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剑》 楔子 【楔子】 大批的官兵,充斥着瞿府。 「搜!」带头的官兵指挥手下一边说道。「瞿家还有一个十六岁的男丁,一定要找到他,别让他溜掉!」 瞿大人及夫人已经服毒自杀,但朝廷派来抄家的官兵还是不肯放过瞿府仅存的活口,执意追杀。 大明律规定:凡谋反者,十五岁以上男丁斩尽、家产全数充公,女眷皆发配给功臣为奴。瞿家既有十六岁的男丁在逃,当然得逮捕追回。 一大队官兵发了疯似地寻找瞿大人的独子——瞿殷珀。 「快搜,绝对不能让他给逃了!」官兵几乎搜遍瞿府上下,就是找不到瞿殷珀,他不晓得躲在哪儿。 官兵遍寻不着的瞿殷珀,已经循着密道逃出瞿府,正往郊外奔去。 珀儿,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活着。 父亲的叮咛犹在耳际,这是支撑瞿殷珀往前跑唯一的力量。 爹是冤枉的,是遭十王爷陷害的,你一定要活下来帮爹娘洗刷冤屈,爹一生的清誉就全靠你了。 瞿大人服毒前,最痛心的就是他几代忠良,却落得被诬赖为谋反。瞿家三代为官,没有一代不为朝廷尽心尽力,如今只因为他暗中调查十王爷谋反的事,被十王爷察觉抢得先机,反过来指控他谋反,进而被抄家减族。 珀儿,爹不甘心哪! 瞿大人的怨恨,全写在他临终前的脸上,从未掉过泪的他,终于在最后一刻流下不甘心的泪水。 爹一生为朝廷奉献心力,为什么皇上要听信十王爷的话,误杀忠良? 有太多的疑问存在于瞿大人的眼中,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瞿殷珀一边奔跑,一边回想父亲空洞的眼神,也一样找不到答案。父亲总是教导他做人要耿直,要好好用功求取功名,将来才能报效朝廷做一个有用的人,他也乖乖听话,一直非常认真读书。 可父亲报效朝廷的结果,却是抄家减族,这是什么道理? 瞿殷珀不晓得自己能够逃到哪里,他甚至怀疑有人敢收留他,然而他是瞿家唯一的活口,也是瞿家唯一的希望,说什么都要活下去! 十六岁的瞿殷珀看不见未来,从小到大,他唯一的目标就是考取功名在朝为官,如今他成了通缉犯,不要说考取功名,就连继续活在世上都成问题,他该何去何从? 他跑了好长一段路,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胸口痛到像要爆炸。 「呼呼!」瞿殷珀并不时常劳动,也不习惯奔跑,长时间待在书房使他的体力奇差无比,差到只跑一小段路就会气喘如牛。 「人好像在前面,追!」 后方传来官兵的喊叫声,显示官差已经放弃搜查瞿府,开始向外搜索,而且很快就掌握到他的行踪。 瞿殷珀委实是跑不动了,而且依照官兵的速度很快就会追上他,他必须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只是郊区的房子不似城内到处都是胡同,偶尔见到长围墙也没有偏门,实在难躲。 后方急起直追的官兵,提醒瞿殷珀即使再困难,也要想办法躲起来。他看前方似乎有间类似仓库的砖房,想也不想跑到砖房前面,用力把门打开再紧急关上。 这是间柴房,里头堆满了干木柴,是藏身的好地方。 瞿殷珀利用他身材上的优势,拼命往柴堆里钻,蹲下来伸手把前方的干柴覆住前面做为掩护,如果不认真看,根本不可能发现有个人藏在柴堆里。 别让他们找到我,老天爷,拜托让我活下去,我一定要活着,才能为我的双亲报仇。 瞿殷珀乞求老天垂怜,别让瞿家断了香火,而老天彷佛也听见他的请求一般,让追杀的官兵只是过门不入,没把脑筋动到柴房来。 蹬蹬蹬蹬…… 官兵的脚步声有如来自地狱的诅咒,虽然很快从柴房门前过去,但瞿殷珀依旧屏住呼吸,一直到脚步声远离,瞿殷珀都还不敢移动身子,就怕官兵又突然回头。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转暗,瞿殷珀才敢推开前面的干木柴,从干柴堆里走出来。 他小心打开房门,确认一个官兵也没有以后,才步出柴房往路上走。 「真可怕,刚刚一堆官兵差点儿就要踏平咱们这儿。」 被官府的大阵仗吓着的,可不仅仅是瞿殷珀,还有被吓坏的居民,大伙儿正议论纷纷。 「听说是在找逃犯。」 「可不是,居然有逃犯逃到咱们这儿,想起来就令人不安啊!」 「明儿个就会贴出告示,咱们再帮忙注意看看。」 「说不定还可以领赏。」 居民七嘴八舌,瞿殷珀在一旁听得额头直冒冷汗,赶紧把头压低。看来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得趁着居民还没起疑之前离开。 瞿殷珀再次踏上逃亡的路程,往更偏远的郊外走去,他又饿又累,几乎走不下去,惨的是这个时候天空又开始下起大雨,更是雪上加霜,多重的打击几乎让他断了求生的念头。 没想到……活着竟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瞿殷珀拖着蹒跚的脚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感觉身体好冷好冷。 但他又不能死,他必须活着为双亲报仇,跟十王爷乃至于狗皇帝算清这笔血债。 冰冷的雨水正一点一滴侵蚀瞿殷珀的体力,消耗他的意志。 他的眼睛因为不断渗入的雨水视线因而变得模糊,连路都快看不清。 天色已暗,他只知道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建筑,好像是一座佛寺…… 瞿殷珀用尽全身的力量,走到佛寺的门口,仰望雄伟的大殿。 ……天地神明啊!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请让他活下来吧! 瞿殷珀在心中对神明做最后一次祈祷,然后砰然倒在佛寺的门口。 过了许久—— 「师父,不得了!有个人倒在佛寺的门口!」寺里的小沙弥发现瞿殷珀后大吃一惊,慌慌张张的跑回大殿禀告住持,住持连忙赶往门口查看他的情况。 「快把他扶进去,快!」再晚就来不及救。 「是!」几个随住持出来的和尚,赶紧合力把瞿殷珀抬进佛寺。 第一章 【第一章】 十年后—— 微风徐徐,鸟语花香。 耿翎手提着藤篮,深深吸入一口新鲜的空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今儿个的天气真好! 走在罗新镇最热闹的街上,耿翎的心情有说不出来的愉快。她好爱这小镇风光,特别是镇上的人们,每一个人都和善极了。 「如月姑娘,你帮我打造的镰刀真是好用极了,随便挥个两下,便能将草割干净。」 人口只有数百的小镇,几乎人人手拿一把耿翎打的刀。不是割草用的镰刀,就是下田用的锄头,柴刀、菜刀更不用说,更是家家户户都有好几把。 「谢谢您,张大叔。您能用得顺手,我真是太高兴了。」耿翎有礼的回道。 「如月姑娘打的刀子,如果还用不顺手,那就没有刀子可用了。」张大叔笑嘻嘻。「方圆十里,有谁不晓得,咱们罗新镇有一位厉害的打铁匠,连邻镇的人都来咱们镇上买刀子呢!」 「您太过奖了,张大叔。」她没那么行的。 「没这回事儿,我说的都是事实,老王可以证明。」张大叔边说边把路过的王大叔拉过来溱热闹,王大叔赶紧点头。 「是,老张说的没错,如月姑娘是咱们镇上最厉害的打铁匠,没人的打铁功夫能比你行。」 老王和老张同时对她竖起大拇指,耿翎失笑,觉得这些镇民真是可爱极了。 「谢谢两位大叔,我会更加用心,打造出更顺手、更锐利的刀子让大家使用。」她笑着说。 「那可得先谢谢如月姑娘了。」老王和老张笑嘻嘻回道。 「快别这么说。」她可承担不起。 两老又跟她聊了几句,之后各自回家。接着她又遇见更多镇民跟她说同样的话,每一位镇民都对她心存感谢,因为她刀子打得好,为人又亲切。 其实,真正该说谢谢的人是她,没有这些可爱镇民的帮忙和扶持,她根本不可能过着如此安逸的生活,她才应该感谢他们的大恩大德。 她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一位身材高大壮硕,但长相却十分俊秀的年轻人跟她打招呼。 「如月姑娘,今儿个怎么有空上街?」 跟她问好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小七子,原本他就长得清秀俊美,这两、三年磨练下来,变得更加英挺。 「上街来买点儿东西,顺便收些刀子回铺子里磨。」耿翎指指手腕上吊的藤篮笑着回道。 「原来如此。」小七子点点头,年轻的脸庞上映着光采,彷佛是见着心上人一样兴奋。 「橙藜姑娘还没有回到镇上吗?」她问起花橙藜。 「还在保定府。」小七子摇头,深表遗憾。「蒲大哥刚派任到那儿为官,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安定下来,橙藜姊没这么快回来。」 「我记得蒲公子一直想被『贬」到这儿为官,可惜始终逹成不了愿望。」她又想起蒲砚卿的志愿,他和橙藜一年前那段姻缘可真是轰轰烈烈,至今仍是镇民最爱谈论的话题。 「蒲大哥降不了职就算了,官反而还越做越大,想想也真是难为他了。」小七子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 耿翎回小七子一个温暖的笑容,难怪镇上好多未出阁的姑娘家都醉心于小七子,小七子不但生得越来越英俊,而且医术也越来越精湛,再这么下去,将来继承回春堂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管怎么样,能够调得离罗新镇越来越近,总是一件好事。」之前还调到太原府呢!那岂不是离罗新镇更远? 「是啊!」小七子十分赞同耿翎的话。 耿翎之后再跟他多聊了些闲话,因为急着回铺子磨刀,不得不同他道别。小七子依依不舍的跟耿翎说再见,耿翎笑着点头,也没有多想,完全把他当作弟弟一样看待。 是呀!这个镇上的所有人都像她的父执辈和兄弟姊妹,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她。 耿翎转个方向往打铁铺走,位于山脚下的打铁铺是养母留给她的房子,也是她来到罗新镇以后的第一个落脚处,虽然只是一栋小小的砖屋,她却万分珍惜。 她一边走一边跟镇民打招呼,才走没几步,莫名觉得有人在看她,于是转身。 「怎么了,如月姑娘?」走在她身后的镇民被她突兀的动作吓一跳,不解发问。 「没、没什么。」奇怪,莫非是她看错?「抱歉吓到您了。」 「没关系。」镇民接受她的道歉,朝她微微笑一笑快步超越她,耿翎仍是不停回头张望,被人监视的感觉挥之不去,但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多心。 算了。 她耸耸肩,决定不去想了,罗新镇虽然是座小镇,但因为设有驿站,往来人潮并不少。再加上又有声名远播的回春堂,外来人口更多,偶有好奇的人驻足关注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不也经常莫名其妙打量人家? 耿翎并没有想太多,继续朝打铁铺走去,那股莫名的感觉也在一会儿之后消失。 当她回到打铁铺,已经有个男人背对她站立,手中拿着她摆在架子上的剪刀,彷佛在思考着什么。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她猜想他应该是哪里来的客人,因为她没在镇民中看过这个背影。 「但是铺子的门是关着的,您是怎么进来的……」她不想指责对方闯空门,但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自个儿开门进来真的很不礼貌,她一点儿都不想把刀子卖给这种不懂礼貌的人。 「多么锋利的剪刀,难怪你的打铁铺远近驰名。」男子背对着耿翎放下剪刀,由口气判断他不是来买刀子的,可能是有别的事找她。 耿翎皱起眉头,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镇上的人都很和善,慕名前来买刀的外来客更不可能表现出这种态度,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我很欣赏你的手艺。」男子边说边转身。「但是你不觉得把才华都拿来打造这些农具,未免太浪费了一点儿?天才铸剑师楚汉的唯一入门弟子——耿翎!」 突然间出现在耿翎面前的男人,有着一副秀气俊绝的外表。他长得很高,身材很魁梧,外型跟小七子有几分相像。 不同的是小七子的眼神是柔和的,这个男人的双眼却散发出杀气,小七子的嘴角经常上扬,这个男人却是紧闭双唇,彷佛要他微笑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就连说出口的话,也冷如冰霜。 耿翎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英俊,眼神同时又这么冷酷的人,他的眼睛十分漂亮,有如一潭秋水映出盈盈波光,比姑娘家还更吸引人。如果他的眼神不是这么冷,会是一双多么纯净的眼睛,可惜了。 她不晓得他是谁?为什么知道她的真名?但她知道绝不能承认自己是耿翎,无论他想要什么。 「这位公子,恐怕你是找错人,我的名字是罗如月,不是什么耿翎。」即使惊讶万分,她仍然力求镇定,不让自己的真正身分曝光。 第二章 「想装傻吗?」瞿殷珀偏了一下头,不是很欣赏她的态度。「也许你以为装傻就能骗过我,但我并没有这么容易被骗。」恐怕她是打错如意算盘。 「你弄错了。」她说。「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打铁匠,并不是什么天才铸剑师的弟子,你一定是找错人了。」 耿翎尽可能和楚汉撇清关系,但在提到她视如父的师父时,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痛苦,证明她的演技还不到火候。 「对,女的打铁匠。」瞿殷珀闻言点头。「我不得不说,这个镇上的人还真特别,不但很能接受女打铁匠,也不吝啬给予赞美。」和大明国其它地方完全不同,是一座很有特色的小镇。 「你怎么知道他们赞美我——刚刚那个人是你?」猛然察觉自己早就被盯上,耿翎倒抽一口气,一脸不敢置信。 「我想知道这座小镇都住着一些什么样的镇民,就跟随着你的脚步绕一圈,才发现整座小镇的人都满和善的,任谁都不忍心伤害这些善良的镇民。」瞿殷珀表面上对罗新镇的镇民大为赞赏,其实话中暗藏玄机,耿翎并未假装听不懂。 「没错。」正是如此。「罗新镇的所有镇民都很善良,只有禽兽才会想要伤害他们。」 她亦不甘示弱地反讽回去,瞿殷珀果然眯眼。 「禽兽,真是个恰当的字眼。」这是在向他挑战吗?有勇气。「我正愁无法解释目前的心情,你倒是帮了一个大忙。」 他冷冷威胁耿翎,眼睛射出的寒光教人不寒而傈,耿翎只得想办法说服他认错人。 「我已经说过,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耿翎,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她再三强调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可惜并未说服他。 「接下来你准备赶我走吗?」让她失望了,他可没有这么好打发。「你要干嘛请便,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他冷笑。「反正我早就想亲眼瞧瞧楚汉的弟子有多会铸剑,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开眼界。」 瞿殷珀摆明了不会轻易走人,这也不难猜测,毕竟他会找到这儿,就表示他都已经探查清楚,不可能这么好打发。 「我只会打一般农具和刀子,不懂得铸剑。」她无论如何都不承认自己是耿翎,看他能拿她怎么办。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多得是逼她吐实的方法。「本来我还指望能从你这里拿到斩情剑呢,楚汉的大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耿翎。」 「你真的找错人了。」不期然听见「斩情剑」三个字,使得耿翎的心头震了一下,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他是为了这把剑上门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楚汉收的是男弟子,着实花了一番功夫追查。」她没说错,他确实是找错人。「直到最后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找错方向,原来楚汉收的是女弟子,害我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很抱歉害你白花了这么多时间,但你还是找错人,我不是楚汉的弟子。」师父,请原谅我!为了守住斩情剑,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承认跟您的关系。 耿翎在心中乞求楚汉原谅。 「是吗?」真佩服她死赖的功夫。「那么打铁铺后方那块木碑,怎么会刻着『吾师楚汉之墓』?如果楚汉真的跟你没有关系,你又何必闲来无事替他造坟?」 耿翎万万没想到,瞿殷珀居然把这附近都搜遍了,连她在一里外帮楚汉造的衣冠冢都逃不过他的搜索。 瞿殷珀端看她遽然转白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再会装、再会否认,只要一拿出证据她就没辙,他甚至还没使出最激烈的手段呢! 「剑在哪里?」闲聊时间结束,该办正事了。「只要你乖乖交出斩情剑,我就不会伤害你,否则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 瞿殷珀冰冷的眼神,说明他不仅仅只是威胁,必要的时候他真的会下手。 望着他如镜子一般清澄的眼睛,耿翎无法理解,一个有着如此美丽眼睛的人,心肠为何如此狠毒?动不动就威胁要取人性命。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在哪儿看过这双眼睛,一直挥不去的熟悉感始终缠绕在她的心头,然而这却是不可能的事。 「我没有你要的剑。」师父命令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斩情剑,绝不能交给他。「当初师父只吩咐我逃走,并没有把剑交给我,我也不知道剑的下落。」 「你还真是不死心哪!」硬要拗到底。「没关系,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自己找。」 跟他玩?奉陪! 「我看……」他沉吟了一下。「就从掘开屋子后方的墓开始好了,我相信剑就埋在里面。」 「你敢打扰师父长眠!」她无法相信竟然有如此残忍的人,为了夺剑竟然掘墓。 「没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瞿殷珀冷冷回道。「况且楚汉的尸骨并没有埋在里面,就算我把整座坟全都铲平,顶多也只能找到斩情剑,恐怕连件衣服都找不到。」 他没说错,当初她和师父匆忙逃命,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带走。她因为没有师父的衣服,只好把他给的银子埋进坟中,就当是衣冠冢,那也是师父除了斩情剑以外,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你大概还没有去过你师父真正的埋葬地点吧!」 耿翎已经够难过了,瞿殷珀还来雪上加霜,她完全说不出话。 「你怕十王爷会派人埋伏在原地等你回去,所以一直不敢回到原来的砖屋。」 他又猜中了她的心事,她确实怕被十王爷逮个正着,以至于迟迟不敢回去。 「想想你也真可怜,视如亲爹的师父死了,却无法好好到他的墓前祭拜一番,只能弄个不相干的衣冠冢。」更惨的是里头还没有埋衣服。 「你到底想说什么?」耿翎愤怒地看着瞿殷珀,要剑就要剑,干嘛扯东扯西?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去祭拜过楚汉。」他耸肩。「像他这么伟大的铸剑师,死时凄惨,死后一个人孤伶伶的埋在悬崖边,他一定很寂寞。」 「如果你真的这么有心,就别去打扰他老人家,让他好好安眠。」她相信他只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一定别有企图。 「本当如此,可借我是个没肝少肺的人。」他终于现出真面目。「我去那里,可不是为了跟楚汉打招呼,而是去找斩情剑。」 「你不会真的掘开我师父的坟吧?」耿翎听得脸色发青,好害怕他真的对师父不敬。 「还没,但是正在考虑。」他又耸肩。「如果你不肯乖乖地把斩情剑交出来,我真的会去掘墓。」 「你连掘别人坟墓这种缺德事都做得出来,你会有报应的。」耿翎忍不住想诅咒瞿殷珀,因为他太可恶了。 「我不怕报应,也不相信世上真的有报应这回事。」他的口气异常阴森。「如果有的话,你就不会藏身在这座小镇,楚汉也不会一个人孤独的埋在悬崖边,不是吗?」 耿翎因为瞿殷珀这一席话而红了眼眶,虽然她明知道他说这些话,只是想说服她交出斩情剑,却依然忍不住伤心落泪。 第三章 当初楚汉硬是以内力将她推开,她所能做的只有遵照楚汉的吩咐,带着斩情剑逃离师徒住了十年的砖屋。 之后师父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不清楚,来到罗新镇以后,为了掩饰身分,也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即使后来听说十王爷被捕入狱,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听,就怕引起旁人的侧目。 至今,她仍旧不敢确定十王爷入狱的消息是否为真,也许只是为了引诱她回去放出来的假消息,她不敢轻举妄动。 耿翎明白自己若是够聪明,就该想办法让自己面无表情,但是她做不到。长年对师父的思念及无法到他墓前祭拜的愧疚感,使她一再红了眼眶,但她又不愿在瞿殷珀的面前掉泪示弱,真的很痛苦。 耿翎脸上藏不住的痛苦,让瞿殷珀回想起十年前的自己。和她一样,他也是在生死关头被父母推开,交付给他沉重的任务,按理说他应该同情她,因为他们的遭遇雷同,可他却挤不出一丝同情心,因为他的心已经结成冰,再也不可能融化。 瞿殷珀强烈的复仇心,让他忘了这世界上还有爱,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爱。 耿翎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回复正常,要掉泪等渡过了这个难关再掉泪,眼下最重要的是打发这个男人。 「还是有报应的。」她趁机确认传言。「十王爷不是已经死了吗?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没想到你身处于这偏远小镇,消息还满灵通的嘛!」瞿殷珀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惊讶。 「没错,他是已经死了。」被他亲手解决掉,也算是帮他父母报仇。「但是狗皇帝还在,大明的江山还在,这就证明报应还没有真正来临。」还差得远呢! 「你寻找斩情剑,该不会是为了夺取大明江山吧?」耿翎不信地眨眨眼,总算听懂他的意思,原本她以为他只是纯粹想要使人为奴,因为斩情剑就有这力量。 「有何不可?」瞿殷珀冷笑。「这些昏庸的皇帝,早就该被杀了,不该还留着他们的狗命。」 皇上只有一位,可他却说「他们」,耿翎怀疑他是连前任皇帝都算在内,因为前任皇帝确实昏庸,这是所有老百姓都知道的事,只是不敢明讲。 「就算你拿到斩情剑也没有用,要三把神剑齐聚,并且全都开剑才能对大明江山造成影响,只有一把斩情剑是没有用的。」 她虽然也不喜欢现在的皇帝,但改朝换代要牺牲很多人的性命,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这你不必担心。」他比她更关心这个问题。「我当然是找齐了前两把剑才会来找你。」 「你拿到了断梦剑和续魂剑?」耿翎闻言惊讶地摇头。「不可能!你不可能拿到这两把剑,你一定是在骗我。」 「是吗?」瞿殷珀举起手,一个几乎和他一样高大的男人,手拿着两把剑走进打铁铺,放在耿翎面前。 耿翎呆呆地看着摆在她面前的神剑,即使已经经过九年,她依然认得出那白色与暗红色的剑鞘,和上面的特殊錾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师父的心血结晶,别人想仿也仿不来。 「你应该认得这两把剑吧?」瞿殷珀看着她呆滞的表情说道。「你可以亲自确认它们是不是断梦剑和续魂剑。」 即使耿翎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两把剑就是楚汉打造的神剑,她还是抽出剑瞧个仔细,祈祷它们只是膺品。 可借,她失望了。这两把剑不但不是膺品,而且剑身花纹的变化显示两把剑都已经开剑,这是非常危险的事。 耿翎倒抽一口气,将剑重新插回剑鞘里面,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瞿殷珀。 「现在,请你乖乖地把最后一把斩情剑交出来,别逼我动粗。」原则上他不想滥杀无辜,但必要的时候他会动手,而且不会眨一下眼睛! 「你休想!」无奈耿翎宁死也不肯屈服。「我答应过师父一定会守护神剑,别想我会把斩情剑交给你。」打从她拿到斩情剑的那一刻起,她就有殉剑的心理准备,对死毫不畏惧。 「你——」瞿殷珀气得眯眼,作梦也想不到她会如此倔强。 「好,这是你逼我的。」他多得是让她点头的办法。「文德,去挖开屋子后方的假坟,取出斩情剑。」 瞿殷珀冰冷的眼神说明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会去挖开楚汉的衣冠冢。 耿翎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师父交代的使命,她为他造的假坟就算因此被挖开,师父也不会怪她,她一直这么相信,拼命忍耐,直到瞿殷珀的手下拿着铲子转身朝门口走去,她终于忍不住大叫。 「等一等!」她没有办法!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师父的坟被挖开不去理它,虽然里头只埋着师父给她的银两,她总觉得他老人家的灵魂就住在里面。 「剑没有埋在里头。」她痛苦的吐实。「剑……剑藏在另一个地方,你们别去打扰我师父。」 「我就知道剑一定被你藏起来了。」瞿殷珀打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耿翎会把斩情剑埋在楚汉的假坟里,只是想借此逼问出剑的下落,也确实达到目的。 名唤文德的手下理所当然地停下脚步,从他的表情判断,他似乎也不想干掘坟这种缺德事,这让耿翎的心情好过一些。 「快去拿剑。」瞿殷珀的心肠可没有手下那么软,口气冰冷地跟耿翎要斩情剑。 耿翎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火炉前,蹲下来朝里头摸索按下机关,只见原本密合的底座瞬间分成两半,耿翎伸长手从中捞起斩情剑,交给瞿殷珀。 「多么巧妙的机关,难怪无论我怎么搜,就是搜不到剑。」瞿殷珀的话显示出他们老早就搜过小屋,耿翎目光如炬地瞪着瞿殷珀,恨透他的作为。 瞿殷珀拿起斩情剑左翻右瞧,一点儿都不受到耿翎目光的影响。 传说中楚汉受天命铸造了三把神剑,分别是代表「天」的断梦剑,代表「地」的续魂剑,最后就是他手中这把代表「人」的斩情剑,据说也是威力最强的一把。 天为蓝、地为红、人为黑。 瞿殷珀把剑从剑鞘中抽出来举高欣赏,并且为神剑所散发出来的剑气所慑服,不愧是受天命打造的神剑,即使已经埋藏在地底这么多年,依旧丝毫折损不了它的锋利。 「果然是斩情剑。」如果剑本身所散发出来的黑色光芒还不足以说服人,那么剑身上的剑纹绝对能证明它的身分,如同锁炼又似波浪一样繁复纠缠的剑纹可不是人人都能够打造得出来,绝对出自楚汉之手。 「哼!」耿翎把头撇向另外一边,有些赌气的呛道。 「就算你拿到剑也没有用,你有办法开剑吗?」她不晓得断梦剑和续魂剑是怎么开剑的,但最后这一把斩情剑可没有那么好对付,他最好有心理准备。 「你说什么?」瞿殷珀闻言停止赏剑,转而注视耿翎。 「我说,像你这种没肝少肺的人是没有办法开剑的。」耿翎得意地回道。「你大概忘了,得要是两个相爱的男女才有办法开佥,其中一个还得愿意用血祭剑,像你这么冷酷的男人能够敞开心胸去爱人吗?更别提对方也得爱上你才行。」 第四章 耿翎说这番话不无报复的意味,瞿殷珀冷冷打量她得意的表情,不得不承认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他确实不懂得怎么爱人,只懂得怎么恨人,他尤其憎恨坐在龙椅上的狗皇帝,一定要想办法把狗皇帝拉下龙椅他才甘心。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耿翎总算找到他的弱点,就算因此被杀,好歹也出了一口气,她死而无憾。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他点头承认她说的有理。「不过,我已经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你已经想出来了?」耿翎闻言错愕的张大嘴,没想到他的反应比她还快。 「你得想办法让我爱上你。」