便站了起来。她需要一个舞伴,而她的眼睛盯着用脚踏着拍子的威尔。她立刻抓起他的手,拉他站了起来。威尔感到有些惊讶,但愉悦的气氛似乎感染了每一个人,因此他跟著她开始跳起舞来。 瑞夫倾身靠著桌子,手上拿著酒杯。她就像一根蜡烛一样,他想道,瘦长的身体顶著一头橘红色的火焰。不过她的舞跳得很好。她拉著威尔加入另外八个人的行列。 瑞夫开始感到有些失落。他认为自己的舞跳得也不差。因此他放下酒杯,加入那群舞者的行列,将威尔推到一旁。他的堂弟惊讶地望了他一眼,然後微笑地走了开来。 蓓莎被一群人圈在正中央,然後瑞夫加入了她。他们尽情地舞著,乐声和苏格兰笛声愉悦地弥漫在四周。蓓莎一步也没有跳错。大家跳得越来越疯狂,直到汗流浃背。吹笛手道格停下来喘著气,而蓓莎则笑著跌坐在长凳上。 瑞夫擦拭著额上的汗,坐在蓓莎身旁。”天啊,你还真有跳舞细胞。“”杰克也是一样。“她喘息着说。”他可以跳的比谁都久,而且我很喜欢苏格兰笛。“ ”很有品味。“他说道,拿起麦酒喝了一口。然後他伸出手摸了她的鼻尖一下。仔细观察之後,他说道。”哦,我以为是脏东西。其实是你的雀斑。“但他没有将手指移开。她的绿色眼眸像火焰般注视著他。 蓓莎彷佛停止了呼吸。她无法将眼神从他身上移开。她感觉到自己全身血液沸腾,每一丝情褚似乎都紧绷了起来,彷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之间的小小空间。身旁狂欢的人群好像已变成萝境般遥远。而她又再度感觉到一股无法控制的激情反应。 突然间那股魔力消失了。瑞夫放下了他的手指,凝视著她的目光也瞥了开来。 三个男人把长桌搬到大厅中央。”来吧,小姐们。我们用跳舞来决定你们今晚的男伴。“ 其中一个黑发的男人说道。”女士们,站到桌子上来。男士们。选好你们自己的对象。如果她跳得比你久。那麽她可以自己选封象。如果你跳得比她久,那麽今晚她就是你的。如果摔下桌子就输了。怎麽样?“ 这两个提议引来一阵赞同的笑声。女人们立刻跳上长桌。男人们则往前站,指指点点地选择他们心仪的对象。然後,女孩们走到她们的舞伴身旁,第一对男女开始在长桌上跳起舞来。  . 一对对的男女开始轮流上桌去跳舞。音乐声越来越疯狂。蓓莎和其他观众一起鼓掌大笑著。但越来越快的音乐声开始令她兴奋不已。她需要跳舞。她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热闹的气氛让她的双脚如此不安。当一对男女跳下桌时,蓓莎立刻跳到桌上去。吹笛子的乐声吹得越来越快,蓓莎尽情地在桌上旋转著。 当她跳到桌边,差一点就要摔下去时,瑞夫突然在她面前,一把搂住了她。观众开始欢呼起来。瑞夫跳上桌去,蓓莎甩著她的头,将双手放在臀上舞著。她对他露出一个挑战的微笑,以及一抹挑逗的眼神。 他加入她的舞步。他抱著她,将她往上一抛,然後又接住她。她大笑了起来,试图猜测下一步会怎麽做。 观众的尖叫声和掌声几乎盖过了笛声。瑞夫突然跳下桌子。然後又飞快地跳回去,一把接住她的腰,将她扛在肩上。 他一手拿著蜡烛。另一手拿了一壶酒,然後走向楼梯。依然沈溺在舞曲及热闹气氛中的蓓莎,几乎不自觉她已成了瑞夫的奖品,正在被他扛上楼去。 第十一章 瑞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每次来芬妮这里,都是用同一个房间。他用牙齿咬酒壶的柄,然后将房间打开,走进去后一脚将门踢上。 他把蜡烛放在壁炉的平台上,将酒壶放在一张小桌子上,然后把蓓莎放了下来。 ”我赢了。“蓓莎说道,拨开垂落在眼睛前方的发丝。 ”是吗?“瑞夫用双手捧住她的脸。他吻着她的唇,他的胡渣微微地刺着她的肌肤。感觉就像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一样,然而,又带着一种无可避免,命中注定的奇妙感受。蓓莎激动地回吻他。楼下的笑声、音乐声传过来,那股韵律和热情依然命她兴奋不已。 现在的她只感觉到自己沸腾的血液、他皮肤的味道,他的唇覆着她的感觉,以及他舌上的红酒味。他的手在她身体上游移,而她则踮起脚尖,用双臂接住他的脖子,紧贴着他的身躯…… 她紧紧地抱住他。他的身体压在床垫上,片刻之后,他的呼吸沉稳起来。他们静静地躺着,楼下的喧吵声显得遥远无比。 瑞关睁开眼睛,用手肘撑着身体。他用手指抚着蓓莎的脸颊,慵懒地微笑着。”感觉好些了吗?“ ”棒极了。“她轻笑道。瑞夫笑着下了床,走到桌边去拿那壶酒。他喝了一口递给蓓莎。她也喝了一些,然后躺回床垫上。 ”我想我打破了誓言。“她又轻笑一声。 ”什么誓言?“瑞夫笑着问道。 ”莉薇、菲碧和我曾经许下下一个誓言。“她故作严肃地说道。”我们曾经发誓要舆众不同。而那当然包括不结婚。不过我不知道是否包括不能失贞。“ 瑞夫扬起一道眉毛。”菲碧是谁?“ ”黛娜的妹妹。我们三个是在凯托的婚礼上认识的。“蓓莎想起了那一天。”我们三个都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而且有被遗弃的感觉。在一个阳光普照的夏日午后,我们相遇了。三个同病相怜的女孩玩了一个稚气的游戏。“ 过去的几个小时.瑞夫完全忘了葛凯托,也忘记这个女孩为何来到他生命中,以及自己该如何处置她。他不悦地摇摇头。”我们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睡觉吧。“ 他们之间出现一抹阴霾,而蓓莎愉悦的心情消失了,取代的是一份冰冷的感觉。她猜想她无心的对话。又让瑞夫想起她是个葛家人的事实。而现在她自己也回想起来。她是个葛家人,而她刚才已经背叛了葛家,上了狄瑞夫的床。杰克会认为她背叛了他吗?或许不会。他总是不假思索凭感觉行事的。 但那份阴霾依然掉之不去。现在她该怎么辨呢?事情会有所改变吗?她又希望事情会如何改变呢? ”我不想睡。“她说道,走下床来到壁炉前方。”而且楼下还有音乐。我们下去吧。“她弯下身拾起扔在地上的衣服。 瑞夫迟疑着。但听着楼下传来的喧闹声,他心想或许那是逃避现实的好方法。因此他也开始穿衣服。 一直到清晨。所有的人才停止狂欢。整楝房子一片凌乱,桌椅都翻倒在地,食物和酒也洒得到处都是。士兵们一一倒在地板上沉睡着。 最后蓓莎也累得睡在一旁的地板上。瑞夫一把将她抱起走上楼去。他将她放在床上。然后也疲倦地睡在她身旁。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必须起来继续上路。不过他们都是成熟的大人,应该可以面封后果的。 葛凯托坐在他的书桌前。一阵敲门声让他抬起头来。”进来。“ 出乎他意料之外地,站在门口的是他的女儿。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莉薇来找过他是什么时候了。 莉薇静静地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她身穿一件略微陈旧的黄色洋装。那颜色一点也不适合她,只让她看起来更为阴郁。然后他不禁想道,他也不记得上一次看到他女兄穿着适合她的衣服是什么时候。他默默在心中告诉自己,必须提醒黛娜,替她的继女定做一些适合莉薇的新衣服。 ”我很担心蓓---蓓莎,爵爷。“莉薇终于说道。”她---她什么时候会回来昵?“她的眼中带着忧郁,双手也紧张地揪着裙子。 ”这件事比你想像中的复杂,孩子。“凯托严肃地说道。”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可--可是这样不公平,“莉薇说道,双眼露出指控的神色。”被抓的应该是我。不--不是蓓莎。你必须把她救回来。“ 凯托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给他这种挑战。 ”这件事和你无关,莉薇。“他严厉地说道。”而且我不喜欢你的无礼。你可以离开了。“ 莉薇的脸红了起来。她微微地行了屈膝礼,然后走出她父亲的书房。她站在门口,望着关上的门。她是鼓足了勇气才敢来找她父亲的,然而,不但没有达到原本的目的,反而激怒了他。 城堡的钟敲了四声,她这才想起。黛娜要她去见她。家里有几罐果酱不见了,而黛娜正在询问女仆。她要莉薇在一旁观看,学着管理仆人。 当她走在阴暗的回廊上,准备往黛娜的起居室走去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哦,这不是小莉薇,我亲爱的妹妹吗?“ 莉薇睁大了眼睛。她的腹部开始一阵翻搅。她父亲的继子莫布莱挡在她面前。他终究还是来了。而且蓓莎不在这里。 莫布莱是个高瘦的男人,有一强瘦长的脸,一双小小的棕色眼睛,以及一头奇怪的灰色头发。 换成是蓓莎,她一定不会害怕的。”我不是你-你的妹妹。“莉薇勉强说道。 ”哦。你--你真是个害-害羞的小东西,不是吗?“他嘲讽地模仿她道。然后他伸出手,试图抓住她的肩膀。 莉薇向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双眼中带着惊恐的神色。”不要碰-碰我!“ 他又嘲讽地笑了。”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嘛,小妹妹。“ ”不!“莉薇飞快地从他身旁钻过去。 莫布莱看着她离去,唇上带着一抹微笑。她长大了,几乎已经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似乎比她的年龄还要高,而且发育中的胸脯十分诱人。不过,她依然是个不快乐的小东西,而且要欺负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他一向喜欢有挑战性的女人。 他继续微笑着。如果这次他能征服她.那将会是十分有趣的经验。四年前他尝试时,莉薇几乎歇斯底里,就好像抢小孩子的蛋糕一样。 他走到凯托的书房前敲了门,然后打开门走了进去。 凯托看到莫布莱。惊讶地站起身来。”布莱,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 ”在这埸战争中,有很多家庭都因立埸不同而支离破碎。“布莱和他握了手。”虽然我不同意你的立埸,但我还是尊重你的决定。“ ”嗯。“凯托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哦,原谅我。。。。。“他又站起身来。”喝点酒吗?“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酒,将一杯递耠布莱。”你的随从都已经安顿好了吧? “哦?”凯托惊讶地扬起一道眉毛。“现在在乡间独自旅游是很危险的。你打算待多久呢?” 布莱露出一个不悦的表情。“如果我在这里不受教迎,请你直说吧,爵爷。” “你身属皇室的支持者,在我这里的确有些不方便。”凯托说道。“但身为我的家人,你当然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我来这里完全是想要和家人叙旧的。我很遗憾没有能够参加你的婚礼。” 凯托喝了一口酒。然后点点头。虽然布莱不知道,但凯托十分清楚。他之所以没有去参加他婚礼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巴黎的一个监狱坐牢。 “我刚碰到了莉薇。”布莱说道。“她现在已经是个小女人了。一点也不像过去的那个小丫头。” “是的。”凯托说道。“一点也不像。”他拉了仆人铃。“你在长途跋涉后一定累了吧?啊,贝里,陪莫先生到客房去,并吩咐一个仆人服侍他。” 仆人鞠躬,然后陪莫布莱走到门口。 “等你梳洗一番之后,我陪你去见葛夫人。”凯托说道。 门被关上之后,凯托坐在椅子上,喝着他的红酒。莫布莱到底在这里做什么,监视他的行动吗? 但绝不能让他知道葛氏城堡中藏着宝藏的事。那是葛凯托为国会所筹募的资金。等到时机成熟可以行动时,莫布莱绝不能在这里。 凯托的唇上泛起一抹微笑。但那----不是喜悦的笑容。那些财宝是他准备一石二鸟的工具。狄瑞夫准备为国王卖命,好夺回他家族的领地。因此,如果他得知葛氏城堡中的这些财宝,一定会想尽办法掠多的。但这正是凯托设下的陷阱。到时候,如果杰克的女儿真的是无辜,那么等到狄瑞夫落网之后,她自然会重获自由。 第十二章 “我们今天晚上一定到不了目的地。”威尔说道,抬起头望着灰暗的天空。 “的确。”瑞夫回头望着身后的人马。每个人看起来都眼睛通红,一副宿醉的模样。他们拉着马缰,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背上。 蓓莎骑在瑞夫身边。她同样感到疲惫不堪。一路上她很少开口说话。蓓莎的沉默当然和昨晚发生的事有关。接下来会怎么样呢?现在的她算是一个快乐的俘虏吗?她不断地偷瞄着瑞夫的脸,但他始终面无表情。自从他们起床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单独说话。从一大早,瑞夫就忙着叫他那些喝醉酒的士兵起来上路,而且他的态度显然不是很高兴。 倪上校从后方骑马过来。“看起来好像要下雪了。” “是啊。”瑞夫说道。“你们有帐篷吗?”  . “是的。”倪上校回答道。“我们有足够的装备。你不和我们一起来吗?” 瑞夫摇摇头。“不,我会叫威尔和一半的人马护送你们到皇室法庭。其他的人则和我一起往罗斯堡的路回家。” 蓓莎猛然抬起头。这是她首次听到他的计划。不过,不管去哪里,对她而言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了,上校。”瑞夫倾身握了握倪上校的手。“希望下次能够在不同的场合见面。” “我也是。”倪上校说道。“祝你们一路顺风。” “威尔,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想你可以在一个星期内回家。如果有事耽搁的话,别忘了派人捎个信。” “我知道了。”威尔说道。 “一路顺风。”蓓莎说道,然后就和其他十五个士兵跟在瑞夫身后,往另一条路走去。 他们骑了一段路之后。瑞夫站在一个小丘上,看着另一队人马离去。然后他又转身开始往前走。 蓓莎突然想到刚才他说的话。“这里就是罗斯堡吗?这是你们家族的领地吗?” 瑞夫起初没有回答,然后才小声地说道:“曾经是。” 蓓莎没有再问下去。当他们骑过那片土地,她感到一股阴影笼罩着他。没有人开口说话。唯一的声音是马蹄声和萧萧的风声。 瑞夫的心情沉重不已。他早就知道走这条路会有这种后果,但这是回狄家村最快的捷径。他本来以为自己够坚强,在打了一埸胜仗之后。应该不会被过去的阴影所困扰。但他们越靠近罗斯堡,他的情绪就越来越阴沉。 当他们来到那里时,他转身严肃地对乔治说道:“我在这里和你们分开。带其他人先回狄家村,我等一下再和你们碰头。” 乔治似乎感到很不安。他知道这是哪里。“你确定吗,主人?” 瑞夫点点头。 “我们要去哪里?”蓓莎问道。 “你和乔治一起走。”瑞夫说道。然后他骑起‘亚杰’,往一片荒芜的土地走去。 “走吧,小姐。”乔治来到蓓莎身边。“主人等一下就会跟上来。” 蓓莎皱起眉头。和乔治一起往前走去。几分钟之后,她停下来说道:“我要到后面去一下。” 乔治点点头。在荒郊野外,要上厕所是很容易解决的事。 蓓莎掉头往后方骑去。她看到瑞夫停在前方的一座小丘上。他坐在马背上。瞭望着山谷下的景色。他脸上的表情严肃得令她感到害怕。她突然间希望自己没有离开乔治。 当她正准备转身离去时,瑞夫转头看见了她。他望着她的双眼空洞无比。她突然想到他昨天说过的话。她对他一无所知。他昨天曾经这么说过---是昨天吗?而她一直到现在才明白。他们昨晚继续的记忆,像水晶一般地破碎了。 “过来吧。这是你想要看的。”他用嘲讽的声音喊道。 蓓莎并不想去。但她已别无选择。她骑着马走上小丘,来到‘亚杰’身边。 “这样你就可以看看葛家人的杰作。”瑞夫说道。“你看吧!”他用马鞭指着前方说道。 蓓莎看着小丘下的山谷,看到一个黑色的废墟。曾经是红色的砖块现在一片漆黑,倾倒的城墙,边缘已残破不堪,但依然看得出过去宅院的痕迹。倒塌的烟囱,破碎的窗户玻璃,都依然躺在庭院的草地上。到处长满了杂草和矮树鼗。 蓓莎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一片荒无。 “我就是在那楝房子中出生的。”瑞夫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当年,葛乔治站在那扇门口杀死我父亲时,我才八岁。他们放了一把火烧毁了我的家园。他们把狄家人赶出这片土地,开始我们的放逐生活。” “杰克说你父亲是自杀的。”蓓莎说道。“葛乔治没有杀你父亲,是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是的,他之所以自杀,是为了避免承受被误控为叛徒的羞辱。”瑞夫说道。“他之所以自杀,是不想让他自己儿子,亲眼目睹他在大庭广众下,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斩首。而那个二十年来,他称之为是朋友的人,正是造成他死去的原因。” 蓓莎望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看着眼前的这片废墟。他脸上的表情可怕得吓人。他甚至已经遗忘了她的存在。 “葛乔治背叛朋友的代价。是得到罗斯堡领地所有的税收。”他冷冷地说道。“我曾经想过,要用葛凯托的女儿当人质,来换取那些所有权当赎金。不过没想到―――”他停顿下来,望了蓓莎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我曾发誓要为我父亲报仇,因此我一定会做到。我要葛凯托为他父亲的背叛付出代价。” 蓓莎惊恐地发现,他的每一个字都不是随便说说的。但在内心深处,她也为他的失落感到痛心。一个八岁的孩子,失去了父亲,被赶出自己的家园流亡在外,被迫当个亡命之徒。一个父亲死于非命的八岁孩子。 “你母亲呢?”她试探地问道。 “在我们被驱逐之后的五个星期,她在生我妹妹时死去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她死去的原因,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帮助一个逃亡的女人。一个叛徒的寡妇。婴儿也在几个小时之后死亡了。” “哦,天啊!”蓓莎试图不去想那个画面。一个八岁的男孩看着自己的母亲,听她在生产过程中尖叫,无助地看着她受苦,承受她死亡的事实,最后自己变成一个没有家的孤儿。但这是不对的。如果瑞夫一心只想着报仇,这两个家族间的仇恨会世世代代没完没了。最后只会毁了所有的人。 “凯托并没有害死你父亲。”她说道。“他自己那时候也是个孩子,就像你一样。你不能让他为他父亲的行为负责。” “因为你是葛家人,所以你会这么说。”瑞夫说道。“真奇怪,为什么我总是会忘记你的身分呢?” “这是我无法控制的,瑞夫。” 他没有回答,继续坐在‘亚杰’背上,盯着他那个被毁成废墟的家园。 蓓莎拉起马缰。诚实地说道:“我永远是个葛家人,而你也承认不会忘记这个事实。我不能待在狄家村。身为人质,我对你一点用处也没有。我对你永远不会有任何意义。我永远会是你的敌人。” 他望着她,眼中一片空白。“从这里往南走,离葛氏城堡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回家吧,回到你所属的葛家去。” 蓓莎骑马下山丘,然后往南走去。她没有回头,但她知道那个男人依然坐在马背上,俯视着山谷,一心想着他的复仇。 蓓莎问了好几次路,终于看到了葛氏城堡。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她骑到城堡的大门口,守守狐疑地望着她。当她通报了自己身分后,守卫打开了门,然后回头喊道:“通知康中士过来。那女孩回来了。” 蓓莎下了马,站在门口等着吉尔。一个人质奇迹似地被放回来,这样的欢迎似乎显得很不热情。 吉尔快步走了过东。他正在用晚餐,脖子上依然围着餐巾。他讶异地盯着蓓莎,片刻之后才说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是逃出来的。”她说道。“他们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呢?” “葛爵士正在用晚餐。”他说道。“不过现在你可以进来了。跟我来。” 蓓莎本来想告诉他,她很清楚到饭厅的路怎么走。但她决定保持沉默,像个囚犯般跟在他身后走去。 在饭厅中,凯托无奈地和莫布莱对谈着。不过他的来访却让黛娜完全变了一个人。布莱是出入宫廷的人。他的衣着时髦。举止彬彬有礼,而且说话总是带着调情的意味。黛娜一脸容光焕发的模样。凯托则不然。 “如果你喜欢打猎,布莱,我可以--”凯托说到一半时,吉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抱歉打扰您用餐,爵爷。不过---” “没关系,吉尔。”凯托放下餐巾站起身来。他没有看到站在他身后的蓓莎。“来吧,我们到我的书房去。失陪了,亲爱的。”他对他妻子说道,然后走向门口。这时他惊讶地停住脚步。 “蓓莎,天啊,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是刚才回来的,爵爷。”吉尔在蓓莎开口前说道。“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大门口。” “你还好吧,孩子?没有受伤吗?” 蓓莎摇摇头。“没有,爵爷。不过我很疲倦。说来话长。” “当然。来吧,我们私底下谈。” “什么事,爵爷?”黛娜的声音传了过来。 “蓓莎回来了。”凯托说道。“真是奇迹。不过我想听听她怎么说。”他关上门。然后他带着蓓莎往书房走去。吉尔跟在他俩身后。 在书房中,凯托惊讶地望着蓓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抓错人了。”她说道。“不过我想您已经知道了。” “是的,我猜狄瑞夫那个混蛋的目标是莉薇。”他眯起了眼睛。“你有没有受到伤害?” 蓓莎摇摇头。“绑架的过程有点可怕,不过当我一到狄家村,就一直受到不错的待遇。” “她说她是逃出来的,爵爷。”吉尔用尖锐的眼神望着她说道。 蓓莎犹豫了一下,凯托则眯起了眼睛。 “是的。”她说道。她怎么能够说出事实呢? “她骑了一匹母马,爵爷。”吉尔说道。他依然怀疑地望着蓓莎。 “狄家的马吗?” “是的。”蓓莎回答道。 “是你偷的吗?” “我想您可以这么说吧。”她微微地摇晃着身子,然后用手扶着椅背。她实在无法应付这样的审问。至少不是今晚。“我个人觉得只是借用罢了。” “从狄家村逃亡并不容易。”吉尔说道。 蓓莎疑惑地望着他。他在暗示什么? “我们必须把马送回去。”凯托说道。“我不想让姓狄的指控我偷窃。” “我们把马骑到边境,然后它可以自己找路回去。” “是的。顺便送个信给我们的朋友狄瑞夫。”凯托严肃地说道。他转身面向蓓莎。“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 蓓莎低头望着自己男人的装束。“我的衣服在绑架过程中撕破了。”她解释道。“这些衣服是他们给我的,那里没有女人。”她补充说道。 凯托点点头。“这我听说了。”他仔细地端详着她。“你在那里有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消息是有用的,爵爷。” “你知道他们军队的情形吗?” “很有效率,爵爷。而且他们是支持国王的。” 凯托站在那里望着蓓莎。她说的是实话吗?她真的是逃出来的吗?刚才她似乎有些迟疑。她这次的归来是狄瑞夫的诡计之一吗?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逃得出戒备森严的狄家村呢?而且还偷了狄家的一匹马。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女孩。他能够信任她吗?他不知道。 他注意到她的手抓着椅背。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一点是确定的。这个孩子累坏了。 “我们明天再说吧。”他说道。“莉薇看到你会很高兴的。她一直很担心你。葛夫人说,莉薇最近生病了,一直躺在床上休息。你去看看她吧。” “当然,爵爷。”蓓莎行个礼后离开了房间。 当她一打开莉薇的房间,立刻就忘了自己的不愉快。 莉薇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被罩紧紧地拉到下巴。她的身体僵硬得彷佛像是躺在棺材里一样。蓓莎的心猛然跳了起来。凯托说她生病了,而她看起来简直像是快死了。 “莉薇?” “蓓莎!”莉薇猛然坐起身,蓓莎的忧虑立刻消失了。莉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事。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莉薇的表情惊讶无比。然后她盯着蓓莎的装束。“你穿长裤!” “是的,是我没错。。。。。还有。我的确穿着长裤。”蓓莎关上门走到床边。“你为什么躺在床上呢?你父亲说你生病了。” “是啊。”莉薇抓起蓓莎的手。“哦,我好高兴!高兴看到你。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穿这种衣服昵?”她的黑眼睛中带着神采,而她的脸颊也红润起来。 蓓莎坐在床边。“说来话长。” “告诉我!”莉薇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蓓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间她想要对莉薇诉说心中所有的苦。