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锦绣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几乎是形影不离,如今白天都不见人,林清苒也适应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邵子钰在翰林院的任职比林清苒想的顺利许多,一是有林大学士这个翰林院一把手的岳父在,大伙对他也都是客客气气,不会刻意为难,二是邵子钰学的快,当初因为他不开口说话邵侯爷没把他送去书院,但在家请的师傅该教的也都教了,若是去科考,也能得点功名回来。 小夫妻俩的生活越发的简单,当初进这侯府之前担心的那点事和林清苒半点关系都没扯到,偶尔她翻翻从桑江邵宅里拿来的东西,当成是故事来看。 九月中,朱家有喜事,朱家大少爷朱少岭成亲,喜帖早前就送到邵府了,这天早上,林清苒和邵子钰收拾了一下东西,上了马车前去朱家参加喜宴。 他们到的时候迎亲的队伍刚刚出发去接新娘,邵子钰和林清苒去了朱家老夫人那请安,作为外祖母,朱老夫人见到他们还是很高兴的,给林清苒封了很厚的见面礼。 出来的时候院子门口碰到了二舅母朱二夫人。 因为铺子的事情,朱二夫人对他们有些微词,林清苒却是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今天也不是坐下来闲聊的日子,朱二夫人要去朱老夫人院子里,邵子钰和林清苒则到了前院,此时朱家已经来了不少客人。 听闻朱少岭这婚事很好,好在哪呢,朱少岭娶的是洛都城中晋王府嫡小姐,这晋王不是皇家的人,不过是当初跟着先祖皇帝打江山下来的开国功臣封的王,后辈沿袭下来,到今天身份也是很尊贵的。 尽管如今的晋王府没有当初的来的繁荣,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先祖皇帝也是感激这几个开国功臣,其中晋王府的王位就是一直世袭,除非是这晋王府犯了大错,否则即便是后辈没有大作为,这王位还是给的。 林清苒听着,只觉得这朱家最大的本事就是攀高枝了,娶公主的女儿,儿子又娶晋王府的嫡小姐,这朱老夫人当年嫁入朱家的时候身份也不低,朱家的男儿都生的一副好相貌。 在邵子钰面前,林清苒没遮掩这情绪,连失了双亲的外甥都要坑,这个朱家的男人有什么担当。 邵子钰拉着她笑她,「你再这气呼呼的,别人还以为你和朱家多大仇,是来闹场的。」 「你说金家和朱家是不是很大仇了。」把金姐姐的名声给说的,洛都城合适的人家都不好选,嫁去严城了,林清苒也不是说严家不好,而是朱家这样的作为,也太失格了。 邵子钰点点头,林清苒补充道,「所以我这是同仇敌忾。」不过说归说,林清苒还是把这情绪收敛回去了,两个人到花园的亭子里休息,一旁有丫鬟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花园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过了一会,林清苒瞧见熟人了。 已经出嫁了的许沁蕾和几个相熟的夫人一块聊着过来,看到林清苒坐在亭子里,嘴一抿,眼角一弯,「这不是林家五姑娘么,现在应该叫邵五夫人了。」 随后看了一眼邵子钰,「怎么不去前厅那的阁楼里,我相公也在那呢,这园子里可都是女儿家。」请来的男眷都在前厅旁的阁楼里聊天,也没见哪个留在自己妻子身旁陪着来逛内花园的。 邵子钰凉凉的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有些人出嫁之后这性子也不会改,许沁蕾就是其中之一,即便是当初把林清苒推到,她也没产生过什么愧疚心。 如今看到邵子钰这样的反应,许沁蕾自然不情愿了,一旁的夫人把要说话的她拉住,笑着对林清苒说道,「邵五夫人,你们坐着,我们先过去了。」 说着直接把许沁蕾拉走了。 拉走她的正是许沁蕾的大嫂,许家的嫡长媳杨氏。 出了这小花园,杨氏看她还一副自己没做错的样子,正色道,「邵家五爷本就是不喜说话的人,去什么阁楼说什么话,你这么说邵五夫人没与你生气还笑眯眯的,你还不知足。」 「我娘都不说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许沁蕾刚刚是被拉出来,挣扎着太损形象了才没甩开她的手,如今停住,对杨氏颇没好气,「他不爱说话难道还是我的错了,我也没说错话。」 杨氏不怒反笑,「你若是还觉得自己做对了,现在就可以再去花园里,今日人多嘴杂,可别传到穆老夫人耳朵里。」 「你!」许沁蕾脸色一白,恨恨的瞪了杨氏一眼,「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老是帮着你,哼!」许沁蕾直接在几个夫人面前甩脸子了,转身离开,杨氏笑看着还有两位夫人,「抱歉,小姑子年纪还小,说话冲了些。」 两位夫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嫁人有两年了吧,这还叫年纪小,就是没脑子,以后能避则避了,面上是笑呵呵着回转,「不碍事,生了孩子就不会如此了。」 杨氏看着许沁蕾离开,脸上这笑意未退,她刚才也不想拉她,只不过作为嫂子,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她刚进门的时候可没少受这个小姑子的挤兑,嫁去了穆家还不知道收敛,以后有她吃苦的…… 半个时辰之后,林清苒和邵子钰绕过小花园想去过去婆婆住的地方看看,也真是缘分,又遇见许沁蕾了。 不过这一回遇见的,是许沁蕾和一个高大的男子,两个人好像是起了些争执,不过都是许沁蕾说得多,就站在树旁边也遮掩不去多少,林清苒想避开,邵子钰拉着她,就是要往这条路上走,撞见了许沁蕾难堪才好。 「穆靳鹤你太过分了,你凭什么说我!」走近就听到许沁蕾这么说了一句,穆靳鹤皱着眉头看着她,「你别闹。」 「我怎么闹了,你觉得我说错了么。」许沁蕾看到他这神情,快气哭了。 穆靳鹤更多的是无奈,他是一个五老粗的人,能娶到这么一个娇妻本是他的福气了,再者他年纪比她大了有四岁,可两年下来,这妻子也太娇了,成亲之后让她跟着自己去边境,她怕吃苦,不肯去,还不让他去。 他作为丈夫不能陪在妻子身边,还是新婚妻子,是他的理亏,但他不能不去镇守,说亲之前许家就知道他不可能长时间留在洛都城。 第2章 所以每半年回来一趟,有什么能满足的他都是尽量宠着她,让着她,但骄纵过头了就是不对,尤其是在别人家里。 邵子钰可没管他们尴尬不尴尬,直接拉着自己媳妇走过去了,无比淡然的经过他们身旁,还看了这俩人一眼,对着穆靳鹤打招呼,「穆统领。」 许沁蕾一看有人出现,那原本就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就这么挂在了眼底,恨恨道,「你们没看到这边有人么。」这也太丢脸了。 邵子钰点点头,「我们知道这边有人,所以过来了。」说着看穆靳鹤,「过来打个招呼,你们慢聊,我们先过去了。」 就是拉着林清苒故意去他们面前晃了一下,邵子钰带着她出了这园子里的拱门,失笑,「你这报复心还挺重。」明知道这时候别人是最不愿意让人看到的,偏偏凑上去,无辜的说就是上来打个招呼。 邵子钰不予置否,低头看她,眼角有笑意,「不是你说的么,同仇敌忾。」 在朱家吃过了午宴,傍晚的时候迎亲的花轿回来了,迎着新娘进了门,拜完堂送去洞房,天已经暗下。 晚宴开席没多久,几个年轻的拥着新郎回来敬酒,一桌一桌下来,那边闹哄哄的,林清苒这里已经吃饱了。 吩咐司琴去看看姑爷好了没,远远的看到一身大红喜袍的朱少岭,林清苒听到旁边有夫人讨论起这今天的新娘,晋王府的三小姐。 晋王府不在洛都城中,所以见过这闻家三小姐的人不多,不过一桌子之中但凡有一个见过了,这话题就能展开来许多。 在坐的身份都是比晋王府出来的要低上一些,所以对这婚事自然都是好话,郎才女貌,才情很高,和这朱家嫡长孙实在是太般配了。 这么说起来了,自然有人提到以前和朱少岭传了不少话,定了娃娃亲的金家四小姐。 林清苒听到她说金姐姐和朱少岭不匹配时,笑靥的看着那夫人,「我也觉得不匹配,金家四小姐和朱少爷可是同岁,都说男大几岁知道疼人,若是一样岁数的,这不就是养个孩子么,怎么安心啊你说是吧。」 那夫人没认出林清苒来,还是朱少岭和这闻三小姐的忠实‘拥护者’呢,不认同道,「我看是一样岁数,女人可老的快。」 「也是,幸亏金家四小姐没嫁给这朱少爷,如今人家在严家可是备受宠呢,严家上下都对她很好,当宝一样,这要是嫁给朱少爷,啧啧,指不定因为被人当根草了。」 林清苒这句说完,同桌的都听出来了,这位夫人是极度的瞧不上今天的新郎官的,不过就算是如此,今天好歹是人家大喜日子,也太不给面子了,遂刚刚说话的那夫人有些不赞同,「话可不能这么说,严城那能娶到洛都城的大家小姐,自然当宝。」 林清苒笑眯眯的看着她,「这位夫人,严城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地儿,就是那严家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钱多,约莫着几个朱家都不够比的,放到这洛都城里来,也没啥稀罕的,就是多了圣上赐的牌匾,其实没什么好炫耀的。」 那夫人神情一噎,林清苒远远的看到跟着司琴过来的邵子钰,起身笑着呢整桌的人道别,「各位慢用,我先走一步。」 直到林清苒离开了,那夫人的神情才缓过来,对着桌边其他人道,「这怎么这样说话的。」 她旁边一位夫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她是谁么。」 这夫人摇摇头,对面一个夫人给她解释,「你说金家四小姐,人家自然和你急了,她是邵家五夫人,和金家长媳是亲姐妹,和金家四小姐关系也不错。」 「既然是邵家五夫人,那这朱家还是她相公的外祖家了,也不是这么说话的。」这位夫人闷了声,对面那夫人见她如此,笑而不语,低头喝自己的汤,没再说什么…… 参加完朱家的婚宴,十月到十一月的洛都城很热闹,婚事多,隔三差五这街上都能听到迎亲的敲锣打鼓声。 入了十一月,天冷了,林清苒想着给邵子钰做一身衣服,派人去布庄里取了布回来,从裁剪到缝制,都是她自己动手的。 司棋送进来一封信,林清苒拆开看,是娘派人送过来的,六妹的婚事定了,这一回不是爹的得意门生,也不是什么大世家里的少爷,选了门当户对的,是爹朝中同僚之子。 隔了两天,林清苒又收到了六妹写来的信,小丫头胆子不小呢,亲事都定了,还没见过这安家少爷,想要偷偷去见一下,这不,找林清苒做同伙来了。 信中还不忘记提醒林清苒,她若是不答应,小六小七就自己找机会看那个安家少爷。 家里有两个混小子已经闹翻天了,还有两个不省心的丫头,林清苒太了解她们了,就算把这事告诉娘,关上一阵子的话,指不定她们会想出别的稀奇古怪的主意来。 寻思了半响,提笔给她们回了一封信,让她们老实呆着,不准偷偷溜出去,到时候她再写信给她们。 不过说是这么说,也不可能她带着她们偷偷去看啊,傍晚邵子钰回来,给她出了个主意,「月底你不是想去大召寺祈福,把她们带去,我邀请安家二少爷和几个同僚一起去大召寺后寺那喝佛茶,你们可以在阁楼里瞧。」 要连着自己丈夫都拖下去,林清苒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小六她们胡闹,我怕她们没如愿的话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儿来。」 邵子钰还是挺赞同她的话的,「就是看一看,她们应当听你的话,也不会有什么面对面的接触,看完了她们心就歇了,你也好安心。」 林清苒叹了一声,「小时候这胆子还挺小的呢。」 「这不是挺好的,女儿家只要不失了礼数家教,就是不能太怯懦了。」邵子钰他是没办法才隐忍,可若是他的女儿,他就情愿养刁蛮了也不愿意是个怯懦受欺负的性子…… 这么商量定了,林清苒给陆氏写了一封信,又给小六写了一封,隔了几天陆氏那边回信答应了,林清苒就让邵子钰前去和同僚相约。 第3章 十一月二十六这日,林清苒天没亮从邵府出发,去了林府接了小六小七,又是将近两个时辰的马车,中午才到的大召寺。 这是有求于林清苒,一路前去两个人显得特别乖巧安静,到了大召寺之后也是乖乖的跟着林清苒去拜佛祈福。 林清苒从大殿出来,好笑的看着她们,「饿了么?」 林清悦点点头,小脸上纠结着呢,「五姐,你还要去几个地方。」 林清苒轻轻敲了一下她额头笑骂,「谁让你跟来的!」 林清苒挽住林清澜的手臂,说的是理直气壮,「那我不能让六姐一个人过来啊,万一她不好意思,我也好替她看看清楚。」 这没皮没脸的话,她就是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口来,林清苒指了指前面的两个佛塔,「呐,也不多了,就剩这两个。」 林清悦小脸一垮,还是乖乖跟上林清苒,等着最后两个佛塔也走完,到了阁楼里,司琴带着丫鬟取来了斋饭,林清苒瞧着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慢悠悠的吃着饭,无视对面不断使眼色的林清悦。 「五姐!」林清悦拖长声喊她,林清苒板下脸指了指她的碗,「食不言。」林清悦瘪了瘪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吃着饭。 吃过了饭收了桌子,林清苒让司琴出去看了一眼,这才看着她们两个,「去那窗边看吧,亭子里的就是。」 亏的两个人还知道这是偷偷看的,也没有堂而皇之的站在窗边,而是侧着遮住身子往外瞅,看到亭子里坐着的有三个人呢,林清悦冲着林清苒轻喊,「五姐,是哪个?」 林清苒走过去,除了邵子钰之外,还有两个也都挺年轻,林清苒朝着那个穿淡蓝衣服的少年怒了努嘴,林清澜她们看过去,这角度能看个全面。 似乎是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安家二少爷笑了,林清澜直接折回坐的地方,脸已经红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林清悦走过来坐下,笑嘻嘻的说道。 人也看了,林清苒敛起笑容看着她们两个,「这主意是谁出的。」 林清悦还想笑嘻嘻的绕过去,抬头看五姐是真的生气了,收起笑容认错,「是我让六姐写信给五姐你的。」 呵,认错的倒是挺快,林清苒看着她,「我要是不答应,你们是不是就打算找着机会自己溜出去看了。」 林清悦就是个诚实孩子,心里怎么想的,在林清苒面前也怎么承认了,「那,那我们也不会让他发现的,就是看一眼而已,万一这安家少爷不好怎么办。」 林清苒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还给自己找理由,爹会没见过这安家少爷,娘会没打听过人家好不好,就凭你一眼你能看出人家好不好了,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想出折这种主意来,若是让人家知道了,得怎么说你,怎么说林家,这些你都考虑了没。」 林清悦低着头,揪着衣服开始不说话了。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但凡她被教训了,就是这么可怜兮兮的呆着,不说话,嘟着嘴,多说两句就掉眼泪,百试百灵。 林清苒转过身去不理她们,「行了,这事我也替你们帮了,下回你们要想做什么,也不用通知我,你们这么大的本事自己去做就得了。」 过了一会,林清悦过来拉林清苒的衣服,「五姐我们知道错了,下回不敢了。」 林清苒不动,两个人就走到林清旁边,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五姐,你别生气了,我们下回再也不这样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哪里架得住两个人这么求的,林清苒瞪了她们一眼,「衣服都扯破了,还不快松开。」 「五姐你不生气了我就松开。」林清悦一脸无赖相,林清苒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林清悦即刻接了一句,「都是五姐教得好。」 林清苒,「……」 摊上这么两个活宝贝,就是生气现在也发不出脾气来了,把她们送回了林家,天暗了,邵子钰就在林家附近等她,上了一辆马车,林清苒靠在他怀里一句话都不想说,给那两个丫头折腾的…… 十一月底一过,到了十二月,洛都城的天就很冷了,月半后开始下雪,一早醒来推开窗子,外面已经是白雪覆盖的皑皑一片。 朝廷那要回家探亲的官员已经出发回去,所以邵子钰他们也休息了,要上朝到二十五的官员也就是半天时间上个早朝,洛都城里到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氛。 二十七八这几天,邵府上下很忙碌,一早林清苒去了太夫人那请安,回来之后就要准备年初拜年去了要准备的礼,一份一份列好单子先准备妥当,到时候一天隔着一天也省的再忙。 邵家给各院子也发了一笔银子下来,邵子钰做了官就有应酬,官员之间过年也是需要打点,这些都是有来有往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直属上司,负责带自己的官员那年礼是不能怠慢的,这些二十五之前林清苒都派人送出去了。 这么忙忙碌碌一直到了大年三十,照例邵家一家人吃了团圆饭,这饭桌上的气氛,主桌上显得冷,女眷这边还热闹一些,几个孩子跑来跑去,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兰姐儿,八个月的孩子瞧着人多,咿咿呀呀的也开心。 大老夫人金氏和丈夫一条心,对二老夫人自然是冷淡淡的,四老夫人羡慕的还是大家都有孙子孙女,就她没的抱。 而林清苒这边,她逗着一旁余氏怀里的兰姐儿,小家伙力气不小,抓着她的手指头就不肯松开,见谁就笑,十分好带。 等到快子时的时候大家伙已经各回各院去了,邵府的烟火随着时辰到来也放了,整片天都被照耀的白亮,林清苒站在屋檐下,院子里几个年纪小的丫鬟在花坛里堆了两个雪人,林清苒笑着让司琴去拿两个胡萝卜过来,又找了布,做了鼻子,还给它门围了围巾,圆滚滚的身边两边插上树枝,这画面和她前世大学时候,她和室友在宿舍楼下堆雪人的画面好像。 第4章 林清苒有些看的出神,忽然被邵子钰拉到了怀里,抱的特别紧,林清苒挣扎了两下,「有人呢,你怎么了。」 邵子钰只是抱的没这么紧了,但没放开,也不说话,她刚刚那看着花坛的眼神,让他恍惚间觉得她忽然相隔遥远。 院子里的人看姑爷和小姐如此早就都散了,林清苒知道他拧,也就由他。 此时天空中又飘着些小雪,林清苒哈了一口气,光亮下呼出的气白雾一般在空气里散开去,林清苒回头看他,笑着,「你看,是不是很好玩。」 邵子钰此时脸上的表情才松下来,她没有离自己遥远,她就在他怀里,看她又自乐的哈了一口气,戳了戳很快散去的雾气,邵子钰笑了,拉回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里,拿起到自己嘴边,哈了一口给她取暖。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姿势在林清苒看来浪漫极了,她笑的更开心,拉着他回了屋子,大厨房那送往各房的饺子也送过来了。 林清苒不让他吃,要李妈妈把小厨房那包的饺子拿过来,大厨房的拿下去给她们分了,他们两个吃自己包的。 邵子钰咬下去第一口就差点磕了牙,松开口一看,自己是咬在铜钱上了,林清苒拍手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明年你要发财了!」 说着自己也咬了一颗吃下去,也咬到了一枚铜钱。 等到邵子钰吃了十个饺子咬出了九枚铜钱时,好笑的看着对面一样吃出这么多的林清苒,「你这是生怕吃不着放了这么多。」 「吃到的多,那就是发大财。」林清苒当时是抓了一把的铜钱给李妈妈拿去包的,咬到后来她自己也有点牙酸,不过就是图个吉利,等吃完了,林清苒把桌子上十八枚铜钱放水里洗了洗,擦干了之后宝贝的放在锦带子里交给邵子钰,笑得一脸得意,「呐,找个地方好好放起来。」 新年就是如此,初一祭祖,初三之后开始出去拜年,来来去去,年一下就过出了。 林清苒之前和大姐二姐她们书信过,定了初五一齐回林家,出嫁的姐妹们都回了家格外的热闹。 林文锡带着女婿们在前边喝酒聊天,这边落樱院陆氏的屋子里坐着一家七姐妹,屋子里都是孩子们的声音。 这就是时间的所带来的,养大了孩子,看着她们出嫁,成家,自己当了娘,如今自己也能执掌一方。 林清仪的长女慧姐儿已经十岁了,模样像林清仪多一点,性子很沉稳,也是一帮孩子里年纪最大的,带着弟弟妹妹们在院子里玩雪,照顾的很周到。 十一年婚姻生活过去,当初被妹妹打碎那情怀梦,到如今婆婆已经给自己的丈夫纳了四个妾室了。 从一开始心里还有芥蒂,到现在从容面对,其实对于林清仪来说,是对丈夫的感情越来越淡了,唯有如此,才不会去介意这些东西,才能做到无所谓。 看着孩子们玩闹,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屋外几个孩子玩的都小脸红扑扑的进来,前面王妈妈来请示是不是开席吃饭了,一行人又去往前厅。 也是高兴,姐妹几个多喝了几杯酒,最后上马车回邵府的时候,林清苒这脸还是红扑扑的有了醉意。 林清苒靠在邵子钰怀里,怎么靠都觉得不舒服,挪来挪去,后来抬头看邵子钰,嘟囔着,「大姐过的不开心,二姐姐烦心事也很多,三姐家里一群乡下来的亲戚接待个没完没了,四姐家,四姐夫太长进,四姐性子又懦,被牵着鼻子走。」 说完,林清苒顿了顿,「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就不能顺顺心心的么。」 邵子钰想抱她起来,林清苒像一摊子软泥一样就趴在他胸口了,一面还揪着他的衣服,见他想要推开自己,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邵子钰低头在她额头上抵了抵,「你喝醉了。」 林清苒即刻用力顶了回去,「我没醉。」继而趴在他的肩头上,轻轻说道,「相公,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么。」 邵子钰配合她,「不知道。」 林清苒从他身上下来,笑嘻嘻的看着他,「你肯定不知道,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距离现在有好多好多年,那个时间,叫做未来。」林清苒认真的看着他,注视着他的双眼,「你知道么,我有时候还会想,睁开眼这会不会就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是在她那个很小的出租屋子里,外面是合租姑娘替男友烧饭做菜的声音,桌子上还有厚厚一沓书没来得及看。 也许手机响了,姥姥打电话给她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去,也许是短信铃声,有信息提醒她花费不足,还卡债的日子又到了。 林清苒喃喃着睡着了,她真的做了一个回去的梦。 她梦见一觉醒来马上要考试了,可她书都没有看完,该记的东西没有记,该做的试卷没做完,急匆匆跑去考试,等到面试的时候,面试官都像是地狱里出来的牛头马面,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她说什么他们都皱眉头,然后她看到其中一个面试官手里拿着一个大红叉叉的东西直接往自己身上一按,按了她身上挂了个巨大的红色叉叉,恶狠狠的告诉她没通过,没等反应过来,她即刻跌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里。 林清苒是从这梦中惊醒过来的,猛地睁开眼,四周是烛火的光,脸还有些烫,林清苒盯着床帏好一会,有些好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司琴过来给她端了一杯温水,漱口后喝下醒酒汤,「姑爷刚刚去书房。」 一碗汤药下去林清苒全醒了,撑起身子靠坐着,「我睡了多久了。」 「睡了一个多时辰,还是姑爷背着小姐您回来的,马车上就睡着了。」司琴说的时候还有些笑意,林清苒隐隐觉得,自己喝醉睡着了的样子估计也不太安分。 下了床沐浴过后,邵子钰从书房回来了,看她梳着烘干的头发坐在梳妆台前,走过来拿了她手中的梳子,站在她身后慢慢的替她梳头发。 第5章 「我之前有没有说什么。」林清苒记不太清马车上说了什么,迷迷糊糊的感觉提到了不少人,也不知道闹了怎样的笑话。 邵子钰梳子一定,继而慢慢的往下梳,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你说了你几个姐姐的事,说她们都有了孩子,问我今后我们要生几个。」 林清苒扭头看他,一脸的狐疑,「我真的这么说?」 「是啊,你说你大姐姐生了三个孩子,都很可爱。」邵子钰点点头,放下梳子,神情无比的认真。 林清苒是真记不清楚了,是有提到姐姐们,「那我说要生几个?」 「你说要多生几个。」邵子钰眼底一抹笑意闪过,「起码要比你姐姐多。」 「你骗人!」林清苒没忽略他眼底的笑意,她怎么可能说生这么多孩子,但邵子钰就是一本正经,拉起她到床边,拉住她的手这神情里真是一点儿诓骗都没有,「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说过。」 林清苒虎起脸瞪他,就是不记得了才问啊,怎么还想得起来,干脆翻身躺回床上,没看到随后靠上来的邵子钰笑的一脸狐狸相…… 出了年后,邵子钰回翰林院,半个多月后,二月初,邵子钰升官了。 那是吏部下来的公文,邵子钰从翰林院编修升做修撰,这不过也才半年的时间这么快就升了官。 七品编修到从六品的修撰差的虽然不多,但一般科考入翰林院的都是要经历一年才能往上走,邵子钰这样临时插班的肯定得更慢,但他却例外了。 不过羡慕嫉妒都没办法,人家是岳丈亲自去和圣上开的口,别说只升作修撰了,圣上点头,再往上多跃几级也不奇怪。 喜事也是连庄的,公文下来后没几天,林清苒觉得身子不太舒服,请了大夫过来看看,第一下把脉没把清楚,那大夫皱了皱眉,林清苒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儿了,第二下再把脉过,那大夫的神情就舒然了,笑着恭喜林清苒,「恭喜夫人,您这是喜脉。」 她的小日子还有两天才来呢,一旁李妈妈高兴的问大夫,「那这几天身子不适是不是也是这缘故。」 「日子还浅,脉象上看夫人一切都挺好的,也无需开安胎药,半个月后脉象稳妥了再看看是否需要开药。」李妈妈忙去准备了大红包,又问了些要注意的,屋子里林清苒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什么感觉都没有。 李妈妈让人送了大夫回屋,看到林清苒还坐在窗边的榻上,赶紧让司琴把人扶到另一旁的软榻上坐着,「我的小姐,您现在可是双身子,外头风冷,吹冻着可怎么办。」 就才刚刚诊出喜脉,她就变成了珍稀动物,因为什么身体反应都还没有,林清苒反倒是觉得虚虚的,真实感不强,看李妈妈这么紧张,笑道,「奶娘,我身子好的很,不用这么小心。」 李妈妈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这就得小心着来。」末了吩咐司棋,「去大厨房那通知一声,就说五夫人身子不适,这些天都在自己院里开伙了,大厨房那不必准备。」 日子尚浅,自然是要自己先安稳了,不急着告诉别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反应,本来这几天林清苒人就显得懒懒的,现在确认是有身孕,她看李妈妈吩咐着司琴几个事情,开始犯困了。 这一觉睡醒,睁开眼,发现邵子钰靠在床边看着自己,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好像已经知道自己有身孕这件事,林清苒翻个身直接朝向床内侧,一点惊喜感都没了,不开心。 邵子钰一愣,怎么好好的翻身过去不搭理自己了,把她掰过来,「怎么了?」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林清苒哼哼了他一声。 「知道什么?」邵子钰摸了摸她的脸,「你看你都睡了一下午了,还说自己不累,今天大夫来看怎么说的。」 林清苒一顿,难道是自己错觉了,遂撑起身子看着他,轻咳了一声,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宣布道,「恭喜你,要当爹了!」 这一下轮到邵子钰怔住了,林清苒看他这错愕的神情,顿时是一阵的满足。 邵子钰看了看她的小腹,再看看她的脸,傻乎乎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林清苒乐了,刚刚那点小情绪一下全没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傻什么呢。」 小夫妻两个你看我,我看你,半响,都笑了。 邵子钰额头轻轻的靠着她的额头,视线往下刚好撇到她的小腹,如今这日子,一个月都没有,瞧不出端倪,可两个人就这么瞧着,仿佛是能感觉到些什么。 良久,林清苒轻轻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邵子钰拉住她的手捏了捏,只要是他们的孩子,他都喜欢。 林清苒又问他,「那叫什么名字好呢。」 夫妻俩就这么傻乎乎的靠着说这些,一会聊男女,一会聊名字,也不厌烦,期间这么靠着累了,换了个姿势,邵子钰靠在床边,林清苒窝到他怀里。 只不过到了晚上临睡前,难题出现了,有了身孕,不能同床睡了。 当李妈妈进来告诉邵子钰,偏房那已经收拾好,入夜了,林清苒需要早点休息,请他去偏房睡觉时,他不乐意了。 「姑爷,您与小姐不能同房也不能同床睡,这睡着了都没意识的,万一碰到磕着伤了孩子可怎么办。」李妈妈坚持的很,这还不仅关乎规矩,更重要的是小姐和小少爷的安危。 「李妈妈,我会小心的。」邵子钰坐在那没动,李妈妈不赞同的看着他们,「那也不行,姑爷,您若是为小姐和孩子着想,您就熬着这十个月,等小少爷生下来了就行。」 这么一顶高帽扣着,他若不去偏房还是他的不对了,但邵子钰不愿意啊,他会很小心,床这么大也不会出事,但似乎在李妈妈面前一点效果都没有,不行就是不行。 第6章 最终邵子钰还是没能说服李妈妈,李妈妈不仅是要邵子钰睡偏房,她自己还要睡在屏风外守夜,夜里林清苒有个什么需要的也好及早知道。 林清苒看着李妈妈,撒娇的喊了一声,「奶娘,就睡一块,什么都不做,也不碍事啊。」头三月不能同房的道理她也知道的,但没说严苛到不能一张床上睡觉。 「小姐,您怎么也这么不懂事。」李妈妈让司棋领着姑爷出去,坐到床边的凳子上不赞同的看着林清苒,「您理应清楚的怎么这时候也犯起糊涂来了。」 林清苒一囧,她真觉得睡一起没关系,李妈妈看她这表情,更是坚持了,自己得看好了小姐和姑爷,可不能让他们乱来。 这一晚,林清苒初始躺下的时候还惦记着隔壁的邵子钰,可这困意来袭,很快她就睡着了,这可苦了在偏房里的邵子钰。 从前没娶亲的时候一个人睡就一个人睡罢了,如今娶了亲有了娘子,还因为有身子要分开睡,邵子钰哪里能如意,怀里没有抱着娘子,邵子钰睡不着。 起身想回去主屋,刚一迈脚,还没到门口又收回来了,李妈妈在屋子里头,也进不去。 于是,邵子钰重新躺会床上,开始筹谋起这主意来了…… 从林清苒被大夫诊出有身孕到各家报喜,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这一个月里,邵子钰可没少努力,贿赂李妈妈,规劝李妈妈,可她就是雷打不动的坚守,小姐和姑爷如何培养感情都好,夜里要睡了就是要分开。 这边邵家几房知道林清苒有身孕了,纷纷来看,送了不少东西,三月底的时候,林家那陆氏来看她了。 林清苒看到她想念的紧,陆氏笑她,「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女儿再多生,那也是娘的孩子。」林清苒现在的脾气也透着骄纵了,见她只是一个人过来,「爹呢,他怎么不来看我。」 「你爹他如何方便过来,真是个傻丫头。」陆氏一拍她额头,「身子可有难受,卫家得知你有身孕了,你卫叔给你开了几张止吐的方子,实在是吐的难受了,就照着去抓药。」 陆氏带来的东西可不少,几个女儿托着带的,卫家那送的,陈家那送的,「过些天你表嫂带妙儿过来看你。」 陆氏说着,问起了如今是不是分开睡,林清苒点点头,继而问她,「娘,我记得当初您怀小七的时候爹还和您一个屋过。」 「你爹那是睡屋里厢房。」陆氏好笑的看着她,「我听李妈妈说了,你啊,尽胡闹。」 「贫苦人家也没这么多屋子,都是一块睡的。」林清苒抗议。 「你也说了是贫苦人家了。」 好么,娘这边也给拒绝了,肯定睡不到一起了。 不过傍晚邵子钰回来听她一说,就要求把睡偏房改成睡厢房,能近一点是一点,不过每天吹了灯,李妈妈往屏风外一睡,他还是没办法偷溜过来。 有天夜里邵子钰听着李妈妈睡熟了,偷偷出来溜到林清苒床上,好不容易抱着媳妇眯上眼美美的睡上一觉,半个时辰都没到,被按时辰来看看的李妈妈给发现了。 邵子钰惊讶于这睡的熟的人怎么就能掐着时辰醒过来看,李妈妈则严肃着神情看着邵子钰回了厢房,从此,李妈妈守夜的位子从屏风后变成了厢房外林清苒床边。 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林清苒三个月的身孕了,邵子钰当然没有放弃要睡到主屋子里来,可李妈妈是越不过去的墙,林清苒看他琢磨的辛苦,「李妈妈的孙女儿也刚刚没几个月,要不让她回去照顾些日子。」 林清苒说着,自己又否定了这主意,「李妈妈不会放下这边回去的。」要去也等她把孩子生下了才会回去。 邵子钰却听进去了,陪着她看了一会书,这天晚上特别自觉,临了睡前就自己进厢房去了,也不用李妈妈在一旁提醒。 李妈妈欣慰的很,经过她努力的劝阻,姑爷终于想明白了,结果第三天入夜,李妈妈她在上茅房去的时候,受伤了。 走廊里点着灯,去茅房那的路上也有灯,不过显得昏暗,一路过去路上有水渍也瞧不仔细,前些天下过雨,露天的石板子路上积了些青苔,这两天晒着也干了也不会去主意,不知谁在那撒了一摊水,把青苔给泡的,李妈妈过去,路面滑溜溜的,这就给跌了一跤。 丫鬟来通知的时候林清苒一愣,赶紧派人去请大夫。 半个时辰后司琴进来说,跌的不严重,就是扭伤了脚,有点年纪了恢复起来没有年轻人快,最好是静养几个月。 等着司琴出去了,林清苒回头瞪那个坐在那一脸适从看书的人,「看你干的好事!」她一猜就知道是他做的。 邵子钰放下书,到她身边,「我是想搬回来睡,但是怎么会想这样的办法呢,夜里瞧不仔细跌倒了也是常有的事,正好可以让李妈妈回去养伤。」 「还说你是你吩咐人做的!」林清苒听到后半句就听出味来了,他就是想借此支开李妈妈,气的掐了他一下,「你就不怕摔着磕了头,伤的重了怎么办。」 邵子钰拉过她,有些受伤的看着她,「我是这么不分轻重的人么。」 