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因应之道。 【第二章】 「什么?!」耿翎一脸错愕地看着瞿殷珀,俊美的脸庞上有的只有冷酷,说明了他不是在说笑。 「你听见了。」瞿殷珀皱眉。「你要想办法让我爱上你,帮助我开剑。」 没错,他不是在开玩笑,只是很疯狂。 「你疯了!」耿翎不信地摇头。「我不可能有办法让你爱上我——不对,是我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我干嘛要帮你开剑?」 「你非得照着我的话去做不可。」他已经决定。 「为什么我非得照着你的话去做不可?」她已经把剑给他,难道这还不够? 「因为,如果你不照着我的话去做,我就把所有镇民杀光。」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撂狠话。「你一定不希望你喜爱的镇民,因为自己的倔强而丢掉性命吧!」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耿翎压根儿无法相信天下竟然有如此无耻的人,拿他人的性命当作威胁的工具。 「罗新镇的镇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竟然拿他们来威胁我?」耿翎气极。 「什么仇也没有。」他冷酷答道。「但是我说过,没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杀任何人。你若是不肯乖乖合作,整座小镇的人都会因你而丧命,你最好想清楚!」别太意气用事,招致无穷祸害。 「你才不敢!」她一点儿也不相信他的鬼话。「不对,应该说你做不到,罗新镇少说也有几百个镇民,就凭你和你的手下,不可能杀得了所有镇民,你只是在虚张声势。」 对!他只是空口说白话,而她竟然信以为真,以为他真的会去掘坟傻傻交出斩情剑,想到她就后悔不已。 「你以为我只有文德一个部下?」瞿殷珀不想发笑,但她老是做一些愚蠢的事,让他不勾起嘴角都不行。 「难道不是吗?」她反问瞿殷珀,顺便瞄了那个叫文德的男人一眼,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比瞿殷珀柔和多了,真难以理解他们怎么会是同伙? 「看来,我是被低估了。」以为他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很好,他就让她看看他的实力! 「什么意思……」 随着瞿殷珀扬起一只手,文德走到门口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令牌的铁片,高高举起对准太阳晃了几下,明显是在打暗号。 只见原本空旷的山坡地,迅速被凭空出现的人潮占领,每个人的身上不是佩剑就是带刀,脸上浮现出的杀气不下于瞿殷珀。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玩假的了吧!」看着耿翎不可思议的表情,瞿殷珀露出满意的笑容。也对,总该拿出一点实力来,不然会被人误会空口说白话。 耿翎不止是惊讶,她根本是震惊!原本她以为他只是在吹牛,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追随他。 「怎么,吓到了?」她哑口无言的模样太有趣,让他忍不住想消遣她。 耿翎是真的被吓到了,但她不会承认。 「现在就被吓到还太早了,这些只是会里的一小部分兄弟,不过……对付这座小镇的镇民已经够用了,暂时还不需要再增派人手。」瞿殷珀再次用那阴沉的语调威胁耿翎,听得她头皮发麻。 「你太卑鄙了。」只会威胁弱女子,到底还算不算男人? 「没办法,谁叫你不识相。」他反而将责任推给她。「我无意对这座小镇的镇民下手,但是如果你不肯合作,我也只好杀鸡儆猴了。」 说来说去,这一切都要怪她,如果不是她落户在罗新镇,这里的人们也不会因为她遭受生命威胁,她难辞其咎。 「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夺取大明江山?」她百思不解。「现今的皇上虽然称不上明君,但至少大伙儿的生活安定,衣食无虞,为什么非得改朝换代不可?」 「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需要关心这座镇的镇民就可以了。」瞿殷珀冷冷回话,压根儿不想对她解释。 「一句话,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瞿殷珀的耐性全失,他待做的事很多,没空和她周旋。 耿翎很想当着他的面大声喊:「你去死!」但她不能这么做,不能为了贪图逞一时之快,害全镇的人丢掉性命。 「有这么多人围绕在咱们的身边,要怎么培养感情?」她看看文德,再看看门外那群蠢蠢欲动的手下,怀疑自己就算肯答应也达不到他的要求。 「培养感情?」瞿殷珀彷佛第一次听见这句话似地皱起眉头,这次换耿翎翻白眼。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在一夕之间爱上你吧?」不拿刀砍他已经算不错了,不要妄想太多。 「不可能吗?」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以为这事儿不难,没想到这么复杂。 「当然不可能!」天啊,他真的是这帮人的首领吗?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如果培养不出感情,就不可能开得了斩情剑。」当然也有一见钟情的,但他们明显不属于这一型,只好另想办法。 「真是件麻烦事儿。」瞿殷珀闻言诅咒,跟她一样伤脑筋。 耿翎万分同意,基本上他就是一个麻烦的人,只会带来一堆麻烦和不幸,最好滚得越远越好。 「我懂了,就照你的话去做。」瞿殷珀叹气。「我会和你培养感情,但是请你动作快,我没有时间。」 「那你这些手下怎么办?」耿翎真想把他直接丢进火炉当作打铁的燃料,瞧他一副委屈的模样,她比他更呕好不好?还动作快哩!要快他不会干脆和自己的手下谈恋爱,那样最快! 「这点你不必担心。」他轻松答道。「我保证在咱们培养感情的期间,他们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你要把他们全都调走吗?」耿翎闻言喜出望外,以为镇民终于可以不用再受到这些人的威胁。 「不,我会把他们藏起来,只有在我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出现。」他当然知道她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也不客气的一脚踢开,害她好失望。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镇民,除非你不肯合作。」瞿殷珀所做的保证总是附带但书,让人无法真正安心。 耿翎犹豫许久仍无法下定决心,瞿殷珀最后终于忍不住冷声质问。 「答案到底是什么,答应还是不答应?」不要浪费他的时间。 第五章 「我——好吧,我答应。」为了罗新镇,为了所有可爱的镇民,她只能豁出去了。 「很好。」成交。「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你和我就是情人。」 瞧他说得多简单,情侣有这么容易当的吗?两三下就变成情人…… 「等一下!」她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嗯?」瞿殷珀防卫地看着她,怕她又改变主意。 「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真是太离谱了。 「我没提过吗?」连他自己也忘了。 耿翎摇摇头,心里有种荒谬感觉,总觉得一旦知道他的名字,自己会逃不掉。 「我叫做瞿殷珀,记住了。」他大方说出自个儿的名字,一点儿都没察觉异样。 「瞿殷珀……」她口中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瞿殷珀点点头,并不害怕被知道真名。毕竟,他们都已经是情侣了,还称呼彼此的化名,也未免太不象话。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耿翎都还没来得及生炉火,瞿殷珀就上门来了。 「你也太早了吧!」耿翎翻白眼,不知道他有什么贵事找她,但无论有什么事都早得太离谱了,才刚天亮。 「我想赶快开剑。」他很显然不想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耿翎好奇地看着他,心想就有这么自大的人,总是喜欢以自己的意见为意见,完全不顾他人死活。 「你还真急着夺取江山。」急到一清早上门。 「当然。」他可一点儿都不觉得抱歉,毕竟是她自己亲口答应的,他只是要求她实现承诺。 「改朝换代会犠牲很多无辜老百姓的性命,你确定你真的想这么做吗?」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对牛弹琴,一点儿用也没有,但仍不厌其烦再试一次。 「有什么好怀疑的?」他瞄她,觉得她很无聊,倒不如找点正经事做,比如培养感情。 「说得也是。」算她多事。「我只是不忍心这么多无辜的百姓,因为你的野心而丧命。」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更应该帮助我早点开剑,因为这是最快取得江山的做法,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犠牲。」他不否认他有野心,所以才会夺神剑、走快捷方式,这对大家都好。 「做皇帝有什么好?」她不懂。「成日关在宫中,比一般老百姓还不自由,这样的皇位坐了也不舒服。」 「做皇帝的好处可多了,爱杀谁就杀谁,只要随便下一道圣旨,什么狗屁理由都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这么棒的位子不坐的人才是傻瓜。」瞿殷珀说这话的时候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耿翎注意到了,并纳闷他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指……呃,圣旨……」 「不关你的事,你的话太多了。」他冷冷看着她,将她的关心与好奇阻绝在冰冷的眼神之外。 不期然发现他可能和她一样有一段伤心的往事,耿翎的心不自觉地揪紧,对他粗暴的行为似乎更能了解一些。 「再多的悲伤都会过去,你应该忘掉那些悲伤,放眼未来。」这是她的经验,愿与他分享,可惜他并不领情。 「这倒是,我看你就生活得挺好的。」 他不接受她的好意就算了,还出口讽刺她。 「根据我得到的情报,楚汉被杀的时候你就在现场,但是你好像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教人不得不佩服她遗忘的功夫。 「我师父死的时候我并不在场,他先把我赶走,嘱咐我带着剑逃命,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不知情,所有的事都是等到几年以后,才辗转听说的。」为了探听她师父的下落,她费了好大力气,既得隐藏身分,又得隐藏情绪,就怕被人发现她是楚汉的弟子,其中的辛酸根本不足为外人道。 即使耿翎已经尽最大的努力表现出冷漠和平静,但瞿殷珀仍看穿她心底的悲伤,因为他也有过相同的经历。 「你真好,不必亲眼目睹残忍的场面,老天爷对你真仁慈。」但他说不出口,无法对她付出同情心,因为同情心一旦开始泛滥,就会忘了之后的目标,他不能这么做。 他嘲讽的语气、轻蔑的言词,在在让耿翎相信她是好心没好报。这个人的内心没有一丁点儿感情,完全不可理喻。 「咱们老是这样针锋相对,要怎么培养感情?」没拿刀杀了对方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还谈情说爱哩!异想天开。 「这是你的责任,你不应该问我,你得想办法让我爱上你。」他摆出一副不千我事的样子,气坏了耿翎。 「这是不可能的任务。」她恨恨地瞪着他,不明白他怎能这么无赖,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她。 「所以才有趣。」他耸肩。「我这一路走来几乎都是打打杀杀,到处招兵买马,能够趁此机会找个乐子,放松一下心情也不错。」 「我不是你的乐子!」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男人,把找人麻烦当成享乐看待? 「对我来说你是。」他无预警地抓住她的手臂,缩短两人的距离。 「你、你干什么?」不期然与他面对面,耿翎的心跳了一下,她从未跟男人如此接近。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想成为我的乐子,最好赶快想办法让我爱上你,咱们也可以尽快解脱。」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 耿翎光听他的话就知道她麻烦大了,他完全不懂得爱,这真的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好,让咱们速战速决。」但为了镇民的生命安全,就算这任务再艰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完成。 「你终于肯认真了。」他慢慢松开她的手,耿翎方能松一口气,他的眼睛漂亮归漂亮,但眼神好锐利,彷佛能看穿人似地令人透不过气。 耿翎揉揉被他抓疼的手腕,他除了不懂得体贴以外,还不懂得节制,她的手腕八成瘀青了。 好不容易切入正题,瞿殷珀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突兀的动作让耿翎十分傻眼。 「你在做什么?!」她边尖叫边转身,一边还得忙着用手捂住脸颊,就怕自己会当场羞死。 「培养感情啊!」他处之泰然地回道。 「培养感情干嘛要脱衣服?」他是笨蛋吗?突然间宽衣解带,不把人吓死才怪。 「所有感情不都是从肉体关系先开始吗?」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一脸纳闷。 耿翎这下更确定未来前途堪虑,她已经够不懂爱情,他竟连爱情和肉欲都傻傻分不清楚,教她该如何是好? 「喂!」干嘛不回答他? 「你先、你先把衣服穿好,你这个样子我无法跟你好好说话。」她一想到他脱衣服的样子心就跳得好快,脸颊也跟着红起来。 瞿殷珀奇怪地瞄了她的背影一眼,他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可以感觉得出来她很紧张,至于为什么紧张,就不得而知了。 他耸耸肩,把刚脱下来的外袍穿回身上,双手抱胸不耐烦地说:「我穿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耿翎慢慢地转过身,发现他真的把衣服穿回去,才大大地喘了口气。 第六章 「你没见过男人脱衣服吗?」大惊小怪。 「当然没有!」说这什么话,摆明了是要侮辱她!「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样的女人,我怎么会看过男人脱衣服?」 「这不是很好吗?」他不怀好意地瞅着耿翎反问她。「我的到来,刚好可以开拓你的视野,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好个头!他根本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会有这么讨厌又难搞的男人!哪天大明江山万一真的落入他的手里,她一定第一个吐血! 耿翎气呼呼,一双明亮的大眼像两把火一样往他身上烧,瞿殷珀多少也感受到她的怒气,虽然他并不怕她生气,但为了早点开剑,他还是收敛一点儿好了。 「好吧!」他微微皱眉,算是投降。「既然你不同意从肉体关系出发,那你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照做就是。」 才说他讨厌难搞,他马上又表现出一副愿意充分合作的模样,直教人摸不着头绪。 说实话,耿翎也不晓得该怎么做,她又没经验。两个对爱情一无所知的人要谈恋爱,老天爷也真是爱跟他们开玩笑,但看起来又势在必行。 瞿殷珀把眉毛抬得高高地,等待她的回答。既然她说肉体关系不行,那就应该提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否则就该听他的。 「咱们……就从游山玩水开始,你说好不好?」她犹豫了一会儿回道。「湖光山色有助于气氛,至少相处起来也比较自然。」 听起来很无聊,却不无道理,一天到晚待在这单调的打铁铺,也磨擦不出爱情的火花。 「也好,就听你的。」他没意见。「不过这地方我不熟,得由你带路。」 「我以为你已经把罗新镇都摸透了。」她闻言十分惊讶,再次确定她是上了他的当,误被他威胁。 「没你想象中那么透彻。」他承认自己确有不周到之处。「我只了解有关你的那部分,至于这座镇是什么样子,我并没有兴趣知道,但是如果你愿意带我参观,我也不反对。」想想也是,他不晓得还得在这座小镇混多久,摸清楚这小镇的底细也好。 耿翎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他对这镇知道得越少越好,对镇民才有保障,她真恨自己大嘴巴。 「我看,我们还是先去后山走走好了,你会发现罗新镇的风景挺美的。」只是话既然已经说出口,耿翎只好尽量让他远离镇民,试图把伤害降到最低。 「随便,你高兴就好。」他不置可否,全听她的安排,充分配合的态度,让她很不习惯。 奇怪,昨天那个眼神冷酷,动不动就威胁要杀人的男人到哪里去了,他该不是中邪了吧? 「干什么?」察觉到她的眼神有异,他不解地问她,耿翎马上摇头。 「没事儿。」她收起好奇的眼神,心想他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教人猜不透。 由于耿翎既没有牛车,也没有马车,他们只能靠两只脚步行到后山。 耿翎已经习惯走路,巧的是瞿殷珀也没有怨言,十年来他不知道走过多少惊险路途,到后山这短短距离,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半个多时辰后,他们来到后山,山岚已经散得差不多,但空气依旧很新鲜,树上的叶子依旧沾满了晨露。浓密的树林倒映在宽阔的湖面上,随着水面掀起波澜摇曳成影,怎么看都像一幅画。 面对这熟悉的美景,耿翎的脸上除了有深深的满足,还有骄傲。 「我向来认为这儿是罗新镇最美的地方,你觉得呢?」 他们在湖边站定,耿翔一边欣赏美景,一边向他介绍后山的风光,瞿殷珀睡了她的脸一眼,勉强点头。 「你说是就是喽!」他又没去过镇上其它地方,根本无从比较,干脆随她说。 耿翎翻白眼,想不通他怎么会那么难相处,简直就是个怪人。即使如此,她还是打起精神,试着跟他好好沟通。 「橙藜曾经说过,每天早上若是能够来这儿走上一趟,对身心十分有益,看来她还真没有说错。」耿翎用力做了一个深呼吸,将新鲜的空气吸进肚子里去,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好起来。 「你说谁?」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过。 「花橙藜,大明国最出名的女神医。」至少她是这么认为。「她是咱们镇上的人,你没听过她的大名吗?」 经她这么一提,瞿殷珀才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之前他跟踪她的时候,曾看见她在街上跟一个年轻小伙子说话,当时就有提起这个名字。 「你说的花橙藜,是回春堂的女大夫吗?」早在很久之前,回春堂的大名就传遍大明国,在江湖上也享有盛名,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医馆的主事者竟是女人。 「嗯。」耿翎点头。 「没错,回春堂本来是由花家三姊妹主持,但橙蓓、橙蕾都嫁到京城去了,现在是由橙藜在掌管回春堂,但因为她的夫婿一直都无法调派到附近当官,所以我猜想等到小七子的医术再精湛一些,橙藜就会把回春堂交给小七子打理,然后去陪夫婿。这样也好,毕竟夫妻分开总是不好,你说是不是?」 耿翎说得口沫横飞,脸上泛出幸福的光彩,瞿殷珀打量她兴奋的表情,不明白她怎么能够和他们如此亲近?她和罗新镇民之间,又存在着什么样的感情?他一点都不懂。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感受到他灼热的注视,耿翎不自在的低头问道,他那双眼睛可真会要人命,很少女人能被他专注凝视而不心动! 「我只是在想,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别人的事也能如此热心。 「我奇怪?」她没骂他怪胎已经够好了,他竟然反过来指责她,这是什么道理? 「又不关你的事,你也能说得他们像是你的家人,这还不奇怪吗?」他想不通她那颗脑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浆糊可能还有用些。 「你不是也有很多手下和伙伴,你对他们都没有同样感觉吗?」把他们当成朋友或家人。 「没有。」他想也不想地回道。「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才聚在一起共同奋斗,将来若是成功,利益也是共享,彼此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不要说家人,连朋友也不是。 耿翎万万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瞧他扬手使唤手下时志得意满,以为他和伙伴间的关系必定是密不可分,感情好得很,没想到竟是这么冷漠。 这一瞬间,她同情他,觉得他好可怜。她被一大堆像亲人一样的镇民包围问候,他和同伴之间竟然只有利益关系,难怪他的表情会如此寂寞。 想到他是孤伶伶的一个人,耿翎不由得想伸出手轻碰他的脸颊,给他安慰。但是她不敢,因为他不需要,也怕会被他骂鸡婆。 「咳咳!」不得已,耿翎只好找轻松一点的话题,取代目前尴尬的气氛。 「你要不要做深呼吸?」这是她目前所能想得到最好的话题。「橙藜有教过我怎么做,这对身体非常好,我可以教你……」 第七章 「我不做这么愚蠢的事。」他一盆水就浇熄她满腔热情,浇得她好冷。 「那咱们走下湖去泡泡脚,这儿的湖水特别好,橙藜说湖里头有些特别成分还可以治皮肤病,咱们——」 「我绝对不会下水。」他断然地拒绝她一切好意,摆明要给她难堪。 耿翎的脾气即使再好,也忍不住发火,她可没空理会一个存心找碴的混帐。 「听着。」她拼命大口吸气,就怕自己气到噎着说不出话。「如果你一直是这个态度,咱们根本不可能培养出感情。」他也别想开剑。 「一定要下水泡脚,才能够培养出感情吗?」情爱的事他是不懂啦!但她的说法很奇怪,根本狗屁不通。 「我没办法了!」她双手一摊转身就要走人,面对他这种臭脾气,任何人都要投降。 「等一等!」瞿殷珀急忙拉住她,不让她走。 「我……」他的表情突然转为腼,口气转为迟疑。「我可以配合你做那个愚蠢的深呼吸,但是别想我会下水。」 耿翎惊讶地打量瞿殷珀困窘的表情,意外发现他这个样子很可爱,好像似曾相识。 「这样可以了吧?」因为她一直不说话,瞿殷珀忍不住火大,困窘的表情转眼消失无踪。 耿翎点点头,在心里骂自己傻。她不可能在哪里见过相同的表情,一定是自己眼花或记忆错乱,他才不可能这么可爱。 接下来耿翎临时当起大夫,教瞿殷珀怎么吸取大自然的精华放在体内。 「吸……吐……又吸……再吐……」 她很认真重复蒲砚卿一年前学过的那一套呼吸法,瞿殷珀照做以后才发现,原来这就是当年他在寺庙习武时师父教他的练功方法之一,不由得哑然失笑。 耿翎闻声转头奇怪地瞪了他一眼,他干咳两声,比个手势请她继续。 「吸……吐……又吸……再吐……」她努力示范。 他边做边笑,觉得她真的很天才,专做这种无聊事。 【第三章】 不是开玩笑的,他说天天来就真的天天来,一刻都不放松。 就在他们去过后山的隔天,瞿殷珀一样早早来到耿翎的打铁铺,耿翎正在检查她刚磨好的针,压根儿没空理他。 瞿殷珀走到她身边,低头打量排列在白布上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针,越看越好奇。 「这些针是做什么用的?」他拿起其中的一根长针,好奇观看。「看起来不像是凶器。」如果是吹箭用的针应该更粗一些,这么细没威力。 「你就只会想一些打打杀杀的事吗?」耿翎翻白眼,完全败给他。「这些针是要拿来救人的,可不是什么杀人的凶器。」她不客气地将他手上的针拿回来放在白布上,另外拿起一块干净的白布,一根一根擦拭。 瞿殷珀耸耸肩,双手反撑在桌面一屁股坐在桌上看她忙碌,第一次发现她其实长得也挺美的,至少那两片丰匀的嘴唇就很吸引人。 「对了,你都把你那一票手下藏在哪里?」她边忙着擦针边问,看得出是随便找话题免得无聊。 「镇上的客栈。」他也不怎么认真回答,只顾着发掘她其它优点。 「镇上的客栈?」她闻言停止擦针,惊讶地看着他。 「嗯。」瞿殷珀点点头,七、八十个兄弟就挤在镇上那两家客栈,随时等候差遣。 「你也住在那儿?」 瞿殷珀又点头,不明白他不住在客栈能住哪里,难不成跟她同房? 「原来如此。」不错嘛!至少还对镇民的生计有点贡献,天晓得自从花家三姊妹陆绩出嫁后,罗新镇已经减少很多收入,拿他们来填补也不过分。 耿翎将所有的针擦拭完毕,接着将所有针放入一个黑色的针包,卷起来用麻线捆好。 「总算把所有针磨好,可以拿去给小七子了。」拿起针包放入红色的小漆盒内再盖上盖子,耿翎长长吐了一口气,磨这些针可不简单,足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比做大型农具还累。 「小七子?」这个昵称引起他的警觉心。「就是你前天在街上遇见的那个小伙子?」 「对,你记性还真好,就是他。」对于瞿殷珀的记忆力,耿翎只能说佩服,换做是她就记不住。 瞿殷珀当然记住,那天小七子脸上的光彩几乎照亮整个罗新镇,只有傻瓜才看不出来他喜欢她。 「那小子几岁了?」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没几岁。 「我也不晓得。」她没问过。「大概十八、九岁吧!」 就算那小子只有十八岁,和她也不过相差三岁,这下麻烦大了。 「你要去哪里?」他看她拿起漆盒很不爽,猜想她大概要去镇上。 「拿针去给小七子。」耿翎自然而然地回道,瞿殷珀皱眉。 「我跟你去。」他松开手直起身,决心当跟屁虫。 「啊?」她嘴巴张得大大的,以为自己听错。 「我不想浪费时间,盯紧你的一举一动是最保险的办法。」所以别啰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是——」 「别忘了你的任务。」他手指向耿翎提醒她别忘了自个儿的承诺,气坏了耿翎。 「你没听过欲速则不达吗?」是啦是啦,她是答应过要帮他开剑,但今天只不过是第三天,他未免也太猴急了吧! 「我比较喜欢『一寸光阴一寸金』这句话。」他回道。 意思就是她不要浪费时间,赶快和他培养感情,想办法开那把该死的剑。 「一起去就一起去,我又无所谓!」她就不信差这些时间会怎么样,他的个性才是大问题,一点儿都不讨喜! 「很好。」他喜欢她的回答,够干脆。 好,好你的大头鬼!她都快气疯了,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你那些手下呢?一个都没瞧见。」连那个叫文德的男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藏得有够彻底。 「你若是想见他们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叫他们出来。」瞿殷珀说着说着又要打暗号,耿翎连忙举手阻止。 「谢谢,不必了。」她很满意这个安排。「这个样子很好,我一点儿都不想见到他们。」又是刀光剑影,又是杀气腾腾,谁会想见他们?省了! 「我只是尽力达成你的愿望。」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脸,瞿殷珀不懂自己哪里做错,女人还真是难搞。 「不过话说回来,满足对方的要求,也是恋爱的一部分。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尽管大声说出来,我会尽量去做。」他决定退一步,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僵,对培养感情不利。 今儿个不知道吹什么风,他居然良心发现说出这么感人的话,她不好好把握机会,可就浪费了。 「你可以放弃夺取大明江山吗?」她试着问。 「不行。」他冷着一张脸拒绝。 「那我就没有别的愿望了。」她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害她白高兴了一场。 「你还真是容易满足。」他讽刺道。 「你还真是难沟通,无论我说什么都要鸡蛋里面挑骨头。」耿翎反唇相稽,她只不过希望世界和平,有什么不对? 「如果不想被挑剔,就不要在鸡蛋里面藏骨头。」分明就是想惹他生气,还好意思辩解。 第八章 投降。 