莉薇又催促道:“告诉我。”然后蓓莎开口说话了。  . 她试图把事情描述得很轻松,但莉薇从她自嘲和讽刺的口吻中,听出了她的不快乐。而她明白,在她心目中一向开朗、活泼的蓓莎,现在却深深地受到了伤害。 莉薇被她的故事感动了。“你爱他吗?”最后她问道。 蓓莎苦笑了一声。“爱?我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莉薇。我想我是爱杰克的。。。。。。或许我只是很依赖他,因为他是我唯一拥有的。不,我不认为我和狄瑞夫之间的是爱。” “那么是什么呢?”莉薇问道。 蓓莎望着远处,感觉到莉薇的关心所带来的温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的确,那么是什呢?热情、刺激、好奇?也许是全部。就算它们之间有什么---即使她曾经感受到过某种情感-可以确定的是,狄瑞夫并没有那种感觉。她永远会是他的敌人。 “反正不是爱就是了。”蓓莎耸耸肩说道。“我不认为我这一生曾经感受到爱过。” “我爱你。”莉薇说道,倾身搂住蓓莎纤瘦的身体。“我爱你。” “哦,莉薇!”蓓莎望着她的眼睛,泪水开始滑落她的面颊。“你看看你把我都弄哭了 。” “有时候哭-哭泣是好的。”莉薇也开始掉下眼泪。 片刻之后,蓓莎挣脱开莉薇的拥抱。“我只是太饿、太累了。”她勉强微笑说道。“我是从来不哭的。” “你刚才不是哭了吗?”莉薇也微笑说道。 “我们两个真是一对。”蓓莎说道,然后望着旁边小桌上的一盒食物。“这是你的晚餐吗?我可以吃一点吗?” “我不饿。”莉薇说道,把盘子推到蓓莎面前。 “你确定吗?”蓓莎拿起一只鸡腿。然后瞥了莉薇一眼。“我已经告诉你我的故事了。现在换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装病呢?你到底在躲避什么?” “布--布莱。”莉薇躺回枕头上说道。“他在这里。” “他怎么了?”蓓莎一边吃着鸡腿、一边问道。 莉薇思索着,试图回答蓓莎的问题。她每次一想到他,就忍不住感觉嫌恶及恐惧。而那份感觉令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总是选择逃避。 她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我不-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杀了他。”她无助地看着蓓莎,而蓓莎似乎对她的话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这就是蓓莎与众不同的地方。似乎没有任何事会令她惊讶。 几分钟之后,莉薇说道:“我不会帮你杀他,不过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倒有一、两个诡计。可以令他很不舒服。” 莉薇的眼睛一亮。“什-什么诡计?” 蓓莎微微一笑。“我会告诉你的。不过首先你必须下床,让自己恢复精神。如果你一直躲在这里,我们是无法整这个叫布莱的家伙。” 莉薇没有说话。蓓莎真的会是布莱的对手吗?在他面前,她总觉得自己好脆弱。像一只被猫追逐的小老鼠。不过,或许有蓓莎在这里,她可以坚强起来。“好吧。”她说道。“我明天早上就会下床的。” “太好了!”蓓莎鼓掌说道。 蓓莎知道她目前无法解决自己的问题。因此,或许替莉薇烦恼她的问题,可以稍微让她分心。此外,如果还可以动动歪膦筋整人的话,其实也不错。 第十三章 就算蓓莎不知道莉薇对莫布莱的嫌恶,她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就讨厌他。那天下午,当她在黛娜的起居室中黛娜介绍他时,他只瞥了她一眼,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葛家的穷亲戚对他根本毫无利用价值。 “我丈夫是个十分慷慨的人。”黛娜嘲讽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竟然有人会接济自己半个兄弟的私生女。” “的确是个没教养的野女孩。”布莱喃喃说道,望着站在窗进的莉薇和蓓莎一眼。 “莉薇。”黛娜严厉地喊道。“过来这里和莫先生魏括。我不知道你最近是怎么了,变得道么没有规矩。总是和蓓莎窝在一起。我相信她有很多家事等着她去做的。” “我父亲说蓓--蓓莎可以陪--陪我。”莉薇结巴地替蓓莎辩解。 “亲爱的,我相信你父亲一定希望你同时好好招待家中其他的客人。”黛娜尖酸刻薄地说道。“莫先生想去参观马厩。我建议你陪他去。蓓莎要去照顾婴儿。” 莉薇焦急地看着蓓莎。蓓莎封她眨了个眼,然后往房门口走去。 “葛爵士今天早上特别吩咐我陪着莉薇,夫人,直到她的体力稍微恢愎过来。如果她要到屋外去,那么我现在马上去帮她拿件外套。不过现在已经快接近傍晚了,外面的空气似乎嫌冷了些。” “好吧!”黛娜改口说道。“我没有注意到天色已经晚了。”她猜想凯托或许真的嘱咐这个女孩陪伴莉薇,而她是不敢擅自违抗他的。 “如果外面太冷,或许我的小妹妹可以陪我去逛逛画廊。”布莱建议道。“我很想和你叙叙旧,我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在我印象中,上次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小女孩呢。” 他的笑容尤其邪恶,蓓莎厌恶地想道:邪恶而且不可信赖。他在刻意骚扰莉薇。这点蓓莎可以感觉到。不知什么原因,莉薇很畏惧他,而他十分清楚道一点。他显然对于这样玩弄她感到十分得意。 “真是个好主意。”蓓莎说道,挽起莉薇的手臂,“我们陪莫先生到画廊去吧,莉薇。” 这不是莫布莱所计划的。他可不想和这个佣人身分的野丫头作伴。不过他一心想要捉弄莉薇,而他认为,等到他和两个女孩独处,一定很快就可以把蓓莎支开。 在狭窄的走廊上,布莱立刻挽起莉薇的另一边手臂,故意让蓓莎没有行走的空间。布莱完全地忽视她。“所……所以啦,小……小妹妹,”他嘲弄地说道。“我本--本来希---希望你会更--更熟诚地欢-迎迎我的。” 蓓莎顿时愤怒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欺负弱小呢,你这个混蛋!“ 布莱看起来惊讶不已。一时间莉薇忘了自己的恐惧,几乎笑出声来。 ”你看起来就像一只穿着西装的甲虫。“蓓莎继续说道:“不过我猜你大概已经习惯这种伪装。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衣冠禽兽吗?像你这种。” 布莱愤怒地冲向她,蓓莎很快地闪躲开来。”你抓不到我的,甲虫先生。“她嘲弄道。 ”懦弱的家伙,不敢欺负和自己一样大的人,只敢选择欺负弱小。“她往前躲在走廊的一角,看着布莱气得脸色裴红。 ”说不出话来了吗?你看,莉薇,这个家伙没辙了。“她一个飞快的动作,打开走廊旁,自己的房门冲了进去,然后一把抓住莉薇也将她拉进房中,又立刻关上房门。 莉薇笑得停不下来,她倚靠在门上边笑边喘息着。 ”你的胆子好大。“莉薇说道。”你怎么敢说那些话呢?“ “哦,那根本没有什么。”蓓莎嗤之以鼻地说道。”我还知道更恶毒的话呢。这样一来,他不会原谅你的。”莉薇说道。 “但愿如此。”蓓莎愉悦地说道。“我才不要那个恶棍的原谅。反正好戏才刚开始而已。等到我整完他,看他不夹着尾巴逃跑才怪。” 她轻轻地将门开了一条缝。走廊上空无一人。“你知道他的房间是哪一间吗?” “我们下--不能过去的。”莉薇惊恐地说道。 “他不会逮到我们的,别担心。不过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的房间嘛?” 莉薇摇摇颐。“贝里会知道的。” “太好了。那你去问他。来吧,现在我们必须去厕所。”她拿起她的斗篷披在肩上。 “为什么呢?”莉薇问道。 “不是要去上厕所。”蓓莎溜出房外。“走吧。”她拉起莉薇的手,往厨房的楼梯跑去。她来到厨房,拿起一盏灯,然后拉着莉薇走进厕所,她把灯交给莉薇。“你拿着。” “我们在找什么呢?” “蜘蛛。”蓓莎说道。“她们喜欢躲在厕所的角落中。有时候会有红色的大蜘蛛。他们会咬人。 莉薇不知道蓓莎究竟想做什么,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 ”啊,找到了。哦,好大一只啊。“蓓莎蹲在地上喃喃锐道。她从口袋中拿出一条手帕,小心地将蜘蛛包在里面。”我们再找找看有没有别的。“ ”有人来了。“莉薇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于是紧张地说道。 ”有什么关系,没有人会管我们在厕所做什么的。“蓓莎又抓起一只蜘蛛放在手帕中,继续低低头找着。当她终于抓了六只之后,才伸手将门打开。 一个女佣站在外面。”晚安,小姐。“女佣睁大眼睛看着蓓莎和莉薇走了出来。”晚安,莉薇小姐。“ ”晚--晚安,可恶。“莉薇把油灯交给她,然后跟在蓓莎身后,静静地走回厨房。 ”去问那个混蛋到底住在哪一间。“蓓莎小心地拿着手帕对莉薇说道。”快一点。因为她们开始有点不安分了,我可不希望自己被咬。“ 莉薇点点头,走到佣人正在用餐的餐桌旁。贝里正在吃晚餐。蓓莎则走回阶梯旁等莉薇。 ”怎么样呢?“ ”他住在东翼的房间。不过贝里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在里面。“ ”嗯。“蓓莎敲起眉头。”这样就难了。“她若有所思地望着莉薇。”如果他在里面,我们必须引开他,你做得到吗?“ ”和他单独相外“莉薇猛烈地摇摇头。 ”只要一分钟就好了。“蓓莎催促道。”我不会离你太远的,我向你保证。“ 莉薇勉强挺直肩膀。”你保--保证吗?“ ”我保证,来吧。“她往走廊走去。莉薇犹豫地跟在她身后。 她们停在莫布莱的房门口。蓓莎倚靠在墙上,示意莉薇敲门。 莉薇站在那裎,双眼无神地盯着门,一直不敢抬起手来。蓓莎终于忍不住伸出手,用力地敲了门。莉薇往后退一步,脸色苍白不已。 门被打开了。莫布莱用那双小眼睛望着门外的访客。”什么事?“ ”黛,黛娜。“莉薇几乎是尖叫出声的。她紧张地指指黛娜的起居室。 布莱没有再开口多问,只是把房门砰地一声关上,然后往黛娜的起居室走去。莉薇用身体遮住蓓莎,但还好他没有回头看。当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蓓莎立刻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来吧,把这些放在他床上。快一点,我留在这里把风。如果有人来,我会吹口哨通知你。“她一只手抓着手帕,另一只手则打开房门。 ”快一黠“她催促莉薇道。 莉薇勉强接过手帕,然后进到房间。蓓莎站在门口,左右张望着走廊。“掀起他的被罩。”她小声指示莉薇。 莉薇的心猛烈地跳着,几乎无法呼吸。但她听从了蓓莎的指示,把被罩掀开,将蜘蛛甩在床上。 ”现在把被罩再紧紧地塞回原状。“蓓莎说道。 莉薇将被罩塞回床垫,然后兴奋又紧张地走出房外。 ”好了,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她们会躲在温暖的棉被中。然后等到那个家伙上了床,她们最喜欢的就是温熟、潮混的人体了。猜猜那舍是哪里。“蓓莎淘气地微笑着。”明天早上他起床时,舍发现自己全身布满了红点。“ ”他们有毒吗?“ ”不会致命。“蓓莎严肃地回答说。”我说我不会杀了他的。“ ”哦,我真希望可以看到他那个样子。“莉薇说道。 ”明天在早餐室中就会有好戏看了。“ 布莱停在黛娜的起居室门口,抚平身上衣服的皱褶。他依然没有从下午蓓莎封他的羞辱中恢复过来。过去从来没有人这样侮辱过他,因此他感到手足无措。他不能向葛爵士或黛娜告状。他怎么能够承认自己欺负莉薇的事实呢?而更糟的是,莉薇亲眼目睹了一切。她看到他成了蓓莎的手下败将。他一定会想办法报愎的。他一向是个愎仇的高手,等到时机成熟,到时反击的滋味会更甜美。 他敲敲门走道黛娜的起居室中,然后鞠了个躬。“葛夫人……我能为您效劳吗?” 黛娜正在写信。她放下手上的笔,抬起头微笑道:”哦,真高兴你来陪我,莫先生。最近生活有些沉闷。我们很少有访客。的确,谁会想要来一个全副武装的军营拜访呢?”她不悦地继续说道:“当然,我丈夫必须做他该做的事,不过,我却很想念社交生活。有个人谈话,聊一聊当下流行的事物,你也知道,我根本完全不晓得,现在宫廷流行什么。”她用手摸了摸自己华丽的礼服。“我猜你一定觉得我很土气吧。” ”一点也不,亲爱的葛夫人。“布莱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您既高贵又优雅。宫廷中没有人比得上您。“ 黛娜发出清脆的笑声。”你是在奉承我,先生。不过请你继续说下去。“她摸着他的手。“告诉我宫廷里面的事。皇后陛下最近怎么样了?我真希望我可以继续在宫廷中服侍她。”还有可怜的丽怛公主。真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不是吗?“ ”我两个月前在牛津待了一阵子。“布莱魏道。”皇后和公主都很好。“他没有提到的是,自己早已被宫廷和上流社会唾弃与驱逐,而他只是远远地从街上看到国王和皇后,从教堂走出来罢了。 ”我希望我能够说服我丈夫……“黛娜停顿下来,用手帕拭着微湿的眼角。“原谅我,莫先生。我实在不该这样批评我自己的丈夫,只是我觉得好…好丢脸。我对皇室一向是最忠诚的,没想到今天却落得这个局面……原谅我。”她重复说道,然后将脸埋在手帕中。 布莱拍拍她的膝盖,锐利的小眼睛中发出光芒。他感觉到这是个有利可图的机会。”亲爱的夫人,有时候,人必须凭自己的良知行事,即使与义务相违。“ 黛娜抬起头来。”先生,你的意思是……“ 布莱轻轻咳嗽一声。”个人的忠诚,个人的良知,我认为,虽然您的丈夫选择了不同的路,他不会希望您违背自己的良知。而您和我都知道,葛爵士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违抗国王就是违抗上帝。国王才是合法的统治者,他是上帝的代言人。“ 这样的言论在黛娜耳中简直是天籁。”不过我很为我丈夫担心。“她喃喃锐道。”等到这些人被国王的军队征服,会发生什么事呢?这是严重的叛国罪啊。“ ”这的确是个严重的问题!“布莱说道。”而且葛爵士没有想到,后果是他的亲人会和他一起遭泱。“ 黛娜颤抖了一下。”我的父亲也在考虑支持国会。到时我会个投靠的对象都没有。“ ”或许------不,我不能……我不能建议这样的事。“他站起身开始踱步,一脸忧愁的模样。 ”哦,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黛娜恳求道。 ”只是……葛爵士如此热诚地接待我,这样说太不感恩了…然而,夫人,我却无法忍受看您这样受折磨。“他走回沙发旁,握起她的手。”请您一定要信任我。“ ”哦,我当然信任你了。“黛娜紧握着他的手。”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她的眼中带着热切的神情。 ”或许您可以背着您的丈夫,对国王表示忠诚。“ ”背叛我丈夫!“ ”不尽然是如此。不过或许您可以私底下支持国王。“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凯托是个很有势力的男人,他对国会的支持,对皇室将会造成很大的杀伤力……而且会影响许多游移不定的人。如果他自己的家族开始分裂,那么他的影响力就会大为减低。而莫布莱便可以向皇室邀功,重新取得自己在宫廷的地位。 ”怎么做呢?“黛娜轻声说道,丝毫没有察查布莱的坏心眼。在他开口回答之前,门被打了开来。 ”天啊,你跪在地上做什么?“凯托说道,”我妻子已经名花有主了。“ 布莱立刻站起身。”哦,爵爷,我……我……“ ”莫先生只是在帮我看刺绣的图案罢了。“黛娜平静地说道。 ”我明白了。“凯托说道。”或许我可以帮忙。“ 黛娜对他微微一笑。”爵爷,除了战争的事之外,你知道你对其他的事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凯托耸肩道。”或许吧。“他伸手拉了佣人铃。 ”有什么事让你烦心吗,爵爷?“黛娜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一只手放在他手臂上。 ”只是道场该死的战争。“他简洁地说道。”啊,贝里…拿一些酒过来。“ ”您到底在烦些什么呢,爵爷?“布莱假装关心地问道。 ”讨厌的你在这里作客,还有对温蓓莎的怀疑…“凯托在心中想道。 ”两个女孩在哪里呢?“凯托问道,藉机避开他的问题,”该吃晚皈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黛娜锐道。”要我派佣人去找她们--或是找莉薇过来吗?“她微笑的看着丈夫说道,”我一直在想,爵爷,或许我们太快把蓓莎看成自已人了。我不认为她对莉薇有好的影响。尤其是在她这一次逃亡回来之后,这真是太可怕了。我知道你不想拒绝你哥哥的孩子,可是……可是我觉得在这个家中,她最好还是担任佣人的角色比较恰当。“ 凯托试图控制他的不悦。在这一点上他不想和黛娜妥协。”我不同意,夫人。是她劝莉薇下床的,而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我还是坚决要把她当成这个家的一分子--至少目前是如此。“ 黛娜看起来十分沮丧。”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凯托摇摇头。”亲爱的,我不想让你为这些事烦心。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下。啊,贝里“管家拿着酒回来了。”去告诉莉薇小姐和温小姐,我们在十分钟内用晚餐。“ ”是的,爵爷“。贝里走了出去。 黛娜没有再说话。莉薇和蓓莎在几分钟之后走了进来。黛娜封莉薇微笑着,并吻了她一下。”真高兴看到你好一些了,亲爱的孩子。“ 莉薇微笑了一下,然后抹了抹脸颊走开了。 凯托在晚餐中显得有些安静,只有黛娜和布莱不停地在说话。他一直在观察蓓莎。她很少说话,只有在被问话时,才礼貌地回答。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她是狄家的间谍。然而,他一也感觉得到,她对于被绑架的整件事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尤其是当他问狄瑞夫的时候。或许吉尔是对的,康中士认为温蓓莎似乎和狄瑞夫有什么关系。 他决定要再和蓓莎谈谈。再把事情问清楚一些。 晚餐之后他把蓓莎叫到他的书房中。她站在他的书桌前面,显然一副很不安的模样。凯托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她。 “你和狄瑞夫说过几次话?” 蓓莎思索了一下。”只有一次。那是我刚到的第一天,他以为我是莉薇。“ ”他很生气吗?“ “起初是如此,然后他明白这是他手下所犯的错误。因为我借了莉薇的斗篷,而命令要他们抓那个穿蓝色斗篷的女孩。” 莉薇已经告诉过凯托关于那件斗篷的事。目前为止她说得并没有错。“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 她平静地回答凯托道:“我大部分的时间都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我试图偷一个雪橇,想从河流逃跑,可是被警卫发现了。”她望着他的眼睛。 凯托皱起眉头,”而你最后是怎么逃跑的?“ “他们有一群人去出任务,我混在他们中间。当我们来到狄家领地的外围时,我就溜走了。” 凯托摸着他的下巴,开始感到松了一口气。目前为止他找不出她的破绽。他看着今天早上收到的一个包裹。”当你在那里时,有没有听说一个叫雷爵士的军队被攻击的事?“ “当我逃走的晴候,狄瑞夫和他的一些手下都不在村内。”她小心地回答道。”我被关在小屋中时,并没有听到他们的什么计划。”这一点的确是真的。“有军队被攻击了吗,爵爷?” “显然是如此。”凯托说道。然后他站起身,开始在房中踱步。“你知不知道狄瑞夫想勒索什么样的赎金?” “不知道。”这是蓓莎首次真正说了谎。她的脑海中浮现瑞夫痛苦的眼神,愤怒凝视着他那毁坏的家园。她又听见了他嘶哑的声音,描述葛家是如何封待他父亲和他的家……告诉她他希望藉由绑架莉薇得到什么。想到他内心的悲痛,蓓莎简直无法忍受。她又怎么能告诉凯托呢! 凯托望着她的眼睛,立刻知道她在说谎。如果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为什么要说谎呢? 他停在壁炉前方,双手放在平台上望着她。“狄瑞夫知道莉薇斗篷的颜色。这表示他对这里的情况一清二楚。还有,他怎么知道你们会在吊桥下溜冰呢?” “我不知道。”蓓莎说道。 “我猜想或许城堡里有间谍。”他微笑地说道,眼睛盯着她的脸。 蓓莎顿时觉得不安起来。她脑中想的尽是瑞夫在凯托的宴舍中,大快朵颐葛家的烤肉,偷听着敌人的谈话。看着她和莉薇在冰上溜冰。他一点也不畏惧被逮到的危除,眼中始终带着淘气的光芒…。还有,那是他第一次吻她…… 她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我想那是有可能的吧,爵爷。” 凯托突然微笑了起来,然后说道:“好了,其他的事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很高兴你平安回来。还有,我知道莉薇也很高兴。她需要一个伴。你可以去陪她了。” 蓓莎离开之后,凯托继续在房中踱步。现在他确定蓓莎对他隐瞒了什么。她根本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不过,如果她是狄家的间谍,那么或许他可以反过来利用她。只要她不知道他在怀疑她,那么她甚至还有些用处。他可以故意让她取得错误的讯息,反摆狄瑞夫一道。 还有,刚才莫布莱在他妻子的起居室中搞什么鬼!他才不相信他们是在讨论刺绣的事。 他必须想办法赶快摆脱布莱。 他没有想到,已经有人动手赶走布莱了。布莱在晚餐之后,因为喝了太多酒,很早就上床睡了。那些红色的蜘蛛窝在温暖的人体旁,在他的皮肤上爬来爬去,尽情地享受着甜美的肉体之驱。醉醺醺的布莱不停地翻着身,在睡梦中不适地蠕动着。 第二天早上,佣人敲了门替他送热水道来。“这里有一盆刮髫水,您的靴子也擦干净了。” 布莱坐起身,感觉到颈疼不已。他将手伸到被单下,搔着他的大腿和胯下。他感觉到一个东西碰到他的手指,于是掀开被单。红色的大蜘蛛在他身体上爬着,他不禁发出一声尖叫。 佣人惊讶地盯着他。“她们是从哪里来的?这些蜘蛛!” “我知道是蜘蛛,你这个笨蛋!”布莱跳下了床。“杀死他们,”他望着自己红腥的腿,上面布满了杠色的疹子,一直延伸到他的胯下。 “我不知道她们是哪里来的,先生。”佣人说道,一边隔着被罩打着那些蜘蛛。“应该是您带进来的,先生。” “笨蛋,当然不是我。”布莱开始搔痒,但那只会让疹子越变越严重。“给我熟水……我要洗澡,”他对佣人喊道。佣人立刻冲了出去。 那个佣人在走廊上碰到莉薇小姐和温小姐。两个女孩手牵着手走着。“早安,彼得。莫先生怎么了吗?”莉薇同道。 “哦,天啊,莉薇小姐。真的很奇怪。”彼得微笑道。“我知道我不该笑的,可是实在很有趣,他的床上有蜘蛛。而且他被咬得全身都是,他现在要熟水洗澡,好像很痒的样子。”彼得笑着离去。 “哦,蓓莎。你好聪明。” 蓓莎也微笑起来。“这个诡计不错吧?” “我也有一个诡计。”莉薇说道,眼中露出淘气的光芒。 “哦?”蓓莎疑惑地停在走廊上,“这回换你要整那个混蛋了吗?太好了。” “是的。”莉薇说道。“我想在他的麦茶中给他一点惊喜。” “是什么呢?” “等着瞧就知道了。” 蓓莎轻笑了一声,很高兴莉薇终于有胆量反击了。这是抗拒恐惧的最好方法。 当布莱来到早餐室时,莉薇试图不去看他,但却掩不住自己的兴奋。 布莱向黛娜打了招呼,并道歉自己这么晚才过来。然后他喃喃地封莉薇道了一声早安,不悦地瞥了蓓莎一眼。 莉薇偷偷地盯着他。每次他蠕动身子,或是将手伸到桌子下方,她都忍不住想笑出声来。有一次,他甚至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黛娜惊讶地望着他,而他则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咳嗽一声,然后走到旁边的矮桌前,假装去拿食物。但他依然不停地摩擦着双腿,一副奇痒难当的模样。 莉薇望了蓓莎一眼。然后她倾身假装去拿盐罐,过程中在布莱的杯子上方张开手,放了一把东西进去,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上吃面包。 哦,这个淘气的女孩,蓓莎想道。她不知道莉薇在布莱的杯子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不过她猜想后果一定很精彩。 布莱回到桌旁,和黛娜闲聊了一下天气,然后坐了下来。 “你还好吗?莫先生?”黛娜关心地问道。 “是的,葛夫人。”他笑着说道,但声音中带着颤抖。“有这么美丽的夫人相伴共进早餐,还会有什么比这更享受呢?”他拿起杯子,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蓓莎注意到,当布莱在喝麦茶时,莉薇很紧强地盯着他。一直等到他放下杯子,她才又继续吃她的早餐。 凯托在几分钟之后走了进来。他和大家打了招呼,然后拿了食物坐下来享用。突然间,布莱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出房外。 “我的天啊,那个人是怎么了?” “莫--莫先生好像不--不太舒服,爵爷。”莉薇假装关心说道。“他好像很痛---痛苦。” 蓓莎差点笑出声来。 “可是他昨天还好好的啊!”凯托说道。 “或许我该去看看他。”黛娜站起身来。 当黛娜走到门边时,布莱出现在门口。“很抱歉。”他喃喃说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还好吧,先生?”蓓莎问道。 布莱正准备开口回答,突然间又推开椅子,椅子被他猛力一推倒在地上。他发出一声呻 吟往门口冲出去。 凯托开始露出担忧的眼神。“或许你该找个医生过来,亲爱的。” “是的、是的。我立刻就去。”黛娜匆匆地离开了。 蓓莎说道:“我失陪了,爵爷。我必须去育婴室里帮珍妮。” 莉薇也跟着站起来,对凯托行个屈膝礼,和蓓莎一起离开了。 “你到底在蜜茶里放了什么东西?”蓓莎拉着莉薇的手,走到走廊上的一个窗边问道。 “一点泻药罢了。”莉薇笑着说道。“他恐怕今天一整天都要坐在便壶上了。” “哦,聪明的女孩。”蓓莎平静地说道。“太好了。” 莉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猜他一定很快就会走了。”蓓莎说道。“不会有人喜欢待在一个被整的地方。”然后她又说道:“我该去帮珍妮了。” 当她离开之后,莉薇伸出手,握着她胸前的饰盒项链。她打开它,拿出那个三色的发编手环。友谊永远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它可以打败恶魔。 第十四章 他们到底在运送什么东西进城堡中呢?蓓莎透过那个小洞偷窥着。她所看到的情形和以前一样,有人从马匹上卸下货物,然后消失在吊桥下方的密道。同样地,监督整个行动的人是康吉尔。 蓓莎勉强站起身,对她所目睹的一切感而既惊讶又疑惑。这一定和爵爷有关。凯托在插集一些东西,为战事作准备。但到底是什么呢? 她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偷窥,她知道在她心中,其实是想看到瑞夫和他的手下是否会出现,一个在黑暗中移动的身影……或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弯腰驼背,身披斗篷的仆人。如果瑞夫在城堡真的有间谍,那么她应该有机会看到他,或是他的手下。当面把他们揪出来吗?或者她会帮着他们偷窥呢? 这太疯狂了,她是敌人,瑞夫是不会接受她的帮助的。 但她依然在夜晚中窥视着,假装自己在替瑞夫插集情报,虽然她也知道永远不可能将这些情赧传递给他,不过这能带给她一种慰藉,缓和了她内心的伤痛。 蓓莎悄悄地溜出城堡外,沿着墙壁在黑暗中走到大门口。她紧贴着城墙,听着吊桥下方的说话声。 “那是最后一匹马了,中士。” “好的,把门关起来吧。” “是的,长官。” 城门被关上,火炬也熄掉了。马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而现在她独自被关在城堡外。她该怎么办呢? 她坐在结冰的水面上,看着上方的吊桥。她用手摸着城墙,厚重的石块既潮湿又冰冷。 她一直走到吊桥正下方,这里的某一个石瑰后方,正是那个密道的入口。她以前曾经看过一 次,知道那个入口就在附近。她脱下手套,感觉着每一块石块。 她摸着石块的边缘,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拉环,或是秘密的门把,能够将密道的门打开。然而什么都没有。那些石块像冰一样硬冷。现在是半夜两点,而她竟然被关在城堡外面,蓓莎咬着嘴唇,继续她的搜索。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她的手冰冷得已经失去了知觉,什么也感觉不到。她再次戴上手套,倚在城墙上,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身后的墙打开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猛然向后倒去。她惊讶地站在原地,四周一片漆黑。刚才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呢?她会碰到他们吗?她回头望着,只看到一个小小的隧道通往前方。 里面一片寂静,寂静得吓人。蓓莎伸出手将石门关上,然后鼓足勇气,摸着墙壁往隧道前进,她开始低着头向前走,渐渐地空间越来越大,现在她可以站直身子了。而她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 突然间她看到前方有一道光线。那是火炬的光线。她僵住身子,将身体紧贴在墙壁上。 然后她听到了说话的声音。那是凯托的声音,还有康吉尔的。 “我想一切都大功告成了,吉尔。”凯托满意地说道。 “是的,爵爷。”吉尔说道。“我看全约克郡值钱的财宝都在我们这里了。我们什么时候上路呢?” ”下个星期五,走德罕路,,现在我的继子已经走了---“ ”而且走得很匆忙呢。“吉尔说道。”看起来有点悲惨,几乎无法坐在马背上了。“ ”嗯。“凯托同意地说道。莫布莱的离去的确十分出乎意外,而他走的时候,眼中所露出的凶光令凯托感到有些担忧。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事要烦心,没有时间去想莫布莱的事。 ”等到这些财物离开这里时,我要确定狄瑞夫知道确切的时间和地黠。“凯托冷冷地说道。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爵爷。“吉尔听起来很困惑。“如果被他知道的话,一定会马上被抢去的。” ”没错。不过如果他那么做的话,他就掉道我们的陷阱里了。“凯托说道。”当他准备动手抢走这些货物时,他会发现我们就在那里等着他。我发誓,我要在这个月底前,看到狄瑞夫被吊死。“ “嗯,这是个好计划,爵爷,不过,我们要怎么引他上钩呢?” ”我们只要放话出去就可以了。“凯托说道。”整个乡间都是狄家的间谍。其实……“ 蓓莎往前靠近一步,顿时忘了危险,只想听清楚每一句话。 ”其实我相信,这里就有一个间谍。如果我猜得没错,温小姐会用她惯用的管道,想尽办法把消息传给他的。“ 吉尔吹了一声口哨。”您真的相信她是间谍吗?“ ”我不知道。“凯托说道。”如果她是,我相信她一定会尽快把消息传给他的。如果她不是,那么我们必须确保消息依然会传出去。“ 蓓莎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两个男人的谈话声逐渐远去,而光线也渐渐消失。但她依然停在原地,直到四周又恢愎完全的寂静。等她确定这里没有别人时,才往前走了过去。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大密室中,里面很暗,但她循着煤油灯的味道,找到了一盏灯。她将灯点燃,出现在眼前的是成堆的金跟珠宝。 她伸出手摸着那些东西。蜡台、酒杯、银盘还有饰品。戒指和胸针,各种金属和宝石。而这些都是用来支持国会的资金。战争是很花钱的事。国王和他的反抗者一样,在财务方面都很吃紧。眼前的这些财宝足以让这一方打一场胜仗。 狄瑞夫会不惜一切地夺取这些宝物,而凯托十分清楚这一点。 蓓莎吹熄了蜡火,打开另一扇门。前方出现另一个通道。她好奇地往前走去。她必须警告狄瑞夫。凯托说得对。他的敌人到处都有间谍,凯托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逃不过狄瑞夫的眼线,然而,当他夺取这一票宝物时,也就是他自己被捕的时候。 前方出现另一扇木门,蓓莎突然感到很紧张,如果这扇门被反锁了怎么办。然而那并没有发生。她轻易地打开门,发现自己身处在厨房的一角。 蓓莎悄悄地爬上厨房的楼梯,回到自己阴冷的房中。她坐在床上,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原来凯托怀疑她是个间谍。她突然觉得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想到凯托竟然打算利用她,当作诱拐瑞夫上当的诱饵。好,管他什么血亲,她就偏偏要做相反的事。 可是她能怎么做呢?她并没有任何管道和狄家的人联系。现在是战争期间,不会有邮差送信的。她不知道谁是瑞夫的间谍,也不能在乡间随便到处乱传话。 当然,答案很简单,唯一的方法是,她必须亲自去警告他。而她也知道,如果她一旦这样离开了凯托的家,她是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她浅睡了几个小时,当清晨来到时,她起床开始整理行李。她必须走路去。她不能骑葛家的焉,而狄家的那匹母马已经被送回去了,从这里骑马到狄家村要四个小时,这表示走路大概要十二个小时。她需要酒和食物。水应该一路上都可以找到。她身上已经没有剩下什么钱,不过应该够用了。 蓓莎立刻溜到厨房去找食物。现在天色还早,所以厨房中没有人。她拿了一壶酒,一些面包、乳酪以及冷肉。她的裙子下方穿着长裤,两双毛袜,以及一件厚重的羊毛斗篷和手套。她所拥有的东西则都放在口袋中。 现在她必须去和莉薇道别,然后设法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溜出城堡。蓓莎走向莉薇的房间。她还在睡觉,蓓莎轻轻地将她摇醒。”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她坐起身来,揉着眼睛问道。”你为什么穿着出外的衣服呢?“ 蓓莎坐在床边。”我必须回狄家村去。“她说道。”你父亲设下一个陷阱要抓瑞夫。我不能让他掉入这个陷阱中。“ “不,当然不能!”莉薇说道。”可是是什么陷阱呢?“ 蓓莎对莉薇解释,而莉薇则睁大眼睛,皱起了眉头。”你会回来吗?“她问道。但从她眼中痛苦的神情,蓓莎明白莉薇知道答案。 ”你知道我不能再回来了。你父亲不会再欢迎我的。“蓓莎倾身吻了莉薇的脸颊。”不过这不是再见。我知道我们会再见面的。我不知道在我警告瑞夫之后,我会往哪里去。不过我会设法让你知道的。“ 蓓莎皱起眉头思索着,然后她想到了一个主意。”我知道了。我会设法留讯息在吊桥下方的那个小岛上让你一有机会就到那里去找。答应我,好吗?“ ”答应你,“莉薇勉强笑道,”快走吧。“ 蓓莎又吻了她一下,然后站起身来,喉间顿时哽咽起来。”还有一件事。“她急切地说道。”莉薇,你必须假装你什么都不知道……关于我为什么离开,还有我到哪里去的事。你做得到吗?“ ”当然。“莉薇说道。”快走吧,免得我哭出来。“ 蓓莎迟疑了一会儿,然手含着泪离去。 她走出城堡,来到北边的城门。她告诉警卫她要去水边喂鸭子。因为这个借口十分寻常,于是警卫毫不犹豫地让她出去。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亮了。她沿着蜿蜒的小路,开始向小山丘上爬去。她一边走、一边哼着歌,试图让自己的心情雀跃起来。一个女人独自在山间行走是很危险的,更不用说碰到军队的可能性。 中午时,她吃了一些食物,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往前走。她经过一些零星的小村落,发现夕阳已开始渐渐西下。她从早上八点就出发,走了一整天下来,步伐已经越来越沉重。 她不知道还要走多久,等到天一黑,她不但不可能知道方向,而且气温会降得更低。她必须 找个地方下榻。应该会有村民会愿意让她过夜的。 突然同蓓莎听到一阵呜咽声,她试图不去理会那个声音,但那声音持继着。终于她忍不住回过头去,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她找到了一只小狗。大概五、六个星期大。这么小的狗不应该没有母亲的。小狗躺在壕沟中,一双棕色的眼睛盯着她,它有一身浅棕色的鬈毛。 “哦,你真是个可怜的小东西。”蓓莎喃喃说道,弯下身抱起了小狗。小狗颤抖了一下,全身的毛都湿透了。 “来吧,小东西。我们两个现在是同病相怜了。”她抱着小狗往前走。走了大约两哩路之后,前方终于出现几户人家,每一家的门都紧闭着,但烟囱中冒出微微的黑烟,显示里面应该有人住。 她选了最靠近教堂的一户人家,然后鼓足勇气敲了门。没有人回答。她又举起手敲了门等待着。还是没有回音。她轻声喊了一下,心想,或许他们听到是女人的声音,便会出来开门。 什么也没有。蓓莎走回小路上看着那栋小房子。窗户都紧紧地闭上,里面没有灯光。 蓓莎颤抖了一下。她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无肋过,而且她很害怕。加上严寒的天气,她实在不想在冰天雪地的二月,在外面度过一夜。小狗又呜咽了一声。它一定饿坏了。可以喂他吃面包和奶酪吗? 天色越来越暗。她走到教堂门口,轻轻将门推开。里面一片漆黑。她让自己的眼睛稍微适应黑暗之后,才往前方的圣坛走去。她坐在最上面的台梯上,脱下斗篷将小狗包住。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里面很暗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的手指很快找到了答案,是母的。小狗舔了她的手指一下,然后又呜咽了起来。 蓓莎将小狗放下,然后打开食物。小狗闻到肉的味道,立刻爬上她的膝头。蓓莎从靴子中拿出她的小刀,把冷肉尽量切成小块,放在圣坛的地上。小狗立刻就把肉吃光了。 ”我觉得你好像比我还需要这些食物。“蓓莎喃喃说道,又切了一些肉。她把所有的肉都给了小狗,自己喝着酒,稍微感觉暖和了一些。她本来想点燃教堂中的蜡烛,后来又觉得这样做可能不太妥当。她不知道附近的人家会如何对待她。不过从那些紧闭的门窗看来,应该不会太友善。 小狗钻到她的斗篷下方取暖。蓓莎抱着它躺在地上,但实在冷得睡不着。”你知道吗?小奇,如果那个坏脾气的狄瑞夫,丝毫不感激我为他所做的,那么我一定会亲手割断他的喉咙“她对着小狗说道。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这个小东西”小奇“。她的思绪开始越来越混乱,一下子她以为自己在葛氏城堡,然后她又以为自己回到了圣帝文街的小房子中,听着杰克抱怨没有足够的酒喝。接下来,她又来到了罗亚尔河畔的草原上,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 一只苍蝇飞到她脸颊上。蓓莎猛力地打了一下,同时也将自己从昏沉的梦境中打醒。她双眼空洞地盯着”小奇“,”小奇“则舔了她的脸颊一下。蓓莎颤抖着站起身来,用斗篷紧紧包住身子,开始一步步地往前走。 她走到门口向外窥探。似乎已经快天亮了,但天空依然一片阴沉。“我想我们最好上路了,小奇”。否则如果留在这里,还是会被冷死的。”她吃了一片面包,给了“小奇”一块乳酪,然后把小狗抱在怀中,开始往外面走去。 天空开始飘起雪来。现在她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口渴的她舀了小溪中的水来喝。但溪水实在太冰,让蓓莎头疼不已。绝望和悲惨的泪水开始滑落她的面颊。冷风嗖嗖地吹拂在她身上,她感觉自己彷佛像是裸体一般地寒冷。 雪越下越大,现在她连前面的路都看不到了。她勉强一步步地走着,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忘记自己是谁。她似乎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一步步往前走。 蓓莎一个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兔子窟中,扭伤了她的脚踝。现在她躺在那里,寒冷、痛苦、恐惧地啜泣着,知道自己将死在残酷的冰天雪地中。 第十五章 雪地中出现了火炬的光芒。蓓莎听到了说话声。然后她和小狗被人抱了起来。 有人强迫她张开嘴巴,给她喝了一点酒。她感觉到那灼熟的饮料流进胃中。她顿时清醒了过来,虚弱地睁开眼睛。 “天啊,这不是那个葛家的女孩吗?”乔治听起来十分惊讶。他再次把酒瓶放在她唇边。”喝吧,小姐。你几乎快没命了。“蓓莎被酒精呛到,开始猛烈地咳起嗽来。 他们来到守卫温暖的小屋中,里面的空气混杂着汗水、洋葱和麦酒的味道。”小奇“从她的斗篷里钻了出来,跳到地上甩着身上的毛。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东西?“乔治喊道。 蓓莎无法开口说话。她的嘴唇已经被冻僵了,舌头似乎也动弹不得。她无助地望着乔治和他的手下,他们两个男人则盯着她,仿佛她是个鬼一般。 乔治搔搔他的头。“杰米,快下山去叫主人过来。告诉他那个葛家的女孩……不知为什么回来了。” 杰米穿上斗篷,从墙上拿起一个火炬,然后立刻往山下的村落跑去。他一直跑到瑞夫家门口,用力地敲着门大喊。“主人,快来啊,叫您快到山上去。” 瑞夫猛然打开门。“什么事?有军队吗?”他一边说话、一边拿起挂在门边的剑。 ”不……不…。不是军队,爵爷。“杰米摇摇头。 瑞夫将剑挂在腰间,但他的动作已缓和下来。“那么是怎么回事呢?” ”是乔治先生要我叫您过去的。“ ”为了什么?“瑞夫把斗篷披在屑上。 ”是那个葛家的女孩。“杰米说道。”她回来了。但乔治先生不知道为什么。而且她几乎快死了。她躺在雪地中。“ 瑞夫立刻冲出门去。他爬上山丘,脚步丝毫没有怠慢,然后他猛然推开小屋的门。 ”天啊!“他冲向半躺在一强凳子上的蓓莎。她的嘴唇已经发紫,脸颊上还带着结冰的泪水。她的面色苍白不已,睫毛上还带着雪花。 ”你怎么了“他轻声说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他蹲下身子,轻轻拭去她额上的薄冰。他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急切地想要看到她恢复元气。但蓓莎只用她那双绿色的眼睛望着他,仿佛不认识他的样子。 他曾经试图不去想她、试图不担心她。他告诉自己,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只是一夜风流,没有任何意义。她是个葛家人,她永远是葛家的人。当他对她倾诉他的痛苦时,她只是为葛家辩解,然后留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他的心痛。她应该要了解他为什么会对葛家有那么深的仇恨,但她却让他失望了。她没有办法将她对葛家的忠诚放在一连。 而现在,他只希望她能够恢愎生气,自己的愤怒早巳消失无综。 她回来了。为什么呢? 依照她现在的状况,他恐怕暂时无法得到答案。他弯下身子将她抱起,用自己的斗篷包住她的身躯。”我带她下山。“ 蓓莎使尽全身力气开口说道:”小奇!“ ”哦,她指的应该是那只小狗,主人。“乔治弯下身子抱起小狗。”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紧抱着这只狗不放。“ 瑞夫抱着蓓莎,惊讶地看着小狗。”小奇“则封瑞夫不停地摇着尾巴。 ”她救了我一命。“蓓莎虚弱地轻声说道。”我必须带它一起走。“ 瑞夫不明白她的话,不过听到她的声音,让他宽心不少。他从乔治手中接过小拘,抱着蓓莎一起走下山去。 瑞夫用脚将他的家门踢开,然后走进屋去,将小狗放在地上,并把蓓莎放在壁炉前方的椅子上。她看起来依然一副快死的样子,边她的一头红发几乎都黯淡了下来。 瑞夫开始想道,她一定是一路徙葛氏城堡走来的。蓓莎的牙齿不停地打着颤,全身也无肋地颤抖着。 ”我的脚踝。“她勉强伸出手摸着她的靴子。”好痛。“ 瑞夫试图脱下她的靴子,然后咒骂了一声。她的脚踝已经肿大,靴子根本脱不下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拿出腰间的小刀将靴子割破。”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哦,我的确是疯了。“蓓莎忍着痛,让他替她将靴子脱下来,”我就是疯了,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帮助你和凯托对抗。“ 瑞夫将她的靴子拿在手上,一脸狐疑地望着她。”我不明白你说的话。“ 但蓓莎只是惊恐地盯着她的脚踝。她的脚已经肿得像南瓜一样大。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肿大的地方。 ”等一下再解释吧。“瑞夫说道。眼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他望着蓓莎的脚踝说道。”一般来说,要消肿的最好方式,是把你的脚用冰块包起来。“ ”不,“蓓莎喊道,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我受不了的。“ ”等我把话说完。反正现在你全身的肉都已经冻僵了,所以我不认为那样做会有什么用。“他轻轻放下她的脚,然手站起身来。”我先把伤处包扎起来再说,现在你需要脱下那身衣服。“ 他快步走上楼。蓓莎试图控制自己的泪水。她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毕竟,她为他做了这么多,而且她好累。”小奇“爬上她的膝头,同情地唬咽着。 ”这些应该够你保暖了。“瑞夫手上拿着一件他的羊毛衫和一件长袍。”你可以试试看用一只脚站立吗……那只野狗在做什么?“ ”它又冷又累,而且肚子也饿了。“蓓莎说道。 ”它也很脏。“瑞夫说道,然手替蓓莎脱下衣服换上新的。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暖和起来,这样全身的血液才舍开始循环。他最担心的是冻疮,尤其是她肿大的脚踝部位,当瑞夫替她脱下皮长裤时,才发现湿气已经渗透了皮革。他摸着她的小腹、大腿以及她的背部,她的全身肌肉都冰冷无比。瑞夫倒吸了一口气。 ”天啊,小姐!你全身都湿透了。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悠闲地在山中散步吗?“ 蓓莎低头望着自己瘦弱、颤抖的身体。她的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连她都嫌恶地打了个寒颤。她无法忍受自己这样赤裸地站在他面前。她的腿瘦得像竹竿,她的胸部满是鸡皮疙瘩,乳尖也因寒冷而挺立起来。 她猛力将他推到一旁,拿起挂在椅背上的那件长袍。“我可以自己穿…。你走开。”在焦急中她不小心将肿大的那只脚放在地上,疼痛地大喊出声。 瑞夫一把抓住她。”别动。“他大声说道。 蓓莎放弃了,她实在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挣扎。 瑞夫用毛巾摩擦她的身体,直到她的肌肤恢愎了微微的血色。”现在穿上这个。“他替她套上羊毛衫,就像他帮他儿子穿衣服一样。”坐下。“他把她推回椅子上。”你最后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替她包扎脚踝。 ”我今天早上吃了一块面包,我把冷肉和乳酪都给了‘小奇’。它饿坏了。“ 蓓莎回答。 ‘小奇’摇着尾巴走过来,抓了抓瑞夫的脚。 “你也锇了。”蓓莎说道。”请你喂它好吗?“ 瑞夫望着蓓莎。自从她离开之后,每天晚上在睡梦中,他看到的都是那双绿色的眼眸。那高耸的鼻子,颊上的颧骨,以及他的手触碰着她柔软肌肤的感觉。他曾经试图遗忘,告诉自己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而他对她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而今,他望着她,顿时明白自己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有过这种感觉。他知道自己对温蓓莎,绝对不只是单纯的一夜风流。 小狗再次抓了抓他的靴子。他低头看着那个可怜的小东西,然后他笑出声来。 蓓莎疑惑地盯着他好一会儿,仿佛以为他疯了一般。然后她想起,瑞夫的心情总是转变得如此之快。温暖和活力仿佛又回到了这个世界。她对他微微一笑。“你高兴见到我吗?” “当然,”他说道。“别问我为什么。你像一阵风一般突然出现,而且半死不活,快把我给吓死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倒了一碗牛奶放在地上给“小奇”。小狗立刻饥肠辘辘地舔了起来。 然后他倒了两杯威士忌,将一杯递给蓓莎,坐在桌旁问道:”你说和凯托对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来警告你,凯托设下一个陷阱要捉你。而我又不知道你在哪里有间谍,所以无法派人送信给你。不过,既然你把我当成敌人,我猜你大概不会相信我的括。”蓓莎很惊讶自己还有力气挑逊。 ”因为你上次待得不够久,我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信任一个人。“他静静地说道。 ”在你说了那些话之后,我又怎么能够再待下去呢?我还是认为你不该让自己活在仇恨及报愎之中。不过这些和我都扯不上关系,瑞夫。“蓓莎盯着他的脸说道。 瑞夫用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告诉我,如果你认为我错了,那么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抛下你唯一的家人来帮助我呢?