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妻过三关》 第1章 【序言 追妻靠兄弟】 尽管毕业许久,三五好友还是会时不时聚在一起瞎扯淡,联络联络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友们一个接一个找到合适的对象,我们聚会的成员越来越多,大家甜甜蜜蜜地出双入对,最后一名形单影只的小可怜自是成为我们话题的中心。 纵使调侃的话源源不绝,我们还是非常真心的想帮助他找到另一半,替他介绍各式各样的好对象,带他去打理外表、添购新装。 等到他真的看到心仪的对象了,我们立刻化身智囊团给他支招,举凡约会时的注意事项、细心暖心的绅士小举动、榜上有名的厉害餐厅、观赏夜景的绝佳地点,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我们不知道的。 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大家的鼎力相助之下,咱们的万年鲁蛇终于脱鲁啦!如今他们正过得蜜里调油,而我们则得到美味的一餐作为报答。只能说,选对好友包你一生无忧(大误xd)。 而在桃枝老师的《聘妻过三关》中,碰上追妻困难的竟然是咱们的少年皇帝赵长生!大家都以为皇帝就事事顺心、天下无敌了吗?大错特错! 在追妻这条路上,赵长生可是处处碰壁,半点皇帝的风采也没有。 无论他如何示好,小姑娘姜抚枝都避之唯恐不及,认为他心怀不轨,半点都不想看到他。 所幸赵长生有个撩姑娘一把罩的好兄弟,对方看着他那些稚嫩的手段,只觉得哭笑不得,赶紧传授几招。虽然赵长生抱持着质疑的态度,不过照着好兄弟的意见去执行,果然获得大大的成效,姜抚枝放下戒心,对他的态度逐渐软化。 至于赵长生最终是如何靠自己的努力抱得美人归,婚后在宫中他俩又遇上了多少磨难,就让我们继续看下去吧! 【正文开始】 六月的天气闷热,扬州的少女们都换上了细纱,姜抚枝从祖母那请过安后,就被母亲喊去说话。 「我昨日听你父亲说,你有一位远在京都的表哥这两日要到我们家来。」姜王氏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头珠翠随着晃动。 「我们家何曾有位嫁在京都的姑母?」姜抚枝掰着指头开始数,「二姑母嫁去了豫章,四姑母在苏州,五姑母早年和离后住进了家庙,家里还有哪位姑母我没见过?」 姜王氏原本摇着扇子听女儿数着,听着听着笑出了声,「就你鬼精灵,你祖父在京都当帝师的时候,帮着族里的女孩寻了几门亲,你长在扬州,自是没有见过她们。」 「既然是亲戚,他来了,我们好好招待便是,母亲愁些什么。」她抓住姜王氏的胳膊摇,「母亲整日愁眉苦脸,女儿看着可要心疼坏了呢。」 姜王氏捧着女儿的脸笑了起来,「阿枝可真是娘亲的小棉袄,这一番话说的我心里熨帖的紧。」 「不过该愁的也一样要愁。」姜王氏摸着姜抚枝的脸,十三岁的少女,已经微微长开,以她的容貌,若说是扬州第二,那是不敢有人称扬州第一。 「你那表兄是京都贵人,身份尊贵的很,且还是来扬州养病的,你还是要小心些他,别与他走的太近。」她放低了声音,「我们家一向是清流人家,从来不做那些卖女儿的事,你祖父与你父亲说过,你日后也能像几位姑母一样,选一个自己中意的郎君嫁去。」 说到嫁娶的话题,姜抚枝的脸红了,她摇了摇母亲的手,打断她的话,「母亲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您亲自教养的女儿,您还信不过吗?」 见她不愿继续听下去,姜王氏也没逼迫,她像往常一样问她的功课和女红,姜抚枝在这些事情上向来不用她操心,她随便问了两句就放她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姜王氏摇摇头,「这姑娘大了,你便是想管也不好管了。」 姜抚枝的院子离她母亲的院子不远,天气炎热,她稍走了几步路,便出了一身汗,满心都惦记着早上小厨房做的冰糕,心思飘到了别处,便越走越快。 等她一碗冰糕下肚了,才细细考量母亲之前和她说的话。 天启的皇帝大多命短,先帝更是仅留下一个独苗苗便撒手人寰,当今陛下自幼体弱多病,姜抚枝的祖父不想参和京都的浑水,才早早的请辞带着一家老小回了扬州老家。 以往家里也不是没有姑母带着表兄过来小住,母亲从未像今日这样叮嘱她离表兄远一些,这摆明了是告诉她,这个表兄不一般,姜家惹不起。 可是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姜抚枝招来贴身侍女,「珠环,你带上厨房的冰糕给哥哥,顺便问问他,知不知道那位新来的表哥到底是什么身份。」 珠环应了声喏,带着东西离开,半个时辰后又回来了。 「哥哥怎么说?」 「大公子说他也是今日才听老爷提起的,说表公子是京都的远房表亲,自幼身体不好,这次要来扬州修养一段时间。」 「那他是一个人来还是和姑母一块来的?」 「表公子自幼丧母,这次是一个人过来呢。」 「那哥哥可有说他要来修养多久?」 「公子只说要修养一段时间。」 「哥哥可有提到他品行如何?」 「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姜抚枝点点头,让珠环下去了,自己拿了本话本,靠在窗边。 这位表哥既然是京中显贵,还年幼丧母,估计这次是被后母赶了出来,品行端方那就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仗势欺人是事,他来了自是住在外院,除了第一次上门还有吃团圆饭,估计到临走那天他们才会见面了。 姜抚枝想到这里,便放下心来,以为这表哥还得许多天才能到,却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 她前一天刚听母亲说了这回事,今日就有侍女来通禀,说京都来的表公子已经到老夫人那了,老夫人让家里的公子小姐都去见见亲戚。 她放下了手中看了一半的话本,唤来珠翠为她梳洗。 「姑娘定是要打扮的好看些,我听说表公子带了二十来个随从,几车的东西呢,其他院子的小姐们定是早早就打扮齐整了,偏偏姑娘你不上心。」 第2章 珠翠知道家里新来了表公子,表现的比平日里活泼一些。 「我为他上什么心啊。」姜抚枝摇头,「你就按照平日拜见祖母的妆容打扮就行。」 珠翠自知失言,垂下眼没有多问,按照她的吩咐做事。 姜抚枝还没进老夫人的院子,就听到了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其间还夹杂着她家姐姐妹妹们的娇笑。 「长生是个好孩子,你刚出生的时候,才那么点大,我还抱过你呢。」 姜抚枝撇了撇嘴,每次有夫人带着自家后辈上门拜见的时候,祖母都会把这句话摆出来。 「多亏了外祖母那一抱,沾了外祖母的福气,长生才得以平安长大,今次来,长生带了千年的人参,还盼外祖母福寿绵延。」 这少年的声音不大,听起来气虚的很,明明是十来岁的少年,底气还没有她祖母足,姜抚枝摇摇头,进了祖母的内屋。 「呦,阿枝来了。」老夫人看到她,朝她招手,把她叫到身边,指着坐在她下首的锦衣少年说,「这是你那赵家的长生表哥,你去见个礼吧。」 姜抚枝低着头,与被长随扶起来的赵长生互相见了个礼。 她本以为这和以往许多次的见礼一样,却没想到,赵长生趁着长随扶着他,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位妹妹好生漂亮,不知在家中行几?」 姜抚枝惊愕的抬起头,眼前的锦衣少年生得一副好样貌,鬓如刀裁、眉目如画,大概是常年生病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 「阿枝,怎么了?」 母亲关切的声音在姜抚枝的耳边响起,她这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她现在在祖母的院子里,姜家三房的女眷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位表公子,难怪母亲提醒她。 姜抚枝退回到祖母身边,还没想好用什么说辞搪塞过去,那位表哥倒开口了。 他朝着老夫人的方向行了礼,「都怪我方才问妹妹在家中行几惊了她,现下给妹妹赔个不是。」他的眼神在屋中一应女眷身上转过,最后又停在了姜抚枝身上,「只是姜家表妹如此多,我怕乱了称呼。」 老夫人扶额大笑,拉着姜抚枝的手轻轻的拍,「怪我老糊涂了,没和你说清楚。阿枝在家里行三,你喊她三妹妹也行,喊她阿枝妹妹也可。」 赵长生这才朝着姜抚枝轻轻点头,眼角眉梢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得意,「阿枝妹妹。」 姜抚枝被他盯的头皮发麻,无奈回了一句:「赵表哥。」 赵长生似乎不是很满意姜抚枝的称呼,他一挑眉,眼里的墨色愈加浓烈,随即又移开了眼睛,与老夫人唠家常。 「我之前在京都待着,总听人说扬州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当时我还不信,这次来了扬州才发现此言非虚。」 赵长生一番话说的真诚,但是姜抚枝在一旁听着,总觉得不对劲,这位表哥,说一句话总要往她身上瞟个三五回,惹的她全是发毛。 老夫人听了这句话,大声笑了起来,直夸赵长生会说话,姜抚枝在一旁听着尴尬,只想快些回去。 「祖母,孙女近日起的有些早,现下头晕乎乎的,怕是有些撑不住了。」姜抚枝趁着老夫人与赵长生说话的间隙,趴在老夫人耳朵边小声说。 姜抚枝的父亲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幺子,一家女孩中,老夫人也偏疼姜抚枝一些,她伸手摸了摸姜抚枝的额头,又看她苦着一张脸十分难受的样子,让她连忙回去休息,少吃点凉的东西。 「多谢祖母。」姜抚枝听到可以离开这,向屋内众人道了声不是,连忙溜走了。 她走的很快,就怕这位表哥又出什么幺蛾子,但是越怕什么,什么越会发生。 「阿枝妹妹是怎么了?走的这般急。」 「她身子有些不爽利。」 「有一位京都的大夫随我一同来了扬州,阿枝妹妹若是身体不适,就让他来看看,阿仆,快去……」 「等等。」姜抚枝觉得自己此刻眼泪都要掉了,偏偏赵长生一番话说的真诚又妥帖,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夏天太热,我怕是有些中了暑气,回去歇一歇就好,不劳烦长生表哥了。」 赵长生一开始面无表情的听着姜抚枝推脱,听到最后却笑了,他上下打量着姜抚枝,「既然阿枝妹妹不需要,那就算了,你且好生歇着。」 姜抚枝这下终于松了气,却在临出门的时候,听到了四妹妹小声嘀咕,「每个新来的表哥都喜欢盯着三姐姐。」 她轻笑摇头,跨出了最后一步,总算出了祖母的屋子。 姜抚枝回到自己院子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珠环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帮她捏着肩,「小姐不过是去老夫人屋里一趟,怎么倒像看到了什么吃人的妖怪喘成这样。」 「你可不知道,我们家新来的那个表哥可不就像一个吃人的妖怪吗?」姜抚枝提到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快先别提他了,估计我以后也不会再见着他了,这人实在……」 姜抚枝嘴里过了一圈词,实在学不出赵长生那般轻浮的话,「他实在是表里不一。」 珠环捂着嘴笑起来,惹得姜抚枝瞪了她一眼,「你还笑我,快把我上午没看完的话本拿过来。」 「奴可不是笑小姐,只是外人口中的翩翩君子到了小姐口中,往往都是粗鄙不堪、表里不一,奴想这些公子八成是被迷花了眼,连礼数都忘了。」 珠环与姜抚枝从小一同长大,她说话放肆些,姜抚枝大多情况不会责怪于她。 「珠环你胆子可真是肥了,连我都敢编排。」姜抚枝佯装生气与珠环嬉闹起来,恰巧守在外面的侍女说,表公子托人给小姐带了东西。 一听到表公子的名字,姜抚枝就蔫了,她让珠环出去打发了那人,却没想珠环抱着一个小箱笼进来了。 第3章 「表公子听说小姐中了暑气,让人送了消暑的药丸还有爽口的小菜,说是用京都的秘方做的,扬州可找不出第二份。」 珠环打开箱笼,里面放着小菜糕点,可是姜抚枝瞄了它一眼就嫌烦。 「你把这些与珠翠她们分了吧,我没胃口。」 她挥手让珠环出去了,手上拿着话本,却半个时辰也没翻一页。 赵长生在姜抚枝离开之后,也没了与屋里女眷说话的心思,他咳嗽了两声,装作要晕过去,姜老夫人紧张的不行,让他快下去歇着。 「东西送过去了?」 赵长生回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把脸洗了,洗干净的脸上是正常的白色,因着天气炎热的缘故,微微透着点红。 「送过去了。」 「她怎么说?」 「奴没见到表小姐,她的丫鬟接了东西,又向奴道了谢,奴特特问了表小姐有没有话要带给公子。」 「她现在巴不得离我远远的,怎么会有话带给我,你下去吧。」 「是。」 赵长生站在窗边,看向姜府的内院,握紧了拳头轻哼一声,「她啊,定是还没看到我送过去的纸条呢。」 姜抚枝从祖母院子里回来就有些发愁。 姜家的规矩向来是平日没事了各家吃各家的饭,逢年过节或是有客上门的时候,各家都要到祖父祖母的院子里吃一顿团圆饭。 表哥是客,按照以往的规矩,估计还有一顿团圆饭要吃,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见这个表哥了。 她一边担心一边看着话本,揪着心等着祖母身边的嬷嬷上门,只是没想到惊喜来的这么突然。 「何嬷嬷,祖母说的是晚上不吃团圆饭吗?」姜抚枝拉着何嬷嬷的手,天知道她心里有多开心。 「是啊,表公子远道而来身体不好,晌午差点晕了过去,老夫人说让他歇一歇,等他身子康健了再说。」 「说的是,还是表哥的身体为重。」姜抚枝忍着笑意与何嬷嬷答话心里盼着这顿饭永远也别吃了。 「对了,小姐中暑好些了吗?老夫人一直担心着你呢。」 何嬷嬷站在等下看着姜抚枝,随了姜家人的长相,少女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已经好多了,多谢祖母关怀。」 姜抚枝笑意吟吟的送走了何嬷嬷,一口气吃了两碗冰糕庆祝这个好消息,带着好心情准备入睡了,她的母亲却上了门。 「阿枝可好点了吗?」 看到母亲伸手摸着她的额头,抓着她的手四处打量她突然觉得说自己生病了有些过分,「母亲,我早就好了,您别担心。」 姜王氏点点头,拉着她坐下来,「你侄儿听说你病了,可着急了,让我把糕点带给你。」她从袖带里掏出一包好的糕点放在桌上。 姜抚枝心里喜滋滋的,「亏我没白疼了他。」 「那可不,长生今日给了他一袋,他自个就留了一个,其余全都给你了。」 又是赵长生,姜抚枝看着那包糕点的目光逐渐复杂,她用指尖把糕点推向母亲,「我本就没事,这些糕点母亲还是拿给珏儿吃吧。」 「母亲来还有别的事吗?」 「唉,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来找你说说话。」姜王氏叹了口气,「你二伯家的两个女儿今天见到长生,连眼珠子都不曾移开,想来也是,他除了身体差一些,家世样貌品格都是一等一的,被盯上也是正常的,只是你……」 「我只当他是表哥而已。」姜抚枝揉了揉额角,「就和那些朱表哥王表哥他们一样,都是我们姜家的亲戚。」 姜王氏满意的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今天你突然愣住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母亲,您忙了一整天一定是累了吧,今晚还是早点歇着吧!」