耿翎完全放弃与他沟通的想法,这个人压根儿不可理喻,她是疯了才会想要跟他说一些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的大道理,结果只会气死自己! 「我出门去了。」耿翎从桌上拿起小漆盒就要下山,并且希望他别跟过来。 「别想甩掉我。」瞿殷珀哪可能放任她一个人单独行动,大步一跨就追上她,坚持与她同行。 既然甩不掉瞿殷珀这只跟屁虫,耿翎只得和他一起上街。由于这是耿翎身边第一次出现男人,镇民难免好奇,想趋前打听又怕瞿殷珀,只好隔着一段距离窃窃私语。 耿翎一向就和镇民很亲近,大伙儿只要一看见她就会亲切的和她打招呼,可今儿个大家都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真个是很痛苦。 「怎么了?」他也注意到她不寻常的反应,于是问。 「镇民都给你吓跑了。」板着一张脸又杀气腾腾,亏他长得那么英俊,完全白费。 「大伙儿都还在呀!」他不明就里地看着街道两旁的镇民,大家又没有凭空消失,只是站得离他们远一点儿,也没碍着他们的路。 耿翎摇摇头,发现他外表看起来好像很冷静、很笃定,其实不太懂得人情世故,连大伙儿惧怕他都看不出来。 虽然只认识他短短三天,耿翎对瞿殷珀的好奇却一天大过一天。他的种种反应让她不禁开始好奇他的过去必定经历了什么事,才会造就他这种既冷酷又天真的性格,值得好好研究。 她决定有机会要深入探究他的过去,毕竟如果无法充分了解他的心情,她就不可能真正喜欢他,完成不了承诺。 耿翎的心情很矛盾,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但是如果她真的帮瞿殷珀开剑,又会对不起天下的黎民,她该怎么办才好? 一路上她就这么烦恼东、烦恼西,走着走着也走到回春堂,瞿殷珀自然紧追在后。 偌大的医馆没有半个人影,整个大厅空荡荡一片,只有位于大门旁边的柜台上的帐簿,显示出刚刚还有人在,不过现在人已经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有没有人在?」不得已,耿翎只得拉开嗓门喊人,不过并没有人响应。 「小七子!」奇怪,医馆的门明明开着,小七子不可能扔下医馆不管,他不是那种没有责任心的人。 小七子在内院里头忙着做事,一听见耿翎的声音,马上从内院冲出来。 「如月姑娘!」手里并且拿着一束干掉的红蔷薇,颜色虽然不如刚摘下来时那么艳丽,却有一种被时间尘封的美,教人不注意都很难。 「你来了。」小七子兴奋地问候耿翎,对她的好感全写在脸上,只有傻瓜才看不出来。 「我送橙藜订的针过来,她要我交给你。」耿翎对小七子笑一笑,将手中的小漆盒交给他,小七子接过盒子打开来看,里头还有一个黑色针包,充分显现出她做事之细心。 「你不检查一下吗?」她看小七子连针包都没有打开便将盒子盖上,赶忙提醒小七子。 「不需要。」小七子摇头。「如月姑娘做事,没有人不放心的,我自然不能例外。」 小七子同样回给耿翎一个灿烂的笑容,年轻俊俏的脸庞更增光彩,一不小心很容易被他迷倒。 瞿殷珀在旁边冷冷打量这一切,很不高兴地发现到小七子其实跟他是同一种类型。 他们同样体格高大,长相斯文俊美,不同的是小七子的眼神是柔和的,眼里散发出和耿翎一样的光采,不像他充满了野心和对这个世界的不满,这是他们两人最大的不同之处。 当然,还有年纪,小七子的年纪明显跟他有一段距离。 让瞿殷珀不爽的事越来越多,虽说小七子的年纪比耿翎小,但总是比他和耿翎的年龄差距来得更小,这也代表小七子比他更容易和耿翎靠近,像这么麻烦的人物宜尽早铲除。 「呃……如月姑娘。」小七子一副欲言又止的纯情模样煞是可爱。「这是我前些日子摘下的红蔷薇,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它们风干,希望你会喜欢。」 原来小七子手中的红蔷薇是要送她的,真是有心。 「我一定会喜欢,谢谢——」 「这些花很漂亮,谢了。」 耿翎刚要伸手去接花,瞿殷珀不期然抢先她一步把花抢走,对小七子露出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 「只不过呢,我希望你别再送花给我的未婚妻,你这么做只会造成她的困扰,并不是很妥当的举动。」 他当土匪也就算了,还说谎,简直是不可饶恕。 小七子闻言睁大眼睛望着耿翎,怎么也想不到她有未婚夫。 耿翎刚想跟小七子摇头解释,瞿殷珀的右手便搭上她的肩头,亲热地搂着耿翎。 「我和如月是指腹为婚,中间失散了很多年,直到前几天才在这个镇上找到如月,再过不久咱们两人就要成亲,所以不希望有别的男人对她好,我相信你听得懂我的意思。」瞿殷珀说谎说得很自然,战帖也丢得很用力,年轻如小七子,根本不晓得如何应对。 「如月姑娘……」小七子一脸茫然地看着耿翎,求一个解释。 「我——」 「东西已经交给你了,不好意思先失陪。」瞿殷珀根本不给耿翎解释的机会,就急忙把耿翎拉走。 「如月姑娘……」小七子仍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爱慕的女子跟另一个男人走远,老实可见一斑。 年轻就是好骗,这小子太单纯了。 赶走小七子以后,瞿殷珀的心情大好,嘴角甚至带着笑意。 相反地,耿翎的心情却是糟透了,一点儿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干嘛编这种谎言?」无聊透顶。 「什么?」干嘛突然发脾气? 「你为什么要对小七子说谎?」她生气地说道。「咱们根本没有婚约,你为什么要骟小七子你是我的未婚夫,害得他误会?」 原来她是在火大这个,没事找事。 「你好像忘了,咱们正在培养感情,这个时候不宜有外力介入,我只是表明我的立场而已。」只要是男人都会做出相同举动,她也未免太激动了。 「小七子算什么外力?」莫名其妙。「他几乎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样!」根本不需要提防他。 「光听你这一句话,就可以知道你有多不懂男人。」瞿殷珀嘲讽道。「看来我是找错对象,你完全不懂得男人的心思。」 「是啊,我是不懂。」讲得一副好像他有多厉害一样。「既然我这么笨,那请你去找别的女人帮你开剑,别来烦我!」她乐得轻松。 「没时间了。」他皱眉。「况且,你是唯一了解真相的人,如果再找别的女人,还要从头开始解释,更麻烦。」 瞧他把恋爱说得跟买菜一样简单,不想吃丝瓜就换胡瓜,反正都是瓜! 她用力地瞪向瞿殷珀,心想就有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她怎么可能有办法跟他谈情说爱,简直太困难了嘛! 耿翎的心情不消说不可能好得起来,瞿殷珀反之却是心情大好,总算成功排除掉情敌。 第九章 「我现在突然很有逛街的心情。」不晓得怎么搞的他特别感到兴奋。「咱们现在要上哪儿去闲晃?」他都奉陪。 「你有我没有!」她没好气地回道,恨死他的后知后觉。「要逛你自个儿去逛,我才没有这个闲功夫陪你打发时间。」 「我只是赶走你的小情人你就这么生气,这样咱们要怎么培养感情?」他不是后知后觉,只是觉得她很无聊,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发火。 「小七子不是我的情人,你不要乱说!」她不知道他在胡扯什么,简直是乱点鸳鸯谱。 「我乱说?」他的眉毛挑得高高的,认为她才搞不清楚状况。「那我手上这束花又要怎么解释?」 瞿殷珀扬扬手上的红蔷薇,如果一个男人对女人没有好感,是不可能送她花的。 「唔……」确实很难解释。「我也不知道小七子为什么突然送花给我。」 「所以我才说你不懂男人。」瞿殷珀撇撇嘴,鄙视她的后知后觉。「男人会送花给女人,表示他喜欢那个女人,也就是说小七子喜欢你,懂了吧!」 本来耿翎是不知不觉,经他这么一说真的变得后知后觉,现在才有感觉。 瞿殷珀一看见她痴呆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提点了她,也算是多管闲事。 「真是,这么迟钝。」他抱怨。「看样子,我要指望你帮我开剑是难上加难。」痴心妄想。 「你这么懂爱情,干嘛还要我帮忙?自个儿想办法就行!」说得头头是道,真难想象昨天他还在她面前脱衣服,今天就变成情场老手,简直是活见鬼。 「你想要我大开杀戒吗?」他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若是每次吵架她都转身走人,要等到何时才能开剑? 瞿殷珀脸上的表情,从原来的轻松愉快转为阴沉骇人,彷佛又回到他们初相见的那一刻,那时他的眼神就是这么凶狠可怕。 「我知道了!」她甩掉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不过是和打铁铺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手上这束花该怎么处理?」丢掉? 「给我!」她没好气地抢过他手上的红蔷薇,顺便白了他一眼。 瞿殷珀耸耸肩,这样也好,拿束花在街上走也挺累的,随便她喽! 两人继续逛街,不过说是逛街,两人根本没交谈,各自逛各自的。平心而论,罗新镇是个有趣的地方。虽然是座小镇,但举凡吃的、穿的、用的铺子样样不缺。也许是因为朝廷在此设驿站的关系,民风纯朴的小镇,竟然还有妓院,风景煞是有趣。 还有那闻名大明的回春堂,他差点儿忘了。此外,他听说过这个镇上曾经有家艾家酒坊,能够酿出天下第一美酒——斜雨酿。 他是没喝过斜雨酿,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尝尝看,否则白走这一趟。 耿翎光顾着生气,压根儿没心情看街景,虽然她一向就喜欢罗新镇纯朴热闹的景致,但她今儿个真的没什么心情。 他们两个与其说是逛街,不如说是行军,走路比快的。 「姑娘,您长得真漂亮,要不要买支簪子插在头上?一定很合适。」 正当他们行经罗新镇最热闹的大街时,一位妇人突然冲出来挡住他们的去路,向耿翎热心推销头饰。 耿翎低头看着妇人手上的木簪子,简朴的木簪子上头缝上了几朵棉布做成的小花,煞是可爱。 「这些头饰都是我自个儿做的,姑娘如果喜欢,我可以算您便宜一点儿,您就买点儿吧!」妇人推销簪子还不够,连篮子里的头饰都一起拿出来,一支一支比较、兜售。 「不用了,我不需要。」耿翎试着躲避妇人的纠缠,但妇人不死心拿着簪子在她头上比来比去,一边念念有词。 「没关系,看看啦!这些头饰都很漂亮,不买可借。」妇人拼命推销,无论耿翎怎么躲,她都有办法缠上。 「真的不用了。」耿翎拼命推,就是推不掉,妇人缠人的功夫硬是要得。 「不要这么说,您就看一下嘛——」 「她说不想看,你没听见吗?!」 就在妇人纠缠不清的时候,瞿殷珀突然介入,冰冷的眼神和危险的语气,差点没把妇人吓死。 瞿殷珀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杀气,是妇人没见过的,不禁吓得全身发抖,耿翎见状赶紧拿走妇人手上的簪子安抚她。 「您真的做得很好,以后有机会我再向您买好了,今儿个不方便。」她笑着将簪子还给妇人。一来她身上没有带银两,二来她就算有钱也不敢乱花,毕竟她孤家寡人的,能省则省。 「好……好,谢谢您。」妇人吓得脸色发白,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能够长得这么英俊,眼神又这么凶狠,亏他爹娘给他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都被他自个儿白白糟蹋掉。 「大娘,您不是镇上的人吧?」为了安抚妇人,耿翎刻意同她聊天,借以放松妇人的心情。 「不是,我是从别的村子过来的,晚一点儿就要离开罗新镇。」即使耿翎极力安抚,妇人还是偷偷打量一旁的瞿殷珀,充分显不出她的不安。 「这样啊,真可惜。」耿翎把木簪子放回篮子里,再次对妇人微笑。 妇人点点头,很感激耿翎帮她解围,同时想不通像她这么和善的女孩,为什么会和瞿殷珀在一起?虽然外表登对,但个性一点儿都不搭。 耿翎又和妇人聊了几句,随后继续往前走,越走越生气。 瞿殷珀继续当她的跟屁虫,跟了很长一段时间,耿翎终于忍不住转身生气地质问瞿殷珀。 「你干嘛吓唬那位大娘?她只是想做生意而已。」她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他说话,但他的行为太粗野了,她不得不站出来伸张正义。 「可她不是在纠缠你吗?」瞿殷珀皱眉。「我看你摆脱不掉那位大娘才插手,到底哪里做错?」他只是想帮她解围,结果反倒挨骂。 「那也不必——算了!」他根本说不通,说了也是白说,不如省下口水。 瞿殷珀摊开双手一脸无奈,女人基本上就是一种不可理喻的动物,怎么做她们都会挑你毛病,根本理不得。 「我要回去了!」她无心再逛下去。 「那我也——」 「你别再跟来了!」他想当跟屁虫,她还不让他跟。「我今儿个的心情很糟,小心我拿菜刀砍你!」 话毕,她怒气冲冲地离开,把瞿殷珀一个人丢在大街。 瞿殷珀错愕不已地望着她的背影,怀疑她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是她发大小姐脾气的时候吗? 这个时候他应该追上去,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看清楚他才是掌握主导权的人。但很奇怪,今天他没那个心情,可能跟他老是惹她生气有关,他好像惹毛她了。 唉,伤脑筋。 瞿殷珀搔搔头,转身走回客栈,文德一见到他这么早回来,立刻趋前关心。 「顺利吗?」每一位兄弟都很关心他和耿翎的进度,包括文德自己。 「不太顺利。」瞿殷珀实话实说。「她今天对我发了一顿脾气,还说要拿菜刀砍死我,看来我有生命危险。」 第十章 他这句话虽然不乏自嘲的成分,文德却不会把它当成玩笑看待,毕竟兄弟们的耐心有限,不会一直待在客栈等候,得快点把他们送作堆才行。 「我听说要让姑娘家消气最好的方法是送她礼物,你不妨挑点小东西送给耿翎姑娘,我想她会很高兴。」文德在一旁出主意,瞿殷珀却还在傻傻地问。 「我为什么要送礼物给她?」他又没有错。「她莫名其妙对我发火,我没找她算帐就不错了,还送什么礼物?不送。」 瞿殷珀边说边挥手,样子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文德无奈叹气。 「你不是想早点儿开剑吗?」文德劝瞿殷珀。「那就得多费些心思讨好耿翎姑娘。」 谁要嗜血剑开剑的条件这么严苛,尤其是最后一把斩情剑,其中不晓得还有多少未知的秘密。 被文德这么一说,好像还满有道理的。如果他们一直这么针锋相对,根本擦不出爱情的火花,开剑的日子也就遥遥无期,这不是大家乐见的结果。 「好吧,我送就是。」大不了买些小东西给她,又花不了几个钱——小东西? 瞿殷珀的脑子里浮现出耿翎拿着木簪子仔细欣赏的画面,虽然她嘴里说不用,但表情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分明就喜欢妇人做的那些配饰,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没有下手买而已。 「我出去一下!」瞿殷珀飞也似地冲出客栈,文德连他的去处都来不及问,他就已经冲到大街。 看来是开窍了。 文德微微一笑,很希望瞿殷珀和耿翎能够假戏真做,天晓得他真的很需要爱情。 瞿殷珀回到原来的地方找卖配饰的妇人,但她已经不在那里,不晓得跑哪里去。 我是从别的村子过来的,晚一点儿就要离开罗新镇。 他记得妇人当时是这么说的,这代表她可能已经离去,他最好想办法拦住她。 瞿殷珀于是几乎把整座镇都翻遍了,才在罗新镇的出入口找到妇人。 「等一下,先不要走!」瞿殷珀气喘吁吁地挡在妇人面前,再次吓坏她。 「你、你想干什么?」妇人惊慌不已地看着瞿殷珀朝她一步一步走近,怕得不知该往哪里躲才好。 「你……」可恶,跑这么快,害他追得这么喘。 妇人连连倒退,以为自己就要遇害。 「你篮子里的东西我全要了。」他咬着牙说道,妇人终于放声尖叫。 【第四章】 「这些是?」 隔天早上当文德将满满一篮配饰放在耿翎面前,耿翎唯一的反应只有发呆,不晓得他干嘛送这些东西过来。 「配饰,殷珀送你的,说是要向你赔罪,他不该惹你生气。」文德帮忙送礼之外,还充当和事佬,添油加醋地说些瞿殷珀不可能说的话。 耿翎愣愣地看着篮子里头的配饰,算一算大概有二十个,他一定是把妇人做的配饰全买下来,数量才会这么惊人。 「殷珀希望你能原谅他,我也代替殷珀向你道歉,他太无礼了。」文德为人十分体贴,不关他的事他也频频道歉,耿翎反而觉得很不好意思。 「又不关你的事,你不必这么客气。」耿翎对文德颇有好感,觉得他是一个好人,跟在瞿殷珀身边太可惜了,他可比他体贴多了。 文德笑一笑,笑容比瞿殷珀温暖千倍,耿翎也回他一个微笑,两人于是聊开。 他们天南地北什么都聊,就是不聊瞿殷珀,不聊他们的组织。耿翎发现他的口风很紧,是个可信赖的对象,难怪会跟在瞿殷珀身边。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外面也有一双眼睛悄悄注视他们,彷佛在算计什么。 「我该走了,请你一定要接受殷珀的道歉,别跟他计较。」文德连临走前都要再三叮咛,可见他有多在意这件事。 耿翎点点头,拒绝不了文德的请求,他太诚恳了。 两人再一次打招呼后,文德离去,留下耿翎一个人在打铁铺,和整篮的配饰大眼瞪小眼。 满满一篮的配饰有用来装饰头发的簪子,也有用彩色绳索编成的手环,繁复的编织和巧妙的配色,显示出妇人过人的手艺。 她拿起其中一只彩色手环套进手腕,发现不大不小刚刚好,很合她的手。 「真漂亮!」她第一次戴手环,没想到就这么合适,原本她以为今生与这些漂亮饰物绝缘了呢! 她把玩手环,玩着玩着突然想起自己是不是该去跟瞿殷珀说声谢谢,毕竟他送了这些东西给她。 还懂得送礼物赔罪,看来他也不是无药可救嘛,还是懂得上进的。 对于瞿殷珀的表现,耿翎还算满意,唯一遗憾的是他没亲自送礼,只派了文德过来。 这么说起来,她要不要亲自过去向他道谢呢?说实话,昨天他们之所以会吵架,除了他的态度太恶劣之外,她自己也要负点儿责任,好像太情绪化了。 耿翎回想自己昨儿个的态度,越想越心虚。既然她也有责任,他又先求饶,她不妨走这一趟,也好表现出她的雍容大度。 为自己备妥了理由,耿翎接下来要烦恼的是上哪儿找他。 她记得瞿殷珀曾经说过,他和手下们目前暂时住在镇上的客栈,她如果想找他,上那儿准没错。 镇上总共有两间客栈,两间都被他的手下占满,可见他们这伙人对罗新镇的贡献真的不小。 由于大家都熟,耿翎只要随便打听,就知道瞿殷珀住在哪间客栈。 「江掌柜,请教您瞿公子是不是住在这儿?」她在另一间客栈找不到人,只得到这一间来找。 「瞿公子?」掌柜一脸迷惑。「咱们客栈里没住着一位姓瞿的客人啊!」她是不是找错了? 「没有这位客人?」这次换耿翎不解。「但是他确实是住在这儿呀!」莫非用假名投宿?「他长得很清秀,身材高高壮壮的……有点儿……有点儿像小七子,江掌柜您见过这个人吗?」 「你是说杨公子啊!」这么说他就知道了,他也觉得他跟小七子很像,都是身材和脸不搭那一型。 「对,就是他。」耿翎点点头,原来他真的使用化名,难怪这么难找。 「杨公子住在二楼。」掌柜的回道。「不过如月姑娘,你怎么会连杨公子的姓都弄错?」 「因为他跟我订了一把刀,但是没把名字说清楚,我听成是另一个人。」她扯谎。 「原来如此。」怪不得会将杨说成瞿,根本是指另外一个人。「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有劳您了。」耿翎跟在掌柜后头上楼,这还是她第一次踏上客栈的楼梯,以往她只在一楼喝茶吃东西。 客栈的二楼,比想象中宽敞,房间数也比想象中来得多。 「就是这间。」掌柜的领她到一间房间的门口。「其它人都是好几个人合住一间,就杨公子一个人住一间房。」 掌柜的顺便跟她说明,避免她碰到别人尴尬。 耿翎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掌柜的帮忙。 第十一章 江掌柜因为还有别的事要做,不帮耿翎叫门就先行下楼,耿翎心想这样也好,免得泄漏瞿殷珀的真实身分。 耿翎其实也满矛盾的,她若是聪明的话就该报官,把瞿殷珀和他的手下统统抓起来,如此也可以为大明减少一个祸害。但她既然许诺在先,就不可以违背承诺,况且这样做恐怕会引起杀戮,她记得他说过他背后的组织极为庞大,绝对不止是他带来的几十个人。 唉! 吐了一口长气,耿翎也不晓得自己在干嘛,净干一些傻事。 叩叩叩。「瞿殷珀!」 没反应。 叩叩叩。「瞿殷珀!」 还是没人回答。 看来里头没有人,她白来一趟了。 耿翎于是下楼,正打算走出客栈,被江掌柜叫住。 「如月姑娘,这么快就要走了?」 「瞿——杨公子不在,我改天再来。」她笑笑,险些又讲错话。 「咦?」掌柜的不解。「杨公子一个早上都没出去,怎么会不在?」 「您确定他确实没出门吗?」耿翎再确认一次。 「确定。」掌柜的点头。「一整个早上,我都没离开客栈半步,也没瞧见杨公子下来。」 这就奇怪了,莫非他生病了?还是—— 「我再上去瞧瞧好了。」耿翎越想越不放心。 「好。」掌柜的点点头,也怕瞿殷珀出事。 耿翎再次上楼,这回多了一些急切。 「瞿殷珀!」 房内依然没有人响应,耿翎只得大胆推门进去,果不其然看见瞿殷珀躺在床上,表情相当痛苦。 「瞿殷珀!」她吓了一跳,以为他真的生病了,于是赶紧跑到床边,跪下来查看,发现他的额头全是汗,并且正在喃喃呓语。 梦中的瞿殷珀正回到他十六岁,他的父母在他面前仰药自杀,父亲的嘴角流着血,握紧他的双手,叫他一定要帮他报仇。 「珀儿,爹不甘心、不甘心哪……」 他父亲倏然瞠大的瞳孔,写满了怨恨。恨无情的皇上误信谗言,杀害忠良。 「爹,你不能死!」 梦中的他拼命摇头,拜托爹娘别死,他需要他们。 「别丢下我一个人。」他才十六岁,还没有考取功名,他的父母不可以丢下他。 「珀儿……」 但是他的爹娘决心比他先走一步,到另一个世界去诉说委屈。 「你一定要帮爹洗刷冤屈!」 尽管他再怎么努力求他爹,他老人家最终还是闭上眼,离他而去。 「爹!」他痛苦地哀号,再转头看看娘,他的母亲一样颓然倒下,血流不止。 「不!」不要如此对他,他承受不起,承受不起这样的痛。 为什么他的双亲这么自私,以为他能够承受这一切,并且将报仇雪恨如此重大的责任交给他? 「……」现实中他也在拼命摇头,只是动作像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一样迟缓,甚至连话都无法顺利说出。 「你说什么?」耿翎听不清楚他的话,只得把脸再靠近他一些。 「……不……」梦中的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一陪伴他的只有悲伤。 「什么?」他是在喊「不」吗?究竟是什么样的梦境这般困扰他,让他的表情如此痛苦,额头频频冒汗。 「不!」梦中的他痛彻心扉,现实中的瞿殷珀即使在睡梦中,都可以感觉到有人在他的上方,于是反射性地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突然遭受到莫名攻击,耿翎的双眼突然瞠大,喉咙被掐得无法呼吸。 她拼命想拿开他的手,但他的力量太大了,她再用力也无济于事,就在感觉快要不行了的时候,瞿殷珀适时睁开眼睛。 「怎么是你?」发现入侵者竟是耿翎,瞿殷珀连忙松手,耿翎摸着被抓疼了的颈子咳嗽。 「咳咳!」太可怕了,他的力气。「我以为会被你掐死。」连睡觉都能无意识做出防卫动作,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你活该!」瞿殷珀一边起身一边骂人。「你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很危险的吗?」 「我做了什么?」她才是差点被掐死的人,结果他竟然比她还凶。 「悄悄潜入一个男人的房间,这还不危险?」他冷冷回道,怀疑她的脑子有问题,这么简单的事情她都不懂。 「我可不是悄悄潜入,我敲了两次门。」她反驳。 「我没听见。」他一方面气她鲁莽,一方面气自己太大意,竟然在大白天睡着。 「你睡死了,当然听不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净往他的痛处踩,他脸色阴沉也是必然。 都怪这座该死的小镇,悠闲和乐的气氛容易使人放松,害他也跟着变得安逸,看来不加快脚步不行了。 「你刚刚是不是作恶梦?」她好奇的问瞿殷珀。「我看你的表情好像很痛苦,额头还一直冒冷汗。」 他已经够困窘,她竟然还提,瞿殷珀的脸色于是更难看。 「我是不是在作恶梦不关你的事,你未免管得太多。」他们有那么亲密吗?她又不是他的谁! 「我只是关心你,你不想说就算了。」算她鸡婆,竟对他付出关心,早知道就让他被恶梦纠缠到死算了,管他那么多干嘛? 无聊! 瞿殷珀看见她受伤的表情,心里竟产生一丝罪恶感,不禁诅咒。 此时此刻,他最不需要的就是罪恶感,只会妨碍他夺取大明江山的大业,没有半点好处。他需要的是丢弃所有感情,做个无心的人,唯有如此,他才能不带任何愧疚的伤人,才能报父母的仇。 这些道理他都懂,然而,他却无法忽视她眼底的伤痕,他伤了她。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但他也说不出道歉的话,只丢给她一个下台阶,就当是补偿。 听见这句话,耿翎的表情由原来的委屈转为害羞,开始别扭起来。 瞿殷珀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晓得她干嘛突然露出这种表情,怪恶心的。 「呃……」她支支吾吾。「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来跟你说声谢谢。」光是道个谢就已经很难启齿…… 「谢我什么?」原本他只是莫名其妙,现在则是一头雾水,她没事干嘛脸红? 「就是那些配饰啊!」一定要她说出来吗?「谢谢你送我那么多配饰,很漂亮。」 「哦,那个啊!」他恍然大悟。「只是一些便宜货,不算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女人都喜欢那些无聊的小玩意儿,根本是累赘。」顶着可笑的发髻已经够离谱了,还在头上插上簪子,也不怕转身的时候会打到人。 耿翎本来是感动到不行,现在是气愤到不行,就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你那是什么态度跟口气?」她气得咬牙切齿。「你不就是想拿这些『无聊玩意儿」跟我赔罪吗?」 「我又没有做错事,跟你赔什么罪?」她有没有弄错? 「那你干嘛送我这些东西?」她举起手,宽大的袖子跟着为之滑落,露出戴着彩色绳环的白皙手腕。 第十二章 「我送你这些东西不是为了要赔罪。」他下意识闪躲她一直朝他伸来的手臂,不明白她哪来的胆量,就不怕他宰了她吗? 「什么?」不是为了赔罪? 「是文德说女孩子都喜欢人家送她礼物,我为了尽快和你培养出感情,才送你那些玩意儿,你可不要误会。」 搞了半天,原来是文德的建议,他根本无心道歉。 「像你这么没情调的人,我不可能和你培养出感情,你还是找别人。」连自己哪里做错都不知道,又只会惹她生气,他们谈得成恋爱那才有鬼!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找别人。」能找的话他早就去找了,哪还轮得到她在这里嚣张。 「为什么不能?」骗鬼。「不过是开剑嘛!你也不一定非得要自个儿开,只要找一对相爱的男女,用银两雇用他们开剑不就成了。」 耿翎意在讽刺,没想到瞿殷珀反而真的把她的话听进耳朵,并且认真思考。 对啊!只要是相爱的男女都可以开剑,不一定非由他们两个人完成不可。他只要请人开剑,等剑开了以后再拿过来使用就好了,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还真是帮我出了一个好主意。」他现在就去找相爱的男女,看在钱的分上,一定会有人愿意。 「等一等!」作梦也想不到他竟然将玩笑话当真,耿翎连忙拉住瞿殷珀的手臂,不让他踏出客栈房门。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千万别听我胡扯——」耿翎不晓得是太用力还是那么刚好脚尖绊到他的脚后跟,总之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摔进瞿殷珀的双臂之中,自己投怀送抱。 瞿殷珀完全是出于自然反应才用双臂撑住她,谁知两人第一次接触就是热情拥抱。 不期然抱在一起,两个人都呆了,互相凝视的结果是呼吸加快,心脏跳个不停。 怦怦! 耿翎从未经历这种感觉,浑身上下好像有一股电流通过,震慑她的心头。 怦怦! 瞿殷珀不是第一次抱女人,不过心跳得如此快倒是第一次,而且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全身汗毛为之竖立。 「你感觉到了吗?」他低头问耿翎。 「感觉到什么?」她慢慢抬头,有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异样的感觉。」他的眼睛浮起一片水气,盈盈散发出亮光,漂亮得惊人。 「我、我好像也感觉到了。」她一接触他的眼睛就开始融化,如果他的眼神能够一直这么温柔,一定能迷倒众生。 「感觉到什么?」他声音沙哑地反问,耿翎完全陷进去,陷入他如湖水一般深的凝睇之中。 「异样的感觉……」她吐气如兰的回道,两人的凝视越来越热烈,脸靠得越来越近,一直相隔遥远的嘴唇终于不再有距离。 随着四唇相交,他们同时闭上眼睛,感受这神奇的一刻。 瞿殷珀先是轻嚿她的上唇,见她彷佛颇能接受后接着吻她的下唇,如此轮流吮吻她的双唇,耿翎才在他的鼓勖中轻启唇瓣。 蓬门今始为君开,一旦开始探索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耿翎可以感觉到他的舌正在轻触她的舌,试探她的反应,她直觉地退缩,他追上前,不许她退却。 