林清苒很想点头,她潜意识里就是觉得这事是他做的,可看他这表情,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冤枉他了,林清苒撇过脸去,「你说没有,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谁没事会往那路上倒水,再远也端不到那儿。」 「入夜露水多也说不准。」 林清苒后手就掐了他一下,「露水多到还能淌石板上去,邵子钰,你是越说越离谱了!」 邵子钰咧了咧牙,背对着她的脸上有些笑意,不过嘴上说的极诚恳,「也许是老天爷看你相公我辛苦。」 一开始的主意是她出的,他再不承认她都能猜到是听了自己说的,他才去想法子。 第7章 亏的李妈妈只是扭伤了脚,林清苒这晚上没理他,邵子钰也不气,去了厢房。 第二天,林清苒让人送李妈妈回家去养伤,给她放了几个月的假,回家抱抱小孙女也好。 李妈妈没把这摔跤的事儿往人为上猜,这跌倒是常有的事,她就是担心自己走了,没人管得住姑爷和小姐,把四个丫鬟叫到身边好生吩咐了一番,仔细遵嘱她们,要看牢姑爷,小姐的肚子只会越来越大,不可儿戏。 李妈妈走后的前几天,邵子钰还没难为司琴她们几个守夜的丫鬟,从第四天开始,入夜准备睡了,邵子钰直接就赖在主屋里不肯走了。 小姑娘几个脸皮多薄,也畏惧邵子钰这冷冰冰的样子,林清苒不发话,司琴她们劝不住姑爷。 司琴年长一些还能说几句,但明显小姐自己都默认了姑爷能睡在屋子里,她们几个说再多也没有用,最终四个丫头一合计,左右李妈妈不在,她们劝不住小姐姑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历时三个多月,邵子钰终于回到主屋睡了…… 林清苒这一胎没怎么难受,两个月身孕的时候吐过大半个月,之后胃口就好了,吃得好睡得好,精神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六月初天渐渐热了,邵家大房那很快要分发冰盆子。 这天一早余氏带着兰姐儿来沉香院里看她。 兰姐儿已经一岁多了,蹒跚学步,不爱人抱,喜欢让人牵着自己到处去走,余氏抱着她放在坐塌上,她就自己扶着窗框子,小肉腿一蹬一蹬,扶着走来走去。 「真是快,你这一下就显怀了。」余氏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感慨,「我怀兰姐儿的时候可吐了好几个月。」 一旁的兰姐儿听到娘提到自己,扭头过来,糯糯的喊了一声娘,余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兰姐儿慢悠悠的走到她身边,一下趴到了她怀里,咯咯的笑着。 怀着身孕的,有孩子的,聊的最多就是育儿经,余氏传授了一些自己的经验给林清苒,末了看着她轻声道,「你可给丫鬟开脸了?」 林清苒一怔,摇了摇头,余氏嗔了她一眼,「我说清苒,这时候可别范糊涂了,赶紧安排两个通房,这可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不急。」林清苒笑了笑,睡在一块赶都赶不走。 余氏把她这笑看成不想安排,遂叹了一口气,「谁也不想,这自己心里头过意不去,可最后还是得这么做,你这还好,没谁来管着这事。」 余氏这也是随口一说的,没想到过了半个月,大房那知道五房这林清苒四个月身子了还没给丫鬟开脸,大太夫人金氏做主,给五房这送来了两个丫鬟,说是担心五房人手不够,这丫鬟漂亮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做事的…… 两个丫鬟是金氏身边的主事妈妈带来的,叫金钏和玉钏,十五六的年纪,长的甚是水灵,站在外屋里十分的惹眼。 把人带到之后主事妈妈传了话就回去了,林清苒看着这两个丫鬟,大伯母这么劳心五房的事,她怎么也不能驳了人家的心意不是,「沉香院不缺人,我也不习惯用手生的,司琴,把她们带去田妈妈那,看什么事儿缺。」 两个丫鬟看着乖巧,跟着司琴出去了,司棋上来给林清苒换了一杯温水,「小姐,大太夫人那怎么派了这样两个人过来。」这哪里像是帮忙。 「就是要派这样的人过来。」林清苒喝了一口温水,「你这几天也可以往田妈妈那多走走,李妈妈不在,她那里事情也多,看看那两个丫鬟做的如何。」 林清苒这么说,心里对那两个丫鬟根本没报什么希望,那样纤纤的手能干什么粗活,在她身边伺候着端杯茶估计都怕烫。 夜里邵子钰回来,林清苒提都没提这件事,洗漱后上了床榻,邵子钰搂着她的身子,往肚子上摸了摸,又大了一些。 「今天岳父找我说了外任的事。」邵子钰伸出手臂让她靠着,林清苒抬了下头,「这么快?」 「在翰林院呆了一年,其实可以去朝中各部任别的官职,岳父和我想到了一处,不去各部,等一年时间满了,去外任。」仅仅在翰林院呆了一年要去朝中任它职,坐不了高的,不如先出去外任两到三年,回来之后凭借外任期间的功绩再论断,也是为了不落人话柄。 「想好去哪了没?」 「去彭城。」邵子钰眼神一闪,拉住她的手握在手中,「靠南的,我们可以走水路往下,离洛都城半个多月的路程。」 「去南边倒是挺好的。」林清苒点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要去也要等明年开春,等你把孩子生下后。」邵子钰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一家人去那。」 几天过后,司棋来向林清苒禀报,说大房那送来的两个丫鬟都不会做事,田妈妈吩咐她们去擦窗框子,半天去看两个人坐在那聊天,事儿都没做完,让她们去厨房里帮忙,站在外面还不愿意进去,嫌脏,「后来田妈妈就吩咐她们给小花园里的花浇水,早晚各一回,奴婢刚刚去检查,都没浇好。」 「既然活干不好,这年纪可以配人了。」林清苒淡淡道,「去把田妈妈找来。」 林清苒让田妈妈去弄了一份邵府上下管事仆人的单子,没说亲没成亲的也有二十几个,选了两个之后,林清苒就让田妈妈去打听具体情况。 这边的金钏和玉钏两个丫鬟,还在想要怎么接近这五爷。 早出晚归遇不到人,这天终于让她们在沉香院外遇到了提早回来的五爷,金钏先迎了上去行礼,说话没有在林清苒面前这么乖巧了,而是媚媚地看着邵子钰,「五爷,奴婢叫金钏,是夫人派来伺候您的。」 邵子钰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眉头微皱,「哪个夫人。」 「我们是大老夫人派过来服侍五爷您的。」玉钏上前,眼神羞答答的说道。 第8章 和林清苒说是派人来增添人手,在邵子钰面前直接把服侍二字给用上了,来了都好几天这才第一回见着,这两个丫鬟确实有点急了。 这在邵府中,能够攀上一位爷生下一儿半女的,比配给府里的管事小厮好多了,生的就算是只是庶出,那也姓邵啊。 「滚开。」半响,邵子钰冷冷的斥了她们一声,眼底尽是这嫌弃,金钏一愣,这五爷怎么是这个态度,正欲笑颜说什么,邵子钰直接从她们身侧离开,回了沉香院。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玉钏拉了拉金钏的袖子,「姐姐,我们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跟着那个田妈妈做那些苦力活。 「五爷不是睡偏房么。」金钏咬了咬牙,远远地传来了司棋的喊叫声,「你们在那干什么,田妈妈交给你们的事做好了没有。」 玉钏恨恨的跺了下脚,「来了。」 入夜,已经是熄了灯,林清苒屋子外守着一个丫鬟,屋子里是司琴守夜。 邵子钰一直没去偏房睡,偏房门外并没有人。 过了一会,两抹身影悄悄到来,到了偏房门外,金钏小心的推了一下门,四处张望了一下,身子隐了进去,继而玉钏也跟了进去。 屋子里黑暗的很,两个人小心往床边摸索,是以觉得奇怪,怎么屋子里什么声响都没有,门砰的一声开了,田妈妈带着几个婆子站在那,两个人的身影无处遁形,「你们在干什么!」 第二天早上起来,林清苒送了邵子钰出去,吃过早饭在花园里慢悠悠的走了一圈回来,让田妈妈把关了一宿的两个人带上来。 这哪里还有半点水灵样了,金钏和玉钏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脸色苍白。 「半夜潜入主人的屋子,你们想做什么?」林清苒看着她们,金钏摇摇头,「没有的夫人,我们只是进去看看五爷有什么需要,我们没有进去偷东西。」 「是没偷,还是没来得及偷。」林清苒冷眼看着她们,「这沉香院上下谁不知道五爷是睡在主屋厢房里的,偏房里没有人,你们进去看什么需要。」 两个丫鬟的脸色更苍白了,她们明明听几个丫鬟说过五爷就是睡在偏房,怎么会睡在主屋。 「田妈妈交代给你们的差事不好好做,还旱死了好几盆的花,昨天还敢溜去偏房里偷东西。」 「夫人,我们没有偷东西,我们没有。」 林清苒听她们这喊冤,淡淡道,「那是你们还没来得及偷。」昨天相公回来说了半路被这两个丫鬟拦住的事她就知道还会有后手,让田妈妈盯牢一些,没想到她们这么等不住,晚上就去偏房想抹黑爬床,大伯母送这么两个人过来,是觉得五房里的都是傻子么。 林清苒说她们是去偷东西的,那就是去偷东西,不然深更半夜去没有人的偏房做什么呢,来沉香院这么些天,忙倒是帮了,全都是倒忙,浇花花死了,擦窗框子都能自己扎伤手,当然重点还是偷东西这件事。 「沉香院是留不得你们了,大伯母那知道这件事,我想也不会要你们了,你们的身契在邵家,那就是邵家的人,内院不适合,你们就去外院,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我做主给你们配了人,田妈妈,带她们下去好好打理打理,收拾好东西,每人给十两银子算是我给她们的嫁妆,送过去吧。」 根本没有给她们回转说话的机会,两个婆子上来,嘴巴一捂,人就拖出去了。 第二天林清苒派人去大房那把这件事说了一遍,米已成粥。 此时金氏正在太夫人顾氏那说这事,听完下人的回禀,神情自然不好看,她挑两个漂亮的丫鬟给五房那开脸做通房,那边直接给配了小厮,还配的是没什么出息的小厮,说是两个人在五房犯了事,就这品德也只够这样的。 「小五媳妇不是个肯吃亏的人。」顾氏淡淡的开口,「不好好做事,半夜还潜入主人家的屋子里不知道要做什么,这样的人,该直接打了板子赶出府去,谁家敢用。」而五房那没赶人而是用这种方式,无非是要打大房的脸,让她插手别院的事。 「那她也应该先知会我一声,现在都这样了。」昨天带过去的人,到了今天早就该做什么都做了。 顾氏看了她一眼,「我还想问你,没什么事往五房送什么丫鬟,还送这么两个丫鬟过去,就是卖了你也没话说。」五房那有理有据拿过来说的,又不是平白无故打发了她送去的丫鬟。 金氏一顿,她就是有送通房的意思在里面,只不过没有明说罢了,于是她转了话风,「娘,我就是想看看这小五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看小五成亲之后人变化这么大,十几年了,养在爹身边的时候都不肯说话,怎么娶亲一年的时间就好了,还去了翰林院,半年的时间就升了职。」 「二房那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顾氏眉头一皱,这重点不抓老是找旁侧的东西,显得小气,「那都是五房的事,你一个长辈计较这些做什么。」 被婆婆训斥,金氏这才说起二房那的动向,「二弟一直呆在书房里不出来,倒是弟媳往刘家那走动了几趟,这进进出出的书信,我看他们暗地里也在使劲。」 顾氏哼了一声,「要真不使劲了,我还觉得奇了。」皇上说守孝期出了再议,到时候复职少不得一场争,她就不信二房只是单纯为了阻挠大房承爵。 说罢,顾氏眼神悠远的看了一眼门外,都死了她还活着,这邵家,她如何都会替他好好照料着…… 林清苒用这样的办法把这两个丫鬟给配了小厮后,大房那再也没有过问半句五房的事,邵子钰又不是大房养大的,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插手,说出来又是打自己的脸。 转眼八月中,林清苒六个月的身孕,吏部那又下了一道公文到邵府,在翰林院呆满一年的邵子钰升作翰林院侍读,从五品。 从邵子钰入翰林院到现在一年时间内连升三级,虽然不高,但也够引人注目的了,而今摆在他眼前的是如何选择去向,继续留在翰林院或是去各部,又或者外任后回来再安排职务。 第9章 作为林大学士的女婿,邵国公的孙子,其实在朝中谋一个差事并不难,再者当年邵子钰的爹娘在运送赠灾银两时候遭遇匪徒,誓死保下银两牺牲了自己,这样的举措给后代也会留下恩泽,所以邵子钰要谋个轻轻松松的好差事,并不难。 只不过邵子钰早就有了决定,他要外任。 翰林院的从五品官,到地方上任,怎么都能往上升一到两级为官,这也是林文锡为女婿外任考虑的,还在翰林院的时候先升官,外任时候才能谋更好一些。 邵子钰外任的地方很快也定下来了,彭城,明年开春彭城的官员任期满了回来,邵子钰刚好前去彭城接手。 洛都城的人也许并不清楚彭城,但邵家的人对这个地方却熟悉的很,十三年前,邵国公的五子,邵长忠夫妇,就是在这个地方城外的一个山谷过道中遭遇匪徒打劫,被他们所杀害。 邵国公在世的时候,这个地方是个忌讳之地,邵家人都不会提起,他痛失最疼爱的儿子,对邵长瑞来说,唯一的弟弟死在那,更是无言面对死去的邵夫人,而伤痛最大的邵子钰,这一次却要选择去这个地方。 所以当邵家人知道邵子钰要去的是彭城时候,第一次的,齐家上下都反对他前去那里,这又不是去缅怀,既然是伤心之地,何必要再去让自己心里不好受。 从太夫人顾氏请过去劝阻一下到最后邵子铭前来劝这个弟弟,邵子钰还是坚持要去,邵子铭赞同他出去外任,能离开洛都城是最自由的,但不能去别的地方么,「五弟,从小到大四哥就不了解你想什么,现在四哥也看不透你是怎么想的。」 邵子铭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回不喝酒,改喝茶,坐在亭子里看下面小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你告诉四哥,这么多地方可以选,为什么非要去那。」 「彭城一面环水,河道曲绕,河上还有诸多小岛。」邵子钰喝着茶,邵子铭笑了,「那岛上还有贼寇了。」 邵子钰点点头,「没有错,岛上还有贼寇。」 听他这么说,邵子铭这神情严肃了起来,「你还放不下当年的事。」 「换做是四哥你会放得下么。」邵子钰当年还太小,小的知道爹娘去世后,甚至不清楚去世的原因是什么,而尸身都没来得及看到,就已经入了棺木中,他有太多的疑问了,他一定要亲自前去。 「你去了又能如何,杀五叔叔婶的劫匪早就抓捕归案,那都是十几年的事了。」 「那我就去看看。」去看看彭城那个传言中美丽又不太平宁的地方。 「你不打算走水路?」十三年前运送赠灾银两的是马车前往,若是要沿途过去,就不能走水路了。 邵子钰摇摇头,「大伯他们也问起过,不走水路。」 「四哥还是要羡慕你。」邵钰铭一拍他的肩膀,他本来就对能劝下他这件事没抱希望,「一去两三年,四哥还是要被关在这邵家,四哥不自由啊。」 「四哥,那你说什么是自由。」邵子钰也看不透他,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天地之大,任我遨游,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找一个喜欢的,能过一辈子的人,这两件事,我一件都没完成。」邵子铭站了起来深看了他一眼,对于他来说,日子是越随性越好…… 一通劝下来都没能把邵子钰劝住,公文下批,来年开春就要出发去彭城上任。 邵子钰如今的心思都落在林清苒身上,算着这日子,出发去上任,林清苒刚刚是月子初,邵子钰抱着她,「这一回要委屈你了,出了月子就得出发。」 十二月生,二月出发,也就是刚刚出了月子没多久,林清苒不担心自己的身子,就是这么大的孩子,路上颠簸可受不起,可放在洛都城里养着她更不放心。 邵子钰贴着她耳朵轻轻说了一句,林清苒啊了声,扭头看他,「那不是骗了一家子。」 「嗯。」邵子钰点点头,林清苒看他眼底的闪烁,「为何这么安排。」 「想看看十几年后我走这条路,会不会发生点事情。」越长大他就越对当年父母的事情越好奇,弄不清全部的情况他没法让自己停止。 在林清苒看来,他这就是对当年案子有怀疑。 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林清苒放柔了语调,「那我们就去看看,当年你还小不清楚的,现在我们都去查清楚,我想那个彭城是个值得去的地方。」她要做的就是陪着他,支持他,就如现在他情绪低落的时候,给予他最坚定的安慰。 这晚上邵子钰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是他从来都没有向林清苒提及过的,有些已经变得很模糊,时间过去太久了,林清苒拉着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肚子上,笑眯眯的看着他,「感觉到了没?」 那轻轻一下传到手心里,邵子钰手缩了缩,继而轻轻的放上去,还是在那个地方,肚子里的孩子轻轻顶了一下,在他手心的位置,轻柔的,软软的,好神奇。 「最近他动的多了些,顽皮的很。」 邵子钰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和这孩子在同步,那是一个柔弱小生命在传达着他的存在,隔着林清苒的肚子,和他交流着。 邵子钰拉着林清苒的手,两个人同时贴在了她的肚子上,这一画面,温馨极了…… 邵子钰外任的公文下来之后,林清苒就花时间开始收集关于彭城的一些事情,生活习惯,百姓普遍的性情如何,粮收情况如何,有没有发生过重大的事情,治安环境如何。 而邵子钰则要及早的熟悉起来一些公务,这么忙忙碌碌到了九月,天渐渐冷了,林清苒也有七个月的身孕。 她忙着把手上的铺子交托出去打理,邵子钰名下的铺子以后需要二伯母帮忙,林清苒自己的一些铺子则交到林家那边由爹娘帮着处理。 九月底的时候,养好伤的李妈妈回来,邵子钰又要去厢房睡觉了。 第10章 林清苒的衣服改了一身又一身,七八个月的时候肚子大的飞快,吹了气似的,夜里她还会腿涨,守夜的人一个换成两个,轮流着要给林清苒按摩腿舒缓着胀痛。 有时候夜里做了噩梦,惊醒了睁开眼,这还是大半夜,林清苒心中恐惧,就要李妈妈把厢房里的邵子钰叫醒了过来陪自己。 唯有在他怀里她睡的安慰些,一来二去,李妈妈也就答应了,左右她在外头守夜,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等到林清苒快九个月身孕,正值十一月初,邵府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就是闹腾了些,四房那,四老夫人给自己儿子准备的两个通房,儿子没去睡,让四老爷给睡了。 睡了就睡了呗,那也就是件小事,喜的事盼了五年多,儿媳妇终于有喜了,这可把四老夫人给高兴的,只不过这还没高兴几天呢,四房又传出了一个喜讯,被四老爷睡了的其中一个通房诊出有身孕了,双喜临门啊,这等孩子出生后,侄子要比小叔还要大几天。 四老爷挺高兴的,成亲多年四老夫人就只生了一个孩子,如今要老来得子,说什么也不答应把这通房肚子里的孩子打掉,还给升了妾室,好生养着,他这当爹比当祖父还要开心。 对四老夫人来说这就是不愉快的消息了,防了这么多年,没让那些个妾室有机会生孩子,四房就自己儿子一个,临了都这么大把年纪,还给折腾出了一个来。 于是她告到了太夫人那求做主,处置了这妾室,本来就是给儿子安排的,一下让四老爷给睡了,这就已经是不合规矩了,如今还有了身子,以后四房的脸往哪搁。 孙氏是没有意识到,发生这样的事,这脸已经没处搁了,这先当祖母后当娘的,还不是她自己生的,感觉何其微妙。 对顾氏而言,妾不过就是个丫鬟,身契还在邵府,也就是个奴才,既然有身子了,就让她生,「生了养到你名下就行了,你还怕一个妾室起什么风浪。」 「娘,您说我们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子殷好不容易要当爹了,这不是闹笑话么。」抢了风头还抢了丈夫的注意力,这一把年纪的人了,真是不要脸。 「知道闹笑话你还给子殷纳妾,难不成你们忘了以前那孩子是怎么没的,是谁的错,你也知道你们都这把年纪了,正经事没见你们做出来,糊涂事倒是一件一件的来,这种事还拿到我面前来说。」 「正经事也轮不到我们啊。」孙氏倒觉得冤了,轻声嘀咕了下,顾氏看了她一眼,「行了,回去,你自己不能拿主意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孙氏想怎么办,孙氏肯定是不想让这妾身把孩子生下来了,于是,也就是这十一月,林清苒本来夜夜腿涨的难受情绪也不好,听着四房那发生的那些个鸡飞狗跳的事,她这心情怎么都坏不起来了。 金氏怀个身孕本来是高兴的事,但也受不了这院子里婆婆招牌的哭天抢地,邵子殷心疼妻子,再也不愿意她像上次那样夹在爹娘中间自己受了委屈,直接包裹一收,陪着小金氏回金家去了,而这一陪,近期没都没有回邵家的打算,就想着干脆让妻子在金家呆到顺利生了才好,省的糟心…… 四房的事吵吵闹闹一直到了十二月初,林清苒临盆的日子将近,沉香院上下已经准备起来了。 大房那也给准备了稳婆,林清苒没要,奶娘和稳婆都是从外面另外寻的,越到临近的日子,本来一个孕期都没怎么担心过的林清苒忽然开始担心自己不能顺利的把孩子生下来,搜寻着那点记忆,加上李妈妈她们说的,林清苒每天吃了饭就是走不动了,也会尽力在院子里走几圈。 翰林院那,林文锡就做主给邵子钰提早十来天准了假,左右他要准备着明年开春上任的事,那就早点回家打点,顺便陪着林清苒。 也就是过了七八天,一早起来,林清苒刚刚吃过了早饭,还没在走廊里多走几趟,镇痛来了。 李妈妈赶紧吩咐人把稳婆带来,小厨房里烧了水,屋子里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林清苒还在努力趁着疼痛的空档期走动。 初始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疼一回,到了傍晚时候这疼痛就频繁了,稳婆建议她坐着休息一会,吃些东西,也不能一直走着,林清苒吃了点熬煮的汤面,下腹一阵痛差点让她拿不稳筷子。 邵子钰一直陪着她,身边还有司琴她们随身伺候,眼看着天渐渐暗了,林清苒觉得这个过程太漫长了。 稳婆让她躺下看了一回,羊水没破还是好事,及早破了宫口又没开全,生的时候才辛苦,补充够了体力,林清苒在越加频繁的镇痛中在屋子里被搀扶着慢慢走动。 疼的厉害的时候只能停在那,靠着她们搀扶才不往下蹲,天黑时候林清苒已经疼的走不大动了,邵子钰被稳婆请了出去。 刚刚吃过晚饭,林清苒也就是放下勺子的时间,忽然感觉到身下一阵湿,紧接着这身下的裙子全湿了,一股膻味传开来,羊水破了。 林清苒还有这苦中作乐的兴致,这孩子可真为她这当娘的着想,镇痛选在早饭后,羊水破了选在晚饭后,他这就是让她吃饱饭有力气生呢。 羊水一破稳婆就让林清苒躺床上去了,不能乱动,架起这腿,稳婆查看了一下,「夫人,您还得再忍忍,还不够,若是过个一个时辰您这还没开足,咱可必须得用力了。」 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林清苒的镇痛愈加频繁,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屋子里进进出出的人,暖盆子烧的热,她这额上不一会就憋出了汗。 司琴在一旁照顾她这些,给她擦了汗,两个稳婆净了手进来,告诉林清苒,「夫人,等会您这痛再来的时候,您憋足了劲儿,使劲用力,疼的时候往下用力。」 说着就一阵猛的痛袭来,林清苒揪紧着被子,本就是往下坠的感觉,一个稳婆压住她的屁股,「对,这别往上顶,是往下压夫人。」 第11章 这么尝试了四五回,林清苒感觉自己这力气都快要用尽了,稳婆拍了拍她的腿,「夫人,就是刚刚这用力,等会这一疼,给您推了肚子,您往下用力。」 林清苒点点头,轻轻呼着气,屋子外大冷的天,二老夫人是在偏房等着的,期间几房人都过来看过了,不过到了后半夜,也都各自回去了,就何氏还留着。 邵子钰在屋子里进出好几回,后来干脆是站在走廊里等着,已经是深夜了,天冷的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雪,邵子钰偶尔看一眼屋子,一颗心就悬在那。 到了后半夜,林清苒没剩下多少力气了,又吃了些东西,含着参片自己都分不出这究竟是什么味儿,她这生的不算久的,林清苒抬头看了一眼还圆滚滚的肚子,不行,再不赶紧生下来,拖得久了,孩子在里头不得憋过去。 又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过去,东方都将露鱼肚白,屋子里终于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声,邵子钰站在那走廊柱子边,人是猛地一个惊奇,看向屋子那,生了。 偏房内的何氏也出来了,屋子里过了一会开门,稳婆没走出来,只是抱着襁褓对他们说道,「恭喜老爷,是个公子。」 掀开这襁褓被子的下边瞅了一眼,这孩子眯着眼睡呢,好几个人看着,半点反应都没有,何氏接过来抱了抱,笑了,「呵,挺沉的孩子,可把你娘给累坏了。」 伸手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小家伙就皱了皱眉头,何氏让稳婆把孩子抱进去,这边的邵子钰,就瞥了自己儿子一眼,进屋看媳妇去了。 林清苒还醒着,没睡过去,浑身虚脱了一般,看到他来了,「孩子呢。」 「在呢,你好好休息着。」邵子钰擦了擦她的汗,低头抵着她的额头亲了亲,林清苒这时候精神倍好,「我不睡,你让我先看看孩子。」 稳婆把孩子抱进来了,邵子钰赶紧招手让稳婆抱过来,他这也不敢接,孩子放到林清苒身侧,林清苒侧身看着他,刚出生的孩子还有些皱巴巴的不是很好看,林清苒指着他的小鼻子,笑道,「这个像你。」 这是血脉之间的联系,生命就是这样的奇迹,十月怀胎,再养大他,对他们来说,这一个过程就是弥足珍贵的宝物。 林清苒低头亲了亲他的小手,此时外面的天蒙蒙亮,奶娘前来把孩子抱下去了,林清苒也生出了一些困意,邵子钰出去处理报喜等事,等林清苒再度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睡过一觉精神还补不足,使了劲的下半身现在还有些半瘫,李妈妈扶着她稍微靠起了一些,喝了一碗米酒汤,司琴已经端着脸盆子和毛巾过来了,要给她敷胸。 「孩子还没喂过奶吧。」林清苒胸前胀疼的厉害,司琴按了一会,林清苒让李妈妈去把孩子抱过来,「我要亲自喂他。」 这事是生孩子之前就商量好的,大户人家主母不喂奶,主要是为了能尽快怀上第二胎,林清苒和邵子钰都不急这个,孩子当然是自己喂的亲了。 孩子抱过来的时候还没睡醒,林清苒解开衣服让,迷糊中小家伙闻到这味道自觉的就凑过来了,眼睛没睁,就眯着一条缝,一手往林清苒身上一搭,努力吸了起来。 几口就饱了,但饿的也快,为了喂养方便孩子安排在了厢房内,要吃了由奶娘抱过来。 厢房给了儿子,邵子钰就只得迁去偏房睡了…… 洗三这天,五房这还是很热闹的,林家那就来了一群人,这出嫁了的姐姐们过来看林清苒,还有外祖父陆家的,朱家两个夫人都来了,加上邵子钰同僚中的夫人,邵家上下几房人,也不少。 外头的天下着雪,屋子里点了暖盆,添盆之后孩子抱下去了,客人们都邀请去吃饭,林清苒这边屋子里,陆氏正和她说着话。 出了月子就要准备外任,当娘的怎么能不心疼,这一路颠簸过去,也有大半月的路程,大人受得了,孩子可受不了,那才多大。 「娘,那马车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加了厚的,我们走的是大管道,路也好走。」林清苒也得替丈夫瞒着,和谁都说是走马车过去。 「去了那人生地不熟的,你们自己凡是注意点。」陆氏也是说不过这女儿,林清苒点点头拉着她,「娘,您放心,我们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的,您就等我们回来,让涵哥儿叫您外祖母。」 陆氏瞪了她一眼,「嘴贫。」 林清苒坐着月子,哪儿也不能去,这大过年的,她也没法去拜年了,大年初三过后,该走的邵子钰去了,有些能省的,干脆都是礼到人不到,在家陪妻子儿子。 年初七一过,邵子钰正式去了翰林院把事情交接清楚,吏部那正式的外任公文也下来了。 彭城知府。 在翰林院是从五品的侍读,去地方是从四品的知府,这是高了,但这是圣上亲自过目批的,恰好有这么一个空缺,彭城那如今空缺的,再低就是知县,总不能降低了去外任。 只不过朝中看不惯林大学士的,对于这件事总喜欢挑点刺说说,公文刚刚下,年初上朝,这就有人指桑骂槐的说林文锡就是以公谋私,升官也不能这么快的啊,这一下外任就是从四品的知府,将来回洛都城,是不是得再往上升,这不论一级还是两级,都有上朝的资格了,一个没有参加科考的,怎么能这么例外呢,邵家的祖荫也不是由五房的来享受。 不就差个科考么,外孙女婿过的不好,自己外孙女也不会过的好,陆将军说话向来口无遮拦,一句话就给顶了回去,「不就差个科考,等外孙女婿外任回来,考一个就是了。」堵堵这群人的嘴。 这科考需不需要呢,必须要,这样送买官的最终只能停在三品,又不是世袭的爵位,就算是个傻的,能承爵也给承了,陆将军这么一提,林文锡作为一个标准的从科考进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上来的正面例子,也赞同了陆将军的话,虽然晚是晚了点,这差什么就补什么,也不跳级,从低开始,按着时间算,第一年童试结束后刚好就是三年一次的乡试,中了的话来年开春就可以参加殿试。 第12章 通过这样方式当官的人在丰安王朝中没说不能参加科考,只是没有这个先例,回去买官的都是不想通过科考捞差事,谁还回去考呢,陆将军这一说出口,那几个挑刺儿的一下子也反驳不出话来。 一月中,涵哥儿满月酒,请来的人不多,都是些亲朋好友,小家伙不太给面子,抱出去的时候一路都是睡,中途迷迷糊糊的醒了一次,还是陆将军过来抱抱曾外孙,也就这么睁了下眼,这算是最给面子的了,也不瞧瞧抱着自己的不是熟人了,继续睡。 回屋子时脖子上挂满了红包,一放到床上,饿了,要吃的了,醒了,知道找娘亲。 林清苒听了奶娘说的,笑点了一下他的鼻子,「被拐了都不知道。」涵哥儿认真喝奶,小手搭在她的胸上宣告主权。 李妈妈要林清苒坐满四十天的月子,这满月酒她就没有出去招待客人,低头一看孩子,喝着喝着又睡着了,小嘴还偶尔动一下,林清苒把他交给奶娘,司琴进来把收拾好的箱册给她看,下月就要启程了,所有要用的东西全部都已经装了箱。 随身伺候的一些人林清苒都带走了,田妈妈她们留在沉香院里照看,过去十几年田妈妈把这事做的很好,交给她也放心。 铺子的事都交托清楚了,林清苒让司琴把书房里一个漆木盒子也带上,算着还差什么,夜里邵子钰回来了询问他还要带什么。 「你做主就行了,观言和另外两个管事一并带去,到了那有什么事让他们在外头跑也方便,你身边那几个丫鬟虽然都能办事,毕竟是姑娘。」邵子钰这一个月来都没有好好近过她的身,靠在床边把她揽在怀里,一低头那衣襟里就是春光无限,看得到吃不到,邵子钰更郁猝。 林清苒感觉到他的视线,瞪了他一眼,邵子钰轻咳了一声,「等到了彭城,可不用分房睡了。」 林清苒脸颊一烫换了个话题,「观言和那两个管事都还没说亲吧。」 「应该是没有,回头问问他们。」邵子钰瞧见她耳根子后漫上的红,搂着她笑的自得。 「明天就问问,已经说亲的,让他们成了亲把自己媳妇一起带过去,这一别好几年,别给耽误了。」 夫妻两个聊了不少时间,直到奶娘抱着涵哥儿进来让她喂奶邵子钰才离开…… 一月底的时候林清苒终于出月子了,这还好是冬天,不洗澡只是擦着身子,还能熬过去,若是换做夏天,林清苒肯定是熬不住。 好好洗了个澡,屋子里的被铺子都换了新,奶娘把涵哥儿抱进来,也有两天没洗澡了,小家伙一到水里,头一抬,手先去划了,还冲着林清苒乐呵。 林清苒月子中补的好,奶水充足,涵哥儿长的壮实,小孩子这莲藕节似的手臂腿瞧上去特别讨喜,林清苒用纱布给他擦着身子,洗干净了,先放在干净的布上,擦干了身子纳了尿布再穿衣服,小家伙闻到她身上的奶香味了,一抱起来就往她怀里拱,就怕吃不着似的。 这么养着,等到二月中他们出发前,涵哥儿的重量就超标了,余氏生兰姐儿后那孩子也算是能吃的,可也都没涵哥儿能吃,一比较之下,涵哥儿这小肉身就胜出了。 二月十九这天,邵府门外,十来辆马车候着,一家子出发去彭城。 林文锡带着陆氏和几个孩子来给他们送行,小六和小七围着林清苒十分的不舍,这一趟出去去,小六成亲她不能去,说不定小七这成亲也得错过,两个弟弟如今已经拔高长成小少年了,褪了些儿时的玩闹,也是不舍得。 送行到了城门口那,林清苒放下了帘子,马车内涵哥儿在林清苒怀里睡的香,邵子钰掀开帘子看了她,「邵家的护院送我们到下一个镇上,到时候我们就走水路。」 带着孩子,走的也不快,到了入夜的时候才到镇上,邵子铭带队来送他们的,第二天一早,邵子钰就让他们回去,再送下一个镇上就又是两天,来去也耽搁时间。 等着邵子铭他们回洛都城,等了两个时辰,在镇上采买了东西后,邵子钰带着他们到了码头。 早就租好的船一直放在这,一部分的东西放上了船,一部分的东西还留在马车上,兵分两路,邵子钰带着林清苒船行去彭城,一队的护卫马车前往彭城,挂的还是邵子钰上任去的旗子。 这是林清苒第二回走水路了,比起马车颠簸,这水路来的舒适太多,安置好了东西,船很快开了,林清苒走出船舱,正午的太阳照耀的很好,水面上波光粼粼,邵子钰正在和船工聊着天,他们这一路下去,和那慢行过去的马车差不多时候到彭城。 邵子钰主要向船工打听这彭城河道中那些小岛上聚集的人,很多年前谣传那聚集着的是山匪,专门劫持彭城附近来往的船只,也不是都劫持,他们专挑富贵的商船下手。 后来官府一再打压清剿,如今说是那些小岛上住的都是迁移过去的百姓,靠打鱼为生。 「那几座小岛的中间水深的很,跟海似的,又有水涡,小船过不去,大船也得掂量着点。」船工说的是河道还要过去形成了一个巨大湖泊上岛屿之间的现象。 彭城这河道上的形成很奇特,都是自然成型,四五座岛屿之间有数个大漩涡,每年有特定的那几个时间漩涡特别的大,经过的船只很容易就损毁了,下去上不来,没几个活的,等这漩涡期过去了,飘上来的就剩下点碎船木,彭城的人都说这是河神发怒。 林清苒就是在一旁听着,也没发表意见,这也顶多算是奇特的地貌现象,和河神扯不上什么关系。 「等你们到了那,五月就是河神祭了,可热闹了。」船工不是彭城人,来去路过很多回,知道的也不少,邵子钰听着这河神祭皱了下眉,「朝廷不是早就禁了河神祭了。」 船工笑了,「现在这河神祭不一样了,以前要祭人,现在就祭些牲畜。」 不止是彭城,这样在河道大湖泊沿岸的,多少会有祭龙神祭河神的习俗,有些用牲畜祭,有些,直接用童男童女祭。 第13章 后来朝廷下了禁令后才好一些。 林清苒回了船舱,涵哥儿已经醒了,趴在那看到她进来了,头抬的老高,林清苒把他抱了起来,他就继续往林清苒胸口上凑,林清苒哭笑不得,这孩子就是个吃货。 喂饱了他,抱着坐了一会,让他躺在床上,他能自己玩着小手,还能把脚丫子翘起来摸着玩,听到门口有动静声了,头一仰立刻看过去。 司琴送了煲好的汤进来给林清苒喝,坐出了月子她还得继续补着,涵哥儿好奇的很,一直往她这边看,门口那又一阵动静,小家伙刷一下扭头过去看,邵子钰进来了,洗了手抱起儿子举高了些,涵哥儿蹬蹬小腿,笑的可开心…… 这样行船了半个月,再有几天就能到彭城了,这是赶路不是游玩,一路上除了采买东西外并没有下船出去走走。 