对于姜抚枝来说,在祖母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就像噩梦一样,她真的不想再从别人嘴里听一遍了。 姜王氏轻笑出声,拉着姜抚枝的手让她也好好休息便走了,姜抚枝也没了再读话本的心思,让珠环熄了灯火也躺下了。 白日里思虑过多的事情往往会在梦里体现出来。 姜抚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她与白日里见过的赵长生面对面站着,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赵长生的脸色也不复那么苍白,他依旧朝着她得意的笑,笑里却带着三分温柔。 他弯下腰, 嘴唇要贴着她的耳朵了,他朝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姜抚枝想动却动不了,想说话也说不出。 「阿枝妹妹好生漂亮,嫁与我可好?」 「不要!」 姜抚枝猛地惊醒,她大叫一声,整个院子的侍女都陪着她起来了。 「我没事,你们去歇着吧。」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场恶梦罢了。」 珠环不肯下去,坚持着在她床边躺下,姜抚枝也没有强求,有个人陪着她也能安心一点。 我怎么好端端的会梦到这个! 姜抚枝捂着胸口,她的心跳的很快,似乎就卡在嗓子眼,她翻了个身,手碰到了书皮。 接着透进屋里的月色,姜抚枝翻了一下被她压在枕头下的书,那是她下午看过的话本,不仅如此,她的梦境只是她下午看过的一个桥段。 话本中的小姐与书生在破庙私会,书生就是这般求娶小姐的。 「明明我下午看的时候,还觉得甚美甚甜,做了一个梦真是吓死我了。」姜抚枝躲在被子里小声嘀咕,「梦都是假的,我这辈子嫁给街上的二虎子,都不会嫁给赵长生。」 做了一场恶梦,但是又找到了原因,姜抚枝下半夜倒是睡的香甜的紧,白天醒来的时候,还和珠环开了个玩笑。 她像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开始练字,原本姜家的女孩也是要请先生授课的,只是夏季炎热,小姐们身子金贵,轻易不出门动弹,原来的先生便布置了功课,一旬查看一次,也方便些。 第4章 她将将练完了字,洗干净手,便看到珠翠站在一边,一副有话说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吧。」 「刚刚表公子院里来人给各个院里送了见面礼。」珠翠呈上去一个小盒子。 姜抚枝皱眉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对赤金缠丝手镯,上面的花纹也是她从未见过的。 这东西有些贵重了,扬州不兴这样的首饰,但是姜抚枝曾在祖母那见过差不多成色的镯子,被祖母单独放了起来。 「给别院小姐们的也是一样的吗?」 「奴不知。」珠翠低着头,「送东西的人交代表公子还有一句话要单独说给小姐听。 「什么?」 「不知阿枝妹妹对昨日的小菜可满意?」 姜抚枝有些懵,「昨日的小菜里有什么?」 珠翠抖着手递给姜抚枝几张纸条,「每盘小菜下都有这些东西,只有奴看见了,别人都不知道,小姐请放心。」 姜抚枝接过纸条,发现所有的纸条上面写着,「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十余年的教导此时被姜抚枝忘在了脑后,一股热气冲上她的脸颊,她深吸了好几口气都平静不下来,一想到昨晚那个不清不楚的梦,她更气了。 一拂袖,挥掉了桌上摆着的一套茶具。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表面上正人君子,实则不知廉耻的人啊! 姜抚枝房里闹出的动静不小,消息自然流了出去,一开始只不过是她院子里的下人相互之间心里有数,后来一个告诉另一个,不过两三个时辰,姜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知道了这回事。 三小姐昨晚做了恶梦,早晨还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摔了老太爷前些年给她的茶具呢! 等她母亲派人喊她去说话时,姜抚枝才察觉到她院子里发生的事,似乎传的挺快。她急急忙忙的去了母亲那,只顾着交代珠翠无论谁来问原因,一概说不知道。 「奴知道了,小姐放心。」 珠翠是她母亲前些年给她的人,虽比不上珠环与她从小一同长大的情分,但说话做事都很谨慎,姜抚枝抿唇留着她守在院子里,带着珠环去找王氏。 她走在路上,总觉得那些路过的侍女婆子看着她的眼光有些不对,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的紧紧的,心里简直恨死赵长生了。 王氏的院子里,并不止她一个人,她的嫡亲嫂嫂吴氏正带着小侄子珏儿在她母亲那里,她们见她来了,表情与平时无异,姜抚枝的心稍稍放轻快了些,天塌下来,还要母亲为她撑着呢。 「姑姑,我好想你啊!」珏儿看到姜抚枝就要扑上来,他已经三岁多了,整个人圆乎乎的,姜抚枝有些担心自己抱不动他,好在吴氏喊住了他,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有模有样的向姜抚枝行了个礼。 「珏儿见过姑姑。」 小胖墩双手抱着拳头,弯腰也弯不下来,姜抚枝看着笑开了花,她拉起珏儿朝着母亲与嫂嫂走去。 「珏儿越来越懂事了,嫂嫂教的可真好。」 吴氏低头笑了一下,「他啊听说姑姑病了,突然就懂事了,教什么都愿意听,我看着可真是醋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嫂嫂教的好。」姜抚枝拉着她的手说了会话,王氏突然让屋里的侍女带着珏儿下去守玩,珏儿很懂事,朝姜抚枝的手心里塞了颗蜜饯,跟着出去了。 「阿枝,你昨晚做了噩梦,今天又摔了茶具,这一件件的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姜抚枝的手不安的卷着手帕,「昨晚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反正当时怕急了就喊了出来,惊了一院子。」 她低着头不敢看嫂嫂和母亲,心里一边想着要怎么找一个借口,一边用话本上看来的话咒骂赵长生,冷不丁右手被抓住了,那手纤细又暖和的很,握着让她安心了很多,她放松了一点。 「早上我也不是故意摔了茶具,先生上旬交待我们要交十五页大字,我,我今早正写着,发现自己越写越看不过眼,又想到马上就要教给先生了,心下一时着急,不小心碰掉了茶具。」 她说完后,自己又在脑子里嚼了一遍,虽说她瞒了一些东西,倒也说的过去,到底是说了谎,她全身都微微抖着,紧紧抓着嫂嫂的手。 扬州的夏日,知了繁多,屋里静悄悄的,姜抚枝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一边听着外面的知了叫,脑子胀胀的。 王氏终于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阿枝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但是有事一定要和阿娘说啊。虽说你们父亲终日荒唐,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家里又是你大伯当家,有些事上定会受些委屈,但是该争的时候也得争,你也不能任人欺负。」 她又看向了姜抚枝与吴氏一齐握着的手,「好在你哥哥会读书,日后定有一番事业,也好为你撑腰。」 姜抚 枝见母亲说着说着就要哭了,连忙帮她擦了眼泪,「我真的没说谎也没受委屈,母亲信我啊。」 「你没受委屈也好,女儿家也不必把练字看的太重,家里让你们出去读书是为了开智明理,不是为了让你们去考科举的。」王氏拍了拍她的手,继续说道,「但这事说来也蹊跷,你院里的人啊,和你都不是一条心,你向来不犯错,难得让人抓着小辫子,便恨不得全府全扬州都知道了。」 王氏语气一转咬着牙根,「你得学着自己管院子了,哪些是自己人,出了事怎么处理心里也该有个数。」 姜抚枝抬起头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嫂嫂,她们的眼里都透着鉴定,却又没有开口,都定定的看着她。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回去处理的,母亲待会派一个老嬷嬷在和我一同回去,若是看着不妥当的,也好教教我。」 王氏想了一下便同意了,「也好,田嬷嬷今天告假出去看孙子了,等她回去了我让她去你那。」 第5章 「那可多谢母亲了。」姜抚枝挤出笑容,「母亲若没事,我还得回去赶先生交代的大字呢。」 「瞧瞧她,就已经不耐烦和我们一同说话了。」王氏笑着摇头,「你们都走吧,我也好休息一会。」 「是,母亲好生休息。」 姜抚枝与吴氏一同出了母亲的院子,吴氏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阿枝,自我嫁进姜家,你帮了我许多,有事你也不要一个人担着,不好和母亲说的,你便和我说,我便是豁出命也要帮你讨回公道的。」 姜抚枝觉得眼眶有些红,「哪有这般严重,嫂嫂可别担心我了,我先回了。」 她带着珠环也不想立刻回院子,便在姜府里转了转。 姜家回扬州时,姜老太爷还挂着前任帝师的名头,他们家在扬州划了一大片地修了现在的姜府,府里有假山花园,还有一片池塘,她以往有了烦心事的时候,最喜欢绕着假山转一圈,再去池塘发呆。 只不过今日她带着珠环走,心里总觉得毛毛的,就好像有人在暗中看着她,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珠环,待会你躲进假山里。」姜抚枝走慢了两步,在珠环耳边小声说。 珠环点头应了,姜抚枝仗着自己对地势熟悉,绕到了假山的侧面,刚好看到了赵长生走着她刚才走过的路。 这可是内院啊! 姜抚枝掐着自己的大腿,男宾什么时候能进内院了!规矩在哪呢! 她待在假山的后面不敢动,恨不得贴在假山上,却看到赵长生明明走过了假山,又绕了回来,直直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姜抚枝觉得自己腿有些软,几乎要站不动了。 「阿枝妹妹这是在躲我吗?」 赵长生身子向前倾,离姜抚枝很近,她的鼻尖似乎离他的胸膛只有一指的距离。 姜抚枝全身抖的不停,脑子里想了很多话,比如你这个登徒子,快滚开,这是内院,你怎么能进来,但是她还等不及开口,便看到赵长生在她身边嗅个不停。 他朝着姜抚枝冷笑一声,站直了身体,离她有了一些距离,看上去有些生气,「阿枝妹妹这是去了哪里,身上竟然带着别人的脂粉味!」 「赵家表哥,这可是姜家内院!你出现在这,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姜抚枝压低声音,牙齿打着颤盯着赵长生。眼前的少年眼角已是通红,站的笔直,看着她,让她有一种被恶狼盯上的感觉。 她靠在假山上,突出的石头硌着她的背带来微微的痛意,她出了一身的虚汗,心里不敢有一丝放松。 在赵长生的眼里,姜抚枝抖的和筛子一样,似乎连气都喘不上来,他往后退一步,她放松了些,他进一步,她又秉着呼吸。 她这么怕他啊,不过怕他的人本就不少。 赵长生挑眉,「我有必要给你解释吗?」 姜抚枝的眼泪在眼里打转,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赵长生心里有些心疼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他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姜抚枝的脸,却被她一把挥掉。 「阿枝妹妹,你要乖一点。」赵长生皱着眉,不死心的伸出手,只是这一次他被姜抚枝推开并且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蝉鸣声里突兀的很,赵长生似乎被打愣了,姜抚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从哪来的力气,她见赵长生愣住,自己提起裙摆拔腿就跑。 她跑的不算快,唯一的优势就是熟悉地形,好不容易出了假山,头上的簪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她的头发松散着,珠环不在她身边,她看上去狼狈的很。 好在这个时辰,路上没有什么走动的侍女,她也不至于被人围观难堪。 姜抚枝心里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惹上了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人,她在心里默念现在不能哭,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忍着泪水快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你怎么这样了?」 她回院子的时候,珠翠看到她的样子大吃一惊,急忙吩咐人去打水,姜抚枝拦住了她,「你现在先别管我,珠环在假山的第二个山洞里,你去把她带回来,我有事交代你们。」 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避开别人快点回来。」 珠环虽有疑惑,但她从来不问,放下脸盆就出了门。姜抚枝坐在桌边,手依旧是抖着的,她喝了杯冷茶,冷静下来,突然有点后悔。 赵长生是京都贵人,而姜家当家的大伯不过是一个八品县丞,若是那赵长生去祖父那状告她,就算她父亲母亲几个哥哥一同求情,赵长生怕是都不会轻易饶过她,可是她该怎么办呢? 姜抚枝冷茶一杯一杯的喝,虚汗冒了一层又一层,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边想着她打死也不会给赵长生赔罪,另一边隐隐又后悔打了他一巴掌。 她明明又那么多种方法脱身,还是选择了最坏的那种。 在她喝完第六盏冷茶的时候,珠环珠翠终于回来了,姜抚枝先让珠翠在门外守着,留着珠环跪在她面前。 「珠环,今日我们从母亲院里出来去了哪里?」 珠环想了片刻,「我们去了花园假山。」 「是这样的,因为我完不成先生布置的大字,心情烦闷便带着你去了假山散心。」 「奴知道了。」珠环看了看姜抚枝散乱的发髻,接着说,「奴玩心大起,带着小姐躲猫猫,与小姐走散,小姐摔了一跤又找不到奴,独自回了院里。」 姜抚枝一怔,「你不必这样说,母亲她……」 「我与小姐一同长大,夫人看着小姐的面子不会罚我太过的,小姐安心。」 珠环坚持自己的想法,姜抚枝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她让珠环起来,又把珠翠叫了进来。 「这几天发生的事有点多,有些事我自己也没捋清楚。」姜抚枝揉着眉心,叹了口气,「所以不管是谁向你打听消息,你都不能透露半个字出去,只管说不知。」 第6章 「奴知道了。」 「好了,你下去打点水,我有些累,先休息一会。」 姜抚枝换了身干衣服,躺在了床上,一闭上眼,脑子里全部都是赵长生,他一会夸她漂亮要娶她,一会说她不乖要把她关起来。 她怎么躲都躲不掉,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闷着声哭了起来。 