在他的坚持下,耿翎没有太多逃避的空间,她的芳腔被他蚕食,感觉随他载浮载沉。 瞿殷珀可以感受到她正在慢慢融化,于是缩紧手臂,将她牢牢锁在他的臂弯之中,让她柔软的身体贴上他坚实的胸膛,感受他的力量。 其实他不必这么做,耿翎就可以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差距,她虽然已经比一般女子有力气,但跟他比起来仍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蚕食慢慢转为鲸吞,不知不觉中他的唇舌已经占领她的芳腔,狂风暴雨似地掠夺她芳腔内的土地,将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再不反击就无法呼吸,耿翎只好伸出舌头试着击退他的进攻,却掉入他早已预备好的陷阱,遭遇到他的火舌勾引嬉戏,她闪避不及只好全面投降。 两人由原来的浅吮轻啄到唇舌热烈交缠,过程并没有花太多时间。 一吻既罢,瞿殷珀决定该是发展进一步关系的时候,二话不说就要将她拉上床。 耿翎还没有从初吻的喜悦中醒来,就硬被往床的方向推,推得她一阵莫名其妙。 「你干什么?」她不解地问瞿殷珀。 「打铁要趁热,趁咱们现在都在兴头上,赶快把事情搞定。」他急切回道。 原来他彻头彻尾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这个没有大脑的白痴,亏她才开始对他有好感,结果是白高兴一场。 「我要回去了。」她要回去漱口,免得被他传染不知名的毛病,也变得跟他一样笨。 「不行,好戏正要开始,你不能走。」他们刚开始培养出感情,现在中断太可惜了,他可不想再从头来过。 「你这个不懂女人心的笨蛋!」耿翎忍无可忍,伸手给他一巴掌,在瞿殷珀的脸颊上留下清晰的巴掌印。 啪! 她打得又急又大力,即使是在房外都清晰可闻。 瞿殷珀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挨巴掌,一脸不可思议。 「你竟然敢打我?」他不相信地抚着脸颊,以为她疯了,竟敢对他动手。 「不服气的话,杀了我啊!」他不是很爱威胁人吗?这会儿怎么不再耍狠,哼! 「你……」他因为太惊讶了,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反应,反正耿翎也懒得理会他,转身走她自己的路,管他怎么叫嚣。 「耿翎,你给我回来!」 很好,尽量叫吧!她会理他才有鬼。 「耿翎!」 最好叫破喉咙,反正镇上有全大明最好的大夫,不愁找不到地方看病。 主客易位,两人的关系瞬间风云变色。 原本是瞿殷珀占尽便宜,现在颠倒过来,换耿翎占上风。 经过昨儿个的掌掴事件以后,耿翎原本以为瞿殷珀应该会气到不来了,谁知道他还是一早就上门。 耿翎很意外,同时发现实际上的他跟她想象中似乎有一段差距,刚开始的时候她把他想成十恶不赦的坏蛋,后来发现他其实还挺好的,挨她巴掌也没放在心上,教动手打人的她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耿翎一边忙着做铺里的杂务,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瞿殷珀,他正坐在她背后的椅子上无聊到大打呵欠。 听见他大到可以掀掉屋顶的呵欠声,耿翎刚窜出头的羞愧心一下子变不见。既然他觉得无聊,干嘛还逼自己非来不可? 她气得丢下手中的抹布,转身瞪瞿殷珀。瞿殷珀正在把玩一把小刀,不期然接触到她愤怒的眼神,一脸莫名其妙。 耿翎瞪大眼,凝视他手中的小刀,认出小刀后突然大叫。 「那把刀——」然后突然又用双手把自己的嘴捂起来,把身体转回去不敢再出声。 「这把刀怎么了?」瞿殷珀想不通她干嘛转身来转身去,都不会累的。 「没什么。」她的眼睛依旧瞪得老大,想不透自己打造的第一把刀子怎么会在他身上,她应该已经将它送给别人才对。 「咕!」瞿殷珀扁扁嘴,继续玩他的小刀。 第十三章 耿翎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回头确认他手上的小刀,的确是她打的没错,她不可能认错。 瞿殷珀仍然把玩着小刀,耿翎看着刀锋散发出来的光芒,将她带到好久以前,那段天真的岁月…… 那年,她八岁,正是活泼爱玩的年纪。她随师父到京城访友,回去的途中突然见到一位大哥哥被野狗追着跑,边跑边露出惶恐的表情。 「不要过来!」 她还记得那位大哥哥被跟狼差不多大的野狗追到无处可逃,最后只得求野狗不要再靠近他。 但野狗哪听得懂人话?硬是低狺朝他逼近,他一时慌了手脚,跌进街道边的大水沟,那时恰巧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水沟里的水是满的,那位大哥哥就这么惨遭减顶。 「师父,那位大哥哥好像不谙水性,您快救救他!」她看见水面一直冒泡,又不见少年浮上来,于是赶忙向师父求救。 她师父将包袱丢给她,鞋子一脱就跳下水救人,将奄奄一息的少年救出水沟。 「咳咳!」少年回到街上后,委实狂咳了一阵子,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师父见少年没事,跟她要了一件干的袍子,她赶紧打开包揪拿出一件干净的袍子递给师父,一边好奇打量少年。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比女孩子还要漂亮,身材瘦高,看起来就像个文弱的书生。 少年也感受到她好奇的眼光,将视线转向她,她对他温暖地笑了笑,少年的脸顿时红起来。 「这位小公子,你应该是官家子弟吧!」她师父换掉湿衣服,一边问少年。 「我是国子监丞的儿子。」少年点点头,承认他是官家子弟。 「这就难怪你会这么文弱。」她师父和她是同样想法,只是他比较大胆直言。 少年的脸颊顿时又红了起来,她师父转头对她笑了笑说:「咱们继续赶路吧!」师徒两人于是告别少年。 她本来要走了,后来想想又回头。 「大哥哥。」她走到少年面前,从包揪里拿出一把小刀交给少年。「这是我亲手打的第一把刀子,送给你防身,以后如果你再遇到野狗,就拿出这把刀吓它。」 少年好像很惊讶她会有这个举动,足足愣了半晌才伸手收下。 「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它的。」少年看着小女孩,想不透她的笑容怎么会这么灿烂、这么温暖。 「嗯。」她点点头,才想不透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眼睛,跟湖面一样清澈。 直到她和师父回到悬崖边的小屋,她都还在想他,想那对漂亮的眼睛。 难道是—— 从回忆中返回到现实,耿翎发现到瞿殷珀的眼睛竟然不可思议地跟那名少年非常相像,莫非他真的是那个大哥哥? 命运的安排是如此巧妙,巧妙到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接受,甚至有些茫然。 「怎么了?」瞿殷珀好奇打量她惊慌的表情,她连忙摇头。 「没事。」她不自然地笑笑。「没什么……」不会吧,真的是他吗?他真的是那个文弱的少年?实在难以想象。 瞿殷珀皱眉,继续玩他的小刀,一如她继续偷偷打量他。 他是长得很清秀,跟那名少年一样。他们同样拥有一对漂亮的眼睛,认真凝视时很容易被拉进去。但是他们的身材相差太多,少年瘦弱,他却是高大魁梧,但这很好解释,当年他还在发育期,当然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威风凛凛,所以不能抹去这个可能性。 耿翎决定用话试探瞿殷珀,证实他是否就是她幼年时的美好回忆,这需要一些技巧。 「你怎么会有那把小刀?看起来跟你很不相配。」她先从刀子下手,再慢慢推敲他的身分。 瞿殷珀的脸色因为她这句话而大变,冷冷回道:「它跟我相不相配跟你没有关系,你啰唆个什么劲儿!」 说起来确实不关她的事,她说这句话本来就惹人厌,换做她也会生气。 被他这么一呛,耿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把头垂得低低的。 瞿殷珀看见她尴尬的表情,心里又涌上一丝罪恶感,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什么事。 「这把刀……」该死,他一定要解释吗?好尴尬。 「啊?」她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瞿殷珀,他真的打算说明? 「这把刀对我来说,是一把很特别的刀,是一个很特别的人送给我的,我非常珍惜。」他说。 「原来如此。」她的心跳开始加速,总觉得离她想要的答案越来越近。 「当年送我刀的是一个小女孩,她说这是她亲手打造的第一把小刀,特别送给我防身。」瞿殷珀想起小女孩灿烂的笑脸,彷佛天下只有好事没有坏事,很符合他当时的心情,至少那个时候他也是这么认为。 看着他因回忆而勾起的嘴角,耿翎的心评评地跳,知道他也在想同一件事。 他真的是那个大哥哥! 她的心情因为这个发现而变得激动,表面上却还得维持平静,真的很辛苦。 她好想现在就告诉他,那个小女孩就是她,但为了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她隐瞒自己的身分。 「奇怪,你干嘛对这把刀这么感兴趣?」说了半天,瞿殷珀终于发现不对劲。 「同样都是打铁匠,我当然会好奇啊!」她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试图搪塞过去。 「你不说我倒忘了,你也是一位铸剑师,虽然一点儿也不像。」他环看整间打铁铺,不是剪刀就是农具,连把剑都没有。 「你真的不再铸剑?」身为天才铸剑师唯一的入门弟子,却放弃继承楚汉的手艺,只做一些农具,根本是浪费才能。 「不铸剑了。」好剑只会引来杀戮,她宁可做个平凡的打铁匠,安安静静过一生。 瞿殷珀耸耸肩,并不打算劝她,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殷珀,大家有事要同你商量,请你回客栈一趟。」 他们刚聊到一个段落,瞿殷珀的手下突然间出现在打铁铺门口,大大吓了耿翎一跳。 「什么事如此紧急?」瞿殷珀皱眉,很不喜欢被打扰。 手下没说话,只用眼神传递信息。 「我知道了,我回去就是。」兄弟们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不然不会挑这个时候打扰他。 瞿殷珀和手下于是一起消失在打铁铺的门口,待他们走远,耿翎才从农具堆里拿出藏在其中的寳剑。 她说谎,她确实还在铸剑,手中这把剑就是她一个人独力完成的,她称它为「澄灵剑」。 耿翎将寳剑从绿色剑鞘中抽出来,剑锋顿时发出白色的光芒,恍若投射在湖面上的光点那样纯净。 回想刚到罗新镇之初,她夜夜被过去的鬼魅纠缠无法安睡,只好下床铸剑来分散注意力。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如何开始,思绪乱成一片,能让她暂时安静下来的只有少年的眼睛。 他的眼睛好美,像是平静的湖面终年带着水气,又如金刚石一样纯净,充满灵气。她只要想起他的眼睛,心中就会自动勾勒出剑的雏型,她就是靠着这雏型一锤又一锤将发烫的烙铁打扁,一次又一次冷却,最后终于铸成这把澄灵剑。 第十四章 澄灵剑,多美的名字,铸剑之初她曾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亲手将它交给那位大哥哥,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她作梦也想不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再相遇,莫非这是老天的安排,他们注定要在一起? 接着,她又想起昨天和瞿殷珀拥吻的画面,越想越迷惘。 难道老天爷真的要他们……不对不对! 摇摇头,把脑中的影像摇掉,耿翎要自己振作点儿。 瞿殷珀只是因为需要她帮忙开剑,不得已才接近她,她最好别自作多情。 【第五章】 当瞿殷珀回到客栈,所有兄弟几乎全员到齐,显示出事情不寻常。 「找我回来有什么事?」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对几乎挤爆房间的兄弟。「我正在和耿翎培养感情,你们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找我。」否则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大家闻言沉默不语,最后才由在组织里地位数一数二的张本生代为发言。 「听说你挨了耿翎姑娘一个巴掌?」 张本生此话一出,瞿殷珀迅速眯眼,非常不悦地看着张本生。 「我不知道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他顺便扫看了房内一圈,所有兄弟的表情都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愧疚。 「兄弟们没有监视你,是你房间传出来的巴掌声太响亮,让人很难装作听不见。」张本生解释。 「我到现在才了解到你们并不信任我。」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监视。「你们如果真的把我当成首领就应该回避,而不是偷听。」 「兄弟们只是着急。」张本生僵硬回道。「当初提议夺取神剑的人是你,兄弟们虽然半信半疑,还是听从你的话,一路陪你夺取神剑,至今也过了好几年,你不能怪大家失去耐心。」 「我知道你们一直怀疑这三把剑是否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厉害,但你们也看见『断梦剑』和『续魂剑』确实起了变化。」剑纹沾到血就改变,一般的剑可没有这个力量。 「没错,剑纹是改变了。」张本生不否认。「但是到目前为止,谁也没见识过神剑的真正力量。」 「也就是说,除非我证明『断梦剑』和『续魂剑』的力量,否则你们不会再继续跟随我?」 「兄弟们没有这个意思。」张本生皱眉。「但是你知道咱们为了寻找这三把神剑,花了不少时间。如今好不容易三把剑全找齐,当然希望最后一把『斩情剑』能够尽快开剑。」 「所以我不是正在努力了吗?」想要开剑就别烦他,耿翎已经够难搞了,不需要他们再来雪上加霜。 「……根据咱们的观察,耿翎姑娘好像对你很没好感。」张本生这句话等于是在瞿殷珀的伤口上洒盐,他们确实吵吵闹闹,一直无法进入状况。 「那是她的问题。」老是爱找他的碴他有什么办法?他才是受害者——被那恶婆娘所害。 「现在也变成咱们的问题。」张本生小心翼翼地观察瞿殷珀微红的双颊,他似乎相当困扰。 「我和兄弟们商量过了,为了不再继续浪费时间,决定推派文德取代你跟耿翎姑娘培养感情,现在文德应该已经去到打铁铺了。」张本生说出他们商议的结果,瞿殷珀大惊。 「什么?」 「兄弟们都觉得耿翎姑娘对文德比较有好感,文德的个性比较温和,姑娘家一般也比较容易接受,况且文德长得不差,应该会比你更容易和耿翎姑娘培养出感情……」 「简直是乱来,我要去找耿翎!」瞿殷珀不待张本生说完就要冲去打铁铺,才刚站起来就被张本生拦下。 「难道你真的喜欢上耿翎?」张本生质问瞿殷珀。 瞿殷珀闻言当场呆愣,久久无法言吾。 「咱们也料到以你的个性,不可能轻易坠入情网,所以改派文德过去,也可以为你省掉一个麻烦。」 张本生做事可说是面面俱到,无可挑剔,甚至连瞿殷珀不容易动心的因素都考虑在内,有如此贴心的左右手,照理说瞿殷珀应该会觉得很高兴才对,可他的内心为什么如此不安? 另一方面,文德来到耿翎的打铁铺,看到她正拿着一把剑发呆,只得干咳两声,提醒她有客人来了。 「咳咳!」 门口传来的咳嗽声让耿翎回神,她转身面向文德,很意外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竟然是文德,莫非他又帮瞿殷珀送东西来了? 「你手上的剑看起来很特别,感觉上就是一把好剑。」文德走进打铁铺,用手指向她手上的澄灵剑,一脸好奇。 「只是闲来没事时乱打的,没什么特别之处。」耿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认为自己打的剑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好。 「可以借给我看一下吗?」文德要求道。 「没问题。」耿翎将澄灵剑拿给文德,他接过剑仔细看了看,淡淡地笑道。 「这把剑真的很特别,剑首处的錾金是一对发亮的眼睛,剑纹是平静的水波,我从没见过类似的剑,你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打造这一把剑。」看完以后,文德将剑交还给耿翎,瞄到桌子上的剑鞘会心地笑了笑,居然是绿色,殷珀过去最常穿的颜色。 「我就说只是无聊乱打而已……」她再次说谎,其实她花了很多心血在上头。 「看起来也是。」文德憋住笑意,他越忍耿翎的脸越红,总觉得他在笑她。 「剑首上那对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文德的眼睛很利,一眼就瞧出端倪,耿翎的心因为他这句话狂跳了一下,祈祷他别认出来。 「真的,在哪儿见过?」她装傻,以为能瞒混过。 「你不觉得跟殷珀的眼睛很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惨哉,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还要不要活? 文德单看她紧张兮兮的表情,就知道他的答案八九不离十,她还真是一览无遗。 「我猜对了吗?」他故意逗她。 「没、没有!」她支支吾吾,随手将剑插回剑鞘放回桌上,表情极不自然。 「我是说,不、不……对……」老天,她到底在说什么?这种乱七八糟的讲法,只有鬼才听得懂。 文德见状哈哈大笑,耿翎于是更加尴尬。 「哈哈哈……」她真有趣。「你这么单纯,难怪当初殷珀随便吓你两句,你就乖乖把斩情剑交出来。」 「什么?」她一时不能意会。「你是说,瞿殷珀是吓唬我的,他不会伤害镇民?」 文德摇摇头。 「如果殷珀真的是那种嗜血的人,一开始他就不会提议收集神剑,而是直接兴兵造反。」大伙儿也不会等到不耐烦,对他产生质疑。 「你好像很了解他。」她看着文德,发现他一脸慈眉善目,实在不像会参与造反组织的人。 「我和殷珀在同一间佛寺长大,如果不是因为殷珀,我可能已经剃度出家,也不必跟着他四处奔波。」文德透露他为何了解瞿殷珀,耿翎听了以后愣住。 「瞿、瞿殷珀曾经当过和尚?」她的脑子一片乱烘烘,好多话都连在一起,压根儿没听清楚。 第十五章 「并非如此。」文德失笑。「是因为殷珀当初倒在佛寺的门口,住持收留了殷珀,并允许他在佛寺学习武艺,他并没有真正出家。」 「这是怎么回事?」耿翎不解。「他怎么会倒在佛寺的门口?」 文德只得把瞿殷珀的过去说出来,耿翎虽然隐约知道他过去应该有发生过什么事,但没想到竟是如此悲惨。 「所以,从此以后他就变得愤世嫉俗。」好可怜。 「任何有过和他一样遭遇的人,都会做出相同反应。」不能怪他。 「那么你呢?」耿翎很好奇。「你又是为什么,才会到佛寺?」是因为家贫被家人送去,还是…… 「我和殷珀一样,也是双亲遭人陷害,一夕之间成了孤儿。住持看我可怜,才把我带回寺里。」 原来他和瞿殷珀的命运是一样的,难怪他能了解瞿殷珀。 「本来我已经打算落发了,但是我担心殷珀的复仇心太重,会伤害自己,只好跟在他身边照顾他,免得他太冲动做出傻事。」 他根本把瞿殷珀当成兄弟,瞿殷珀还说他没有朋友,真个是不知好歹。 「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竟然只为了担心瞿殷珀,就放弃佛寺清静的生活,陪他出生入死。 「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好。」文德摇头。「我也是满心怨恨,不然不会跟随殷珀打大明江山的主意。」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的过去,瞿殷珀、文德、乃至于她自己,都被过去的鬼魅纠缠,不同的面对态度。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瞿殷珀的过去吗?」或许他只是为了让她更了解瞿殷珀,她很感谢文德的好意。 不,我来找你,是因为兄弟们要我取代殷珀的位子,跟你培养感情。 虽然文德对耿翎也颇有好感,但光看她如此急切想了解瞿殷珀的过去,他就知道爱苗已经在她的心中悄悄滋长,也许已经开花结果,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这把剑是你为殷珀铸造的吗?」他指指桌上的寳剑,绿色的剑鞘看似纯朴,却和剑本身极为相配。 不期然被问到这个问题,耿翎吓一跳,本想否认,但想想看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反正她的表情一定会泄漏出一切。 「对,是为他铸造的。」她点头。 「你真了不起。」文德惊叹。「你们认识不过短短数日,竟然就能铸造出一把好剑,不愧是天才铸剑师楚汉的弟子。」 看来大家都弄错了,铸造一把好剑旷日费时,不可能一夕之间就能铸好,就算她师父复活都不可能做到。 「这当然不可能。」她憋住笑。「这把剑我很早以前就铸造完毕,短短几天根本无法铸剑。」他想太多了。 文德闻言当场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不认识殷珀,却能提早为他铸剑,莫非她有预知能力,能看见几年后发生的事? 耿翎不晓得该不该把她和瞿殷珀年少时的那段偶遇说出来?这是她珍藏许久的秘密,她不想跟人分享,但他诚恳的眼神,又让人有一吐为快的冲动,想来这就是文德不可思议的地方,带有一种佛性的慈悲,让人忍不住想在他面前谶悔,说出所有心事。 耿翎于是把她小时候和瞿殷珀相遇的过程和盘托出,文德听完后一脸不可思议。 「也许你和殷珀,命中注定就是要在一起。」听完耿翎的话以后,文德下结论。 「命中注定?」耿翎吓了一跳,之前她也有过同样想法,不过很快就被她排除。 「不然你要如何解释,经过这么多年以后,你们两人以这个方式再相遇?」 的确很难解释,若非命运刻意安排,只有一面之缘的两人,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 「可是……」可是老天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再相遇,他竟然化身为充满怨恨的复仇者,还以掘她师父的坟做为威胁,他老人家当年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没有可是。」文德摇头,很为他们两个人感到高兴。「既然是老天爷的安排,你们就该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他期待她能改变殷珀,将他从走偏的道路拉回来,如果真的能够如此,他死而无憾。 面对文德的期待,耿翎只觉得慌张。但她同时又不由自主地回想他刚刚说过的话。 也许你和殷珀,命中注定就是要在一起。 这句话让她兴奋,也让她害怕。摆在前头的是他有如高山的复仇之心,她并不想攀爬或是摧毁,只想安静度日。 文德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达到效果,他可以功成身退。 「我先回去了,兄弟们还在等我……」 「等一下!」耿翎在文德离去之前拉住他的手臂,有话要说。 「什么事?」她看起来很害羞,一脸欲言又止。 「这、这件事你先别告诉瞿殷珀,我怕……」 「你怕他早就已经忘了你?」文德打趣的问。 「不,我知道他还记得。」至今他还带着那把小刀,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你到底在烦恼什么?」文德不懂。 「我……」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想亲口告诉他?」 耿翎点点头,好感谢文德帮她找到答案。 「我懂了,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他承诺。 「谢谢你。」她松了一口气,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么你也要答应我,不要把我今天跟你说的话让殷珀知道,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不喜欢人家在背后谈论他,我不希望造成误会。」虽然他并不怕殷珀,但麻烦总是能免则免,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跟瞿殷珀撕破脸。 「我答应你。」她了解文德的难处,瞿殷珀的确满不好相处的,真难将他和以前的惨绿少年联想在一起。 文德对她眨眨眼,说了声「保重」之后便离开打铁铺。 耿翎凝视他的背影,心想他真是一个好人,同时也是瞿殷珀的好兄弟。 瞿殷珀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脑海中浮现的净是文德和耿翎在一起的画面。 文德和耿翎谈笑。 文德和耿翎手牵手互诉情衷。 文德和耿翎凝望彼此。 文德和耿翎接吻! 瞿殷珀越想越火大,心情开始变得焦虑不安,虽然他原本就非常焦虑。 他在心里骂自己无聊,能够甩开耿翎这个大麻烦不是很好?就让文德去完成这个棘手的任务,他只需要等着坐收渔翁之利,根本不需要烦恼。 然而,天杀的,他真的很烦恼!耿翎那个傻瓜不会真的喜欢上文德,跟他做出苟且的事吧? 瞿殷珀怎么想都不对劲,他一定要亲自找耿翎问个清楚,不然他会睡不着。 他推开客栈的房门就要冲出去,没想到门口竟站了两尊大门神,一人伸出一只手阻挡他的去路。 「殷珀,你要去哪里?」看起来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举,特地安排好拦他。 「让开!」瞿殷珀不客气地同挡路的兄弟们怒目相视。 第十六章 「你不要想去破坏文德的好事。」兄弟们显然现在全倒戈听从张本生的命令,瞿殷珀冷冷一笑,用手将两人推开。 「我就是要去破坏他的好事!」反正他们都不承认他是首领了,他又何必把他们当成兄弟? 「殷珀!」兄弟们眼见挡不住他,只能忧虑地看着他的背影,害怕他太冲动会误了大事。 瞿殷珀从这一头离去,文德从另一边回来,两人并没有碰头。 文德看瞿殷珀一脸怒气冲冲往打铁铺的方向走去,心想瞿殷珀终于沉不住气开始行动,很好。 倒是兄弟们看见文德回来,个个面露惊讶之色,围着他问。 「结果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顶多讲讲话,兄弟们也太心急了。 「你没遇见殷珀吗?」其中一尊门神说道。「他刚刚冲出去找耿翎,咱们拦不住他。」虽然他没说明去处,但是不用想也猜得到他一定是去打铁铺。 「这不是很好吗?」文德拍拍兄弟们的肩膀,要他们稍安勿躁。 「你们别担心,很快就有结果。」不必急于一时。 兄弟们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了解文德的意思,他也懒得多做解释。 该相遇的自会相遇,注定要降临的爱情谁也躲不掉,无论老天安排以何种形式让他们重逢,他们都必须接受命运。 文德这厢神秘的微笑,瞿殷珀那厢是怒气冲冲地跑到耿翎的打铁铺,打算和她来个当面对质。 「耿翎!」 她正在为刚打好的小刀做最后抛光,不期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巨吼,险些割伤自己。 「怎么了?」一刚开始是他,后来是文德,好不容易安静了,他紧接着又跑来,她都快应接不暇。 「你还敢说!」他气冲冲地走进打铁铺,拿走她手上的小刀,粗鲁地丢向旁边,两只手箝住她的臂膀将她转向他。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硬是将她的刀子抢去,万一割伤她或是自己那怎么办? 「我管他有多危险!」他顾不了那么多。「我问你,刚才文德有没有来找过你?」 「他是来过,那又怎么样?」只是来跟她聊天兼打气,值得生这么大的气吗? 「那又怎么样?」他不止生气,还非常、非常火大,气到想杀人。「瞧你说得这么轻巧,莫非你已经和文德做了不该做的事?」 「我和他哪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她本来想骂他莫名其妙,而后想到她和文德之间的对话突然停下来。 你也要答应我,不要把我今天跟你说的话让殷珀知道,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不喜欢人家在背后谈论他,我不希望造成误会。 文德把关于他的秘密全告诉了她,这算不算是做了不该做的事? 瞿殷珀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其中有鬼,于是暴怒。 「你们果然做了不该做的事!」 「没有啊,我和文德只是……」她支支吾吾,看在瞿殷珀的眼里更不可原谅,一口咬定她一定和文德发生了关系。 「没想到你是这么随便的女人!」他看错她了。 「啊?」她因为过于心虚不是听得很清楚,天真的表情引发瞿殷珀更深的愤怒。 「你还说培养感情不应该从肉体关系开始,而我竟然傻傻听你的话,谁晓得你竟然是一个大骗子!」