已经是三月初,河岸两边春貌正好,林清苒拿着邵子钰刚刚下船时候买回来的小鼓给涵哥儿玩,拿在手中轻轻转折,那两边垂着的东西就敲打鼓面,声音清脆。 本是躺着的涵哥儿忽然一个翻身趴着要来抓林清苒手中的鼓,一旁奶娘高兴道,「夫人,少爷翻身了。」 林清苒也没瞧仔细,涵哥儿一手搭在她腿上,另一只手抬着要拿这鼓,林清苒递给他,他又一个翻身,躺回去了,双手拿着这小鼓玩着。 玩了一会就不要了,往旁边一扔,似乎是自己也发现了有翻身的新技能,休息了一会,骨碌一下,又一个翻身。 趴在床上抬头看林清苒,笑起来小嘴一张,这口水就往下滴,林清苒拿过帕子给他擦嘴,他倒是好奇心起,揪着帕子不肯松手了,拳头握的紧,林清苒要拉回来,他就跟她较劲,小脸憋的红。 林清苒松手给他了,他拿一拿,又给扔了一旁,趴在那头抵着小枕头,屁股还撅在那呢,睡着了。 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林清苒哭笑不得。 三月初十下午到的彭城,马车提前一天到的彭城,去了码头接他们,同去接的还有刚刚任期满的彭城知府许大人和彭城的官员。 许大人的家人已经去往他现在接任的地方,他留在这里要等邵子钰过来交接一些事才能离开。 邵子钰让人送林清苒她们去知州府,自己则跟着许大人去了衙门,一路上许大人都在说事,彭城周边四个县,村子不少,许大人执掌的这三年里,彭城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每年都有这么一两艘船被那漩涡给带下去回不来的。 看起来是一个十分安定的地方。 到了衙门之后是要接风洗尘,来这宴席的人不少,除了彭城的所有官吏之外,还有的就是彭城一些大家族派来的人。 大伙前来一是为了混个脸熟,二来就是为了看看这个新上任的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进的什么米,吃的什么油,若是个油米都不进的,那就得赶紧另外想法了,都是一群老油条,面上吃着喝着,心里早就已经各自打起了算盘。 邵子钰听的多,开口说的少,他就这表情,冷冷淡淡的,看上去比较疏远,等这洗尘的饭吃完了,这些个人心中的第一印象,这新知府大人不太和善啊。 这边林清苒到了知府后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原来的知府这边住的是许大人一家,许大人一家收拾东西离开后这里由衙门里的人过来打扫过一回,李妈妈带着这些丫鬟先清理出了主屋,把干净的被铺都收拾妥当了,让林清苒和涵哥儿先有地方休息,这才开始收拾其他的地方。 等入夜邵子钰回来,府里还没有收拾妥当,一些箱子还放在院子里没来得及打开放置,林清苒让大伙先去休息了,赶路过来,也不急着马上就要都收拾好。 林清苒简单的吃了点晚饭,邵子钰回来身上还带着些酒气,就是这试探的第一场洗尘,也不算正式,明天开始去衙门和许大人交接事宜,这样的饭局还有的继续。 司琴送了解酒汤过来,林清苒替他脱了衣服,「这才第一天来就急着摸底了,这么吃下去也不是办法。」 邵子钰摸了摸她的脸,「也不会持续几顿,等许大人走了,这什么程序怎么走,也不是几顿饭能解决出头绪来的。」 之前的许大人任期满了之后并不是去洛都城,而是去别的地方出任,很多官员可能就殿试的时候去了一趟洛都城,而后回了自己家乡或者是去别的地方出任,一辈子再去洛都城的次数寥寥可数。 而像邵子钰这样,从洛都城里大家族出来的,在彭城这些官吏看来,就是出来历练一番,时间一到这就回去了,怎么会耗在地方呢,所以该恭敬的恭敬,三年一到回去就完事了,说多的贡献,他们指望也不大。 「不是说这河神祭快开始了。」林清苒推他去洗澡,给他拿了干净的衣服送过去,拿了布给他擦背,一面说着,「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彭城这边,这河神祭和过年一样盛大,今天从码头上过来,我看好几个地方都已经在准备了。」 邵子钰拉住她放在肩膀上的手,「你放心。」 「过几天收拾妥当了,我在家办一个宴会,邀请一下这些官吏夫人。」到了这里肯定得认识,彭城属于惠州这一块,她招待完了这些夫人后,到时候还得前去拜访惠州巡抚。 沐浴完回屋,涵哥儿困了已经睡下,林清苒换了睡衣看邵子钰坐在床上,脸不由的发烫。 邵子钰可是多少日子没有碰自己妻子了,她还害羞,他可等不及,直接站起来就拉了她过来。 坐下还没说几句呢,邵子钰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说什么呀,直接拉帐子熄灯…… 半年没有同房了,完事后林清苒腰酸,邵子钰满足的搂着她正要睡觉,屋外司琴敲门请示,「小姐,小少爷饿哭了。」 赶紧披了衣服开门,涵哥儿哭的可委屈,抽抽搭搭的在奶娘怀里哭着,一看到林清苒就要扑倒她怀里来,这已经哭了不少时间了,林清苒拉开了衣襟,涵哥儿凑上就开始吸,眼泪还挂在那呢,小模样真是可怜极了。 第14章 奶娘是不敢抱着小少爷直接闯进来,外头司琴也是等屋里没动静了才敲门喊的,小姐和姑爷这么久没同房,几个丫鬟心里头也清楚。 林清苒瞪了邵子钰一眼,后者摸了摸鼻子十分的无辜,这久不碰,兴致上多要了一回,这就把儿子给饿着了,他也冤呢,这小子两个时辰不到前刚刚吃过,大晚上睡觉都能饿的这么快。 终于是吃饱了,涵哥儿吃睡过去,一双小手还抓在林清苒的胸口上,鼻尖红红的。 林清苒把她交给了奶娘,这一觉肯定是能睡到大天亮了,躺下之后,邵子钰凑上来,林清苒推了他一下,邵子钰承认错误,「娘子,下次我一定节制,不会只为了自己忘了儿子。」 林清苒翻身瞪他,邵子钰垂眸就能瞥见衣领下的,被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呢,这一瞥,又得出事…… 第二天邵子钰去衙门了,这边知府中收拾了一天,总算是收拾出样儿了。 该换的东西都要换,林清苒让观言去城里打听哪边的床敲的好,涵哥儿的小床就得敲两张放着,她也睡不惯之前许家留下的这床啊柜子,一并都重新换了。 中午吃过饭后以前从林家随嫁过来的贺妈妈带着两个丫婆子过来了,林清苒要再请个厨娘,买几个婆子丫鬟,外院里还得添几个家丁。 说是给新到任的知府大人家选人,带来的丫婆子可都是使了浑身解数,找了自己手上最好的带过来,婆子和丫鬟倒是选中意了,家丁挑了几个,这厨娘还是没找落。 两个丫婆子还想推荐呢,可看的这几个都没什么精气神,病怏怏相的请来做厨娘,主人家吃着能安心么。 人怎么教导都交给贺妈妈了,林清苒走了一圈这府邸,一早李妈妈就带人通府烧了驱邪的草,入住新的人了还得请神,马虎不得。 知府不小,过去许大人一家子住着还嫌不够,如今林清苒他们一家三口住进来,这就显得空旷了,空的院落打扫干净的安置着,林清苒走到前厅那,贺妈妈正巧找她,说是有人在门口问是不是请厨娘。 请进来一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还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衣着很朴素,但妇人和孩子穿的都很干净,瞧着舒服。 「这位大婶,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林清苒看两个孩子躲在妇人身后,男孩子又一副警惕样看着她们,笑的温和,「这两个是你的孩子吗?」 「回夫人的话,我们是从西北边来的,家乡闹了饥荒,也没法过活下去了,我就带着两个孩子出来讨生活,夫人,我不求多少银子,只求夫人能让我带着这两个孩子一起留在府上。」妇人说的很诚恳,脸上的焦急和担忧之意也很明显,她之前找了几家,一听要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留在府上,并不做丫鬟和小厮就都不同意。 「该怎么称呼你们。」林清苒看妇人这么一说,身后的孩子脸上警惕之意更重了,还拉着姐姐的手不松开,看向那妇人,「你以前也是厨娘么?」 「我姓袁,这是我的女儿芙儿,这是我儿子承志,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就给乡里办酒的煮过宴菜,在之前一户也做了一年多厨娘。」 「袁婶,能问一下为什么之前那户做了一年不做了呢。」林清苒刚一说完,妇人身后的女孩子就怯怯的又往后躲了下,妇人面有难色,「是,是那家的老爷想让芙儿做丫鬟。」 瞧着那女孩子是生的好看,水水灵灵的,长大也能出落婷婷,一个妇人这样带着两个孩子讨生活的确不容易,时时刻刻还得防着主人家会不会盯上她的女儿。 「袁婶,是这样的,如今府里是缺一个厨娘,你先试着做几天看看,我们要就会留下你们,试着这几天工钱我按天给你算,一百文一天,若是留下你了,府里请厨娘是二两银子一月,你看如何。」 袁婶点点头说好,一脸的感激,林清苒吩咐贺妈妈带他们下去安顿好,也是出于一点同情心林清苒才答应请她们,若是做的好,自然能留下来。 入夜邵子钰回来,又是一场饭局,喝了汤邵子钰靠在软榻上,「后天天许大人就走了。」也就是说,明天晚上还得有一场送别宴呢。 「明天我就把这邀请函发出去。」林清苒替他按了按肩膀,新官上任困难重重,再者他还这么年轻,这几天就是一场隐形的拉锯战,其结果直接影响到之后这些官吏对这新知府是什么表态。 再有能耐光杆司令也办不成事,这就算是邵子钰不想应酬,也必须得去。 「家里的事都忙完了?」邵子钰拉她到自己怀里靠着,眯了眯眼,林清苒点点头,说起了今天请厨娘的事,「晚饭做的也合口味,你派个人去打听一下虚实。」 「嗯,明天一早我派人去打听。」 夫妻俩说了会夜话,邵子钰也累了,早早睡觉,半夜的时候让儿子吵醒了一回,涵哥儿吃了奶之后就赖在林清苒身上不肯下来了,于是这就是儿子睡中间,夫妻俩两边睡到了天亮,涵哥儿整个人都在枕头上,小肉腿很不客气的架在邵子钰的脖子上。 邵子钰一晚上都觉得脖子沉,一醒来低头看到那肉肉的脚丫板子就抵在他下巴上,撇头看睡的香呼呼的儿子,哭笑不得。 把他抱着正了睡,涵哥儿立即就循着这奶香味往林清苒怀里钻,邵子钰亲了亲娘俩起床出去,吃过了早饭,赶早从集市走府衙,顺便看看城里的早市是什么情形。 到了衙门,他还是来的最早的,值守的人一看他来了,赶紧给开门,入了堂内,邵子钰什么也没说,直接看起了这几年来彭城的一些公文。 过了一会许大人才过来,大腹便便的,昨夜喝多了,这眼底怎么看都还带着些熏,邵子钰问了有关于河神祭的事。 「这河神祭在惠州这边,就属彭城这的最盛行,那边的河漩涡我也去看过几回,一年到头就多注意几个月份,还是挺安稳的。」 第15章 「这都是集中一起河神祭了还是岛上的人还有自己的祭法。」邵子钰看这些写的都是大举办的河神祭,似乎没包括那些岛上的。 「五月是这河漩涡最大的月份之一,岛上的人是直接祭祀进了那漩涡的,和这彭城里的又不一样。」 邵子钰一手按着那公文抬头看许大人,神情似笑非笑,「许大人,那这岛上的都是用什么祭祀?」 「这岛上的祭祀多用牲口,和这彭城这边的都是一样的。」许大人指了指邵子钰还没看的那几卷宗,「这其中也包括了地方习俗,我们虽是到任为官,许多东西还是要按这里的习俗来。」 「不是用人祭么。」邵子钰没去看那几卷宗,换言之他在许大人来之前已经翻过了,许大人一怔,随即笑了,「邵大人,朝廷早年已经下了禁令,不允许人祭,岛上怎么可能还会用人来祭河神,这可是犯法的。」 「我看这数个岛上都住了人,距离彭城也不远,为何每年岛上住了多少人都报的不清不楚。」邵子钰本来也不会怀疑,但是看着这几个岛上的百姓人数,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邵大人,你多心了,这岛上也有生老病死,孩子有长大成年的,老人自然也有死去的,他们不会人祭,很多年前就禁止的事情。」许大人看出了他担心什么,心里头是有些瞧不上洛都城来的富家子弟,看起来像是要立一番功绩,但怎么盯着这子虚乌有的事呢。 一个是马上要走的人了,邵子钰自然不会再多说,坐下来说了些其他的事,许大人算是把彭城的一些事都交代给他了。 简单的吃了午饭,许大人带着邵子钰走了一趟牢狱,给他说了几个里面关着的重犯,出来的时候,许大人指着牢狱外的围墙道,「这围墙加固了很多次,我在任的三年里就加固了两回,多年前彭城这边河道官道上匪徒横行,抓了些人关在这里后,开始几年会有余党来救,这三年虽然没有,不过邵大人依旧不能掉以轻心啊。」 许大人也算是个谨慎的人,像他这样三年六年留在某个地方,继而再去下一个地方,唯有在任期间的功绩好,没出大事,这才有升官的可能性,所以他都是提前做的防备。 邵子钰神情一动,「犯了什么事的劫匪。」 「打劫了人家良舍,在官道上打劫商人,在十几年前大案子后又端了几小窝。」许大人顿了顿,「邵大人,那都是一群无耻之徒。」 邵子钰瞥了一眼那城墙,跟着许大人离开了牢狱,回到堂内,已经下午了。 许大人明天一早要走,彭城中最大的问仙楼中已经摆好了宴席,大小官吏和那些城中大户,说着不大摆,实际上也好几桌了。 许大人就是个酒糟子,三杯下肚就还是猛劝酒,别人是敬酒,他是跟着别人一块喝,这就是拼酒量的时候,可惜这许大人空长了这么大个酒肚子,装不了多少,没几下就醉醺醺的了。 这宴席的主角醉了,底下的人也喝开了,邵子钰虽不敬人,别人敬他也喝了不少,手中的茶水不断,邵子钰看着这几桌人,这地方的官员可比洛都城的官员自在多了,也是如此,许多官员宁愿留在地方也不愿意去洛都城,到了皇城根下,随便出来一个官就是他压不死自己,他背后的大家族都能压死自己,而在地方有些小县中,一个知县都能当起这土皇帝来,日子不要太逍遥。 宴席结束的很晚,从问仙楼里出来,观言在马车旁等着,一看邵子钰出来了,赶紧上前扶着,人没显得多醉,就是沾了一身的酒气,那边被两个人扶出来的李大人还醉醺醺的想要继续喝。 邵子钰掀开帘子看了他们一眼,让观言回府,回到了知府,林清苒和涵哥儿都还没睡。 涵哥儿精神特别好,奶娘陪着不肯睡,林清苒抱着他睡,他也不愿意睡,林清苒训斥了他几句,他就躺在床上,抬着脚玩着小脚丫子,冲着林清苒笑的一嘴口水。 听到门口有动静声,骨碌一下翻身就看向门口那。 邵子钰进来瞧他精神奕奕的,就洗了手,把他从床上抱起来,高举着抬头面对面,一脸的酒气就冲向了涵哥儿,小家伙手挥的到,啪一下给了邵子钰一巴掌,身后的林清苒笑了,「你这是熏到他了。」 邵子钰身上的酒气确实重,放下抱在怀里,涵哥儿在他身上闻了闻,还想往他脸上凑。 林清苒从他怀里接过他,催他去洗澡,等他沐浴完出来,涵哥儿还没睡,躺在他们俩中间,头朝着林清苒这,脚搁在了邵子钰的手臂上。 也不知道折腾到了什么时辰,林清苒给他喂了一次,终于是睡过去了…… 第二天给许大人送行后邵子钰回了衙门里,几个知事和主簿正等着他,他们是辅佐邵子钰处理衙门中事,百姓的一些小纠纷案子并不在这知府衙门里处理,底下还有各县的知县,案子也都是从低到高往上走。 衙门里也没什么大事,如今彭城中最热闹的一件事就是这河神祭,足足热闹三天,这其中的治安问题就需要衙门里来安排,到时候邵子钰也要前往参加河神祭。 知事和主簿都是彭城这边的人,邵子钰留下他们问了些事。 傍晚,派出去的两个侍卫回来了,屋子内,邵子钰的脸色是越听越沉,「你是说,那岛上的百姓防备的很深。」 「是,我和十一靠了岸后去村子里,他们一听我们的口音不是彭城这边的,就已经起了防备心,虽然表现的不明显,我们只是在村子里走了一圈,见他们如此就没多问,直接回来了。」 这两个侍卫是陪同他外任的四等侍卫,观察力要比普通人高出许多,是不是有戒心他们很容易察觉到,这还是穿普通的装束过去的,他们到底在防备什么。 邵子钰又叫了主簿进来询问岛屿上情况,得到的话是和当时许大人说的一样,「许大人也亲自去过一回,他们和彭城的祭祀方式一样。」 第16章 「我看这岛上的居民也不多,陈主簿,明天你就带几个人去这各岛,把每家每户的人都登记上,包括大人小孩的年纪,家里几口人,在的有几个,外出的又有谁,我看这里的卷宗中记录的并不清楚。」这样的户籍情况一般是各村村长自己报上来,不是每年都会派人去抽查,邵子钰本来可以不去查,但是他如今有疑惑了,觉得不对劲,就必须要清楚明白。 安排了人第二天主簿就去码头了,这边知府中林清苒也邀请了官员夫人前来做客。 这大都是来奉承林清苒来的,尤其是要在邵子钰底下讨生活的几个官员夫人,更是热心,对林清苒来说自然是越热心越好,有什么消息打听起来也方便。 只不过有奉承的,自然也有试探的,这边的知州夫人和林清苒年纪相仿,丈夫是调任过来这边的,而她则是彭城附近一大户人家的千金。 地方有地方傲气,对外来者除了奉承那就是排斥了,本来许大人任期满,这知州钱夫人可塞了不少银子给惠州府尹,自己丈夫年轻有为,这知府肯定是非他莫属了。 可吏部一道公文下来,就是收了再多的银子也没辙了,邵子钰是空降来的,在钱夫人看来就是有他丈夫的官位才没找落,所以看林清苒怎么看都不顺眼。 涵哥儿才三个多月,林清苒奶水充足,一个时辰不到就会胀,她回屋挤了一次,生过孩子的夫人看她这胸前胀鼓鼓的都看的出来,其中那通判夫人开口问了林清苒,「邵夫人是不是亲自在喂孩子。」 林清苒点点头笑道,「自己养来的亲。」 几个听了之后,脸上神情各有不同,有条件的人家都会请奶娘,自己养孩子的话这一耗又是一年时间。 「难不成洛都城的夫人都是如此养孩子的不成,还要自己来喂。」钱夫人笑着,本就看不顺眼,立即就接上了这话。 林清苒摇了摇头,看着钱夫人这富贵打扮样,「钱夫人没去过洛都城吧。」 钱夫人也不是笨人,听出她这里头的意思了,脸色有些挂不住,一旁的一位夫人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邵夫人,彭城这边还是值得走上一走的,不知邵夫人平日里有什么喜好。」 这是林清苒遇到的第二个把所有情绪都放在自己脸上的人了,「没什么多大的喜好,就是呆在家中。」 「下次有邀约,还请邵夫人不要拒绝了才是。」钱夫人旁边这个是笑盈盈的,对比起来反差还真不小…… 聊到了下午,林清苒送她们出门,对厨娘袁婶的试用时间也到了,请她来了前厅,袁婶显得有些紧张,林清苒先让司琴把这几天的工钱交给她,继而问她,「袁婶,你说你丈夫是闹饥荒中病死的,是么。」 「是……」袁婶低了低头。 「袁婶,我打听到的可不是这么一回事。」林清苒看着她,袁婶揪着那衣服,忽然就跪下来对着林清苒磕了一个头,「夫人,我不是有意隐瞒的,这么说实在是不想让两个孩子知道他们爹还活着。」袁婶说着就开始落泪。 而接下来说的,和林清苒打听到的就没什么不同了,袁婶和两个孩子是被赶出来的,确实从村子里出来,但这家庭环境不算差,丈夫四年前去考举,一去便音讯全无,三年前就给袁婶送了一封休书回来,这就算了解了,孩子都没要。 袁婶只能对两个孩子说他们的爹赶考途中病死了,他们要离开村子,实际上是被赶出家的,一个妇人带两个孩子又多不容易,这家做厨娘,那家接些缝补的活,她甚至都不知道丈夫到底在那里做的是什么。 林清苒问她休书可还在,袁婶拿出来,林清苒看完,呵了声,这莫不是又一个陈世美。 休书上写了袁婶犯的是不顺父母,善妒,嚼舌,除了无子这一条不能拿来做文章外,其余的能编排的都编排了。 袁婶并不识字,休书上按了她和她丈夫的手印,送去了衙门登记后这婚事算是真的作罢了,海家可以不要儿媳妇和孙女,但是连孙子都不要,林清苒觉得不可思议,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别的女人为袁婶的丈夫已经生下了儿子,身份应该还不低,所以才会做出这种抛妻弃子的事情来。 「袁婶,你可以留在府中继续当厨娘,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你丈夫的消息了,你会去找他吗?」林清苒把休书还给她,袁婶抹泪摇了摇头,「不找了,当他死了。」 「那你何不把两个孩子的姓都改到你下面来。」听她这么说,林清苒决定帮她一把,「既然休了你,孩子也带出来了,你把他们都入到你的户籍之下,避免将来引起不必要的争夺。」在这个世界里,儿子意味着什么林清苒太清楚了,现在不要,将来呢,指不定想要回去,这可是亲儿子亲孙子。 袁婶抬头,她还没想到这上面去,「但我之前的并不在此。」 林清苒笑了,「你去衙门里先报一下,自然会给你从老家转过来,要是落在这彭城,以后你儿子也可以在这里念书考功名,难道你不希望他有出息?」 袁婶一怔,感激的看着林清苒,林清苒摆了摆手阻止她说话,「你好好回去想想吧。」 在彭城的日子比在洛都城里忙多了,知府上下的事情要打理,是不是要见前来拜访的夫人,在忙碌中,渐渐也习惯了彭城这样的生活。 到了四月底,距离那河神祭半个月的时间都不到,彭城的大街小巷里都已经扎起了鱼灯,河神祭祀是在五月十六,十四十五这两天是热闹的集会。 知府中司琴她们刚刚学会了扎鱼灯,惟妙惟肖的很可爱,挂在走廊里,抱着涵哥儿出来,他还想伸手去抓。 四个多月的孩子着实的沉,比一样月份大的孩子重了许多,李妈妈说胖嘟嘟的可爱,林清苒瞧着儿子的食量,这若小时候是小胖子,长大了是个大胖子的话,到时候可不是讨喜了。 府里又有人送鱼过来了,这些天家里收了不少鱼,都吃不过来了,袁婶活着都杀了晒鱼干,用油脂包裹着还能藏的久一点。 第17章 其余的林清苒都让邵子钰转送给衙门里的其他人了,可等送走之后,回头那些人送来的,还是鱼,林清苒哭笑不得。 邵子钰从月底开始也忙了,在河神祭到来之前,他要先去巡各县一趟。 出门的早,回来的晚,这么十来天后,已经是五月十三,彭城的大街小巷里都是河神祭的热络气氛,这几天百姓们逛街,耍集市,到处都是鱼灯,码头上祭祀用的台子已经搭起来,还有祭祀用的船只,林清苒在十三这天下午出门的时候集市里已经很热闹了。 十四这天,一早就有游街的队伍从城门口到码头,邵子钰去了码头上,到的官员很多,邵子钰抬头看河对岸的岛屿,邀请其中两个官员,今年的河神祭,去那五子岛上看看,漩涡中祭祀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 几个在彭城为官十几年的都能理解邵子钰为何要这么做,前几个来出任的官员也都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他们陪同便是…… 十五这天,邵子钰带着一群人一早行船去了五子岛,上了岸,这里河神祭的气氛比彭城里还要浓郁。 五子岛其中一个村长带着他们前往祭祀点,用十分骄傲的口气向邵子钰介绍,这位于水面上那盘踞的三个巨大漩涡,这是河神在做法。 而河岸边搭起的高台上,几个身着奇装的人带着鬼神面具在那跳舞。 底下已经备好了几艘小船,船上放着壮硕的牲口,牛羊猪,用绳子固定了脚使得它们站牢在小船上,等着台上的人跳舞好,一个盛装的人走上台子,对天对河拜祭,高喊了一声后,这小船就被推了出去。 邵子站的高,看到那船慢慢的飘出去,飘进了漩涡中,继而加快了速度慢慢的向漩涡中心靠拢,一艘,两艘,等着三艘船都进到那漩涡圈中,河岸边的人齐齐下跪,大拜欢呼,这是河神接受了他们的祭祀品,一整年都将会风调雨顺。 很快那船入了最中心就窜下去了,邵子钰看了这五子岛周围,一共五座小岛,中间是这漩涡,取名为五子岛,而这几个岛屿,过去是劫匪盘踞的地方。 在劫匪盘踞的时候这漩涡已经存在了,卷宗中记载,这些劫匪有特别的方法用来劫持船只,而许大人说过的,每年会有这么几艘船消失在这漩涡中,邵子钰有些怀疑这些船的去向。 祭祀结束有庆祝晚宴,邵子钰留了下来,端上来的菜都很丰盛,几个村长前来拜见邵子钰,其中也有今天台上最盛装,主持祭拜的人。 长的十分的魁梧,三四十的年纪,穿着衣服,撩起的袖子,手臂上还隐约可见纹身。 而和这村长一样,五子岛中有许多人年轻人长的都很魁梧,说是由于捕鱼才比一般百姓来的健硕,但在邵子钰看来,这已经是十分特别另类的一群人了,他也记得很清楚,十几年前,这边的劫匪也都是如此魁梧健硕的。 从头到尾,邵子钰没看到多少妇人,也没看几个孩子,入了夜的岛屿远山都是黑漆漆的,唯有露天的晚宴这边立着火柱子才显得明亮。 几个村子的村长轮番前来敬酒,邵子钰挡得住一杯,挡不住全部,还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微微颤颤的来感谢的,邵子钰就算是以茶代酒他都得喝。 这些酒的烈性极大,到了结束时邵子钰尽管没倒下,但到了住处躺下之后,他却再也起不来了,就是意识当中自己想要起来,但身子根本不听使唤,这意识醉的混混沌沌。 十一和阿九两个侍卫没喝酒,喝了茶,扶着邵子钰回屋子后还有村民给他们送来解酒汤和洗漱的热水。 十一和阿九憋着那股子气把喝下的茶吐了出来,大人醉成这样,这解酒汤到底是解酒还是让他睡的更沉谁又知道。 阿九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药丸给邵子钰吞下,过了一会村民来送茶水,十一手快的把解酒汤倒出了窗子。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过了小半个时辰,屋子里的灯熄了,果真有人推窗子来看。 阿九和十一趴在桌子旁没动,等了好一会,他们看床上的邵子钰,一颗药丸下去,竟然不解酒,推开虚掩的窗子一看,阿九给十一打了个手势,不能从门口出去,暗处有人守着。 十一推开靠林子那边的窗,两个人快速潜了出去,朝着白天祭祀的那个地方前去。 这样安静的夜里,本该也是安静的村子,安静的河岸边,此时却有很多举着火把的人,十一和阿九两个人不敢靠的太近,他们看到为首的那个,正是今天在台上主持祭祀的男子。 有啜泣声传来,两个妇人哭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送上船,那是才两三岁的孩子,穿着好看的衣服,一男一女坐在船上,手里还抓着吃的,懵懵懂懂的看着周围的人。 那领头的做了祭拜,烧香颂词后,船推开了。 阿九按住向往前冲的十一,轻轻摇了摇头,尽管两个眼底都有愤怒,可那边人多势众,去了不止救不下人,而且会打草惊蛇。 他们是眼睁睁看着那船被送过去,送向那几个漩涡,眼睁睁的看着那船被卷入漩涡中,最后,小船和孩子都看不见。 细心的十一看到有几个人从水里出来,漩涡这么急的时候竟然还有人下水,似乎在水底抓着什么上来的,等着所有人都走了,十一和阿九这才出现,阿九放哨,十一前去看刚刚有人上来的地方,手抓着岸边的石块大半个身子沉入水中,不抓牢,这身子会顺着水流被带去那漩涡。 半身深的水下都摸不到东西,十一不敢完全松手往水下探,用脚拨了拨,似乎有粗壮的东西固定在岸边的。 出水之后赶紧回了住处,并没有人前来查看,第二天天亮,邵子钰醒了。 醒了之后的头疼就是宿醉才有的样子,几个官员都是如此,清早那几个村长又来看过他们一回,送他们上了船。 在船上,阿九和十一把深夜做见到的一切向邵子钰说了一遍,提到水下的东西,十一判断,「大人,漩涡如此之大,还有人能在水下行动,下面必定是粗壮非常的铁链。」 第18章 「还需要粗壮的人抓得住铁链才行。」若是铁链,这铁链连向什么地方,是作何只用的呢。 三月份他已经派了主簿去清查岛上的居民,他相信,他们早就已经做了准备把祭品给藏好,这五子岛上的人,住的根本不是普通的百姓。 「那个村长的身手不会在你们之下。」半响,邵子钰开口,「还有那些年轻人。」 「大人,这些人和那些劫匪应该有很大的关系。」 「不是有关系。」邵子钰眯了眯眼看不远处,「他们就是没有清剿干净的劫匪。」 回到了衙门,邵子钰即刻去了牢狱,提审关押多年的犯人…… 常年不见光的牢狱里散着一股霉味,参杂着腐臭,非常难闻,五月多天渐热,春末的空气里潮湿的很,更显得牢狱中的气味怪异。 邵子钰走进去,关在靠门边的都是轻犯,偷鸡摸狗的进来几天,出去之后又犯事儿了,继续抓进来关着,按关在最外头的一个乞丐的话说,他抢路人银子关进来,这里还不愁吃不愁住,除了不能晒点太阳之外,别的都好。 越往里走这味道就越重,最里面关的是重刑犯,也是关的年数最久的,邵子钰走到角落里的一间,昏暗的视线下那里面坐着衣衫褴褛的人,听到有动静声也不动作,直到有人喊他,他才幽幽的转过来,看到这边站着一排的人,目光定在邵子钰身上,许久不说话的声线里透着嘶哑,「时间到了?」 十几年的时间里,进进出出次数不少,最近一次是四年前关进来的,再半年就可以刑满出狱了。 「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带到堂上。」邵子钰转身走出了牢狱,身后跟出来的主簿可佩服的很,大人这太能忍了,这地方,寻常人进去真是半会都受不了。 简单打理后,犯人很快被带到了堂上,这不是开堂公审,堂上的人不多,邵子钰穿的也不是官府,看犯人跪下,邵子钰走到堂下,「犯人朱七。」 穿干净了,还是一脸胡渣,犯人抬头看了邵子钰一眼,邵子钰继而拿过一宗卷,「还是我应该称呼你你为酒老七,还是魏老五,还是愁老三。」 此话说完,犯人的眼神动了动,还是没说话,邵子钰也不急,慢慢的说着十五年前的案子,「南境洪涝,朝廷赈灾,当时的太常寺卿邵大人携妻运送赈灾银两,途径彭城时,遭遇劫匪,邵大人为了护送这些赈灾银两,夫妻两个双双死于劫匪刀下,银两没有被劫,劫匪迁怒于当时杀死的几十个人,没有一个留下全尸,此后朝廷派出军队清剿,端了五子岛内劫匪的寨子,但还是让他们逃走了一些人。」 「五子岛过去叫替天岛,这里的劫匪从来都是只劫路过的商船,并没有劫过路,这替天岛的山寨里有七个当家,当年抓了其中的四个,逃了三个,后来五子岛迁入了一批百姓,昨天是河神祭,我还记得,以前这替天岛,每到河神祭,就喜欢抓童男童女祭河神,你说我有没有记错。」邵子钰冷冷看着这男人,「五子岛罗赫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那犯人摇头,邵子钰命人掀开他的袖子,那赫然是一个纹身,和昨天他看到那个罗赫村长手臂上的相似,「当年抓着的那四个人,手上也有这样的纹身,你们七兄弟可都是发过誓拜过把子的,酒老七,我这么叫你可有错。」 那犯人还是不说话,邵子钰看了知事一眼,让他念,知事拿起一卷宗开始念,「朱七,东旭二十一年,劫良舍,伤人,被捕后关押在彭城知府大牢,二十四年春释放,同年夏,劫良舍,伤人被捕,关押彭城知府大牢,二十八年夏释放……三十一年入劫良舍,伤人,关押至今。」 邵子钰补上他的话,「你被关押期间,知府大牢几次受人打探,试图入侵,你说,我要是提早把你放出去,你再劫良舍我也不抓你,你这条命还能不能继续活。」 「昨天河神祭,白天五子岛上的人是用牲口祭祀,到了晚上灌醉了几个前去的官员,半夜再用童男童女祭祀,这河岸水下的铁链,应该在了不少年了。」 「朝廷这些年的打压,但是再没有搜到过当年逃走的那些人,清剿的那些小贼窝也不是替天岛上的人,你说,他们在哪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知道你抓我,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动,你就是发现不了。 十几年过去,以前高调行事,现在就低调着来,这天高皇帝远的,彭城这边又没有官员连任,都是来了三年就走,没有人会放注意力在这五子岛上面,那漩涡的危险程度也是众人皆知的,一年出事几艘船,不稀奇。 邵子钰若不是就冲着当年的事情而来,他也发现不了这些事。 良久,那犯人直接瘫坐在地上,「这不愧是新知府,一来就给捅大了,哎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酒老七的。」犯人把乱糟糟的头发都撂到了后头,脸上还脏兮兮的看着邵子钰。 「酒老七,狡猾,胆小怕事,你这么连番想要进知府大牢里来,可不是为了这墙够高,人够多,保得住你的性命。」出去没两天就犯事,还都是一个样的,进了人家家里,弄的一团乱,伤人,然后装作逃跑,也不跑远,继而被抓回来关着,这外头是有豺狼虎豹呢,他是一刻都不能在外面多呆。 「谁说我酒老七胆小怕事了,谁给老子写成这样的!」那犯人一下要从地上起来,脚上手上都是链子,身后还有侍卫,哪里容的了他胡闹。 「眼前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邵子钰眯了眯眼看他,「你既不用担惊受怕躲人追杀,也不用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吃不好,也睡不好。」 酒老七头一扭直接又坐回到地上,粗声道,「我不和官府的合作,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了,老子也是死路一条。」 邵子钰示意门口的阿九,过了一会,十一带着一个美貌妇人进来,酒老七扭头过去,这下急了,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邵子钰就骂,「葛小册老,你抓个女人做什么,你有什么事冲着老子来就行了。」 第19章 谁没点风流韵事呢,酒老七当年打家劫舍,打的可都是一个村子里,邵子钰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得到了个有趣的消息,被酒老七打伤的这四个男的,都对村里一个妇人有意思,这妇人十五年前搬到这里,以寡妇自居的,邵子钰往后一查,呵,这叫乐娘的女人,以前还是彭城天香楼里面的姑娘。 邵子钰笑了,也不生气,酒老七挣脱不开侍卫,自己这狼狈样也不愿意面对那妇人,就骂骂咧咧邵子钰,「天底下就官府的人最无耻,逼不了老子就拿女人来威胁,算什么好汉,小册老。」 那美貌妇人过来要看他吧,他还不让,骂骂咧咧的躲,「看啥看,没见过老子这么潇洒的样子,你不好好在家呆着,出门给人抓来做什么,你看,现在老子要怎么办。」 这看了一半,酒老七还不让,邵子钰还没说什么,美貌妇人怒了,怕一下拍在了酒老七的后脑勺上,「酒鬼,你到底让不让我看了。」 一阵链条声响起来,酒老七掰开头发露出半边脸凑给她,「你看看看看看,你爱看看个痛快。」 又是啪一声响起,酒老七嘀咕了一声,「几年没出去,怎么越老脾气越大了。」 邵子钰就看着,也不拦着,这美貌妇人看着柔弱,脾气可不小,酒老七躲不过只能看向邵子钰,「小册老,你到底想怎么样!」 「合不合作。」 酒老七看了乐娘一眼,回头看他,不耐烦道,「合合合合合,不过说好了,我不会带你们去抓人,老子不能把弟兄们出卖的这么彻底。」 「他们都要追杀你了。」一旁的知事补了一句,酒老七扭头过去呸了一声,「你懂个屁,这是江湖道义,他不仁我不能不义,否则老子和他有什么区别。」 说完看向邵子钰,「还有,臭小子,你要让乐娘住在这衙门里保证她安全,这么多年老子都没舍得让她来看我,怕这衙门周围有人埋伏,你这么把人带来,你小子要负责保护好她。」 邵子钰点点头,「行,本官也不是没有道义。」 这件事邵子钰一刻都不想拖,他先向酒老七打听了当年的事,好酒好菜给他备上,这酒老七的性子也怪异,往那凳子上一坐,脚铐手铐都在,手撕着鸡腿开始给他讲当年那些事。 「你小子说的没有错,我们当年就只打劫河道上的船,你还别说,这彭城周边,整个惠州,大大小小的寨子,就我们替天岛的最大,人最多,官府都没法管我们,这水道咱们都占了,路上的自然不会和他们去抢。」 「后来朝廷打压力度大了,兄弟们出了寨子被抓不少,十五年前,大哥说要干一票大的,之后弟兄们就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安家,不能让朝廷第一个拿咱们开刀了,过了几个月,二哥回来说有目标了,一队从北方来的大镖,运送赈灾银子的,上万两的银子,劫了这一趟弟兄们就不愁吃穿,这些事儿都是大哥二哥联系的,等到在官道上埋伏好了,等着他们过山谷,看到镖车我们才知道,这是官镖,负责运送的竟然是朝廷的官。」 