我认为你应该会很高兴看到我败在葛家手下才封。“ ”的确。“她说道。”相信我,我尝试过和自己争辩,不过,不知为什么,我输了。“ 瑞夫微笑起来。他突然感到一股愉悦。”哦,你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东西。告诉我吧,他设下了什么陷阱?“ 蓓莎告诉他她在城堡中偷窥和偷听到的事。瑞夫喝着他的威士忌,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我已经知道凯托在秘密搜集东西,现在他一定搜到不少财宝了。“瑞夫说道。“那些东西最后都将落入国王的手中。”然后他的表情变了。他站起身走向蓓莎,用双手捧起她的脸,认真地凝视着她的双眸。 ”我很高兴你回来了。我不知道我能够给你什么,不过既然你已无家可归,那么你只好住在我这里了。“他用拇指抚着她的嘴唇。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蓓莎微微转过头去说道。她不太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的邀请似乎少了些什么。如果他提议要给她一个家,只是因为她无处可去,或者是她提供情报的报酬,那么她不会接受的,”我并不期待你这么做。“ 瑞夫放下了他的手。他低头望着她。”施舍,“他说道。 ”我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蓓莎坚持道。”我一向都是一个人过的。“ ”天啊,如果你的情沉没有这么糟糕…。“瑞夫踱步走了开来,然后又转身面向她。“你想留在这里吗?” “除非你不把我看成是葛家人。”蓓莎说道。 “但你是。”他简短地说道。“我不主为我可以忘记这点。” ”但这有多重要呢?“ 瑞夫叹口气。“我很想你,蓓莎。不是那个葛家的女孩,而是你。” 蓓莎缓缓地微笑着,感觉到一股温暖流过全身,”我也很想你。当我在葛氏城堡时,我一直在找一个弯腰驼背,身穿斗篷的老人。“ 瑞夫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他再次感觉到她的脆弱,并且有股想照顾她的冲劲。”我去拿些食物给你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别忘了拿点东西给‘小奇’。“ 蓓莎独自坐在壁炉前,脚踝的疼痛在酒精的作用下缓缓消退了。十分钟之后,瑞夫和-个年轻人拿着食物走了进来。 ”谢谢你,亚当。“瑞夫说道,将一个锅子放在炉火上。 ”是的,爵爷。“那个男孩瞥了蓓莎一眼,然后又走回风雨中。 蓓莎饥饿地嗅了嗅。”那是什么?“ ”热汤、牛舌切片、还有白兰地甜酒。“瑞夫盛了一碗蔬菜汤递她,然后站在一旁看着她吃。她饥饿地喝着汤,仿佛那是人间美味一般。瑞夫又递给她一盘牛舌头,并给了‘小奇’一些碎鸡肉。他一边看着她们大快朵尔着,一边微笑着在一旁喝着酒。蓓莎很快就有了血色。 瑞夫将蓓莎手上的空盘子拿过来,递给她一杯甜酒。”把这个喝下去,然后我带你上床睡觉。“ 蓓莎闻着那香甜的味道,将酒杯握在手中。”两个孩子在哪里?“她问道。”他们该不会在雪地里玩吧?“ ”不,当然没有,这种天气我是不会让他们出门的。“瑞夫说着,又放了些柴火在火堆中。”他们今晚睡在威尔那里。“ ”他们常常睡在那里吗?“ 瑞夫耸耸肩。”有时候吧,如果他们玩累了,我就让他们睡在那里。“ 蓓莎喝着她的甜酒,心想,这样养孩子的方式真是奇怪。不过她有什么资格批评呢?她自己成长的过程更是漂泊不定,而且杰克也不是什么好榜样。 瑞夫一把将她抱在怀中走上楼,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温暖及安全感。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别打什么歪主意。“瑞夫锐道。”我可没有恋尸癖。“ ”我没有那么累。“蓓莎满怀希望地说道。 ”相信我,你已经累坏了。“他说道,然后将她放在温暖、柔软的床上,替她盖好棉被。”睡吧。“ 瑞夫走下楼去,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坐在壁炉前,思索着蓓莎带给他的情报。他计划着,全身血液因期待而沸腾。他知道自己可以反摆葛凯托一道,并且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夺走他的那些财宝。而那些宝物正是他谈条件的筹码。 他深思地抿起嘴唇。如果国王要狄家的人出手相援,他必须付出交换的代价。 第十六章 蓓莎从睡梦中醒来。她躺在温暖的床垫上,全身似乎动弹不得,脑子也一片昏沉。有好一刻她几乎在半梦半醒之同,脑中全是冰天雪地的景象。然后缓缓地,记忆又开始清晰。 她还是无法移动身子,但现在她知道自己躺在狄瑞夫的床上,她的身躯紧贴着他。然后她感觉到一个东西贴着她赤裸的大腿。她缓缓地将手伸进被罩下,她的手指碰到了一个逐渐在她掌心中肿大的肉体。 蓓莎微微地笑了起来,瑞夫还在睡觉,但他的男性象征即本能地硬挺起来。她开始逗弄着他,来回搓弄着,感觉到它的顶端微微潮湿起来。她的下体也流出一道温熟的汁液,于是她用另一只手抚摸自己。 ”让我来吧。“瑞夫用带着睡意的声音说道。他的手来到她的小腹,然后向下滑至她的双腿之间,他的手指很快找到了她柔软潮湿的女性核心。 他们侧躺在温暖的被罩下,直到一阵热情淹没了彼此,瑞夫翻过她的身体,让她背对着他,然后蜷着身体紧靠着她的臀。“我不想弄痛你的脚踝。”他柔声说道,他的胡渣触碰着她的肩膀,蓓莎不禁轻笑起来。”缩起你的膝盖。“ 她为他敞开身体,瑞夫滑进她体内。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摸着她的颈背。蓓莎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侧躺在那里,让一阵阵的欢愉席掩着她。他紧紧地将她楼近,粗重的呼吸吹拂在她耳旁,他的腹部紧压向她的臀,他的硬挺深深地刺入她体内。他的种子填满了她的子宫,而她则感觉到自己在情欲中浮沉。 瑞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抽身平躺在床上,”早安,亲爱的。“ 蓓莎轻笑了一声。”这样道早安的方式真是享受。哦,‘小奇’!“ 小狗爬上床来舔了她的脸颊。”你闻起来好干净。“瑞夫昨晚在她睡后,已经替小狗洗了个澡。 ”最好放它出去一下。“瑞夫掀开被罩下了床。他伸了个懒腰,然后扔了一些柴火到壁炉中。 蓓莎望着他赤裸的身体,那红棕色的毛发从他的肩膀,一直延伸到他瘦长、健壮的腿上。他的确是个十分健美的男人,蓓莎在心中想道。 ”小奇“到楼梯口,蓓莎猛然坐起身来喊道:”‘小奇’,不行!“ ”哦,天啊!“瑞夫说道,转身望着小狗。‘小奇’坐在最上层的楼梯上,下方已经积了一摊水。 ”他不是故意的。“蓓莎说道。”他太小了,而且又在屋子里待了一整晚。它恐怕早就尿急了。“ ”我刚要带他出去的。“瑞夫不悦地说道。他一把抓起“小奇”,将它带到楼下去。 蓓莎听到他打开门的声音,然后他拿着一块布和水桶走了回来,开始清理那摊秽物。他看起来不太高兴,蓓莎突然觉得有股罪恶感。 ”你要我清理吗?“ ”不要。“他说道。 ”它还太小,不知道道些事情的。“蓓莎解释道。”我会教他以后要到外面去。“ ”我已经有很多事要做,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一只小狗。“瑞夫说道。 ”以后我会做的,你不用担心。“ 瑞夫站起身来。”这样也好,或许可以让你有点事做。“ 蓓莎靠在枕头上。”有点事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瑞夫伸出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衣服。”我一直在想,我该如何处置你。“ 瑞夫穿上他的长裤,然后转身面对床。”这里是一个军营,小姐。这里没有女人,也没有朋友陪你作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包括我在内。“他又穿上他的衬衫。”我不能二十四小时留在你身旁取悦你。“ ”我不需要取悦!“蓓莎喊道。”你把我说得好像我是什么天之骄女,会成为你的负担似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瑞夫说道,把衬衫塞进他的长裤之中。”但事实是,这里的状况并不适合一个女人居住。而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你在这里能做些什么呢?“ ”哦,我想我可以替你缝缝衣服,打扫房子,煮煮饭之类的。“蓓莎说道。”这样我就不会碍着你了。“ ”乔西不会高兴的。“瑞夫严肃地说道。“这是他的工作。” 蓓莎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他竟然以为她是认真的:”如果这对你而言是这么大的问题,那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我留下来。“她说道。 他的眼中露出不耐及烦怒。然后他走到床边,弯下身子,露出挑逗的神情。“事实上,我很清楚地知道我要拿你怎么办,我要把你绑在床上,想到你一整天无所事事地躺在这里,只为了等我回来,就让我兴奋不己。” 蓓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在作梦,爵爷。“她弯起膝盖,故意碰了他的鼠蹊部一下。 瑞夫用手轻轻抓住她的喉咙,正准备低头吻她时,蓓莎别过头说道:”说正经的……“ ”哦,我很正经。“他说道。”别动。“ ”不,“蓓莎拉开他的手。”这很重要,瑞夫。“ 他放开她站直身子,脸上的表情严肃不已。”我没有时间争论这些无意义的事。我今天早上有一大堆的事要做。“他坐在椅子上,开始穿上靴子。 ”无意义?这不是无意义的事!“蓓莎不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现在有战争,蓓莎。“他说话的口所仿佛是在对一个愚蠢的小孩子解释一般。”我有重要的任务在身。相比起来,这件事显得毫无意义。“ ”你要去掠夺那些财宝吗?“ ”当然。“他将剑挂在腰间。”如果幸运的话,凯托和我会在战场上相会。“蓓莎不喜欢他脸上的冷笑。”说不定我可以反摆凯托一道。到时俯首投降的会是他。你觉得呢?“ ”你知道我对这件事的感觉。“她咬着唇说道。 “我会派人送早餐来给你。”瑞夫说道。”你要我抱你下楼吗?“ ”麻烦你。“蓓莎看着她受伤的脚踝,它依然肿得很大,而且疼痛仍旧。 瑞夫将长袍递给她。”我们就别吵了吧,亲爱的。“他认真地说道。”这是无谓的争执。我会找事情给你做的。“ “我想当军人。”蓓莎说道,一边套上长袍。”我一直想当个军人,如果你要打这场战争,那么我和你一起打。“ 瑞夫大笑起来,令蓓莎感到震怒不已。”战场不是女人去的地方。“他说道。 ”上次你们和倪上校打仗,我不是做得很好吗?“她反驳道。 ”的确。我不否认你很会使用小刀。但女人不会是好战士的。“ ”有的会。“蓓莎说道。“譬如说圣女贞德就是,还有亚马逊的女战神。” ”够了!“他无奈地摊开双手。”你真是硬脾气。“ 蓓莎没有再说话,瑞夫以为她放弃了这个荒谬的主意。他将她抱下楼,把她放在桌边的椅子上,吻了她,然后就走了出去。在屋外的‘小奇’趁门一打开,就立刻冲进屋来。 片刻之后,她闻到了培根的香味,威尔拿着食物走了进来。”我带了早餐来给你。“他把食物放在桌上。 ‘小奇’跳上了蓓莎的膝头,威雨显然赫了一跳。”天啊,真是个丑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它是和我一起来的。它的名字是‘小奇’。“蓓莎饥肠辘辘地嗅了嗅。“威尔,你可以陪我一下吗?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你不能问瑞夫吗?“威尔看起来很不安的模样。 蓓莎喝了一口麦茶,撕下一块面包。”要在狄家村当个军人,需要些什么条件?“ 这个问题似乎很稀松平常。威尔稍微放松了一些。 ”首先,你必须从二十五哩外,射中一个靶心。“他说道。“然后你必须学会使用骑兵队的刺。第三,你必须在两分钟之内,将枪上膛并发射……然后射中二十步外的靶心。第四,你必须要会使用长矛。” ”这些要求听起来并不容易“蓓莎叉起一块培根。”如果用的是比较轻的剑,而不是骑兵队的刽,你觉得可以吗?如果使用方法正确的话?“ 威尔思索了一下。”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只要在战埸上,能够让你的同僚倚靠你……“他停顿下来,露出好奇的神色。”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呢?“ ”因为我想加入你们的军队。“她说道。”而我要你教我所需的一切技能。“ 威尔张大了嘴。”我不能!“ ”如果你愿意,你一定可以的。“蓓莎插口说道 ,”我已经会用剑了,而且我是个用刀的的高手。射箭我也会一点。当然,我从来没有在战场上使用过这些--除了刀之外,下过我可以学的。“ ”瑞夫知道吗?“威尔依然看起来不可思义的模样。 ”嗯,一半一半吧。“蓓莎模棱两可地说道。”不过暂时先把它当个秘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她眯起眼睛望着威尔。”我曾经救过你一命。现在是你回报我的时候。“ 在威尔来得及回答之前,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是那两个男孩。”威尔说。”他们是跟着我来的。“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两个小东西冲进门内。 ”爸爸来了!“路克尖叫道。 ”他想和威尔说话。“托比解释道。“你的脚受伤了。”他指着蓓莎的脚说道。 ”你是怎么受伤的呢?“路克盯着蓓莎脚上的蹦带问道。 ”我掉进一个兔子窟。“她解释道。两个孩子似乎都没有想要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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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才明白那份悸动是从哪里来的。她躺在那里,用惊叹的眼神望着他。鹅毛笔抚过她的耳朵,在她的耳垂上逗弄着,带给她一阵无法言喻的颤动…… 事后,他们躺在彼此怀中,瑞夫吻着她,而蓓莎则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你什么时候要出登?“ ”明天早上。首先我们必须做些战前的准备,并查出那些宝物的正确路径。“ ”你觉得会去多久呢?“蓓莎问道。 ”很难说。至少一个星期吧。“ ”哦。“她沮丧地说道。 ”是谁想要当个战士的!”他打趣说道,用手指撩开她额上的一缕发丝。 蓓莎垂下目光。“我猜我只能当个在家担心的女人了。”她喃喃说道。 “没什么好担心的。”瑞夫严肃地说道。”我向你保证,小姐,这回我一定可以平安归来的。“ 但其它人呢? 她背叛了凯托,投向狄家的阵营。或者她只是在保护瑞夫,避免他死于这场两个家族的仇恨之中?也许两者都有吧。 第十七章 训练课程的第三天,威尔依然像第一天一样,感到十分不自在。他站在河岸上,看着蓓莎拉起弓箭,准备射向远方一棵橡树上的靶心。 应该是长裤的关系吧,威尔在心中想道。所以她才会看起来如此奇怪,一点也不像过去他所认识的任何女人。然后他又想道,应该不只是衣着的缘故。毕竟,威尔是个思想传统的人,只习惯于他所知道的人和事物。虽然他喜欢这种亡命之徒的生活舆刺激,但那也是因为他习惯了的关系。他知道该期待什么,以及同僚们的反应。而这位温小姐则太过于不寻常,彷佛像是从月球上来的一般。 起初威尔并不确定蓓莎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但当瑞夫和其它士兵一离开狄家村,她就立刻央求威尔开始训练她。而威尔根本无法拒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哦,或许是她一直提醒他,她曾经救了他一命的缘故吧。当然他可以告诉她,说没有主人的命令,他无法擅自行事。不过他却说不出口。 他曾经请教过乔治。乔治是瑞夫的老朋友,也是从小看他长大的人。然而,乔治非但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示,反而对威尔眨了眨眼说道:“有何不可呢?让那女孩学一点伎俩也没什么伤害啊?反正最后这会是她和主人两人之间的事。”他并且答应教蓓莎如何使用长矛和枪,因此威尔只好教她射箭和剑法。 乔治在教导他的新学生这方面,似乎一点困难也没有。不像威尔,在蓓莎面前,总是一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当她将箭一射出去,立刻传来一阵兴奋的叫喊声。箭不但没有射中靶心,只射到了树斡的边缘,然后弹到结冰的水面上。 “我们去拿……我们去拿。”托比和路克尖叫着从一旁跑了出来。“我们看到你了……我们看到你了。”他们一边喊着。一边跑到冰面上去取那枝箭。托比抢先取到了箭。立刻跑回岸边。而路克则不高兴地在冰面上跳着。 威尔冲过去将他抱回岸上。“我们在练习,你们不能在这里玩。” “我们可以站在后面看。”托比抗议道。“我们会站在很后面。”他向后跳了几步。 “好吧。”威尔说道。 “你们干扰了我的射击。”蓓莎说道,从箭筒中拿出一只箭。“如果你们再那么做,我很可能会不小心射中你们。结果会怎么样呢?” “会死呢?”托比深思地问道。 “至少会受伤。”蓓莎说道。“回到村子里去吧。等我和威尔练习完了,我可以带你们和‘小奇’一起去散个步。” “不骗人?” “不骗人。” 他们高兴地离开了。 “我认为,”威尔谨慎地说道。“你的站姿不对。你的腿需要张得更开一些。”他的脸颊红了起来。 “像这样吗?”蓓莎将双腿分开,然后拿起弓箭。 “是的,但你的肩膀……”威尔调整了她的肩膀,整张脸依然通红不已。然后他向后退了一步。“再试试看。” 这一次箭射中了靶,十分靠近中心。威尔说道:“很不错。” “不够好。”蓓莎说道。“今天如果我不射中靶心,我绝对不离开。”她走上前去将箭取回。然后又拉紧了弓。“告诉我那里还做错了。你应该知道的。” “我想是你的手指控制弓箭的方法不对。”他说道。“你握得太紧了。”他站在她身后开始示范。他的手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胸脯。他立刻向后跳开一步,仿佛被灼伤一般。 蓓莎回头望着他。“威尔,你难道不能试图忘记我是个女人吗?” “不太容易。”他说道。“尤其你又是瑞夫的床上伴侣。” “哦。”她搔着头思索着。“你能不能把我看成那些偶尔到村里来的女人呢?” 威尔盯着她,彷佛认为她疯了一般。她叹口气。“我想行不通。嗯,那我们就这么办吧。在我认为,因为你是瑞夫的堂弟,所以我也把你当作兄弟看待。你能够把我看成姊妹吗?” “我想我可以试试看。”威尔勉强说道。“不过这并不容易。我从来没有过姊妹……就算我有,我也不认为她会像你一样。” 蓓莎放弃了。威尔会习惯她的。 和乔治学习就容易多了。那位老军人十分专业,把她当成普通的新兵般训练。蓓莎花了好一段时间才习惯用长矛刺中稻草人,幻想那是敌人的血肉之躯。她的本性并不喜欢杀人,但乔治告诉她,在战埸上。唯有无情才能当个好士兵。 然而,她却告诉自己。这只是个练习而已。她必须证明给瑞夫和他的手下看,让他们知道她可以作的到,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信赖她。这并不表示她一定要用武器刺破什么人的肚皮。 枪法练习就好多了。射击需要一些距离,而她也十分清楚子弹的杀伤力。她修长的手指十分敏捷,因此能够毫不吃力地在规定时间内将子弹上膛。沉重的枪枝靠在她的肩膀十分酸痛,还有后座力也使她的手臂疼痛不已。几个小时之后,她的肩膀下方开始瘀青,但她依然勉强忍住,不让乔治看出她的痛苦。 剑法的课程就轻松多了。从她十二岁开始,杰克就教会她如何使用长剑。威尔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蓓莎的技巧十分纯熟,因此威尔也显得比较不紧张。 已经好几天没有瑞夫的消息,蓓莎逐渐感到担忧起来。她告诉自己,瑞夫离开得越久越好。她希望他回来时,她的战术已经完美无缺。她想要乔治和威尔告诉瑞夫。她的能力足以和其它人一起上战场。 她的训练课程也吸引了许多观望的村民。起初他们带着嘲弄的眼光,但后来渐渐地,他们开始用赞赏的眼神望着她,甚至提供她改造的意见。蓓莎开始觉得,每过一天,她便对自己更有信心,可以加入瑞夫的军队。 身处在这个没有女人的军营中,她从来没有受到威胁的感觉。经验告诉她对男人要心防三分。尤其是面对这么多男人。起初她以为大家把她看成是瑞夫的女人,因此不敢对她有所侵犯。然而那并不会阻止一些嘲讽,甚至性骚扰的举动或玩笑。但那些都没有发生。这一点令她感到十分惊讶,仿佛大家都把她当成男人一般看待。 当瑞夫回来时,她和威尔正在塔德的谷仓里练习剑法。他骑在队伍的正前方,没有任何预警,想要给蓓莎一个惊喜。当他回到小屋中时,却失望地发现里面没有半个人。于是他走到屋外去找她。 “哦,这个时间那个女孩通常和威尔在谷仓里。”乔西一边煮饭,一边告诉主人道。 瑞夫感到十分疑惑。威尔和蓓莎在谷仓那里做什么呢?他往谷仓走去,然后听到了击剑的声音。他皱着眉走进谷仓中,站在角落里看着两个人比剑。 他立刻发现,蓓莎的技巧很纯熟。她甚至比威尔还快。或许因为速度的关系,她的剑法虽然比较不准,但依然足够舆对手不相上下。 天啊,他是如此地想念她,即使在危险的战场上,以及最后在胜利的时分,他心中依然不时地想着她。他等不及想要回来看她。。等不及想要听她告诉他,她也和他一样想他。 他静静地站在角落中,欣赏着她的剑术。她的姿态十分优雅。仿佛像是舞蹈一般,然后在一个动作下。她击败了威尔。她仰头笑了起来,而威尔则失望地放下他的剑。 “瑞夫!”蓓莎将她的剑扔在稻草堆上,冲进瑞夫的怀中。她用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吻着他。 “你平安地回来了”她在他唇边说道。“我好担心。” “我当然会平安回来。”他用手抓住她的臀说道。 “你抢到那些财宝了吗?” “已经送往新堡去了。” “有没有伤亡呢?”威尔问道。他似乎有些尴尬,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他堂哥的手看起来好大,而蓓莎的臀显得好小。 “有一些。”瑞夫说道。“不过我方没有人死亡。” 顿时一片静默。蓓莎必须知道事实,即使会毁了这一刻重逢的欢乐气氛。她的背叛是否夺去了凯托的性命呢?“凯托呢?”她细声问道。 瑞夫把她放下来。“葛凯托没有参舆这次的行动。”他说道。“是他的手下带领的……算他走运。”他粗哑地笑了一声。“我们完全地将他们包围了。倘若这次他也在的话,我会和他好好地大打一仗的。”然后他眼中的阴影消失了,转移话题问道:“你和威尔为什么在这里比剑?” 威尔望着蓓莎,蓓莎也望着威尔。然后蓓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威尔和乔治在训练我当个军人。” “什么?”瑞夫问道。 “我告诉过你,我想加入你的军队。”蓓莎说道。“而且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有足够的能力。不是吗,威尔?”她注视着威尔,催促他开口说话。 威尔开始觉得天旋地转。瑞夫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但威尔并不是懦夫。他说道:“她的剑法比我好,而且在射箭方面也不错。” “谢谢你,威尔。”蓓莎柔声说道。 他瞥了她一眼,然后耸耸肩。“这是事实。你曾经救我一命,如果再有机会和你一起上战场,有你在身边的话,我是不会害怕的。” 这的确是崇高的赞美。蓓莎高舆地脸红起来。她有股冲动想要吻他。但军人是不会这样表达感情的。 “你的意思是,连乔治也参舆了这件可笑的事吗?”瑞夫问道。 “是的,主人。我教了她长矛和枪法。”乔治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听到主人回来的消息,就立刻前来询问出征的结果。结果从瑞夫眼中危险的目光来看,蓓莎的计划似乎要泡汤了。“这个丫头相当不错。村里其它的人也都看过了,大家都有相同的意见。” 这一点蓓莎并不知道。她脸上的红晕加深了。然后她下定决心开口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瑞夫。你已经看过我的剑法了。我要和你比剑。”她冲到一旁去拾起她的剑,然后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我也可以在六箭之内射中靶心三次,并在一分多钟内将子弹上膛,并且发射出来。。然后我会让你看看我使用长矛的技法。”她的眼中露出急切的光芒,想要说服瑞夫。“如果你肯让我。。。。。” 瑞夫抬起一只手。“我不需要看你做那些事。”他泠冷地说道。“如果威尔和乔治认为你做得到,那就足够了。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差别。别以为我会让你上残酷的战场去。” 