他咬得牙齿都快断了,耿翎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你说什么?」一来就发飙并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她一句话也没听懂。 「少作戏了!」他低头狠狠吻她,耿翎呆愣了半晌才想到该挣扎。 「你在干什么?」她用力挣开他的手,但无效,他动也不动。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又低头吻她,这次的动作更粗鲁,根本就是惩罚。 「你究竟在发什么疯?!」好不容易才找到空隙,耿翎用力推开他,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但很快又被他抓回去。 「你能给文德,为什么不能给我?」他被嫉妒心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口不择言。 「什么给不给的,你到底在说什么?」她不喜欢打哑谜,也没那个心情。 「你究竟想装到什么时候?」他以为她很纯情,因为她所表现出来的就是那个样子。所以他对她很失望,非常失望,几乎因此而失去控制。 「我到底欺骗你什么,你把话说清楚!」她究竟做了什么龌龊的事,他要用鄙视的眼神看她? 「你刚才明明就跟文德上床!!」 瞿殷珀这突如其来的大吼,当真把耿翎吓住了,半天无法反应。 「你、你说什么,谁、谁和文德上床?」这是莫须有的罪名。 「刚才文德不是来过?」她自己也亲口承认。 「那是——」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耿翎刚想要说明,他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不由分说又压上她的嘴唇,暴烈的吻她。 她第一个念头是打死他、咬掉他的舌头!后来想到他会不会是在吃醋?她的耳边不断响起文德说过的话——也许你和殷珀, 命中注定就是要在一起。刚举起的手于是又放下。 但她这个决定显然是错误的,因为她的停止挣扎,让瞿殷珀更加确定她是个随便的女孩,心中的愤怒也为之加深,动作更加粗鲁。 一开始耿翎并没有察觉到异状,一直到他的唇舌毫不客气地蹂躏她的芳腔,她才发现到事情不对。 他这根本不是吻她,而是在惩罚她! 耿翎开始挣扎,力道之猛烈,终于引起他的注意。 「后悔了?」他的笑容阴森有如罗刹,漂亮的眼睛射出精光。「在你和文德要好之前,就该考虑到会有这个状况。」 「你误会了,我和文德根本没有怎么样。」她不晓得他为什么会把她和文德凑在一起,但这根本是大错特错。 「有没有怎么样,等一下就可以知道。」他轻蔑的语气显示出他想做什么,耿翎作梦也想不到他会如此恶劣。 「你想要用强的?」她愤怒的眼神说明她可不会这么容易屈服,她会反抗到底。 「我要女人,从来不需要用强的。」他知道她把他想得很差,事实上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不会强迫女人,因为不需要。 两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拥进怀里,瞿殷珀低头用实际行动让耿翎亲身体会,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就看他要不要展现而已。 只见他一向强悍、侵略性十足的双唇变得像蝴蝶一样轻盈,在她唇瓣上翩翩起舞,一会儿碰触、一会儿轻嚯,完全不留痕迹。 而就在耿翎迷惘之际,他又趁隙窜入她的芳腔,以火热的舌头挑逗她一起共舞。 耿翎压根儿就不想响应,无论他有多努力或有多高明,在她心中都只有「恶劣」这两个字,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然而,当她无意中碰到他藏在腰际的小刀,潜藏在内心那股眷恋却由不得她坚持,她始终无法将他和那位少年分开。 「这把小刀……」她想问他,她送给他的小刀对他来说特殊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第十七章 「小刀怎么了?」他拿出腰带内的刀子,不解地问。 「没什么。」她猜想,他一定和她一样忘不了多年前那场相遇,他才会随身携带小刀,一刻也不曾解下来。 思及此,充满在她胸口的怒气倏然消失不见,原来她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傻瓜,只要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会融化。 瞿殷珀不明白个中原因,只知道前一刻她还僵硬得跟个木头人一样,下一刻已经开始响应他的触碰,这样也好,他可不想跟一个不甘心的女人上床,无论她该不该死。 他们的唇终于融在一起,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在气息交互传递间拉近,终至完全贴在一起。 怦怦! 她可以听见他的心跳,才知道它原来如此热烈地跳动着,而不是如她想象中只有愤怒,他的身体也会因为和她贴近而颤抖,并不是只有无情的欺压。 栖息在他们心中的蝴蝶于是开始共舞,借由唇与唇的吸吮交融,借由舌与舌的交缠嬉戏,做出最精彩的演出。 随着吻的加深,他们探索彼此的芳腔,汲取藏在喉咙深处的香气,诱发体内最深沉的欲望。 犹如一坛香醇的美酒,越久的年份散发出越浓的香气,他们之间的牵挂就是酿酒不可缺的曲料,每每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发酵,时至今日,已经芳醇醉人。 「呼呼!」随着彼此唇舌热烈交缠,他们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他们凝望彼此,瞿殷珀的眼神是如此清澄透澈,一如她记忆中那样美丽。 慢慢地,他们靠近。 慢慢地,他们拥抱彼此。 慢慢地,他们拥吻。 随着呼吸转为沉重,眼神转为浓烈,瞿殷珀一把抱起耿翎走向她的房间。 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 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在多年前便由老天爷亲手为他们打了结,解也解不开。 【第六章】 一阵狂风暴雨过后,两人各自躺在床铺的两侧,背对背不看彼此。 他们是在害羞吗? 他们当然是在害羞,只是瞿殷珀懊恼的成分居多。事实证明耿翎仍是清白之身,他莫名其妙发脾气,占了她的身子,虽然不是用强的,却也不能说是两情相悦,这大大违背了他的原则。 敢情他是疯了,才会做出这种事,他干脆一刀砍死自己算了! 瞿殷珀不停地责怪自己,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对不起,只得木然地看着不远处的桌子,把它当作练习对象,因为他实在不会道歉。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随便,很看不起她? 烦恼的人不止瞿殷珀,耿翎亦相当后悔,自己好像太容易感动了些。 她去撞墙算了,她连挣扎都没挣扎就和他上床,他一定很看不起她! 虽然她就面对墙壁,撞墙很容易,但她无法真的撞墙,因为此举会引起侧目,万万使不得。 她偷偷转头瞄了瞿殷珀一眼,只看见他的背,他背对她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就在她刚转回去,瞿殷珀也偷偷转身看她,一样也是只看见她的裸背,完全看不见她的脸。 急死人了! 急死人了! 两个人同样急着想知道对方的想法,却也一样害羞,都在等对方开口。 瞿殷珀用手搔搔头,心想他犯错在先,是不是应该先道歉?这么一直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要有人先讲话。 「我——」 「我——」 两个人的默契十足,要沉默一起沉默,要开口一起开口,时间都不会弄错。 瞿殷珀和耿翎同时转身互相对看,又莫名陷入沉默。 「你先说。」这次耿翎快一步,没让自己屈居下风,瞿殷珀虽然不甘心,也得承认她的动作确实比他快。 「我……」他搔搔头,表情极不自然。「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严格说起来这不算是道歉,但由于这是耿翎第一次听他说「对不起」,因此非常惊讶。 「你不要这样看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混帐。」她若哭闹他还会觉得好些,可她就只是瞪大眼睛,好像他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让他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我应该怎么看你?」她噗哧一声,被他的表情逗笑。 被她这么一消遣,瞿殷珀的心情瞬间放松,甚至还能跟她说笑。 「深情款款如何?」他微笑建议,这回换耿翎不好意思,转过身背对他。 瞿殷珀笑着伸手将她转过身,让她的脸靠在他坚实的胸膛,感受既陌生也甜蜜的温暖,她从不知道男人的胸膛是如此坚实可靠。 「对了,我说完了。现在该你了,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两人依偎得好好的,他偏要煞风景,耿翎真想打死他。 「也没有什么。」她脸红得像关公。「我只是想跟你解释,我平时不是这么随便,我只是……」 尴尬。 谁也不晓得该怎么形容那档事才好,就算是经验丰富的瞿殷珀,也无法顺畅说出口,只得猛清喉咙。 「咳咳,我知道。」都落红了他还看不见,那他就是瞎子,问题是他视力好得很,不可能视而不见。 「嗯。」耿翎用力的点点头,也无言了,某方面来说,她比他更不懂男女之间的事,至少他实战经验丰富。 经验丰富有什么用?他一样不懂女人心,更糟的是,他也不懂自己的心,他的右手更加拥紧耿翎,既然说不出甜言蜜语,只好保持沉默,省得又说错话惹她生气。 只是一直不说话也挺奇怪的,耿翎想破头找话题,最后把脑筋动到文德身上。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和文德上床?」 他就是为了避免尴尬,才故意不说话,结果她竟然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瞿殷珀搔搔头,在心中骂自己笨蛋,一次对不起两个人——她和文德。 「那是因为他就是被派来跟你上床的。」他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糟。 「什么?」耿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瞿殷珀连声诅咒。 「兄弟们断定我无法和你培养出感情,所以改由文德出马。」 原来这就是文德突然出现在打铁铺的原因,他被赋予跟她谈情说爱的任务,只是他并未执行。 「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她生气地问道。「你不行就换文德,万一文德不行就再换人,这是什么恐怖的组织?」完全没有人性。 「咱们表面上是忠义组织,其实只是一群对朝廷心怀怨恨的亡命之徒,大家凑在一起的目的只是向朝廷报复,将狗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他也明白组织的可怕性,毕竟不是人人的目的都为了报复,有更多的人是为了改朝换代以后的位子,只是大家心照不宣,仍以打倒狗皇帝的名义为号召,实则已经变质。 耿翎虽然不懂朝廷的事,但她师父却是因为十王爷的野心而丧命,连带着让她对这类事很没好感。 「不过你不必担心,兄弟们不会再派人来了,我保证。」他会和兄弟们说清楚,就算撕破脸也没关系,一定会保护她。 第十八章 然而真正教她担心的却不是他的组织会再派多少人,而是他的心态,他始终没忘记复仇,这才是最让她挂心的事。 毕竟仇恨不会让这个世界更美好,只有爱才能改变世界。 「你真的不必担心。」她忧心忡忡的表情,让瞿殷珀误以为她还在害怕被打扰,于是低下头轻触她的唇瓣,以轻柔的吻扫去她心中的疑虑。 她担心的不是他那些兄弟,而是他,然而她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他,只能回吻他,以温热的唇安慰他受创的心灵,希望她的温暖能渗入他的心,慢慢将他心中的冰山融化。 感受到她的温暖,瞿殷珀由原来的蜻蜓点水,经由一次又一次的吸吮转为热烈,最后索性翻身到她的上面,双手捧住她的小脸,更加深入吻她。 凭良心说,她不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大美女,却带有一种坚毅的美,彷佛已经看透人世,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惊扰她。 火烫的舌头在她芳腔内变身为攻击的毒蛇,耿翎很快发现自己正陷入进退两难的情境之中。 她原本只是想安慰他,却被逼到退无可退,如果她不反击就无法呼吸,他也一样。 这是一场危险游戏,只有两个人才能玩,耿翎虽然不是一个强悍的人,却也不是什么弱女子,为了夺回呼吸的权利,她只能选择战门。 一旦她的舌与他接触,她马上获得喘息的机会,不过那也只是一下子,她才换一口气,唇舌立刻又被瞿殷珀缠住,要求来场热吻。 他们吻到地老天荒,彷佛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人,只剩下他们沉重的呼吸,在狭小的房间中回荡。 「呼呼!」 瞿殷珀从没想过,与她亲热是一件这么令人兴奋的事,他应该一见面就将她拉上床,不要听她瞎扯淡。 不过,现在也不晚。 低头吻她的玉颈,他顽皮地在她颈子两侧留下淡淡的吻痕。耿翎边笑边躲,他的吻又湿又痒,吻得大力一些还会有点痛,能躲尽量躲。 「住手!」她不知道他是在做记号,只觉得不舒服,但瞿殷珀才不管她。 脖子已打上印记,他接下来开始吻她的锁骨,在耿翎的双峰之间留下一个更明显的吻痕。 胸口不期然传来一阵刺痛,耿翎试着推开瞿殷珀,却换来他邪恶的眼神,耿翎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眼睛除了耍酷以外还可以使坏,然而无论是耍酷或使坏,都令人怦然心动。 察觉到她迷恋的眼神,瞿殷珀亲吻她的眼睑,耿翎自然地闭上眼睛,感觉上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甜蜜过。 他接着吻上她的双峰,她倏然睁开眼睛,开始变得很慌乱。 她伸手抓被子,试着盖住自己,但主导权在瞿殷珀手上,转眼间她又被他压在下面,怎么也抢不到被子。 「嗳,你干什么?」他故意把被子拿得高高的,让她抅不到。 「把被子给我。」她一边伸长手拿被子,另一只手还得护住自己的胸,真个是很忙碌。 看见她这个样子,瞿殷珀偷笑,觉得她真可爱,身体都被他看光了,现在才来遮,不觉得太晚了吗? 「不给。」他索性将被子丢到地上,耿翎尖叫,这下她拿什么来遮? 「你有我,根本不需要被子。」他坏坏地将庞大的身躯覆在她身上,这下子已经不是尴尬就能解决,她简直已经羞愧到快要钻到地下。 大白天,两人赤裸裸在床上翻滚,这象话吗? 耿翎羞答答地躲进瞿殷珀的胸膛,这正合他的意,他就要她依赖他。 他轻轻一笑,支起她的下巴温柔地吻她,耿翎柔顺地回吻,以为他仅止于接吻就能满足,但事情并非如此。 他的唇再度回到她的酥胸,以舌尖挑逗她的蓓蕾,耿翎又尖叫。 「嘘,你想被人听见吗?」他用手遮住她的嘴,怕她把屋顶都给掀了,耿翎瞪大眼睛点点头,表示她不会再叫了。 瞿殷珀满意地松开手,心想她真好骗,打铁铺位于山脚下,除非凑巧有客人上门,否则她只能叫给野雀听。 少了魔音穿脑的干扰,瞿殷珀更能毫无忌讳地捧起她的酥胸一会儿搓揉,一会儿舔吮,吻到兴奋处把整张脸埋进她的双峰之间,她也不敢吭半句。 既然她这么听话,那他就…… 长指沿着她白皙的玉腿窜入封闭的幽谷,耿翎再也忍不住叫出声,哪知又遭到低声警告。 「我好像听见外头有人走动。」他骗她,耿翎用手捂住嘴巴仔细聆听,好像真的听见什么不寻常的声音。 「让我起来。」她要赶快穿上衣服,免得丢脸。 「休想。」他正在兴头上,不可能放过她。 「外头有人。」她捕风捉影的本事忒强,没的事说得跟真的一样。 「没有,我骗你的。」瞿殷珀翻白眼,她太紧张了。 「可是——」 「嘘!」 好不容易才开始进入状况,瞿殷珀可不会让她的多疑破坏他的好事,况且,她也需要放松。 于是他又低头吻她,这招总是有效。而耿翎忙着应付他的袭击,忘了自己的芳谷正在他的掌握之中,这就是所谓的声东击西。 瞿殷珀后来发现堵住她的嘴比什么都有效,一旦她的嘴得不到自由,她就只能嘤咛,再也不必听她废话。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如月姑娘。」 好死不死,这个时候外头真的来了客人,两人当场僵在床上不敢动。 「如月姑娘,你在吗?」 这位客人恰巧是镇上最会说闲话的黄大婶,万一让她发现她和男人在床上就死定了,她一定会到处乱讲。 耿翎突然瞠大的眼睛和紧张的表情,在在显示出她有多害怕被黄大婶发现,瞿殷珀正好抓住她这个小辫子,将她的双腿抬高分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更进一步深入她的体内。 耿翎几乎被他此举吓昏,却又不敢真的昏倒,她还得注意外面的动静。 瞿殷珀倒是很会趁人之危,趁着她不可能反抗的时候好好欺侮她一顿。 外头的黄大婶好似跟他们卯上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耿翎回来。 房内的耿翎,既要想办法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又要应付瞿殷珀一次比一次还猛的侵略,真个是很辛苦。 待黄大婶离去后,她终于放声大叫,累瘫在瞿殷珀的怀抱之中。 平静的湖面,随着偶尔吹起的风泛起涟漪,为这原本已经美如画的风景更添颜色。 瞿殷珀和耿翎并肩站在湖畔,用力吸纳大自然之气,顺道将后山的美景一并吸进记忆,日后尚可留存。 「这儿的风景真美。」 犹记得第一次带他去后山,他还面露不耐之色,这会儿懂得说美了。 「可不是。」她应当面取笑他,可惜今儿个她的心情太好,不想数落人。 瞿殷珀走遍大江南北,见过不少比这里还美的风景,可这座小镇有其独特的魅力,只要一进到这座小镇,好像连野心都会跟着休息,一味地沉溺在这安祥的气氛之中。 第十九章 瞿殷珀仰望高耸的树林,刚进到罗新镇的时候,他成天想着快把事情办好离开,现在好像没有这么急切,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或许是这里的气氛吧!悠悠闲闲,时间彷佛凝结,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着急。 「你知道咱们镇上原本有座『艾家酒坊』吗?」耿翎闲来无事干脆聊天,反正她都把铺子给关了,今儿个顶多不做生意。 「有听说过。」其实他早已将艾岚的一切查得一清二楚,有一度组织还希望能够靠她找到传国玺,后来被十王爷抢先一步,那个计划也就跟着作罢。 「艾家有一款秘酒叫『斜雨酿」,据说就是用湖那头的山泉酿成的。」对于这个镇的事耿翎如数家珍,比她自己的事还清楚。 瞿殷珀静静听她说东家的李大婶如何如何的,西家的王大叔又怎样,心中的疑惑越扩越大,同样都经历过亲人在眼前失去性命的伤痛,为何她能够如此平静? 「你是怎么来到罗新镇?」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谈到彼此的过去,竟是由他起的头。「在楚汉被杀以后,你是如何一个人逃到这里?」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她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想过往事,有时她几乎忘了自己有过那么一段悲惨过去,以为自己生来就是这么幸福。 「过程很不容易。」耿翎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当年十王爷为了寻找三把神剑,连夜派人踏平师父和我居住的屋子,幸好师父他老人家早一步发现,带着我逃往屋子后方的树林,才没让十王爷的爪牙找到。」 「可是楚汉还是被杀了。」他多少听说过江湖上的传言,那夜对她来说一定很不好受。 「师父为了保住我的命,不得不一个人独自出面应战,我哭喊着不想离开他,可他老人家用内力把我弹开,并要我带着斩情剑逃走。」 她淡淡地微笑,笑容中有藏不住的忧伤,瞿殷珀自然而然地将她的头压靠在自个儿的胸膛上,给她继绩往下说的力量。 「那年我十二岁,又不懂武功,只能带着师父给我的银子和斩情剑一直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终于体力不支昏倒,醒来之后就看见一位大娘坐在床前照顾我。」 她和他的经历不可思议地相像,一样为了活命不得不逃,不同的是她肩负保护神剑的使命,他被双亲寄予为他们洗刷冤屈的厚望。 「后来我才晓得,原来那位大娘姓罗,住在罗新镇,是个寡妇。她见我没什么亲人,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楚,就收我为养女,还帮我取了个如月的名字,从此以后我就在罗新镇住下来,成了罗新镇的镇民。」回想往事,不胜欷钦。 当初她要是没遇见大娘,可能早就冻死在荒野之中,她老人家是她的贵人。 「可没几年后,罗大娘也死了。」他早就把她的身世调查清楚,只是由她亲口道来,感觉特别不一样。 「嗯。」她一点都不意外他知道这件事。「大娘她三年前离开人世,我继承了她位于山脚下的房子,心想总得做些什么小生意来维持生计,于是就开了打铁铺。」 「我看你好像做得不错,经常有人上门。」像那天,他们明明就在兴头上,就有人不识相上门打扰,还死赖着不走。 「胡说什么!」她知道他暗指哪件事,举手朝他的手臂狠狠槌了一下,他也不在意。 他望着水波不兴的湖面,开始习惯这样的宁静。这对一个经常需要出生入死的人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会降低他的警觉心,使他的感觉变得迟钝。 耿翎依偎在他的怀中,陪他一起欣赏风景,默默等待他也能和她一样,敞开心胸主动告诉她他的过去,可等了大半天,他还是不愿告诉她。 但是,她不急。 因为她相信有一天,他必定能够面对过去,必定能够抚平内心的伤痛,只是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因为他不像她这么幸运遇见贵人,所以内心的伤口更难愈合,她会耐心等待。 冰凉的湖水,是那么吸引人。 罗新镇的每一位居民几乎都谙水性,耿翎本来不会,却在花家三姊妹的教导下也学会游泳,因为她们说过懂得怎么游泳很重要,可以救人也可以自救,而只要是罗新镇的镇民,没有人不听她们的,从另一方面来看,花家三姊妹可说是罗新镇的支柱,她们甚至还拥有亲卫队呢! 「湖水好像很清凉的样子,咱们要不要下去玩玩?」 她才在想今天很适合戏水,他倒是主动提议,吓了耿翎一跳。 「不行!」他到底在想什么?「你不谙水性,下水太危险了——」她话出口才发现自己露馅,她应该是不知道他不会游泳的,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谙水性?」他果然起疑心,眯起眼睛打量她。 「呃……」惨了,该怎么解释?「上、上次我邀请你下去泡脚,你说什么都不愿意下水,那个时候我就猜到了啦!」 「原来如此。」她的观察力还满敏锐的嘛!「我确实不谙水性,不过我考虑开始学习游泳。」 「真的,为什么?」她闻言喜出望外。 「你懂得怎么游泳,不是吗?」 她点头。 「所以为了不能输你,我也得知道怎么游泳。」他不自在地东看看、西望望,就是不看她。 好可爱,他在不好意思呢! 难得瞿殷珀会露出这种表情,耿翎真想请画师将他此刻的模样画下来,当作传家之宝。 「那你已经想到找谁教你了吗?」她故意干咳,自我推荐的意味浓厚,只是瞿殷珀还要考虑。 「我不太习惯拜女子为师。」他到底是个男人,让女人教如何游泳,也未免太没出息了吧! 「你最好习惯。」耿翎认真的说道。「这个镇上向来就是女人出头。」比如艾岚,比如花家三姊妹,乃至于她自己,都是非常优秀的专业人才,男人也比不上她们。 瞿殷珀闻言瞅着她,看她一脸自信,真难想象当初随便吓唬她几句,她就真的把斩情剑拿出来。 「怎么样?」她得意洋洋地问他。「要不要拜我为师啊?」 「要……不要。」男子汉大丈夫,怎可以让女人教游泳?不干! 半个时辰后,就看见耿翎在湖中牵着他的手,嘱咐他要小心。 「你根本是故意整我——」扑通!接着就听见有人掉落水的声音。 「你真笨!」耿翎笑着将瞿殷珀扶起来,勒令他再来一次。 两人的笑声充斥在这片山林中,听起来特别悦耳。 在远处观察他们的文德不禁也勾起嘴角,昂首仰望天空,默默感谢上苍。 【第七章】 事情看似顺利进行,其实暗潮汹涌。 兄弟们当然都很高兴瞿殷珀和耿翎顺利培养感情,但对于瞿殷珀迟迟不愿开剑非常不能谅解,就他们看来,他们已经在罗新镇浪费太多时间,其它分舵的兄弟们也在催促,要他们赶快办完这件事后,尽速回到位于京城的总舵共同商量下一个计划。 第二十章 这所有压力,都有待排解。 兄弟这头虽然有文德暂时帮瞿殷珀顶着,但他怕自己的能力有限会顶不住,到时候这股压力将如山洪一样爆发,或许还会殃及无辜,这也是文德最担心的事。 毕竟他们不是什么慈善团体,兄弟跟兄弟之间彼此利益纠葛。从某一方面来说殷珀是对的,大伙儿名为兄弟,实际上只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不得不聚在一起,一旦兄弟们发现有人阻挡他们的利益,会毫不留情地除掉对方,就算是自己会里的兄弟也一样。 但是这些压力、这些顾虑都传不到瞿殷珀的耳里,目前他正努力和耿翎「培养感情」,也颇有成果,正陷入恋爱的他,自然无法体会兄弟们的心情。 这天,风和日丽。 耿翎带瞿殷珀来到后山的瀑布,这瀑布的源头是甜美的山泉,闻名遐迩的「斜雨酿」就是用这儿的水酿出来的,不过听说酿酒的条件不止是这样,还非得用下斜雨时的水才有用,总之过程很复杂,耿翎也不清楚,只知道酒很好喝。 在艾岚尚未恢复女儿身之前,她曾经送过好几次机具到艾氏酒庄,所以对这附近的环境很熟。 她晓得该抄哪一条小路才能快速到达酒坊,甚至还知道酒窖的入口,但是她不需要这么辛苦,因为艾岚只要一有新酒出窖,一定会给她送上一壶,她根本不需要费心去要。 随着时间流逝,原本不谙水性的瞿殷珀已经学会游泳。虽然他还无法游得跟镇民一样好,整体而言却颇有天分。 耿翎站在湖边看他游泳,无法想象不久前他还是一只旱鸭子,现在却游得跟鱼一样灵活,虽然技巧比她差一点点,但速度却比她快多了。就是这样,她才不想下水,免得游输他又被他取笑。 瞿殷珀游到湖心,开心地跟她打招呼,开朗的笑容彷佛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让人很难把他跟刚开始的冷酷联想在一起。 耿翎亦开心地跟他挥挥手,脸上漾开温暖的笑容。不久以前,她还是个整天只知道打铁的女孩,谁能料想到,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坠入情网,教人不得不赞叹老天的安排。 瞿殷珀又游了一阵子,最后终于回到岸上。 耿翎手拿一条干净的布块帮他擦头发,一切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她擦着擦着,这时天际突然传来轰隆声,天色接着开始变暗。 「怎么回事?」瞿殷珀不解地问,刚刚明明还出大太阳。 耿翎仰头看天空,这风向,这天色…… 「咱们快走,雨要落下来了!」她匆匆将布块塞进碎花包袱,快速打结。 「啊,下雨?」怎么会,天气明明这么好…… 「糟糕,要来不及了!」这雨说来就来,一下雨就像用倒的,经常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瞿殷珀也跟着抬头看天空,雨滴果然垂直落下,滴进他张着的嘴。 「这雨滴好大一粒。」他不知死活还在开玩笑,耿翎则是急得半死,这里距离任何地方都有一大段路,根本找不到地方躲雨。 果然,他才刚说完,雨就接着落下,一滴两滴三滴四滴……最后变成一长串。 唰! 到最后,老天爷索性用倒的,哗啦啦地倒在他们的头上,当场把他们淋成落汤鸡。 由于雨势实在太大了,不可能下山,即使下得去也非常危险,他们得找个地方躲雨才行。 「跟我来!」幸好她对这个地方熟,最重要的是艾岚也不介意与她分享她的私人小天地,今天她才能找到地方躲雨。 地头蛇都讲话了,瞿殷珀这条强龙只好跟在她后头,看她袖子里面藏着什么玄机。 耿翎将他带往一处位于山壁上的山洞,因为藏得巧妙,不仔细找根本找不到,外人也很难一窥究竟。 「咱们就在这儿躲雨。」外头下着滂沱大雨,山洞内一片漆黑,但只要能够躲雨就很好了,无法再多做要求。 可偏偏耿翎就是有办法变出花样,只见她在黑暗中胡乱摸索了一阵子,不知道上哪儿变出一堆干柴和打火石,「锵锵」两声将柴火点着,瞬间照亮整个山洞。 瞿殷珀打量山洞的内部,干燥的稻草堆面积大得像一张床,上头铺上一层舒适的薄被,角落处放了一只木箱,木箱上头另外放了一条较厚的被子,看起来宛若一个简单的房间。 「这里是……」 「艾岚的私人小天地。」耿翎回道。「不过她将这个山洞送给我了,所以现在已经变成我的了。」以前比现在还要简陋,山洞经过她一番改造变得更像房间,她甚至放了两套干净的衣服在木箱内,以防不时之需。 