邵子钰听他继续往下说,酒老七喝了一口酒,语气有些气愤,「当时三哥就不同意了,本来劫朝廷的镖就很有风险,让镖局的来还好一些,现在是朝廷官员自己带兵运送的,这一出事,他们就算手头上有银子,这追到天涯海角,躲躲藏藏的银子能用的爽利么,但是大哥二哥和五哥他们都说刀已经架脖子上,那次打劫没有风险,所以弟兄们还是上了。」 之后的打劫过程,卷宗里也有记载,邵长忠一看有劫匪,第一反应就是让人马车和镖车分开,减轻拖累,让人突出重围把银两带去彭城,而留下的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没几个。 「那这魏老五和愁老三现在在哪。」 酒老七叹了一声,「银子没抢到,人死了不少,回到岛上吵起来了,这件事朝廷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三哥说要让大伙赶紧散了逃命,大哥二哥不肯,这票没干成就逃走,不如等两天河道上干一票再走。」 贪心不足蛇吞象,事情一发生就逃走了,被抓捕归案的人还不会这么多,酒老七当时跟着老三老五带着一帮人逃走,躲藏了一阵子,三兄弟又起了争议。 「三哥受伤失踪了,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老五就是你说的罗赫,等风头过了之后他就回到了替天岛,应该是控制了搬迁过去的百姓,又当起山大王了,藏了这么多年,还是让你们给发现了。」 「要追杀你的人,是不是魏老五。」 「是,他是为了点东西。」酒老七放下鸡腿看着邵子钰,「这事我要是告诉你了,邵大人,那我也算戴罪立功了,你说还有没有点赏金给我。」 邵子钰喝着茶,「那得看是多大的功劳了,你是个当家的,怎么会缺银子。」 「缺,怎么不缺,银子都拿去给乐娘赎身了。」酒老七晃了晃酒瓶子,空了,一旁的阿九很快给他拿了一瓮过来,酒老七看着阿九笑道,「这位官爷上道。」 「老子也不和你卖关子,老五就是为了我手中的钥匙,当年我们抢了这么多的东西,都藏起来了,我设计的门,三哥管的钥匙,三哥失踪前把钥匙给我了,老五就是为了这钥匙,没有钥匙强行进去,那里头的东西可都炸成灰了,他舍不得。」 邵子钰眉宇一动,酒老七敲了敲桌子,「邵大人,里面的东西够给你立个大功了,得来的赏银分点给我就行了,我酒老七戴罪立功,也不求朝廷赏赐了。」 「你就不怕我反悔。」邵子钰看他这一脸适从的样子说道。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邵大人现在不是给我机会么,有机会带着乐娘离开这,我总得试一试。」带着她躲一辈子,或者一辈子在这牢狱中进进出出,他都不愿意。 半响,邵子钰点点头,「赏金可以给你,我再问你几个问题,当年的劫案,你杀了谁。」 第20章 「没杀人。」酒老七摇摇头,「老子只伤人,不杀人。」 「不杀人你们怎么打劫,你怎么做的当家。」 「他们会杀,老子靠的是这个。」酒老七指了指脑袋,他要是有好功夫,这些年至于这么狼狈么,「你们找到的那个铁链,就是老子想出来的,老五那脑子,做事是狠,用的还不是我想出来的主意。」 「还有个问题,当年的劫案,你说是二当家回来和你们说有这么一票,他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酒老七皱了下眉,「这个事当年我和三哥也觉得奇怪的很,我们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只劫水道,路道从来不掺合,也不知道二哥是哪里来的消息,知道这赈灾的银子走的是这条路。」 「你们当时埋伏了几天。」 「埋伏了两天就等到了。」 这时间算的多准,这样长途跋涉的运送,路上出什么状况,延迟或者快一步都是有可能的,没法很精准的把握时间,而他们等了两天就等到了运送赈灾银子的镖车,消息又是怎么知道的,谁放的消息。 这些在邵子钰脑海里都成了一个一个的疑问。 要查看当年审理劫案的卷宗,都在刑部,以他现在的官职和品级,都没有权利查看。 邵子钰沉思了一会,「只要他们抓捕归案,这件事了解,你说的,我可以答应你。」 这是一个漫长的布置期,从六月到八月,眼看着快到九月,五子岛那漩涡即将变大,涵哥儿已经八个多月了。 他也好久没有看到爹爹了,邵子钰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涵哥儿已经睡了,早上出门他又没醒,为了布置九月的计划,邵子钰花了很大的精力下去。 不论是人祭的关系,还是过去的案子,这些劫匪的余党必须要清除干净。 九月初,洛都城那有了回应,秘密派来了一队人马,衙门内整装旗鼓后,五子岛那也得到了消息,七八天后有商船要经过这边。 魏老五坐在最高的椅子上,算着这时间,还不是漩涡最大的时候,不过也差不过,就算是卷不下去那船也脱离不开漩涡,里面的人还不是死路一条。 「大哥,最近风声这么紧,那个新来的知府大人一直盯着咱们这,这笔买卖,是不是先别做了。」底下有人提出来,魏老五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风声不紧了,有人来了打劫当是救人,这还给我们功劳了,不劫吃什么。」 「要不把那开山洞给炸了,从上头挖下去也行,有了那东西,咱们还愁这个。」 魏老五摆了摆手,「不能炸,老七马上就出来了,这回盯紧点,别让他溜走了,抓回来就知道这山洞怎么进。」他和酒老七太熟了,这人做事就是从不留后手,一把钥匙开一扇门,没别的法子能进去。 底下的人意见各不相同,可也没有驳他的意思,散了之后各自干自己的活去了,一个人急匆匆进来,在魏老五耳边说了些什么,魏老五直接把烟杆子扔在了地上,「人呢,到哪了,还不快去把那些人藏好了!」 「刚下码头,都藏好了,就是老大你刚刚吩咐的事,怕是不能往下办了。」 魏老五出去,这边邵子钰带兵已经进了村子,魏老五迎了上去,「邵大人,您这是作何,是不是我们这有人犯了事。」 「有人来报说你们这里在买卖妇女。」邵子钰一招手,身后的人散了开去搜查,魏老五一听他搜这个,这神情上是松了松,「我们这住的都是靠打渔为生的渔民,怎么会有人做这种买卖。」邵子钰站在那,神情冷冷的,等着人搜了一圈,没发现有啥情况,邵子钰的脸色就更黑了,在魏老五眼中那就是邵大人接到消息后过来没有逮到人,是假消息,所以很生气。 等着邵子钰带人离开,已经是傍晚了,魏老五亲自站在码头上看船远去,下令赶紧准备。 回到了衙门,阿九和十一把记得的搜山图给画了下来,什么位置看似有哨子,什么位置是死角容易潜入,邵子钰哪里是为了抓什么人,他就是去要这五子岛上各个哨口的位置在哪里…… 九月十二这天入夜。 月儿椭圆挂于天上,风大,是不是飘过来的云朵遮住了月光,使得这五子岛陷入黑暗中越加的神秘。 远远的一艘商船朝着这边靠近,要从岛屿中间而过,岛上的远哨朝着河岸的人打了手势,而这边五子岛的死角出,一艘艘的小船趁着夜色靠近,距离岛不远处,下水游泳到岸边。 所有人都静静的等待着,随着水流的惯性,那船会朝着漩涡这边是越来越近,忽然,船停住不动了。 像是又一股拉回去的力量和这漩涡在作对,近哨看到有人上了甲板看,继而是不少人出来,穿着打扮都是商人船工的模样。 「老大,怎么办。」船不动了,距离这还有一段,水下的人到不了船上。 魏老五看到甲板上出来的人,「举火把,备船,我们上去。」 出去的船都是岸上有绳子连接,四五艘船出去,每艘上面坐着七八个人,实际上甲板下还藏了十几个人。 商船上的人见到有人接应,给他们放了绳梯下来,等着这几艘船上的人都上来了,带头的欣喜的想感谢他们相救,忽然他们中的人拔刀对着这些商人和船工,「想活命的就给我乖乖待到一边去。」把甲板上的人威胁着集中在了一块,一面绑一面问货物和银两都放在哪里。 等到人绑好了,底下那些船甲板内的人正要出来要攀爬绳子上去搬东西,商船周围忽然有通道打开,第一个官兵出来迅速的把钩子勾在小船上,继而出来的人即刻和小船上的人打斗了起来。 而商船的甲板上,很快的涌出了官兵向着船上的劫匪团团围了过去。 魏老五很快发现不对劲了,派人砍断岸边的绳子,想让船飘去漩涡那,但船固定在商船旁不会动了。 第21章 他们也来不及逃,很快他们身后出现了另外一群人,邵子钰为首,看着魏老五这一群人拔刀相对的样子,指了指那黑漆漆的河水,「魏老五,从这跳下去,你也逃不走。」 一声魏老五已经让他们够惊讶了,可眼下的情形也不是惊讶的时候,都到这份上不反抗可能么,跳河的跳河,有些直接冲上来了。 水下有埋伏,他们肯定跑不掉,当年替天岛这么多人都没能打得过官府,如今才魏老五一个当家,带着这么些余众,能抵挡多久。 十一和阿九两个人打魏老五一个人,在这五子岛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劫匪,还住着拿亲人做威胁,敢怒不敢言的百姓,见官府这样清剿,也都纷纷拿着锄头棒子出来,帮着他们一块打。 一阵风过,云散,月儿露出,尘埃定…… 两天后,酒老七上道熟门熟路的带着他们在一个山坳中找到了藏宝点,路设的很精巧,没有酒老七的带领确实发现不了。 酒老七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往孔上一插,石门旁被藤草掩盖的地方出现一个凹块,酒老七伸手进去在里面用力往外把铁链扯了出来。 门这才缓缓打开。 邵子钰看着这门内的东西,嘴角扬了扬,这里面的功劳可比抓这些劫匪有价值多了。 很快这消息传回了洛都城,出去外任的邵家五爷立了大功了,不仅把十五年前彭城劫案的余党抓捕归案,还跟着破了活人祭这件事,最重要的是,这次抓捕,把当年这些劫匪打劫积累下的财宝都一并清剿到位。 这些清剿的财宝很值钱,但却不好变卖,所以才都会堆积起来,但对朝廷来说,这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能让国库充盈好一阵子。 邵子钰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自然是要大赏,赏赐直接送去了邵家,而别的论功,是记在邵子钰外任的功绩上的,回都城的时候一并算。 这边彭城,五子岛上的百姓可以不再受控制,关押的小孩也都解救了出来送回到亲人身边,初审理后这些犯人都是要押送去洛都城刑部审理,邵子钰没有问到他想要的消息。 牢狱中的朱七是刑满释放,酒老七带着乐娘走了,邵子钰给了他一些银两,更希望他能找到下落不明的愁老三,有一丁点的线索他都想去追寻,不肯放弃。 知府中,林清苒看破了案依旧眉宇不展的邵子钰,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替他按了起来,「无需这么心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邵子钰看着手中这些卷宗,最终苦笑了一下,「是啊,你说的对,不能太急。」只是他等得太久了,所以一看到有线索有怀疑,就会忍不住去查。 「也不是没有收获的不是么。」林清苒坐了下来,和他面对面,「起码你的怀疑是对的,当年的劫案,没有看似的这么简单。」 也许是冲着那些赈灾的银子,也许是冲着邵长忠夫妇,总是还有隐含的原因存在,「线索也不是断了,这不是很好的第一步么,等回了洛都城,你就可以更进一步的去查。」 邵子钰拉住她的手,「我不知道这些年坚持的对不对,有时候想想自己应该是固执的觉得没理由,所以才会这么执着的去做,但如今看,这劫匪的背后,肯定是还有别的人。」 「那就慢慢查,十几年都等下来了。」林清苒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你看你,这段时间为这事,人都瘦了好些,涵哥儿快要不认得他爹爹了。」 邵子钰起身,把她也扶起来,窗外的天有些暗,他拉着她走出书房,语气里放下了一些,「来彭城还没出去过,过些日子我们一家子出去走走。」 回到了主屋这里,李妈妈差人去拿了饭盒,涵哥儿坐在小船上自己捏着布娃娃玩,看到林清苒进来,啊了一声,看到随后进来的邵子钰,脸上的表情就没这么欣喜了,这段日子没怎么见到邵子钰,他忘性可快了。 邵子钰走到小床边一把抱起了他,抱到了一半,这脸上的神情有了一丝的变,抱到怀里,涵哥儿还以为他会高高举起自己,拍着手在他怀里蹦蹦着,邵子钰捏了捏他脸上的肉,「这像谁呢。」长这么壮。 林清苒也无奈的很,其实给孩子吃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六个月大的时候添加辅食也都没有很夸张,现在九个多月了,一面喝着母乳一面吃辅食,可这小身板,比一般的孩子要壮太多了。 这边布好桌子,放下涵哥儿,他这眼珠子直盯着小桌子上的饭菜,嘴角口水滴答,看到大家伙都看着他呢,还不好意思了,呵呵呵笑着转过脸去,没一会,又转回来盯着桌子,伸着肉手告诉林清苒,他要吃饭。 奶娘端着他的吃食过来,炖稠的粥伴着些汤,闻着挺香,没什么味道,涵哥儿迫不及待的爬过去要吃。 奶娘喂的都没有他吃的快,不一会,一小碗的粥就见底了。 看到爹爹和娘还在吃,涵哥儿知道林清苒不会喂给他吃桌上的东西,挪着挪着挪去邵子钰那边,小手搭在他腿上,小脑袋一个劲往桌子上踮着看。 这讨吃的模样有趣极了,手指戳戳桌子,又戳戳邵子钰,吸引了他的注意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啊了一声,视线往桌子上扫了一眼。 这样的场景一天起码要上演一回,等着桌子被撤走了,他还不肯放弃,眼睛一直随着那桌子出去,坐在那神情可委屈了,吃都吃不饱。 林清苒把他抱过来一拍他屁股,这睡觉前她这里还要吃一顿奶呢,「再吃可就成小饭桶了。」 涵哥儿挥着手往她胸口上抓,不给吃的,自己来。 这力气大的,抓到肉上都有些疼,林清苒一皱眉,涵哥儿松了手,趴在林清苒怀里不做声了…… 晚上喂过了奶,林清苒让司琴端热水进来覆胸,从孩子长牙开始,这喂奶就变得有些辛苦,喝着喝着等饱了他就会啃着玩,直接磨牙了。 第22章 幸好涵哥儿是个小吃货,吃的时候够认真,可这月份了,牙长了好几颗,难免会咬到。 邵子钰不避开,林清苒从屏风后出来,他就这么看着。 司琴退了出去,林清苒坐到了床边,推了他一把,「过去点。」 放下书,邵子钰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往里拉,下巴贴在了她的脖子上,「去哪?」 「别闹了。」林清苒被他抱的紧,曲腿想推开他,邵子钰搂过就把她压在身下,堵住她的嘴,双手往下摸,「我看看伤哪了。」 十一月初的彭城还不太冷,解决完了衙门里的事,邵子钰空出了四五天的时间陪着林清苒和涵哥儿出去秋游。 马车路过乡间,割了谷子的田里堆着稻草堆子,涵哥儿好奇,沿路都要趴在小窗子上看,瞧见什么忙着用手点,点着了就过去了,他又茫然的回头看林清苒,东西呢。 他们的目的里是在一个小农庄里,邵子钰计划着住两天,再去个地方走走。 这村子算是彭城周边比较富庶的,两面环山,有着一大片的竹林,家家户户都会这编竹子的手艺,山坡上还有茶园,一垄垄整齐的茶树勾成了一片的绿。 就是什么都不做,简单的生活,在这里住了两天,也没去村子里走访,就是陪着她们母子两个出来走走。 在庄子里住了两天,第三天邵子钰带着她们去了湖畔。 「六月来这里,荷花正好。」这里的房子建的有意思,都是在湖面上的,形成这样一小片,也不是什么热闹去,但一年中来这里的人不少,就是住几天,放松一下。 现在正是采藕的季节,林清苒站在阁楼上能看到对面干出水面的湖底,采藕的人踩着这厚厚的泥,在泥里挖莲藕。 入夜炖了一锅子的藕汤,涵哥儿喝了一些,这下停不了了,双手掰着这桌子,非要和他们一块吃不可。 他的汤味道寡淡的很,林清苒让奶娘给他添了一些,拿勺子慢慢喂,他心急着还想拿手去掰过来,林清苒瞪了他一眼,他还不理会了,往邵子钰那挪了挪屁股,知道找靠山了。 十个月大的孩子可以学着走路了,涵哥儿还是喜欢爬,有时候干脆是趴在那不肯动,这肉腿肉胳膊的,天冷些穿上衣服,他就只能在床榻上滚来滚去了…… 两天后回了知府,洛都城那来了好几封的信,写给林清苒的,写给邵子钰的,多是恭喜邵子钰这次的功绩,还有的是陆氏说的一些家常。 十月中的时候六妹出嫁了,七妹的婚事也刚刚定,三姐姐又有了身孕,而二姐写给自己的信中说的则都是几家姐夫的事,其中着重点了四姐夫,说他太上进,四姐跟着他都有些累。 四姐性子懦,追求也不大,四姐夫却是个极具上进心的人,这升官加爵就是四姐夫的目标,作为夫人的四姐,自然要在身后为他多打点一些,但四姐并不擅长这些,夫妻两个似乎偶尔会为这样的事拌嘴起些争执。 林清苒备纸一一回信了,邵子钰这边,除了邵二老爷写的,就是邵子铭写给他的信。 邵二老爷心中没提到的,邵子铭提到了,三嫂生了个儿子,可把四伯母给高兴坏了,可紧接着,四伯的那个妾室也生了个儿子,四伯母这高兴的情绪生生给压下了一半,四房又得了个儿子,还是庶子,可怎么看都隔阂着四伯母。 邵子铭写这东西语气可愉悦了,到了最后,邵子铭提了一下二伯受伤的事情,摔了一跤磕伤了腿,如今在家养着伤。 他们两个如今离的远也帮不上什么忙,思来想去,林清苒提笔给二伯母写了一封询问的信,又捎了些好的伤药。 而接下来林清苒要准备的,就是送去各处的年礼。 先是准备送去洛都城的,十一月准备,送到也已经十二月了,路途遥远她必须得及早都准备妥当,哪些人家是必须送的,少不得,列了单子准备妥当,东西采办齐了,就派人直接送往洛都城去。 忙完了远的,剩下的就是近一些的了。 惠州府尹那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依次而下,而品级比邵子钰低的,就可以等着他们送过来之后再回送过去。 十一月底准备好的,十二月初开始就要准备收送,临近年底,衙门那边给各官员衙役都发了银饷,今年下半年因着剿匪这件事,朝廷还赐了不少的赏银,邵子钰做主,这些银子大伙分一分,都奖赏给了下边的人。 五子岛上的百姓还送了很多东西来衙门里,这么忙忙碌碌一直到了年末最后几天,衙门放休安排好了值守的人,新的一年又将到来。 已经会蹒跚走路的涵哥儿要奶娘带着自己出去看那外面一闪一闪的东西,现在他只会说单个字的话,说的最多的就是‘去’,他要去这儿,他要去那儿。 十二月初时涵哥儿的周岁在知府举办,请了些这边的客人,洛都城那随着年礼回来的送给他的周岁礼可不少,玩的穿的,他呢就盯着吃的。 邵子钰准备了一些烟火等着子时将近放,李妈妈那已经准备好了香火纸钱,林清苒换过一身衣服要前去彭城中的老夫庙上香,给家人祈福。 「真的不用我陪着一块去。」邵子钰抱着儿子陪她上马车,林清苒笑着摸摸涵哥儿的手,「不是让十一和阿九陪我去么,你在家陪儿子看烟火。」 涵哥儿没心没肺的挥手和林清苒说再见,一扭头,小手往天空中绽放的烟火对着邵子钰喊到,「爹,去。」 邵子钰看着马车远去了才进去,涵哥儿拍着手看着天上时不时在闪烁的烟火,笑的十分开心。 邵子钰命人准备点火,把他抱到了屋檐下,搂着邵子钰的脖子,涵哥儿好奇的看着远处那个闪着火星子的烟火筒,伴随着砰的一声,火光窜起到空中,随即绽放出五彩缤纷,涵哥儿张大嘴巴看着,直到那光芒消散,他指了指那个烟火筒,催促他们赶紧点,还要继续放才行…… 第23章 这边林清苒到了老夫庙,司棋扶着她下了马车。 十一和阿九一前一后护着她进了老夫庙,这庙里的人非常多,住在彭城的人都会来这里上香,庙宇不大,进门眼前就有个大香炉,里面插满了百姓们上的香。 再往前一些是一个小香炉,这里的香少了些,但样子比底下大香炉里的富贵的多,这边是彭城中大户人花钱烧的香,一点到天亮的。 林清苒去了主殿给邵子钰和涵哥儿都求了平安符,出来的时候,快到子时了,庙里的人越来越多。 林清苒走到观音堂,这边清净了些,不远处有姻缘树,许多人在那求姻缘签,林清苒看着十一和阿九笑道,「来都来了,你们可以去那求个符,好了过来就行。」 这观音堂里进进出出也都是祈福的,阿九和十一跟进去显得多奇怪,对看了一眼,那姻缘树也不远,点点头过去了。 司棋跟着林清苒进了观音堂,跪下来祈福。 半响,身后忽然有人吟诗,这声音在安静的观音堂里显得格外的突兀,林清苒眯了眯眼继续祈福,但这似乎没有要停止的意思,遂她睁开了眼,一旁忽然飘来这么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侧头,那是一个身着白色锦袍的男子,站在旁边的蒲团前不知是要跪还是要拜,腰上还别了一支玉笛,嘴角含笑,容貌俊俏。 林清苒淡淡收回视线,身后的司棋见这么一个男子如此放肆的看着自己家小姐,出言提醒道,「这位公子,这里是观音堂。」你老盯着我们家小姐做什么。 男子笑了笑,「我知道这里是观音堂,只是没想到这儿竟还有此道美景。」 司棋脸上一抹恼怒,怎么会有人这样当中出言不逊,林清苒心平气和的祈祷完了,三拜后站了起来,看他这么侧站着自己走过去必定是要靠近他的,抬头看他,神情淡然,「让开。」 「这位夫人,在下是否有幸能得知夫人的芳名。」男子侧身让了让,林清苒直接走了过去,理都没有理他,走出这观音堂,这男人竟然直接追出来了,「这位夫人,在下。」 司棋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位公子,你要不要脸,这样跟着别人。」 似乎是没有这样碰壁过,这男子脸上先是错愕了一下,继而刚刚在观音堂里还正经的神情,一下就变得有些轻佻。 他甚至走到林清苒前面要拦着她,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这三对二,稳稳是要被调戏了。 只不过没等这男子上前再调戏上两句,忽然他的眼前一柄剑横住,继而那剑往这男子的胸口一拍,把他击退了几步,十一和阿九拦在了林清苒面前。 男子身后的小厮也急忙上前来护住,可这身板与十一相比差的也太大了,那男子也是个识时务的,看到这样两个人护着林清苒,知道自己肯定是踢铁板了,笑看着十一和阿九,「误会,这都是误会。」 十一直接拉开了那两个小厮,一拳直接打在了男子的脸颊上,「胆敢对我们夫人出言不逊。」 十一还想来几脚呢,阿九拦住了他,这里这么多人看着,难道真要让人家知道他们是谁,看笑话不成。 送着林清苒下了观音堂的台阶,十一这暴脾气,冲着那男子挥了挥拳头,模样可凶狠…… 回到了知府,涵哥儿已经睡了,林清苒没与邵子钰提起这件事,阿九和十一住在衙门中,当下也没有和邵子钰说。 初五这天,衙门里的人都还没回来,这大清早的,忽然有人击鼓喊冤。 十一前来知府禀报,邵子钰赶去衙门,换了官服,把击鼓的人带进堂内,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状告殷家少爷调戏良家女子,逼的他女儿撞在了柜子上,受了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事情是昨天夜里发生的,就在一间小铺子里,大过年的王掌柜没关这铺子,卖些油盐酱醋的,天黑了就想去买点牛肉回来,晚上腌着,明天家里来客人可以炖肉吃。 但这铺子不能没人看,于是王掌柜就让自己女儿玉凤看一会,自己出去买牛肉,只是昨天的牛肉摊上生意很好,排队的人太多,王掌柜等了很久,等买回来之后一看,自己铺子像是遭了贼,酱醋油盐翻了一地,他的闺女倒在柜台旁边,头上磕破出了血,昏迷不醒。 一问对门的人,刚刚看到那殷家少爷路过,看到玉凤一个人在铺子里就直接进来调戏了,把人逼急了撞伤后,直接逃走了。 王掌柜赶紧请了大夫,一个晚上女儿都没醒过来,王掌柜又气又急,自己去殷家讨不到公道,一早就直接来了衙门里告状。 这殷家的公子是这彭城中一大商户家的独子,上头有几个姐姐,嫁的都不错,一家上下十分宠着他,平日里没少调戏良家女子,少女妇女都不放过,凡是他觉得好看的喜欢的,都能上前戏言几句,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动手抢人,就只是言语上的调戏,但遇上王掌柜女儿这样的,觉得被羞辱了反抗激烈,这就出事了。 邵子钰派人去殷家直接把人请过来了,殷天磊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把人家姑娘给逼急的撞晕过去了,忙求助殷老爷。 但官差要带人,殷老爷也拦不住啊,于是只得跟着官差一块来了衙门。 等着殷天磊跪下,主簿那把这案子的经过说了一遍,殷老爷还觉得,这塞点银子是能解决过去的,就是多塞少塞的问题。 站在邵子钰身后的阿九一看那跪着的殷天磊,眼熟啊,低头在邵子钰身边说了几句,邵子钰这脸色刷一下就黑了,没等殷天磊说什么,直接一拍板,「鉴于犯人殷天磊所犯之事众多,未免错判,此案等查证之后择日再审,犯人殷天磊,暂行收押,带下去!」 殷家两父子都愣在那了,所犯之事哪里众多了,不是就一个王掌柜前来报官么,受了伤赔点银子道个歉不就完了,为什么还要择日重审,还要暂时收押! 第24章 「邵大人,等等邵大人。」看儿子被带下去,殷老爷赶紧追上了邵子钰,大腹便便的跑的还气喘。 邵子钰停下,他追了上来,「邵大人,犬子顽劣,我殷家愿意出所有的看诊银两,还会赔偿这银子。」 「那是你们应该做的。」邵子钰冷冷瞥他。 殷老爷急忙点头,「是是是,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邵大人,那这收押一事是不是。」 「重审之前,不得探视。」邵子钰扔下这么一句,直接走了。 殷老爷愣在了当场,他没有得罪邵大人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殷天磊被关了三天,初八等着衙门办公的人都回来了才重审,在牢狱里呆的这三天,殷天磊度日如年。 他就是开口调戏过女子,可从来没有把别人怎么样,谁知道那女的会刚烈成这样子,直接一头撞在柜子上。 这也不至于要关他,牢狱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这三天他吃不好睡不好,里面到处是虫子,味道又难闻,这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解决,简直是活不下去了。 殷天磊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被关的原因是什么,调戏谁不好呢,竟敢调戏知府大人的夫人。 初八再审的时候,衙门外可围观了不少人,邵子钰怎么会说自己是公报私仇因为他戏言了自己妻子几句。 他派人打听了这殷家二世祖以前做过的一些事,着重选了几件出来,殷天磊调戏了人家女子,害人家名誉受损,在村子里嫁不出的,也有殷天磊调戏了人家妇人,害的这妇人被夫家责骂,更有吓哭别人小姑娘的事情,王掌柜女儿这件事是最后说的,邵子钰一拍案板看着堂下的殷天磊,「犯人殷天磊,屡次调戏良家女子,损毁女子名誉,丝毫没有悔改之意,直到今日险些害死王掌柜女儿,你可认罪。」 殷天磊有些懵了,什么调戏谁家的女子,这么久远以前的事情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可邵子钰就是把证人一个一个带上来问了,门口还有人出声补充,他还调戏过谁家的女子,完全没法抵赖。 「若是这彭城中多几个你这样的人,百姓们的生活如何安居,女子要如何安心外出,你亦不是初犯,此事必定要严惩不贷。」邵子钰说的正气凌然。 最后判案的结果,殷天磊直接被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打完之后,还要在牢狱中关上三个月,罚了银子,这才算完事。 三十大板下去人都能给打伤了,躺在床上养伤都得好两月,再关牢狱里去,这条命可真给折腾残,于是一等案子审完,殷老爷急匆匆找邵子钰求情来了。 殷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三十大板下去快把殷老爷和殷夫人的心都给打碎了,再关上三个月,出来的还能是他的宝贝儿子么。 殷老爷来的第三回,殷天磊已经关了七八天了,受了伤的人关在牢狱里肯定不好受,伤口发炎,高烧,吃也吃不好,关键是这环境不适合养伤,殷天磊娇生惯养的,就这么些天的功夫,生生给折了十来斤下去,瘦了一大圈,这还没算伤口难受给折腾的。 让殷老爷在堂外等了半个多时辰,邵子钰终于让他进来了。 说的还是那番话,邵子钰听罢,叹了一口气道,「贵公子这几年来这样的事不止一次了,这次王掌柜的女儿受了伤,下次若是比她还要刚烈的女子做出别的举动了,伤了贵公子,或者伤了她自己,这可真是得不偿失。」 被邵子钰这么一说,殷老爷这背后也起了一股子的冷汗,若是姑娘家因此轻生自杀,自己儿子岂不是背上人命了。 邵子钰前来上任时,本彭城中这群大户都是看轻邵子钰的,洛都城来的世家子弟,靠家里关系,能有多大作为。 但去年劫匪清剿一事让他们彻底改观了,这洛都城来的年轻知府,不仅不好糊弄,油米不进,还是个极厉害的人。 「犬子已经知道错了,望邵大人开恩,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做人,将来他一定是能好好改过的。」殷老爷求呗,直接塞银子邵子钰还不收,头疼的不知道该想什么法子。 「三四月雨季要来了,前几年河汛淹了好几个村子,朝廷派下的银两也仅够安置百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说是不是,殷老爷。」邵子钰看着卷宗,眉头紧锁。 殷老爷一听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彭城的事就是大家的事,我等也要尽一份绵薄之力,这里是一千两银子,邵大人您可千万别推却,这是我们殷家的一份心意。」二话不说殷老爷就拿出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邵子钰这神情似笑非笑,半响,朝着一旁的知事大人点了点头,「记下来,这是殷老爷为彭城百姓所做的贡献,要让大伙都知道他这好德行。」 殷老爷心里头在滴血啊,一千两银子就这么去了,这还得是自愿的,面上却还得推拒说是应该的。 邵子钰把他送到了门口,语重心长道,「贵公子在牢狱中的表现很不错,悔改之意也明显,本来时间没到人是不能离开的,但毕竟这牢狱不是什么养伤的好地方,三天后殷老爷把人接回去吧,在家中呆满三月,到时候来衙门里过个程序,将来可别再犯了,虽说只是口舌之事,但若真酿成大错,再挽救可就来不及了。」 三天后殷老爷终于把殷天磊带回去了,在牢狱中呆了十天,殷天磊快折腾没了半条命,带出去的时候还发着高烧,那模样真的是憔悴极了。 而这殷老爷接回去的第二天,衙门的告示栏上贴了大红纸表扬了殷老爷的慷慨举措,要在河汛来临之前加固河堤,修建排水渠道,殷老爷为了百姓更加安居乐业,慷慨捐了一千两银子用于这些事情。 其实殷老爷就是用这一千两银子把儿子赎回去的,但衙门这告示一出,殷老爷这捐献银子的意义一下就不一样了。 也是得靠人去宣传,一传十,十传百,殷老爷这形象就光辉了起来。 第25章 占了这好名声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出手一千两是多了点,可老百姓去殷家铺子那光顾的次数也多了。 没道理好名声只让殷家占是不,前些日子殷家独子还犯事儿了呢,殷老爷这一举措,不是把坏名声给圆回来了,铺子的生意还蒸蒸日上,好事怎么能一家占了,于是,如邵子钰所料,当初他来彭城之初,宴请时来过的那些商家大户都来衙门慷慨来了。 没像殷老爷那样出个一千两,但几百两银子还是有的,邵子钰很公平,都用红纸表彰的贴到衙门外的告示栏里了。 最后一共筹得了四千多两的银子,总算解了修缮河道的燃眉之急。 十一越来越佩服邵大人,这要是宴请那些商家大户来筹集这笔银子,还得衙门低声下去作姿态呢,如今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等着账面上都上齐了,邵子钰派人去各县主持修缮河道的事情,把银子直接交给那些知县,到时候真用到点上的还能剩下多少…… 二月,彭城的春来得早,如今已经是郁郁葱葱。 小花园里涵哥儿小步跑着,屁股一扭一扭的冲到林清苒怀里,手里抓着一株嫩草,那嫩叶子都被他两指给夹碎了。 啪一下放在林清苒手心里,糯糯的喊了一声娘,这小肉脸上堆着笑。 林清苒拿起桌子上的温水喂他喝了几口,涵哥儿蹬蹬走到了小花坛边,蹲下身子,手里拿着一根小树叉,往那雨后的新泥土里戳着。 从这背后看过去,林清苒叹了一声,宝贝儿子的身板可真是圆润啊。 一周岁的时候戒了奶,他也没哭没闹,这体重是一点都没往下掉,林清苒尝试让他少吃点,可到底是不舍得他饿肚子,这么养着,过完年到现在,感觉又胖了一些。 能把儿子养的这么壮实,不挑食,林清苒怎么也得骄傲不是,可她真有点愁这么胖下去,以后可瘦不下来。 在她这想的时候,涵哥儿又跑了一个来回,这次手里抓着的是小石子,踮脚往桌子上一扔。 邵子钰走进花园里,看到儿子正蹲在那不知道挖什么,让观言把笼子里的东西放出来,林清苒就看到一个雪团子朝着涵哥儿跑过去,在他旁边蹲,涵哥儿一看,直接一手抓了下去,一把抓住毛,想站着拎起来,动作粗鲁。 林清苒赶紧让奶娘把他抱回来,他还不肯松手,硬是抓了一手的毛回来,还冲着林清苒嘿嘿嘿的笑,地上那雪团子,身上少了好一撮毛。 把他手上的毛清理干净,林清苒无奈的看着邵子钰,「得放笼子里,不能让他直接抓。」就儿子这力气,能把这只幼犬给抓的一根毛都不剩。 观言把小狗放回笼子里放到桌子上,坐在林清苒怀里的涵哥儿还想伸手去抓它露在笼子外的毛,林清苒拍了一下他的手,「你抓疼它了。」 涵哥儿手一缩,无辜的冲着她笑。 林清苒摸摸他的头,柔声教他,「你不能用手这样去抓它,会弄疼它的。」 「痛痛。」涵哥儿指了指自己的脚,前几天跑太急了跌在地上,磕疼过脚。 「对,你知道痛,它也知道痛是不是,所以要好好照顾它。」林清苒摸了摸他的脚,涵哥儿茫茫然点点头,林清苒还以为他听懂了。 第二天,还是在花园里,涵哥儿双手抓着狗狗的前肢,用力拎着它,那尾巴和后肢还拖在地上呢,涵哥儿就这么拎着它走来走去,还晃动着,那尾巴上的白毛已经成土灰色了,林清苒不忍直视…… 当涵哥儿会连着说几个字的时候,彭城的雨季来临了,伴随着雷声,倾盆的大雨落下,远远望过去,都是迷蒙一片。 空气里散着一股雨水夹杂的雾气,屋子里有些闷。 下了一会,这清凉就交替进了屋子,涵哥儿趴在窗户上看外面,地上的凳子旁蜷缩着一个小白团子,偶尔呜呜一声。 邵子钰走进来,看到那白团子,问涵哥儿,「你也有名字,那它叫什么。」说着指了指那凳子旁的白团子。 涵哥儿想了一下,「痛痛。」 「你要叫它痛痛?」邵子钰抿着笑把他抱过来,涵哥儿点点头,觉得自己取的名字太好了,一个劲的重复着痛痛,痛痛。 「叫乖乖不好么。」林清苒替他把挣脱掉的鞋子穿好,涵哥儿很坚持,一定要叫这个。 邵子钰捏捏他的肉脸,笑的很愉悦,「嗯,那就叫痛痛,我们把他养到很大,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这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好不好。」 林清苒瞪了他一眼,有当爹的这么捉弄儿子的么,一个十几岁的小伙知道自己小的时候给狗取了个如此幼稚的名字,还不得恼羞成怒。 涵哥儿不了解自己娘的苦心,笑的很开心,「好。」 看父子俩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林清苒就看到一个大孩子在逗一个小孩子,不过这样的他只有她能看到,在衙门里他是不苟言笑,办事公正的邵大人,在邵家他是不爱说话,不管事的五爷,唯有在她面前,他是最真实的他。 