姜抚枝病了,病的很重,晚上王氏带着田嬷嬷来见她时,珠环怎么也叫不醒她,一摸额头,发现烫人的很。 王氏吓了一大跳,「白天见她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成了这样!」 她着急忙慌地请来大夫,大夫说姜抚枝是受了寒着了凉,吃了太多凉东西又思虑过重才发热的,约莫睡一觉就能好。 王氏让人送走了大夫,坐在姜抚枝的床边,发现梦里她都在哭,她替姜抚枝擦了擦眼泪,莫名有些难过,「阿枝思虑过重多半是因为院子里这些乱嚼舌根的婢子。她从小就心软,没得让她学这些。」 王氏当晚就开始审问院子里的侍女,姜抚枝这些年不怎么管事,大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松了对那些侍女的管束,她们背地里编排主子与外人学舌她统统都不知道。 「先列出名单来。」王氏揉着额角,「人太多了,一下子还补不齐,等阿枝醒来再说。」 大家都以为姜抚枝会像大夫说的那样睡一晚就好,结果她睡了两天也没醒,这事彻底惊动了老太爷和老夫人。 老太爷自从来了扬州后,把祖宗基业传给大儿子后便不再管家,乍一听姜抚枝的事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姐妹相欺的情况。 「阿枝不小心打破了老太爷给她的茶具,不过两个时辰,整个姜家都传遍了。」王氏跪在地上哭,「大夫说她思虑过重,想来也就这件事了。」 姜老太爷挑眉,又把姜抚枝的贴身侍女叫去盘问,最终罚了珠环半年例钱还有十个板子,又挑了一套更好的茶具送到姜抚枝那。 姜家的一番动作全部落在赵长生的眼里,他斜坐在桌案前,右半边脸还有一些肿,面前摆了几坛酒,桌案上有一副没画脸的画。 「阿仆,那边是什么情况?」 「奴在几个院打听了一下,连起来便是表小姐前些天做了噩梦,白天收到公子送去的见面礼后打破了一套茶具,这件事几个时辰传遍了姜抚,她带着侍女去假山散心着了凉,回去便发热了。」 「还有呢?」 阿仆不知道赵长生想听什么,犹犹豫豫的说:「王氏把表小姐院子里的人换了一拨。」 「正好换我们的人进去,省得她被欺负了我都不知道。」赵长生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阿仆,「你说阿枝是被我吓病的吗?」 「其实我只是看上她了,想靠近她罢了,她却怕我怕成这样。」赵长生语气里隐隐有些悔意,「到底是我冲动了。」 「只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便直言告诉她,又怎么了。」赵长生想到姜抚枝怕他的模样,心头一阵烦躁,随手挑了一个砚台仍了下去,「你怎么不说话。」 「奴不知。」阿仆的头埋的很深,不敢看赵长生的表情。 「京都公侯想把女儿送进宫的数不胜数,那些人我连看一眼都嫌烦。」赵长生自嘲般笑,「我看中了阿枝,都想把心掏给她看,她却避我不及。」 想到他的所作所为,阿仆小心的劝道:「奴看姜家的表小姐也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无论是样貌还是才学,公子的亲表妹景阳郡主都是数倍于她,公子便放过她吧。」 啪。 赵长生把面前的砚台扔向了跪着的阿仆,「无知,谁准你这么说阿枝了!」 阿仆小心闪躲着碎片,「是奴无知,公子便饶了奴一时口快吧。」 他服了软,赵长生却还未停手,阿仆见赵长生面色通红,似乎红到了脖子,心道不好,赵长生这样怕是中毒更深了,他连忙安抚,「奴想定是公子逼着表小姐太紧,这才让表小姐有些害怕。」 听到姜抚枝,赵长生果然停了下来,「我若不逼她,她便不怕我了?」 「世间女子多喜欢温文尔雅的郎君,公子确实……」阿仆住了嘴,改了口风,「公子慢慢来,引着表小姐慢慢靠近您,反正我们此行来扬州解毒加之请姜帝师回朝都是耗时的事,奴会给兄长去信的。」 阿仆说完,赵长生想了一会,阿仆趁机倒了药水给他,「公子是天下之主,何人不怕,若是对表小姐耐心些,定能事成。」 赵长生喝了药,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他觉得有些乏力,便挥手让阿仆下去,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根玉簪,叹了口气放在了画中人的发间。 姜抚枝在晚上的时候终于醒了,她耳边是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喊着她的名字,一口一个可怜的阿枝,要多悲切有多悲切。 她想一定是赵长生把她打了他的事告诉了祖父,祖父重罚了她,母亲无力维护,只好在她身边哭泣。 「母亲。」姜抚枝抬起手,发现她只能动动手指,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说话声音也小的很。 「阿枝?」王氏坐在姜抚枝的床边,看到她的动静,探头看她,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大声喊道,「快把大夫叫来,阿枝醒了!」 大夫? 姜抚枝觉得自己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却好像错过了很多事。 「母亲,这是怎么了?」姜抚枝抓住母亲的手,「祖父他生气了吗?他说了要怎么罚我?」 王氏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摸了摸姜抚枝的头发,「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惦记着你祖父罚你?你祖父知道了这件事又赏了你一套新茶具,这下该放心了吧。」 姜抚枝隐约觉得母亲说的和她说的不是一回事,她没再问母亲闭着眼等大夫来。 「三小姐已经退了热,再服几贴药便能痊愈。只不过三小姐还是少吹风,少用些凉东西,免得留下病根。」 第7章 王氏连连点头送走了大夫,又转头交代侍女熬药,姜抚枝见她眼底一片青黑,想来她也没有休息好,便让她回去歇着。 「也好,你父亲祖父都在等着消息,我回去他们也好安心点。」王氏转头拉下脸,「珠环,看好小姐,别让她碰凉的了。」 珠环跪在一旁,轻声应诺,送着王氏离开。 姜抚枝见王氏走了,让珠环起来把她扶起来靠在床头,「我昏睡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小姐昏睡不醒,惊动了老太爷他们,夫人趁着老太爷问我与珠翠的功夫,带着田嬷嬷把咱们院的人给换了一拨。」 「还有呢?」姜抚枝有些疑惑,以她和赵长生短暂的接触来看,这个人就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怎么可能不趁着这个机会向祖父告她,「赵表哥院里有人来闹吗?」 「无。」 姜抚枝皱起眉,估计他是看着她病重,怕这个时候和祖父说她得不到重惩,这会不说,怕是要等着她醒了以后再将她一军。 「祖父他们罚你了吗?」姜抚枝看着珠环青白的脸色,有些心疼。 「只说扣半个月例钱。」珠环朝着姜抚枝笑,「小姐前些年赏给我的早就不止这个数了!」 见她身上确实没有伤,姜抚枝点点头,「你下去好好歇着吧,换别人上来守着就行。」 姜抚枝躺在床上把这些事一出一出的捋了一下,觉得这一切都是赵长生作妖,「打他虽说是我无礼,但也是他闯进姜府内院在先,就算他告我,我也得有底气,祖父不是哪种不分黑白的人。」 她放松了心神睡了过去,等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未时了,她被服侍起来用了药吃了午饭,便听到守在门外的侍女说二小姐、四小姐、五小姐和六小姐一齐来看望她。 姜抚枝才将将放了筷子,她和跟着她的珠翠小声说:「我这些姐姐妹妹们从来不愿一齐来见我,今天倒是讨了巧。」 她语气里颇有嫌弃之味,珠翠听着偷笑了一下,「奴帮小姐好好打扮,让她们怎么也笑话不到小姐头上。」 「算了。」姜抚枝摇头,「就这样见她们挺好。」 姜老太爷一共活了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和小儿子都是嫡子,二儿子是庶子,虽说从小养在老夫人名下,到底隔了一层。到了姜抚枝这一代的时候,三房一共得了六个女孩,除了大姐姐姜抚兰已经嫁了人,剩下五个还都待字闺中。 姜抚枝到小花厅时,那里气氛尴尬的很,大伯家的二姐姐姜抚梅和四妹妹姜抚桃坐在右边,二伯家的四妹妹姜抚荷与姜抚萝坐在右侧,大家互相打量着却不说话。 「三妹妹可好些了?」姜抚梅见姜抚枝来了起身牵着她的手,「我和四妹妹可担心坏你了。」 她说完,姜抚桃便哧笑一声,她向来是这个性格,姜抚枝也不愿与她计较。 「三姐姐可真是用功。」姜抚桃盯着果盘,「明明大家都没完成先生的作业,偏偏三姐姐急病了,倒显得我们不把读书放在心上了。」 「四妹妹。」姜抚梅软软的喊了姜抚桃一声,半点阻止的意思也没有。 姜抚枝松了姜抚梅的手,看向了二伯家的两个妹妹那,她们低着头不敢说半个字。 「比不得各位姐妹们天资聪颖,我只好多花些功夫。」 姜抚桃接着转过头上下打量着姜抚枝,「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长生表哥给你送的见面礼是什么啊?」 姜抚枝一怔,那对赤金手镯在她脑子里闪过,以姜抚桃的性子,若是收到了这样东西,怕是得带在手上时不时拿出来给人看看。 「他不过送了一些糕点。」姜抚枝垂着眸,「可惜我贪嘴吃完了,没能给妹妹留点。」 姜抚桃撇嘴,「我还以为你有多特别呢,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她说的声音不大,站的离她近一些的姜抚梅和姜抚枝都听到了,姜抚梅扯了扯她的袖子,尴尬道,「说起这赵家表哥,听说病的严重的很,他的小斯在向父亲打听扬州可有什么名医呢。」 「他不是从京都带了大夫吗?」一直不说话的姜抚荷突然抬起头,「什么病这么严重啊?」 姜抚梅捏着帕子,坐了下来,「我也是给父亲送汤水时听到的,听说赵表哥这几日犯病可严重了,大白天的也到处乱跑,喜欢抓着人说一些胡话,清醒之后又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啊?怎么会这么严重。」姜抚荷捂着嘴难掩眼中的失落。 「谁说不是呢。」姜抚梅叹了口气,「这种疯症最是难治了,可惜了。」 听到她们在一旁聊着赵长生,姜抚枝本能的皱起眉,越听心跳越快,她的手捏的紧紧的。 难道他真是因为生病了,才出现在姜家内院对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对了,三妹妹。」姜抚梅突然拿出一张帖子给了姜抚枝,「傅府的姐姐说要办一场夏日宴,让我带着家里的姐妹们一起去,你向来与柔清妹妹玩的好,可不准推了。」 听到傅柔嘉的名字,姜抚枝咧着嘴笑了起来,心里的烦心事也不再是事,她接过来看了一眼交给珠翠收着,「谢二姐姐。」 「三姐姐向来与别家姑娘交好却不愿理自家姐妹。」看着姜抚枝的样子,姜抚桃轻哼了一声,「你上个月还亲手绣了张手帕给她。」 「阿桃!」姜抚梅大声喝止她,有些责怪的看着她,拉她站起来,「三妹妹如今没事,我们也放心了。只是出门时母亲交代要早些回去,我们便先走了。」 接着她又转向姜抚荷与姜抚萝,「早知道会在这碰到五妹妹和六妹妹,我就顺手将你们的帖子也带来了,这下只能等我回去了再给你们送来。」 「多谢二姐姐。」姜抚荷沉下来的脸色又变好了些,眼珠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8章 「五妹妹不同我们一齐走吗?」姜抚桃冷笑,「好歹我们也是一同来的。」 「不不了。」姜抚荷往后缩了缩,「我和六妹妹还有话想和三姐姐说呢。」 待姜抚枝送走了大伯家的姐妹们回到花厅,看到姜抚荷明显松了口气,她趁人不注意掐了一下姜抚萝的胳膊,姜抚萝倒是乖巧,一声都不吭的坐在那。 「三姐姐去傅府赴宴时穿戴些什么?」姜抚荷见姜抚枝回来,双手交叉握着团扇,「听说傅家还有两个公子,我们需要避讳些什么吗?还有我与傅家的小姐们不熟,她们可还好相处?」 姜抚枝一愣,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妹妹,她与姜抚桃、姜抚荷同年出生,只是月份不同,如今姜抚荷也快十三了,少女心事全都写在了脸上。 姜抚枝叹了口气,「傅家与我们家是故交,倒也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他家的几个小姐也都是性情温婉的人。到时候我们一家姐妹一同去,我们跟着二姐姐便好。」 姜抚荷低头将耳边的碎发勾至耳后,「既然这样,那我与阿萝也不打扰三姐姐了,我们也回了。」 她说完便走了,只是姜抚荷年纪大走的快,姜抚萝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要出了花厅时,绊倒在门口,还是珠翠把她扶起来的。 人一走,花厅就空了,姜抚枝回了自己房里,却看到珠翠呈上来一方手帕,细细打量,手帕上的绣花阵脚细密,虽说不出挑,但也说不上出错。 「这是六小姐偷偷塞在奴手里的,想来是怕五小姐看见。」 「唉,二伯母不是个能容人的人,可怜她作为庶女日子也是难挨。」姜抚枝把手帕接过来,「若是下次碰见了她有难处,能帮的我们便稍稍帮一帮。」 「是。」 因着要去傅家赴宴,也为了避开不想见的人,姜抚枝一连两天都窝在书房里补先生布下来的大字,作业补完了,她才突然发现在她身边伺候的侍女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她拿着笔,盯着那侍女,「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从未见过你。」 「奴叫小草,是作日夫人派来伺候小姐的。」 「母亲为何让你过来?珠环呢?」 「珠环姐姐被老太爷罚了十个板子,还动弹不了,夫人怕小姐身边缺了人伺候这才将奴过来。」 姜抚枝手一松,笔掉在了地上。也是,她早该想到以祖父的性子不可能只罚了例钱,一股闷气堵在她心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她知道祖父没有罚错,珠环也只是听命行事,可她就是不舒服。 因着珠环的事,一直到去傅府赴宴那天,她心情也不是很好。 珠翠给她上了不少的粉才能遮住她苍白的脸色,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衣服,珠翠在帮她挑着首饰,不经意间问道:「奴记得小姐有一根很喜欢的玉簪,怎么现在找不到了?」 姜抚枝一怔,她被赵长生堵在假山后时便是戴着那根簪子的,她叹了口气,「找不到就算了,又不是只有那一根簪子。」 「是。」 珠翠又另选了一根玉簪,配着她一身绿衣服看起来清爽极了,看着到了时候,她带着珠翠与小草和姜抚梅一起汇合。 她是最后一个到那的,她到的时候发现姜抚桃的脸色差极了,眼睛一直往姜抚荷的放向瞟,面上不屑之意明显的很。 「四小姐和五小姐今日都穿着红衣服呢,喜庆及了。」小草在姜抚枝身后小声说。 姜抚桃是最爱穿红色的人,以往祖母有了布料让她们挑,红色的几乎都落在了她那,只是姜抚荷往日里最是低调,偶尔穿一回红色,倒让人觉得惊艳。 「二姐姐,人来齐了,我们就走吧。」 「还差一个呢。」姜抚梅摇头看了看天色,「他也真是磨蹭。」 「还差谁?」姜抚枝瞪大眼。 「赵家表哥啊。」姜抚梅抱着臂站着,「也不知傅家哪里知道我们家新来了一个表哥,非要让他一同去,也好见见他。」 「表哥不是身体不好吗!」姜抚枝拔高了声音,显得有些尖锐,「他怎么会答应的!」 「多谢阿枝妹妹关心。」