「她真好。」他注意到这座小镇的镇民似乎常常把东西借给别人,而且只要打声招呼就可以借上好几天不还,非常热情好客。 「这个镇上的居民几乎都是好人。」就算是最长舌的黄大婶,基本上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只是话多了一点儿,不过没有恶意。 每当她开始提起罗新镇的大小事,瞿殷珀就没有插话的余地,渐渐也习惯了,也不会像当初那么不耐烦。 「你快把湿衣服脱下,不然会着凉。」耿翎边说边添柴火,让火烧得更旺。 「你自己呢?」他看她全身上下湿答答,衣服像是第二层肌肤紧贴着她的青春肉体,虽然养眼,却很容易受风寒,不禁替她担心。 「当然也要换下来呀!」她笑得很灿烂,看得出来她早有准备。 瞿殷珀双手抱胸看她走到木箱前,将棉被拿下来摆在用干稻草铺成的床上,然后打开木箱,从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 「你看!」当当。 她拿起衣服在空中摇晃了两下,瞿殷珀的眉毛扬得高高的,低声问。 「很好。」果真有万全准备。「你要不要顺便找找看,有没有我能穿的?」 「你真当我这是百寳箱啊!」耿翎闻言噗哧一笑,败给他了。「我怎么可能有男人的衣服?」 是啊,她若真的有男人的衣服,他会宰了她。 猛然察觉到自己对她强烈的占有欲,瞿殷珀愣了一下,告诉自己这是正常反应,他正在兴头上,难免对她比较在意。 他不知道爱是什么,陪伴他一起成长的只有恨意。就算爱情真的来临,他怕自己会迟钝到没有办法分辨它或是接受它,就这么和它错身而过。 山洞外大雨下个不停,山洞内的火炬熊熊燃烧隠隐透露出温暖,这全要感谢艾岚,毕竟前人不种树,后人就很难乘凉。 瞿殷珀已经把衣服脱掉,这会儿正放在简陋的晒衣架上慢慢晾干,耿翎也带着干净的衣服躲到山洞最角落换上,等打扮妥当,才又出现在瞿殷珀的面前。 瞿殷珀瞄了她一眼,认为她多此一举。反正他们都这么亲密了,干嘛不在他面前大方更换,说不定她也穿不了多久,打赌等一下他们又会在那张稻草铺成的床打得火热,换了也是白换。 「你想喝酒吗?」她用手指了一下包只,瞿殷珀这才知道原来包只里头放着酒,害他瞎猜了一整天。 「好啊!」这个时候如果能够小酌两杯,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 第二十一章 耿翎神情愉快地打开包袱,拿出一个小瓶子,说是小瓶子是因为它真的很小,里头的酒倒出来大概喝几口就没了,他们还有两个人呢! 「什么酒这么珍贵?」瞿殷珀算是识货,一眼就看出瓶子里装的是好东西,耿翎忙点头。 「这是斜雨酿,我上回告诉过你。」她提醒他,怕他给忘了。 「艾家的秘酒?」他不可能忘记,名满天下的斜雨酿他早就想试试看了,没想到真能达成愿望。 「嗯。」真是好记性。「因为艾岚已经很少回来酿酒,也没什么存货,所以小七子只能给我这么多,这还是他特别留下舍不得喝的呢!我一开口,他就大方给我了。」 「又是小七子,不喝!」他一听见这个名字就发火,竟敢打他女人的主意,他不生气才怪。 「为什么?」她不解。「这可是我特地为你求来的呢!」 「上次送花,这回又送酒,这小子压根儿没安什么好心眼,你尽量少跟他说话。」省得他看了碍眼! 搞到最后,她连跟小七子说话都不行了,他还真是小心眼。 「你真爱吃醋。」她取笑他。 「谁吃醋了?」他打死不承认。 「就是你呀!」她很不给他面子的戳破他的谎言。「我都说了,我跟小七子没什么,他就像我的弟弟,我对他的感觉仅限于此。」 耿翎一再重申他和小七子的关系,他不是不相信她,只是不爽。 「哼!」他就是看那小子不顺眼,怎样? 「你啊!」她摇摇头,拿他没办法。男人吃起醋来都像小孩,讲也讲不通。 「你不喝也好,我可以一个人独占。」她拿出一个小酒杯,注满斜雨酿,打算一个人享用。 「休想!」他抢走她手上的小酒杯,一饮而尽。 耿翎手捂住嘴偷笑,就有他这么别扭的人,明明就想喝酒,还要她用激将法才肯喝,还说不像孩子呢,根本就是。 「这酒真好喝。」有如鲜蜜般甘醇,又不会过烈过呛,有着一股非常深沉的味道,是为琼浆玉液。 「否则怎么会人人抢着要?」耿翎笑着回道。「就是因为它够好,才有这么多人想喝,不过这是不外卖的,得是有缘人才喝得到。」 换句话说他是有缘人,没想到他竟跑到这偏远小镇,跟一小瓶酒结缘。 「真希望文德此刻也在这儿。」他们就可以对饮。 「文德?」 「他也是好酒之人。」瞿殷珀笑着答道。「我敢打赌,他一定爱死了这个味道。」 他扬扬手中的空酒杯,耿翎笑笑,好高兴他提起文德。 「他是个好人。」她说。 瞿殷珀没说任何话,默认。 「也是一个最好的朋友。」她想起文德诚恳的眼神和关心的语气,那是一位真正的朋友才会有的。 「你还说你没有朋友,文德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要好好珍惜他。」人的一生,能够结交到像文德这么好的朋友是何等幸运,他已经拥有如此幸运,却浑然不觉。 「……你说得对,过去我一直把文德当成一个为共同目标奋斗的伙伴——」 「但文德其实并没有这么热衷复仇。」她代替文德说出心声,瞿殷珀一脸惊讶。 「你怎么知道?」就连文德都没有亲口讲过,她竟然可以正确说出他的心事。 「文德告诉我的。」她没那么厉害,也是用听的,很认真用心聆听。「他还告诉我,他是因为担心你,才跟在你身边。」 耿翎尽可能斟酌用字,就怕不小心泄漏秘密,被他听出来文德告诉她的不止这么多。 「他都告诉你了吧!」 她那么努力隐藏终于还是以露馅收场,她只能点头,万分沮丧。 「我看你贼头贼脑的,就知道事情不单纯,你还装!」他用力点了一下她的头,她尴尬地笑了笑,承认自己很不会说谎。 「他是有大约说了一下你们过去的遭遇,不过没有说得很仔细,你不必担心。」她赶紧补充解释,就怕他怪罪文德。 「我并不担心文德。」瞿殷珀淡淡微笑。「他的口风有多紧,我比谁都清楚,他一定是觉得你有知道的必要,才告诉你的。」 确实。如果没有文德那一番话,她可能不会这么快软化,正因为她了解他内心的痛苦与寂寞,所以她才能包容。 「师父当初就曾告诫过我和文德,仇恨只会使孽缘越结越深,可我听不进去。」想起住持的谆谆教诲,他的内心竟然有一丝后悔,或许这儿太宁静了吧!才会抹去他的企图心,连重提往事都不再那么椎心刺骨。 「现在你后悔了吗?」她大胆提出潜藏在两人心中的疑问。 「不后悔,因为我如果听从师父的话,就不会遇见你了。」他摇头,一脸促狭。 「为什么?」她才想劝他回头是岸,脱离那个恐怖的组织,他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叫她怎么劝嘛! 「因为……」他伸手捏她的鼻子。「我如果听师父的话,早就剃度变成和尚,你想跟和尚谈情说爱吗?」笨蛋! 「好痛,不要捏了!」哪有这么凶恶的和尚? 「放开我的鼻子!」她快不能呼吸。 「不放。」他要想办法把它拉高一点,太塌了。 「瞿殷珀!」她生气的大叫,他大笑,笑声在山洞里面形成巨大的回音,听起来就好像有好几个人同时笑她。 「你这坏蛋!」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哈哈哈……」 笑声多么愉快悦耳。 正当瞿殷珀以为笑声可以持续到永久之际,兄弟们却是已经决定和他摊牌。他们不能忍受待在这个无聊的小镇浪费时间,瞿殷珀若是无意开剑,他们会找别人去开,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兄弟们的不满,其实早有前兆。只是瞿殷珀太专注于和耿翎谈情,无暇理会兄弟们的情绪,累积至今,已经濒临渍堤边缘,马上就要大爆发了。 文德身处于这股不满情绪中,虽然尽力为瞿殷珀排解,却仍然得不到兄弟们的谅解,甚至连他也成了被排挤的对象。 这天,总舵捎来飞鸽传书,终于成了引爆这股情绪的导火线。总舵的兄弟们已经开始行动,而他们这些号称骨干的精英份子,却还卡在这座小镇动弹不得,自然会点燃他们的怒气。 于是,当瞿殷珀回到客栈,发现兄弟们全挤在他的房间等他,就知道事情不对。 「你总算回来了,玩得愉不愉快?」本来退居二线的张本生,现在成了兄弟们的头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兄弟们的心声。 瞿殷珀眯眼打量所有兄弟,发现大伙儿的脸上都写着不满,不晓得在火大什么。 他看向文德,只有他一脸担心,是他真正的好兄弟。 「我玩得很愉快,谢谢。」他用脚勾来一张空椅,一屁股坐下接受大家的公审,他们看起来就是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模样。 「既然这么愉快,就表示你和耿翎的感情已经培养得差不多,可以开剑了吧!」 原来这就是大伙儿对他不满的原因——尚未开剑。 第二十二章 「咱们已经耗在这无聊的小镇将近二十天的时间,这二十天下来只有你一个人快活,你不觉得太对不起兄弟了吗?」 搞了半天,是有人不耐烦,他也太不体贴了。 「我不觉得这座小镇无聊,这里风光明媚,样样不缺,挺好的。」瞿殷珀存心和兄弟们杠上,文德非常为他担心。 「瞿殷珀,你——」 「闭嘴,让我来。」张本生决定今天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他开剑。 瞿殷珀抱胸打量张本生,看来在他忙着和耿翎培养感情的期间,他已经取代他的位子发号施令。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更早以前张本生已经是他们实质上的首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看瞿殷珀要怎么做,未料他的作为令他们失望,今日他们才会提早摊牌。 「你要说什么?」瞿殷珀和张本生素来不合,只是为了成就大事,过去还能互相容忍,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我想问你,到底有没有意思开剑?」张本生也不啰唆,一次把话讲清楚,省得又浪费时间。 「我一直都在努力。」瞿殷珀反驳。 「努力谈情说爱。」张本生冷笑。「你过去十几天的反应,让我误以为你真的喜欢耿翎。」 「我喜欢上她有那么不可思议吗?」瞿殷珀反问张本生,他早已备妥答案。 「很不可思议,因为是你让大伙儿误解,你的心全放在复仇大业上,可如今你的表现完全荒腔走板,你希望兄弟们怎么想?」 张本生一语道破瞿殷珀目前的处境,成功激起他脸上的红晕。 「当初是你热血号召大家成立『新日会』,大伙儿也都听从了你的话,想尽办法将狗皇帝赶下龙椅,甚至连寻找嗜血剑也是你的提议,你总该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组织日益庞大,再也不是当初那只有几十个人的小会,现在新日会的成员遍布整个大明,各个主要城镇几乎都有分舵,就算他不是总舵主,也是新日会的核心干部,做事不能毫无章法,更不可以任性。 「你们的意思是,我背叛了组织?」拉里拉杂说了这么一大堆,不就是想指责他没尽到领袖的责任,还说得这么义正辞严。 「如果你不肯开剑,就是背叛组织,兄弟们也不会再追随你。」张本生这算是最后警告,瞿殷珀觉得很讽刺,一向都是他威胁人,这会儿却反过来遭受威胁。 「你们非得把事情搞到这个地步才甘心吗?」他早就知道兄弟们无情,但没想到会如此凶狠,超乎他的想象。 「这是被你逼的。」张本生把责任统统丢回到瞿殷珀身上,要他认清事实。 「殷珀,你变了,变得太懦弱。」过去他可以不眨眼一连杀掉十几个人,现在连要他在耿翎身上划一刀他都不肯,不是懦弱是什么? 「你说什么?!」张本生这等于是踩中了瞿殷珀的痛处,曾经是文弱书生的瞿殷珀,对这两个字相当敏感。 「我说,你是懦夫。」张本生毫不客气地再重复一次。「你曾经对着双亲的坟起誓,说一定会帮他们报仇,可如今呢?却陷在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成了一个没出息的男人,你就不怕愧对父母?」 张本生这一席话,可说是真正打击到瞿殷珀,让他脸色由红转黑。组织的成员,多半有类似遭遇才会聚在一起。大明朝接连几个皇帝,不是贪财好色,就是昏庸无能,对于老百姓的怨恨视而不见便罢,还宠信奸臣、残害忠良。 新曰会的成员多是忠良之后,对于历任皇帝有很深的怨念,他们的双亲很多都是被皇上赐死,或遭受莫须有的罪名抄家减族。 其中当然也有利益瓜葛,但总的来说,他们的目标就是改朝换代,因为他们坚信如果大明朝继续存在,接续的皇帝依然昏庸无能,依然会有许多跟他们双亲一样的忠良无端被杀死,所以他们一定要消减大明!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听懂我的话,接下来就看你决定怎么做了。」张本生将斩情剑丢给瞿殷珀,在它还没有开剑之前,就只是一把锋利的剑,用处不大。 瞿殷珀木然地接下斩情剑,如果叫耿翎刺他她一定不肯,看来只有逼她动手了。 「很好,看样子你已下定决心。」张本生见达到目的,露出满意的微笑。 瞿殷珀手紧握斩情剑,推开椅子站起来,往门口迈去。 「你要去哪里?」这回换做文德挡住他的去路,不让他去做傻事。 「让开。」瞿殷珀木然地答道,文德摇头,劝他三思。 「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结果。」失去耿翎。 瞿殷珀转头看文德,痛苦全写在眼里。 那是不能违背对父母承诺的痛,是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痛,是面临失去爱情的痛,这些痛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 「殷珀!」文德才不管兄弟们怎么想,他只要他快乐,难道他不懂吗? 瞿殷珀怎么会不懂?但是他身不由已,除非他想背叛组织,放弃为父母报仇,否则这件事他非做不可,他没有选择。 在毫无退路的情况下,瞿殷珀只得用力将文德推开,大步迈向前。 「殷珀!」 「让他去,文德,他早该这么做。」张本生平静的语调中充满得意,文德转过身狠狠瞪他一眼,低狺道。 「你们统统去死吧!」什么仁义组织,什么为民除害,都是放屁!他们真正在乎的只有利益,为了利益,他们甚至可以出卖兄弟,他不屑与他们为伍。 「文德!」张本生严厉的呼唤声带有警告意味,一旦他决定脱离组织,就是他们的敌人。 敌人就敌人,反正他真正在乎的人只有瞿殷珀,只有他真正把瞿殷珀当兄弟看待,其它的人都是狗屁,禽兽不如! 【第八章】 当瞿殷珀出现在打铁铺时,耿翎正在折刚晒好的衣服,其中有几件还是瞿殷珀的,他因为在罗新镇待太久,带来的衣服不够更换,她于是自愿当起免费的洗衣娘,帮他洗衣服。 「我正想去找你呢,你就自个儿来了。」耿翎一看见瞿殷珀就跟他唠叨一些有的没有的,两个人之间的相处非常自然。 瞿殷珀凛着一张脸,看着她将他的衣服折得整整齐齐,如果换做平时他会很感动,可是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哪,你的衣服都洗好了,我浆了好久。」她将他的衣服整理成一小迭,拿给瞿殷珀。 瞿殷珀低头打量她脸上的灿烂笑容,好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他的脑中倏然浮现出一个画面:他出外工作一整天,一回到家里坐下,她马上奉上一杯茶,赖在他身边告诉他一整天她都是怎么过的。 运是最微小的幸福,也是过去他最不屑的,可如今他却渴望得到。 「殷珀?」 他尤其喜欢听她温柔呼唤他的名字,那是全天下最美妙的声音,在他累了一整天以后,最能安慰他的心灵。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甘于平凡,如果他不曾对双亲许下承诺,不曾参与过组织,或许他会留在这座小镇,和她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着吧! 第二十三章 「殷珀,你的衣服。」 可如今,他却得亲手葬送自己的幸福,因为他必须完成对父母的承诺。 无法如意的挫折感,侵鮏他的意志,激起他最乖张的脾气。 他举起手将她手上的衣服一掌扫到地上,浑身充满无法发泄的怒气。 「你怎么了?」耿翎无法置信地看着地上的衣服,不晓得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消沉。 「我怎么了?」他也想问自己。「我怎么了?!」他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快被逼疯了。 耿翎点点头,很是为他担心,关心全写在脸上。 不,不要对他这么好,他不值得。 瞿殷珀内心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他还是得这么做,因为这是他的宿命。 「你是不是不舒服?」她举手轻碰他的脸颊,他闭上眼睛感受她的温暖,好需要她的温暖。 他紧紧将她拥进怀里,力道之大几乎压得她不能呼吸。耿翎虽然不知道他在外头遭受到什么委屈,仍是不吝啬地给他支持和温暖,就怕他迷路。 然而,他已经迷路,迷失在她宽容的拥抱之中。 因为她,他忘了自己的使命。因为她,他忘了对双亲的承诺,一味追求两个人的幸福,这是不可以的,他必须走回原来的道路。 于是,他推开她,沉下脸说:「帮我开剑。」 耿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们虽然没有明讲,但彼此都很有默契不提这件事,她以为他已经不想开剑,没想到竟又提起。 「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吗?」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神净是茫然。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就算他曾经有过这个想法,现实也由不得他如此做,他非开剑不可。 「可是……」她慌乱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你不是很满意目前的生活?」游游泳、钓钓鱼,快乐似神仙。 没错,他是很满足过这种平凡的生活,但那又如何?他终究只是一个复仇者,注定要在仇恨中过一辈子。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别套用在我身上。」他必须逼自己对她残忍,否则下不了手。 「殷珀……」她无助地看着他,乞求他快找回几天前的瞿殷珀,不要又回到刚开始的那个时候。 「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相信在他那灿烂笑容之下,是个天真的大男孩,顽皮、冲动,偶尔跟她开开玩笑,那才是真正的瞿殷珀。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别说了,他不想听,不要动摇他的决心。「其实你什么都不懂!你不知道累积在我心中的恨有多深,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开剑结束大明朝,解救全天下受苦的老百姓!」 「你这么想是不对的!」错得彻底。「只要是改朝换代,就一定会发生战争,百姓们也会受波及,到时候全天下的老百姓会更苦。」 「所以才需要斩情剑!」他吼道。「只要把所有人都变成傀儡,人们就会乖乖听话,就可以避免战争!」 「如果你想避免流血,只要住手,百姓就可以过和乐的生活。」她不懂他的眼里明明写满痛苦,为什么非得做错事不可? 「这里和乐不代表整个大明也一样和乐,你知道外头有多少百姓正在痛苦哀号吗?」他会受罗新镇吸引,正是因为这儿与世无争,但这却是一个假象,还有更多的穷人在饥饿的边缘挣扎,受尽富人压迫,他们正在做的,正是改变这不公平的现象。 「我知道,所以我一样痛苦。」她并非那么无知。「但你的做法是错的,我不会帮你开剑。」 「我不是在求你,我是在命令你,你好像忘了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坏蛋。」他的口气阴沉可怕,二十天以前她可能会傻傻上当,但经过了这半个多月的相处,她知道那其实只是他的伪装,真正的他其实比谁都富有同情心。 「我根本不怕你。」她已经看穿他面具底下的真实个性,有什么好怕的? 「你……」他眯眼,料不到她会有这种反应。 「文德也说过,是你提议要收集嗜血剑,因为你不想血流成河,这就证明你根本不是自己口中的坏蛋。」所以在她面前使坏一点用也没有,她已经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再也不会上当。 「到头来,我还是被自己的好兄弟出卖了。」先是组织的弟兄,再来是文德,他可真走运。 「你明明知道文德永远都不可能出卖你。」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说反话,折磨自己的良心。 没错,他知道文德不可能出卖他,但他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事实却教他左右为难,无法顺利执行任务。 「殷珀——」 「不要说了!」他不要听。「我想咱们已经培养出足够的感情,至少够用来开剑。」 他缓缓将斩情剑从剑鞘里抽出来,银白色的剑刃闪烁着黑色的光芒,即使是黑暗都遮不住。 「别傻了,我不会帮你的。」她说什么都拒绝开剑。 瞿殷珀闻言愤怒地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压在墙上,口气阴森森。 「我不会弄伤你,你放心。」他死也不会伤害她。「你只需要手握住剑把,往我身上划一刀,干净又利落,不会花费你多少力气。」 「别想逼我做伤害人的事,我不干。」她连一只老鼠都舍不得杀了,况且是往他身上戳洞? 「耿翎!」 「如果你非逼我拿剑刺你不可,我会先咬舌自尽。」只要她死了,谁也开不了剑,大明的江山也会没事。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很好,他拿镇民的生命安全恐吓她,她就拿自己的生命当筹码,她可学得真快。 对耿翎来说,她赌的不只是性命,更是他们之间的爱。如果他也爱她,他会跟她一样不忍心伤害她,正因为是相对的,所以她也不想伤害他,即使一个小小的伤口都会教她心疼。 这是一场意志力的战争,谁先投降谁就输了,而且是彻底的大败。 「这是你逼我的。」他握紧剑把,改为将剑刃对准耿翎。她或许有筹码可以赌,但他没有。今天他若无法顺利开剑,会被组织视为叛徒,连带着无法为他父母报仇。 耿翎闭上眼睛,等待他把剑刺进她的身体。 瞿殷珀手拿斩情剑,好几次要下手都无法下手,最后他终于—— 咻! 剑气直直朝耿翎扑来,她闭紧眼睛,等待必来的疼痛,却只等到墙壁龟裂的声音。 她睁开眼,发现斩情剑不是插在她身上,而是距离她脸颊不过几寸的墙壁上,锋利的剑刃刺穿墙壁,留下一道长及地的裂痕,无法想象若是换成插在她的身上,会是如何? 耿翎呆呆地看着瞿殷珀,他的脸上满是愤怒,对她,也对自己。 「该死的你……」他赌输了,从头到尾她都是个赢家,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该死的你!」他低下头,深深的吻她,好恨自己没用。 「殷珀……」耿翎却是相反地高兴,他跟她一样下不了手伤她,这代表他爱她,很爱很爱! 第二十四章 「殷珀!」她高兴到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试图主动吻他,却被他疲惫地推开。 「别碰我。」他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炫耀。 他抽出斩情剑插回剑鞘,转身走出打铁铺。 「你要去哪里?」她挡在他面前,他的脸色好差,好像随时会倒下,她不能让他走。 瞿殷珀看着耿翎,还没遇见她以前,他是个充满决心的复仇者,如今完全走样。 既然开不了剑,他和她的缘分算是已经尽了,再继绩只是痛苦。 「我要离开你。」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你和我的缘分,尽了。」 缘起缘减,他们因为斩情剑而开始,也因为斩情剑而结束。 他的话还留在空中,他的身影却已远扬。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耿翎还愣在原地。 你和我的缘分,尽了。 多么残忍! 当瞿殷珀拖着蹒跚的脚步回到客栈,文德已经等在他的房间。 他一推开门看见如同大哥的好友,脸瞬间垮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实在没有心情应付任何人。 「你没有伤害耿翎姑娘吧?」文德一开口就是问耿翎,若不是瞿殷珀太清楚两个人的个性,几乎要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暧昧。 「你说呢?」只是他今儿个的心情奇差无比,就算是他视为大哥的文德,瞿殷珀也无法好声好气同他说话。 「该死,殷珀。」文德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你没有权利伤她,她是那么好的一位姑娘。」 显然对耿翎有好感的人不只他一个,文德应该也对她有意思,不然不会这么生气。 「她好或不好,都不关我的事。」他已经决定摆脱掉她,做回昔日的瞿殷珀。 「你说什么?!」文德以为自己听错,跨大步冲向瞿殷珀,抓住他的领子要他说清楚。 「奇怪,你干嘛这么关心她?」瞿殷珀故意表现得很轻藐。「莫非你们之间有什么暧昧的关系——」 「混帐!」文德不待他说完就对准他挥拳,将瞿殷珀打倒在地。 瞿殷珀用手擦嘴角上的血,才刚碰到伤口,文德随即提起他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拖起来。 「告诉你,不是每个人的思想都像你一样龌龊。」他明明知道他和耿翎只是朋友,却偏偏要诬蔑他们,究竟是什么心态? 「我只是心疼耿翎,你可知道她有多为你着想?关心你、体贴你,这么好的女人你还忍心伤害她,简直是禽兽不如!」文德大力松开他的领子狠狠将他推向后面,瞿殷珀连续踉跄了几步才稳住。 瞿殷珀用袖子将嘴角的血擦掉,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对他好?但是她的柔情却是他复仇之路最大的阻碍,如果不是她,他不会在兄弟面前抬不起头。 「你这个混帐,说话啊!」文德再一次抓住瞿殷珀的领子大声质问。「你到底有没有伤害耿翎?」 「你要我说什么?!」瞿殷珀甩掉文德的手大吼。「我根本下不了手,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吧!」 「你……你没有伤害耿翎?」文德松了一口气,他总算做对一件事。 「对。」瞿殷珀没好气地回道。 「也没有开剑?」 「对。」 「呼!」这下文德终于可以真正放松,幸好殷珀没铸下大错。「我还以为你会一时失去理智伤害她,那就枉费她送你小刀——」文德话说出口,才想起自己该保守秘密,于是赶紧住嘴。 「你说什么?」瞿殷珀终究还是听见。「你是在告诉我,我身上的小刀是耿翎送给我的?」竟然有这种事? 「糟了!」文德猛拍自己的额头,他真是大嘴巴。「我答应她不跟你提这件事……」 「文德!」他没耐心听他废话,最好从实招来。 「好吧!再隠瞒下去也没有意思,我就告诉你。」文德决定全部说出来。「耿翎正是当年送你小刀的小女孩,而救你免于被水淹死的人则是楚汉,你那天遇见的一老一小,就是他们师徒二人。」 「你确定?」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耿翎亲口告诉我的。」这可是第一手消息,不会有错。 就算是天打雷劈,都不会比这个消息更令瞿殷珀感到震撼。瞿殷珀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送刀给他防身的小女孩,就是耿翎,难怪他一直觉得她很面熟。 「说起来,你们也真是有缘,就好像是老天爷刻意安排好的一样,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再相遇,真是奇妙。」 是呀!如此奇妙的缘分,他却亲手扼杀掉,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变得这么愚蠢? 你和我的缘分,尽了。 他竟然对她这么说,他竟然敢对她这么说,他疯了不成? 「殷珀,你要去哪里?」 他不能让他们之间的缘分就此断掉,这是月老帮他们牵好的红线,他非再接起来不可! 瞿殷珀想也不想,转身夺门而出。 「殷珀!」 随着文德的呼唤声,瞿殷珀冲下楼,把斩情剑留在房内。 「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将这么贵重的寳剑到处乱丢。」文德嘴里虽然这么说,内心却十分高兴。 殷珀摆明了要去找耿翎,这么做就对了。 耿翎以为自己自从罗大娘过世后再也不会掉泪,但她错了,现在她就泪流不止。 她不后悔自己不愿意帮忙开剑,她只后悔自个儿为何对瞿殷珀付出感情,结果弄得满身是伤。 你和我的缘分,尽了。 她早就知道他是为了斩情剑而来,如今他已经拿到剑,当然不再需要她,他会如此绝情,也是意料中的事。 既然如此,她的眼泪为什么还是掉个不停? 她和他的缘分,是孽缘或是因果报应都还搞不清楚,能爽快结束最好,至少不必拖拖拉拉,搞得大家都烦。 既然如此,她的眼泪为什么还是掉个不停?完全没有道理啊! 