蓓莎挺直背脊面向他,她抬起下巴,露出坚决的表情。“如果我想要上残酷的战埸,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瑞夫。我的战斗技巧足以达到你的标准,而你不愿意承认,因为我是女人。如果你自己的手下都愿意让我加入,为什么你要拒绝呢?” 当她说完之后,整个谷仓中一片静默。没有人注意到,乔治已经偷偷地离开了。 瑞夫的表情深不可测。“威尔,去召集村中的人。我在一个小时之内,将会对大家报告这次行动的斩获。” 威尔行个礼后快步离去了。 瑞夫转身面向蓓莎,她依然带着挑战的眼神望着他。“你一定要这样怒视着我吗?”他对她微微一笑。“这可不是我期待中的欢迎。” 蓓莎犹豫着。现在她才看到他有多疲倦。他一脸倦容,双眼无神,唇边也长满了胡渣。她突然感到一股罪恶感。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紧急,可以等到以后再谈的。 “我很抱歉。”她懊悔地说道。“你看起来累坏了,亲爱的。” “的确。”瑞夫说道。“我想好好地洗个澡、换衣服。然后喝上一杯。” “这些事我可以处理。”蓓莎微笑道,拉起他的手走出谷仓,往小屋走去。 瑞夫推开小屋的门。“好。。好。我也很高兴看到你,‘小奇’。”他弯下身子摸摸猛对他摇着尾巴的小狗。 蓓莎伸出手摸了摸瑞夫的脸颊,用指尖抚着他的唇。“我拿酒来给你。”她从厨房中拿来一杯酒。“要我替你准备热水洗澡吗?” “谢谢。”瑞夫坐在桌旁,伸长了他的腿。“天哪,我累死了。我们连续骑了十二个小时的路。” 蓓莎替他准备好热水后,瑞夫脱下身上的衣物,踏进浴缸中。蓓莎蹲在浴缸旁。“我好想做点刺激的事。”她倾身吻着他,用手摸着他的胡渣,她的舌头则挑逗地舔舔他的唇。 她的手在他强壮的胸膛上游移,轻抚着他的乳尖,手指不停地玩弄着他胸前的鬈曲毛鬟。瑞夫将头倚在浴缸边缘,闭上他的眼睛,陶醉在她的爱抚之中。她忙碌的手探入水中,开始抚摸着他平坦的小腹…… 一阵号角声在村中响起。“该死!”已经一个小时了吗?“瑞夫拍拍蓓莎的臀部。”起来,亲爱的,我必须走了。“ 蓓莎不情愿地站起身来。瑞夫也跟着站了起来。”天啊!“他说道。”你的肩膀怎么了?“他摸着她肩上的瘀青。 ”练习枪法弄的。“蓓莎解释道。”不过现在我都垫一块布在下面,这样比较不痛。“ ”穿衣服吧。“他说道,用毛巾擦干自己身体。”这是军中会议,而你也要参加。“ 蓓莎不确定她是否听懂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是。。我可以。。“ ”是的,那是我的意思……你是……你可以加入军队了。“瑞夫说道。”虽然我觉得不妥。不过我还是答应让你加入。不过任何人都不会给你特权的,明白吗?“ 蓓莎愉悦地笑了起来。她望着这个同时是她爱人和长官的男人。”我也不会希望有特权的,爵爷。“她抢过他手上的毛巾,擦干了自己的身体。”你觉得凯托的那批财宝值多少钱?“ 瑞夫系上他的腰带。他背封着她,因此她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足够了。“他说道。足够得到国王的原谅。足够重建残破的罗斯堡。足够将他的所有权益从葛凯托手上夺回来。¨ 蓓莎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直到她可以清楚地俯瞰整个葛氏城堡。吊桥被放了下来,一批军队从城堡中走了出来,上方飘着葛家和国会的旗帜。 她可以看到冰面上的那个小岛。她估计大概花上十五分钟就可以到那里,五分钟的时间留个字条给莉薇,然后再花二十分钟回来。不过,她要如何向她的伙件保罹解释呢? 她向后匍匐站起身来。保罹坐在地上,背部倚靠在一个石块上,一边吃着苹果。两匹马则拴在一旁的树斡上。  . ”你认为其它人还要多久才会到这里?“蓓莎问道。 ”威尔说他们在黄昏之前会到。“保罗回答道。”他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他微笑一下,将果核扔到一旁。 蓓莎打开她的背包拿出一个小包裹。”你把那些鸡肉都吃完了吗?保罗?“ ”你不是说你不要吗?“ ”我才没有那样说过。“蓓莎抗议道。”哦,算了,我想我有乳酪就够了。“她坐在石块上,吃着她的面包和乳酪。 ”倘若不是你找到了那条小路,我们恐怕到不了这里。“保罗说道。 蓓莎微笑地耸了耸肩。”他们一定会很惊讶看到我们比他们先到。“她和保罹的任务是跟踪两个可能是叛徒的农民。据威尔的间谍说,这两个农民替费将军传递消息给雷爵士。 保罹轻笑了一声。”是啊,主人一定会很高舆我们得到的情报。“ 他们跟踪那两个农民五哩路后便突擎了他们,并且抢到了他们所携带的密函。信中的情报是有关军队行进的路线,是一项十分有利的信息。 威尔派蓓莎和保罹去进行这项任务,他和其它人则前去拦截葛家的一小队人马。 ”我要去散散步,保罹。“蓓莎从石块上跳下来说道。 保罹哼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将双臂交叉在胸前,准备睡午觉。 蓓莎知道保罹可能以为她只是去上厕所,因此她也没有多加解释。如果幸运的话,他可能会睡上整个下午。。或许她可以在他醒来前赶回来。 第十八章 她快步在林间移动,终于来到冰面上的小岛旁。现在已经是三月,阳光和煦地照耀着大地。再过一个星期,护城河上的冰就会开始融化,莉薇也不能到这里来溜冰了。这是蓓莎最后的机会。 她一直想和莉薇联络,但始终没有机会,直到今天。过去的几个星期她一直很忙。何况 ,要偷溜出狄家村不被逮到,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她抬起头望着城堡,上面飘扬着葛家的旗帜。小岛遮去了嘹望台的视线,因此她不会被守卫看到。虽然如此,她依然费了好大的劲才鼓足勇气,踏上冰面往小岛上走去。 这时她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的来源有点远,因此她在片刻之后,才认出那是莉薇的声音。但另一个声音是谁呢?虽然她很高兴可以见到莉薇,不过她可不想被其它人发现。 但她无处可躲。这个小岛只不过比一个石块大一点。或许莉薇是来溜冰的,而且会溜到小岛这里来。声音越来越越靠近了。两个声音都很尖锐,显然都是女性。蓓莎皱起眉头,努力地回忆着。。那第二个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啊,她想起来了。那是菲碧的声音。黛娜的妹妹。蓓莎稍微放心了一些,蹲在小岛上等待着。 两个女孩来到小岛旁。”就在这里。“莉薇气喘吁吁地说道。”她答虑我要留东西在这里和我联络的。可是我一直没有收到。我有点担心或许她没有抵达狄家村。“ 莉薇惊喜地尖叫起来。她张开双臂。”哦,蓓莎!“ 蓓莎拥抱了她。”我带了字条来给你,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她微笑地望着莉薇的同伴。菲碧一点也没有改变。她圆圆的脸上带着红晕。灰色的眼眸中露出惊喜。 ”天啊,你真把我们吓了一跳。“她说道。”莉薇还以为你死了。还有,你身上穿的衣服好奇怪啊!“ ”我现在的生活比较适合穿这种衣服。“蓓莎愉快地微笑道。 ”莉薇说你要去当狄瑞夫的情妇。他喜欢你穿长裤吗?“ ”不是在床上就是了。“蓓莎淘气地回答道。 ”你身上还有带剑!“莉薇惊喘道。”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个军人了。“蓓莎解释道。”我一直想当个军人。“ ”哦,对,你在伦敦时是那么说的。“菲碧就道。”我记得。当时我们发誓要追求自己的萝想,成为与众不同的女人。“ ”嗯,我想我没有打破我的誓言。“蓓莎说道。”当个女军人的确是与众不同的事。“ ”我还没有完成我的萝想。“菲碧忧郁地说道。”我试图写诗,不过我对成果并不太满意。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而且因为战争的缘故,我们被迫不能离开城堡,这一点对我的作品也有影响。“ 莉薇根本没有在听她们谈话的内容。”你会-会用剑吗?“她睁大眼睛问蓓莎。 ”当然。“ ”给我看。“ 蓓莎这才发现她的生活和莉薇如此不同。”这不是玩具。“她静静地说道,然后转移话题。”哦,菲碧,你怎么会到北方来的?“ ”哦,都是我父亲。他宣布支持国会了,因此他带着自己的军队,到北方来和费将军会合。他要我到葛氏城堡。和黛娜待在一起。“菲碧嫌恶地说道。 ”是啊,蓓莎。而且黛-黛娜讨厌她的程度胜过讨厌我呢!“ ”天啊,那一定很糟糕喽。“蓓莎说道。 ”简直糟透了。“菲碧说道。”她真是一个惹人厌的人。我本来以为结了婚,生了孩子之后,会让她燮得好一些的。可是没有。。而且我还是很胖。黛娜总是说我象只大象。“ 蓓莎望着菲碧。”你不胖。你只是有点圆罢了。“蓓莎安慰道。”我很高舆你到这里陪莉薇。说真的。我还有点担心她呢。“ ”我告诉菲碧你整布莱的事。“莉薇轻笑一声说道。 蓓莎微笑了起来。”那件事我们两个都有分。“然后她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父亲对于我失踪的事怎么说?“ 莉薇摇摇头。”他很生气。但我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他好象相信我了。然后有一件很糟糕的事发生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他把罪都怪在你头上。“ 蓓莎点点头。这是她预料中的事。”我必须走了。“她突然说道。”我很高兴你有菲碧在这里陪你,莉薇。再见了。“她在她们来得及反应之前,就走回冰面上,然后消失在后方的树林中。 蓓莎爬上山头。她听到一阵说话声,还有马匹的声音。她悄悄地躲在一旁。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她离开至少有一个小时。难道保罗被人突袭了吗? 当她看清楚时,不禁在心中暗自咒骂着。威尔和他的手下提早到这里来了。其它人都还坐在马背上,只有威尔下了马,在和保罹谈话着。 蓓莎从树林后方走了出来。”还有有一个小时太阳才下山。“她说道。”你们来得早了。有什么收获吗?“ 威尔转过身。”你跑到哪里去了?保罹说你离开了好几个小时。“ ”保罹睡着了。“蓓莎冒险说道。”我已经来来回回好几次了。“然后她瞥了保罗一眼。他的脸上露出不确定的表情。 ”你去了哪里?“威尔问道。 ”我大概是吃坏了肚子。“蓓莎说道。”你应该不会想听细节吧?“ 若换成是几个星期之前,威尔一定会脸红不已。不过现在他比较习惯蓓莎了,他和他的手下也不过问她和瑞夫之间的关系。在军队中,威尔的阶级比她高,因此他有榷管她。而蓓莎一向很服从命令,因此他们总是能够相安无事地相处。”好吧,不过我希望在回家的路上,你不会停下来耽搁我们。这附近有许多敌军埋伏。“ 蓓莎跳上马背,骑着马来到威尔身边。她可以感觉到威尔对她的消失似乎不太高舆。当他们骑回村落中的马厩时。已经天黑了。蓓莎下了马之后,对威尔说道:”你要去瑞夫的家吗,威尔?我想他应该在等我们的消息。“ 威尔犹豫着。蓓莎在今天的任务中,取得了十分宝贵的信息。而威尔身为将领,有榷藉此邀功。”你可以去告诉他。“他说道。 ”不,你去吧。我想去找两个孩子。我猜他们应该带着‘小奇’。已经过了晚餐时间,而他们一定还在外面鬼混。“威尔看着她离去。然后跑到瑞夫的小屋。 瑞夫站在门口看着他过来。”蓓莎在哪里?“ 威尔看着瑞夫的表情,知道他十分期待看到她归来。于是他红着脸回答道:”她去找两个孩子了。她说马上过来。“ 瑞夫皱起眉头,然后走回小屋中。”今天的行动顺利吗?“ ”我们逮到了那两个信差。“威尔将蓓莎先前交给他的密函拿给瑞夫。”是敌军前进的路线。“ 瑞夫读着手上的信笺。”你是怎么拿到的?“ 威尔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是蓓莎和保罹拿到的。“他诚实地将经过解释给瑞夫听。 瑞夫严肃地聆听他的报告。最后他微笑道:”这是一次成功的任务。恭喜你了,威尔。“ 威尔的脸上带着欣喜。”我们要把信息傅到约克郡吗?“ ”是的,今晚就必须送出去。“瑞夫说道,走到桌旁倒了两杯麦酒。 ”我去吧。“ 瑞夫摇摇头。”不。小子,你已经骑了一整天的马。让乔治去吧。“ 威尔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也松了一口气。他喝完他的麦酒,将酒杯放在桌上。”那么我走了。“ 瑞夫点点头。”顺便把这封密函拿去给乔治,叫他立刻出发。“然后他倾身拍拍威尔的肩膀。”你做得很好,威尔。“ ”的确,不是吗?“蓓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站在那里,微笑地望着两个男人,然后她的目光瞥向瑞夫。眼中露出挑逗的光芒。”两个孩子和席朗在一起。。好象去拜访他的一个朋友。他们把‘小奇’带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这么晚了,我不认为他们应该在外面游荡。“ ”哦,席朗会照顾他们的。“威雨说道。他向蓓莎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就离去了。 蓓莎继续站在门口,眼睛直视着瑞夫。”你不认为现在有点晚了吗?“ ”我认为他们和小狗都不在,对我而言是十分幸运的。“他缓缓地走向她,每一个步伐都带着无言的承诺。蓓莎因期待而颤抖着,心想。不知为何他对她竟有这么大的魔力。只要和他共处一室,都会让她融化在兴奋之中。双腿发软,一阵热流在腹部搅动着。 瑞夫站在她面前,却没有触碰她。他倾身将门关上。他是如此靠近她,几乎可以听到她的心跳声,闻到她肌肤上的味道!那是一股夹杂着泥土、马匹,以及她自己独特体香的味道。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厌倦那股香味,以及她柔软无比的肌肤,她狂野的红发,和她双眼中皎洁的光芒。 他抬起一只手脱下她的帽子。一头橘红色的头发立刻出现在他面前。她白皙的脸上带着一抹肮脏的麈土。 瑞夫用指尖抚通她的脸颊,向下来到她的下巴,然后用拇指爱抚着她的唇。她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双眼深情地注视着他,微微地分开双唇。 他脱下她的斗篷,将它扔到一旁,然后脱下她的手套。他解下她腰间的剑,将它褂在门边。然后他抱起她,把她放在桌上,替她脱下靴子和长裤。 蓓莎躺在桌上,抬起臀部让他替她脱下长裤和衬袜。她用双手抓住桌子的边缘。瑞夫依然注视着她,然后褪去自己的长裤…… ”欢迎你回家,小东西。“瑞夫喃喃说道,然后站直身子。 蓓莎微微一笑,在桌上坐起身。”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热情的欢迎。“ 她走到洗手台前,开始迅速地梳洗自己一番。瑞夫倚在壁炉前方望着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瘦,但他喜欢她的线条,她的窄臀,以及纤瘦的体态。 ”听说你今天的行动很成功。“他说道。 ”威尔说了什么?“她停在洗手台前。 ”哦,他说你和保罹跟踪了两个敌方的信差。然后成功地夺走了他们的密函。。而且是很重要的密函。“ 蓓莎梳洗之后。开始穿上长裤。”是啊,后来保罹和我等了其它人来会合,然后才一起回来的。“她系上腰带。”我饿死了。保罗把所有的鸡肉都吃光了,我只剩下面包和乳酪。“ ”我们现在就去吃东西吧。威尔说他们到的时候,你并不在那里。“他仔细地端详着她,突然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安。 ”他有没有告诉你我肚子不舒服的事?保罗在午睡时,我一直躲在树林后。“她用手指梳着头发。 ”没有,他没有提到这点。“瑞夫喝了一口麦酒,但他依然盯着她的脸。她的脸颊上出现一抹红晕,嘴角也抿了起来。”你们会合的地点很靠近葛氏城堡。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呢?“ 蓓莎摇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吊桥放了下来,一些军人来来往往的。和平常一样,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 瑞夫立刻知道她没有告诉他实话。”你在撒谎。“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她的双颊通红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说。“ ”别对我说谎,蓓莎。“他的声音平静而严厉。”你离开保罹时,到底去做了什么?“ 蓓莎这才直视着他。她看到他紧握了拳头,眼中露出怒光。她没有想到这个几分钟前才和她热情做爱的男人,现在竟然会令她如此惧怕,她再也受不了了。于是她鼓足勇气说道:”我去葛氏城堡留字条给莉薇。我答应她要让她知道我平安无事,可是我一直没有机会。“ ”你和葛家的人还有联络?“瑞夫的声音低沉,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令她畏惧。 ”只有莉薇。她是我的朋友,瑞夫。她担心我。我答应过她,我会留个字条给她的。后来,当我在那里时,她和菲碧刚好在那里溜冰。所以我们就聊了一下。“ ”菲碧?“ ”凯托的小姨子。她也是我的朋友。“蓓莎骄傲地抬起下巴。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她能够和什么人交朋友。即使狄瑞夫也不能。 ”葛家的女人。“他平淡地说道。 ”哦,拜托,瑞夫。“蓓莎忍不住说道。”莉薇根本不在乎你和她父亲之间的仇恨。菲碧也是。我花了五分钟和她们说话,而且从来没有提到这件事。你或许会觉得很惊讶。不过---“ ”我知道了。“瑞夫阴沉地打断她道。 一阵静默之后,蓓莎鼓起勇气问道:”你不介意我和莉薇是朋友吗?“虽然这就像是在伤口上抹盐巴,但蓓莎必须知道答案。她知道她身为葛家人的身分依然困扰着他,虽然她已经表现出她对他的忠诚。除非他能够完全接受她的身分,否则她会永远被困在友谊、亲情和爱情之中。 瑞夫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兄,然后他说道:”不,我介意。但我也知道我不能改燮你的出身。不管我有多想要,我无法重写你的过去。虽然我需要你的忠诚,但我也知道你有其它的义务必须履行。“他听起来很悲伤,十分无奈而孤单。蓓莎这才发觉,不管她给瑞夫多少爱、多少关怀,他的生命中依然会有这空虚、孤独的一刻。 她抓住他的手,将它举到自己的颊上。”我永远会对你忠诚的,瑞夫。“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手背抚着她的脸颊。 第十九章 “在守卫时睡觉是要受到严重刑罚的。” 蓓莎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她对面前的巨大身影微笑了一下。“现在不是我当班。” 瑞夫严肃地点点头。“十分钟前就已经轮到你了。” “哦,那是不可能的!”蓓莎从草地上坐起身来。“我不可能睡了那么久。”她挣扎地站了起来。 小奇从河岸边跑了过来。它将一根木头放在瑞夫脚边,然后抬起头望着他。瑞夫拾起木头,将它扔到河岸的一端。小奇又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睡着。我只是坐下来休息几分钟而已。”蓓莎喃喃说道,一边拍掉身上的杂草和泥土。最近经常发生这种事。每次她一坐下来,不知不觉地就开始打起瞌睡。“我又要被乔治教训一顿了。” “不,他不会的。事实上,已经有人替你代班了。”瑞夫在草地上坐下来,倚靠在树干上,然后拍拍身旁的草 地。 蓓莎并没有立刻接受他的邀请。她皱起眉头。“为什么?” “我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做。”他用手遮住五月的阳光,抬起头望着她。 蓓莎环视四周。她的眼中露出一道光芒,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在这里?不会被人看见吗?” “拜托,你这个饥渴的女人,那并不是我所想的。”他笑着对她说道。“来,坐下。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蓓莎严肃地望着他。“什么事啊?”她坐在他身边问道。 “有一个使者从牛津来到这里。”他闭上眼睛,让阳光照在脸上,嘴角也露出笑容。 “是国王派来的吗?不,小奇,那太葬了。”她拾起小狗放在她膝上的木头,将它扔到草地上。 “是国王派来的。”他说道,唇上依然带着笑容,也依然闭着眼睛。 “你要我猜吗?来,小奇,去追这个吧!”她拾起一根松枝,将它扔到远处去。 “不,等你和小狗玩够了之后,我再告诉你。” “哦,我很抱歉。”她倾身给了他一个歉疚的吻。“告诉我吧。” “国王为了奖励狄家在战争中的忠诚。决定把罗斯堡所有的土地和税收赐予给我,同时重建城堡。”这时他才睁开眼睛。蓓莎在他眼中看到深深的满足与喜悦┈┈那是胜利的眼神 ,从敌人的羞辱中重新爬起来的胜利。 小奇咬着松枝回来了。它乖乖地咬着它的新玩具趴在一旁,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它的女主人。 “你还有事没有告诉我。”蓓莎说道。“是什么呢?” “我接到命令,要我去围攻葛氏城堡。”瑞夫继续说道:“在四月的突击之后,北方的叛军人数越来越多,已经超过国王的军队。如果我们能够控制住葛家军队──让他们无法行动的话,这样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我们的胜算就大多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尖酸,而蓓莎知道狄瑞夫对国王的忠心并不是因为他的信仰。他之所以会卷入这场展争,完全是为了私利。而她知道凯托并不是这样的。凯托之所以选择国会,完全是因为良心和信仰告诉他这么做。这表示凯托是个比较好的人┄┄他的人格比较崇高吗? 蓓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知道国王的军队在四月的突击中伤亡不少。封锁凯托的军队是最合理的抉择。“你什么时候要出发呢?” “我们在傍晚出动。”他站起身来,然后也将她拉起。“我要凯托在早晨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城堡被围攻了。回到小屋去收拾东西吧。” “我也要一起去吗?” 他眯起了眼睛。“你是狄家军队的一员。村中的每一个军人都要参与这项围城行动。这项行动将会持续很久┄┄不过我希望凯托会在夏天结束之前投降。”他凝视着她的脸庞。然后他又说道:“你有什么疑问吗,蓓莎?”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有。” 他继续望着她一会儿,然后又说道:“我猜葛家一定有了围城的准备。我猜的对吗?” “是的。”她低声说道。“他储存了许多粮食,他的酒窖也是满的。当我在那里时,就已经看到他的准备工作了。” 瑞夫脸上面无表情。“不过有一个东西是他没有准备的,而少了那个东西,他和城堡里的人都活不下去。你知道那是什么吗,蓓莎?” 她皱起眉头思索着。在她的印象中,葛氏城堡有足够的补给可以度过一切难关。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冷冷地微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然后他对她点点头,就离开了。 在他离去之后,蓓莎独自想道,那城堡中一些无辜的人怎么办呢?譬如说莉薇和菲碧,还有婴儿,甚至黛娜?他们做了什么,必须一起被卷入这场战事?面对饥饿和困境?看着敌人将他们包围,并承受被子弹与大炮攻击的危险? 蓓莎非但没有感到兴奋,反而觉得沮丧不已。如果她要对瑞夫证明她的忠心,那么她就必须参与这场战事。然而她却一点也不想那么做。还有,他所说的秘密武器到底是什么呢? 她走回空无一人的小屋中,上楼去收拾她的行李。她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袜子和她的外套。她无心地将每个月月事来潮时所用的垫布也放在衣服上方。然后她停顿了下来,站在那里低头望着床。 她这个月的月事似乎晚来了。晚了多久呢?她努力思索着,但她从来不注意日期的。反正来了就来了,而且既恼人又不方便。她不太懂女人身体变化的这些事,而在她成长的过程中,也没有母亲教导她。甚至当她第一次碰上生理期时,还是哭着跑去找杰克,以为自己快死了。杰克当时喝得醉醺醺的,带她到一间他最喜欢的妓院去。里面老鸨给蓓莎上了一课,从此之后,她一向不太在意这种事。 她用手摸着自己的身体。感觉没什么不一样。如果她怀孕了,会有什么变化吗?现在她觉得很平常。如果一个女人怀孕了,应该会感觉到什么变化的。 楼下的大门被打了开来。“蓓莎┄┄蓓莎┄┄蓓莎!”两个男孩尖叫道。 “什么事?”蓓莎走下楼去。 “我们必须收拾行李,因为──” “对,我要带我的玩具兵。”路克尖声说道,打断了他哥哥的话。“可是我找不到┄┄本来我以为我留在席朗家了,可是他说没有。”他开始翻箱倒筐。 