姜抚枝的身后传来了清朗的男声,听他的声音,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多亏了扬州的名医,这两日我身体好了许多,也能见见人了。」 姜抚枝有些僵硬的回头,看到赵长生背着手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也穿着一身绿衣服,像是一株青竹站在那。 「呦,今日倒是讨了巧。」姜抚桃带着她一贯的口气说话,「我与五妹妹一同穿了红色的衣服,表哥倒和三姐姐一同穿了绿色的衣服,可真是有缘的紧。」 姜抚枝那一瞬间很想把帕子塞进姜抚桃的嘴里,又听到赵长生接了她的话,「我与姜家的妹妹,都是有缘的。」 她心里暗嘲,谁与他有缘! 傅家的宴会请了扬州大大小小的公子小姐,人齐了以后,姜家一行人才动了起来。 姜抚枝和大伯家的两个女儿坐一辆马车,二伯家的两个女儿一辆马车,赵长生一个人一辆马车。 她瞧着赵长生上了马车,掀起车帘,朝着她笑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脚并用上了马车。 姜府离傅府的距离说远不远,两家后门开了,不过一刻钟就能到另一家,但说近也不近,从正门出发,坐马车也要不少时间。 「这次傅家肯定请了齐家的小姐,她们上次就嘲笑我粗鄙不堪,我看她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姜抚桃愤愤不平的说,「除了有一副好皮囊,脑子里都是草。」 「对了,听说这次傅家的两个哥哥都在,我记得上次看到他们都是三四年前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像当年那样瘦。」 姜抚枝本来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姜抚桃说话,此刻却突然愣了神,傅家的二公子瘦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第9章 他两年前要离家游学的时候,让傅嘉清把她约在了姜府后门。他穿着一件湛蓝色的衣服,头发束的整整齐齐,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看她一眼,便要脸红的低下头歇很久。 「我这趟出门游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是我会经常寄信捎东西给我二妹的。」他双手搓着,语调也有些不自然,「你向来与她玩的好,没事便去看看她,我我我先回去了。」 他甚至没有等到她应承,放下了一个小包袱便红着耳朵跑回了自己家,姜抚枝派人捡回那个包袱,里面是一本翻旧了的诗经。 「三姐姐,你说傅家办这么一场宴会,是不是给傅家公子选媳妇的?」姜抚桃见姜抚枝突然脸红,凑到了她身边,「三姐姐当年和傅家人玩的都好,如今?」 「姜抚桃,这是女儿家说的话吗!」姜抚枝第一次发脾气,她也说不清姜抚桃到底是说中了她的心事让她恼羞成怒,还是气姜抚桃不懂规矩。 「是呀,阿桃,你忘了母亲怎么教导你的吗?」 两位姐姐一起说教,姜抚桃突然板起脸,不与她们说自己打听到的话。 姜抚枝特地看了看姜抚梅一眼,她的右手一直在摸着左手上的佛珠,脸色的表情似是欣喜,似是隐忍。 马车咿咿呀呀的走着,车上的人各有心事,谁也没再开口。 傅府的几个小姐早早的就在门口,看到姜府的马车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当年傅家和姜家同朝为官,又在政权里同时选择脱身,傅家老爷子感念姜家的恩情,与姜家一同来了扬州,把宅子也建在了一起。 「你们可算来了。」年纪最大的女孩子走上前牵住了姜抚梅的手,「我把位置给你们留着呢,快点跟上来。」 她们带着往前走,傅嘉清拉着姜抚枝走在后面,「阿枝,我二哥回来了。」 「嗯。」 「他带回来好多东西!」 「哦。」 「算了,今天晌午你来老地方,我和你有话说。」傅嘉清拉着姜抚枝的手,捏了两下她的手指。 「知道了。」 姜抚枝说完很小心的抬头看了看左右,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因为和傅嘉清约了时候,姜抚枝便不想往人堆里钻,钻进去容易,到时候出来怕是找不到借口,她老老实实的待在位置上,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又陆陆续续的分成了几堆,就连她的姐姐妹妹们也找到了同好。 姜抚枝有些无聊,她回过头,看着隔了一个湖面的男宾席。 远远看去,有穿着蓝衫的公子站起来,走了两步,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满堂喝彩 是傅阳吧,姜抚枝猜测,心里带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就这样,她一边看着周围的女眷,趁着没人的时候,看着湖对面的情况,直到晌午。 时间快到的时候,她便离开了位置,连侍女也没带,按照约定去了傅家的竹林。她以前和傅嘉清在这里烤过雀鸟,烧过傅嘉清年少无知被退回来的情 诗,因为挨先生板子,在竹林里抱着一起哭过,甚至把自己的秘密一起埋在了竹子下。 她和傅嘉清最欢喜的时光,便是在竹林里。 她到竹林的时候,傅嘉清也到了,她看到姜抚枝便小跑过来抱着她,「阿枝,我们好久没见了!」 「也不过一个多月。」姜抚枝想了一会,「上个月初你被禁足的时候写信给我,我来看了你。」 「那你和我二哥是真的很久没见了吧!」 姜抚枝突然脸红起来,她轻轻拍着傅嘉清的胳膊,「你说话怎么还是一点分寸没有啊。」 「你不想见他吗?」傅嘉清摇着姜抚枝的胳膊,「这些年他变了好多呢,他回家我阿娘都差点没认出来。」 姜抚枝抿着唇,也不知自己该不该答应,见她不拒绝,傅嘉清突然偷偷笑了,朝着竹林外的方向吹了个口哨,听到脚步声后,拍了拍姜抚枝的肩,「我到外面给你们看着。」 她的话,突然让姜抚枝有一种偷偷摸摸会情郎的感觉,她揉了揉自己的脸,转过身便看到傅阳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真的变了好多啊! 当年瘦瘦高高的少年,似乎长的更高了,也更壮实了,皮肤有一些黑,看上去却充满了活力。 傅阳离姜抚枝还有十来步的时候就停了脚,他朝着姜抚枝行礼,嘴角勾起,「三妹妹近些年可好?」 「挺好的。」姜抚枝细声细气的回答他,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即使变黑了也改不掉他脸红的毛病。 「我也很好,就是有些想家,经常做梦梦到以前。」 他们俩站着有一些距离,姜抚枝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只好低着头看裙角,听对方讲。 「我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以后大概就能在扬州定下来了。我会考个功名,考不上也能做点生意,以后日子总不会难过的。」傅阳似乎想一下把这些年的话全说完,「其实我当年看过你和二妹埋在竹林里的纸条。」 姜抚枝突然抬头,「嗯?」 她已经不记得当年的纸条上写了什么了。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傅阳羞涩的笑了一下,「我一个人记在心里就行。」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远处传来叫声,他向姜抚枝道了声不是,急忙赶过去了。 「阿枝,我娘让我去招待客人,我先过去了!」傅阳走了,傅嘉清打了声招呼也走了。 「去吧,我等会自己回去。」 姜抚枝在竹林里转悠,思考着当年她哭着鼻子把纸条埋在了哪? 「阿枝妹妹在找什么?」 姜抚枝的脖子上能感受到赵长生呼出的气,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深呼一口气,假装冷静的转过身。 第10章 入目是赵长生的脸,脸色比上次见到还要苍白。 「表哥怎么来这了?」姜抚枝往后退了两步。 「随意转转,没想到正巧碰上了表妹。」 他没有追上去,就站在原地,好似刚才不合规矩的距离是他无意造成的。 「阿仆和我说前两日我犯病冒犯了阿枝妹妹,现下给阿枝妹妹赔个不是,阿枝妹妹可别和我计较。」 「表哥说笑了,咱们也就在祖母那见过一面,哪说的算冒犯。」姜抚枝决定冒险试探一下,若是赵长生真犯了病,想必是不会记得假山那次的,她盯着赵长生脸上的红印,「表哥的脸是怎么回事啊?似乎有点肿。」 赵长生捂着自己的脸,「好像是阿仆在我犯病的时候打的,他啊,看起来力气不大,没想到下手力气不小。」 姜抚枝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愣在了原地 赵长生见姜抚枝待着不动,耐不住性子往前走了一步,「阿枝妹妹是不愿原谅我了吗?」 怎么可能原谅! 姜抚枝见他靠近,连忙往后退,含含糊糊道,「表哥说的哪里话,时候不早了,阿枝先回席了。」 姜抚枝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挺不好的,傅府这么大,赵长生随便逛逛都能逛到竹林,好在傅阳已经走了,不然被他看到,又是一桩事。 她抄近道走在小路上,路过小湖时,发现男宾已经散了,亭子里空荡荡的,想来女客也换了地方,她垂着眉眼快步回了席上。 「三妹妹去哪了?刚才怎么都找不到你。」姜抚梅把她拉到身边,低声埋怨。 她似乎并不好奇自己去了哪,姜抚枝也没有多说,和周围人一样看着坐在上首的杨知州女儿。 「我们在这待了许久,不是说话便是听戏,说实话,这些戏我听了这么多遍早就腻了。」她突然咧嘴笑了一下,「听说男宾那边已经去比投壶了,不如我们也去看一看?」 傅家这次请来的小姐们,多半是十来岁的年纪,她们多半对未来的夫君有着那么一丝期盼与向往,他到底会不会像话本上写的那样,还是成了自己父母的模样。 因此,杨小姐的说法提出来以后,并没有什么反对了意见。若是最后回家被教训了,她们也可以说是奈何杨小姐威逼,只好跟着她一起。傅家大小姐见这个场面,连忙让侍女传话给傅夫人,一面与杨小姐说着其他活动。 半刻钟后,傅夫人让侍女带着一副头面过来,说是彩头,又让人告诉傅阳,问问男宾们的意见。 「这可不公平。凭什么我们比给她们看,她们也得拿出什么彩头来吧。」 「得了吧,有人愿意看就不错了,阿阳,别听他胡说,我们都愿意。」 「哈哈哈,我也不服,不如我们比上三场,便让她们助个兴,管她们怎么助,也好过我们白白投壶了。」 …… 说到底大家都各怀心思,傅阳又把男宾们的情况告诉了傅大小姐,两边一合计,便同意了公子们壶,小姐们助兴的说法。 这是他们难得可以稍稍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有的人想着表现,便早早的上去了,有的人却在一直等着。 姜抚枝原本在低头闷声吃糕点,听到有人催着傅阳上场的时候,突然抬起头,傅阳和与他一同比的公子都有八根矢,他们互相礼让过后,傅阳第一投中了。 姜抚枝觉得周围传来的欢呼声比之前还要大,她放下糕点,踮起脚看着,傅阳的对手也中了,她便替傅阳紧张,傅阳投中了,她像那许多小姐一样欢呼。 只是她不知道,她看着别人的时候,也有人在默默的看着她。 赵长生站在后面空着的位置,这里人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姜抚枝在做什么。他向来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一开始他见着姜抚枝低头吃糕点时还有些高兴,只不过在看到她现在脸上泛起的红晕时,他无端端觉得愤怒。 「阿仆,右边投壶的是谁?」赵长生又离远了些,把阿仆招了过来。 「傅家二公子傅阳。」 「阿枝不会看上这个傅阳了吧。」赵长生眯起眼打量着傅阳,从背影上看,他已经是一个可靠的少年了,只不过露出来的皮肤黑黑的,因着听到了周围的喝彩,耳朵根都有些红。 他说完自己笑了笑,「他这么黑,阿枝是不可能看上他的。」 「若是表小姐就是喜欢这样的呢?」 「不可能。」赵长生咬着牙齿道,「她只会喜欢我这样的。」 傅阳八根矢全都投完了,中了六根,与他旁边的少年打了个平手,姜抚枝见没有什么可看的便继续低头,一个晃神的功夫,发现她的姐姐妹妹们都表情复杂的看着她。 发生什么了? 姜抚枝有些蒙,她抬起头,看到赵长生挽起了袖子站在了左边的位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来扬州数日,也只识得姜家表妹,不知三妹妹可愿为我助兴?」 姜抚枝于琴棋一道还是很精通的,但是她向来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风头留给其他的姐妹出就行了,她只要安安生生的,就很满足了。 姜抚荷见姜抚枝一直不回应,自作主张踏出了一步,「若是三姐姐不愿,阿荷愿为表哥抚琴。」 赵长生斜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把目光转向了姜抚枝身上。姜抚枝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是再不答应,估计难堪的就是整个姜家了。 「阿枝愿意。」 她走到琴前面随意挑了首有些印象的曲子开始弹。她本以为赵长生虚弱的模样,根本是投不中的,却没想大他连着中了三根。 她眼珠一转,等赵长生投壶时,便故意弹错或者弹快,扰的他心神不宁,最后的五根矢,赵长生一根也没中。 第11章 看到赵长生脸色不好的样子,她心里笑开了花,走赵长生身边,「表哥身体不好,输了也是正常。不过是游戏,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赵长生看着她想说点什么,一张嘴便哇哇吐血,溅在了姜抚枝的裙子上。 他朝着姜抚枝阴测测的笑,极小声道:「我待不成,阿枝妹妹也给我乖乖回去罢。」 扬州的夏天连风都是热的,姜抚枝站在原地出了一身冷汗,脸胀的通红。她甚至还没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看到赵长生动了动嘴,吐了一滩血。 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尖叫着往后退,她一动,剩下的女孩们一齐往后退,院子里一片混乱。这之中,姜抚枝也不知被谁被撞了一下,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三妹妹,你没事吧。」傅阳急匆匆的从人群中跑过来,顺手扶起了赵长生,看着姜抚枝的眼里带着做不了假的着急和关切。 「我没事。」姜抚枝咬着唇摇头,显得无辜又茫然。她余光瞟着赵长生,看见他嘴角挂着血丝,更显脸色青白,大口喘着气,好像下一口气便喘不上来了。 赵长生听到傅阳对姜抚枝的称呼,怒气攻心,甩开了傅阳扶着他的手,没了支撑的他差点要跌倒,多亏阿仆及时赶到撑住了他。 「赵兄需要下去歇歇吗?」傅阳收回手,稍稍离远了些,「家里近日收拾出了不少厢房。」 赵长生摇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姜抚枝的裙摆,又听到傅阳烦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赵兄是姜家的亲戚,便也是我们傅家的亲戚,千万不要见外。」 他这才抬起头看着傅阳,傅阳这番话说的真是不客气,也不知道他这是不把姜家人当外人,还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公子,这是傅家,傅将军家的后人!」