耿翎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往下掉,她哭到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瞿殷珀穿着黑鞋的脚,一步一步往她走去,每走一步就多一份小心,就多一份不安。 他最后在耿翎的面前站定,刚开始耿翎并没有发现,只觉得好像有什么黑黑的东西闯入她的视线。 她檫掉眼泪,试着看得更清楚一些,等她发现那团黑黑的东西是一双男人的鞋子,惊讶地抬起头,却意外看见瞿殷珀。 一时间,各种情绪都涌上心头。对他的爱,对他的恨,对他的埋怨……统统纠结在一起。 她不是一个会记恨的人,但耿翎此刻真的恨瞿殷珀,他以为她是一个没心的人吗?伤害了她以后才又回头找她,是想怎么样? 「对不起,客人,小店打烊了。」既然他们的缘分已尽,从此以后他们就是陌生人,她只需把他当成一般客人招呼就行。 瞿殷珀光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她在生气,而他连说对不起的勇气都没有,毕竟是他错在先,现在才来求和,换做他也不会原谅。 可他必须求得她的原诱,无论用什么方法。 第二十五章 说是这么说,但瞿殷珀实在找不到什么更快、更有效的方法,只好把腰带的小刀拿出来。 「可以帮我磨这把小刀吗?」他腼地问耿翎。「这把小刀已经有十几年没磨过了,都不利了。」 他要求她帮忙磨的小刀,不消说,就是当年她送给他防身的小刀,也是她第一次打造成功的刀子。 她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只是纯粹觉得刀子不利了想磨一磨,还是有更深的涵义?如果是前者,她会请他改天再来,如果是后者,如果是后者的话,她会……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瞿殷珀看见她的眼泪掉下来,就知道她软化了,心头那颗始终悬着的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 「因为我不是。」她的心还太痛,无法负荷这突来的转变。「我根本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你认错人了!」 她边说边推开椅子站起来,欲往房间走去,被瞿殷珀双手扣住肩膀一把搂进怀里。 「你是,你明明就是,我没有认错人。」感谢上苍,给了他弥补的机会。 「我不是!」 「文德全都跟我说了。」否认也没用。「他说你亲口告诉他,当年是你把小刀送给我,救我的那位大叔,也是你师父楚汉,对不对?」 她很想否认,却做不到。 不仅因为这是事实,同时也是为了她师父。她只要否认这件事,就等于否认师父曾经做过的功德,他老人家的灵魂也会不开心。 「……对,是我师父救你,小刀也是我送你的。」她本来就打算亲口跟他说这件事,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而我竟然无耻到以挖你师父的墓威胁你。」想起自己的恶行,瞿殷珀就有无限的歉意及悔意。他竟然差点错挖救命恩人的坟墓,虽然他并不是真心想动手挖掘,却已经不可饶恕。 「你是该死。」不仅想挖她师父的坟,还进一步伤了她的心,难道他不晓得人心是肉做的吗?竟然对她说出缘分已尽这种无情的话。 「对不起。」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为了什么?」她要知道他为何道歉、向谁道歉,否则一切道歉都没有意义。 「为了所有事。」他这句话有很深的涵义,其中最大涵义是他承认自己的过错,就看她愿不愿意原谅他。 「是你自己说,你我的缘分已尽。」就是这一句话最叫她伤神。 「我说谎。」他声音粗嗄地认错。「你知道我只要一生起气来,就容易口不择言。」 所以她才包容他,因为他基本上就是个孩子,虽然有男子汉的一面,却掩不住稚气。 「可是我为什么要原谅你?」她被伤得太深,无法马上释怀,这点请多包涵。 「因为我是傻瓜,你要原谅傻瓜。」他承认自己真的很傻。 「我也是傻瓜。」这么容易感动。「我刚刚明明还恨不得杀了你,现在却觉得你说的话好听得不得了。」如果不是傻瓜,哪堪这样的折磨?她不是傻,是什么? 「你和我都是傻瓜。」他拥紧她,知道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 耿翎闭上眼睛十指紧抓住他的背,第一次发现,原来拥抱这么温暖。 施比受有福,真正不吝啬给予温暖的人才是耿翎。 他们同样经历悲惨的遭遇,但她不怨天、不尤人,认真的过生活。相较之下,他一心报仇,被组织利用而不自知,如果不是文德及时提醒他,他可能会遗憾一辈子。 他挨文德那一拳,挨得无怨无悔。 事实上,他应该早在几年前就把他打醒,省得他浪费时间和组织的兄弟们鬼混。天晓得他们已经从当年那些充满理想的热血青年,变成一群嗜血的豺狼,感谢老天及时将他拉回正途…… 不过,他最想感谢老天爷的是他终于又把她搂在怀中。 再次用双手将耿翎圈紧,瞿殷珀发誓他要脱离组织,反正他也没达成任务,在兄弟们的眼里,已经是一名叛徒。 耿翎被搂得喘不过气,发出声音抗议,瞿殷珀连忙松开手臂,改为握住她的肩与她深情对望。 他俩的缘分,写在三生石上。 正因为前世注定,所以这一世他们即使相隔遥远,也会在这座小镇上相遇。罗新镇就是他们的三生石,两人定情的地方,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 瞿殷珀和耿翎,都被月老所设下的陷阱困住了,都被存在于彼此眼中的浓情密意给融化了,此刻只有热情拥吻才能表达他们内心的激动。 他们的唇舌交缠,欲望化为数不清的蝴蝶在他们的体内翩翩飞舞,终至满坑满谷。 瞿殷珀将她打横抱起,带往耿翎的卧房,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为她除去衣服,为她放下头发,一如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夜晚。 最后,他也除去自己身上的束缚,用坚实的身躯包围她。 他们相视而笑,耿翎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将瞿殷珀的头拉下来,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瞿殷珀边听边笑,看来又是哪户人家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她迫不及待与他分享。 对他们来说,他是她的世界,她也是他的世界,他们是彼此的世界。 现在,他们只希望别又有不识相的人来打扰他们的两人世界。 听起来很像在绕口令,却有说不完的甜蜜。 【第九章】 「我决定退出组织。」欢爱过后,双方的喘息还没有完全停下来,瞿殷珀便做出这个重大的决定。 「真的吗?」耿翎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一时间愣住。「你真的要退出你的组织?」 「对,我不想跟他们玩了。」一想到他们是如何逼他开剑他就作呕,他相信文德也会赞成他这个决定。 「真是太好了。」耿翎松一口气。「我早就觉得你那个什么会的成员很可怕。」除了文德之外,每一个人都杀气腾腾。 「是新日会。」他纠正她的说词。 「随便都好。」不重要。「总之,你能够退出组织太好了,文德若是知道你的决定,一定会很高兴。」毕竟他从头到尾都不赞成他复仇,听他的口气对组织也不是很满意,两个人如果能同进退,那就太好了。 「嗯。」他也在想同样问题,劝文德退出组织。 瞿殷珀不知道的是,文德已经早他一步和兄弟们撕破脸,退出新日会了。 耿翎紧挨着瞿殷珀的胸膛,好高兴事情能够圆满,不过她可能放心得太早。 「我怕就算我退出组织,兄弟们还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一定会要我交出斩情剑。」断梦剑与续魂剑已在他们手上,他唯一庆幸的是斩情剑还握在自己的手里,他相信文德必定会代他好好保管。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耿翎担忧地回道。「毕竟他们都可以为了开剑不择手段,又怎么会不来抢剑?」 「所以我得想办法把剑藏起来。」他说。 「你放心,就算他们拿到剑,没有我他们一样开不了剑,大明江山没有这么容易夺取。」耿翎直直地看着瞿殷珀,直到此刻,才把斩情剑最大的秘密说出来。 第二十六章 「不是只要一对相爱的男女,就能开得了剑?」瞿殷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摇头,怎么也想不到斩情剑竟然藏着天大的秘密。 「那是断梦剑和续魂剑。」耿翎答道。「斩情剑的开剑条件更为严苛,非得要我不可。」 「此话怎讲?」为何一定要她? 「因为斩情剑是用我的血和女娲娘娘的血相融一起打造的,只有我能开剑。」 这是任谁也查不出来的秘密,只有楚汉和耿翎师徒二人知道,她若不说,谁也不晓得剑中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玄机。 「当初师父为了以防万一,滴入我的血和神剑一起打造,就是为了防范日后有人聚齐三把神剑,所做的最后把关。」由于斩情剑是三把剑中威力最大的,她师父为求保险起见,特加入她的血做成最后一道防线,也因为她是凡人,难以和神血相融合,所以斩情剑花了比断梦剑和续魂剑足足两倍的时间才完成。 「太奇妙了。」楚汉居然能够想到以这种方式守护神剑,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可不是。」只是她会比较辛苦,毕竟她是开剑的关键,最容易成为各方抢夺的对象。 「难怪你会这么爽快地将斩情剑交给我,背后原来还有这个大秘密。」他还以为她多老实呢!原来也挺会演的。 「都怪我太沉不住气,赌气说你开不了剑,否则你们早离开罗新镇,我也不必为镇民的性命担忧。」仔细想想她也挺无聊的,净做一些蠢事。 「这有什么不好?」他挑眉反问。「这样咱们才可以培养感情。」话毕,他搔她痒,搔得她吱吱叫。 她笑到流泪,只希望这样的幸福能够持续到永远,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事。只要嗜血剑存在一天,人们就不会停止抢夺,永远都会有下一个十王爷。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瞿殷珀,瞿殷珀也十分赞同。 「如果能够毁掉神剑,那是再好也不过。」否则老是这样抢来抢去也不是办法。 「师父说过,只要将三把神剑放回当初他受天命铸剑的那块巨石,上天自然就会毁剑,只是三把神剑都必须开剑,这是最令人头痛的地方。」上天的旨意向来变化莫测,凡夫俗子只有听从,不敢猜测背后的用意。 「换句话说,咱们必须想办法拿到断梦剑与续魂剑,再开斩情剑,等三把剑聚齐之后放回泰山。」当初楚汉受天命的地方。 「或是等到了泰山再开剑。」这是比较保险的方法,省得剑被人半途劫走。 为了天下的百姓,他们必须设法销毁三把嗜血剑,而瞿殷珀总觉得自己有责任完成这件任务,毕竟是他提议要收集神剑的,他不能任这么危险的凶器落入已经变质了的组织手里。 「文德没说错,你果然是个善良的人。」见他脸色凝重,耿翎噗哧一笑,难以想象不久前他还威胁要杀全镇的人。 「文德就爱泄我的气,有个那么爱揪我小辫子的朋友真不好。」他搔搔头,多少抱怨文德。 「你承认他是你的朋友了?」老是说他没有朋友,听了就烦。 「他从很早以前,就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这是他第一次对外承认他真的很在乎文德。 耿翎搂紧他,彷佛又看见当年那位文弱、拥有一双美丽眼睛的清秀少年,就是他那双清澄的眼睛陪她度过每一个焦虑的夜晚。 想必那个时候爱情就已经在她的心中萌芽,只是她太小,不懂那样的感觉就叫喜欢,时至今日,她倒是万分确定——她、喜、欢、他。 「你等一下,我有一样东西要送你。」她将棉被裹在身上,下床一跳一跳地跳到一个大箱子前,看起来就好像一只小白兔。 「你有什么东西要送我?」他没送她礼物已经是太对不起她,怎么好意思再收她的东西? 「哪,这个。」她跳回床边,把她铸的剑交给他。「这把剑叫『澄灵剑』,就当作是你送我配饰的回礼,谁也不欠谁。」 耿翎也挺别扭的,送剑就送剑,还要找理由。 「你不说,我倒忘了我确实送过你礼物。」他也挺欠骂的,竟然真的就拿那篮配饰相抵,完全不懂人情世故。 耿翎反正也习惯了,等他懂得感恩,恐怕是下辈子的事,他们也不见得会再相遇。 瞿殷珀接过寳剑,发现剑首的鎏金挺特别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谁送你的剑?」手工精致,剑鞘的颜色也十分特别,是他过去最爱穿的绿色。 「我铸的。」她没好气地回道,没见过这么迟钝的男人。 「你铸的?」瞿殷珀愣住。「你不是说,你不再铸剑?」怎么这会儿又变出一把剑来? 「我骗你的。」她越看他的反应越生气,她这么用心铸剑,他却只会像个呆子问东问西。 「又骗我?」他皱眉。「我还以为你很老实呢!」 「不想要还我!」这应该是感人的时刻,偏偏被他弄得像个笑话。「算我多事,竟然会想要把剑送给你——」 「嗳,别想要拿回去。」他挡住她意欲争夺的手,不让她把剑拿走。「礼物都已经送出门了,怎么可以要回去?太没诚意了。」 「你也可以把你送的礼物带回去,我不稀罕。」她又一跳一跳跳去矮柜前拿那篮配饰,瞿殷珀真想建议她穿上衣服算了,省得还要跳来跳去,像只小兔子。 「哪,还你。」她把篮子放到床上,看都不看。 「怎么可以还给我?」真没风度。「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头,才买到这一篮配饰吗?」居然说要还他。 「买一篮配饰需要吃什么苦头?我才不信。」又想唬人。 「嗳,你可别小看这篮配饰。」他说得振振有词。「我为了买这些配饰送你,几乎跑遍了罗新镇,最后才在小镇的入口处拦到那位卖配饰的妇人。」 原来过程这么精彩刺激,真是难为他了。 「然后呢?」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然后那位妇人以为我要抢劫,叫得跟什么一样,等我拿出银两,又笑得跟什么一样,你说我辛不辛苦?」一想起那天的事,瞿殷珀就咬牙,从来没有想到过买个礼物送人是这么累人的事。 「辛苦,非常辛苦。」耿翎忍不住笑出来,原来还有这么有趣的过程。 「哼!」他像个孩子般抱怨,等待她给他拥抱抚慰。她张开臂抱紧他,一如每个相爱的夜晚那般温暖。 瞿殷珀其实不想抱怨,他想要的正是她的体温,她的安慰,每每能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现在让我认真看你铸的剑……嗯,做得真不错。」 意思是刚才他都没认真,耿翎听了为之气结。 「谢谢你哦!」看得起她铸的剑。 「不客气。」他大言不惭地收下她的道谢继续看剑。「不错是不错,不过你没事搞了一对眼睛在上面做什么?」 他不称赞她巧夺天工也罢,还骂她无聊,真个是气死她了。 第二十七章 「对不起哦,没事找事做。」可恶,好好的一把剑被他批评得一文不值,到底想怎么样。 「还有剑鞘的颜色也很奇怪,很少人用这个颜色。」 他挑东挑西,连剑鞘也不放过,她越听越火大,磨牙磨得越厉害。 「抱歉,我有色盲。」挑了个他不爱的颜色。 「没关系,剑本身比较重要。」他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跩样,差点没有当场把她气到吐血,她是得了失心疯,才会想要把剑送给他。 瞿殷珀把剑从剑鞘中抽出来,银白色的剑刃散发出剑气,是一把好剑。 「这剑纹我不是很喜欢,太秀气了,跟我的形象不符。」他的形象是英挺勇猛,水波纹太过于柔情,吓唬不了人。 「不好意思没顾虑到你的形象,既然你对这把剑这么有意见,那么请你还我。」她怒气冲冲的伸长手,不满全写在脸上。 瞿殷珀仰头打量她,觉得她真是好骗,随便讲几句话她就生气啦? 他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耿翎这时才发现自己上当。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剑上头的眼睛是我的眼睛,剑鞘的颜色是我那天穿的衣服吗?」他早就参透个中玄机,只是故意捉弄她而已。 「啊?」搞了半天,原来他统统都知道,害她白伤心一场。 「这把剑,是在你送我小刀以后才开始铸的吧?」他将她拉进怀中,下巴抵住她的玉肩,顺手将剑放在床的另一边。 「是在我来到罗新镇以后才铸造的。」耿翎点头。「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焦躁,每天晚上无法入睡。为了平复心情,我就开始依照你的形象,铸造了这把『澄灵剑』,你可以说是我那个时候的依靠。」 说来讽刺,她当时靠想念他排解寂寞,日后他从她身上取得温暖,命运的安排有时是有趣且奇妙的,谁也猜不准。 「现在你变成我的依靠。」没有她,他一定会变回那个冷酷的瞿殷珀。 「真的吗?」难得也会说好话,姑且相信他一回。 「我爱你。」他会说的好话可多了,只是不轻易说出口。 「殷珀……」 「我好爱、好爱你。」他吻她的耳垂、她的脸颊、她颈后柔嫩的肌肤,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让他着迷。 「这是我听过最动听的话,别想再收回去。」她被他捉弄怕了,丑话先说在前头。 「不会,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不可能收回。」他转过她的身子,支起她的下巴向她保证,认真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美。 「该你说了。」只是,很爱计较,连她爱说不说都要管。 「说什么?」她脸红得像颗刚摘下的柿子——熟透。 「说我爱你。」他要求道,她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好像小孩。」她数落他。 「说我爱你。」 「你好无聊。」 「说我爱你。」 「你好爱计较。」 「说我爱你。」再不说就要打屁股了。 「我爱你。」 他是爱计较,但这也是应该的。 瞿殷珀开剑失败的事不晓得怎么传出去,总之,组织的人很快就听闻这个消息,开始想下一步对策。 瞿殷珀显然已经背叛组织,文德也是。两人既然已经背叛组织,当然不可能再继续为组织效力,他们想开剑,得想别的办法。 他们已经取得断梦剑跟续魂剑,现在只需要把最后一把斩情剑也解决掉就行,但这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嗜血剑的开剑条件,要是一对相爱的男女互相伤害,还得要以血喂剑,没这么容易开剑。 众人想破头都找不到适当的解决方法,于是有兄弟建议。 「咱们干脆花钱请人开剑,你们觉得如何?」 很好的建议,先前耿翎也曾提过,不过那是开玩笑的,不像他们非常认真。 「这提议是好,就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还是张本生想得周全,总觉得事有蹊跷。除了瞿殷珀陷入热恋不愿伤害耿翎导致无法开剑以外,他怀疑剑本身就有诈,恐怕不是几滴血就能满足。 「这话怎么说?」兄弟们不解。 「我听说斩情剑是楚汉花了几乎另外两把剑双倍的时间才铸造出来的,如果没有什么特别原因,为什么要花这么久的时间,就为了铸造一把剑?」所以他才怀疑。 「也许剑本身的设计就比较困难。」兄弟们猜。 「也有可能。」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老大的意思是?」看他的表情,好像不想取剑似的。 「总舵那边已将开始行动,我想先观察状况,再决定要不要取回斩情剑。」张本生解释。 「那咱们手上这两把剑怎么办?」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好不容易才取得断梦剑跟续魂剑,就算少了斩情剑,应该也有功能。」 「话虽如此,你们之中,有谁懂得使用神剑?」张本生提出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一举问倒了众兄弟。 「殷珀、殷珀应该会用吧!毕竟是他提议要收集神剑的……」 「他已经背叛组织,大伙儿不要再指望他了。」错就错在他们误听了他的建议,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寻找神剑。 「那、那个耿翎应该会懂吧!」兄弟们又道。「她毕竟是楚汉的弟子,楚汉又将斩情剑交给她保管,她应该知道使用的方法。」 「倒也未必。」张本生说。「耿翎虽然是楚汉的弟子,但是当年楚汉遇害时她才十二岁,又是女子,楚汉未必事事皆交代给她。」 老大言之有理,如果她真的那么杰出,这九年来不会安于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当一名不起眼的打铁匠,应当会更有作为才对。 「那不就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亏他们还花了这么多心血在这三把嗜血剑上,结果也是白搭。 「我本来就不指望靠这三把剑取得大明的江山,是殷珀坚持要这么做,不得已才陪他找的。」怎么说当时他都是他们的首领,总是要尊重他的意见。 「幸好这几年京里选出了一位能干的总舵主,如果老是一直随着殷珀胡闹,永远也成就不了大业。」 新日会的组织复杂,瞿殷珀虽然是创始元老,但真正掌握大权的却是京城的总舵主。瞿殷珀充其量只是会里的一位重要干部,但因为是创会元老,所以兄弟们格外尊重他,并不代表他就比较能干。 「殷珀的心肠太软了,不适合当首领。」张本生说道,算是为瞿殷珀在新日会中的地位提出总结。 至于另一个文德他们提都不提,在他们的眼里,他不过就是瞿殷珀的跟班,在组织里更没有分量。 「老大,你的看法是……」 「我的看法是暂时先别管这件事,先回京城与大家会合。毕竟兴兵起义需要更多力量,此时不宜分心。」 有理。 「那瞿殷珀和文德这两个叛徒又要做何处理?」 这也是个麻烦。 「暂且按兵不动,等到事情告一个段落后,再回头处理他们。」不急。 第二十八章 「那斩情剑呢?」放着不管? 「就暂时寄在殷珀那儿,反正他现在正和耿翎打得火热,不可能离开罗新镇,咱们尽管安心寄放就是。」 所有事都要等到兴兵起义以后,倘若成功,也就不需要斩情剑,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会把剩下的断梦剑和续魂剑带回京城总舵存放。 张本生于是带领着众兄弟离开罗新镇,来时如风、去时如雨,不留下一丝痕迹。 被视为叛徒的瞿殷珀和文德,自然不可能随他们赶赴京城。 事实上兄弟们早就对他们严加提防,一直到所有人离开,两人都还不知道他们赴京的目的是为了兴兵,还以为兄弟们只是接到总舵主的命令,要大家到京城会合。 道不同不相为谋。 瞿殷珀和文德其实很早就和组织分道扬镳,如今被赶出组织也没有太多失落感,毕竟一旦开始理念不合,就没必要勉强在一起。 日子就在各自盘算中度过。 文德打算喝完瞿殷珀和耿翎的喜酒之后,便离开罗新镇。瞿殷珀除了思考往后该如何安身立命之外,还得想办法拿回断梦剑和续魂剑。 他判断断梦剑和续魂剑应该是被张本生带回京城的总舵,因此决定深入险境,回总舵去把断梦剑和续魂剑盗出来。 「不行,你不能去冒险!」当耿翎听说他要去京城盗剑,急得整个人都慌了,说什么都不让他走。 「我非走这一趟不可。」他心意已决。 「你没有必要冒险。」就连文德也不赞成,既然已经退出组织,就安心做他的老百姓,不应该再管新日会的事。 「你看,连文德都不赞成你去。」耿翎很满意目前的生活,一点儿都不想再和那些是非沾上边,只想安静度日。 「如果不把断梦剑和续魂剑拿回来毁掉,就没有安全可言,一定还会有人动那三把剑的脑筋。」他算是整起事件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三把神剑也不会聚集,他有责任把它们处理掉。 「可是——」 「听我说,耿翎。」瞿殷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表情极为认真。「我已经无法实现对父母的承诺,我不要你也实现不了对你师父的承诺,况且他老人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有义务替他老人家实现愿望。」 她师父要她保护神剑、保护大明江山,虽然不是出于她自己的选择,却是她的责任。 「我明白了。」即使悲伤害怕,她仍然选择坚强,怎么样她都是楚汉的入门弟子,绝不能丢他老人家的脸。 「我就知道你会谅解。」他摘掉她眼角上的泪珠,知道此去会有一定的风险,但他答应自己一定活着回来。 「让我去,殷珀。」文德不忍见他们这对璧人分开,主动请缨。「我代替你去京城的总舵拿回断梦剑和续魂剑,你不需要前去冒险。」 「不行,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把它推给别人。」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文德应当知道。 「不然,让我陪你一起去,我也比较放心。」文德又道。 「你留下来保护斩情剑和耿翎。」瞿殷珀摇头,把最重要的人托付给好友。 「请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耿翎,我的好兄弟。」曾经,他走错路,要不是有文德在旁边拉他一把,他会一辈子错下去。 「我答应你,殷珀,我会用生命保护耿翎。」文德很高兴,他终于肯打开心扉接纳别人。 的确,只要心态改变,世界就会跟着变得美好。 「你也要答应我不会逞强,如果找不到剑就赶快回来。」她的内心很不安,总觉得有大事就要发生。 「我会的。」他没那么傻。「我还有一个娇妻在家里等我,拼了命我都会赶回来。」 「讨厌!」说什么娇妻,他们根本都还没成婚,连订婚都没有。 丽殷珀表面上哈哈笑,内心其实也一样不安。 「好兄弟,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他看着文德,彷佛看见自己的大哥。 文德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小心,瞿殷珀是独生子,没有兄弟,但他想如果他有哥哥,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人总是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拥有的美好。 他虽然失去复仇的机会,却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瞿殷珀将一切交代妥当以后,便一个人独自出发去京城。 他一到京城,就察觉到京里的气氛不对,不但入城盘查变得更严格,也有更多士兵在城内走动,似乎在防范什么。 进城后,他随便找了一个路人打听京里的戒备为什么变得这么严密。 「你没听说吗?有乱党叛乱,所以守备才会这么森严。」路人打量瞿殷珀,一口认定他是打外地来的,才会不知道京里这几天来发生的大事。 「乱党?」瞿殷珀愣住。 「一个叫『新日会』的组织,前几天兴兵造反,没三两下就被乌将军带兵给铲平了,不过还有几个主谋在逃,朝廷目前正在追捕他们。」 听见昔日参与的组织居然落得四处逃窜的下场,瞿殷珀的心情极为复杂,不晓得该做何感想才好。 「谢谢您,大叔。」原来兄弟们匆匆赶到京城是为了响应起义,这么一件大事,他和文德居然被蒙在鼓里,可见他们老早就不把他们当作兄弟。 「你可得小心一点儿,官府现在正在追查这些乱党的根据地,只要一瞧见外地人,都会仔细盘查,可能的话,最好别到处走动,等风头过了再出来活动。」大叔十分热心,告诉他城里的近况,瞿殷珀再次道谢,听从大叔的建议躲到茶楼,慢慢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顺利取回断梦剑和续魂剑。 看样子起义的行动已经宣告失败。 位在京城的总舵是新日会最重要的根据地,其它分舵的人数远远不及总舵,资源和力量也相差一大截,总舵都被击得溃不成军,况且是其它分舵?若是真的前来支持,恐怕也是以卵击石,缓不济急。 瞿殷珀判定现在会里应该是乱成一团,而且根据那位大叔的说法,朝廷正在追查组织的根据地,所以总舵现在应该没有人,是潜入的好时机。 瞿殷珀总觉得冥冥之中老天一直在帮他,让他在适当的时机遇见耿翎进而相恋,又帮助他在最危险的时候退出组织。 如果他还留在新日会,他一定首当其冲第一个被抓,连带着连累文德,因为他一定不会弃他于不顾。 想起文德,瞿殷珀连带着想起他的挚爱,他答应耿翎一定会平安回去,他一定要做到! 把茶杯中最后一滴茶喝干,瞿殷珀决定速战速决,赶快把这件事搞定。 新日会的总舵,位于龙蛇混杂、周遭环境肮脏不堪的胡同内。 这儿是京城最穷、最脏的区域,只有乞丐和流浪汉才会在此处徘徊,京里一般老百姓不会来,官差也难得来巡视,于是成了最佳的掩护地点。 就算新日会也只有少数成员才能出入总舵,他就是那少数的成员之一,因此对总舵附近的环境很熟。 第二十九章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特地换上破烂的衣服,看起来就和一般乞丐无异。他一路掩人耳目来到总舵的入口,拿出预藏的钥匙,打开总舵大门的锁,小心翼翼下楼梯进到地道,沿着蜿蜒的地道进入总会。 外表破烂的新日会总舵,内部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除了众多房间之外,甚至还建有兵器库,瞿殷珀猜想张本生可能会将断梦剑和续魂剑暂时存放在兵器库,便直接朝向兵器库走去,中途并没有遇见任何阻碍。 