托比踮着脚尖,想要拿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木质喇叭,结果上头的东西全部掉了下来,倒在他的身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瑞夫走进来说道。“这里简直像疯人院一样。” “他们似乎认为要和我们一起走。”蓓莎说道。“应该不会吧?” “我不能把他们留在这里。没有人可以照顾他们。”瑞夫对两个孩子喊道:“安静一点!” 两个小鬼立刻停止尖叫,狐疑地望着他们的父亲。 “你不能带他们一起去。”蓓莎说道。“那太危险了。” 瑞夫用手指梳过头发。“村里每一个健壮的人都要参与这项行动。你该不会是建议我,把这两个留给那些老弱残障的人照顾吧?” “不,当然不是。不过应该还有别人。譬如,你可以带他们去贝夫人那里啊!” “我才不要带他们去妓院。” “我不觉得那会比住在军营里面差。”蓓莎说道。 “什么是妓院?”托比问道。 “一个女人住的地方。”蓓莎回答道。 “我们不想住在那里!”路克嫌恶地说道。 “对┄┄我们不想!”托比附和道。“我要找我的士兵。”他又开始埋头寻找起来。 瑞夫站在那里,皱起眉头望着眼前的景象。“他们必须和我们一起走。”他终于说道。“反正只是围城罢了,不是什么血腥的战斗。” “这是你的决定。”蓓莎转身走上楼梯。“你是他们的父亲。” “但我很重视你的意见。”瑞夫跟着她走上楼去。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现在是罗斯堡的伯爵了。不再是个亡命之徒┄┄你已经重新恢复了你的身分地位,也收回了你的领地。你打算拿这两个孩子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瑞夫静静地说道。“我还没有想到那么多┄┄”然后他又不耐烦地说道。 “拜托,蓓莎,我今天早上才接到消息的。而且现在又是战争期间。我有很多事要忙。” “是的,当然。”蓓莎说道。“我去帮孩子们打包行李。你去忙你的事吧。” 瑞夫犹豫着。他可以感觉到,蓓莎似乎有话要说,但因为某种原因,她没有说出来。“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他说道。 “大概吧。”蓓莎说道。“是我没有想清楚。我猜他们已经习惯住在军营里,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差别。” “除了他们将会住在帐篷里之外。” “嗯,那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她对他微笑一下,弯下身子去折衬衫。“你最好回去工作吧。” “好的┄┄”他依然迟疑着,然后才耸耸肩离开了。 蓓莎坐在床上,抱着手上的衬衫。她猜想,她刚才的问题指的其实是她自己,当然还有孩子们。等到罗斯堡重建之后,她在这里的地位将会是什么呢?她习惯这种亡命之徒的生活,也习惯了军营,就像路克和托比一样。如果她怀了他的孩子呢?另一个狄瑞夫的私生子┄┄ “蓓莎┄┄蓓莎┄┄我们需要你!”路克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我找不到我的绿色衬衫。那是我最喜欢的!” 蓓莎站起身来,告诉自己现在担心这些也没有用。“我来帮你找吧,路克。” 骑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在凌晨两点钟时,他们来到了葛氏城堡对面的山头。所有的人马躲在树叶间开始扎营。瑞夫来到蓓莎身边,递给她一壶红酒。蓓莎喝了一口时道:“如果凯托决定派兵出来战斗怎么办?”她轻声问道。 “他不会这么做的。”瑞夫声道,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他也喝了一口酒。“除非他不顾惨重的后果。” “当然。可是你有足够的人马吗?” “鲁伯特王子的军队在中午会过来和我们会合。他们是训练精湛的步兵。凯托和他的人逃不出来的。” 蓓莎脑中突然出现那个密道的影子。她从来没有告诉过瑞夫有关那个密道的事。她应该告诉他吗?不过,凯托的军队是不可能从那个密道中逃出来的。如果只有一个人,或许还有可能不被发现。但一整个军队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没有必要告诉瑞夫。如果凯托没有办法使用那个密道做些什么的话,那么瑞夫也不需要知道它的存在。不过,如果瑞夫知道它的存在,他便可以利用它攻进城堡内。这个念头令蓓莎的腹部开始翻搅。如果她对瑞夫是忠心的,那么她应该把最有利的情况让他知道,她会这么做吗? “瑞夫?”威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瑞夫离开蓓莎走了过去。她深吸了一口气。那一刻已经过去了┄┄至少她暂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都好了吗,威尔?”瑞夫急切地问道。 “是的。”威尔说道。 蓓莎看到威尔的脸上都是泥土,但他的表情却显得兴奋无比。“都弄好了。他们将会好几个星期都没有水可以用。” “太好了!”瑞夫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用水坝堵起来了吗?” “是的。”威雨微笑道。 “什么意思?”蓓莎抓住瑞夫的手臂。“什么水坝?” “我告诉过你要给凯托一个小小的惊喜。”瑞夫微笑道。“葛氏城堡唯一的缺陷是水源的供应。所有的水井都是来自后山的一条溪流。用水坝将溪流堵起来,他们就没有水源了。”他用手势示范道。“等到葛凯托发现没有水可用,也就是他急得跳脚的时候。” 倍莎知道在理论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因此如此一来,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但不知怎么地,她却痛恨瑞夫的胜利,以及他得意洋洋的模样。 当他击败倪上校和他的手下时,并不是这种态度的。他对他们十分礼遇甚至友善。但倪上校只是个普通的敌人,凯托却不是。现在她知道,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有关那个密道的事。 凯托从床上坐起身来。黛娜也惊醒了。“怎么了?那是什么声音?” 凯托没有回答。他立刻下了床穿上长裤,打着赤膊光着脚冲出房外。康吉尔中士正朝着他跑来。 “我们被围城了,爵爷。他们把城堡四周完全包围了。看守的守卫根本什么也没有看到。我猜他们一定是像鬼魅一样,不知不觉地冒出来的。”他焦急地说道,但凯托彷佛没有听到一般。 黛娜穿着睡袍从房里冲出来。“怎么回事,爵爷?我们被攻击了吗?” “不,看样子我们是被围城了。”他说道,试图保持冷静。“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有足够的补给,可以撑上好几个月。我们的粮食和酒都很充足。而且费将军会前来援助的。很快一切就会没事了。” 他用一只手臂搂着她的肩,催促她回房去。“我必须换上衣服┄┄你得帮我安抚家中的人,当然,还有两个女孩。告诉她们,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穿好衣服之后,便离开了她。黛娜不敢置信地盯着前方。她听着窗外的枪炮声,用手捂起了耳朵。 “发生什么事了,黛娜?”菲碧冲进来。莉薇也跟在她身后。“到底怎么了?有战争吗?” 黛娜摇摇头,她的手依然捂着耳朵。她的脸苍白得像纸一样。然后她走了开来。 “天啊,我从来没有看过黛娜这个样子。”菲碧惊讶地说道。 “来吧!”莉薇拉着她的袖子。“我们自己到城──城垛那里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女孩冲向城垛,来到狭窄的楼梯间。往城墙上方走去。一阵烟雾让她们咳嗽起来。 “哇!”菲碧说道。“看看那些人,莉薇,好像有上千个呢!”当然那是夸张的话,不过在黑暗中,一片光火之下,景象的碓很壮观。 “他们在攻击城堡!”莉薇既兴奋又恐惧地说道。“就像蓓莎说的一样。” “蓓莎怎么会知道的?”菲碧好奇地问道。 “蓓莎什么都知道。”莉薇说道。 那是谁家的旗帜啊?”菲碧倾身靠向前问道。“是国王的吗?对,好像是国王的。还有另一个┄┄是老鹰的图案。上面有金色和蓝色。” “狄家的旗帜!” 两个女孩转过身,凯托就站在他们后面,他的脸上带着震怒。他的敌人就站在他的城堡门口,而那个敌人并不是查理国王。 狄瑞夫坐在他的马背上,站在城堡前方,大声地喊道:“葛爵士,我以查理国王之名,命令你投降!” 凯托站在城墙上回答道:“以国会之名,以及英国人民的福祉,我葛凯托绝不投降!” 之后一阵静默。莉薇和菲碧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然后凯托沙哑地说道:“你们两个不该在这里。进去吧,并且把门窗关好。” 她们立刻服从了。 在城堡外的战场上,蓓莎坐在马背上,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她试图抗拒那份呕吐的感觉,但一点用也没有。晕厥的感受让她失去知觉,摔下马背倒在树叶中。 “你吃坏了肚子吗,蓓莎?”路克蹲在蓓莎身旁关心地问道。 “可能吧。”蓓莎坐起身来,用手帕捂着嘴巴。 “你是不是生病了?”托比也蹲在她面前问道。 蓓莎微笑地摇摇头。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每天早上呕吐的状况,而她不希望两个孩子焦急地跑去向瑞夫报告。“没关系的。我已经好多了。”她说道。“你们吃早餐了吗?”──一想到食物,又让她的胃感到一阵翻搅。 “比尔做了炒蛋给我们吃。”路克说道。“你真的好多了吗?” “是的,真的。”蓓莎站起身来,拾起了掉在地上的草帽。虽然那和她的军服并不搭配,不过她需要它遮去头顶上的艳阳。“我们回帐篷去吧。”她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开始往营幔走去。但走到一半时,两个男孩看到一个士兵正在修理一辆牛车,于是跑过去要帮忙他,留下蓓莎一个人独自继续往前走。 第二十章 他们已经在这里两个星期了。六月的天空不时下着雷雨,让蓓莎感到更加不适。她经常头疼,而且呕吐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鲁伯特王子的军队已经到来。蓓莎走向帐篷,听到王子正在和瑞夫及其他手下谈话的声音。 “各位,我们必须开始有所行动。这是国王的命令。”他拿着一根棒子指着地图说道。 瑞夫盯着地图。脸上的表情显然不同意这样的说法。蓓莎可以从他紧绷的肩膀和嘴角的线条看出来。但出乎她意料之外地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盯着地图,蹙紧了眉头。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了她。他对众人点了点头,往蓓莎身旁走去。“你好吗,亲爱的?” 他对她微笑一下。“你睡了一整个上午吗?” “嗯。”她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王子想要说服其他人开始行动。我不太确定这是否是个好主意。” “这表示你要放弃围城吗?” 瑞夫看着葛氏城堡。“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水了。就算他们储存了备用的水,城堡里面有五百人,加上不知有多少马匹,我不认为他们还能撑太久。”他低头望着蓓莎。“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你生病了吗?” “没有。我想是太热了。”她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会怎样处置莉薇、菲碧、黛娜和宝宝呢?” “她们将会被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我担心她们是否在受苦。”她诚实地说道。 “能够结束她们苦难的人是凯托。”瑞夫反驳道。“他只需要俯首投降就行了。” “然后你会吊死他。”她说道。 “不。他会是国王的囚犯,不是我的。我只对他的投降感兴趣。”他冷泠地说道。 蓓莎什么也没有说。她不相信他。瑞夫利用这场战争,只为了达成他自己的目的。他已经赢得他的地位和领土。但他依然希望用凯托的性命抵偿他父亲的。 瑞夫等待着蓓莎的回答,但他心中知道,她不会给他所想要听的答案。他希望她会说她了解,和他一起为他的胜利而欢呼。但他知道只能得到她的沉默,就像她默默地允诺对他的忠诚一般。他也知道就是这份沉默和忠诚,带给她内心深深的痛苦。 蓓莎转身往帐篷走去。她没有吃早餐,因此感到十分饥饿,但同时又觉得恶心。她的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她的胸脯胀痛,情绪也起伏不定。 但她依然没有告诉瑞夫。她想要告诉他,但她觉得这不是时候。她自己尚未理清对这件事的感觉,而且她很害怕。害怕他的反应不是她所想要得到的。他已经有了孩子。所以不会有那种初为人父的兴奋。她知道他不会拒觉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但他可能只会耸耸肩表示接受,答应扶养这个宝宝,谨止于此。这个孩子会是他的私生子。孩子的母亲是他的情妇。孩子和她都没有权利要求爱与尊严。她相信他会乐意提供后者,但前者就不知道了。 但她需要的不只是这些──她需要更多──不只是一个负责的反应。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过着和她一样的童年,总是觉得自己没有人要,是多余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地位,只是他人的负担。但在她心中知道,这个未出世的宝宝已经受到了诅咒。 她想要告诉某个人,想要倾吐内心的复杂情绪,想要有人了解她的感受,提供她一些安慰。但除了瑞夫之外,她没有对象可以倾诉。 “啊,丫头,你没有来吃早餐。”比尔对走进帐篷的蓓莎说道。“桌上有新鲜的咸肉和薄饼。” “我吃薄饼就可以了。谢谢你,比尔。”蓓莎说道。 “随便你吧。不过咸肉可是特别加菜才有的呢。” “我今天不想吃。有牛奶吗?” “嗯,在后面的壶里。”比尔指着帐篷后方的水壶说道。 蓓莎大口地喝着香甜的牛奶。这些是葛家的乳牛身上挤出来的。它们被养在城堡外的小山丘上。这表示城堡里的人已经好久没有牛奶喝了。蓓莎放下牛奶,拿起一壶水继续喝着。 没有水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她简直不敢想像。 就算凯托可以派人偷偷从密道中离开城堡。他们绝封不可能拿足够的水回去给整个城堡中的人使用。他一定急坏了,每天都焦虑地希望救兵赶快到。然而,费将军和雷爵士忙着在约克郡打仗,根本没有办法过来伸出援手。 她低头看着吊桥下方的护城河。水位很低,因为已经六个星期没有下过雨了。先前的积雪融化的水早已蒸发。河底的淤泥和杂草清晰可见。 如果她直接从吊桥下方游到城堡中的密道,很可能会被狄家的守卫看到。然而,如果她能够绕道,从小岛的后方过去的话┄┄那里很暗,火炬的光通常照不到,或许她有机会可以溜过去。而且密道的入口被吊桥的桥柱挡着。她可以躲在那后面,并有时间摸索密道的门。 蓓莎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她必须溜进城堡去和莉薇及菲碧说话。她需要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并且向她们倾诉她的秘密。她的朋友和这场该死的战争,以及瑞夫和凯托,一点关系也没有。和她们说说话并不表示背叛瑞夫。过去他也谅解过她┄┄并且终于接受她那么做。 这一次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蓓莎和保罗换了午夜到四点的班,而保罗很高兴地接受了。瑞夫对于蓓莎守夜并不感到惊讶。因此,当她用完晚餐之后,立刻就上床睡觉了。瑞夫则和鲁伯特王子一行人继续闲聊着。 十一点钟时,瑞夫走进帐篷准备就寝。蓓莎昏沉沈地熟睡着。瑞夫伸出手,轻轻地摇着她。蓓莎猛然睁开眼睛。“你已经睡死了。”瑞夫柔声说道。他已脱下身上的衣物,躺在她的身边。 蓓莎呻吟了一声。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令她感到腹部一阵恶心。 “回去睡吧。”瑞夫说道。“我来替你代班。” “不┄┄不。”她坐起身来,努力将睡意赶跑。她把被单踢到一旁,希望自己呕吐的感觉快点消失。“不,轮到我当班,我就应该去做。” “蓓莎,你生病了吗?”瑞夫的声音带着关心。 “没有┄┄没有。”她猛烈地摇着头。“我只是不喜欢在半夜起床罢了。”她伸出手拿起衣物和靴子,穿上之后,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当她一站起来,那股恶心感觉令她昏昏欲厥。她努力咬着下唇紧上腰带,然后将小刀和剑插在腰带上。 瑞夫躺在床垫上,用一只手撑着身子。眯起眼睛望着她。她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对劲。真的只是因为刚起床的缘故吗?直觉告诉他,他应该坚持要她回去睡觉,那么做对她而言将会是一种侮辱和否定。她不希望受到特别的待遇。 蓓莎对瑞夫点点头之后走了出去。她来到驻守的地方。亚当微笑地向她打个招呼。“真高兴见到你。不过,我以为当班的是保罗。” “我和他换了班。因为我明天下午想要休息一下。” “哦。”亚当点点头。“好啦,没什么动静。祝你晚安。”他挥挥手离去了。 蓓莎发觉自己恶心的感觉消失了。或许是太兴奋的关系吧。她巡视了三次,没有人注意到她。除了从帐篷中传来的呼声,以及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之外。四周一片寂静。  蓓莎溜进树丛中,找到那天下午她事先找好的一颗橡树。她从树洞中拿出一件黑色的披风。那是用来遮盖她头发的。她脱下鞋袜和白衬衫,将它们藏在树洞中,然后穿上披风。 她将事先藏好的水果放进口袋中──苹果和梨子。她只能带这些。因为其他东西碰到水都会坏掉。不过她猜想,如果人口渴的话,水果的天然汁液是最好不过的礼物了。最后,她用手帕绑住她的鼻子和嘴巴。然后,她光着脚,悄悄地在树叶中移动,来到了那个小岛旁。 她开始趴在地上,往前匍匐前进。附近还有三个守卫,但蓓莎谨慎地计算着他们经过的时间,不声不响地向前爬去。吊桥的影子遮去了光线,让一身漆黑的她幸运地不被发现。片刻之后,她来到了密道的前方。 蓓莎深吸了一口气。密道的门要如何打开呢?上次她是意外碰对的,但这一次她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她凭着记忆在石块上摸索着。 夜晚的空气虽然暖和,但全身湿透且沾满泥泞的她,依然感到有些寒冷。她的手在颤抖着,牙齿也不停地打颤。她不知道自己是冷还是紧张,但她的手依然继续在石块来回摸索。 突然间门开了。她感觉到石块移动了。她的心猛烈地跳着。她立刻钻进密道中。里面似乎比她印象中要暗得多,而且阴冷无比。 她犹豫了起来,身后的门依然开着。现在要回来还来得及┄┄忘记这个疯狂的主意。她的全身猛烈地颤抖着。如果她现在回去┄┄ 蓓莎轻轻地把门关上。密室里面的财宝都已经不在了。她在黑暗中,快步朝前方的通道走去。然后她来到另一扇门前。她像上次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它。 蓓莎发现自己又回到那个熟悉的环境。里面一片寂静无声。她立刻冲上厨房的阶梯。兴奋和恐惧让她忘记了寒冷,悄悄地往莉薇的卧房走去,然后打开房门溜了进去。 “是谁?谁在那里?”菲碧惊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嘘!是我。”蓓莎回答道。 “蓓莎,真的是你吗?”莉薇从床上猛然坐起身来。 “是的。安静一点。”蓓莎冲到床边。两个女孩并坐在床上。一脸惊讶地望着她。 “你全身都湿透了。”菲碧说道。 “因为我是从护城河半游半爬过来的。”蓓莎打个寒颤说道。“但我好像没有受到应得的欢迎。” “哦,我们当然欢迎你了,蓓莎!”莉薇从床上跳下来,紧紧地拥抱着蓓莎。“哦,你好冷。你全身都湿了。” “我知道。”蓓莎说道。“我帮你们带了些水果来。”她从口袋中将水果拿出来放在床上。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吧。”莉薇开始脱下蓓莎的衣服。“你可以穿我的羊毛长袍。” “哦,谢谢你。”蓓莎立刻脱下身上的衣物。“我最讨厌湿衣服了。” “这里有毛──毛巾。” 蓓莎将身体擦干后,穿上莉薇的长袍。她的身体终于停止颤抖了。 “我带了些水果来给你们。”她重复说道,指了指床上。“虽然不多,不过我只能带得动这些。” “我不明白。”菲碧说道,拿起一个梨子咬了一口。“真好吃┄┄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没有人出得去,所以你怎么可能进得来呢?” “有一个密道。”蓓莎说道,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们。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好不好。我好担心你们。” “好可怕。”莉薇坐回床上说道。“我们什么东──东西都不能煮,因为没有水。” “而且只有麦酒可以喝。”菲碧插口说道。“葛爵士生气得不得了,而黛娜把所有的罪过都怪在他头上。不过当然她没有告诉他。所以她把气都出在我们身上了。”她把梨子的果核扔进垃圾桶中,小心地拿起一个苹果。 “而且好热。”莉薇说道。“我们不──不能打开窗户,因为外面有烟雾。而我父亲也不让我们出去。” “你认为会很快结束吗?”菲碧问蓓莎。 “我不知道。”蓓莎说道。“而且我不能谈论这些。”她皱起眉头,这似乎比想像中的还要困难。既要对瑞夫忠诚,又要安慰她的朋友。 “你不能谈论这些,是因为你是我们的敌人。”菲碧直截了当地说道。 “蓓莎才不是敌人!”莉薇愤愤不平地说道。“你怎么可──可以这么说?” “严格说起来,菲碧说的并没有错。”蓓莎说道。“不过我并不是来这里谈论战争的。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好不好。还有┄┄还有┄┄呃,我想和你们说说话。” “在军队里面很寂寞吗?”菲碧问道。 蓓莎耸耸肩,菲碧总是这么心直口快。“我本来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不过,是的,的确有点寂寞。” 她这一生一向孤独惯了,即使是杰克在世时也一样。但现在面对莉薇和菲碧,她才了解到自己很想念女性朋友的陪伴。而这一点是男女之间的热情和缠绵没有办法取代的。 “那狄瑞夫呢?”菲碧继续问道:“你还是他的情妇吗?” “我怀了他的孩子。”蓓莎脱口而出。 “哦!”莉薇睁大了眼睛。“可──可是你没有结婚耶!” “不用结婚也可以怀孕的,小东西。”蓓莎解释道。“而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你不会结婚吗?”菲碧问道。“在孩子出生之前?” “我觉得大概不会。”蓓莎用双手将脸遮了起来。“我还没有告诉瑞夫,不过┄┄”她抬起头,懊恼地轻笑一声。“我并不是那种当贵族的料。你可以想像我当罗斯堡伯爵夫人吗?” “可是他是个亡命之徒啊!” “不再是了。国王已经重新将爵位和领地封给了他。”蓓莎心想,透露这个消息应该不算是背叛。就算凯托还不知道,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的。 “我认为你会是个成功的伯──伯爵夫人。”莉薇说道。 “可是你想要吗?”菲碧狐疑地问道。“你总是说你要当个不凡的人┄┄想要当军人┄┄而且你不该是个女孩。” “是的,不过显然命运并不同意我的看法。”蓓莎无奈地说道。“否则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十足女人的地步。” 壁炉上的钟敲了三响,蓓莎猛然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我得走了!我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她脱下长袍,换上她的湿衣服。 “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吗?” “只有你们两个。而你们必须发誓不能说出去。” “我们当然不会!”菲碧说道。 “你会再来吗?” “如果我能够的话。”蓓莎穿上外套。“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机会。”她无奈地望着她们。“我真希望能够为你们做些什么。” “谢谢你的水果。”菲碧说道。然后她又好奇地问道:“你会害喜吗?我听说怀孕的人都会害喜。” “几乎一天到晚。”蓓莎扮了个鬼脸。“而且总是昏昏欲睡。” “哦,真可怕,我很高兴我打算不结婚。”莉薇说道,走过去吻蓓莎。 “蓓莎也不打算结婚啊!”菲碧反驳道。“是热情让她怀孕的,不是婚姻。” 蓓莎轻笑了一声。“你说得真对,菲碧。保持处女之身吧,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她站在门口,给了两个女孩一个飞吻。