阿仆在赵长生耳边悄声道。 赵长生点头,摆出最常糊弄外人的表情,轻笑一声,「我这是老毛病了,回去吃点药便能好。」他靠在阿仆身上,仔细打量着傅阳,这少年约莫十五岁的年纪,虽说有些黑,但是模样也算周正,说话做事也已经有模有样了。 最让他不舒服的就是他三两句话间总要瞟着低头不语的姜抚枝,他总觉得自己的东西被盯上了。 赵长生抓紧了阿仆的手,目光转向姜抚枝,语气里充满了歉疚,「只是刚才不小心弄脏了三妹妹的裙子,不若三妹妹和我一齐回家吧。」 姜抚枝听到这话才看到自己裙摆上的点点血迹,她紧紧皱着眉头,发现院子里的人像看好戏一样看着她们这。 「我最近新做了几身衣裳还没穿呢,阿枝要是不嫌弃就换我的。」傅嘉清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站在了姜抚枝的身边。她说完这话后,便觉得周身凉飕飕的。 姜抚桃又是嗤笑一声,知道她开口一定没好话,还会给姜家招惹是非,姜抚枝打了断她,「那阿枝便和表哥一起回去了。」 她由珠翠和小草陪着和赵长生一道离开了傅家,傅阳又安排了傅家的仆从一起送着他们出傅府。 他们越走越远,到马车边时,身旁只有自己的近侍,姜抚枝憋了一肚子的火,有些憋不住了,她突然停下来喊了一声表哥,赵长生也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我不过安慰了表哥两句,表哥便吐了血。知道的便说表哥身体不好;不知道的怕要叨叨表哥气量如何小,我说话如何刻薄了。」姜抚枝打量着还需要人扶着的赵长生,「表哥既然身体不好,这种热闹以后还是少凑吧。」 「阿仆,你先下去。」赵长生冷眼瞅着姜抚枝身后的两个侍女,「你们也退远点。」 珠翠本不愿意走,被小草硬拖走了。马车边上只剩了靠在车辕的赵长生和一脸怒气站着的姜抚枝。 「阿枝妹妹不想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在我投壶的时候故意弹错吗?」赵长生似笑非笑的看着姜抚枝,她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整张脸通红的,更显得娇俏可爱。 「那姜家这么多姐妹,表哥为什么一定要挑琴技不好的我给您助兴呢?」 「自然是姜家的姑娘里我只看得上你。」赵长生说着抬起了头,「不止是姜家,整个扬州,整个天启,我的眼里都只有你一个人。」 姜抚枝瞪大眼睛,左右张望,见侍从们都躲得远远的,表情也没有异样,又压低了声音,「你,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我看你就是不知廉耻了吗?」赵长生突然想到了傅阳看着姜抚枝的眼神,无名火冒出来,「那傅阳盯着你看你怎么说。」 姜抚枝微微张开口,跺了跺脚,「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表哥真是不可理喻!」 她说完便走的快快的走进了自己的马车里。躲得远远的侍从们也纷纷跟在了自己的主子身旁。 「公子,表小姐也是无意的,您别和她计较,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阿仆见赵长生脸色不好,一边扶着他上马车,一边劝他。 「我气她什么。」赵长生突然笑出了声,他身体实在太差了,边笑边咳,「阿仆你看,漂亮的小猫亮爪子了都还是这么勾人。」 阿仆「……」 「这不是你说的吗?让她慢慢靠近我。」赵长生傻乐着,「你看她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柔弱乖顺,哪怕心里不高兴也忍着。但是她现在却敢在我面前亮爪子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她心里,我要更亲近一点。」 阿仆想了想,这估计是表小姐被赵长生气狠了,毕竟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可是他什么都没说,赵长生现在虚弱的很,万一把他刺激的晕过去就完了。 「我母亲还在的时候,我年纪很小,常常赖在她身边。」赵长生没有听见阿仆说话也不介意,「她在命妇面前永远是一张笑脸,却在背地里对我父……亲耍小性子,阿枝现在不也差不多吗?这就对了。」 第12章 马车载着病人慢悠悠的回了姜府,姜抚枝一回家就把自己闷在屋里,直到晚上,祖父院里突然来人把她叫了过去。她的心里很不安,祖父向来是不管家的人,每天就种花逗鸟,突然有事找她,又没说是什么事,让她心慌不已。 她提着心带着珠翠一起去了祖父的书房。 姜老太爷坐在卓案前,面前摊了一堆书,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阿枝来了。」姜老太爷听到动静抬眼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 姜抚枝惴惴不安的坐着,看着祖父忙自己的事,祖父不问,她也不主动说话。 「阿枝的性子真是太静了。」 半个时辰后,姜老太爷放下了手里的笔,他笑着摇头看着姜抚枝,「你哥哥他们每次来我这能把屋子给捅了,亏得阿枝还能坐得住。」 「祖父过奖了。」 「阿枝这样受了很多委屈吧。」姜老太爷的头发和胡须都有些白,笑起来脸上都是褶子了,「我们姜家也不是什么高门贵族,你更是自幼长在扬州,怎么学了一副这般隐忍的性子?」 「嗯?」 姜抚枝突然搞不懂祖父想和她说些什么,难道祖父不是来教训她的? 「前些天被气病了,今天又被长生那个臭小子给牵连着回了家。」姜老太爷顿了顿,「你就不气不委屈吗?」 姜抚枝垂眸想了想,「是阿枝自己不争气。」 「我也没怪你,你不用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姜老太爷站起身,从背后的柜子里挑了一副卷起来的画给她,「姜家的女孩从来不需要为了家族委屈自己牺牲自己,阿枝要是受了欺负,便欺负回去,自己打不过,便拉上你那些哥哥们给你撑腰,他们要是不顶事,你便告诉我。」 他把画放在姜抚枝的手上,摸了摸她的头,「姜家这么大,总能护得住阿枝的。」 姜抚枝突然觉得有些鼻酸,她自小听惯了母亲抱怨父亲不争气没本事,以为自己只有隐忍着委屈着才能让母亲少操点心,原来她可以不用这样吗? 「别看你祖母现在一副和和善善的样子,当年她可拿着菜刀追了我三条街呢。」姜老太爷看着姜抚枝笑了出来,自己也笑着点点头,「去看看你祖母吧,她可担心着你呢。」 「是。」 姜抚枝出了祖父的院子,展开画,画上画着的是前朝公主代父亲征的场景。 天色已晚,老夫人的院子外面有两个老嬷嬷提着灯笼守着,她们看到姜抚枝来了,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三小姐来了,老夫人不放心您,让奴在门口守着呢,快些进去吧。」 姜抚枝点头,把画交给身后的珠翠,从窗户上的倒影来看,祖母正坐在桌边看书。 她推开门进去,屋里的烛光有些暗,根本不够在夜里看书。姜抚枝皱着眉走进内屋,仔细听还能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她凑近了一看,原来是祖母正低头吃着糕点。 「阿枝来了,快坐快坐。」老夫人一抬头看到姜抚枝,愣了一下,她拿起帕子擦擦嘴,装作没事的样子,把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阿枝快来尝尝,出炉没多久的莲子糕。」 姜抚枝看着糕点摇摇头,「母亲不让我晚上吃糕点。」 「阿枝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听你母亲的话。」老夫人拉过姜抚枝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你祖父也不让我吃这些,我们偷着吃,不告诉他们。」 姜抚枝哭笑不得,取了一点放在嘴里,实在是太甜了。 「真快啊,阿枝都成大姑娘了,你小时候才这么点大,我还抱过你。」老夫人说着说着,拉着姜抚枝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阿枝可有心上人了?」 姜抚枝原本还在感叹祖母的习惯真可怕,突然听到后一句不知道要怎么答,她庆幸这是晚上,祖母屋里的烛光很暗,她应该看不见自己已经烧起来的脸颊。 「阿枝别怕羞啊,祖母不是外人,你告诉祖母,祖母也不会和别人说。」老夫人突然叹气,「这世上啊,能看对眼的好儿郎最是难得。我当年才十二岁便瞧中你祖父了,跟着他,这辈子该有的都有了。傅家的老夫人前些日子和我说傅二回来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姜抚枝原本只是微微红着的脸变得更红,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祖母,发现祖母的神色不像在开玩笑。 「傅二他比你大两岁,也是我们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是个知根知底的好孩子,扬州不知道多少人家想抢他当女婿。」老夫人捧起姜抚枝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阿枝真的不心动吗?」 姜抚枝张了张嘴,脑海中是傅阳脸颊黑中透红与她说话的样子,她刚想和祖母表态,不知怎么的闪过赵长生吐血冷着眉眼的脸,想要说出口的话突然顿住了。 老夫人见她一直不答话,叹了口气,「阿枝要是不乐意也不用勉强,好在咱们家适龄的姑娘多,傅老夫人也没说到底相中了我们家哪个姑娘。你今日出去玩定是累了吧,把糕点带着回去好好歇着。」 「是。」 姜抚枝抱着糕点出了祖母的屋子,内心里隐约有一点点失落,她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暗暗想,话本上都说有缘的人,历经怎样的波折都能成一家。 白天看着还很不错的天气,晚上却突然开始下雨。姜抚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样也睡不着。她爬起来坐在床边,听着外面雨打芭蕉叶的滴答声发呆,这直接导致了她第二天起来时精神不好。 她在王氏那里用早膳,止不住的打哈欠。王氏看着心疼,没有多留她,把她赶回去补一个囫囵觉。 只是她人刚躺下去,还没睡着呢,傅嘉清带着一车的东西来找她了。她又连忙让侍女替她洗漱,忍着困意招待傅嘉清。 「阿枝,我带了好多东西来找你呢。」傅嘉清赖在姜抚枝身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第13章 姜抚枝窝在躺椅上不想动,「你和我说说有什么,我就不去看了。」 「有可多东西了,我二哥带回来的布料、皮子,还有一些珠宝和药材。」傅嘉清掰着指头点,「布料和皮子你自己挑两块喜欢的,其他的给你母亲祖母伯母她们,千万别都给你那些姐姐妹妹了。我还带了两匣子的绢花,把这个给她们分了。」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蠢。」姜抚枝失笑,「我知道,好东西要自己留着。」 傅嘉清白了姜抚枝一眼,「前些年我二哥让我给你带的稀罕物,哪一件不是最后进了姜抚梅和姜抚桃的口袋里?前脚刚给你送来,没过几日就在她们那里看到了。」 「可是她们喜欢,跑来找我要,我总不能不给吧。」姜抚枝无奈道。 「她们喜欢,那你就不喜欢了吗?」傅嘉清提起这件事就生气,「你也喜欢的东西,凭什么让给她们!」 姜抚枝愣了一下,那些东西又有哪个女孩子能说不喜欢呢,只是她习惯退让罢了。 「你以 往总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旁人抢走的,那就是本来就不属于你的。」傅嘉清声音拔高,「我听得都要气疯了,不管是不是你的,你总得守着吧。怎么能别人一问你讨,你就什么都给别人了。 姜抚枝笑着拍了拍傅嘉清的背,「好了,别气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学着改的。」 「你知道要改便好。」傅嘉清突然一拍手,「对了,这次我二哥特意让我多装了些药材来给你家多病的表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姜抚枝摇头,「应该没事吧。」 他在马车旁还有力气和她吵,想来吐血也只是吓唬人而已。 「他自己从京都带了大夫,不用姜家操心。」 「那我再你件事。」傅嘉清趴在姜抚枝的耳朵边,自己犹豫了一下,「昨天在竹林里,我二哥和你说的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你可别和我装傻。」傅嘉清看了一看姜抚枝的屋子,眼神示意姜抚枝让屋里的侍女出去,「我的意思就是,就是让你给我当二嫂,你乐意吗?」 傅嘉清说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屋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古怪,她站起身,「这件事也挺大的,阿枝你先别回我,想清楚了再说。」 她快步离开院子,姜抚枝只能看到一个橘黄色的背影,她叹了口气,叫了侍女们一起去库房,把分给各房的东西分好。 「傅小姐真是有心了。」珠环身体养好了些便继续跟在姜抚枝身边当差,「这些东西在扬州见都见不到,更别说送来给您了。」 姜抚枝轻轻嗯了一声,含糊道:「他一直都很有心。」 看着各色花样的布匹,她按照傅嘉清说的,挑了自己喜欢的留下,把剩下的东西分到了别的院子里。东西分好了,但是别的问题又出来了,她不知道该让谁去把分给赵长生的药材送过去。 「小姐,奴去送吧。」小草主动站出来,「奴来小姐院子前到处跑,路熟人也熟。」 「那你快去快回吧。」姜抚枝把东西交给她,「不要和院子里的人多说,只说是傅家送来给表公子的。」 小草的眼神闪了闪,接了东西出去了。 姜抚枝一个人看着库房里剩下的东西出神,傅阳真的是一个很有心很好的人,嫁给他也许不是一件坏事。可是姜抚枝想到嫁人这件事,便觉得有些头疼。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算了,我才十三,这种事以后听母亲的便好。」 姜抚枝锁了库房的门,刚回到自己房里,便看到小草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小姐,表公子可能不行了。」小草用力抓着姜抚枝的手,「刚才我去表公子院里,那的人都哭丧着脸,还有侍女在偷偷哭。小姐,你要去看看吗?」 姜抚枝往后退了两步,「我去看看,不太好吧。」 「这……」小草看上去有些犹豫,「一个叫阿仆的和我说,表公子回府后就昏迷不醒,这可能是表公子的最后一面了,表公子应该是想见小姐的。」 「胡说。」姜抚枝涨红了脸,「我和他没有关系,他不可能想见我的!」 她跑进屋里,卸了钗环,侧身躺着,可是一闭眼,想着的全都是赵长生捂着胸口在她面前吐血的场,她又坐了起来。 「真是欠了他的。」 姜抚枝带着珠环又带了一些药材去了赵长生那里。院子里的情况比小草说的还要严重,她看到一盆一盆血水端出来,突然有些慌了。 「表小姐是来看公子的吧。」阿仆看到姜抚枝连忙迎她,他眼底一片青黑,模样也很疲惫,「公子就在屋里躺着。」 「他这是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阿仆瞥了眼姜抚枝,垂着头,「昨天是还好好的,晚上突然开始咳血,今天就起不来了。」 