这样一份感觉很美好,林清苒上辈子没谈过恋爱,但她如今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都像是在恋爱。 邵子钰抬起头,正巧和她四目相对,林清苒嫣然一笑,邵子钰伸出手,林清苒把手放上去,被他拉到了身边坐下。 涵哥儿见爹爹拉着娘,他也伸出手去拉林清苒的另外一只手,邵子钰搂着他又搂着林清苒,一家三口,嗯,看下雨呢…… 雷雨下了很快就停,春雨却没这么快,连绵下了七八天,河水骤涨,邵子钰带人去循看了一回,这大暴雨的天,就算是河水不漫上来,田地里积的水也够多了,庄稼毁损,下半年的收成就大受影响。 眼看着这雨没有要停的意思,邵子钰派人下令到各县,有村子地势太低的,赶紧让村民迁出村子,保什么都没有保命来得重要。 第26章 连绵的雨一直下到了四月中,今年雨水多,庄稼淹死的就多,连带着城里的许多东西价钱都涨了,各县的庄稼毁损情况在几天后送到了彭城知府衙门,邵子钰看着四个县报上来的情况,严重的损毁了五成多,轻一些的也有一两成,那些只剩下一半的,等着上缴赋税之后,其余的收成就无法养活自己了。 邵子钰花时间把公文整理好,派十一快马加鞭送去洛都城,能及早的把赈灾的银两拨下来,这边又派人往各县,快速重整重建。 冲毁了的庄稼过了季没发种,县里分种子下去,也按着家家户户的情况分了银两下去救济。 等着这些事都安排妥当,五月,又一年的河神祭即将到来。 知府中林清苒收到洛都城的来信,延州那有事,四哥邵子铭要过去一趟,顺便来这里看看他们,林清苒叫来了袁婶,让她这些天去集市里多买些鱼回来晒鱼干和鱼脯,到时候可以让他带回去。 吩咐完了,林清苒想到了袁婶的儿子,「袁婶,你儿子今年多大了。」 「六岁了。」 「你们如今已经把这户籍迁到彭城这边了,下半年刚好可以送他去书院里念书。」林清苒看她面露难色,让司琴把银子给她拿过去,袁婶摇头推着不要,林清苒笑道,「你若觉得难受,这银子当时我借给你的,孩子念书拖不得,一年等过去可又是一年。」 「夫人,您待我们真是恩重如山。」袁婶跪了下来朝着林清苒磕头,手里拽着这钱袋子,眼眶里都是泪。 司棋带着她出去了,林清苒看着屋外,半响叹了一声,像是在对旁边的人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我也不是谁都帮的。」 「小姐心善,不忍心袁婶带着两个孩子这么辛苦,想她老有所依。」司琴给她倒了茶,林清苒端起来抿了一口,她也希望那个孩子会有出息,给予自己的娘和姐姐依靠。 若是当初袁婶告诉她,将来再遇到她丈夫,她会带着孩子前去投靠,眼睁睁看着自己丈夫已经娶了别人生了孩子还愿意在他身边,那么林清苒只会让她留在府上做厨娘,不会再有多的帮助…… 邵子铭五月底就到彭城了,自己骑马前来,给邵子钰他们带来的东西还在后头的马车上,要过几天才能到。 到了知府后,看到已经一岁半的侄子涵哥儿,邵子铭过来一把抱起了他,高高地举着涵哥儿玩了几下后,邵子铭举不动了。 把他放到地上,看着他这小胖墩的身躯,再看向林清苒,邵子铭笑的爽快,「比兰姐儿现在都沉。」 涵哥儿可不能理解伯伯说的是什么意思,抓着他的腿一点都不认生,攀着要他再举着自己玩。 林清苒拉了他过来,「叫四伯伯。」 涵哥儿抬头望着邵子铭,奶声奶气学道,「死伯伯。」 「是四伯伯。」邵子铭强调了一次纠正他, 涵哥儿吸了一口气,「是死伯伯。」说完,张大眼睛看着邵子铭。 邵子铭笑了,涵哥儿瞥见他的身后,忽然告喊了一声,「爹!」邵子钰回来了…… 很快是吃晚饭的时辰,林清苒留了时间给他们聊天,吩咐司琴把客房收拾妥当,回到主屋,涵哥儿正玩着邵子铭送他的桃木剑。 陪儿子玩了一会,林清苒看了一眼天色,让奶娘带着涵哥儿下去睡觉,去了一趟前厅,兄弟俩还在聊天。 多是邵子铭在说话,邵子钰听着,林清苒折回主屋,命人准备沐浴的热水。 过了一会,邵子钰回来了,林清苒推他去洗澡,命人送了醒酒汤去客房。 沐浴之后清醒了很多,邵子钰拉着她坐下,「你别忙了,客房那司画她们会照顾好四哥的,他也没喝醉。」 「哪回和你喝酒他不是喝的酩酊大醉。」林清苒印象中在邵家的时候四哥来沉香院和他聊天就喝醉过好几回,都是四嫂派人过来搀回去的。 「四哥他是心中有事,酒不醉人人自醉。」邵子钰捏了捏她的鼻子,林清苒轻哼了一声,「因为追求不到他想要的生活是么。」 邵子钰看她这神情,笑了,「心中想的追求不到,难道不该遗憾么。」 林清苒侧了侧身和他对看,神情认真,「心中有追求是好事,可当追求和现在的生活相冲突,又因为追求不到而痛苦的时候就应该想想,这个追求是不是错的,人活着有百种责任,自由这两个字又不是绝对的,抛开家族和出生,其实什么都不是。」 一个人要从底层爬起来有多难,像爹一样聪明的人少么,肯定很多,可是有几个最终成功了,有些人出生的时候就有了别人要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却不懂得怎么承担责任。 「每次说起这个,你对四哥的意见总不小。」邵子钰妥协,她可比他能讲大道理多了。 林清苒撇过脸去,意见不大,但也小不到哪里去。 「好了,四哥这回过来,说了大伯和二伯的事情。」邵子钰把她掰回来,「大伯二伯官复原职了,就有上奏提及关于祖父这爵位的事情,不知什么缘故,圣上如今压着这件事不松口了,给大伯承爵还是给二伯承爵,一直僵持不下。」 「圣上肯定是故意的。」林清苒一口断定,「立长立嫡还不是他一句话说了算,说什么要尊重先帝的话,但现在掌权的可是圣上呢,他说了的,难道有谁会站出来说先帝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没有大伯,或者没有二伯,这爵位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邵子钰意味深长道。 林清苒一怔,当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这神情就变的有些怪异,「你说得对,大伯和二伯,其中一个出事,那这爵位可争都无需争了。」 说完,两个人陷入了长长的沉寂,这个话题忽然间显得有些沉闷,林清苒抬头看他,半响,缓缓道,「圣上是要邵家乱起来么。」为了爵位起内讧,最终大房二房之间若是一房胜出,那这邵家基本上也给折腾的半废了。 第27章 邵子钰把她抱到怀里,叹了一声,「那也得看邵家会不会因此乱。」 又是一阵沉默,大伯和二伯在爵位的事情上都不会让步,难道真要手足相残。 「祖父是不是也想看着邵家乱起来。」林清苒想起那桑江邵宅里邵侯爷留下的这么多东西,若是想给大伯早就给了,想给二伯也早就给了,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时日不多却迟迟没有让儿子承爵,又知道两个儿子水火不相容的,类似的事情一件都没有交代,不就是想让邵家乱么。 「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大概才四五岁,没什么印象,只知道祖父很喜欢爹,把他带在身边进宫也好,出去见客也好。」邵子钰记不太清了,他唯一记得的,祖父对爹的重视比对几个伯伯还来得多。 「是不是就像后来祖父经常带着你在身边一样。」林清苒忽然想到了什么,拉住他的手问道。 「应该是如此,爹当年官职不低,祖父也是悉心的培养。」真的是太久了,小时候的记忆模模糊糊,邵子钰想了想,别的再没有印象。 「相公,你想,祖父当年的承爵人选,会不会不是大伯,也不是二伯。」林清苒抬了抬头,心中对这猛然生出来的想法有了肯定。 可当肯定了这个想法之后,林清苒心中又生出了一股寒意。 夫妻两个这样的交流几乎都是一点就通,林清苒这么说,邵子钰明白了她的意思,往那层面上去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若是这个答案肯定,那么爹娘的死因,也许又能另外再延伸出一种可能性来。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林清苒打破了这平静,「我把桑江那里的东西也带来了。」对看了一眼,林清苒问他,「你想睡么。」 邵子钰摇摇头,林清苒拉起他的手,「我也不想睡,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桑江那边带来的东西他们并没有都看完,带来的绝大部分都是祖母的手记,祖父的很少。 两个人在书房内好不容易找到了祖父写的东西,但都不是他们要找的,桌子上全是书,林清苒终于在祖母的手记中翻到了一封信,信纸已经泛黄,写了有不少年份了。 轻轻的打开来摊开在桌子上,信很长,看到中后,林清苒在上面发现了一段话,念了出来,「吾子长忠,聪明伶俐,像极了你我,性子沉稳,不似他大哥浮躁,也不似他二哥太过于阴沉,今后这邵侯爷若是能交到他手上,你我都能放心。」 念完,林清苒抬头看邵子钰,邵子钰指向信的最后,东旭九年,「二十五年前写的信。」 「写信的时候祖母已经去世了,爹应该有十几岁了。」林清苒往前推算这岁数,邵子钰接上她的话,「东旭九年,爹十五岁。」 十五岁的年纪是能够看出一个人沉稳与否,够不够资格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林清苒基本肯定了心中的猜想,「祖父也许是有感而发想写信给祖母,但他写这样一段话下来,当时的祖父,应该心中已经有意向想要把这侯爵传给爹,祖父觉得大伯和二伯都不合适,爹的沉稳和聪明,使得他能够放心。」 林清苒这样说完,这书房里片刻安静,他们原本以为祖母写的东西里信息量应该比较大,所以带的大都是祖母的手记,现在看看,好像是弄错了方向。 「祖父也只是心中所想罢了。」信中是祖父自己的意愿,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不可能说出来。 林清苒补充了一句,「可祖父付诸于行动了,他对爹比较重视。」 家中有嫡有长,当家主的反而疼惜幺子,小的时候可以是因为幺子最小,长大了还这么重视的话,怎么会不惹人多想呢。 林清苒看着这书桌上的书,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这种知道一点什么,又不知道全部,好像察觉到了事实,中间又隔着许多不清不楚的东西,这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邵子钰让她靠到自己身上,他也觉得这样累,想到一点,近了一步,却还不是最清晰的,但这些事都证实着当年的劫案不是单纯的劫匪抢赈灾银两,从一开始就不合理了。 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能够证明祖父对爹的重视和这劫案有关系,他们如今能够想到的关联与可能性,都只能放在猜想这里,猜想可能是如此,猜想可能有别的原因。 靠了一会,林清苒一下坐了起来,把那信收好放起来,略有赌气道,「我还不信了,等回去了再去桑江看!」 此时的窗外已经凌晨,刚刚跑过来看的这点兴奋用尽了,现在就剩下满腔的困意,回到了主屋,林清苒很快就睡着了,邵子钰搂着她,看着窗外渐亮的天,喃喃着,「时间还长着呢,不急。」 邵子铭在这里停留了三天,他等后到的马车到了彭城才去延州。 他轻便来去带着东西不合适,林清苒就只能把晒好的鱼干和一些彭城这边的特产放马车上,让马车载回去洛都城。 「要是能一直留在外面就好了。」离开前邵子铭和邵子钰站在码头上,看着来来去去的小船,语带羡慕。 邵子钰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在整个邵家中,没有人比四哥更向往自由,当初他愿意成亲他已经觉得诧异。 「事不由人。」邵子钰淡淡道,「四哥若是拥有的少,也许就不会去想自由。」 邵子铭笑了,也不否认,人不都是如此。 两个人聊了一会邵子钰送他去了城门口,看着他离开,折回衙门,有洛都城来的官员正等着他。 迎进了堂内,也是认识的,户部派下来运送银两的魏大人,这回银子下来的倒挺快,去年才运送回去一大笔清剿下来的钱财,朝廷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克扣彭城这里,有了这一笔,那些受灾的百姓才算是真正安置妥当。 「魏某要在这里先恭喜邵大人了。」魏大人笑呵呵的把这交接的公文给他,等回去洛都城,这升官发财还远么,本来世家子弟来外任就是当时历练,做的成绩平平,回去也能有个好差事,像邵子钰这样立了大功了,那根本不用说了嘛。 第28章 「魏大人说笑了,许多地方还得仰仗魏大人。」邵子钰谦恭,比邵子钰早做官很多年的魏大人听着也顺耳,看一圈这堂内,「邵大人,既然来了,何不带我走走。」 洛都城来了官,尤其是负责运送银两的,必须要好生对待,怎么可能当天来回呢,起码得‘公差’上好几天。 这魏大人的喜好邵子钰过去也是有所耳闻,好美人,家中美妾不少。 邵子钰带他在衙门内走动的时候就吩咐人下去,派人去请了各个官员,入了夜,邵子钰因公第一次上青楼去了。 天香楼是这彭城中生意最好的,一路过去,驾车的观言一直忧心忡忡,爷这样去天香楼真的好么,回去夫人会不开心的啊,这天香楼里的女子都不是正经的姑娘,爷怎么可以和她们多接触。 观言愁了一路,等到天香楼的时候,十一看到他这苦瓜脸,「你在担心什么。」 观言很郁猝,他觉得爷要学坏了,于是十一看到了一张很忧伤的脸看着自己,语气相当哀怨,「等会进去,你可要看牢了大人。」 十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大人这是陪同魏大人过来的,否则就太不客气了。」这地主之谊不能省啊。 「爷以前不是这样的。」观言还沉浸在过去即便是四爷要带着爷去逛花船爷都毅然拒绝的时候。 十一啧了一声,「我说观言,你怎么不像个男人。」话多也就算了,这情绪怎么像个娘们似的。 被这么一戳,观言瞪了一眼高自己半个头的十一,「你才不像个男人,等会进去看好大人。」 十一想笑,转过脸去开始耸肩…… 算上邵子钰五个官员,叫了四个姑娘,邵子钰不喜别的女子近身,但还是有靠过来敬酒的,魏大人一喝高,这手就不老实了,搂着这姑娘坐在自己腿上,倒了一杯酒到杯子里塞给这姑娘,「去,给知府大人敬酒去。」 姑娘走了过来,酥软的身子靠向邵子钰,邵子钰下意识的一避,那姑娘顺势继续往他这靠,声音软软的,「大人,您怎么板着张脸呢,可是第一回看到您来这儿呢,芙蓉给您敬酒,先干为敬。」 芙蓉拿起杯子一口喝尽,这媚眼还在桌子上扫了一圈,嘴角滴着酒渍,这神情,妩媚极了。 连带着邵子钰的衣服上都沾了几滴滴下来的酒,她还这么盼盼的看着邵子钰,等着他喝酒,他不喝,芙蓉这委屈的神情回到魏大人那边,依在他身上就撒娇。 这亲热旁若无人的,在这么下去,等会这几个人都醉了,岂不是要当众脱衣服。 邵子钰给通判大人使了个眼色,十一上前扶了他一把,邵子钰对着魏大人拱手,「魏大人,邵某先回去了,你在这玩的尽兴。」 此时魏大人正和这芙蓉姑娘亲亲我我呢,醉晕晕的没工夫理邵子钰,摆了摆手还知道让邵子钰走好。 出了天香楼,等了半天愁坏了的观言一看自己爷出来了,赶忙上前扶,冲上来就是一股脂粉味。 邵子钰摆摆手,「先回衙门换一身衣服。」光是这样回去,他怕自己会像岳父一样,好一段时间要睡偏房。 这么一来回,回到知府已是深夜。 主屋的灯还亮着,林清苒等着他并没有睡。 进了屋子,邵子钰本以为她这脸色会不对,孰料林清苒是笑眯眯的迎向他的,瞥一眼他这换过的衣服,伸手给他解扣子,「累了吧,衣服都换了一身,我看不用洗了。」 邵子钰抓住她的手,讨好道,「娘子。」 林清苒戳了戳他的手臂,「碰了这儿了?」继而又戳了戳他胸膛,「还是这儿?」邵子钰想去拉她的手,林清苒忽然掐了一下他的腰,抬头笑眯眯问,「还是这儿?」 邵子钰忍着痛,乐了,「你吃醋了。」 林清苒恼怒,手下的力多用了几分,「还小,谁让你笑了,不准笑!」 邵子钰直接抱住了她,心里头高兴着呢,怎么不能笑了,「我没让她们碰,只是去陪魏大人,他远道而来,还是运送这银两的,怎么也不能怠慢。」 「我又没说你不能陪他去。」林清苒哼了一声,理智上她当然知道这是公务,当官的应酬必不可少,有些时候避免不了,可情感上,谁乐意自己丈夫去青楼,两码子事嘛。 「你快放开我,身上味儿这么重。」林清苒嫌弃的推开他,这还真不能怪邵子钰,进那天香楼,空气里都是这味道,脂粉味和酒味冲鼻的很。 邵子钰看她这样心情好极了,乐颠颠的去沐浴了。 洗完回来,林清苒本来就不是生气,就是有点吃味,看到他这样子,更是装不出生气样,干脆就躺过去内侧,背对着他睡觉。 邵子钰哪肯让她安慰睡呢,一会拨她的头发,一会搂着她的身子,林清苒被他扰的没法睡,翻身过来瞪他,好么,这就如他愿了,再也翻不回去…… 第二天,魏大人是到了日上三竿才送天香楼里出来,邵子钰在衙门里给他备了些清淡的,吃过了午饭,邵子钰带着他去彭城附近走了一圈。 邵子钰要招待他,魏大人也要和他套好关系,将来回了洛都城,谁才是谁的上司都说不准。 一路过去魏大人说了不少如今朝廷上的事情,和邵子钰有关的,那就是邵家这爵位的事,也没遮掩,朝廷上下都知道。 第二件事,就是如今朝堂之中隐约浮起来的废太子之事。 魏大人压低了音量,「二皇子他们都已经成亲了,今年年初四皇妃生下了嫡子。」皇子们都成亲生子了,到了这岁数,有没有才,能不能担当大任,都看得出来。 太子的身份无可置疑,奈何他实在是太过于平庸,平庸到除了性情不错之外,各个方面都不如弟弟们。 太孙是很优秀,年纪太小,几年前太子府小郡爷被毒死的事情,还没彻查清透呢,现在也搁在那。 第29章 没人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可底下有动作的依旧有动作,立嫡长是没有错,但也没说到时候不给人机会把这平庸的拉下马,换个更能担当的上去。 邵子钰听着,眉宇微锁,想起了四哥离开前说的那话,能呆多久就呆多久,说不定很快就要变天了。 魏大人在彭城停留了几天后离开了,邵子钰随即命人把魏大人带来的银两分派下去。 六月的彭城已经开始入夏,这个时间出游赏荷的人特别多,整个彭城另显出一份闲适,衙门里的事情也少了一些。 邵子钰常常只去衙门里半天,下午就回了知府,等着儿子睡醒了陪他说会话,林清苒进来给涵哥儿量尺寸。 入了夏衣服穿的少,这肉胳膊肉腿的就更显粗壮,林清苒捏了捏他的肉腿,「这么胖以后可找不到媳妇。」 涵哥儿不明白媳妇二字是什么意思,转头头去看邵子钰疑惑的求证,邵子钰摸摸他刚刚剃过的头,「可以吃的。」 一听到可以吃的,涵哥儿就来劲了,小手抓住林清苒的手,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媳妇。」 当爹的还能这么教儿子,林清苒瞪了邵子钰一眼,邵子钰把涵哥儿拉过来,到自己面前让他盘腿坐下,语重心长的教育,「你娘是爹的媳妇,你的以后自己找。」 还沉浸在可以吃的氛围中,涵哥儿固执的要林清苒拿出来,林清苒哭笑不得,从一旁果盘子里拿了一个果子放他手里,好么,捧着用小门牙开始啃了。 量好了尺寸让司琴送出去,林清苒从他手里拿过果子去了皮拿勺子慢慢的刮着果肉给他吃,涵哥儿张大着嘴巴,一会功夫就忘了之前说过的。 门口传言呜呜声,外头热,屋子里有冰盆子,小狗知道不能进屋,就只挨在门口那,咽呜的吸引主人的注意力。 「痛痛!」涵哥儿小手一指,门口的狗狗汪了一声,涵哥儿高兴,吃完了果子要到下面和它玩耍。 教了他好久不可以狠狠去抓狗,涵哥儿知道要摸摸它了,林清苒给狗带了项圈可以牵着走,涵哥儿拿去绳子,也不管它是不是愿意,拉着它在走廊里拖来拖去。 屋子里林清苒犯了些困意,入了夏就是如此,人懒洋洋的总不愿意动,邵子钰见她如此,让她去床上躺了一会,自己出去陪儿子玩。 屋外时不时有涵哥儿的笑声,林清苒懒洋洋的,拿了本书过来翻着,没过多久,窗外的天忽然暗了下来。 起风了,邵子钰带着涵哥儿走进来,司棋吩咐几个丫鬟把东西收一收,没过一会,豆大的雨倾盆而下。 小孩子喜欢看这些,涵哥儿又出去坐在门槛上,拽着绳子,一旁就蹲着痛痛,雨大的时候水溅湿进走廊里了,涵哥儿走过去踩了一脚,一旁有丫鬟奶娘照应着,玩的很开心。 这不过是傍晚的时辰,天暗的很,过了一会司画走进来禀报,衙门里十一侍卫过来找姑爷,正在大门口等着。 「这么大的雨过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你快去吧。」林清苒给他穿上外套,打了伞,邵子钰走到大门口,十一驾着马车,穿着厚厚的蓑衣,看到他出来了,掀开马车帘子扶他上马车道,「下着大雨衙门口倒了妇人,身怀六甲,昏迷不醒,衙役把她抬进去了,阿九去请大夫,我过来找您。」 「就这妇人一个?」 「抬她进来的衙役说发现的时候浑身都湿透,身旁没有别人,手里就拽着一个小包裹。」 赶到了衙门里,刚一进去,阿九匆匆跑出来,和他们打了个照面,「大夫说这位夫人要生了!」 邵子钰命阿九去找稳婆来,走到衙门后院那,屋子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大夫和在衙门值守的知事大人都在外面候着,邵子钰上前询问情况,人抬进来之后请了大夫把脉,过了一会这妇人醒了,捂着肚子开始呻吟,很快她身下就出了一摊的水,大夫一看这羊水都破了,赶紧让他们去请稳婆过来接生。 「十一,你去一趟知府让夫人准备婴孩用的东西,再请夫人派个丫鬟过来照顾。」邵子钰吩咐十一跑一趟知府,虽然不知道这妇人是什么来历,但怎么说也得先让人家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 过了一会雨势小了,阿九带着一个稳婆匆匆赶来,衙门里都是些粗人,就只准备了些热水,稳婆让他们准备剪子,净手后进了屋子。 随后十一从知府那也回来了,林清苒派了司画和一个小丫鬟秋儿过来帮忙,带了涵哥儿以前穿过的小衣服,还有两身干净的衣服给产妇换的。 司画带着秋儿进屋子帮忙。 雨停了后天反而是更亮了一些,生孩子是个漫长的过程,邵子钰在内堂又问过了把妇人抬进来的两个衙役,他们还是意外看到的,那妇人靠在衙门口的石狮子旁,昏迷不醒。 桌子上是那妇人手中一直拽着的包裹,淋了雨里面的东西也都浸湿了,邵子钰来的时候阿九已经把包裹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晾着。 包裹里面有着一身衣服,一双鞋子,还有一个钱袋子里面有几两银子,另外一个木匣子,阿九看盒子没湿就没打开来看。 几个时辰过去,已是深夜,后院那终于传来了消息,那妇人生了个儿子,不过人昏睡过去暂且问不出什么,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邵子钰让人付了稳婆银子,留她在衙门里暂且照顾一下这妇人…… 第二天,这妇人醒了。 邵子钰不方便入内问话,司画代劳,问了一些基本的情况出来,妇人姓关,夫家姓乐,是荣河县的人,家中做些小生意,有几间铺子,八个多月前她的丈夫病死,两个月前公公去世,家中还有婆婆和一直没娶亲的大哥在。 司画顿了顿,「大人,她说她是被婆婆和大哥赶出家的,他们诬陷她与别人私通,还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知县把家产都判给了她大哥,什么都没留给她,她只能来这里报官。」 第30章 邵子钰当时严惩殷家独子的事不少人都知道,名声传开去了,百姓们都觉得知府大人是个公正严明的好官,妇人也是听闻了这个才顶着要生了的肚子过来喊冤。 「派人去荣河县走一趟,去县衙把这案子的卷宗取来,阿九,你去打听一下有关于这家人的事。」邵子钰即刻派人去荣河县,半天的功夫,下午的时候十一先把这卷宗取过来了,阿九是第二天一早才回来。 一并过来的还有荣河知县何大人,他也疑惑着,这知府大人向来是不管各县如何审理案子的,怎么忽然间要卷宗了。 邵子钰昨天就看了卷宗,再听阿九打听来的,看向何大人,「这证据不足,如何能说关氏与人私通。」 「大人有所不知,这关氏当初嫁去乐家,是冲喜的,乐家次子从小就体弱多病,长大了身子还不见好,反倒是越来越差,病怏怏的大部分时间都躺着,汤药不断。」说着何大人压了压低声音,「这夫妻同房都有困难,如何能有孩子。」 「何大人又怎么知道别人夫妻是不是能够同房。」邵子钰看着何大人,后者尴尬的笑了笑,「这多病的身子。」 「多病的身子不是死人。」邵子钰淡淡的说了一句,也不想多问下去了,很多县里的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不可能插手到县里边去管这一切大小事务,只不过如今都告上门来了,这么一件糊涂案,邵子钰也需要给知县什么面子。 派了人去荣河县把乐家人带过来,还有那口供中和关氏有染的人…… 案件重审,邵子钰看着堂下的人一一问话,这证词和当初何大人审的时候一样,都是一番说辞。 邵子钰看着那男子,「你说你和关氏有染,想必你们关系亲密的很,那我问你,关氏身上的胎记是长在左手臂还是右手臂上面?」 男子想了想,「左手臂。」 邵子钰眉宇一动,「你确定是左手臂。」 「不不是,是右手臂。」男子立马改口,邵子钰一拍案板,「到底是左手还是右手!」 「回大人的话,是右手,是右手!」男子急忙确定,额头已经冒了汗。 「关氏脖上有一颗黑痣,长在左边还是右边。」邵子钰又问他。 这回这男子回答的快了,「大人,是长在右边的。」 邵子钰看坐在那记口供的主簿,「可都记下来了。」主簿点点头,邵子钰直接给了这男子定案,「一派胡言,污蔑良家妇人与自己有染,毁坏别人名声,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男人的在外被打板子的求饶声传进来,吓坏了乐家长子和乐夫人。 邵子钰看年纪尚轻,风韵犹存的乐夫人,「你是乐老爷填房。」 「是……」乐夫人点点头。 「你说你儿媳妇和别人有染,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乐家次子的,你可还有别的证据。」证据都拖出去正在外面打的快昏过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别的证据,乐夫人想了想,「我看到她常常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和哪个男人,什么时候在哪里眉来眼去。」 「和外头那个。」乐夫人指了指外面,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那个男人的嚎叫声,「大人,大人我说实话,他们给了我三十两银子让我说和乐家媳妇有染的,我,我不知道她身上有胎记啊大人。」 乐夫人的脸色一下煞白。 「大人,我二弟的身子我最清楚,这几年下地都不容易,汤要不断,都是在床上伺候的,怎么可能有孩子。」乐家长子不服,「更何况是我二弟走了之后她才被诊出有身子,这孩子绝不可能是我们乐家的!」 邵子钰传了稳婆上来证实了这孩子是足月生的,往前推算日子,孩子是在乐家次子去世前就有了。 「你不是大夫,你也不是你二弟,你如何得知他不能有孩子,你又如何这么肯定这孩子不是你们乐家的。」邵子钰问的他哑口无言,坐在下面的何大人亦是湿了后背,他的运气怎么就这么背呢,几个县里谁没点这样那样的事,怎么就在他这里翻了船。 「大人,如今我二弟已经去了,您要这么说小民是无法反驳,可身为男人,什么样的身子能不能做什么,心里头会不清楚么!」即便是外头的人已经求饶翻供了,乐家长子依旧是梗着脖子不承认关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弟弟的。 人的嘴脸有时候就是这么难看,说到底为的是什么其实也看的很清楚,但事实不是你一口咬定就是这样了,凡是讲求证据,这个案子审了一下午,邵子钰找了许多证人。 过去给乐家次子一直在看病的大夫,乐家的邻里,和关氏相熟的人,只不过这些人证物证都放在这里了,这乐家长子还在那死撑。 本来这件案子审到这里应该结束了,乐家的家产一分为二,一半给乐家长子,一半给关氏和刚出生的孩子,至于这继母,跟着长子过日子,家产中她的一份随在长子那里。 这也是当初关氏来报案的初衷,把自己该拿的拿走,养大孩子,但似乎乐家长子并不认为这母子俩能得这么多,他是长子,家里家产理应他得到的多,这么多年给弟弟看病花的还不够么。 有时候一家人这个词在银子面前就是这么的不堪一击,邵子钰看着这乐家长子,再看这继母,招手让阿九把人带进来。 见到这老妪的时候乐夫人有些惊慌,乐家长子也有些愣,邵子钰看着乐家长子,「这是关乎礼法上的事,乐夫人,你可认得这是谁。」 「不……不认识。」乐夫人摇摇头,邵子钰看了一眼之前的供词,「乐夫人,你真的不认识她是谁么,把你介绍给乐老爷,让你顺利嫁入乐家做了填房的人,还需要本官提醒你是不是。」 乐夫人脸色微微发白,邵子钰继而看向乐大年,「这找人蒙骗你爹,应该是花了不少银两。」 第31章 乐大年的脸色跟着也苍白了下来,这些事邵子钰本来是不想说的,审理案子之前,他也答应了关氏,乐家如今就剩下乐家长子了,再犯了事判点刑,公公和她相公泉下有知都会伤心,有些事保留点面子,争取来她们母子两个该得的,别的她也不想要。 可这做娘的没有娘样子,当大哥的没有大哥样,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把家产拿到手,怎么把弟媳和侄子赶出去,邵子钰怎么能不教训一下他们。 乐夫人原来是这荣河县一个村子的寡妇,这去县里几回,正好碰到当时年轻气旺的乐大年,一来二去,这就勾搭上了,常往村子里跑也不是办法,乐大年就想出了个办法,找了个老妪去乐老爷前边保媒,把这乐夫人说的是天花乱坠,又说该有个老来伴,乐老爷娶了乐夫人做填房,其实就是给自己儿子提供了方便。 乐大年也是因此这么多年未娶,和自己继母勾搭上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了,这脸可就丢到北了,两个人在这荣河县里也过不下去。 所以当邵子钰让人把老妪带上来说着这几句话后,乐大年和这乐夫人都不再说话了。 这是关氏为乐家考虑的意愿,最终还不是死去的老人家脸上蒙羞,邵子钰见他们如此,即刻就把案子给结了,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出去的时候,这乐大年的脸色还没有恢复,眼底带着些惧怕,这种事让知府大人知道了,他知道了还没有直接说破,就像是被人拿捏了一个大把柄,今后做什么事都会担惊受怕。 这边的关氏,案子了结对邵子钰千恩万谢之后,邵子钰派人送她回了荣河县。 这件事上,还有一个人也蒙羞了,那就是荣河的知县何大人。 全程听下来,何大人越发的无地自容,他当时会那么判案子,肯定是收了一定的好处的,但邵子钰之后并没有追究他这个事。 邵子钰是不想去追究,这各县中哪个没收点银子办事的,他怎么可能禁止的了这种已经形成了的恶风,他能做的,就是在他出任的这三年里,让他们自觉地收敛一些。 一天后送关氏回去的阿九回来了,县衙那边把最后如何分着家产的事也监督完毕,关氏分了一间铺子和大部分的银两离开乐家另外住去了,乐家的宅子和其余两件铺子就都留给了乐家长子,而将来还会不会有什么关于继母和继子之间的闲言碎语传出来,那已经不是谁能保证的事儿了…… 这件事过去后,入了夏的彭城格外的安静,七月到九月,衙门里是半点事儿都没出,兴许是荣河县的案子对他们起了警示作用了,各县处理事情也都是小心翼翼。 九月的彭城白天依旧是热的没法出门去,到了夜里稍微凉快一些,很快就是秋收的季节,九月中一过,百姓们开始忙碌了起来。 邵子钰外出巡查了一趟,三四月的雨水冲垮了不少庄稼,今年的收成肯定是要减半了,不过及早拨了银子下来,下半年也不会过的辛苦。 邵子钰走了几个村子深知治标不治本这个道理,河堤是护住了,河道冲不垮,但雨水一多,庄稼要淹死的还是会被淹死,大雨时候庄稼田里的水很难往外排。 林清苒得知后随口提了一句怎么不在农田里修河渠,邵子钰举一反三就想出办法来了,村子里有河道湖泊的,这件事解决起来就更方便,主要还关系到排水的工具,防止排水时候淤泥堵塞,也是尝试过好几回,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有了定论。 而也就是在邵子钰忙着想办法的时候,他没怎么报希望,去年十月就离开了彭城的酒老七,忽然托人给他送回来了一封信。 酒老七算是个守信用的人,带着乐娘和邵子钰给他的银两,去找失踪多年的愁老三去了,当年他们分开也是因为意见不合起了点内讧,愁老三能去的地方酒老七都去找了,终于在一个月多月前有了消息。 不过人是找到了,情况不甚乐观,愁老三当年受过伤,没看好,积累成了旧疾,十几年过去,这身体是每况愈下,几年前还中风过,酒老七找到他的时候,除了意识还清醒之外,话也说不全,握个手都抖个不停,没办法长途跋涉带回到彭城来见邵子钰。 信中写着,酒老七也问起过当年劫案的事,愁老三的表现挺激动的,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如果真的要问什么,得邵子钰亲自跑这一趟了。 酒老七呆的地方从彭城过去得半个多月,当年的劫案活下来的人没几个了,凡是能有点蛛丝马迹邵子钰都不会放过,这一趟他肯定得去。 回了知府邵子钰把信给林清苒看了一遍,林清苒知道拦不住他,把涵哥儿这样留在家中这么久林清苒也不放心,于是给邵子钰收拾了衣物,让他带十一或者阿九一起过去,嘱咐他,「来去路也不少,中途该休息的还是要休息,不要忙着赶路就不顾及自己身子了。」 邵子钰摸了摸她的脸,「我会照顾好自己,很快回来的。」 涵哥儿一听爹好出去好久,蹬蹬的过来抱着他的腿撒娇,邵子钰把他举起来放在坐榻上认真教导他,「爹有事情出去,你是小男子汉,要保护好你娘,知道不。」 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没这意思,涵哥儿答应的很快,「知道!」 邵子钰亲了亲他的脸,又亲了亲林清苒,「我去一趟衙门交代些事情。」 尽管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太急,可邵子钰心中还是忍不住急切,林清苒理解他这样的情绪,因为她和他一样,对酒老七的信充满了期望。 邵子钰回了一趟衙门交代了事情,留下稳重些的阿九,带着十一出发前去酒老七所在的地方…… 半个月之后邵子钰到了那村子,有些偏远,距离镇上有不少路。 和村民打听了愁老三所住的地方,那是建在靠山脚的一座小农舍,刚到那门口就遇到了出来的酒老七。 也没多说什么客套话,酒老七带着邵子钰进了舍内,愁老三靠在床上,身形瘦弱,看到有人进来了,嘴角微抽,牵强的扯出一抹笑来。 第32章 「三哥的媳妇带着女儿回娘家去住一段日子了。」酒老七在一旁解释后对愁老三说道,「三哥,这就是当年劫案时那个邵大人的独子,他现在是彭城知府,老五他们,就是被他抓的。」 愁老三点了点头,酒老七坐了下来,「邵大人,你有什么就问吧。」 邵子钰看他,「愁老三,当年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愁老三缓缓点点头,张嘴,措辞模糊不清,只听见一个记字。 「酒老七告诉我,当年是替天岛上的二当家回来之后告诉你们要打劫朝廷分派的赈灾银两,朝廷运送赈灾银两的路线只有负责这些事的人知道,通常还会打出两路幌子掩人耳目,你们又是如何得知哪一条是真的。」 