“这场战争迟早会结束的。”然后她停顿一下。“你们愿意当孩子的教母吗?” “当然。”莉薇说道。 “等到你生了的时候,寄你的手环给我们,我们会想办法去找你的。”菲碧说道。 蓓莎突然觉得感动不已。就算这个孩子会是个私生子,但她已经替他找到了两个教母。 就算孩子长大没有社会地位,她知道莉薇和菲碧会永远在一旁支持的。 蓓莎循着原路溜了出去。她来到密道的门口,轻易地将门打开。她在护城河中半游半爬着,突然间感觉到一道火光照在她背上。她的心猛烈地跳着,根本不敢移动。然后她听到一阵叫喊声。她知道自己已经惊动了大家。 更多的火炬照了过来,然后枪炮和弓箭射中她身后的石墙。她焦急地往前游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更多的枪弹和弓箭射入水中,而她知道自己的生命随时都有危险。 蓓莎抬起头,向河岸上喊着秘密口令。然后她尖叫道:“不要再射了!” 三个卫兵将她拉上岸。她趴在地上喘息着。那些士兵站在那里望着她。蓓莎抬起头,看到一张张不熟悉的脸孔。他们是鲁伯特王子的士兵,不是狄家的人。所以他们才不认识她。 “我是狄家的人。”蓓莎说道。 “狄家的人怎么会从葛氏城堡里出来呢?”其中一个士兵问道。 “把“他”带去见卫兵长吧。”两个士兵开始弯下身,准备将她拖走。 “我自己会走路。”蓓莎抗议道,但他们不理会她,继续拖着她往前走。 鲁伯特王子手下的卫兵长坐在帐篷内,一边喝着麦酒,一边和他的手下玩骰子。当两个士兵拉着蓓莎走进去时,他抬起头来望着她。 “我们逮到“他”溜出葛氏城堡,长官。从城堡的石墙溜出来的┄┄好像是什么密道。” 卫兵长盯着她,然后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你有什么话好说,小子?” 蓓莎摇摇头。突然间卫兵长打了她一个巴掌,他手上的戒指割破了她的嘴唇。 “说吧。”他严厉地催促道。““你”到底是谁?” 蓓莎用手背擦拭着流血的嘴唇。“我是狄家的人。” 卫兵长再次打了她一巴掌,令她跌倒在地。“你可以请狄爵士来。”蓓莎说道。“他会证明的。” 顿时一片静默,然后卫兵长说道:““你”是怎么认识狄爵士的,小子?” “我告诉过你了。我是他的手下。”蓓莎勉强站起身来。 那个男人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吧。不过如果这是什么诡计的话,我会要“你”好看的。”然后他转身对一个卫兵说道:“去请狄爵士过来吧。其他人回去继续守卫。” 瑞夫被一个卫兵急促的声音喊醒。他坐起身来穿上裤子。“什么事?” “是卫兵长派我来的,爵爷。我们逮到一个囚犯,从城堡里游泳出来。长官想要审问“他”,但囚犯说“他”认识您。” “真有趣。”瑞夫一边穿衣服,一边思索着。一个从葛氏城堡里逃出来的囚犯,显然是个不寻常的状况。 他跟着卫兵来到营幔,对卫兵长微笑说道:“我们逮到了谁啊?” 蓓莎站在帐篷正中央。瑞夫看到她湿透的衣服,被打得流血的嘴,以及脸颊上的红印。 “这是怎么┄┄”他开始说道,然后转身面对卫兵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兵长面对狄爵士的锐利目光,显得有些惧怕。“我们逮到“他”从城堡里试图游过来。守卫看到“他”从一个密道的门钻出来的。”他看到伯爵脸上的表情稍微改变了,于是又大胆地说道:““他”说认识您,爵爷。” 瑞夫没有理会卫兵长。他转身面向蓓莎,脸上表情一片空白。“你在城堡里做什么?” 蓓莎用手指摸了嘴唇一下。上面的血已经凝结成块。“我去见莉薇和菲碧。”告诉他实话似乎是她唯一的选择。然而,从他脸上的表情,她看得出她已经完全失去瑞夫了。 “你是怎么进去的?”他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情绪。 “有一个密道。”她悲惨地说道。“那是我住在城堡中时发现的。” 现在瑞夫终于明了了一切。她知道有一个密道,但却从来没有提过。这场围城行动早就可以结束,如果他们能够攻进城堡的话。她知道这个秘密,但却没有告诉他。而这背后只有一个理由。 现在他知道她一直都在欺骗他。她先前带着情报来找他,只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而葛凯托是利用那些财宝,让一个间谍混进狄家的阵营。这个陷阱十分简单,而他竟然中计了。 瑞夫冷冷地说道:“从围城行动一开始,你就利用那个密道进出城堡。你一直在探访你的亲人,带情报给他们,并且提供慰藉。凯托是怎么说的──” “不!”她喊道。“不,我没有。这是第一次。我没有背叛你,瑞夫。我只是想见我的朋友。只有这样。” “对不起。爵爷。不过我有点困惑。”卫兵长犹豫地说道。“这是你的手下吗?” 瑞夫倾身将蓓莎头上的军帽摘下。“不。”他说道。“她不是我们的人,她只是和我们在一起。” “哦。”卫兵长了解地点点头。军营中通常有一些女人跟随,不过这一个的穿着倒是有些不寻常。“但您说她是间谍吗?” “看样子是如此。”他冷冷地说道。“而且这不是第一次。” “不,我没有!”蓓莎绝望地说道。她不敢相信瑞夫竟然在卫兵长面前否认了她──并把她说成是妓女之辈。“你知道我没有,瑞夫!” 他没有理会她。“你不否认你是经由一个密道进入城堡的?” “对。” “你不否认你那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安抚敌人?” “莉薇和菲碧不是敌人。”她说道,但她知道她的话一点信服力也没有──至少这一次已经没有用了。 “你进去了那个城堡。你和敌人在一起。”瑞夫挥了挥手。你宣誓要对狄家效忠,而你却打破了这个誓言。” 蓓莎摇着头,她的唇和脸颊颤抖着。“求求你。瑞夫──” “你带了什么东西进城堡里去?”他严肃地打断了她。 她惊恐地望着他。“只有水果。”她说道。“我怕她们口渴。”这时她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卫兵长很快地说道:“这就是帮助敌人的最佳证据,国王的敌人。这是叛国罪,必须接受法庭的审问。” 瑞夫望着蓓莎。“我怎么会笨到被你欺骗?”他说道。“你是葛家人,你的血液中本来就带着欺骗和背叛的基因。”他嫌恶地转过身。 “我们必须把她交给总部审问,爵爷。“卫兵长重复说道。 “瑞夫──”蓓莎伸出手央求道。他不可能就这样离开她的。他不可能的。 他回过头,用同样冰冷的声音说道:“我无能为力。是你害了你自己的。”然后他走出帐篷离去。 蓓莎盯着他的背影。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世界就这样瓦解了,如此突然,而且丝毫没有道理。士兵们用麻绳绑住她的手,将她推出去。她想要尖声叫喊不公平,但她却喊不出声音来。 他们强迫她坐在营区旁的一棵树下,紧紧地将她绑在树干上。蓓莎动弹不得,又湿又冷地坐在地上.等待黎明的到来。 瑞夫在营区中走着,愤怒像火山爆发般席卷着他的世界,留下的是无法言喻的伤痛。然而,在盲目的感官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我无能为力。”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中缠绕着。 不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能让她去面对法庭的审问。愤怒曾经让他想要置之不理。但现在他的情绪已经稍微控制下来。哦,怒火依然在他心中燃烧着,伤痛也继续剌痛着他的心。 但当他恢复理智时,他无法遗忘她曾经属于过他,曾经对他有过的意义。他无法站在一旁让他们伤害她,也不能看着她死。她错了,她理当承受他们的责罚,但他不能让它发生。 威尔惊讶地听着瑞夫告诉他发生的事,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听从了瑞夫的命令后,便离开消失在营地中。 蓓莎倚靠在树干上。她的脸疼痛得发烫,而她的手也逐渐失去知觉。当威尔出现在她身旁时,她只是瞥了他一眼,嘴唇则痛得无法开口说话。 他蹲在她身边,替她割断绳索。“来吧。我必须在他们来之前把你带走。” 她勉强说道:“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办法走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起来。她的心绪已经一团混乱,而她的身体也只好放弃了。 威尔没有回答。他轻轻地将她挽起,半扛着她把她带回瑞夫的帐篷。瑞夫正在等她,但他的眼神冷漠无比。威尔将她放下之后,就匆匆地离去。 “脱下那身衣服吧。”瑞夫说道,然后指指旁边的一叠干衣服。“如果你天亮时还在这里,我恐怕就没有办法帮你了。快一点。” 蓓莎迷糊地脱下衣服,换上干净的衣物。两人之间的静默简直令她无法忍受。她不敢正视他的脸,以及他眼中那股被背叛的眼神。她感觉到他的震怒已经消失,但这份冷淡无情及轻蔑更为糟糕。然而,她并没有开口为自己辩驳。 当她穿上靴子时,乔治走了进来。“马匹已经准备好了。”他说道。故意避开目光不去看蓓莎。 “你需要帮她上马。她累坏了。”这是第一次他提到她的身体状况,而蓓莎微微感到一丝希望从心中升起。但当她看着他时,他却又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乔治挽着蓓莎来到马匹旁,帮助她爬上马背。“我会牵着你的马。你只要抓住马鞍头就可以了。” 蓓莎点点头。瑞夫并没有跟着他们走出帐篷。蓓莎不敢问乔治要带她去哪里。这时小奇突然兴奋地从一旁跑了出来,想要蓓莎抱它上马背。乔治没有理会小狗,继续往前走去。 “乔治,拜托你。”蓓莎抽泣地央求道。“小奇┄┄” 乔治咒骂了一声。“主人的命命中没有提到那该死的小狗。” “求求你。” 他注视着蓓莎一会儿,然后停下马来,弯下身子抱起了小狗,将它递给蓓莎。“拿去吧。”蓓莎勉强微笑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不过有小奇作伴,她感到安慰多了。 几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了狄家村。乔治牵着蓓莎的马走到村外的一个石造建筑物前方。那里很狭窄,窗户上都有铁栏杆,巨大的木门上有一根铁柱挡着。这里是狄家村的监狱。 乔治将蓓莎抱下马。她紧抓着小奇,仿佛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环境。乔治打开木门,催促她走进那个幽暗狭小空间。里面有两间牢房,每一间都有一个窄床垫及一个便桶。 “进来吧,丫头。”乔治将其中一间牢房打开,轻轻将她推进去。“我去替你拿一些水和面包来。主人说,在他决定如何处置你之前,要你待在这里。” 蓓莎跌坐在床垫上。上面有两条薄毯子,而她立刻就倒在毯子上,失去了知觉。小奇紧靠在她胸前。她没有听到乔治拿着水和面包回来的声音,也没有听见沉重的木门和铁栏杆被锁上的声音。 几个小时之后,小奇唤醒了她。四周很暗,一时间蓓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小狗呜咽着站在栏杆门口,显然想要出去。 “哦,天啊。”蓓莎坐起身来,回忆顿时都回到脑海中,令她的腹部一阵翻搅。她的脸既僵硬又疼痛,嘴唇肿大了两倍。她走到便盆前想呕吐,但她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根本吐不出东西。“小奇”则继续哀嚎着。 “我没有办法放你出去。”蓓莎坐在冰冷的石地上,这才了解到自己的惨状。“我连自己都放不出去了。”上方的窗户透进一束光线,她猜想应该是月光。四周一片全然的寂静。 她会永远被关在这里吗? 这是个令人恐惧的念头,几乎比被抓去法庭审判还要悲惨。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惊慌,忍住泪水,撕下一块面包。她缓缓地吃着。小奇终于忍不住尿意,跑到牢房的一角尿了出来,然后带着歉意望着蓓莎。 突然间出现一个声音。那是有人打开外面的大门,走进来的声音。然后蓓莎看到一道灯光。 “啊,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呢?” 乔西的声音此刻在蓓莎耳中听来简直是天籁。老人将油灯和一盘菜肴放在蓓莎牢房外的小桌子上。 “我最好把小狗放出来┄┄哦,太迟了。”他摇着头,看着角落里的一摊液体。”我来看过好几次了,不过你们两个都睡得很熟。我会拿抹布给你的。” “你可以放我们出去吗?”蓓莎站起身来走到栏杆前。 “乔治说只有小狗可以。”乔西打开牢门,小奇冲了出去。乔西又将门关上。“我会拿抹布回来给你的。”然后他就和小奇一起离去。 乔西拿着一个水桶和抹布回来。他小心地打开牢房的门,将东西递给蓓莎,然后又关上门。“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乔治不肯说。” “什么也没有。”蓓莎清理着小奇的秽物。“但瑞夫认为我有。” “主人一向是个公正的人。”乔西说道,显然不相信蓓莎的话。“我认识他这么久┄┄而且我从他嗷嗷待哺时就认识他了。”他打开门,拿回水桶和抹布,又将门关上。 “你没有必要这样开开关关的。”蓓莎疲惫地说道。“我哪儿也不会去的。小奇在哪里?” “在外面跑。”乔西说道,然后看看蓓莎苍白,虚弱的面容。“你想吃点晚餐吗?” 和过去这阵子一样,蓓莎的肚子并不舒服,但她知道自己需要吃东西。“我可以出去吃吗?” 乔西犹豫着,然后他说道:“如果你保证──” “我哪儿也不会去的。”蓓莎很快说道。乔西打开门让她走了出来。“乔治告诉你什么?” “他只说主人下令要把你关在这里,并且要我照顾你,因为这里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人了。”他替她打开餐盘的盖子。“里面有汤匙给你喝汤用。” 因为没有椅子,所以蓓莎站着吃乔西为她准备的晚餐。“你可以拿点水来让我梳洗一番吗?” “是的,我的职责是带给你所需的一切。”乔西点点头说道。“替你清理便桶,带水和食物来给你。明天早上我来的时候,会带一些红酒或麦酒来。” 蓓莎放下空餐盘,回到牢房中。“你可以带些东西来,让我有事好做吗?譬如说纸笔,或是瑞夫的书之类的。什么都可以。” 乔西犹豫着。“擅自从主人的家中拿他的东西吗?这我可不知道。” “我不认为他会介意的。”蓓莎说道:“如果他不高兴,他会责怪我,而不是你。” 乔西皱起眉头。她看起来如此绝望而不快乐。乔西想起过去那个精力充沛,总是笑颜常开的她。不管她做了什么,监禁的惩罚的确是严厉了些。“我想可以吧。”他说道。“否则你整天坐在那里,会无聊死的。” “谢谢你。”蓓莎勉强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当乔西离开之后。蓓莎独自躺在床垫上。她依然可以看见瑞夫冷酷的目光,听到他轻蔑的口气,而最痛苦的是,他竟然误会了她。她爱他,而她曾经以为他也爱她。但他却误解了她。如果他真的爱她,他应该知道她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如果他真的爱她,他会试图接纳她┄┄接纳她的身份和一切,而这些可怕的事都不会发生了。 蓓莎对于这两个家族的仇恨和战争,已经感到厌倦不已。她也不想再为了满足瑞夫而否定自己的出身。这个代价太高,而为的是得到他的┄┄他的什么呢? 尊重?爱?还是热情? 哦,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经化为尘埃和灰烬。蓓莎蜷缩着身子躺在床垫上,让睡意暂时驱走她的伤痛。 第二一章 “你有几个月身孕了?” 蓓莎将头从桶子上方抬起,坐回地上,用手帕擦了擦嘴。“你是怎么猜到的?” 乔西耸耸肩。“这并不难,因为你每天早上都呕吐。所以你有几个月身孕了?” 蓓莎勉强站起身来。最近一阵子以来,乔西是她唯一可以说话的对象。“我不知道。我记不得上一次月事来是什么时候。” 乔西把一碗粥放在桌子。“呕吐的现象通常再三个月之后会消失。” “你是说我不会这样吐到孩子出生吗?”蓓莎略微松口气地问道。 “大部分的女人是如此。”乔西回答道。“不过有些女人是例外。” “我大概就是那种例外的吧。”蓓莎忧郁地说道。 “主人知道吗?”乔西问道,替她打开牢房的门。 “等到我确定之后,却一直找不到时机告诉他。”蓓莎走出牢房。过去的五天她过得并 不好。她的双腿需要走动,身体则因积满太多过剩的精力而无法入睡。 “乔西,我可以去河边走一走吗?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 乔西看起来十分不安。“我知道你不会逃跑,但没有上面的命令,我实在不能这么做。” 蓓莎觉得沮丧不已。过去那个她所认识的瑞夫,是绝对不会让她受到这种待遇的。 “或许我可以派人去──”乔西的话被一阵尖锐的号角声所打断。虽然这里离村落有一段距离,但他们依然能够听到马蹄声和人们的叫喊声。 “怎么回事?”蓓莎立刻走到铁窗边,她的全身血液沸腾着。她清楚地知道答案。瑞夫回来了。 “我去看一看。喝你的粥吧。我很快就回来。”乔西匆忙地离去。 蓓莎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她静静地喝着粥,一点食欲也没有。但她知道自己肚子里正 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是为这个孩子而活的。她的血液为他而流动。她为他而思考、呼吸。 仿佛她的身体已经遗忘自己的存在,她所做的一切完全都是为了腹中的婴孩。 她听到外面传来号角及鼓声,还有军队行进的脚步声。 狄瑞夫不再是个亡命之徒了。他是名正言顺的罗斯堡伯爵,为他的国王而战,而温蓓莎则是他的阶下囚。不管他为什么回来,理论上他都不会理会她的存在。不过他应该会来看她的──至少说句话──或派乔治、乔西,甚至威尔过来转告她些什么。 乔西走了回来。“是瑞夫吗?”蓓莎急切地问道。 “是的。”乔西说道。“他们回来了,还有王子的部队。他们说将会有一场大战。军队准备明天早上出发。” 蓓莎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你见到瑞夫了吗?” “没有和他说话┄┄你吃完了吗?”乔西指指桌上的碗。他的眼中带着疑惑的表情。“他看起来很忙┄┄加上王子一行人也在这里。” “我想如果他要跟我说话,他会过来的。”蓓莎走回牢房中。“毕竟,他知道我在这里” “可是他不知道你怀孕了。”乔西说道,将牢房的门锁起,然后拿起桌上的空碗。“我会带午餐过来。” 蓓莎躺回床垫上,听着大门被锁上的熟悉声音。瑞夫打算把她关在这里多久呢?直到战争结束吗?他会再开口跟她说话吗?或许有一天,乔西会打开门告诉她,她已经自由了,她可以任意到任何地方去,只要离狄瑞夫远远的?而她腹中这个私生子呢?是否永远无法认识自己的亲身父亲? 瑞夫走进他的小屋中,这个他和蓓莎一起住了好几个月的地方。她冬天穿的斗篷依然褂在门後的钩子上,而他知道如果他走上楼,会看见她的睡衣依然褂在床头。他甚至会开始幻想她轻盈的身体压在床垫上的影子。他自己的身体比她重很多,因此蓓莎总是紧紧地依偎在他身边,躺在他强壮的臂弯中。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心痛过。即使在年幼时就失去双亲,听著父亲最後的遗言,以及子弹夺走他父亲的性命,看著自己的家园被大火烧成灰烬,甚至在他站在死去的母亲及妹妹的遗体前。不知该如何埋葬她们。那些痛苦似乎都比不上现在他所感受的心伤。 因为那时他的未来依然是有希望的。而今,他却感觉彷佛自己失去人生的目的。对未来已经没有任何期望。也不想去计划。他这辈子第一次,完全地付出了自己,把他的信任、忠贞、以及他的爱,献给另一个人。 他曾经爱过,不,他依然爱著她,而她却欺蹁了他,利用他的爱背叛了他。想到这点简直令他无法忍受。 “她在这里吗?蓓莎在这里吗?”托比和路克冲进屋内。他们在小屋中四处张望著。 “她不在这里吗?”路克失望地问道。 “她没有在这里。”托比说道。他抬起头望著他的父亲。“她在哪里?” 瑞夫本来以为他们会很快就忘了蓓莎。但他这才发现自己错了。他们先前之所以没有问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以为她回到村落中来了。而现在两个孩子都用疑惑和谴责的眼神盯着他。瑞夫暗自在心中咒骂自己的愚昧。蓓莎在他们的生命中,已经占有一个无可取代的地位,就像她在他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一样。 现在面对自己儿子的询问眼神,瑞夫感到自己不能再逃避现实了。他不能把蓓莎关在牢中一辈子。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他对两个孩子说道。 两个男孩用怀疑的眼神望著他。“她在哪里?”托比重复问道。 “她什么时候会回来?”路克也同道。 “我不确定。”瑞夫勉强开口说道。“她有一些事要做。” “可是她连再见也没有说。我还以为她会在这里的。”托比疑惑地说道。 “她是临时紧急离开的,而她不想把你们从睡梦中叫醒。”瑞夫说道。“这点我已经解释过了。你们要去贝夫人家待几天,所以我要你们赶快去整理东西。” 虽然他曾和蓓莎说过,他不会让他们待在妓院中,因此才带他们一起去围攻葛氏城堡的。然而,他却不能带他们去上战场。瑞夫有种感觉,知道这场战争将会是血腥的一战。 “对不起,主人┄┄”乔西出现在门口。“我能单独和您说句话吗?” 瑞夫知道他一回到村中,就必须和乔西谈囚犯的事。“小鬼们,快把东西收拾好。等你们一准备好,比尔就会带你们去。” “我们已经都准备好了。”托比说道。“在上次我们离开之前,蓓莎就已经帮我们收拾好东西了。” “是啊,这里没有我们要的东西了。”路克也附和道。 “那么就出去玩吧。”瑞夫催促两个孩子出去,然后将门关上。“她怎么样?” 乔西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瑞夫突然感到一阵惊恐。“怎么了?”他问道。“她还好吗?” “是的,主人。那个丫头还好。”乔西缓缓地回答道。“不过她需要活动一下┄┄偶尔去河边散散步什么的。但因为我没有您的命令,所以┄┄”他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主人。 瑞夫在伤痛之下,早已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蓓莎。而此刻,所有和她有关的回忆又充斥在他脑海中。那个活力充沛的她,一头橘杠色的秀发,以及充满淘气和欢笑的慧黠绿眸。想到她被监禁在小小的牢房中,无所事事,空气又不流通,瑞夫不禁开始感到心疼不已。但他随即又想到她对他所做的事。顿时所有的美好回忆和温柔的感觉全部消失了。 “我不希望两个孩子知道她在这里。等到比尔把他们带走,明天早上我们离开之后,你就可以放她自由。”他平淡地说道。告诉她,等我回来时,我不希望看到她在这里。”然后他对乔西挥挥手,走上了楼梯。 乔西听着瑞夫拖着步伐走上楼梯。他先前也看到了主人脸上愤怒的表情。过去的一个星期。他也在蓓莎脸上看过同样的神情。这两个人显然为了某个理由,让彼此都活在痛苦之中┄┄而这个理由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乔西所不了解的。这么做实在太不值得了。况且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如果瑞夫照他计划把那个丫头给遣走,那么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乔西暗自在心中做了决定,然后走出小屋。 蓓莎坐在牢房中,含着泪水静静地等着乔西。已经过了中午,但那个老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终于,她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抱歉我来晚了,不过今天实在很忙。”乔西把一个餐篮放在桌上。“我希望你不会以为我把你给忘了。”他替蓓莎打开门,看到她噘起的嘴角,以及眼中的泪光。 “不,我没有那样想。”蓓莎走出牢房。“村中发生什么事了?” 乔西替她打开篮子。“没什么┄┄就是一些军队的事。来,吃吧。别忘了,你是吃两个人的份呢。” “我怎么忘得了呢?”蓓莎沈默地吃着,试图压抑想问他有关瑞夫的冲动┄┄不去问他是否有提到她。 军队在清晨离开了。蓓莎在牢房中踱着步,脑中不停浮现着瑞夫在战场上死去的模样,倒在血泊中痛苦地呻吟着。突然间她听到了马蹄的声音,然后监牢的大门被打了开来。 “瑞夫吗?”蓓莎冲到铁栅前。她的手心冒着汗,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瑞夫┄┄” 进来的是乔西。他的眼中带着一抹光芒。“出来吧,丫头。”他替她打开牢房的门。“军队在半个小时之前离开了。”他对她点了点头。“走在最后的不是狄家的军队。狄家人走在最前面。这样你就可以混在队伍的最后方了。那些人不认识你,所以不会有问题。” “你在说些什么啊,乔西?”蓓莎走出牢房。乔西脸上带着一抹兴奋的光采,而蓓莎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希望。 “你必须和他们一起走。”乔西说道。“我帮你带了你的剑和枪过来,还有乔治拿走的小刀。这里还有你的盔甲,头盔以及外套。你的马匹我也替你准备好了。