姜抚枝点头,推开门,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她稍稍凑前、再凑前了一点,看到了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赵长生。 闭上眼的他,面容没有那么凌厉、稍稍温和了些,只是胸膛却没有半点起伏。姜抚枝有些害怕,她抖着胳膊,把手指放在了赵长生的鼻子下,想试一下赵长生还有没有呼吸。 一愣神间,她的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住,整个人倒向赵长生的位置,听到他一直在念叨着「阿枝阿枝」。 姜抚枝一怔,没有看到赵长生不经意间勾起的嘴角。 房间里静悄悄的,姜抚枝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快。躺在床上的赵长生好像不再说话,就好像她刚才听到的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看样子,他真的要死了,他是被我气死的吗? 姜抚枝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她站起来,连退好几步打开门,看到阿仆双手背在身后,脸色有些古怪。 第14章 「表小姐就好了吗?」他说着还往屋里探头。 姜抚枝没有细想阿仆的异样,甚至忘了叫上自己的侍女一起走,慌慌张张的出了院子。 赵长生是京都贵人,他在姜家出了事,姜家难辞其咎,她得先告诉祖父这件事,让祖父做好准备。她的想着想着,手有些抖,昨天发生的事,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若是赵家一定要讨个说法,肯定是要查到她头上。 「自家姐妹都忍了这么多年,昨天和他计较什么。」姜抚枝有些焦躁,「若是赵家人同意,她最好的结果,便绞了头发做姑子,一辈子青灯古佛,为姜家和赵长生祈福;若是不同意,一定要让她偿命,她也只能认了。 她在路上,又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捋了一遍,一进院子便朝姜老太爷跪了下来。 阿枝这是怎么了?」姜老太爷本在逗鹦鹉说话,看到姜抚枝的模样,连忙把她扶起来,「阿枝有话起来好好说。」 姜抚枝摇头,朝着姜老太爷磕了三个头,「孙女阿枝不孝,气死了表哥赵长生,恐怕连累姜家,特来向祖父请罪。」 姜老太爷原本笑着的脸迅速变了,「阿枝,你说长生死了?进书房来说。」 他坐在书房上首,姜抚枝跪在下面,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赵家表哥还没咽气。」姜抚枝声音有些哽咽,「但是也怕没多少时日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慢些说给我听。」 「赵家表哥自来姜家,言语污秽举止轻浮,昨日宴上,阿枝气不过,便略略报复了一下,他便气吐了血。」姜抚枝眼里的泪珠打着转,还是落在了地上,「他的小厮说,他昨晚开始咳血,今天怕是要不行了。」 姜老太爷听着听着,从正经危坐变成了斜靠在榻上,他的眉头舒展,手指拨弄着自己的胡须,「那阿枝想怎么办?」 「母亲说表哥是京中贵人,我们家定是惹不起。若是赵家来索命,祖父直管把我交出去。」姜抚枝吸了吸鼻子,「阿枝一人做事一人担。」 姜老太爷下了塌,把姜抚枝扶起来,「很好很好,阿枝遇事了,还知道来找祖父,我可真怕你回去给自己灌一包毒药好以死谢罪。」 姜抚枝抬起脸看着祖父,眼泪滴答滴答的掉下来,「我我我还没和父母告别,能晚点再死吗?」 姜老太爷哈哈哈笑了起来,「祖父向阿枝保证,阿枝死不了的,别怕。」 「可是赵表哥那怎么办?」 姜老太爷冷哼一声,「这个臭小子命大的很,也是死不掉的。」他接着翻找了一册书放在了姜抚枝的手里,「多年没教书了,最近想念的很,阿枝回去好好看看书,祖父过几日准备在家里开个学堂,你们兄弟姐妹都来听听。」 姜抚枝看了看手里的书册:《姜子兵法》,她提着一颗心拖沓着步子回了自己院子。 姜抚枝离开了赵长生的院子后,原本躺在床上装虚弱的人,立刻坐了起来,他看着虚无处静静发着呆,回神后低声咳了两声后,门外守着的阿仆进了房间。 「她出去和你说了什么?」 「表小姐什么也没说,慌慌张张的朝姜老太爷的院子去了。」阿仆诧异的打量着赵长生,「公子得手了?」 赵长生的眉眼耷拉下来,「我还没醒呢,她便走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公子何必这么着急。」阿仆伺候赵长生起来,「表小姐是个性子刚烈的,您今日若是真的得手了,她怕是回去便要寻死。」 「昨日误打误撞把毒血吐了出来,毒已经解了,你哥哥想必很快就知道了。」赵长生挑眉,「他本就无意帝师回朝,过不了多久就得催我们回去了。」 「这次得手了,我便能带着阿枝回去。哪怕是这次没得手,我这一出苦肉计也够阿枝念上我一段时间了。」 赵长生说完,院子外突然响起掌声。 他们朝着门外看去,姜老太爷站在门口,板着一张脸,双手负在背后,「你费劲心思来扬州明着说要把我请回朝,背地里便是这么算计我孙女的吗?」 「当年我离开京都,便发誓不会再回去了。你如今毒也解了,便速速离开我家吧。」 「帝师见谅。」赵长生朝着姜老太爷行礼,「长生愿以皇后之位求娶阿枝。」 姜老太爷看着他冷笑,「我家阿枝是你想娶便能娶的吗?你们家这种小人,合该孤独终老。」 「帝师何苦把账全算在我头上。」赵长生盯着姜老太爷的眼睛,「十余年前,我也不过才出生数月,您何苦对我存了如此多的偏见。」 「你扪心自问,来扬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是为了请帝师回朝授课。」 「你为何拜我为师?」 赵长生叹了口气,放软语气带着丝妥协,「您是父亲留给我的帝师,才学过人,他让我跟着您学着如何成为一代帝王。」 「哦?」姜帝师转身打量着他,「既然如此,你也不用请我京都了。过几日我会在姜家办个学堂,你若是想学,正好来听听。」 赵长生先是姜老太爷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姜老太爷却等不及了,「你若是不想听,便趁早回你的京都。」 「长生自然愿意。」赵长生连忙应道,「阿枝可有对您说些什么?」 「她说你快死了,让我把你快些撵走。」姜老太爷打量着赵长生,大概是解了毒的缘故,他的脸色红润,双眼有神,康健的很,「我看你现在倒是好好的啊。」 赵长生一下子慌了神,「帝师请别告诉阿枝,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自作聪明。」 「还有呢?」姜老太爷对他的说辞不满意,「你以后不准再缠着阿枝了,若让我发现,便将你打出姜家。」 第15章 赵长生愣了一下,而后低头,「是,长生以后不再缠着阿枝了。」 姜老太爷点头出了院子,交代侍从给姜抚枝带话,「赵长生命大,已经缓过来了,让她别担心。」 姜老太爷的侍从来传信的时候,姜抚枝正在清点自己的小金库,看看有什么给母亲嫂嫂她们留着做念想的,一听到来人传话说赵长生好了,提着裙子便跑了出去。 「你可知表哥是怎么醒的?」 那侍从朝着姜抚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三小姐放心,老太爷把留给自己的保命仙丹喂给了表公子,见人醒了,让我立刻来报呢。」 姜抚枝的脸又拉了下来,「那……祖父可说了仙丹有几颗?」 「奴不知。」奴仆敛了神色,「只是老太爷从表公子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接连叹气。」 「我知道了,多谢你来报信。」姜抚枝示意珠翠给了赏钱,自己带着珠环去开了小库房挑料子。 「夏天了,祖父喜欢上山,他鞋子磨的厉害,今年要多给祖父做两双鞋。」姜抚枝把挑好的料子放在珠翠手上,「祖母过了八月吹风就会头痛,再给她做一条抹额,还有母亲……」 姜抚枝似乎兴致来了,一边挑着料子,一边和珠环说要给谁做些什么。 「小姐念叨了这么久,怎么我都没听到傅小姐。」珠环打趣道,「可多亏了她送了这么多好料子来,往年她可是最眼热小姐的帕子的。」 「是了,还有他们。」姜抚枝抿着唇笑了笑,「珠环你说的对,他送了这么多东西,我总该有点表示。」 她带着珠环回房便开始做鞋子,偶尔停下来,便绣花,小草趁着姜抚枝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她绣着的东西像是一丛青竹,时日多了,便能看出来她在绣香囊。 做绣活实在费神,姜抚枝又想着快些做出来,连着几日除了请安,便是闷在自己房里。直到傅嘉清又上门时,她才知道姜老太爷要开学堂的消息早就在扬州传遍了。 「我听说好多人想来,都被姜老太爷给拒了,说是只教自家子侄,现在扬州又多了不少和你们家攀亲戚的。」傅嘉清挽着姜抚枝的手,「阿枝可知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呢。」姜抚枝捏了捏傅嘉清近来又圆了一些的脸,「祖父前些日子和我说想教书了,要在家里开个学堂,让我们都去听听。」 傅嘉清拿下了姜抚枝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她的手肉乎乎的,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心里有事,手心有些湿,她看着姜抚枝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阿枝能不能问问姜老太爷,我能一起来听听吗?」 「哦?你平日里不是最讨厌读书的嘛,怎么现在突然想来我家学堂了。」 傅嘉清被她问的更不好意思了,松开手把头埋在姜抚枝的肩窝里,「你别问了呀,到时候我和你待在一起,肯定不在学堂上闹事。」 「你上一次这么害羞是两年前吧。」姜抚枝忍下笑意,「你拉着我让我教你写情诗,又不肯告诉我写给谁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她直接点出来,让傅嘉清更不好意思了,傅嘉清抬起头眼睛乱瞟,刚好看到了姜抚枝藏在枕头下没有放好的香囊。 「快让我看看阿枝这是绣了什么。」傅嘉清把东西拿出来,香囊的正面绣着青竹,从针脚和花样上看得出下了番功夫。 「这该是给我二哥做的吧。」傅嘉清左右翻着,心里很是宽慰,「阿枝记得帮我问问学堂的事,我帮你把东西带给我二哥。」 她说完便把香囊揣进怀里大笑着跑出了院子,姜抚枝眼睁睁看着她跑远,叫都叫不回来,羞得把头埋进了枕头里,「算了,本就是给他的,拿走就拿走吧。」 在姜老太爷要开课的两天前,姜抚枝才把两双鞋做了出来,她把东西包好亲自送了过去。 「阿枝怎么来了?」姜老太爷像往常一样在给花浇水,看到姜抚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赵表哥的事多亏了祖父的仙丹。」姜抚枝把两双鞋呈了上去,「祖父夏天喜欢爬山,阿枝这次做的鞋底子厚,穿着舒服些。」 姜老太爷拿到鞋子,上脚试了试,走了两步,很满意,「阿枝有心了。」 姜抚枝想着傅嘉清交代她问的事,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帕子被她捏成了一长条,她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阿枝还有什么事吗?」姜老太爷放下了水壶,见姜抚枝一副有话要说不知怎么说的样子。 「傅家的嘉清想和我一起来听祖父授课,但是她听说祖父不收外人,想让我来问问祖父她能来吗?」 姜老太爷拍着手笑起来,「没想到那个老傅家还有个愿意读书的后辈,他们家也不算是外人,我会亲自和老傅说的。」 见姜老太爷爽快同意了,姜抚枝也高兴起来,她谢过祖父后回了自己院子,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到了姜老太爷开课的日子,姜抚枝一大早就起来了,她把自己的描红本、原先先生布置的大字,还有老太爷前些日子给她的书都带上,早早地去了家里新辟出来的书院。 说是书院,一共就收拾出两间屋子,屋子间隔了一堵墙,男女各占一间。 姜抚枝来的时候,刚好和赵长生迎面对上,他的脸色依旧是惨白的,脚步比之前更加虚浮,姜抚枝看到他略微有些心虚,她本想快些进了屋子,免去打招呼的尴尬,却逃不掉赵长生隔着老远,便朝她打招呼。 「小姐,那是表公子呢。」珠环在她身后提醒。 「我知道。」姜抚枝硬着头皮停了下来。 「阿枝妹妹今天来的可真早,用了早膳吗?我这有厨子刚做好的糕点,你要不要尝尝?」 「多谢赵表哥好意,我用过了。」姜抚枝不敢看他的眼睛,「表哥若是没事,我先进去了。」 第16章 「等等。」赵长生拦住了她,「阿枝妹妹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你亲手绣的那种。」 姜抚枝愣了一下,「表哥开什么玩笑。」 「阿枝妹妹在好好想想。」赵长生盯着姜抚枝的眼睛,「可千万别记错了。」 「这怎么可能记错,表哥以后可千万别说这种话。」 姜抚枝说完后转身进了屋,赵长生看着她的背影皱眉。他昨天收到报上来的消息说她已经绣好了青竹香囊,可是为什么她没拿给他呢。 这件事直到傅阳进来时,赵长生才想明白。 傅阳一路过来,脸上带着笑,可以看得出他很克制,只是他的手还是不自主地摆弄着佩在腰间的香囊,那副讨打的模样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呦,阿阳今日怎么这么高兴,这是收了哪个姑娘的香囊?」除了赵长生,姜家三房的姜之瑜也注意到了,他把傅阳招呼到自己身边,一定要看看这是什么样的。 「阿瑜别乱说。」傅阳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丝羞涩。 「哈哈哈,阿阳害羞了,真是难得。」 他们说的话一句一句的传到了赵长生的耳朵里,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眼睛不时的在傅阳身上打转,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 他实在是看不出这个傅阳有哪里好,哪里值得姜抚枝另眼相待。 赵长生烦心的很,只隔了一堵墙的姜抚枝却很兴奋,傅嘉清坐在她的前桌,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阿枝,我把东西拿给我二哥了。他现在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一路上都舍不得让我碰一下。」 姜抚枝听到这个脸腾的红了,她微微缩回了身子,「你不要说了。」 「你们了说什么?」姜抚桃听到动静连忙凑过来,「我也要听。」 姜抚枝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傅嘉清翻了个白眼,极大声喊道:「阿枝,过几天我舅舅的马场要开了,我们一起去看打马球吧。」 「行啊,只是我不太会也看不懂。」姜抚枝明白过来,顺着傅嘉清的话说,「四妹妹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你不会不要紧,咱们可以看别人打啊!」 傅嘉清的嗓门实在是大,从马球开始,她说的话被另一间屋子的人全听到了,他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傅阳,「阿阳,这是真的吗?」 「是啊。」