愁老三想了想,张口发声,很是吃力,酒老七拿来了纸笔,愁老三颤抖着手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字,邵子钰看他,「你是说延州?」 愁老三点点头,酒老七替他解释道,「三哥的意思是,当时二哥是从延州回来的,应该是从延州得到这消息。」 延州和彭城不过五六日的路程,并不算远。 「延州一直是军队驻扎点之一,当年你们应该不会接近延州才对。」官兵和强盗永远都不能靠太近,更何况是延州那个地方,周边更不可能有什么贼窝。 「这也是我当时一直奇怪的。」酒老七凭借着印象道,「二哥去一趟延州回来就找了这么一大票,不知道他是向谁要来的消息。」 愁老三颤抖着手又写了个三下来。 邵子钰不明所以,愁老三有些急了,又在那个三上面画了圈圈,旁边写了一和二,然后指了指自己,指了指那个三字,又指了指酒老七,在那写下一个七字。 酒老七糊涂了,「三哥,你指着咱们自己干什么,咱们又不在延州。」 邵子钰看着那个三,又见他指着自己,试探问,「你是想说,这个人在延州城排行老三?」 愁老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对了一半,并不全对。 邵子钰又看前面的一和二,十几年前的延州,最盛行的是什么,邵子钰见他一直点着那个三子,脱口而出,「你是说,这个人是延州的三把手。」 愁老三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 十几年前延州没现在这么太平,延州驻扎的都是多年前打过仗立过战功的人,上战场杀过敌人,这些人血性很足,也容易惹是生非,各营之间说是切磋,实际是常常打架。 那个时候延州有四把手,陆将军当年还是二把手,愁老三口中的三把手,是如今朝中威高不低的内大臣雷竞。 和陆将军一样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靠着军功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这些人就养成了一股狠劲,雷竞做事和他的名字一样,雷厉风行,手段强硬。 「以雷大人的脾气,遇到劫匪,肯定是杀之而后快的。」邵子钰凭借印象说道,「你们的二当家是如何从他口中得来这消息。」 愁老三摇摇头,眼神却很坚定,指了指那个三字,他非常肯定,当时二哥就是从这延州的三把手这里得来的消息。 尽管不相信雷竞会和一个劫匪说这些,但能够如此精确的掌握赈灾银两运送的路线,还知道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出现,消息的来源方不仅仅是朝廷中人,还应该对这件事了解的很清楚,而有权利知道这些的,官位也不会低。 「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点东西,如果是延州来的消息,当时二哥和我们说了这个事后大哥就安排人手去了,二哥之后又离开了两趟,每次都能带来相关的消息,现在想想应该是去延州了,我们去山谷部署前几天,二哥还收到过飞鸽传书,之后我们确认了最终的埋伏时间。」 邵子钰听着,眉头紧锁,中间缺了什么呢,愁老三说的这些,就算是千真万切,邵子钰也要给雷竞想一个理由,一个这么做的理由。 雷竞给了替天岛这么一个线索,让他们知道有这样一大票的银子要经过彭城,并且不是要吞并这些银子而就是把银子拱手给劫匪,让他们有机会去抢,这已经是个十足奇怪的点了,再者,他明知运送赈灾银两的是邵侯爷的儿子,有什么理由让他把这件事走漏出去,让爹和娘陷入性命之忧。 说起来这雷竞和邵家应该算是比较熟的,雷竞是顾老将军一手培养起来的,他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离不开顾老将军的提拔,顾老将军独女嫁入邵家,这一层关系应当是跟紧密才是。 邵子钰猛然一怔,脑海中闪过和清苒一起看过的祖父写的信,回想起他们两个猜测过的话,最终停下来的,就剩下顾老将军四个字。 祖父有心想让爹继承邵侯府爵位的话,即便是没有讲出来,行为上已经有所体现了,而大伯是邵家的长子,是顾老将军的亲外孙,且看当年顾老将军求先帝给太夫人正以妻名,他们对这爵位有多重视,也是昭然。 想到此,邵子钰忽然有些迷茫,就因为祖父和顾老将军的所望不一样,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么,这件事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爹和娘都死了,爹对邵家的承爵一点希望都没了。 邵子钰不想相信,可他的面前,除了这样的推测外,没有第二种选择让他去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劫案是个谜,谜背后却是一个并不相干的人,而这个不相干的人能够牵扯出来的,却是和邵家有着极大牵扯的顾老将军。 一路过来他和清苒都是猜测,在祖父的手记中,在祖母的手记中,一条一条线索往下找,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可能性了,他却有些不敢相信。 顾老将军死了,雷竞却还活着,愁老三没有欺瞒自己,那么这件事,在雷竞这里应该是有最大的突破才是。 邵子钰收敛起神色,浮躁的心再度平静了下来,他要知道真相,他要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全部事实…… 第33章 愁老三说了所有他知道的,酒老七送他出去,「邵大人,我们把知道的都告诉您了,之后的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那也说不准。」邵子钰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这里不适合养病,大夫来去也不方便,你们可以搬回彭城,替天岛事情了解,没有人会认出你们。」 酒老七不想要这银子,但也清楚要让三哥的身子好起来,不能在留在村子里了,但回彭城绝不是一个好选择,都在邵大人眼皮子底下了,可当初他这么信誓旦旦的答应了能帮的会帮,酒老七这时候纠结了,自己怎么就这么重信义呢! 「得!」酒老七拿过那银票,瞪着邵子钰说道,「葛老子欠你这小子的。」 邵子钰看他骂骂咧咧的样子,脸上泛了些笑意,「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 酒老七收了银票满脸的不爽快,催着邵子钰赶紧走,「你们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你这小子,就知道你没啥好心,你走吧,过些天我就带着三哥一家子回彭城。」 能安定下来当然是好事了,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颠沛流离着躲藏,吃不好睡不好,酒老七骂归骂,心里头还是明镜的很…… 邵子钰启程回彭城,这一趟来去花了一个月的功夫,回到了彭城已经是十月了,林清苒明显的感觉到邵子钰情绪上的低落,回家之后林清苒什么都没问,就让他好好休息,等着他自己告诉自己。 邵子钰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去了衙门,傍晚回来终于和林清苒说了这一趟去的收获。 比起他们当初自己的猜测和摸索,这次真的是算大收获了,可这收获,并不让人觉得愉快。 「看祖父祖母当年写的东西,我想顾老将军这个人,是要比雷大人更为心狠手辣的。」林清苒环抱着他的肩膀缓缓说道,「祖父当年已经娶了祖母,让顾老将军设计把太夫人娶进门,一个舍得委屈女儿以这样的方式嫁给别人的爹,他绝不是什么慈善的人。」 而这样一个不慈善的人,自然也能更加的心狠手辣,为自己的外孙顺利承爵铲除可能出现的阻碍。 「没有什么理由是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外孙去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邵子钰对这爵位二字已经厌恶透顶,就一个挂头名的东西,值得如此么。 邵子钰和林清苒实在是无法理解他们为何对这个如此执着。 「如果是要查延州的事,我想外祖父可以帮上点忙。」林清苒摸了摸他的脸,心疼道,「过去我们不知道,只凭借猜测,是不能告知他人,但现在有了确实的目的,十几年前的事情,单靠我们肯定做不了,不要拒绝。」 邵子钰拉住她的手,笑着安抚她,「不会的,你说的我听。」 夫妻二人要去共同承担一件事情,两个才不会觉得累,其中一方也不会觉得被隔绝在外,林清苒很高兴他愿意相信自己,这件事告诉了外祖父后很快爹也会知道。 要把这件事完完全全说清楚,林清苒写了数张信纸,封好了之后派人送回洛都城,邵子钰这边也没闲着,派人打听了一下十六年前延州发生的一些事,只不过时间久远,打听来的多是当年在延州丰功伟绩多的将士事迹。 林清苒的信送到洛都城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底,入夜天已经黑了,半个时辰后,陆将军连夜赶去林府找女婿。 翁婿俩看着这信又是一遍,最终陆将军叹了一口气,「我说五儿嫁去邵家麻烦事儿多,这还真出现大麻烦了。」十几年前的事要被翻出来,那连带着四十几年前的事都要被拿出来说一说了。 雷竞现在朝中是什么地位,那比陆将军还要再说的上话一些,当年顾老将军去世,手底下的将军大部分都到雷竞手下去了,虽然现在雷竞和他一样回洛都城任职了,但要动他还真是不容易。 「岳父应该庆幸,这两个孩子还知道找我们帮忙。」林文锡看完信,没陆将军担心的这么多,他反而庆幸女儿写信给他,这要是他们两个人单枪匹马去查去找,那林文锡才担心了。 「说的也是!」陆将军笑了,「话又说回来,小五夫妻俩精的很,也不是会做傻事的人,那小子,以前跟在邵赢身边半句话都没有,笑一个都不肯,藏的够深的。」 听陆将军这么一说,林文锡也笑了,自己女儿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从他这里别的没学全,扮猪吃老虎的本事都给学去了,女婿也是这么个人,将来出去了,可不是让别人头疼的份。 翁婿俩轻松了几句,正事来了,林清苒写的信原原本本的看透彻了,了解了所有情况,陆将军这才说起邵侯爷当年在境北打仗的时候发生事情。 那个时候林文锡都还没出生呢,边境战事最多的时候,陆将军和邵侯爷都在境北,武将出生,虽然邵侯爷家世比陆将军要好,但两个人关系很不错,又经历过几次出生入死,这就更铁了。 他们当时都是顾老将军的部下,顾老将军也挺赏识他们。 当时顾老将军的独女前去境北住了半年,这一住就对邵侯爷上心了。 可当时邵侯爷根本没注意她,来境北前邵家就为他在洛都城订了亲,门当户对,邵侯爷也见过未来妻子几次,彼此还是有些好感的。 当时的陆将军是看出点什么苗头来了,哪家的大家闺秀没事老往军营里跑,找了还找总是找邵侯爷,但邵侯爷是说了亲的,人自己不在意,陆将军搀和什么,就看着呗。 后来邵侯爷回家成亲来了,新婚甜蜜蜜过了三月,顾老将军一道手令要他回去境北,说少不了他,要打仗。 「我当时看到邵赢回来境北都有些吃惊,成亲才几个月,这就回来了,还没把邵夫人一起带过来,别人都是起码半年才来的,这少了他一个又不是要输,何必要分开新婚夫妻呢。」陆将军哼了一声,「直到半年后那事一出我才明白,那根本就是顾老贼的一个计谋。」 第34章 以上司的命令要部下回去,不带亲眷家属,回去之后,自己的女儿还频频过去用各种理由借口探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邵赢这方面就是个楞子,他竟然没瞧出来他们的意思,后来顾老贼就使计,出了那档子事,邵赢把顾嫣然给轻薄了。」法子老套,喝醉了,醒过来这就衣衫不整的睡在了一块。 「别说邵赢了,我都给吓的不轻,这要负责的话,顾老贼的女儿给他做妾,他也承受不起。」在军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上报上去,邵侯爷直接就是被革职的命运,以后也别想再参军打仗,回到洛都城来更没有什么好差事,等于是废了。 当时顾老将军还想逼迫邵侯爷休妻娶自己女儿,邵侯爷后来缓过来了,觉得自己不可能会在大醉的情况下对顾嫣然做什么,觉得这是一个局,又听顾老将军这样说,直接丢下剑说要回洛都城,革职就革职。 「邵赢说革职也不会休了自己妻子娶顾嫣然,把顾老贼气的,那顾嫣然觉得受辱,第二天上吊自杀了,后来人救下来了,就一直在寻死觅活,说自己怎么能受这么大的侮辱,清白之身毁了不说,还要受邵赢这些话的刺激,不如死了算了。」 邵侯爷这反抗是很激烈,一直拖了长达两个月之久,顾嫣然有身孕了。 知道自己被顾老将军给坑了,邵侯爷憋屈的很,可顾嫣然都这样了,闹大了他被革职,邵家在洛都城也抬不起头做人,还有他那刚娶过门的妻子,一大家子人就跟着他丢脸。 在要娶顾嫣然做平妻的前一天晚上,邵侯爷写了一封长信给洛都城邵家的邵夫人,言明了这件事。 「人都娶了,这事知情的人都让顾老贼压下去了,知道的这么清楚的,除了他们自己大概就是我了,后来邵赢带着顾嫣然回洛都城,这顾嫣然还给邵夫人下跪过很多次,之后的事,坏就坏在邵赢把顾嫣然想的太简单了。」 陆将军长叹了一声,林文锡知道岳父说的是什么意思,简单的女子会配合自己父亲,把自己往心上人床上送,大醉酩酊的情况下还能把事儿给办了,简单的女子会忍辱负重,给家世身份比自己还要低一些的邵夫人几度下跪服软,把这姿态做到最低,使邵家都不能对她做什么,安安稳稳生下了长子。 最后还替邵侯爷生下了三个儿子,比邵侯爷和邵夫人活的都久,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邵侯府中两位夫人都不简单,后来那些年邵赢做的事,糊里糊涂,就没一件对的。」陆将军后来自己成亲生子,又不是邵家人,管人家这么多家事干什么,有时候纯当笑话来看的。 如今自己外孙女嫁进去了,陆将军这心里时不时在骂邵侯爷,老了还坑自己这么一把,这点糟心事还要扯上他一块。 「雷竞当年是顾老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人,顾老将军的吩咐,他不会不答应。」林文锡把这些事儿都串联起来,想通的很快,当年其实劫案发生的时候刑部审理也有过怀疑,但面前的证据就是如此,怀疑两个字能说明什么事实。 「如果小五心中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从雷竞这里查是没有错了。」说着陆将军还是心疼自己外孙女,「等这事儿查清楚了,就该让这两个孩子分家出来,爵位也不稀罕,搀和什么。」 林文锡摇摇头,「圣上咬着爵位,邵家现在分不了。」一旦分家,邵家这么一削弱,爵位肯定没着落。 「延州那边我去,也不能大动干戈的查,雷竞那人精明的很,上回那些劫匪余党抓回来的时候雷竞就说要告老还乡,肯定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林文锡点点头,两个人商量着这事,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等林清苒这边再收到爹和祖父的回信时,已经是十一月了,延州的事情外祖父会去查,洛都城这爹会看着,两个人的信中都千叮咛万嘱咐,小夫妻俩千万不要自己去查,老老实实呆在彭城。 如今已经外任两年,还有一年的时间就可以回洛都城,邵子钰要做的就是把这三年外任的功绩做得漂亮,去刑部没这么简单,要做到能查看当年卷宗的官职更不可能一蹴而就,陆将军和林文锡能做的都是暗中调查,正大光明的去刑部,还需要邵子钰自己的努力。 他们把该猜测的都猜测全了,这些猜测不能作为呈堂证供,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猜测全部佐证…… 一年的时间过的很快,当涵哥儿三岁的生辰过了之后,已经是十二月中。 彭城中新年将至,过了这个年,林清苒他们就要启程回洛都城了,三年任期满,等着年初新官到来,该交接的公务完成,就像是当初许大人交接给邵子钰一样。 知府中涵哥儿穿着新衣服蹬蹬地往主屋跑,胖嘟嘟的身子穿了厚的衣服更显圆润,迈脚进门先喊了一声娘,跑进厢房拿了个桃木剑,一下又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林清苒清点完余下的东西走到屋外,涵哥儿拿着桃木剑正在和痛痛玩,小狗两岁多,长了有涵哥儿膝盖高一点,白绒绒的身子十分可爱。 这狗还十分的聪明,涵哥儿一拿剑指着它,嘿一声刺过去,它就倒在地上装死。 「邵敬涵,过来。」林清苒喊他的本名,涵哥儿跑过来,玩的有些气喘,抬头看她,「娘,我们可以把痛痛也带回去吗?」 林清苒摸了摸他的头,「那以后谁照顾它。」 涵哥儿拍拍小胸脯,「我来照顾它。」 「那你自己记住说过的话,你会好好照顾好它。」林清苒捏了捏他的鼻子,涵哥儿点点头,「娘,那承志哥哥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涵哥儿的玩伴很少,在知府中就是袁婶的儿子袁承志偶尔陪他玩,一来二去,感情也不错,「不行,他要留在这里念书。」 「那念完书他会去吗?」涵哥儿继续问她。 「要是他念书念的好,以后就可以去。」林清苒一拍他的头,假装生气,「刚刚是谁从厢房里跑出来,把东西都弄完了不收拾。」 第35章 「我现在就去。」涵哥儿迈着小腿往主屋跑,痛痛就跟在后面跟着他跑过去,一路汪汪的叫…… 这边邵子钰从衙门里出来,直接去了酒老七住的地方,干干净净的小院子里住着五个人,从酒老七带着愁老三搬过来,也住了一年多了。 酒老七每每看到邵子钰都嫌弃,他也不怕这知府大人的威严,打心眼里觉得这就是个心机可沉的小子,见他又来了,啧了一声。 邵子钰也不介意他这么没礼数,「酒老七,看来这一回你是有机会去洛都城好好走走了。」 「我就知道,你来了准没好事!」酒老七一听要去洛都城,这眉宇间的嫌弃更重了,「你不是说在彭城呆好了,还去什么洛都城,老子没见过世面,去不了那里,腿会抖。」 邵子钰笑眯眯的看着他,「这彭城里没有好差事,你这么好的手艺可就废了。」酒老七瞥了他一眼,「老子没文化你也别蒙我,就我那点机关术,到了洛都城能干什么。」 「朝廷在民间设立了一个司局,里面尽是些奇能异士,像酒老七你这样熟知机关的,别人也有他的所长,朝廷每年都会拨一笔银子到这司局,等于是养着这群人。」邵子钰慢慢说道。 酒老七哼了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再说了,我以前是个匪,现在要我去官的地方谋生计,我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每年你能拿出一个精巧的机关术出来就行了,相信这点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那里熟知这个的可不止你一个人,你就不想与他们切磋?」 「嘿我说你小子!」酒老七站起来,对着邵子钰说不出话来了,这就是被人戳中内心想法的感觉,他平时喜欢鼓弄这些小机关,看邻居小孩子喜欢有时候也做几个送给他们,邵子钰这么一说,当下就把他这心给勾出来了,这样子拿他的喜好来做引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不用你来花银两,若是你怕去那里,在洛都城开间铺子也是能过活的,就是日子平淡了些,这是最后一件事了。」邵子钰要带着他们去洛都城,最后一步,还需要他们帮忙。 「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们去洛都城。」酒老七来彭城的时候是做了心理准备,以这小子的性子,肯定还有后招等着自己,可也没想到是要去洛都城。 「这一次你们可以真正的在洛都城定居下来,没有人会知道你们是谁,如今你的名字可是叫罗七。」 这激将法对酒老七来说最管用了,邵子钰回了洛都城,彭城这边对他们来说真正意义上的照应就没了,酒老七挥了挥手,「这事我得和他们商量一下。」 邵子钰点点头,「行,你们有三天时间可以考虑,之后就可以准备收拾东西,把这年过出了,跟着我们回洛都城去。」 「嘿我说你小子,你这么说能叫让我们考虑么。」考虑来考虑去,他们还没选择选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距离过年没几天,衙门里开始放休,知府中林清仍然把可以收拾的都收拾妥当,三年没回去了,如今这都有点归心似箭了。 邵子钰休息在家,这几天上门拜访的人不少,邵子钰任期满了,要回洛都城了,以后和这些官员是没多大交集了,可这不影响邵子钰回去后替别人美言几句不是。 等着最后一位官员送走,邵子钰正欲回后院去,观言在门口犹犹豫豫的站了一会,邵子钰看着他,观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忙走进来,笑看着邵子钰,「爷,我有个事要求您做主。」 邵子钰不说话,继续看着他,观言搓了搓手,酝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爷,您看我年纪也不小了,离开洛都城的时候我爹就催我了,让我早点成亲,就一直没把这事定下了,如今……如今我看夫人身边的司棋姑娘也还没说亲,爷,您就替我做这个主,跟夫人说说。」论说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他倒是不含糊了,也不拖泥带水,三两句说完。 「你看上司棋了。」邵子钰直接戳穿他。 观言脸一红,神情瞬间就扭捏起来了,「爷,这也不是看上看不上的事,这不是司棋姑娘刚刚好也是。」 「你若是就想成个亲,恐怕人家不会答应,你到底看上没?」邵子钰存心捉弄他,观言一怔,忙改了口,「看上了,爷,我看上司棋姑娘了,您可得替我做这个主啊。」 去了后院邵子钰把这件事和林清苒一说,林清苒爽快的答应了,「行,让观言回了洛都城赶紧准备选日子。」早就看出来这俩人有些眉目,亏的观言是个能忍的,林清苒笑道,「他要再不和你开这个口,我怕司棋那丫头会过来和我说。」 过了一会司棋进来林清苒就把这件事和她说了,「观言托了大人过来说亲,我替你应下了,这亲事,你自己愿不愿意?」 平日里牙尖嘴利的,这时候半句反驳都没有,可瞧见这丫头脸红都快到脖子根了,司棋放下盘子,「但凭小姐做主。」 这就是愿意了,嘴厉的对上话唠,也是成对。 林清苒的四个丫鬟年纪都不小了,司琴去年的时候说给了一起从洛都城过来的一个年轻管事,司画和司书还小两岁,林清苒想着等回了洛都城再把她们的亲事定一定。 正和邵子钰说着有无合适的人选,涵哥儿知道爹回来了,忙跑进来,抓住邵子钰的手就要往外拉,「爹,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快来。」 「神神秘秘的,有什么是娘不能看的。」林清苒笑了,看他一副着遮遮掩掩的样子,吃味道,「就给你爹看了?」 涵哥儿把邵子钰拉到了门口,站着挺胸看林清苒,稚气道,「爹说了,这是男人的秘密。」 「你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林清苒笑眯眯的起来走过去,拉过他的手低头看他。 涵哥儿回头看了一眼邵子钰,「娘,这也是秘密,不能说。」 气的林清苒一拍他的额头,「白养你了!」继而瞪了邵子钰一眼,「去去去,你们说你们的秘密去。」 第36章 涵哥儿一看娘生气了,拉了拉邵子钰,自以为声音很轻,实际上林清苒都听见了,他这么和邵子钰轻声说道,「爹,我们给娘看别的,这样她就不生气了。」 呵,还知道拿别的东西搪塞她,这保密工作做的,林清苒看着他们父子俩,忽然特别想生一个女儿,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去,别在这碍眼。」把他们推出了屋子。 这天晚上,守在外面的司画一直隐隐听到屋子里姑爷好像在求小姐说什么似得,还持续了不少时间…… 大年三十,吃过了团圆饭,邵子钰特地带着妻儿去了一趟彭城最高的地方,白塔。 站在最高层往下看,能看到整个彭城。 林清苒小声警告涵哥儿不能大声喧哗,这白塔是佛门清净之地,让他们上来已经是破例了,如何都不能打搅佛祖清净。 到了时辰彭城的烟火肆起,在这里看的很清楚,邵子钰拦着她,涵哥儿站在爹娘中间,一家三口就这么站着看烟火。 「想家么。」邵子钰看了她一眼,三年来从没听她提起过想洛都城,想岳父岳母,想姐妹们,但邵子钰知道她其实心中一直都挂念着。 「不是很快就回去了么。」林清苒笑了笑,语气里一抹愉悦。 「是啊,很快就回家了。」邵子钰也笑了,涵哥儿抬头看爹和娘这神情,往他们身上靠了靠,非要他们拉着自己。 烟火渐渐消散,天空很快趋于黑暗,从白塔下来涵哥儿已经在趴在邵子钰身上睡着了,走了一段路出了寺庙,上香来的人潮这个时候也都是往外走,上了马车,林清苒也犯了些困意,靠在邵子钰的肩膀上,这一闭眼,还睡了一个小囫囵觉…… 元宵过后邵子钰就已经把衙门里的事情全部结束,一月底接任的官员到彭城,就像当初许大人接待他一样,旧习惯免不了,吃了几顿饭,邵子钰把衙门里的公务都交给了新官。 知府中也已经全部收拾妥当,二月初,邵子钰启程回洛都城。 走的还是两路,运送东西的一部分由十一带着马车回去,林清苒他们走水路回洛都城,包了两条船,酒老七也跟着他们上了另一艘船一起回洛都城。 离开的这天码头上送行的百姓很多,受过邵子钰恩惠的,受理过案子里,还有五子岛上的百姓,带了许多自己种的东西。 等船启程的时候,这甲板上堆满了地里刚摘的菜和好几只用草绳绑着的牲口。 涵哥儿好奇的看着歪在甲板上的鸡鸭鹅,后面的痛痛上前用爪子拨弄,鹅叫了一声,伸脖子过来要咬,痛痛飞快的往后窜了一下,伏地身子呜呜的叫着,准备再上前咬一口。 身后的奶娘过来把他带回屋子,林清苒吩咐把甲板上的东西都拿去厨房里,涵哥儿坐到坐榻上,抬头看着林清苒,小腿一晃一晃。 林清苒转头捏捏他的脸,「回了洛都城可没这么自由喽。」如今林清苒还没开始教他自习,只教过他怎么认图,回去之后该学的就要开始学起来,五六岁去书院,总不能一个字儿都不认识。 涵哥儿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捏着捏着,忽然冒出了一句,「娘,我想承志哥哥。」小家伙知道分别之后好久都见不到面了,心里头正伤感着呢。 林清苒莞尔,「中午吃炖蛋还是吃奶汤?」 涵哥儿立即抬头,回答的可快,「吃炖蛋!」刚刚的情绪是什么东西,吃才是王道…… 邵子钰在后面那艘船上,正和酒老七说着回洛都城之后需要他们做什么,愁老三坐在轮椅上,经过悉心调理,已经好很多,听了邵子钰说的,「写信的话,他会信么。」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到了洛都城你们先安定下来,其余的还需要部署。」一年多的时间里,陆将军在延州还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当年雷竞手下不少人都还留在延州,其中有忠于他的,也有对他有非议的,十几年前替天岛的二当家进出延州,和雷竞碰面的那几次,也是被人看到过的,只是别人不知道他是谁罢了。 「小子,见你也姓邵,这十几年前的案子,和你有什么关系。」酒老七不知道什么洛都城邵侯府,只知道都姓邵,那应该有点关系才对。 邵子钰淡淡道,「他们是我爹娘。」 酒老七一怔,继而没话了,其实他和愁老三,也算这小子的仇人了,虽然不是他们动手杀的人,可一样是替天岛上的劫匪,一样打劫了那一票。 半响,酒老七咬咬牙道,「行了,当是我酒老七欠你的,这条命本来也该是你收走的。」 邵子钰摇了摇头,「酒老七,我不需要你们来偿命,我爹娘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我只要个真相而已。」一个还原的,公诸于众的真相…… 离开三年,回去的心肯定有些急切,二月十八的下午终于到了洛都城的码头,邵家的马车好几辆停在那,就是来接他们的。 何氏看到林清苒下船,高兴的迎了上来,「昨天就派人等了,就怕你们早到了没接到。」说罢看向从奶娘怀里下来的涵哥儿,神情里有些惊喜,「这是涵哥儿吧,都长这么大了。」 「叫二奶奶。」林清苒摸摸涵哥儿的头,涵哥儿乖乖叫她,何氏欸了声,「快上车,咱们回去再说。」 林清苒跟着何氏回邵府,邵子钰要先回去复命,酒老七他们暂且就当是家仆跟着林清苒回邵家。 进了沉香院,这还和三年前一样没有变,田妈妈带着留下来的丫鬟婆子在沉香院门口迎着,瞧见夫人回来,尤其是看到涵哥儿,这都高兴的擦眼泪了。 「刚回来,先收拾收拾,好好休息,晚饭去前厅吃。」何氏也不多说,过几天有的是时间聊,这样一趟回来家里也是要洗尘,晚饭是全家人一块吃的。 何氏离开后,林清苒让李妈妈去给酒老七他们安排小院子住,这边司琴几个已经开始收拾了,马车运送的东西比他们早一步到,田妈妈已经收拾过一遍,也一直有人打理着,司琴她们这收拾就容易多了,很快就把主屋打理干净,让林清苒和涵哥儿先住进去。 第37章 涵哥儿拉着林清苒问,「娘,这是我家么。」 「对,这里就是我们家。」林清苒拉着他走到外面,带他在小花园里走了一圈,回来有些困了,也不认床,趴在床上呼呼的睡着了…… 天有些暗了邵子钰才回来,进了屋子换过一身衣服,「去过一趟翰林院见了岳父。」 「晚上再说,前厅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吧。」林清苒让奶娘把涵哥儿带过来,一家三口去了前厅,四哥他们也刚刚到。 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关氏拉着林清苒说了会话,看跟在邵子钰旁边的涵哥儿,笑道,「你把孩子养的很好。」 「就是养太好了,兰姐儿呢,这在彭城都没有个玩伴,这下回来可有哥哥姐姐了。」 正说着兰姐儿过来了,五岁多的孩子,如今瞧上去秀气多了,本来关氏和邵子铭也都不是什么壮的。 兰姐儿和关氏是一个脾气,看到涵哥儿,上前就拉起他的手,「我是你姐姐。」 涵哥儿下意识的找林清苒,一下子没缓过来,嘴巴嘟在那,娘不是只有他一个么,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姐姐了。 关氏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这啊是你大姐姐,等会还有你大哥哥二哥哥要来。」 涵哥儿更糊涂了,推开兰姐儿的手捱到林清苒身边,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娘。 林清苒笑了,「那是你四伯伯的女儿,快叫姐姐。」 涵哥儿这下才理清楚,有些害羞的去回拉兰姐儿的手,嫩嫩的叫了一声姐姐。 四房那的孩子说话还不全,四老夫人又护的紧,不舍得让别人多碰一下,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子,这是疼到骨子里了,兰姐儿还是喜欢这个弟弟,胖嘟嘟的很可爱。 小孩子混熟很快,涵哥儿过了一会就放开了,兰姐儿牵着他,「我带你去见二哥哥。」身后有奶娘跟着,林清苒就让他们去了。 关氏笑道,「这在家里,三嫂的孩子不常见面,她就是做最小的妹妹,如今看到涵哥儿,这姐姐架势就出来了。」 过了一会人齐了,太夫人顾氏也过来了,一大家子这才坐下来吃饭。 林清苒这边的女眷坐了一桌,几个孩子都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坐着,四房那的应哥儿还小,就由小金氏带着和她们坐一块。 一岁多的应哥儿很挑食,大约是惯的,坐在那一个人吃不开心,头一直往旁边小桌子上转,哥哥姐姐都在那,他也想去。 孙氏可心疼孙子不吃东西了,特地给他烧的清淡的汤,拿着勺子要喂他,「乖,来吃。」应哥儿啪一下就把她的手给拍开了,这汤撒了孙氏一手,对面的三老夫人吴氏快人快语道,「我说老四家的,这直接让奶娘喂就好了,你看你弄的满手汤,孩子喜欢去那玩,就让他去和哥哥姐姐一起。」 这真是有比较才有差别,林清苒看应哥儿这小身板,她记得涵哥儿一岁多的时候起码再胖一圈,看到什么吃什么,她根本是来不及喂的,可看应哥儿也不算瘦弱,林清苒朝着小桌子那看了一眼,兰姐儿忙着关心弟弟,涵哥儿呢,忙着吃。 林清苒默默的收回了视线,再看应哥儿,已经是快哭了。 坐上座的顾氏开了口,「带过去和他们一块坐着吃,奶娘喂有什么不放心的。」 孙氏不放心啊,但是婆婆都开口了,孙氏也就只能点头,小金氏松了一口气,让奶娘把孩子带过去,坐在涵哥儿旁边,涵哥儿瞥了一眼比自己小了个尺寸的弟弟,低头看自己碗里的丸子,犹豫了一下,拿起勺子捞起来放到应哥儿面前的碗里,咧嘴笑着,「吃。」 应哥儿自觉的张开嘴,要人喂,一旁的奶娘把丸子夹了对半,喂到他口中,这就不闹了,乖乖吃了起来。 吴氏也瞧见了小桌子上的情景,笑着对孙氏说道,「四弟妹,你看这样多好,咱们也能安安心心的吃饭。」 孙氏讪讪点头,「小五家的把孩子养的可真好。」 林清苒笑了笑,「他爱吃。」 那边的桌子上,邵大老爷问起了邵子钰回来之后的去向,「外任三年回来,这功绩做的不错,圣上都夸过你了,我看之后在吏部倒是不错,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刑部。」见众人看向自己,邵子钰淡淡回道,「还要科考。」这科考还是陆将军给外孙女婿给争取来的,要想今后的官路没有阻碍,这一趟肯定要走。 「你想去刑部?」邵大老爷还觉得自己没听清楚,「怎么会想去刑部。」一桌子的人听着都很诧异,四老爷端着酒杯子说道,「子钰,你不能因为在彭城破了个劫匪的案子,把这余党给抓捕归案了就要去刑部,那地儿不适合你。」 「是啊,小五,你怎么会想去那。」三老爷也问了。 「我觉得查案挺有趣的。」邵子钰看着众人,嘴角扬起一抹笑,说的十分随意。 在刑部的官员多是从下审查案件往上走的,而一般的世家子弟很少去那里,六部之中,刑部的差事算是比较辛苦,经常得往外跑。 邵家大老爷看他笑的如此,「小五,你只是觉得查案有趣才想去刑部的么。」 邵子钰眉宇微动,「是啊。」 「大伯知道,你去彭城的原因也是为了你爹和你娘。」邵家大爷叹了一声,「我们也劝不住你,当年的劫案你又抓获了那些劫匪余党,大伯想知道,你是不是自己在查当年的事。」 「能查清楚自然是好的了。」邵子钰点点头,继而又说道,「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我有怀疑,这些劫匪也都已经处决。」 似乎是对邵子钰这样的话比较满意,邵大老爷欣慰的看着他,「大伯知道这些事你一直记得,不过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 邵子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微低着头,「大伯说的是。」 第38章 一顿晚饭下来,问的多是邵子钰以后的去向,知道他想去刑部,邵家二老爷没有反对,邵家大老爷劝阻了几句,但他们都没有权利替邵子钰做这个主。 吃过了饭回到沉香院,一天舟车劳顿,涵哥儿早早的睡了,沐浴过后林清苒也有些累,靠在他怀里,「后来大伯母她们知道说你想去刑部,还让我劝着你。」 