军队正往马斯顿高原前进,快走吧。” 突然蓓莎明白了一切。乔西打算放她自由,并且让她去追求自己的命运。她不再是个无助的囚犯了。 她穿上盔甲和军服,同时在心中告诉自己,瑞夫会听她解释的。她不会允许愤怒或复仇的阴影阻挡在他们之间。她会让他听她说话。 当蓓莎装扮好之后,她对乔西说道:“你会照顾小奇吗,乔西?” “是的。别担心小狗了。”乔西回答道。“快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蓓莎跳上马背。“谢谢你,乔西。我不会忘记这一切的。” “唉,我是个老头了。我无法忍受看你们年轻人如此无意义地折磨彼此。你去追他吧,把事情谈清楚。主人有时候固执得像头牛一样,不过我们大家都有犯错的时候。”他对她挥手道别。 今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蓓莎骑在马背上,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现在天色依然很早,但太阳已经高挂在空中。她骑着马,缓缓地往前方的山头走去。 瑞夫会听她解释的。他一定会的。 他们离开狄家村已经两天了。蓓莎混在一群新兵之中,因此没有被发现。她已经学会如何表现得像个军人,而且也没有人问她是属于哪个军队的。 每当她看到瑞夫,她的腹部就会开始翻搅,身体也因渴望而疼痛。她需要依偎在他身边,让他的手臂拥着她,闻着他肌肤和头发的味道,并且用她的手指抚摸着他如丝般的金红色毛发。 她渴望看到他温柔的目光。因为,当他那双眼睛最后一次看着她时,是如此地冷漠无情。她想要挥去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重新让他的眼眸恢复那股温柔,幽默的神情。 每次她从远距离望着他,她都担心他会察觉到她深情的注视,会感觉到她强烈的需求,而那股热情也会像潮水般涌上他。有时候,她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她甚至觉得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然而,他没有一次朝她这里看过来,而蓓莎害怕面对他,担心他又会拒绝她。因此,她只能从远处看着他,用她的双眼满足自己的需求。 一天下午,蓓莎偷偷跟在威尔和瑞夫身后,沿着河岸边走去。他们似乎没有说什么话,不过就算有。蓓莎的距离太远,也不可能听清楚。他们来到河岸边,而蓓莎则躲在后方的一个树丛中。现在她可以听见他们的谈话了,然而,他们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脱下身上的衣物,然后走进河中。 蓓莎看着眼前这赏心悦目的一幕。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瑞夫的裸体了。她看着他赤裸的背,以及他身上强健的肌肉,他的窄腰和窄臀。当他弯下身去,将水泼在脸上时,她看着他结实的臀和大腿,感觉到自己的下腹部升起一股欲望。威尔的身材也不错,不过比不上瑞夫来得性感。他的全身散发着一股男性的活力。 两个男人游泳了十分钟,然后瑞夫从水中站起。他身上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蓓莎注视着他每一寸的肌肤,回忆起过去的欢愉。 她酷爱他平坦的小腹,他高耸的臀骨,以及他宽阔的胸膛。她更爱极了他的肚脐。她曾将红酒倒在他的肚脐上,然后用舌头舔舐着。在她的探索下,他总是会蠕动着身躯,他的大腿紧绷着,腹部的肌肉也会颤动起来。甚至现在,她依然记得她的舌尖舔着他的硬挺尖端的咸味,感觉到他的男性象征在她口中颤动,以及她的舌头挑逗地来回游移。 蓓莎蹲在树丛中,望着瑞夫用衬衫擦干他的身体,她的全身因欲望而悸动不已。她的手颤抖着,双膝发软。令她不得不跌坐在草地上。 威尔也从水中走了出来,然后坐在他堂哥身旁。蓓莎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 “如果你对明天的一仗没有信心,瑞夫,那你为什么还要打呢?” 瑞夫沈默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两个理由。第一,我已经承诺要效忠国王,而既然这是国王的旨意,那么我必须服从┄┄”他停顿一下,又说道:“如果有任何狄家的士兵不愿意冒生命的危险参与这场战斗,他可以不必参加。我会谅解的。” “你知道不会有任何人要这么做的。”威尔反驳道。“他们都会为你卖命。” “我知道。但他们为什么要打一场必败的战争呢?”瑞夫耸耸肩。“我相信双方的士兵一定都有人这么认为。” “那第二个理由呢?”威尔问道。 瑞夫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想要和葛凯托在战场上面对面。” “杀了他会让你很高兴吗?”威尔犹豫地问道。 瑞夫躺在草地上。“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这就是唯一的理由吗?”威尔听起来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瑞夫侧身躺着说道:“我好像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威尔。” “因为蓓莎的关系吗?”威尔迟疑地问道。这个话题本来是个禁忌,但他依然冲动地问了。 瑞夫又沈默下来。然后他坐起身,拿起他的湿衬衫。“我已经得到一个结论,威尔。一个男人一生只能把自己献给一个女人┄┄献出他的心和灵魂。如果没有得到应得的回报,那么未来就是一片了无希望。”他穿上他的长裤。“来吧,该回营地去了。” 威尔也穿上衣裤,然后两个男人又默默地走了回区。 蓓莎一直躲在树丛后,过了很久才起身走回军营。 蓓莎蹲在营火旁边。一边吃着烤香肠,一边和两个士兵玩掷骰子的游戏。这两个年轻人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感到十分害怕。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战场上,而蓓莎的喋喋不休似乎让他们稍微遗忘了他们的恐惧。 她偷听到瑞夫和威尔的那段谈话,让她感到既兴奋又绝望。瑞夫是爱她的。但他的言语中也透露,这份爱已经逝去了。时间不多了,今晚她必须找他谈一谈。她告诉自己,等她结束眼前的游戏,她就要去找他。 当她拾起从另外两个士兵身上赢来的大把铜板,准备站起身离去时,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那是叫喊声、枪声、马蹄声,还有剑相击的声音。营火旁的士兵们立刻站了起来。将食物和麦酒推到一旁,拿起扔在身边的武器。战斗的声音继续从后方传来。 蓓莎立刻溜到一棵大树后方。她不是来这里打仗的──不是来这里冒险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战亡。 显然地,敌军决定开始突袭。四周开始一片混乱。突然间一匹马冲了过来,上方坐着一个身穿盔甲的骑兵队骑士。 “喂,就是“你”! ”他对蓓莎喊道。““你”是哪一个军营的?” “狄家的。”蓓莎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他挥舞着手上的剑说道。他的脸因惊恐而通红,眼中也带着血丝。 “我来找另一个军营的士兵。”她喘息道。那个男人把她错认为是逃兵了。“我正准备要回去。发生什么事了?” “快回“你”的军营去吧。“你”的长官会告诉“你”情况的。”然后他骑着马,消失在树丛中。 蓓莎脱下头上的头盔,露出一头长发。她不能再穿着军人的装束了。她也脱下身上的盔甲。然后往营区的外围爬去。她闻到了弹药的味道,听到附近的枪声和剑声,以及人们呐喊、尖叫的声音。恐慌的气氛令她不禁打起寒颤。 蓓莎躲在一棵橡树后方,她全身的血液沸腾,嘴唇也因恐惧而颤抖。她爬上树梢,坐在一根树枝上,俯瞰着前方高原上的情景。 起初她看不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她分不出谁是敌军、谁是我军。枪枝和大炮的浓烟遮去了她的视线,只能隐约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体和马匹。片刻之后,蓓莎才终于分清两边的人马,而她也清楚地看到皇家的军队一片惨败。他们的人数本来就比敌方少,加上被攻得措手不及,他们根本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然后她看到狄家的旗帜。她也想要到战场上去,和她的朋友及同伴们一起打仗。她本来打算在战斗之前,把私人的恩怨解决,而今,她只剩下这个一起分担危险的机会,和她的爱人,她孩子的父亲肩并肩站在战场上,面对一个未知的未来。 但她并没有移动。她依然坐在枝头上,一双手摸着她的腹部,眼睛盯着前方血腥的战场,一颗心绝望地沈了下去。 瑞夫知道他身旁的人一个个地倒了下去。他看到乔治倒下去,那个曾是他的良师益友的男人。瑞夫冲到他身边,但乔治已经死了,他的眼睛盯着橘红色的天空,身体躺在一摊血泊中。 瑞夫替乔治合上眼睛。缓缓地站起身来。他重新跳上马背。他看到拿着狄家旗帜的保罗,从马背上摔了下去。瑞夫骑到保罗身边,一把将他手中的旗帜接了过来。 现在,瑞夫决心为这些替狄家卖命的士兵们而战。这些和他一起过着亡命之徒的生活,一起为狄家奋斗的勇士。是他为了自己的私利,把这些人拉到战场上来的。而现在他们死了,他必须还给他们一个公道──而那就是最后的胜利。 他骑向混乱的战场,奋力地与敌军战斗着。子弹飞射过他的耳边,但他无所畏惧,依然勇猛地向前冲去。突然间瑞夫看到了葛家的旗帜。然后他看到了葛凯托侯爵,坐在一匹灰色的马上,指挥着他的手下,与国王军队奋战着。 瑞夫骑着马向凯托走去。起初凯托没有看清楚,然后他终于明白来者是谁。 “狄瑞夫。”凯托说道。 “葛凯托。” 瑞夫开始往战场的外围骑去。凯托跟在他身后,直到他们停在高原的一角。然后,两个男人拉起马缰下了马。 瑞夫把狄家的旗帜插在地上,然后脱下身上的盔甲和头盔。凯托也脱下自己的盔甲。现在两个男人身上都只穿着普通的衣物,面对面地望着对方。 “比剑吗?”凯托用鄙视的口吻问道。“还是剑和刀一起来?” “都可以。”瑞夫用同样轻蔑的口气说道。 凯托说道:“那么就比剑吧。”他把剑从腰间抽出,并将剑鞘扔在地上。 瑞夫做了同样的动作,将剑拿在手上。 他们站在彼此的面前。 蓓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决定从树上爬下来。或许是本能要她这么做吧。她也没有多想,只知道国王的军队已经输了。她也知道,在那个血腥战场上的某处,她会找到瑞夫。如果他死了,她会找到他的尸体。那会是属于她的。那是她唯一仅有的。虽然她没有办法在他死前与他言归于好,但她会试图与他的尸体言和。她曾经拥有他的爱,而现在她怀着他的一部分。 倍莎走在马斯顿高原上。傍晚的星星已经出来了。她走过一具具的尸体,走过那些伤兵的身旁。她仿佛像个鬼魅一般,听不见那些士兵的哀嚎声,受伤马匹的嘶鸣声。她闻不到血的味道,甚至感觉不到脚下的土地。 她一直往前走,直到她看到前方的地上,插着狄家的旗帜。然后她听到剑身相击的声音。在四周的一片寂静中,那是唯一的声响。然后蓓莎听到了沈重的喘息及呼吸声。 蓓莎本能地往前走去。她看到两个男人拿着剑,正在做决死之斗。他们的剑在夜色中,宛如银色的鱼儿般,在空中飞舞着。 蓓莎看到他们的剑术不相上下,而她知道这场争斗迟早会结束的。他们其中一个必须死。或者,他们两个都会死。 这时蓓莎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他们难道不了解,有多少人深深地爱着他们吗?他们难道不明白,有多少人需要仰赖他们而活?他们难道不知道,他们的死将会让多少人伤心? 蓓莎从靴子中拿出她的小刀。她眯起了眼睛,盯着两把相斗的剑。两个男人都没有注意到黑暗中的她。他们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只专注于眼前的打斗。蓓莎静静地躲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当时机来到时,她丝毫没有迟疑。小刀从她的手中飞了出去,击中了凯托的剑。他的刽掉落在地,这时蓓莎冲了出去,挡在凯托面前,瑞夫的剑离她只有几寸之遥。 瑞夫放下了剑身,然后伸出手将蓓莎拉起来。他紧抱着她,摇晃着她的身体。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怎么可以做出这么危险,这么愚蠢的事”他怒道。“我差一点就杀了你”他紧紧地将她抱在还中,摸着她的头发,抚着她的颈子,抓着她瘦弱的肩膀。 蓓莎勉强挣脱开来。她的怒气依然没有消失。她愤怒地啜泣着,同时内心欢喜地知道,瑞夫依然爱着她。她可以从他的触碰和声音中感觉得到。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她愤怒地说道。“你们两个都是!今天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她转身面向惊讶的凯托。“你们的父亲憎恨彼此又怎么样呢?这和你们的生活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们的子孙?” “等一下┄┄”凯托抬起一双手欲阻止她,但蓓莎没有理会。 “莉薇怎么办呢?”她问道。“如果你死在和瑞夫这场无意义的决斗中,你的孩子怎么办?你认为他们在乎三十年前发生的事吗?他们要的是他们的父亲,他们需要──” “住口!”凯托怒道。“我不允许一个丫头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有什么关系?”蓓莎说道,转身面向瑞夫。她的绿眸中冒着怒火,她的身体激动地颤抖着。“两个男孩怎么办,瑞夫?”她问道。“你想要让他们变成孤儿,就像你自己一样吗?无亲无故地被驱逐?他们的身份呢?如果你把自己的性命牺牲在复仇之中,那他们要如何过日子?” 她望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眼中的怒光,但她没有理会。她走向他,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眸。“还有这个孩子呢,瑞夫?”她将右手放在小腹上。“我不希望让这个孩子成为遗腹子。” 这句话让两个男人震惊不已。凯托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瑞夫听到蓓莎的话。也看到她放在小腹上的手。他想起他的母亲当年也是这样,试图保护着那个没有父亲、未出世的孩子。他想起他那死去的妹妹,一个全身发紫,一动也不动的婴孩。 “我的孩子?”他嘶哑地说道。 蓓莎听出了他口气中的疑问。“不然还会是谁的?”她反驳道。 “你知道多久了?”瑞夫问道,将一双手搭在她肩上。 “在围城行动之前吧。不过我不太懂这些事,所以我不是很碓定。”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亲爱的?” “起初我是不确定┄┄后来当我确定时,你根本连话都不愿跟我说了。”她说道。“如果我那天晚上告诉你,你是不会听的,对不对?” “对。”这个字夹带着无法言喻的懊恼。他是多么想要拥抱她,抚平她内心的伤痛,将她眼中的悲痛赶走,乞求她的原谅,但她依然和他保持着距离,愤怒和痛苦像一道墙般隔在两人之间。 “我之所以溜进城堡,是因为我想要┄┄我需要┄┄去告诉┄┄”蓓莎停顿下来,用一双手梳通头发。她已经不再愤怒,而那道隐形的墙也消失无踪。 “莉薇吗?” 蓓莎点点头。 瑞夫无法用言语表达他的难过,但他知道现在他可以拥抱她了。他将她紧抱在胸前,用他的大手安慰地抚摸着她,带给她所需的平静和慰藉。“原谅我。”他懊悔地说道。“在我认识你之前,我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直到有你在身边。” 凯托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他一点也不明白,但看到眼前这情绪化的一幕,让他缓缓地将剑收起。“狄瑞夫,我的侄女怀了你的孩子吗?” “是的,葛凯托。”瑞夫带着笑意说道。“看样子我们两家要结为亲戚了。” “蓓莎是她父亲的孩子。”凯托微笑道。“而她也和她父亲一样,选择了一条与传统不同的路。我想祝福你们两个,狄瑞夫,不过你可能不会接受我的祝福┄┄”他耸了耸肩。“我父亲是个死硬脾气的人。他做事经常固执己见,而没有想到后果。当你父亲选择与国王不同的意见时┄┄我父亲便接受了国王的旨令,前去捉拿你父亲。” 凯托轻笑一声。“看看我们现在的阵营,这似乎有些讽刺。我父亲绝对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选择站在与国王相抗的一边。” “我无法改变我父亲对你父亲所做的事,但我可以看在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份上,忘记我们两个家族之间的仇恨,如果你愿意这么做的话。”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瑞夫感觉到蓓莎紧靠向他。他感觉她的肌肤颤动着,还有她急促的呼吸。他终于了解,过去多年来,那些纠缠着他的复仇魔鬼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他父亲。 三十年前所发生的怨愤,没有必要让后代的子子孙孙继续受到折磨。当然,要他遗忘这一切很难,但他愿意这么做。 瑞夫握起蓓莎的手。“你愿意将你的侄女许配给罗斯堡伯爵吗,葛爵士?” “我不确定我是否有权这么做。”凯托微笑了一下。他伸出手,握住蓓莎的另一只手。 “这个女孩有她自己的心意。你想要嫁给他吗,蓓莎?” “是的。”这两个字就已经足够了。 瑞夫突然有一种重生的感觉。他感觉好轻松。“那么我们立刻就做。”他说道。“葛爵士,你可以请牧师来吗?” “等不及了吗?”凯托打趣道。“不过,一个穿着长裤的新娘可是前所未有的。”他走向他的马匹。“我在半个小时之内就回来。” “可是我们不能在这里结婚啊!”蓓莎抗议道。“我不想当个穿着长裤的新娘。” “亲爱的,我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了。”瑞夫坚决地说道。“反正你一向都是穿着长裤。我不认为你穿什么会有任何差别。” “可是我不是当伯爵夫人的料。”蓓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反驳,但她就是忍不住。“我是葛家的私生女!我怎么能够当罗斯堡伯爵夫人呢?” 瑞夫将她转身面向他。他用双手捧起她的脸,专注地凝视着她。“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蓓莎?” 她无奈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这真的是胡说吗,瑞夫?” “当然。”他说道。“而且以后我不准你再这么说了。”他摸着她的脸颊,然后柔声说道。“你是我的一切,蓓莎。我无法想像我在你身上造成的痛苦,但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会永远爱你、珍惜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当晚在军营中,在牧师的祝福下,凯托拉着蓓莎的手,将她交给了瑞夫。他把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戒指上方有着罗斯堡的家族徽章。蓓莎紧紧地将戒指握在掌心。 那天晚上,他们检视了狄家阵营的伤亡人数后,蓓莎坐在马背上,和威尔及瑞夫一起骑回狄家村。他们回到小屋中,蓓莎躺在他的怀中,身体依然带着激情后的悸动,满足地依偎在瑞夫身旁。 他在黑暗中微笑着,摸着她前额的发丝。 “你在笑什么?”蓓莎喃喃问道,爱抚着他胸前的金红色毛发。 “你怎么知道我在笑?”他抚摸着她的背,然后用手掌罩住她的臀。 “我可以感觉到你皮肤的颤动。”她吻着他的乳尖,用一只腿摩擦着他。“我总是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应该会把我吓坏的。”瑞夫说道,将一只手探入她双腿间。“可是没有。” “因为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将没有任何秘密。”蓓莎轻笑一声说道。她的手在他身体上游移,然后又笑了起来。 第二二章 一六四五年 伦敦 柯菲尔德大教堂 “布莱在这里!”莉薇轻声说道。 “在我们后面。”莉薇抓紧了菲碧的手臂。“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 蓓莎回头望了一眼。“哦,对,他在那里没错。”她愉悦地说道。“那个大白痴!” 莫布莱站在教堂的迥廊上。他倾身倚靠着一根柱子,双臂交叉在胸前,他的目光紧盯着三个手挽着手往前走去的女人。 “他在这里做什么?”莉薇问道。 “和大家一样吧,我猜。”蓓莎说道。她们正在往中庭走去。“他大概也是因为和谈而来的。不过我不认为他会扮演什么重要的角色。” “反正他看不到我们。”菲碧说道,弯下身闻了一朵花园中的黄玫瑰。突然间她跳了起来,舔着被玫瑰刺痛的手指。“现在我的礼服上沾到血了。”菲碧摸着白色礼服上的一个污渍。 “哦,瑞夫和你父亲在那里。”蓓莎指着远处的回廊说道。“和他们在一起的是谁啊?” “那是国王。”菲碧说道。她过去参加宫廷宴会的经验,让她在这方面比其他两个女孩懂一些。 “我们去和他们打招呼吧。”蓓莎提议道。“我的帽子有没有歪掉?” “我们不能就这样冒失地过去。”莉薇说道。“他们在谈论私事。这样很不礼貌的。” “我丈夫正抱着我的孩子呢,你们忘了吗?”蓓莎淘气地说道。“我要去抱我的宝宝,这有什么奇怪的?” “的确。”菲碧同意道。眼前的一幕让她觉得十分有趣。狄瑞夫正在和葛凯托及国王谈论正事。这一点是没有什么不寻常。然而,他的臂弯中却抱着一个婴儿,一个圆脸,绿眼睛,一头红色鬈发的小女娃儿。 小宝宝一边吸吮着她的手指,另一只手则拉扯着她父亲的头发。而罗斯堡伯爵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要去见见国王。”蓓莎说道,然后她微笑一下,便离开她的朋友们,往前方走去。 莫布莱恶狠狠地盯着蓓莎。温杰克的私生女竟然当上了伯爵夫人!但布莱是不会放过蓓莎的┄┄的确,他的复仇行动还没有开始呢。她和那个臭丫头莉薇。他冷冷的目光瞥向他的继父。说不定上次拜访中的意外,凯托也有份。他知道凯托一直等不及要摆脱他。 蓓莎走向在谈话的三个男人。她首先向国王行了个礼,让瑞夫向国王介绍她。查理国王喃喃地向她打了招呼,但显然不太高兴。瑞夫却依然神态自若的模样。小宝宝看到母亲的到来,愉快地笑了起来,对蓓莎伸出双臂。 “哦,小依芙。”瑞夫笑着将婴儿抱给蓓莎。 蓓莎吻了依芙的脸颊,孩子高兴地笑着,拉扯着母亲的头发。 “我会再和我的顾问商量的。”查理国王说道。“再见,狄爵士,葛爵士,狄夫人。” 然后他便踱步离去。 “你知道莉薇和菲碧在哪里吗,蓓莎?”凯托问道。“我们必须回去了。我听说黛娜的情况又恶化了。” “哦,我很遗憾。”蓓莎真诚地说道。虽然她不喜欢那个女人,但她不希望她有病痛。 黛娜已经病了好几个星期,现在住在凯托位于伦敦市郊的宅邸中休养。“莉薇和菲碧在中庭的玫瑰园里。”蓓莎说道。 “我先失陪了┄┄”凯托匆忙地往玫瑰园走去。 狄瑞夫望着远处的迥廊,突然皱起眉头。“你有没有注意到之前站在那里的一个男人?” “哦,当然。那是莫布莱。一个讨厌的家伙。他是凯托的继子。”蓓莎解释道。“莉薇一直很怕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那么怕他──不过他总是取笑她的口吃。他是个很可恶的人。”蓓莎微笑说道。“不过上次他拜访葛氏城堡时,我们在他身上恶作剧。我猜他还怀恨在心。” “原来如此。”瑞夫点点头说道。那个男人注视的目光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必须派人好好调查莫布莱。 瑞夫倾过身,淘气地望着蓓莎。“我想你该换回长裤了。” “哦,你不喜欢我的礼服吗?”蓓莎低头看着她那身苹果绿的礼服。“我觉得挺漂亮的 “是很漂亮。”他说道。“不过我还是喜欢长裤。” 蓓莎听出她丈夫言语中的挑逗。“可是我不能在国王面前穿长裤啊!” “没错,不过我们就快离开了。我已经尽力了。查理国王固执得像头牛一样。他还是不肯谈和。” “所以战争会继续喽?” “我想是吧。”瑞夫不耐烦地摇摇头。 “不过我已经受够了。我打算在未来的几个月,好好将罗斯堡重建起来,安顿我的两个孩子,还有┄┄”他停顿下来,用拇指抚着她的唇。 “还有好好地爱我的妻子。” 她的眼中带着爱意与承诺,深情地望着他。然后她颤抖着,等待着他低下头,给她一个许诺的吻┄┄在刹那间,他们两人仿佛被一股魔力所包围,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般,而她知道她这一生,她的心、她的灵魂,都完完全全地只属于这个男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