傅阳环视左右笑道,「若是你们想去的话,过几日我们便一起去吧。」 「这自然要去!」 「是啊,听说京都人人都会打马球,偏偏扬州不兴这些东西。」 「咱们也不会,总不能像个大家闺秀一样坐在那看吧。」 …… 「对了,赵表哥是京都来的,你可会打?」 「自然是会的。」赵长生咳了两声,声音里透着窃喜,「若是各位想学,长生愿意教你们。」 「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去了。」姜老太爷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又听到了多少,他看着赵长生笑了笑,「长生前几天答应我会好好在家里修养的,可没忘吧?」 「没忘。」赵长生的脸色一变又恢复了正常 「我会多给你找几本书的。」姜老太爷点点头开始授课。 姜老太爷讲的东西从赵长生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印象都没留下来。他盯着傅阳的背影,满脑子都是要如何从傅阳那抢回那只香囊,又要怎样阻止姜抚枝去马场。 姜抚枝她们在屋里等着,听到了姜老太爷说话的声音,却没见他人进来,一想便知他是先去给隔壁的兄长们授课了。 姜抚枝拿出自己的描红本,认认真真的写着,冷不丁右胳膊被捅了一下,她的胳膊一歪,在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一偏头,便看到傅嘉清那张凑过来的圆脸。 「阿枝,你和我说说话吧。」 「嘘。」姜抚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祖父在隔壁讲课呢,小声点。」 傅嘉清点头,往姜抚枝身边慢慢移直到头能靠在她的肩上,「阿枝,我舅舅的马场后日开,你要提前准备一身胡服。」 「我又不会打,准备这个做什么。」姜抚枝闻言失笑。 「穿着好看啊。」傅嘉清有些恨铁不成钢,用手在姜抚枝面前比划,「我见人穿过,那袖子可窄了,穿起来不知道多美。要是阿枝穿上了,整个马球场的儿郎们怕是都移不开眼呢。」 「别说了。」姜抚枝见她的手在空气中描绘出女子的身形,有些脸红,她把耳朵堵上,「我要练字了。」 「再说最后一句。」傅嘉清扒下姜抚枝的手,「我二哥最喜欢蓝色了。」 傅嘉清说完又移回了自己的位置,姜抚枝揉了揉脸,低头看自己的描红本上已经被涂的乱糟糟了,她无心练字,只好趴在桌子上,想象自己穿着胡服是怎样的,连耳朵都红了。 姜老太爷过了晌午才来,见她们乖乖的做自己的事,满意的点头。 「你们是女儿家,不用学四书五经考科举,所以啊也不用天天来我这听课,我今日讲了课,给你们一道题,你们后日再交给我,便和那几个哥哥一起去打马球。」姜老太爷说完便拿出一册《姜子兵法》。 「你们不要以为这是兵法,自己又不想当大将军,便糊弄过去。」姜老太爷随意翻了翻书,「以后你们碰到棘手的事,能用兵法解决的,便不要硬碰。」 他坐在上首,先把原文念了一遍,又解释了那句话的通俗意思,开始用自己的人生经历来阐述这句话。他讲的认真,姜抚枝也听的认真,不时的做一些笔记,时间过的很快,姜老太爷停下来的时候,姜抚枝发现已经黄昏了。 「今日你们回去,便先写五个大字吧。」姜老太爷看着到了时间,并没有为难她们,「等下次把这一篇讲完了,你们再写别的。」 第17章 他说完就离开了书院,姜抚枝她们招呼各自的侍女来收拾东西。 「珠翠去哪了?」姜抚枝看着眼前的小草,有些晃神。 「珠翠姐姐临时有些事,便让我来守着小姐。」小草动作麻利的很,几个侍女里她是最先收拾好的,姜抚枝甚至没有看清她把东西归在了哪里。 「小姐,收拾好了。」 姜抚枝点头,和姐妹们告了别,带着小草离开了。她们还没出院子的时候,傅阳从后面赶来,姜抚枝一眼就看到那只她绣的香囊,莫名觉得有些害羞。 「三妹妹的手真巧,东西我很喜欢。」傅阳挠了挠头,「后日你会一起来吗?」 其实他听到她和傅嘉清说会去,可是就是想再问问她,亲耳听她说。 「会去的。」姜抚枝低下头。 「嗯好,好。」傅阳似乎有些词穷,「到时候我来姜家接你们。」 姜抚枝听他说完,转身出了院子,傅阳低头傻笑了片刻,和傅嘉清一起走了,他们走了以后,赵长生不知从哪里出来,衣服上有些脏,眼里俱是阴霾。 姜抚枝蓝色的胡服赶制出来的当天,她的五个大字也写完了,她穿上试了一下,连侍女眼中都闪过惊艳。 「这……是不是不太好啊。」姜抚枝自己低头看,总觉得别扭,「太紧了一点,不合规制。」 「小姐,胡服都是这样的。」珠环怕她不愿意穿,连忙哄着她,「小姐穿上真是太美了。」 「就你嘴甜,」姜抚枝换下衣服,突然想到她很久没看到自己的描红本了,「我的描红本去哪了?这几天我都没看到呢。」 「奴也不 知。」珠环想了想,「可能收拾东西的时候,忘了放哪了,奴现在去找找。」 「算了,反正也脏了,就当仍了吧。」姜抚枝拦住她,「你把我写的大字放好,明天要交给祖父呢。」 「是。」 姜抚枝安心的靠在塌上琢磨话本,把事交给了珠环。 深夜,院子里的人都歇下了,姜抚枝的院中的狗洞里钻出一个娇小的人,她弓着身子,怀里像是拿着东西,急匆匆的朝着外院跑去,最后进了赵长生的院子。 「公子,奴只拿到了表小姐的描红本,并没有看到她的香囊放在了哪。」 赵长生接过描红本翻了翻,很满意的把它放在了自己的书旁,「香囊就不用你管了,你回去往她的大字上泼上墨汁,不要让人发现就好。」 「是。」 赵长生朝她挥手,见她走了,翻开描红本,低头深吸一口气。明明扑鼻而来的全是墨香,他却好像在其中闻到了姜抚枝身上的味道。 几天没见,他有些想她了。 因着要穿胡服去马场,姜抚枝不敢多吃早饭,随意用了一点东西,就让珠环收拾东西去了书院,一路上,总有侍女多看她两眼,让她觉得有些别扭。 书院里,想去的人都早早到了,深怕自己来的晚,便被落下,傅嘉清看到姜抚枝连忙扑过去,「阿枝阿枝,我果然没看错,你穿着真好看!」 姜抚枝躲开她,「你声音小点。」 傅嘉清不说话,围着姜抚枝转,「阿枝穿的是蓝色,好看。」 姜老太爷过了好一会才来,他来了以后,院子里静了下来,「看看,都等不及了。你们把纸交上来就走吧。」 他让身边的侍从去收,似乎没有当场查看的意思。 「外祖父怎么不查一下,万一有人浑水摸鱼呢。」赵长生站在一边提醒,脸上带笑。 「也好,我便看看你们答的怎么样。」姜老太爷把收上来的纸展开合上,看到上面写了东西便放在一边,赵长生也不出声,直到他翻到了姜抚枝交上来的作业。 她的纸上全是一团一团的墨迹,根本看不出写了什么,姜老太爷拧着眉,「阿枝是个好孩子,这估计是意外,今日便算了,下次要长记性。」 「外祖父这般处理,怕是不能服众吧。」赵长生凉凉开口,「昔日外祖父任帝师,先帝贪玩以墨迹糊弄,外祖父可是打了板子勒令他重写的。」 姜老太爷拍了一下桌子,瞪着赵长生,「你说要怎么办。」 「自然是要罚。」赵长生板着脸,「阿枝妹妹是女孩,便不打板子了,那就罚她重写五遍吧。」 他说完,院子里静了下来。 「不如三妹妹先和我们去马场,回来再补上也一样。」傅阳朝着赵长生笑了笑,「这样也算罚了。」 赵长生瞥了他一眼,「先帝可是被外祖父关在书房里重写的。」 姜抚枝被逼的眼圈都红了,赵长生一口一个先帝,若是她罚的轻,便是让祖父为难。她的手揪着衣摆朝姜老太爷跪了下来,「是阿枝偷懒,祖父便罚阿枝在屋里重写五遍吧。」 「你若甘愿受罚就去吧。」姜老太爷看着赵长生冷笑,「你们都走吧,晚上若是晚的太晚,明天回来也行。」 他说完就走了,院子里的人也逐渐散去,姜抚枝拿着东西到自己的位置上边哭边写大字,这一写便是从天亮写到天黑,她觉得有些乏了,便偏着头小憩了会。 月光照进屋里,门被轻轻打开了,赵长生走到姜抚枝的身边蹲下。 「阿枝今天很漂亮,所以更不能和他们一起出去了。」他用手轻轻擦掉了姜抚枝腮边的泪水,「阿枝哭什么呢,因为不能去马场吗?等你和我回京都了,便是住在马场也行的。」 他的手顺着姜抚枝的脸滑下来,沿着唇线描摹着她嘴唇的形状,月光下,少女的嘴唇红润极了,微微翘起,他的心猛地动了一下,真想偷偷亲一口。 扬州的月色向来很美,只是今晚的赵长生无心赏月。月色透进屋里,洒在姜抚枝的身上,像是给她披了一层薄薄的纱,如此便让他看得有些愣。 第18章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姜抚枝的侍女被他支了出去,赵长生心里想要亲亲她的想法挥之不去,他实在没忍住,向前倾身。 他把手放在姜抚枝的眼睛上方,啄了一下她的嘴角,重新蹲了下去,又觉得有些不够,蹭了蹭她的唇,轻轻咬了一口,很软很甜。 赵长生的动作很快,他害怕姜抚枝被他吵醒,对他露出厌恶和躲避的眼神。还好姜抚枝依旧睡着,他用手轻抚着姜抚枝的头发,一瞥头看到姜抚枝露出的手腕有些肿。 「手腕怎么肿了?」赵长生有些心疼的凑过去看,发现除了手腕,她的手指上还留着针眼,他细想一下便明白了,姜抚枝这段时间赶绣活,手腕怕是本就不舒服,今天又被罚抄,可能把手给扭了。 他拿出两个罐子,一个放在了姜抚枝的鼻子下,晃了晃收了起来;另一个倒了一点在手心上。 「姜家这么多人,哪里用得着你做这些。」赵长生把药膏在手心揉开,想到了傅阳的那个香囊恨恨道,「你以后只能给我做香囊。」 药揉开了,赵长生一点点的涂在姜抚枝的手腕上,等手心的药膏涂完的时,他有些留恋的收回手,翻了翻姜抚枝放在一边的大字,她还差两遍没写完。 「早知道就不罚你了。」赵长生叹了口气,脱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姜抚枝身上,拿过一旁的纸笔还有姜抚枝抄好的大字,学着姜抚枝的笔迹,把剩下的给抄完了。 屋里一片静谧,赵长生能听到姜抚枝的呼吸声,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写大字这种事了,他以前最烦这个了,现在也不觉得讨厌,好像只要姜抚枝能陪在他身边,他做什么都觉得可以。 直到丑时的时候,赵长生才把剩下的两遍补齐,他把自己抄的和姜抚枝抄的打乱混在一起,让守在门口的小草进来。 「她的手腕受伤了,你记得每天给她上药。」赵长生把那一罐药给小草,「你便说是从江湖郎中手上换的,不要让她怀疑你。」 「是。」 赵长生点头,穿上衣服,拿了一个小罐子往姜抚枝鼻子下晃了一下,很快离开了。 他走了没多久,姜抚枝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觉得眯了一会,手腕没有那么疼了。 「小姐醒了?我们回去吧。」小草见她醒了,便准备装东西。 「什么时辰了?」 「丑时一刻了。」 「可是我的大字还没抄完呢。」姜抚枝苦着脸,「都怪那个赵长生,若是让我逮着他的把柄,我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姜抚枝一边说一边拿过抄好的字,一数居然已经抄够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梦里抄的吗?」她惊讶的让小草又帮她数了一遍,「我明明记得还差两遍的啊。」 「小姐可能抄的太多,记岔了。」小草捂着嘴笑,「既然抄完了,我们便回院子吧。」 姜抚枝揉了揉眉心,「那可能真是我记糊涂了。」 她看着小草收拾东西,不自主的摸了一下嘴角,不过小憩的功夫,她居然又梦到了赵长生,还梦见自己被他亲了一口,明明她最近也没有看话本,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姜抚枝回到院子里狠狠补了一觉,直到下午才醒,她醒来后,有侍女和她说,傅嘉清已经等了她半个多时辰了。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姜抚枝急匆匆地梳洗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去见了傅嘉清,她的脸色不太好,板着脸,一看就是生了气。 「嘉清,这是怎么了。」姜抚枝摸了摸她的头,「怎么这么生气啊。」 傅嘉清看到她就把头埋在她怀里,眼泪唰唰唰地下来了,「我二哥太让人生气了,你要是昨天去马场就好了。」 听到傅阳,姜抚枝拍着傅嘉清后背的手顿了一下,「他出什么事了?」 「昨天我们去马场,路上有一个姑娘跪在我们的马车前让我们收留,我一看就觉得不对,让我二哥给点银子便算了,那姑娘不愿意,一定要跟着我们,我二哥就把她带在身边了,你说气不气人!」 姜抚枝失笑,「那是他心好,有什么可气的。」 「那姑娘长的可好看了,一双眼睛勾人的紧。」傅嘉清跺了跺脚,「还有你五哥,看她都看愣了!」 姜抚枝的五哥姜之沐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附和傅嘉清。 「昨日我和你五哥说我心悦他,他还跑得远远的不理我,结果转眼就盯着别的姑娘看。」傅嘉清一说到这哭的可大声了,「他怎么这样啊,我娘说的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是是是,我们嘉清最好了,其他人都坏。」姜抚枝安慰着傅嘉清,脑海里突然蹦出了揣着手让祖父罚她的赵长生的身影,昨天的事,他肯定动了手脚,「尤其是我那个表哥。」 「阿枝说的对。」傅嘉清把头抬起来,抓着姜抚枝的手,「要是阿枝想报仇的话,我一定帮你!」 「好。」姜抚枝握紧她的手,「我们总不能一直被人欺负去。」 赵长生的身影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姜抚枝想她怎么也得让赵长生吃点苦头。 「阿枝想怎么报仇,要不然我让我二哥拿麻袋套着人,把他揍一顿?」傅嘉清挥了两下拳头,扑哧笑出了鼻涕泡,「到时候你在旁边看着,让他大喊三声女侠饶命,我们再放了他。」 她说完见姜抚枝不说话,摇了摇她的胳膊,「怎么样,阿枝,这法子妙不妙?」 姜抚枝摇头,「这可使不得,他身体不好,万一被打死了怎么办!」 「那阿枝有什么主意?」 姜抚枝低头,「我也不知道呢。」 「那报仇的事等阿枝知道了再说。」傅嘉清拍了拍姜抚枝的肩,「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阿枝要记得告诉我。」 第19章 「我会的。」 姜抚枝又与傅嘉清说了会话,便将她送了出去,接着让珠环和珠翠把院子里的侍女们一个一个叫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大字放的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被泼上了墨,这八成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做的。 「珠环来问她们前天晚上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珠翠拿纸笔记下来。」 「是。」 姜抚枝坐在一旁,看着一个一个的侍女进来,一个一个的侍女出去,到最后,所有人都问完了,却没有一个人进了她的书房。 「小姐。」珠环抿着唇,大着胆子问她,「也许这不是我们院子里的人做的呢?」 姜抚枝看着她摇头,院里能进她书房伺候的侍女向来只有珠环和珠翠,后来母亲为她换了一批院子里的人,小草也是能进她书房的。 「你让小草再来一趟,这次我来问。」 小草一进来,姜抚枝便让她跪在地上,也不说话,就定定的看着她,小草来的这段日子做事麻利,与人为善,是院子里人缘最好的侍女,姜抚枝看着她总觉得有些奇怪,一直不愿给她改名,也不想信任她。 「有洒扫的侍女说看到你前天夜里偷偷摸摸去了我的书房,你怎么看?」 姜抚枝的话一说完,小草抬起头有些惊异的看着她,「奴夜里确实在睡觉,也许那个侍女看错了。」 她的声音依旧很稳,表情也看不出异样,就好像事情真的是她说的一样,「若是小姐不信,可以让她来和我对峙,奴没有做过的事,是不会认的。」 