「不必理会她们。」邵子钰拨了下她的头发,「明日上朝,我便会和圣上请奏。」 「查案子固然要紧,也不能操之过急。」林清苒翻了个身趴在他的身上。 这几年一直都是林清苒配合他的步调,邵子钰也清楚,捏了捏她的鼻子,「不急,过几天先陪你去一趟林家,就任也没有这么快。」 第二天邵子钰上朝去了,林清苒派人在外面找了一处宅子,院子不大,给酒老七他们住着刚刚好,得知他们回来,邵府里到沉香院来坐的人就不少,头几天就忙着接待。 回来的第三天,邵子钰去刑部就任的批文正式下来了,刑部副令史,十天之后去到任,如今已经二月底,三月初邵子钰还要准备参加童试,事情全挤在这月底了,林清苒就把回林家的日子往后推了几天,等邵子钰童试之后。 林清苒自己要忙的事情也不少,光是这三年来几间铺子的账都够她花几天看的,夫妻俩各做各的,也不矫情什么,忙过这二月底。 相对于爹娘的忙碌,涵哥儿可幸福多了。 林清苒带着他去太夫人那请安,叫一声太奶奶,顾氏那赏了个大红包,从大房下来到四房这边,收获不小。 又认识了哥哥姐姐们,涵哥儿的生活别提多滋润了,兰姐儿来沉香院找他,给他带吃的,带玩的,涵哥儿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很脆声。 到了晚上涵哥儿还不忘记和林清苒细数姐姐的好,姐姐给他吃的,姐姐带他玩,姐姐还会陪他说话。 林清苒摸摸他的头,彭城的时候可把他一个人闷坏了。 「娘,今天我和兰姐姐还碰到弟弟了。」涵哥儿仰头说道,「弟弟不和我们一起玩,他还哭了。」 「为什么不和你们一起玩。」林清苒让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好好说,涵哥儿想了想,「弟弟的奶娘不让他和我们一起玩。」 这么听林清苒大概是明白了,四伯母对这个孙子的宝贝程度超乎想象,走路怕磕着,抱在手中害怕摔着,能含在嘴里她也含了。 「弟弟哭的很伤心。」涵哥儿很费解,「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玩呢。」 「应哥儿他还小。」林清苒只能这么告诉他,「他需要人照顾,所以不能和你们一起玩。」 涵哥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最后是一脸的可惜,「弟弟真可怜。」 林清苒被他这一腔的悲悯感逗乐了,捏捏他的脸,伸手在他后衣襟内摸了一下,玩了一下午都出汗了,吩咐奶娘带他去洗澡,看完最后一点账本,林清苒去了书房。 邵子钰正在看书。 林清苒端了些茶点进去给他吃,邵子钰拉她坐下,一手拉着她,一手拿书,继续看。 林清苒只能腾出余下的手拿糕点喂他,瞥了一眼他看的书,揶揄道,「怎么,你还打算考个前几出来。」 「那也不足为奇。」邵子钰顶着这年纪去参加童试,其中大部分的都是十几岁从书院里出来的,就算是过了,他也不能落的太后。 林清苒笑话他孩子气,和一群年纪小的较什么真,邵子钰却已经在筹谋明年秋试时候的发挥。 见他用心,林清苒自己挑了一本书,安静的陪着他看了一会。 窗外的夜深,月牙勾在天空,显着一抹皎洁,邵子钰放下书,一旁的林清苒已经靠在软榻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本游记。 邵子钰走到她身边坐下,福低身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林清苒醒来,睁着惺忪的双眼,「你看完了?」 邵子钰点点头拉她起来,两个人走出书房,院子里漆黑一片,这走廊里的灯暗暗的照着,邵子钰一手搭在她的腰间,轻轻的环抱着她往前走,说着什么,伴有林清苒的轻笑声…… 三月中,邵子钰已经去刑部到任,童试也结束了,休沐之日,林清苒收拾了东西,带着涵哥儿回林府,这一趟他们商量了住几天再回来。 到了林府,还没聊上几句,收到过林清苒书信的二姐林清妍带着小儿子也到了林府,过了半个时辰,大姐和三姐四姐都过来了。 「你看你多大的面子。」林清妍揶揄她,「小六小七指不定过会也到了,就为了你这一趟回来,还让我们多等了一个月。」 林清苒还不得赶紧求饶,「好姐姐,多亏了你,改日我去金府给你登门道歉。」 林清妍掐了她一下,笑骂道,「行啊,你记得给我带了厚礼来,不够厚的我可不待见你。」 这边大姐她们都笑开了,屋外孩子多,比屋子里还要热闹。 涵哥儿还不算是最小的,林清苒离开这三年,三姐林清璇又生了个儿子,如今两岁不到,走路还有些蹒跚,需要姐姐牵着,但看到涵哥儿,也是跟在屁股后面糯糯的叫着哥哥,玩的很开心。 傍晚的时候大郎和二郎跟着林文锡回来了,明年两兄弟是要一块参加秋试,这还比当初林文锡参加秋试晚了两年,也是顶着不小的压力,前有聪明的爹,各个姐夫又都很出色,中了举对他们来说并不稀奇,还得看来年殿试是什么名次呢。 两个人站到林清苒面前,她已经比他们矮了不少,三年不见,更是沉稳,比起小时候见到林清苒就跑着往她身上扑,如今两个人在她面前可老实多了。 只不过一等林文锡离开,这就原形毕露了。 二郎即刻坐到林清苒旁边,「五姐,咱家就你去过最远的了,又去过延州,还去了彭城三年。」 第39章 「怎么,你也想去。」林清苒好笑的看着他,「我听二姐说去年你想跟着外祖父一起去延州,爹没答应,你就偷偷上了马车去,在城门口让爹给逮回来了。」 林云昊神情一讪,抬头看向对面的林清妍,神情里有些懊恼,「二姐,不是说好了不说的么,怎么五姐一回来你就说了。」 林清妍过来就给他后脑勺拍了一下,「你还知道不好意思,藏在后箱子里的时候你怎么没觉得不好意思。」 「那还不是爹不让我跟着外祖父去,我还想考武官呢。」林云昊捂着后脑勺喊冤道,「这爹都不答应。」 「就你这性子,爹怎么放心你考武官。」一旁的大姐直言道,说完,屋子里的人都笑了,三姐林清璇点点头,「是啊,你还是乖乖留在洛都城里,过两年都是要说亲的人了,这性子怎么还这么浮躁。」 家中姐姐多小时候挺幸福的,长大了可就不觉得,不管去哪,都有人拿他们和姐夫们作比较,他们的姐夫还不止一个,有足足七个呢。 「我才不要成亲。」林云昊摇头,小声嘀咕,「家里的女人还不够多么。」 刚说完,这耳朵就让二姐给拎起来了,「臭小子,你说什么呢你!」 「二姐,我知道错了二姐,你松开。」林云昊赶紧求饶,屋子里又乐成了一片,几个孩子跑进来在门口张望,看到这情形,也傻呵呵的跟着笑…… 下午的时候小六小七也来了,小六怀着身孕,见到林清苒高兴还不敢扑,这已经成亲的小七看到她可没顾忌这些,满屋子的人,也不害臊,直接跑过来就抱住林清苒,跟个孩子似的撒娇,「五姐,我好想你。」 「哟,这都嫁人了,怎么还是想我呢。」林清苒捏了捏她的脸,林清悦哼了一声,脸颊一红,「谁要想他。」 身后林清妍揶揄她,「欸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想谁?」 「二姐!」林清悦一跺脚,不乐意了,「你怎么就知道取笑我呢。」 「我哪敢取笑你呢,咱家就你最有出息了,相公都是自己选的。」林清苒离开三年,林清悦可没少做荒唐事,最荒唐的一件事,就是用个瓶子砸了个相公回来,当时没把陆氏给气晕过去。 林清悦嘴角微翘,就把她这话当成是夸奖了,神情里一抹骄傲,「那可不。」 出嫁的女儿都带着丈夫孩子回来了,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好不热闹,林文锡还派人带了烟火回来,入夜之后这林府上空绽放的绚烂。 也就在此时,同是夜幕之下的雷府可没这么热闹了,雷竞呆在书房内,开着窗,没有点烛火,就是月光透露进窗内映衬着,他的右手紧紧的拽着一封信,脸色阴沉。 雷竞坐在那很久,久到夜更深,外面只剩下了轻微的虫鸣声,搁在桌子上的手松开,那信纸落在了桌子上,像是经历过一个世纪的沧桑,雷竞脸上的神情变的无比复杂。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雷竞忽然起身,从一旁拿过信纸,飞快的写下了一封信,继而开口,声音微哑,「来人呐。」 匆匆入内,匆匆离开,雷竞走到院子里,望过去就是漆黑一片,他的视线在半空中的明月,十六年前还是十七年前,年纪大了,他也有些记不得了。 院子里出现几抹黑影,雷竞肃了神色,冷冷吩咐,「召集人手,三十天后,洛都城外各道埋伏。」 林清苒在林府住了六天,休沐之日,邵子钰来接她们娘俩回去,陆氏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走远,回头看这府邸,叹了一声,「又空了。」一年到头热闹过这么几回。 林文锡挽起她的手,「等大郎二郎成亲,这又会热闹。」 「他们啊。」陆氏笑了,语气里一抹无奈,「到时候别搅的鸡犬不宁就行了。」 「那咱们就去闺女家住,一个住一月,轮过来,大半年就过去了。」林文锡逗着,陆氏拍了他一下,笑斥道,「亏你想得出来。」 见妻子笑开怀了,林文锡脸上也浮起一抹笑,到了什么时候是自己年纪大了的象征呢,总是回忆过去,口中是不是挂着当年这样的字眼,林文锡牵着她回了落樱院,「我也没相茬,小五那你是可以常常去。」 说起来七个女儿,大丫头二丫头是做姐姐的,本该担心的最少,可这么久以来,让他们夫妻俩操心最多的是长女,操心最少的反而是五丫头,可嫁的最坎坷的也是她,邵家看上去家大业大,但却繁杂的很。 陆氏的想法和陆将军的是一样,她看林文锡问,「什么时候能让两个孩子分家出来,这还不如分出来住,子钰那孩子如今也在刑部,在外日子过的也舒坦自在。」 林文锡坐下来,「这些事,还真不是别人家能插手的,包括咱们,小五夫妻在邵府也没受欺负,邵家上下对小辈们还是不错的,哪天真要分家,那也是等这爵位的事落定了,邵太夫人去世。」一个大的家族不会随随便便就这么分家了,分家意味削弱势力,眼下这样更不可能分。 这些陆氏怎么会不明白呢,就是心里头替这两个孩子担心…… 四月初的时候,回来一个多月了,林清苒这才真正的闲下来,该走的该拜访的都去了,沉香院也接待了不少来客。 林清苒和四嫂余氏走的近一些,余氏常常带着兰姐儿过来坐坐,这三房那也不用她忙,有二嫂在,她有时候比林清苒还要清闲。 生过了兰姐儿之后余氏一直没能顺利的怀上第二个孩子,也吃过不少药,看了不少大夫,可这孩子就不来。 余氏和林清苒说起这事倒也看的开,「要真只有兰姐儿一个孩子,那我也就安安心心把她养大,嫁个好人家。」 余氏说完,看了林清苒笑了笑,「我也不需要你来安慰几句,就是说出来痛快些罢了。」兰姐儿拉着涵哥儿走到屋子里,余氏摸了摸她的头,嘱咐她不要带着弟弟跑太急,两个人手牵手又出去了。 第40章 「四嫂,四哥常常往外跑,几个妾室都没能有身孕,这也不是你的问题。」林清苒想了想说道,同房次数少了,这几率不就也低了,她生了涵哥儿三年过去如今不也没怀上么。 余氏脸上露出一抹古怪,随即轻哼了声,「谁说她们没怀上,可都赶着架来,藏着掖着生怕我知道,可还是没留住。」 也就是两年前,邵子铭的一个妾室有了身孕,也是怕只生过一个女儿的余氏下手,藏着掖着两个多月都没报,余氏心里头清楚的很,但你不说,她就装作不知道,吃照样,住照样。 有了身孕吃的方面忌讳很多,大厨房那不吩咐,谁知道你有没有身孕要不要避开有些不能吃的,这不,刚刚三个月出头,孩子就掉了。 「她不说,自己忌讳不全,我这何必替她操那份子心。」余氏冷哼…… 聊了半个时辰多,余氏带着兰姐儿回去了,涵哥儿难得玩累,趴在小枕头上,歪着头看着林清苒,忽然喊了她一声,「娘。」 林清苒转头看他,涵哥儿忙躲回去,闷头在小枕头里,哧哧的笑,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林清苒被他这样给逗乐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屁股,涵哥儿肉滚滚的翻身,又叫了她一声,「娘。」 「干什么。」林清苒拍他的额头,涵哥儿大声道,「娘,我想要个妹妹!」 林清苒一怔,涵哥儿觉得自己说的对极了,趴到她腿上,蹬了下腿,「娘,我想要个妹妹。」 「你为什么想要个妹妹。」这还是第一回听到他说起来。 「兰姐姐说她想要个弟弟,那我是弟弟,我想要个妹妹。」林清苒抬头看奶娘杨妈妈,杨妈妈点点头,「大小姐是这么说过。」 这兰姐儿才五岁,林清苒轻叹了一声,「怕是听到三伯母和四嫂说了什么,否则她怎么会说想要个弟弟。」 涵哥儿可没想这么多,缠着林清苒说想要一个妹妹,和林清苒说还不算,之后的几天里,嘴巴里就念叨着,我有个妹妹,我想要有个妹妹。 林清苒真被他念叨怕了,以前忘性这么大,一件事没能记得半天的,怎么这次能说好几天。 父子俩也是一个德行,邵子钰一听儿子这么念,回头就和林清苒说,娘子,咱们就如了儿子的心愿吧。 结果到了四月中,林清苒的月事真的迟了…… 大夫诊脉过后确认了这件事,林清苒反倒是哭笑不得,涵哥儿走进屋子里不知道大夫是来干什么的,一下要趴到林清苒身上,打算再说一句,他想要一个妹妹。 一旁的司琴拦住了他,「少爷,现在不能这样扑了。」 涵哥儿抬头看她,不明所以,一旁司棋眯眯笑着,「少爷,你要做哥哥了。」 这回涵哥儿转的快了,扭头看林清苒,「娘,我要有个妹妹。」 「好好好,是妹妹,是妹妹。」林清苒被他一直念的烦了,不管儿子女儿,先如了他的愿再说,涵哥儿高兴了,「我要去找兰姐姐。」 司琴又把他拉了回来,林清苒拉住他严肃道,「现在谁也不能说,知不知道。」 「为什么啊。」看儿子一脸不解的样子,林清苒摸摸他的头,「因为现在她还小,不喜欢让别人知道,所以你做哥哥的,要保护她,要保密。」 涵哥儿伸手做了个嘘的姿势,林清苒点点头,「对,除了爹和娘之外,别人都不能说。」 涵哥儿懵懵懂懂点头,忽然这神情有些纠结,「娘,那你把妹妹藏哪里了。」 林清苒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温柔道,「妹妹还太弱小,所以她要在娘的肚子里呆十个月,十个月之后她就会出来和你见面了,你小时候也是这样长大的。」 涵哥儿看了看自己的小肉身子,再看看林清苒的肚子,这会表情更纠结了,他这么大个身板,是怎么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呢。 「我们涵哥儿啊一开始也是这么大,慢慢慢慢的在娘肚子里长大,到了这么大的时候,你就出生了。」林清苒用手势做给他看,从小到大,而后捏捏他的脸,「将来,你会长的和你爹一样大。」 涵哥儿这下明白了,看着林清苒的肚子小声说道,「乖乖,妹妹你慢慢长大,我不急。」末了还用手轻轻摸了摸林清苒的小腹。 这厢,再度怀有身孕的情绪才慢慢的纷涌上来…… 入夜之后邵子钰还没回来,只派了人传消息回来,让她不要准备晚饭,也不必等夜,林清苒想起他前些天提过的事情,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而在洛都城郊外的一片树林里,此时即将上演一场变剧。 林子里显得静谧,偶尔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声,月光把树林空地上的一个亭子照的明亮,亭子里站着一个人,负手在背后,神情瞧不仔细,好像在等什么。 一会过去,远远的有车轱辘声传来,那一端,一个人推着轮椅朝着这边走来,轮椅上也坐着一个人。 仅有这样的声音,四周显现出几分诡异,酒老七推着轮椅到了亭子前,三个人对望,最终是轮椅上的愁老三先开了口,「雷大人好守信。」 雷竞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雷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十七年前我们替天岛助雷大人一臂之力,铲除了眼中钉,如今雷大人高官在座,我们替天岛的人却被朝廷抓走了一大半处死,如今又让那个邵长忠的儿子抓的仅剩我们兄弟俩,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实在是苦啊。」酒老七手握着轮椅后背把手,面上的神情很从容,像是老朋友聊天,把雷竞和他们的关系拉的可亲密。 雷竞眯着眼看着他们,似乎是在验证他们两个身份的真假,厉声道,「一派胡言,十七年前,替天岛的劫匪打劫赈灾银两,残害人命数条,杀害朝廷命官,后朝廷派人清剿,抓捕劫匪数名,他们对自己的罪行也是供认不讳,本官亲自参与的清剿,留下你们这几条漏网之鱼,今天你们是自投罗网。」 第41章 酒老七没有惊慌,反是笑道,「是啊,要不是雷大人在运送大哥他们回洛都城的时候出手斩杀了他们,说不定刑部的案子就不是当年那样的审法了。」 当年劫案发生后朝廷派人抓捕这些劫匪,其中身在延州的雷竞也接到指令前去抓捕,而后一同押回洛都城,中途的时候,其中几个劫匪因为试图逃跑,被雷竞当场斩杀,其中就有替天岛的大当家和二当家。 酒老七这么一说,雷竞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多了一抹狠意,「刑部如何审理,那也都是已经结束了的事情,你们今天既然敢出现,那我就替朝廷把这案子给彻底的解决了,来人!」 林子里快速的出现了一队黑衣人,酒老七看着他们围过来,抓着轮椅的手紧了几分,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酒老七的笑声很大,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就是那靠近的黑衣人都被他这笑声给震了一下,树林中惊起了几只睡梦中的鸟雀,酒老七嚣张的看着雷竞,声音放肆而大声,「雷大人,你以为抓了我们,杀了我们就没人知道当年的事情不是一场意外么。」 「都说当官的比做贼的还狠毒,咱们是不知道雷大人当年和谁有恩怨,不过要是传出去了,就算是刑部没有证据又怎么样,自然会有人给雷大人去挖一挖,查一查。」酒老七不去看那已经包围住他和愁老三的黑衣人,目光直直的看着雷竞,眼底是自信满满。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们。」雷竞走出亭子,从黑衣人手中拿过长剑,「从来就只有我雷竞威胁别人,没有别人能威胁我的,小小贼寇也敢在我面前嚣张,传出去了,你以为谁会信你们这两个替天岛的余党,你们替天岛杀了朝廷命官,我雷竞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说罢剑已经架在了酒老七的脖子上,再差那分毫就直接要将他的脖子给削下来。 「杀了我们,可没人告诉雷大人,我二哥那几封信放在哪了。」酒老七是死死的盯着雷竞,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神情,继而也是视死如归的神情,「我酒老七已经过惯了躲躲藏藏的日子,生死已经无所谓了,不知道雷大人以后过不过的惯,听说这刑部的大牢比一般县里面的可阴暗的多了,雷大人你好吃好喝这么多年,想必是不会习惯的。」 此话说完,放在酒老七肩膀上的剑动了,却没有靠近他的脖子,而是离开了酒老七。 同样是对看着的两个人,其实心中都没有底,酒老七担心的要死,生怕两条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心里头把邵子钰给咒骂了个遍,面上却要维持着百般的自信,半点迟疑都不能流露出来。 而酒老七越是胜券在握的样子,雷竞心中的对他说的话就越不能衡量。 收到信的时候他是怀疑这真假,到现在为止酒老七也没有拿出来当时他派人和替天岛二当家之间来往的几封书信,信不是他亲手写的,而是他亲信执笔,若是还在,很容易就能查到他的头上来。 但凡他眼前的两个人有半点的惊慌神情出来他就会立即杀了他们,可他们没有,他们笃定了他不敢杀他们,因为他们手上的东西是雷竞死都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 雷竞还在思考,酒老七抓着轮椅把手的掌心早就已经微湿,此时若是雷竞的剑下来了,那他这条命就没有人能酒的回来。 这是一场拉锯战,谁坚持的久,谁就赢了…… 不知道多久的时间过去,只听见风吹着树林莎莎的响,月半的明月静静倾泻,像是要为他们照亮这一方。 黑衣人没有动,雷竞没有动,酒老七和愁老三也没有动。 半响,雷竞微哑的声音响起,「信呢。」 就是被掏空了所有的力气酒老七都不敢松懈,他一挑眉,「信自然是在够安全的地方。」 雷竞脸上寒意尽露,「你想要什么。」 「替天岛我们七兄弟,如今只剩我和三哥,三哥还受了重伤,这别的死去的几百个弟兄,雷大人你说这么人命该怎么算,这些年来躲躲藏藏,这又该怎么算。」酒老七掰着老账,雷竞重哼了一声,「别得寸进尺。」 「雷大人,当年说好的那赈灾银两归我们也没到手,说到底是咱们替天岛几百条人命给雷大人你铺了条好路才是。」 「那是你们愚蠢。」雷竞恨不得一刀捅死了这两个人,「让你们劫银子,你们却还把人杀了。」 终于是说出来了,酒老七心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高声道,「雷大人,你让咱们劫银子,可这银子咱们没有劫到手,那个邵大人是个冥顽不灵的,我们就只好杀了他们,还能抢点东西,这事儿还不是雷大人你没说清楚,你也没说不准我们杀人啊。」 求财不成就灭口,这是劫匪一贯的套路,还指望打劫的有多仁慈,顾及你家里七老八十。 「所以你们才会都被砍了头丢了性命。」雷竞冷笑着,「还谈条件,识相的就把东西在哪说出来,拿了银子,你们以为还有命花么。」 「我们有没有命花是不知道,不过雷大人有没有这命安享晚年,我酒老七想是不可能的了。」酒老七这话说完,树林里顿时涌出了无数的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继而火把燃起,把这亭子的四周照的更亮,陆将军带着两个手下走了过来,黑衣人和官兵对峙,其余的到雷竞身边护住,还有几个也是即刻拿捏住了酒老七和愁老三。 「雷老兄,你可让我一顿好等啊。」陆将军呵呵的看着雷竞,「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再看着这两个人了,你该好好想想,这事该怎么圆回来。」 雷竞一下就明白过来,这是给他下了一个套让他跳进来。 不怒反笑,雷竞看着陆将军,「陆老兄你好计谋。」 「彼此彼此,再好的计谋也没有当年雷老兄你和替天岛的劫匪合谋,打劫赈灾银两的计谋强,十几年过去,你没想到这事还会让人给查到吧。」陆将军看着他,「雷竞啊雷竞,我是万万没想到。」 第42章 「我万万没想到,你会糊涂到听顾老贼的话,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从雷竞说出口让他们打劫银子时陆将军就断定了这件事还有别人指使他这么做,「这天底下能让你雷竞做出这样糊涂事的,除了那个顾老贼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了。」 雷竞没有反驳他,面对酒老七和面对陆将军完全是两回事。 「你都查清楚了。」雷竞的神情是出奇的平静,他了解陆将军的为人,没有确信的证据,他不会这样带兵给自己下套。 「你这是认罪了。」 雷竞笑了,「怎么,你还是要听我求饶不成。」 话音刚落,邵子钰从陆将军身后走了出来,看着雷竞说道,「雷伯伯,我想听听你说说,为什么要和劫匪合谋,杀害我爹娘。」 「邵长忠生的好儿子,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查这件事,去彭城,抓余党,是我小瞧了你了。」雷竞看着邵子钰脸上那和邵长忠有几分相似的神情,哈哈大笑,而这笑声停止之后他却说,「我没有要杀你爹娘。」 「我让他们打劫赈灾银两,没有要他们下手杀了你爹和你娘。」雷竞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信不信由你。」 「为什么要让他们打劫爹运送的赈灾银两。」邵子钰沉声道,「顾老将军吩咐你这么做的,是么。」 雷竞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朝廷派下官员运送赈灾银两,以你爹负责的这一笔数目,一旦遭劫,官位不保。」 「赈灾银两遭劫持,爹的官位不保,摘官遣离,有这么一个大污点,那这邵侯府的爵位怎么都不可能轮到爹来继承。」邵子钰把雷竞没说完的说了下去。 雷竞不语,邵子钰又继续道,「可是没想到,在遭遇劫匪的时候,爹的第一反应就是保证银两不被劫持,让大部分人保护这些银两冲出重围,银子没抢到,劫匪的目的落空,于是他们把余下的所有人都杀了,死无全尸。」 「当你知道爹娘被杀的时候意识到这件事要惊动朝野,没这么简单时,自请从延州去了彭城抓捕替天岛的劫匪,一起押送回洛都城审理,怕他们到了洛都城后会抖出这件事,押送中途杀了知情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邵子钰说的很平静,「邵家五个儿子,祖父当时对我爹的重视超出了几个伯父,直到我出生之后,爹的官位又是步步高升,顾老将军担心祖父把爵位留给爹来继承,于是借那次运送赈灾银两的事情,让爹的官位不保,在朝中没有地位,继而丧失爵位的继承权。」 「当年运送赈灾银两的人本来不是爹,是顾老将军和几个老臣请奏建议,顾老将军是早有预谋,雷大人,你也不必一力承担这件事,顾老将军他就是死了,那该承受的罪名也不会就此算了。」 雷竞看着邵子钰,动了动嘴,眼底一抹歉意,但最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邵子钰回到邵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走进屋子,他看到等着他靠在软榻上睡觉的林清苒,走过去抱起她到了床边,轻轻的放下。 林清苒睡的很浅,被他这么一抱直接就醒了,睁开眼看到是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回来了。」 邵子钰点点头,也没去洗漱,就脱了鞋子直接抱着她,把她搂的很紧,声音低哑,「嗯,我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林清苒醒过来的时候邵子钰已经不在了,司琴进来伺候林清苒起床,「姑爷走的时候让奴婢和小姐说一声,姑爷去刑部了,小姐不用担心。」 昨夜迷迷糊糊的,林清苒只记得他抱着自己睡,深夜回来,一早就出门去刑部,看来昨夜是有收获,还不小。 「派人出去打听一下。」林清苒随即吩咐道,这么大的事,说不定洛都城很快就得传遍了。 不出她所料,下午的时候洛都城就传开了关于内大臣雷大人被抓去刑部审问的消息,雷大人过去的几个得力下属也在几个时辰内被带去的刑部,到了傍晚的时候就有消息传出来,十七年前发生在彭城的劫案,即将重审。 这边的刑部,刑部尚书和两位侍郎正商量着这件事该怎么办。 人是陆将军和邵副令史带回来的,那这带回来的人身份也不低啊,内臣雷竞,级别都比他们高,之后带来的几个也都是官位不低的人,审问完了之后,这件事怎么看怎么烫手,中间还牵扯到了已经过世许多年的顾老将军。 「圣上那肯定已经知晓此事,大人,此事还要如实上奏才是。」左侍郎提醒道,这陆将军和邵副令史的组合就是外祖父和外孙女婿,那这朝中的林大学士怎么会不和圣上奏明此事,他们这里是刑部,审理不了的人做不了主的案子,如实上报给圣上就行了,圣上是什么意思,他们就怎么审。 合计之下,把这证供都写明了,当天晚上刑部尚书就进宫禀明皇上去了…… 若说这天傍晚的时候只是说当年的案子要重审,和雷竞雷大人有关系,第二天传言出来的话就变成了当年劫案,邵家五子邵长忠夫妇死因另有他说。 甚至还有了已经去世的顾老将军当年让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雷大人和劫匪联合,劫持赈灾银两,杀害邵长忠夫妇的传言。 关于顾老将军的传言一出来,惊动了邵太夫人顾氏。 顾老将军已经去世多年,怎么这劫案的事情还能和他扯上关系,关键是这一句顾老将军吩咐雷大人去做这件事就已经足够把顾老将军生前的名誉给毁干净了。 可没等顾氏能做什么,伴随着顾老将军和劫案的事情传出来后,有人把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也翻出来了。 四五十年前,边境战乱时,顾老将军设计自己的下属,就是如今已经去世的邵侯爷,继而逼迫了他娶了自己的女儿为平妻,还向先帝恳求平妻是妻的金口赐言来保证女儿和外孙在邵家的地位。 把这前后两件事串联在一块,即刻就有了新的说法,这四五十年前顾老将军能干出那样的事情来,之后自然也能毫无压力的坑别人的儿子,要是都能坑死了,那这邵家不就都是他自己亲外孙的了么。 第43章 流言蜚语这东西太能传,也太能讹传,其中真真假假难分辨,好的东西能往上可劲的夸,说的天花乱坠,丑女都能成天仙,而说人不好的,就能怎么坏怎么传,到了最后,肯定是比最初传出来的要坏上许多倍。 而这些,顾氏根本来不及拦。 三天之后刑部那才真正的开堂重审十八年前的劫案,其中牵连甚大,还关系到去世的顾老将军,圣上那边都下了口谕,务必是要公允,十八年前没有查清楚,如今怎么都要给当年因为这劫案死去的邵长忠夫妇以及那些无辜的官兵一个交代…… 刑部重审当年劫案一事,惊动了不少人,邵太夫人是在长子的陪同下去往刑部旁听,起先她并不知道事情的是非经过,也不清楚是谁负责查的这案子,直到这件案子最关键的证人出现。 邵子钰是在刑部尚书审问完雷竞等人后出现的,他跪在公堂之上,不卑不吭道,「十八年前,家父遵从朝廷指令,运送赈灾银两去往南境,途径彭城附近的官道山谷时遭遇劫匪,家父为保住这银两不被劫,大部分官兵护送银两突出重围,家父家母和二十几位官兵全部死于劫匪刀下,这些年来臣一直对此案有所疑虑,替天岛劫匪从来只劫水道,不劫官道,如何会忽然就去官道,经过臣几番查证,此时竟与雷大人有关,这运送的路线也是雷大人派人透露给替天岛的劫匪。」 「雷大人与邵家无冤无仇,和家父更是没有半点不合,为何会如此,臣请身在洛都城的林大学士帮忙,当年的事才水落石出,家父家母死的无辜,这二十几位官兵死的更无辜,肯定大人替他们做主,换一个公道。」邵子钰跪着磕头,说完之后就退下去了,经过顾氏和邵家大老爷的时候,邵子钰的神色静默的很。 「十八年前南境洪涝,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命户部尚书派官员执行此事,尽快运送赈灾银前往南境,本来负责此事的官员已定,后顾老将军为首的几位大臣联名上奏,兹事重大,这件事交给一个对南境熟悉的官员较为妥当,百官之中能担此大任的,邵家的长子和幺子都曾经跟随邵侯爷去过南境,而邵家长子当时身体抱恙,这件事就落在了邵长忠大人的身上。」 接下来的话都是刑部尚书的陈述,顾老将军是如何和几位老臣一起上奏改了这运送的人选,避开了抱恙的邵家长子,这件事落在了邵家五子身上后,又是如何吩咐雷竞,让当时还在延州的雷竞雷大人和劫匪之间来往,谋划此事。 十几年过去了,换做是谁去看待这件事,看个开头是猜不到之后的,顾老将军当时的上奏尚算合理,出事也只是意外罢了,可整件事串联起来,这就是刻意而为之的一件事。 刑部尚书说完之后,雷竞认罪了。 从抓他进来到现在,他都没有为自己辩驳过,唯一强调的就是他没有让劫匪杀害邵长忠夫妇。 打劫官银为的是让邵长忠官位不保,丢失这么大笔银两,丢的可不仅仅是官位,邵家的一切荣耀怕是和他无缘了。 这会还听不出来这场劫案的始末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也太蠢了。 在场旁听的哪个不是聪明人,这其中至关重要的不就是邵家的爵位,可如今呢,邵家的爵位就捏在圣上手中。 有些人不禁要笑了,顾老将军这一场筹谋,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名声,连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雷大人的名声也搭上去了,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说清楚了案子的所有经过,刑部尚书拍案,「犯人雷竞,与劫匪合谋赈灾银两一案,革除内大臣一职,收回所赐府邸,念其为朝廷建功无数,死罪可免,活罪难脱,充军发配南境,其家人贬出洛都城,后代不得为官。」 「犯人顾振啸,劫案一事主谋,因其已逝,收回朝廷所赐所有功勋,顾家族人逐出洛都城百里之外,后代不得为官,不得再回洛都城,去除顾振啸墓碑上的功绩刻字……」 刑部尚书一面说着处决结果,那边的顾氏支撑不住,直接晕了过去,所以她也没能听到刑部尚书最后代替皇上宣的口谕,「一切因起邵家爵位,人性险恶,为免再生事端,即日起,邵家爵位收回,摘邵侯府牌匾,改为邵府。」 案子是结束了,牵连到的人很多,降职的降职,摘官的摘官,就连顾老将军去世时候立下的功绩碑文都被挖走了,留下孤零零坟墓一座,昔日辉煌消失殚尽。 雷竞被充军去南境,那个地方不算贫瘠之地,但对于一个一辈子如此过活的人来说,这样的处罚煎熬的痛苦。 但案子审理完了,流言还没有停止。 当年的顾老将军也是一个传说一样的存在,他替先帝立下过的汗马功劳无数,当时边境战事多到需要常年镇守,那说的一点都不夸张,没有顾老将军,当年的边境战事就没能平息的这么快,说不定还会折损几座城池。 可就是这样一个满身辉煌的人,做出来的糊涂事也是能轰动全城。 顾老将军一辈子纳妾无数,却只得了一个女儿,人都说他是杀孽太重,老天爷惩罚他要让顾家无后,权利熏心,迷人心智,顾老将军不甘心,选中了邵赢这个邵家独子。 顾氏争气生下三个儿子,顾老将军盯着邵侯府的爵位,等到年老,这顽固和糊涂已经没有人能劝得住他。 然后也就是这糊涂,临了去世这么多年,都要再在他的坟头上扔一把灰。 邵侯府的牌匾被摘的这天,邵家大门口可热闹了。 前来摘牌匾的官兵,还有围观的人把这邵家这边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多新鲜的事儿啊,邵家这爵位之争就是一个大笑话,如今加上这件事,就是天大的笑话。 人家家里也有爵位之争的,那也都是亲兄弟之间,邵家可好,不是同一个娘,连带着外祖家也插手上来了,可惜呢,圣上一句话,收回去了。 邵太夫人顾氏从刑部回来那天开始就病了,整个邵家的气氛僵持在那,现在大家伙都明白了,就是邵子钰查的案子,要给五老爷五老夫人做主。 第44章 这是自家人打了自家人,邵子钰这一查,邵家的爵位就彻底没戏了,名誉也大受折损,可谁能去怪他,谁又能责备他什么,是谁害的他从小一个人孤苦伶仃,没了爹娘,他只是讨了个应该讨回来的公道而已…… 等着刑部那的事情全部结束后邵子钰才回到邵府,这么多年过去,缠绕在他心中的大事终于有了答案,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小的时候不懂,渐渐长大了他开始怀疑当年的劫案还有内因,可在调查的这条路上,邵子钰几度迷茫,越接近真相,背上的包袱是轻了,心中却越发沉重,最开始的时候如何能预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呢。 