就如同他所猜想,总舵现在闹空城计,并没有任何兄弟守在里面。 不对,不能叫兄弟,他真正的兄弟只有文德一个人,其它的人只是互相利用,得改口了。 一想起他亲手参与创建的组织,已经变成一个热衷追逐名利的冷血组织,瞿殷珀就免不了心痛,益发感谢上天让他遇见耿翎,明白真正的爱情是什么。 察觉到自己必须尽快回到耿翎身边,瞿殷珀赶紧到兵器库寻找断梦剑和续魂剑,可很奇怪地,他几乎搜遍整座兵器库,还是没有找到那两把神剑。 这是怎么回事,张本生不是已经把剑带回总舵来了吗? 瞿殷珀当场愣在兵器库,想不通组织会把剑藏在哪里,这时候外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赶紧躲在大柜子的后面,利用黑暗抹去他的身影。 「没想到这次起义会失败。」 说话的人声音很熟,很像张本生,他回总舵做什么? 「总舵主是不是太心急了?」 另一个人他也认识,是张本生的副手。 「也由不得他不急,毕竟组织都成立这么久了,还干不了一番大事业,他当然会不甘心。」 张本生为总舵主讲话。 「幸亏总舵主在京城的势力太庞大,谁也想不到堂堂『京梦堂』的少主竟是叛军的首领,就算是狗皇帝也想不出来。」 新任总舵主的真实身分居然是「京梦堂」的少主,实在太令人吃惊。 「就怕他皇帝老儿嘴里喝的每一口茶,都是总舵主进贡的,他又怎么会怀疑到总舵主的头上?」 「总舵主家大业大,京城内除了少数几人可以与他相媲美之外,商场上根本找不到对手。」不就是那个京城五霸?笑死人,就算有钱,也没有总舵主的家世背景,拿什么跟总舵主比? 「所以把剑藏在他的府第是最安全的。」 两人闲聊了半天,对瞿殷珀来说,就最后这一句话最重要,原来断梦剑和续魂剑已经被移至「京梦堂」少主的府宅,难怪他翻遍兵器库也找不到。 「总舵主最后还是决定用那三把剑吗?」张本生的副将声音中充满疑问,似乎不怎么相信嗜血剑的力量。 「看来是这样。」张本生也不相信,不过如果这是总舵主的决定,他们也只有照做。 「可是最后一把斩情剑不是还在瞿殷珀手里?」说是暂时寄放在他那里,改天再做处理。 「这你放心。」张本生阴笑。「我已经派人去罗新镇拿剑,顺便连人也一起带回来。」 「真有你的,难怪总舵主如此赏识你。」 「别贫嘴了,快找名单。万一落入朝廷的手里,你我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是。」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离,原来他们是回头来找名单的。 瞿殷珀从阴影中走出来,边走边回想张本生和副手的对话。 我已经派人去罗新镇拿剑,顺便连人也一起带回来。 他们除了取剑之外,好像还要抓什么人——抓人?糟了,耿翎! 一阵恐惧向瞿殷珀袭来,他开始拔腿狂奔。 【第十章】 但愿来得及,拜托一定要赶上!老天,我求求,千万别让我心爱的女人出事! 瞿殷珀不停鞭打马匹,就怕自己来不及阻止悲剧发生,他已经失去一切,再也不能失去耿翎。 「喝!」他几乎把身下的马操死,直到它跑到精疲力尽瞿殷珀仍然嫌慢,他的心早已回到罗新镇,回到耿翎身边。 当他在打铁铺的门前停住,马儿几乎口吐白沫。 「文德!耿翎!」他一边跳下马匹,一边呼喊好友和挚爱的名字,然而却得不到响应。 一直累积在他心中的恐惧,终于开始渍堤,一块一块崩落。 他冲进打铁铺,没有看见耿翎灿烂的笑容,反而看见斑斑血迹。 「文德!」更可怕是他的好友倒在血泊之中,不晓得是否还活着。 文德挣扎着抬起头,看见是瞿殷珀,困难地牵动嘴角,气若游丝地说道。 「剑……剑和耿翎、和耿翎都被带走了……我没尽到保护的责任……我对不起……对不起你……」话毕,文德再次闭上眼昏了过去。 「文德!」瞿殷珀连忙伸手摸文德的鼻息,还有呼吸,但身受重伤,非赶快医治不可。 瞿殷珀将文德背上马背,小心翼翼地把文德送到回春堂。 「我的朋友就麻烦你了,我还有急事必须先离开,请你务必要把他医好。」他将文德交给小七子以后,便又急着上马赶回京城。 小七子连忙叫住瞿殷珀,沉稳地说道:「骑我的马去,你的马累了,赶不了路。」 他年纪轻轻就观察细腻,难怪被广为看好。 「谢谢。」瞿殷珀也不逞强,现在凡是可以帮助他的人或事他都不会拒绝,对耿翎的爱使他学会谦卑。 小七子闻言露出爽朗的笑容,用力朝他点点头。 瞿殷珀终于明白耿翎为什么会爱上这座小镇,是因为这儿的人们都不吝啬分享爱,他曾经对爱吝啬,但从现在开始,他会学习大方。 瞿殷珀换上小七子的马继续往前赶路,纵使身体万分疲惫,他仍不敢稍稍停下来休息,就怕自己来不及救耿翎。 他没想到新任的总舵主竟是「京梦堂」的少主——言修,京梦堂的财力除了可以和京城首富相媲美之外,几代和皇室联姻的背景更是不容小觑,他若想顺利救出耿翎,只能借助外力。 既然已经脱离组织又与它为敌,少了组织为后盾的瞿殷珀只能求助于乌又深,他曾经救过朱玉凝,现在他只能寄望乌又深没有忘记这份恩情,否则他只能单枪匹马深入险境救人。虽然这对他并非难事,但组织起义刚刚失败,组织的成员一定会严加戒备,加上言府本来就戒备森严,如今又有组织的兄弟镇守,更是难以攻入,光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想要救出耿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为了救出心爱的女人,瞿殷珀豁出去了,就算要他跪下来求乌又深,他都会照做。 他日夜兼程赶到京城,等他抵达乌府,已经疲累到几乎站不住。 他向总管递出拜帖,总管困惑地看他一眼,不记得曾经听说过「瞿殷珀」这号人物,但还是将他的拜帖拿到花厅交给乌又深,乌又深接过拜帖打开来看,露出和总管一样困惑的眼神。 「这个人已经来了吗?」乌又深扬了扬手中的拜帖。 「正在外头等候。」总管答道。 「请他进来。」 「是。」 第三十章 总管退出花厅,乌又深再次看了拜帖一眼,将拜帖搁置在一旁。 瞿殷珀跟随在总管后面进入花厅,他大可像之前一样潜入,但他既然是来请求帮助,最好维持礼貌。 「老爷,人带进来了。」总管跟乌又深弯了弯腰,随即退出花厅,两个大男人隔空对看,掂对方的斤两。 「我并不认识阁下,阁下有何事找我?」乌又深总觉得来人的身影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乌将军贵人多忘事,你确实见过我。」瞿殷珀从腰带拿出一块布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乌又深愣了一下,认出他。 「原来你是那位蒙面男子!」他恍然大悟。 「没错,正是我。」瞿殷珀点点头,将布块拿下,放回腰带之中。 乌又深先前就好奇在布巾之下是如何的一张脸,没想到他是如此清秀,令人难以想象他是在黑暗中活动的人物。 「瞿兄有何事找我?」他本来可以自由来去,却递出拜帖,又以真面目示人,就表示他有要事相求。 「向乌将军讨个人情。」不到最后关头,瞿殷珀绝不轻易开口,乌又深虽然对瞿殷珀认识不深,亦看得出来他是个骄傲的男人,这点跟他很像。 「你曾经救过玉凝,是该还你人情。」因为同样骄傲,所以不需要特别说明原因,只要表明来意,他便会加倍奉还。 「多谢乌将军。」看见乌又深点头,瞿殷珀松了一口气,这表示搭救耿翎有望。 「瞿兄何不坐下来?有事再慢慢商量。」乌又深看得出来他很疲惫,应该是不眠不休赶路,仔细看,他的胸前还沾了些血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瞿殷珀依言坐下,乌又深马上击掌要下人端茶进来,他看起来很需要茶水润喉。 瞿殷珀感激不尽地将茶喝光,这是他半天来所喝的第一杯茶,为了赶路,他连水都没空喝,遑论吃饭。 乌又深虽不认识瞿殷珀,却对「瞿」这个姓很有好感,他刚到京城的时候,有位同姓的大人对他极友善,甚至主动帮他写推荐函,他才能顺利晋升军阶。 瞿殷珀喝完茶以后,感觉精神好多了,思绪也更清晰。 「瞿兄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乌又深主动提及,避免尴尬。 「既然如此,小弟就不客气的说了。」瞿殷珀说道。「小弟的未婚妻被抓了,特地来请求乌将军帮忙救出小弟的未婚妻。」 「瞿兄的未婚妻被抓了?」乌又深皱眉。「依瞿兄的身手,应该不需要在下帮忙,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乌将军这话问得好,抓走小弟未婚妻的人,来头的确不小,正是『京梦堂」的少主——言修。」 「什么,是他?」乌又深的眉头攒得更紧了,京梦堂几乎等同是皇家的事业,言修代替皇上在民间置产做生意,姊姊又是皇上封的贵妃,家族势力之庞大无人能及。 「正是言修。」瞿殷珀点头。 这下事情难办了,言家不好惹,惹火了言家有几颗脑袋都不够用,他怎么会扯上言家? 「言修抓你的未婚妻做什么?」事态紧急,什么称谓都免了,省得麻烦。 「想要她帮他开斩情剑。」瞿殷珀刚好正有此意,他也讨厌那些繁琐的细节。 「斩情剑?」乌又深愣了一下。「那三把神剑之一?」 「威力最强的一把。」瞿殷珀点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议找神剑,陷耿翎于危险之中。 乌又深对于嗜血剑的兴趣不大,续魂剑是他无意间得到的,而且现在也不在他手里。 「这三把剑到底有什么用处,为什么人人都想抢夺?」他大约知道续魂剑的用处,其它两把则不清楚,也不感兴趣。 「因为这三把神剑聚集起来可以撼动山河,助人为王。」 也就是篡夺皇位。 「你的意思是,言修想造反?」乌又深尖鋭的问。 「他已经在造反。」既然组织对他无义,他也不再顾及情分。「京城前几天的那场纷乱,就是他主使的,他是新日会的总舵主。」 「言修是新日会的总舵主?」乌又深无法置信的眯眼,瞿殷珀苦笑。 「千真万确。」刚开始他也不相信,他一直在各处游荡,几年没回总舵,既没见过新任的总舵主,也不知道他的背景,如果不是为了寻找断梦剑和续魂剑,进而无意间听见张本生和副手的谈话,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言修的真实身分。 「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乌又深怀疑地看着他,瞿殷珀大方吐实。 「因为我也曾经是新日会的成员——不,应该说,我就等同新日会,当初是我一手创建新日会,谁料得到最后会被赶出组织?」 被一手创建的组织背叛,这样的痛恐怕不是外人能够了解,乌又深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恕我插句话,瞿兄为什么要成立新日会,对朝廷不满吗?」乌又深知道有很多人对朝廷不满,爆发憾事也是早晚的事。 「当初我只是想为双亲报仇,并没有想到日后它会变质。」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组织。 「瞿兄的双亲……」 「不瞒乌将军,我的父亲曾经在朝为官,受十王爷陷害,被前任皇帝下旨处死,双亲不堪这样的侮辱,在我的面前服毒自杀,父亲临死前交代我要替他洗刷冤屈,所以我才会成立新日会替双亲讨回公道。」谁知道公道没讨成,反而害了他心爱的人。 「瞿兄的父亲,可是前任的国子监丞,瞿大人?」瞿殷珀悲惨的身世,让乌又深想起另一个同样冤死的长辈,遂问。 「乌将军怎么……」 「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真是令人愉悦的缘分。「瞿大人曾经有恩于在下,我一直想还他这个人情,但他在我尚未功成名就之前便含冤而死,我一直深感遗憾,没想到你又救了我的妻子,等于是恩上加恩。」看来无论如何他都得帮这个忙不可。 瞿殷珀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就如同他和耿翎,他和乌又深之间也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维系着他们。 「那么乌将军是愿意帮小弟了?」善缘结善果,想来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不帮枉生为人。 「只是这件事情不容易,如果没有确切证据,是动不了言修的,莫忘了他是皇上的小舅子,又掌握皇上在民间的钱脉,恐怕没有这么好对付。」 「不能以谋反定他的罪吗?」像十王爷那样。 「很难。」乌又深摇头。「言修和十王爷不同,既非皇上的眼中钉,又处处巴结讨好皇上,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下,就贸然将谋反的大帽子扣在他头上,可是会吃苦头的。」光有人证没用,还得有物证,否则以言修狡猾的程度,三两下就能脱困。 「依乌将军所言,似乎已无对策。」瞿殷珀难掩失望,看来他只能冒险一个人潜入言府,救出耿翎。 「这倒也未必。」先别失望。「抓他没指望,但如果只是救出你的未婚妻,还是有其它办法的。」 第三十一章 「什么办法?」他只想救出耿翎,再也不管江山的事。 「我可以用搜查乱党的名义,带兵搜查言府,言修到时候一定会出来与我理论,言府的护院甚至是你昔日兄弟都会出来戒备,到时候你就可以趁乱潜入言府,救出你的未婚妻。」 「这是个好主意!」瞿殷珀闻言喜出望外。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搜出证物。」如果能的话当然最好。「运气不好,顶多被皇上痛骂一顿,我想言修也拿我没辙。」 由于他们两个都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现在就比较谁有利用债值,而依目前西北战事吃紧的情况看起来,应该是他比较占上风。 看来瞿殷珀决定找乌又深帮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耿翎有救了。 「就拜托乌将军了。」他一生都会感激他。 「好说。」他才是受他们瞿家父子恩惠的人。 当天晚上,瞿殷珀留宿乌府和乌又深密商如何营救耿翎,他们并成为结拜兄弟,于是瞿殷珀除了文德以外,又多了一位大哥。 打从她师父拿刀划破她的手指,将她的血加入女娲娘娘所赐的玉石开始,耿翎就有心理准备总有一天她一定会面临这样的处境。 只是当事情真正发生,她还是会害怕,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大不了一死,没有什么了不起,然而每当自己这么想时,心里仍会升起一股眷恋,期待她的爱人能够前来救她。 耿翎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只知道绝不是官府。因为打伤文德并带走她的是瞿殷珀过去那帮兄弟,他们一把她押上车以后就用黑布条蒙住她的眼睛,然后一直赶路。 不过,他们虽然刻意隐瞒目的地,耿翎还是猜得出来他们将她带来京城,因为在进城的时候马车曾经停下来接受盘查,本来她想大喊救命,却遭人捂住嘴巴,最后他们拿出通关状顺利进城,然后她就被带到一个大到可以容得下几十个人的房间,直到不久前才解开布条。 她毫不意外看见新日会的成员,有些成员她看过,但有更多人是她不认识,也没接触过的。然而无论她认不认识这些成员,他们都共同围绕着一个身穿锦袍的男人,耿翎猜想那应该是他们的领袖,他的手上正拿着斩情剑,将剑举得高高地欣赏上面的剑纹,嘴巴并发出啧啧的声音。 「我就知道这把剑没有这么好搞定。」言修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不是用相爱男女的血就能开剑吗?」 他近乎喃喃自语。 「为什么我花钱请人开剑,它就是毫无动静,害我白白浪费了一大把银子?」都是起义失败惹的祸,害他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这未知的力量上,偏偏它们又这么难以使唤,真烦。 言修手拿着斩情剑,看着离他不过几步远的耿翎,他一向就不喜欢倔强的女人,总是得花好几倍的时间才能让她们说实话。 他缓缓走向耿翎,打量她的五官。 嗯,长得不是特别美,却有一股特别的味道,难怪瞿殷珀会受她吸引。 「你应该知道这把剑的秘密吧?」言修偏过头问耿翎。「我这个人还算怜香借玉,但是如果你不肯乖乖说出剑的秘密,我还是不介意在你的脸上划几刀。」 言修说话的语调听起来软绵绵的,但每一句话都隐含了杀意,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这把剑和其它那两把剑,并没有不同。」她一定要守住秘密,绝不能让他开剑。 「是吗?」言修早料定她不会乖乖听话,有些女人就是这么麻烦。 「你不说实话也没关系。」他的笑容阴沉。「让我猜猜看……这把斩情剑应该是只有你才开得了,对不对?」 言修不止奸诈狡猾,同时也非常聪明,一眼就看出神剑下隐藏的秘密。 耿翎虽然被他的聪明吓了一跳,却尽可能的表现出漠然的态度,守住斩情剑的秘密。 「你还真是倔强。」言修见状摇头。「既然你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我也只能顺你的意了。」 他说着说着把斩情剑举高,耿翎以为他要把她毁容,闭上眼承受必然的疼痛。 结果他不是真的要划花她的脸,只是在她的手指戳了个洞。 「借几滴血来用用,你应该不会介意吧?」他笑得开心,耿翎则是完全被他搞混了。原本她以为他杀人不眨眼,但他却在最后一刻饶过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言修可没空理会她怎么想,他只关心能不能开剑,而令他非常失望的,即使斩情剑已经吃下耿翎的血,依然开不了剑。 「说,这是怎么回事?」相爱的男女开不了剑,她也开不了剑,要这把剑又有何用? 「你不是很聪明吗?自个儿猜呀!」虽然他没划花她的脸,但她可不会为此感动,说出斩情剑的秘密。 「不要以为我不会动手,就算将你撕成碎片,我也一定要知道这把剑的秘密。」他只是不屑把女人当作对手,不要占了便宜还卖乖,那他可真的会生气。 「我不会说的。」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必要时咬舌自尽,绝不能让他知道斩情剑的秘密。 「你——」言修本来已经要对她不利,却在中途收手。 「我知道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嗜血剑的开剑条件是要由一对相爱的男女以血喂剑,而斩情剑又只有你才能开剑,换句话说,一定得由你爱的男人动手,斩情剑才会有反应。」真是奇妙的设计,当初楚汉一定费了不少心血。 耿翎虽然极力保持表情不变,但眼神却不由得泄漏出内心的恐惧,言修只消看她一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看这样好了……」他用手支起她的下巴,轻佻地说道。「这次由我来跟你培养感情,你觉得如何?」 耿翎闻言再也忍不住情绪,恨恨地看着他。 言修大笑,这样才对,他讨厌冷冰冰的女人,热情如火比较容易培养感情。 「不过这好像太浪费时间了。」可惜,他才刚开始喜欢她。「我看干脆把瞿殷珀也抓来,让你们两个人当着我的面表演怎么开剑,这样还比较有趣。」 真是一个恶心加变态的家伙,居然还是这帮人的首领,真庆幸殷珀及早脱离新日会,否则总有一天,会变得跟他一样疯狂。 「你作梦,我就算死,也不会帮你开剑!」她情愿殉剑,也不会让大明江山落在这种人手里。 「什么?」言修眯眼,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这臭娘儿们不要命了。 她是不要命了,为了守护天下黎民,她只能选择这条路,她已经没办法再撑下去。 「你这臭娘儿们——」言修扬起手,正打算狠狠教训耿翎一顿,外头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好像大门硬被冲开,一堆人闯入。 新日会的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言府总管一路冲进来大喊:「少爷,不好了,乌将军带兵冲进来了!」 第三十二章 「乌又深?」他俩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然找碴? 「说是要搜查乱党,现在他带来的人正在府里到处乱搜。」总管急的。 岂有此理! 「咱们的护院呢?」都干什么吃的,堂堂言府岂容得他乱来? 「挡不住呀,少爷。」总管回道。「乌将军起码带了一千位士兵,咱们的护院再厉害,也打不过他们。」 「可恶!」言修气得跳脚。「本生留下,剩下的兄弟随我前去同乌又深理论,他若提不出好理由解释,咱们就可给他好看!」 敢情言修是气昏了,竟只留下一人看守耿翎,正中乌又深下怀。 也难怪言修会如此生气,在皇上面前,乌又深的分量不比他轻,他早已看他不顺眼,现在他竟然侵门踏户找他麻烦,他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言修怒气冲冲前去找乌又深理论,只留下张本生看守耿翎,一方面他没想到瞿殷珀会去向乌又深求援,二方面他认定耿翎不会武功,只派张本生看着她便已足够,却未料到瞿殷珀已随士兵混入言府,这会儿已经找到这房间,只要收拾掉张本生,便可救出耿翎。 毕竟兄弟一场,瞿殷珀并不想取张本生的性命,只是对准他的昏穴,射出沾了药的暗器,张本生中暗器后便应声而倒。 砰! 「啊——」 张本生在耿翎面前倒下,她反射性地尖叫。瞿殷珀立刻现身用手遮住她的嘴,低声说。 「你喜欢乱叫的老毛病还是没改。」 耿翎听见瞿殷珀的声音,感动到眼泪都流出来,这个坏家伙,就会捉弄她…… 「小声点儿好吗?」他贴在她耳边问。 她点点头,他才放开她。 「殷珀!」他方松手,她整个人就扑进他的怀里,大哭特哭。 瞿殷珀轻拍她的背安抚她,叫她不要哭,说他来救她了,他会保护她一辈子,谁都休想伤害她,低沉的声音宛如丝竹一样悦耳。 「你怎么会知道我被抓来这里?」连她都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他却有办法找到她。 「我听说的。」于是他把他离开罗新镇以后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耿翎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乌将军真是个好人。」非但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做人也很讲义气。 「可不是。」他还是个情痴,他对朱玉凝的爱情令人感动,但是他现在也不孤单了,因为他比他还要痴情。 「他……他已经死了吗?」耿翎指指倒卧不起的张本生,他双眼紧闭,看起来好像已经断气。 「他不会死,只是会睡很久而已。」瞿殷珀痛心地看着昔日伙伴。「我用暗器射中他的昏穴,里头加了点儿药,他要很久以后才会醒来。」 「那就好。」他虽然可恶,但是她不愿有人在她面前死掉,那太残忍,会让她联想到她师父死去的时候。 瞿殷珀也知道她的想法,所以才不杀张本生,算是尽兄弟最后的情谊。 「趁着前面还一团乱,咱们快走吧!」乌兄不知道还能撑多久,速速离开为妙。 「可是嗜血剑怎么办?」就不管它们了吗? 「乌兄说他会想办法解决。」他回想那天晚上商议的内容。 「要怎么解决?」 「我也不晓得乌兄会怎么了结这件事。」瞿殷珀和耿翎有相同疑问。「但是他既然这么说,应该是已经想好对策,咱们只有听他的话。」 「嗯,我相信乌将军。」 瞿殷珀于是带着耿翎离开言府,从此脱离组织的掌控。 倒是乌又深和言修这厢斗得热闹,两个人比气势也比得宠程度。 「乌又深,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乱来?!」言修一见到乌又深,两个人随即杠上,谁也不让谁。 「抱歉,言兄。」乌又深虽然称言修为兄,眼神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小弟获报说有乱党在贵府出现,不得已前来搜查,还望言兄原谅。」 「乱党?」言修皱眉。「这该不会是你没事找事的借口,我言修怎么可能窝藏乱党,你可不要含血喷人。」 「言兄言重了。」乌又深先礼后兵。「小弟当然知道言兄不可能和乱党有关,不过小弟想请言兄解释,我手下搜出来的这两把剑是怎么回事?」 原来,乌又深早已命令几位精于搜查的士兵找出断梦剑和续魂剑,这会儿正拿它们来威胁言修。 「不过是两把普通的剑罢了。」言修不自然地回道。 「既然如此普通,言兄一定不会反对顺便将您手中的剑也一起交给小弟。」乌又深直指言修手中的斩情剑,冲着他来的意味极为浓厚。 「你凭什么拿走我的剑?」言修暴怒。 「言兄可能不知道这三把剑的来历,这三把剑是天才铸剑师楚汉所铸的神剑,统称『嗜血剑』,据说三剑聚合起来能够动摇大明的江山,皇上今早已经降旨,要小弟设法找到这三把剑,将它们毁掉。」这就是他彻夜想出来的解决之道,也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你说什么?!」连皇上也知道这三把剑,怎么会? 「小弟就是因为听闻剑在言兄府上,怕言兄遭到乱党牵连,才派兵前来搜查,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言兄的安全。」 乌又深话说得好听,他根本是来抄家的,只是碍于言家的权势,不敢明目张胆。另一方面,言修也怀疑乌又深是否掌握到什么对他不利的线索,他才敢这么嚣张。 「那么,就请言兄将您手上的斩情剑交给小弟。」 没错,他一定知道什么,听他的口气和对嗜血剑的了解,就可推敲出内情不简单,他最好暂时别惹这个姓乌的。 言修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斩情剑,连同被搜出来的断梦剑和续魂剑,三把神剑终于再度聚集在一起。 乌又深接过斩情剑,瞄了剑身一眼。还好,剑纹没变,表示尚未开剑。 「抱歉打扰言兄,小弟就先告辞了。」乌又深朝手下比了一个手势,近一千位士兵就这么整队,开始撤离言府。 「对了,言兄,小弟还有一件事相求。」乌又深才刚走出言家的大厅,又转回来。 「哪件事?」言修咬牙切齿,暗暗发誓,有朝一日非整死乌又深不可。 「小弟有位结拜兄弟,名叫瞿殷珀,希望言兄别去打扰我这位兄弟,否则就是与我为敌。」 很好,他还没下战帖,他反倒先说话了。 「我明白乌将军的意思。」他是在警告自己,他知道自己和新日会的关系,并且拿这个秘密来威胁他。 「那么,小弟就先谢过言兄了。」乌又深知道言修是聪明人,一定听得懂他的暗示,剩下的毋须多言。 言修僵硬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乌又深的请求——或者说威胁。 乌又深笑了笑,只要瞿殷珀和耿翎能够安全,是请求或是威胁对他来说都是同样意思。 乌又深带领着一千名士兵和三把神剑扬长而去,气坏了言修。 「……可恶!」言修瞪着乌又深的背影发誓。「姓乌的,你等着瞧好了,我跟你没完没了!」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给飞了,难怪言修不甘心。 事情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处理这三把嗜血剑,这就要交给那两个人,他的任务已经结束。 终曲 【终曲】 耿翎和瞿殷珀被乌又深赋予毁掉嗜血剑的任务,他们因此来到泰山,在当初楚汉受天命铸剑的巨石上祭拜天地。 他们先在上苍的见证下开启最后一把斩情剑,只见剑身上原本相连的锁炼剑纹,在沾上耿翎的血之后,开始断裂,变化为一个接一个的人字,井然有序地布满剑身。 他们无暇赞叹楚汉的巧夺天工,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执行。两人于是将三把已开启的神剑分别排放在巨石上,等候上天的指示。 当初楚汉在承天命的时候,女娲娘娘所散发出来的灿烂光线将楚汉紧紧包围,今日同样绚丽的光线包围住他的弟子以及她爱的人。 绚烂的光线先是照耀在神剑上,三把神剑缓缓升至空中,巨石上开始出现凸出的祭文,接着从天际传来齐声吟唱,古老的诗词令人费解,只有上苍听得懂先人的传唱。 接着三把神剑开始旋转,越转越快,最后消失于天际。 耿翎和瞿殷珀目睹这一切,只能伏地跪拜。 然后,一切转趋平静,两人站起来相互依偎,环视泰山壮丽的景色。 「你和我都达成了愿望,这一切都要感谢乌将军。」看着被染成金黄色的山头,耿翎有说不出的幸福。 乌又深不但帮他们拿回嗜血剑,又帮瞿殷珀的父亲洗刷冤屈,如今他爹已获得平反并追封官位,瞿殷珀算是完成对他父亲的承诺。 「可不是。」如果没有乌又深,今天就不是这个结果。 「文德还是坚持要回佛寺吗?」她想起瞿殷珀的另一个兄弟。 「他说他还是对念阿弥陀佛比较感兴趣,我也阻止不了他。」瞿殷珀无奈地笑道,人生总不能尽如人意,但是他已经学会看开,再也不会勉强自己做不擅长的事。 「这就是文德。」善良、体贴,充满佛心。 瞿殷珀点点头,十分赞同她的话。 善缘结善果,文德深懂得这个道理,过去几年要他跟着他一起过腥风血雨的生活,想想真是太委屈他了。 两人又相依偎了一会儿,才手牵手下山。 他们两人日前已经结为夫妻,目前定居在距离京城八百里远的罗新镇,开了一间小小的打铁铺,欢迎有需要的客倌前去参观指教!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嗜血剑之一《断梦剑》; 02、嗜血剑之二《续魂剑》; 03、嗜血剑完结篇《斩情剑》。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