这是林清苒晚上第三次看到他走神了,明明前一刻还陪着儿子说话,下一刻看着入了夜的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林清苒知道他心里难受,邵家牌匾被摘,爵位被收,名誉受损,对于一个这样的大家族来说,等于是几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让奶娘把涵哥儿带走,林清苒坐到坐塌上,把他的视线拉回来,轻松着语气道,「看什么呢,这般出神。」 邵子钰转头,摸了摸她的脸,语气里有一丝疑惑,「我在想,我是不是不应该如此。」 「他们是罪有应得。」林清苒抬高了音量道,知道他纠结什么,「邵府爵位被收回,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邵家人没本事。」 林清苒对这邵府没什么感情,说起来也就没这么客气,「若是邵家人有本事,那么即便是圣上想收回,还得掂量着邵家人今后给他卖不卖命,为朝廷出不出力。」 比起邵侯爷和邵家祖辈,如今的邵家是没什么本事,否则圣上怎么能说收就收走了呢。 林清苒坐着累,便靠到了他身上,和他一块看窗外,语气平和了一些,「从祖父开始邵家就是一锅粥,我倒是觉得这爵位还不如收回去,有能力的各凭本事,总比守着这么个虚的,争的头破血流。」 邵子钰拉住她的手,林清苒不吐不快,「先帝是个糊涂的,当时顾老将军功高盖主,先帝就应了妻的说法,可他又没有把这个名分给说清楚,就让它这么模凌两可了这么多年,直到祖母去世,太夫人成为填房,大伯和三伯四伯,虽然名义上不是庶子,实际上在外人看来,就是庶子,当初太夫人也不过是挂着个妻名头的贵妾罢了。」林清苒记得很清楚,邵家的族谱之上,二伯和公公的名字就是排在最前面,大伯三伯四伯则是在后,二伯和公公是嫡出毋庸置疑,没说大伯他们是庶出,可这族谱上排的还不够说明么。 「所以祖父去世后,圣上才会把这爵位收回去,给大伯,那会让人笑掉大牙,给二伯,到时候争执不下又是一番吵闹,收回去才好。」林清苒哼了一声,圣上做的太对了。 他的妻子就是这样,一通说,说的让他觉得自己的忧愁就是多余,做后代的没出息,只会捧着长辈们沿袭下来的东西过日子,早晚也要衰败。 「我知道你是觉得愧对邵家列祖列宗了,几辈人的努力如今变成这样,可有因才有果,四五十年前,十几年前的因,如今的邵家这样就是果,要我说,当时祖父娶什么平妻,嫡不嫡,庶不庶的,邵家列祖列宗要是还活着,也都给气死了。」荒唐透了。 看着林清苒脸上的神情,邵子钰也笑了,林清苒一转头,脸上就是满满的笃定,「你别不信,我看祖父就是故意不把爵位交代清楚的,你想啊,祖父病重多年,又不是忽然去世,他心里会不清楚么,给了大伯祖父不乐意,给了二伯,二伯势单力薄也拿捏不住,到时候家里乱成一锅粥,干脆就让圣上收回去,那就好了,大伙都不用争,皆大欢喜,该干嘛干嘛。」 「娘子这么说,好像有一定的道理。」邵子钰抿着笑,点点头。 「什么有一定道理,是很有道理,你替祖父完成了他没完成的事儿呀,圣上把爵位一收,你看,邵家这就安静了。」林清苒越发觉得自己分析的对。 「是是是。」邵子钰伸手就要环住她的肚子想把她往自己这边揽,林清苒忽然惊呼了一声推开他的手,随即看着邵子钰,她好像有一件重要的大事忘了告诉他了…… 夫妻两个坐在床上,你看我我看你,距离上次林清苒请人来把脉都已经过去七八天了,这些天注意力都放在刑部的案子上,邵子钰回来的晚,林清苒自己就把这事给忘了。 「也是我忽略了。」邵子钰这几天常有听到儿子喊妹妹,因为心里头一直记挂着案子的事,就没往这方面去想。 林清苒拉过他的手往腹部一放,「你说,要是个男孩,涵哥儿是不是还喊妹妹呢。」 儿子的执着已经超出了林清苒的预料,他是一口咬定这是妹妹。 「等孩子出生他就知道不该纠结这个了。」隔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这惊喜,邵子钰的开心一点都没减低,抱着林清苒的姿势小心了些,过了一会缓过这情绪,邵子钰问她,「李妈妈就没说什么?」 林清苒一乐,他这是被李妈妈给管怕了,怀涵哥儿的时候没能睡一个屋子,也不能故技重施,等着她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他又该睡隔壁去了。 林清苒安慰的拍拍他,「你可以和儿子一块睡。」 顾氏病下,一病一个多月,等身子好些了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初,这是案子过后全家人第一次聚在前厅中,顾氏被金氏和吴氏搀扶出来,瘦了一圈的脸上这神情一板起来更显凌厉。 她坐下之后大家才坐下,顾氏这么环顾过来,在林清苒她们身上停留了一下,继而目光落在了邵家二老爷身上,开口道,「这邵家即便不是邵侯府了,也还是邵家,我是你们爹后来扶正的填房,即便是过去你不认,现在也得叫我一声母亲,既然如此,我活着一天,这邵家就还是如此,不分家。」 顾氏这样的说法似乎是没有和几个儿子商量过,出口的时候邵大老爷也有些错愕,这边林清苒和邵子钰对看了一眼,这样了还不分? 第4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除非是等我死了,这家应该怎么分,那就怎么分,邵家族中自有族中的规矩,不会少了谁一份,也不会侵占了谁一份。」顾氏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案子结束了,这爵位你们也不用争了,就不用往下一块过,但是你们别忘了,你们还是邵家的人,这邵侯府摘了爵位,它还是洛都城中家底不俗的世家。」 「小五,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当年的事情是顾家对不住你,那样审也怨不得谁,这些年来你这孩子过的也辛苦,太夫人在这里要给你赔个不是,你爹你娘走的委实可惜。」顾氏忽然开口说了这样一番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邵家已经这样了,如今你们就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谁有那个本事的,就把这邵家的爵位再去皇上那儿拿回来,没这本事的,就也别怪兄弟,自己几斤几两,担当不起的,给你也没有用。」顾氏说的极为心平气和,看着几个儿子,这一大家子,「以后该怎么过的,还是怎么过,老大家的把这邵府的掌家权分一半出来给老二家,你们两个一块管着。」 金氏脸色一变,喊了一声,「娘。」 顾氏瞥了她一眼,「是不是还要我说第二遍。」 「是。」金氏即刻低下头去,脸上多少不情愿,可不敢当面反驳。 邵二老爷和何氏被太夫人这一步棋给下的楞住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分家,还说这样一番话,把掌家权分一半给他们,这势头比以前还要平静,甚至还和小五道歉,根本没有追究因为这件事顾家全族都被赶出洛都城不得回来,不得为官。 邵二老爷不信太夫人转性了,闹到这份上,大家心中不都是心知肚明,为什么还要住在一块。 「都这样了还住在一起什么。」邵二老爷这么想着,那边邵四老爷直接把他的心声给说出来了,见大家都看着他,邵四老爷这嘀咕的更大声,「趁早分了不就结了。」 邵四老爷就是个缺心眼,顾氏瞥了他一眼没搭理,「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接着又对金氏和何氏说道,「如今小五媳妇有了身孕,这吃食在沉香院里自己开小厨房,五房的月例多添一笔,今后谁有了身孕也都是如此,别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 被如此点名,林清苒骤然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宁愿是那个对她和邵子钰冷冷淡淡,不好不坏的太夫人,也不希望是如今这个突然间通情达理,凡是都以邵家为出发点,要他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太夫人。 回去的路上,邵子钰扶着她,一路安静,快到沉香院的时候,林清苒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说,太夫人这究竟走的是哪一步棋。」说什么对错,邵子钰可真的是端了顾家整个家族,非但不怨不恨,还大义凌然的说这开始就是顾老将军做错了,是顾家对不住邵家,邵家如今要团结一致,不要被外力因素所干扰,这也太圣母了! 「太夫人在顾家一无兄弟二无姐妹,当年出嫁,顾老将军可是把一半的家底都给太夫人陪嫁过来了,如今的顾族对她影响没有如此深远。」邵子钰也没有料到太夫人这一番话。 「太夫人都承认自己是填房了。」林清苒嗫嗫了一句,真的是意料之外…… 林清苒没有见识过当年的情形,也知道太夫人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生下三子,如今还能坦荡荡的承认这些事,她的地位不如去世的原配祖母,她是个填房,她的孩子不是嫡出,她还不介意顾家如今全族被驱逐的事实,她就是为了替祖父,替邵家列祖列宗保全这个家,让邵家在如今的情况下不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她大义凌然,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如果站在局外,林清苒对这样的女子佩服至极,这得有多强大的心理建设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做出如此这般选择。 可如今身在局中,林清苒却觉得头疼无比,两个人走进了屋子,邵子钰让她坐下,安抚她道,「她说不分家就不分家么,我们肯定是要分出去的,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就分出去。」怀有身孕不宜大动作,更不宜搬迁另居,按照老一辈的说法,主屋之中就有胎神保护着腹中的孩子,惊动了胎神惹胎神不快,那可是大忌。 「那二伯他们呢。」林清苒点点头,不论太夫人说什么,她依旧是觉得分家的好,反正他们从来都没有指望过这邵侯府的爵位。 「二伯他们不会分家出去的。」邵子钰叹了一声,「太夫人不主张分家,要保留这邵府如今的完整,我们提出要分,我们可以搬出去,可二伯他们是不会搬出这府邸的。」 邵子钰出生的时候祖母早就已经去世,所以对这祖母根本是毫无印象,但这邵家对二伯的意义非同小可,「二伯不会将这邵府相让给太夫人和大伯,这是祖母的家。」 二伯是经过当初邵家最荒唐的时刻,也经历了自己明明是嫡长子,却还要和大伯争一些本该是他的东西,更是经历着祖母的身子每况愈下,最终抑郁而终的画面。 二伯对祖父对太夫人的恨太深了,所以祖父死去的时候,他不曾掉泪。 「在二伯心中,祖父永远是辜负了祖母,也对不起二伯和爹。」那是老一辈的恩怨了,所以邵二老爷没有让邵子钰参与进来,小一辈的就该有自己的生活,没必要和他一样活在为母亲争取最后的骄傲中。 「我们不会明白那些事的。」邵子钰拥着她说道,也是,没有亲身经历过如何感同身受呢…… 第二天邵二老爷和二老夫人何氏就亲自来了一趟沉香院,没等邵子钰他们提起,邵二老爷先开了口,「置好府邸,早些去修缮起来,等清苒把孩子生下了,出了月子你们就可以搬过去。」 邵二老爷也是主张邵子钰他们分出去,这邵府如今这样,真没有一起过下去的必要。 「你们分出去,除了这府邸不能分之外,其余的你爹该得的一份都收好,我那还有你祖父留给你的一些田产,届时都交给你们。」自己的亲弟弟就留下这么一个独苗苗,邵二老爷说什么都得把他护好了,「昨天前厅那说的话你不用管,你们分出去,没人会说你们不孝。」 第4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劫案的事情揭露后,邵二老爷对他们只有更厌恶,对于他来说,把顾老将军挖了坟都不为过,而太夫人昨天那作态,邵二老爷同邵子钰的想法一样,缓兵之计罢了,镇定邵家也镇定看着邵家的人。 说完了这些,邵二老爷叹了一声,「二伯没用,当年的事没能帮你,让你一个人要去查这些承受这些,二伯要替你祖母守着这邵家,你祖母走之前还心心念念这邵家,这邵府不能落到他们母子四人手中去。」 熬死了太夫人,大伯他们非嫡又不是庶的这尴尬身份,如何有权利继承邵府,如今太夫人这样一番话,等她死了,这话可就没用了。 邵二老爷还给他们留下了银子,让邵子钰推脱了,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邵二老爷更多,邵子钰他们小夫妻俩,花销其实并不大。 林清苒清算了一下,几间铺子这几年赚的银子,自己再添一些进去,足够买一间府邸下来,她们住的人就这些,将来人要多起来,那也十几年后的事了,找府邸的事情交给了几个管事出去打听,不出几日就有了消息。 观言他们打听到了三家,细细查了之前住的什么人,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吉利的事儿,位置风水如何等,最终林清苒这边拍板定下了距离邵府半个时辰多路程远的一座府邸。 府邸的大小很合林清苒的心意,夜里邵子钰回来时候提起,第二天他亲自过去看了一下,这府邸之前住的也是一户官员,他们是租的,出任外迁后租约到期,就又空了下来,原主人很多年前辞官归家,府邸一直是一个老管事负责打理,如今那原主人已经去世,留下的子女也没打算回洛都城来,他们若是愿意买,还能商量价钱。 周边住着不少官户,这件府邸,一月租金十两银子,邵子钰这品级的官,一年到头朝廷给的俸禄才一百二十两,不吃不喝刚好够月租了,整个府邸买下来,也得七八百两银子。 周边环境都考察清楚了,邵子钰觉得可以,林清苒很快让观言去付了定金,等着房契到手之后再付剩余的。 林清苒这样置办府邸,太夫人顾氏那很快就知道了,劝还是要劝,不过双方都知道劝不住,倒是四老夫人得知这宅子置办的地方时略有羡慕之意,这一次拿出七八百两银子,之后修缮,置办屋舍里的东西,少说也得上百两下去,全全妥当怎么也得上千两银子,不变卖些金饰宝贝,四老夫人自己都一次性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这小夫妻俩这么富裕,能不羡慕么…… 到了六月中,林清苒就把这宅子的房契拿到手了。 修缮的事情都交由管事带人前去打理,林清苒此时已经是四个月的身孕,小腹微凸,涵哥儿这妹妹叫的更欢了,林清苒琢磨着这一胎也都没怎么吐,指不定又是个儿子,于是她尝试让涵哥儿改口叫弟弟,他还不乐意,指了指自己,他就是弟弟,他要妹妹。 夜里邵子钰和儿子一块睡,林清苒让他教教他,可还没几天呢,邵子钰让儿子给同化了,父子俩都觉得,妹妹比弟弟好。 余氏过来沉香院看她,说这邵府上下没有人比她更自在了,林清苒还浑然不觉。 余是看了她的小腹一眼,「真要分出去?」 「分出去过的自在些,再说,我和相公这小辈的,分出去也没差呢。」林清苒让司琴上了茶水,余氏嗔了她一眼,「可少了一个说话的人了。」 「那四嫂也可以出府去我那,左右一个时辰呢都不到,你还舍不得耗这脚力了。」林清苒打趣她,余氏笑了,「我说是羡慕你呢。」他们可没这机会。 「也没有羡慕不羡慕的。」林清苒摇摇头,若是公公婆婆还在世,她和相公也不会分出去。 余氏看她这神情,哎了一声,「你可别这样,再这样我可得走了。」 林清苒被她逗笑,「我怎么样了。」 「这模样可怜的,活似我欺负了你,我可冤的。」余氏反过来揶揄她,门口那涵哥儿走了进来,这回没认错了,喊了余氏一声四伯母。 余氏应了一声,「要是你们分出去了,那咱们兰姐儿就真的少了个玩伴了。」 涵哥儿走过来先看了一眼林清苒的小腹,妹妹长的好慢,继而仰头看余氏,稚气道,「一起去。」 「那成,以后兰姐儿去你家了,你可得给她好吃,好喝的。」余氏逗他道。 涵哥儿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好,不过我跟爹爹睡,兰姐姐和娘睡。」 「连睡哪都给她想好了,难怪你兰姐姐这么喜欢你。」余氏捏了捏他的脸颊,涵哥儿呵呵呵的笑着,门口传来一声狗吠,他又跑出去玩了。 送走了余氏,林清苒如今的日子是清闲了许多,怀着身孕不能出门,她也只在沉香院里走动,偶尔邵子钰会陪她去小花园里逛逛,也是仗着自己有身孕,林清苒去太夫人那去请安的次数也不多,可能连老天爷都觉得她太闲了,要找点事情给她做做,六月底的时候,林清苒收到了一封小七送过来的信。 通篇三张纸,其中有两张半是她在说自己相公的不好,最后半张阐述了她对于上述事情不满意的结果,她要离家出走。 她还说到做到,林清苒收到信的第二天,她都没酝酿好怎么回,小七林清悦拎着个包裹,带着两个丫鬟,离家到她这里来了…… 林清苒哭笑不得的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林清悦,梳着妇人发饰,行事还是个小姑娘,嘴巴一,脸上就是不满意的神情,脾气也不好,没听林清苒说几句就开始反驳,「五姐,你到底是我姐还是他姐呢,怎么就一来就说是我的不对了。」 「那你闹离家出走就对了?」林清苒一拍她的手,板起脸孔,「就知道吃,问你话呢,你要不说我就把你带去林府。」 「五姐,我听说有着身孕不能动气,你就不能温柔一点。」林清悦笑嘻嘻的看着她,试图把话题转移过去,「我就在你这里住几天,我来看看涵哥儿不成么。」 第4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林清苒太了解她了,挑眉,「说吧,到底闯什么祸了。」 林清悦捱到林清苒身旁,撒娇的挽住她的手,「五姐,我能闯什么祸啊,我一直都很乖的。」 她越是这么遮掩,林清苒就越觉得里面有猫腻,她要是乖,那就没闹腾的了,林清苒一戳她额头,「就属于你最不安分,你不说是吧,不说我派人送信去傅家。」 「哎呀五姐!!」林清悦急了,拉着她的胳膊不松手,埋怨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怎么就知道说我闯祸了。」 林清苒伸手掐了她一下,「你说不说。」 「我说说说说。」林清悦垮着神情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林清苒一拍她额头,「好好说。」 林清悦收回手揪着衣服,微低着头,「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教训了一下那个人。」 「那个谁?」林清苒强调问她。 林清悦抬起头,有些不耐,「就是傅家的远方亲戚啊,好远的亲戚了,说是说表妹,但也及不上这么亲。」 「你还不耐烦了。」林清苒眼睛一眯,林清悦立即摆正姿态,「哎呀五姐,我错了还不成么。」 「那也得你把事儿说全了我才能往下听。」司琴过来换了茶水端了点心退出去了,林清悦想了想,「那可得从头说起了。」 林清苒抿了一口温水,「那你就从头说起。」 「我嫁入傅家的时候那远方亲戚就在了,早些年投奔傅家的,他们是一家四口投奔过来的,就在傅家当差,替婆婆打理一些庄子,婆婆一直对他们挺好,因为早些年他们救过相公一次,那方伯的腿还留了疾,如今走路都一瘸一瘸。」 「方伯的女儿经常会去侍奉婆婆,所以出入内院的频繁,本来也没什么,她侍奉她的,我请安我的,可她今年都十五了,亲事都不说,整天在我和相公面前晃悠,她存心的!」林清悦一生气那嘴巴就鼓涨的厉害。 这戏码可耳熟,当年大姐嫁入贺家,不就也出现这么一个表妹么,如今这换成远房亲戚了,还是救命恩人。 「那妹夫他是何反应。」 「他没有理她。」林清悦哼了声。 「之后你做了什么。」林清苒瞧着她的反应,觉得问题不大,和贺家那完全是两码子事。 林清悦这会来了气,「你说她老往我们院子里来,借口还特别说,一下是找我一起绣字,一下说给婆婆送东西过来,还当起熟人范儿了,说她在傅家的时间比我久,有什么不懂的她可以帮我,我还需要她来帮我么,连婆婆都知道我女红做的不太擅长,平时也不喜欢做,她这么多借口前来,就是为了碰上一回相公。」 说着说着,她就委屈了,「相公和方伯隐晦提起过,你说一个姑娘家,直接和她说不是下了她脸面么,有一回婆婆当着我的面说让她如今可以安心在自己屋里绣字,说了亲可以备嫁,不用再来婆婆这边伺候,结果她当场就哭着说是不是婆婆不喜欢她了。」 林清苒这倒是能理解傅夫人和妹夫这样的做法,撇开亲戚这一层,救过妹夫的,如今还留了残疾,如何都要感恩,有些话都是点到为止,说的太重,那就是不给对方脸面,估摸着那远方表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就是老在小七和妹夫眼前出没,用的理由还挺合理的,难怪会把小七气成这样,没法揪不是,但就是碍眼的很。 「于是你就出手教训她了。」林清苒补上她没说的,林清悦点点头。 「那你今天都离家出走了,肯定教训了不止一次了吧。」从小跟在她身后长大的妹妹,林清苒能不了解么,一件两件事她怎么可能闹这出。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她就是摔了一跤磕破了一点皮,那也不是我弄伤的,是她自己没看仔细,非要往沾了水的草上踩,滑到的。」 「那水还不是你让人泼的。」 「是我让人泼的,那她不来不就行了,下雨天的非要来,怕走水滩弄湿了鞋,就要走旁边的草丛过,摔倒了活该。」林清悦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她就是不喜欢她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烦不烦。 「那这次呢。」林清苒好歹是能确定小七不会做出那种刮花别人脸,给人下药使绊子这种事情来,这丫头胡闹归胡闹,不会生出害人的心。 「这次都是傅君浩的错!」林清悦哼了声,「他冤枉我,方容摔池塘里了,淹了好几口水,他说我这么做会闹出人命来,出格了!」 「那你做了什么。」林清苒敛起笑意,林清苒有些心虚,嗫嗫道,「昨天早上我在池塘里喂鱼,她一早又凑过来了,前天夜里不是下了些雨,池塘边上的大块石头都还湿的,我避着她,她非要和我一起喂鱼,还要走到我坐的这边,我就让她从还有一边过来,石块上都有水。」 「你也没提醒她,就是想看着她摔倒,这样就不用缠着你了是不是。」林清苒接上她的话。 「我没想到她会直接滑着掉下池塘去,那离池塘还有好几步了。」林清悦当时也没反应过来,让人救上来之后已经呛了几口水了。 「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妹夫知道么。」 「知道啊。」林清悦点点头。 敢情还是纵容自己妻子这么做的,林清苒哭笑不得,「所以说这回是掉下池塘了,妹夫觉得这么做有点过了,让你收敛些?」 「他冤枉我,不是我要她掉进池塘里去的。」林清悦反驳。 夫妻俩为这事争执了几句,林清悦一气之下就直接收拾东西来林清苒这边了,说到底还是被惯坏了,容不得丈夫说自己半句不是。 远房亲戚救命恩人的脸面是很难驳,但妹夫也烦一个姑娘家这样的出现,该提点的隐晦话都说了,偏生人家脸皮厚的出乎意料,所以就默许了小七这样的行为,小的教训和整治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大了出言提醒小七这样做出格了,不可如此。 第4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如今小七本性是纯良,小计谋教训了她,可这么惯下去,难保有一天会给惯的做这些事都习以为常,人心是会变的,从心善到恶毒,不也是一念之间的事。 林清苒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变得如此,傅夫人礼佛多年,心性是善良,否则也不会对方家容忍这么大,但这好有个度,对于不知进退,得寸进尺的人,好一点用都没有。 这时候该有个人出来提醒提醒他们,要还的恩情早就已经够了。 「你就在这住下。」林清苒想罢看着小七说道,林清悦脸上一喜,林清苒继而说道,「我还没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不知轻重,你以为是小孩子小打小闹,今天你想让她摔跤,明天是不是就真要推她下池塘了。」 「五姐,你是没见识过她那样子,我是真没辙了。」她觉得相公说的已经够直白了,偏生人家装傻呢,她就说的更直白些,一般姑娘家听了哪里受得了,可方容就是没反应啊。 「亏你在家还张牙舞爪的,怎么遇上这事就只会离家出走了。」林清苒戳着她的额头,「就这点出息。」 往轻了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傅夫人也没有逼着儿子纳妾,也没有看上那方姑娘,对小七也是很喜欢的,妹夫对那方容更是没有半点意思,甚至有些厌烦的,说到底这就是傅家现在被一家无赖亲戚给缠上了。 不怕讲道理的,就怕耍无赖,这对上耍无赖的,讲道理是没辙,素质什么的也就只能先放在一旁搁一搁,怎么办,比他更无赖呗…… 要林清苒说自己妹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和她一顿吐说完,也不担心了,抱着涵哥儿去了后花园玩。 爹和娘的担心不无道理,小七性子骄纵,但其实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依着她,好哄的很,人也不笨,小聪明不少,可遇上大事这就容易慌神,尤其是这种在林家从未经历过的,那点小聪明哪里够使的。 这时候妹夫若还纵容她的话,可就真容易出事了。 林清苒让人送了一封信去傅家报平安,夜里邵子钰回来,和他说起了这事,爹娘那不能说,二姐那也不能说,依二姐的性子,她保准会教导小七来点更狠的,大家都下不来台面才好,三姐四姐那说了徒增大家担心。 邵子钰看她一脸无奈的样子,「看来你七妹还算是明白点事理,知道来你这儿最保险。」 这不前头还有她帮着小六去看那安家少爷的事么,她这姐姐,都快做成老妈子了,嗔了邵子钰一眼,「是,她们俩,小的时候就不是什么省事的主。」 「明天妹夫应该就会来接小七了。」林清苒看着他,邵子钰很自觉,「娘子有什么要吩咐的。」 林清苒一下挽住他的手臂,笑嘻嘻,「我知道你最多办法了,妹夫那我不好开口,你们男人之间说话方便,傅夫人是没办法不客气,我觉得妹夫这坏人可以做的更明显更彻底些。」 事儿邵子钰也听说了,遇上厚脸皮的,你还真别试图讲道理,「那人你让不让带走?」 「当然带走啊,闹脾气就离家出走,让人知道了,只会说小七的不是,我看她那样,说过之后哪里像是受了委屈的,倒像是是没依着她心意来,不爽快才离家出走的。」撇开那什么远房亲戚,林清苒还真是担心妹夫多一点…… 第二天一早傅君浩就前来邵府要接小七回去,小七闹着别扭不肯,面都不见,邵子钰就带着傅君浩去后花园里聊天去了。 屋子内林清悦这姿态摆的可高,其实就是如此,没来接的时候心里泛着嘀咕,各种不安心还琢磨着他什么时候来把自己带回去,人来了吧,又不肯理睬了,自己心里头作祟,非要再让他哄上一哄才可以。 林清苒瞥了她一眼没理她,把勺子给涵哥儿让他自己吃。 涵哥儿看了一眼姨,低头乖乖吃蛋羹。 这边林清悦憋了好一会,见林清苒半句话都不和自己说,终于忍不住了,「姐,他人呢。」 林清苒拿过帕子给涵哥儿擦了嘴,「你不是说我自作主张把你相公给找来,你不想见么,那就让他回去了。」 「说让他走他就走了啊。」林清悦脸色一愠,哼了声,撇过脸去赌气上了。 让司棋带着涵哥儿出去走一会,林清苒走到她旁边坐下,风凉道,「这还不够听你话么,你让他留就留,让他走就走,他若不走,你是不是又得嫌他烦了。」 林清悦反驳不过来,这都要给气哭了,林清苒批评她道,「多大的人了,你说走就走,就算不考虑你相公的感受,你有为傅家为林家考虑了?」 出嫁的女子收拾包裹离家出走或者回娘家,这是一件多严重的事,她这由着性子就这么做,林清苒非把她掰回来不可。 「那他冤枉我,觉得是我害了方容掉池塘里,姐夫会这么说你么。」林清悦反驳道。 「就算不是掉池塘,她也会跌倒摔跤,是谁让她从那边走过来的,你能说你一点责任都没有。」林清苒瞪了她一眼,「你要因为这个不理他,将来你还要因为多少原因离家出走,我这里可容不下你,让娘给你留着你那院子,也好让你随时能过去住。」 林清悦见她是真生气了,自己的声音就轻了下来,委屈道,「那你也不用这么凶,好好说不就行了。」 犯错之后认错都是第一快的,低着头一副可怜样子,和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清苒板着脸没有变,「好好说你会听么。」 「听啊,五姐最疼我了,你说的话我都听。」林清悦赶紧抬头保证,这话听上去甚是耳熟,犯了错她都是这么说的。 林清戳了一下她脑门子,「那今天我说的,你就好好给我记着!」 傍晚的时候傅君浩把人带回去了,林清苒坐在榻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邵子钰笑了,「还愁呢。」 「能不愁么,光是想到以后她有了孩子,带着孩子背着包裹离家出走,我就没法不愁。」邵子钰把她拉到床上,「你看他们回去的时候不就是好好的,小七如此,自有合适的人去般配,若是人人性子都一样,那每天看着别人,岂不是就在照镜。」 第4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以前林清苒不会担心这些,生了孩子之后不自觉的会往那想,打消了这年头,她看他,「你怎么和他说的。」 「你这妹夫心里也明镜似的清透着,等着机会赶人,是小七她太急了。」这些年来方家在傅家就凭借着傅君浩救命恩人的名头,得了不少好处,人心养贪了,这手就越伸越长,开始想着侵吞那些庄子,私下转银子,傅君浩也就等着他们露马脚动手,到时候人一抓直接赶出去,散些银子,也算是仁至义尽。 林清苒斜了他一眼,「既然早作打算了,你们男人做事情,是不是都不与妻子提起,即便不是商量,就是提一下让她打消不安的心都不愿意。」 「夫人,你这可是把为夫给代进去了。」邵子钰喊冤,林清苒哼了一声,「你还不出去。」 林清苒最近的脾气古怪的很,白天她教育小七可教育的顺当了,到了自己这,脾气一上来,之前说的那些也都是替别人分析的罢了,不作数。 「这都已经是四个多月了,我能留在屋里了。」邵子钰靠在她脖子边,拉着她的手,意图明显。 「奶娘很快就进来了。」林清苒推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脸有些红,「你自己去解决。」 邵子钰思前想后,屋子里是没可能睡了,拉起她的手,靠近她耳边轻轻回了句。 林清苒这厢脸更红了,点了点头,邵子钰伸手就把这帷帐给拉了下来,遮住这床帏内的羞人…… 天越来越热,七月上三伏,午后的空气里不带一丝风,屋子里烧着冰盆子,涵哥儿一早在外头跑玩的累了,如今八仰的躺在床上,林清苒给他换了松垮些的睡衣,这露出来的肉胳膊肉腿,瞧上去可结实。 林清苒在一旁看着账本,过了一会,司琴送了小厨房里煲的汤过来,山药乌鸡汤的味道很香浓,这躺在床上的涵哥儿竟还嗞巴了一声,侧身一趟,面朝着汤的这边,继续睡着。 林清苒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眉头微皱,这味不太对,放下勺子问司琴,「这汤谁看的火候。」 「是司画端过来的。」林清苒挥了挥手,「去问问厨房里问问,谁看的火候,看看汤底,都放了些什么。」 司琴把汤端到一旁出去了,司画很快带着一个小丫鬟过来,「小姐,适才后门那送果子的来了,奴婢过去检查,让桂儿看着火,回来的时候汤已经好了。」 林清苒如今怀第二个孩子,这山药乌鸡汤的配料还是卫洺那开的方子,喝了这么久,味道有点偏差她都能尝的出来,「桂儿中途可有离开。」 桂儿摇摇头,「司画姐姐吩咐的,奴婢一直守在那看着。」 从有了身子开始,林清苒这喝的汤都是由司画一个人亲手打理的,也不是林清苒想太多,如今的邵府,不得不防,所以这味道有点不对她就放下不喝了。 「真的一点时间都没离开过么。」药材都是从卫叔家的医馆里取来的,中途也不经别人的手,若是片刻都没离身,怎么会有偏差。 桂儿踟蹰了一下,跪下道,「离开过一小会,奴婢去了一趟茅房,就只是一小会,回来之后并没有看到谁进去过小厨房。」 林清苒不再多问,让司画把汤送去医馆里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继而派人查看煲汤的时候有谁进出过沉香院。 热下的午后,尤其是这时辰,最是晒人,院子里走动的人并不多,小厨房里厨娘也去休息了,查问一下,有两个丫鬟前来过沉香院,一个是来找田妈妈身边的一个丫鬟,另一个晚来一会,是来找这个丫鬟回去的。 两个丫鬟都是四房那的。 田妈妈身边叫云喜的丫鬟是以前大老夫人那分派下来的,跟着田妈妈有七八年了,一直在沉香院里当差,云喜的爹娘在府中当差,这个来找云喜的丫鬟秋生也是邵府的家生子,和云喜从小就认识,司琴缓缓道,「小姐,那时辰小厨房里值守的烧火丫鬟靠着睡着了,没人瞧见谁进过小厨房,不过司书看到过个脸生的丫鬟从后花园那出来,估摸着应该是来找秋生的。」 「后花园通着小厨房,也通着云喜她们那边,让人瞧见了,说去哪都不为过。」司棋想了想,「小姐,沉香院里寻常来的别院丫鬟并不多,按着司书看到她的时辰,司画刚好在后门那取果子,怕是这丫鬟刚刚从小厨房里溜出来再去找的秋生。」 很快司画回来了,带着医馆那大夫写的方子,顺着看下来,确实多了一味药,还是切成了碎末撒在汤里面,煮完后剩下的就只有一点渣。 「医馆的大夫说,这药是要搭配着另外一味药才能起效,单独放着,最多是去了乌鸡汤的药性。」 「搭配了起什么效。」 「活血化瘀。」 小厨房里是不会放置不需要的药材,司画不会弄错,那这活血化瘀的组合,就是少放了一味进去了。 林清苒看着这纸上写的,按着这一味要搭配的药量,真放全了,是要让她活血化瘀到提早把孩子生下来不成。 「小姐,要不要把那丫鬟带过来问话。」司画这也是心惊。 「问什么,一回不成,说不准还会来第二回。」林清苒摇摇头,司画跪了下来,「小姐,都是奴婢疏忽,险些酿成大错。」 「这些都是防不胜防的事情,你不必自责。」林清苒让司琴扶她起来,「如今的沉香院不比你们刚来的时候,去把田妈妈叫来,我有事要吩咐与她。」 等到了隔天,林清苒是谁都没处置,桂儿疏忽,中途离开也没处置她,云喜这边,还让她和秋生多多来往。 云喜是得了田妈妈的吩咐,她和秋生本来就要好,所以去四房那找秋生也没人会怀疑什么。 那个叫采青的丫鬟在隔了半个月后,又来沉香院了,找的还是秋生,打的还是四房那寻人,要找她赶紧过去做活的名头。 只不过这一次,她从哪进去了哪儿要做什么,可都是有人盯着了。 还是八月初炎热的下午,后花园里匆匆走过一个丫鬟,瞧着没人绕过就往小厨房那,在小厨房外可等了不少时候,等着里面的司画出来去了隔壁。 闪身进去,飞快的从怀里拿出一包药,也不怕烫,掀开煲汤的瓮盖子把磨碎的药粉倒了进去,轻手轻脚的把盖子放上去,一回头,门口那已经堵了两个婆子……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侯门锦绣》卷一作者:木子苏 02、《侯门锦绣》卷二作者:木子苏 03、《侯门锦绣》卷三作者:木子苏 04、《侯门锦绣》卷四作者:木子苏 05、《侯门锦绣》卷五作者:木子苏 06、《侯门锦绣》卷六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