姜抚枝点头,手却握成了拳,她看着跪着的侍女,突然笑了一下,「小草来了这么久,我好像都忘了要给你改名字,我已经有了珠环珠翠,你便叫珠玳吧。」 「珠玳多谢小姐赐名。」她朝着姜抚枝磕了三个头,一点也看不出惊喜。 姜抚枝突然觉得有些累,她暗自叹了口气,让她们都出去了,现在要怎么办呢,即使她觉得珠玳有问题,她也拿她没办法,只能先改个名字稳住她。 第二日,又到了姜老太爷授课的日子,姜抚枝带上了珠玳,在书院的门口又看到了赵长生,他看上去气色比之前好很多了,只是怀里似乎塞得鼓鼓囊囊的。他来得很早,却站在门口不进去。 「这么巧,又碰见表哥了。」 「哪里巧了,我在这等了阿枝妹妹半个时辰了,」赵长生看到姜抚枝便笑了起来,在姜抚枝眼里,那笑意里盛满了得意,「阿枝妹妹近来可好?」 「好得很。」姜抚枝瞪了他一眼,没与她多说,转身便要进屋。 「三妹妹。」傅阳从远处跑来,喘着粗气站在赵长生的身边,和姜抚枝打招呼。 姜抚枝的眼睛却放在了傅阳腰间的香囊上,不过几天,她的那只青竹香囊就不知去了哪里,现在换上的是一个红色的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看绣工,似乎还很笨拙。 「傅兄的香囊倒是别致的很啊。」关注到香囊的不止姜抚枝一个,赵长生今日似乎心情好极了,对着傅阳也笑了起来,「这绣的是鸭子吗?」 傅阳这才愣愣的低头,把香囊扯了下来,「这个,是家里有侍女新做的,硬是让我配上,我,我没推掉。」 他一番话说的结结巴巴的,姜抚枝没有一点心力去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对眼前的两个少年说了声告退,便进了屋。 傅嘉清的娘说的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姜抚枝趴在位置上等着姜老太爷来授课,他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后日我要去上山一趟,你们有人要和我一起去吗?」 上山? 姜抚枝突然想到了要如何替自己报仇,她站起来,「祖父,阿枝愿意陪您一起去!」 「好好好,姜老太爷黏了把胡须,还有谁要一起吗?」 姜抚枝悄悄捅了一下傅嘉清,傅嘉清硬着头皮道:「我能一起去吗?听我哥哥说他也想去呢。」 她说完,姜抚荷和姜抚萝也说要一起,屋里只有大房家的两个女孩没有吭声,姜抚梅左右看了一下,表示她和妹妹也会一起跟着。 「这样也好,你们成日里闷在家里也不是回事,后日你们便跟着我一起去吧。」 姜老太爷说完了这件事后,便接着上次说的东西继续讲,姜抚枝的心里却平静不下来,听说山上晚上多猛兽,像赵长生这样从小养在京都的人,定是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她把他匡进山里让他独自待几个时辰,吓一吓他,便也算给自己报仇了。 姜抚枝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赵长生听到猛兽吼叫吓得发抖缩成一团的样子,抿着唇笑了起来,现在最后一件事便是哄着赵长生也一起上山了。 心里有了期待和想做的事,时间就会觉得特别难熬,姜抚枝好不容易等到姜老太爷讲完,留着珠玳收拾东西。 「珠玳,后日我要和祖父上山,你说我要备些什么?」 「小姐备一双厚点的鞋?」 「你说得对。」姜抚枝低头轻声嘀咕,「听说傅阳哥哥也会一起去呢,你说我要穿些什么?」 珠玳的手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小姐穿什么都好。」 姜抚枝看到她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若珠玳真是赵长生的人,以赵长生的性子怕是一定会追到山上去。 她偷笑了一下,「珠玳你说得对,可都靠你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是姜抚枝在《姜子兵法》上看到的,为了爬山的计划能顺利,姜抚枝特地找来了扬州的风物志,把山上的情况摸清楚了。 山上有猛兽,但它们大多出现在深山里,姜老太爷带着她们定是要走官府新修的山道,等上山的时候,她引着赵长生去山林里,自己再原路走回来,等到祖父点人发现赵长生不见了,再去找他,估计也要个把时辰了。 第20章 姜抚枝晚上躺在床上时,又把自己的计划仔仔细细过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便安心睡去。在要出发的早晨,姜抚枝多吃了几块糕点,又收拾出几根布条悄悄放好,带上了珠玳一起走。 对于爬山这件事,姜抚枝觉得她的姐妹们兴致不是很高,她们穿着繁复华丽的衣裙,头上戴着簪子,像是去赴宴一般。 姜抚枝的目光从她的姐妹身上移开,环视左右,发现哥哥们来的七七八八了,赵长生却好像没来。她回过头古怪的看了珠玳一眼,发现她正看着东北角,姜抚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避开人群的赵长生。 她就知道,他肯定得跟来。 姜抚枝带着不知怎样的心情轻哼了一声,往珠玳的手心塞了一张纸条,那上面是她用左手写的,让赵长生去山上林子里,她有话和他说。 看着珠玳向她点点头,然后走远,姜抚枝找了个地方歇着等傅家兄妹。 在姜老太爷到了之后,傅嘉清和傅阳才来,看得出来这对兄妹闹了矛盾,傅嘉清走在傅阳身后,离了老远,她一看到姜抚枝就小跑到了她身边。 「嘉清,如果上山的时候我去了山林,你帮我挡着点,千万别吭声。」姜抚枝拉着傅嘉清,「我一会就回来的。」 傅嘉清看了看她,点点头,「阿枝放心。」 她们去的路上,是坐马车去的,姜抚枝的手一会摸一摸袖袋里的布条在不在,一会摸一摸头上的发簪牢不牢,手上闲不下来。 和她一辆马车的傅嘉清都看不过眼了,塞给了她一本话本,「我说我今日心情不好,怎么阿枝也这么燥?看看话本歇一歇吧。」 「没怎么。」姜抚枝随意翻了两页话本,但是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思看书,即使离郊外还有段距离,她心里已经开始紧张了,「你又为什么心情不好?」 「还不是那个狐狸精。」傅嘉清说到她就咬牙切齿,「一副柔柔弱弱马上要晕倒的样子,成天想着就是如何勾引我二哥,她还把你给我二哥做的香囊给换成了她绣的。」 原来那个鸳鸯戏水的香囊是她做的,姜抚枝心里有一点不舒服,但是她现在的紧张冲淡了这种情绪,反过来劝傅嘉清:「这本就是侍女的本分,嘉清就别气了。」 傅嘉清依旧不高兴,在一旁生闷气,姜抚枝捏着话本,一遍一遍的在脑海中模拟自己要怎么做。 到了山下时,姜老太爷叫了年纪最长的孙子和他一起走在前面,其他人走在中间,侍从们围在周围和后面。姜抚枝暗暗观察着周围,山里的树都有些年头了,长得又高又密,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一开始队伍还整整齐齐的,但是少年郎们总是走的快,队伍越走越散,姜抚枝趁着没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往身旁的树林里钻,她回头的时候,看到赵长生也跟了过来。 有人跟在后面,姜抚枝的紧张极了,原本决定的挂布条的方法已经没用了,她拔了一根簪子,看到顺眼的树便划一下做一个记号,直到走到她觉得差不多的地方才停下来。 「阿枝妹妹是想和我说些什么?」 赵长生的脸色发白,头上冒着汗,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姜抚枝硬着头皮软着嗓子,「长生表哥走到我前面来吧,看着你的脸,我……我不太说得出口。」 姜抚枝的指甲都快被她自己掰断了,她朝着赵长生羞涩的笑了一下,迅速低下头,「长生表哥不愿意吗?」 赵长生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最终还是听了她的话,慢慢的往前走,直到走到姜抚枝前面几步。 「表哥再走远一点。」姜抚枝在心里窃喜,「现在太近了,我……我还是不敢说。」 赵长生轻笑一声,「你呀。」,顺着她的意思往前走。 「再走一点,再远一点。」 姜抚枝一边说,一边抓住机会,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约莫走了一百来步,突然停了下来。 她找不到自己划的记号了,她的力气太小,簪子能在树干上留下的印子也很浅,当时或许觉得自己看得清,只是现在她找不到了。 姜抚枝让自己冷静下来,往后退,把她有印象觉得长得相像的树干都仔细看看,但是山林太大了,树也太多了,姜抚枝找着找着,把自己给找晕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恰好退 进了一个有些凉的怀里,那人身上有着一股药味,这个味道姜抚枝在赵长生的院子里闻过。 她全身微微颤抖,想挣脱出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阿枝妹妹怎么跑的这么快,你想和我说的话还没说呢。」赵长生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他呼吸间带起的气喷在她的耳边,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耳垂也烫烫的。 「表哥,你先放开我,我们慢慢说。」 「我放了你,你就该跑了吧。」赵长生冷笑道。 「我不会跑的,我好好说。」姜抚枝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阿枝妹妹不如先说说刚才是在找什么?」赵长生摸了一下树干,放松了姜抚枝,让她面对着他,「莫不是你来的路上就做了标记吧。」 看着姜抚枝脸上的表情不对,赵长生也猜出了答案,「你是故意要把我丢在这的,为什么?」 赵长生皱眉看着姜抚枝,少女脸色苍白,像是在克制什么,他盯着姜抚枝的眼睛,拔高了声音,「说说呀,为什么。」 姜抚枝像是被他刺激到了,甩开他的手,朝他吼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有歪心思,你从《凤求凰》里抄一句诗给我,把我堵在后山动手动脚,你还往我院子里塞奸细,你弄脏我的大字,害我去不了马场,你就是心思险恶,居心不良!」 赵长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试图为自己解释,「我那只是心悦你。」 「呸。」姜抚枝有些自暴自弃,她挽起袖子,彻底不当大家闺秀了,学着院子里嬷嬷教训小侍女的模样插着腰,「你当我没看过话本吗?你敢说你没做这些事吗?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第21章 赵长生有些被气笑了,「在傅家的时候,你不是都说原谅我了吗?」 「那是假的,那是骗人的,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 「那好吧,我就是心思险恶。」赵长生对着姜抚枝狞笑,「我第一次见到你,便想把你娶回家,放到金屋子里,阿枝,你说好不好。」 「不好!不好!」姜抚枝摇头大叫,「我便是死在这,也不会嫁给你的。」 赵长生的眼睛眯起来,「若是咱们俩死在一起,那也是不错的。」 他说完,姜抚枝便要跑,他立刻追上去,动了动耳朵,像是听到了什么,从身上扯了一根布条把姜抚枝的手捆在树上,拍了拍姜抚枝的头,「阿枝乖乖待在这不要动。」 他说完就往深山走去,把姜抚枝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山上的夜晚来的要比扬州城内早,姜抚枝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原本因为高树而看不见多少光的山林彻底暗了下来,连鸟雀的鸣叫都听不到了。 姜抚枝用布条蹭着树干,想把布条蹭断,只是赵长生的衣服不知是什么布料做的,她蹭了这么久却依旧完好。 她蹲在了树旁,头靠在树干上,大脑放空,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杀了赵长生全家,这辈子才会碰到他,变成这样,话本管这个叫什么呢? 叫冤家? 她胡思乱想着,听到远处有猛兽的叫声,她听不太真切,也不知道是什么,她有些着急想站起来,却发现蹲着太久,脚麻了。 她几乎要站不住了,发现赵长生又回来了,他的外袍不见了,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也被刮花了,额头脏兮兮的,不知道是从哪里钻了出来。 姜抚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赵长生,她突然觉得把赵长生弄得这么狼狈,也算报仇了,心里突然痛快了许多。 赵长生把捆着她的手的绳子解开,她整个人便站不住,扶着树便要滑下来。 「脚麻了?」赵长生看她表情痛苦的样子,直接把她背在了背上。 「你不要背我。」姜抚枝声音有些颤,她觉得害臊极了,「这于理不合。」 赵长生背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往山林深处走。他们越走,姜抚枝便越能听清猛兽的叫声,她连忙拍着赵长生想让他停下来。 「前面是深山,里面有猛兽!」 「我知道。」赵长生加快了步伐,转了几个弯,到了一个山洞门口。 洞里生了火,靠近火堆铺着赵长生的外袍,赵长生把姜抚枝放在外袍上,自己坐在了旁边的石头那,他们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姜抚枝一直防备着赵长生,却发现他一直没有动静,借着梳理头发的空,她瞟了眼赵长生,发现他一副沉思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一些复杂。 虽说是夏日,山林里的夜晚依旧有些冷,姜抚枝坐在洞口,风不时地吹进来,随着传进她耳朵里的还有虎啸声,姜抚枝不自主的朝火堆近一点。 她心里很着急,计划赶不上变化,想必祖父现在已经发现了她和赵长生不见了,他们现在没有找过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他们。 姜抚枝叹了口气,等祖父找来了,她又要怎么解释和赵长生在这里? 「阿枝妹妹怕了?」赵长生似乎一直盯着她,她不过叹了口气,他便坐的更近了些。 姜抚枝的见他靠近,从火堆旁移开,她宁愿冷一点,也不想和他待的太近。 只是她这个避如蛇蝎的动作,似乎惹到了他。「你在怕我?」赵长生自嘲般笑了笑,直接站起来朝着姜抚枝走去,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身上到处也是脏兮兮的。 姜抚枝想跑,但是她全身都在抖,撑着手往后挪。 「你怕我对你做什么?」赵长生眼里一片阴霾,蹲在姜抚枝的身前,脸凑的极近,手放在她的腰带上,「如果我……你就只能嫁给我了。」 姜抚枝的鼻尖全是他的气息,她眼睛瞪着大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看赵长生离她越越近,她咬咬牙,抽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发簪狠狠的扎进了赵长生的胸口。 一阵痛意传来,赵长生停了下来,他明明只是不想姜抚枝怕他,却好像把她越推越远,看着姜抚枝哭着手脚并用的爬出去,他似乎也心痛了。 他捂着胸口,把姜抚枝拎进了山洞,哑着嗓子,「你进去,我刚才只是开玩笑。」 只是他一碰到姜抚枝,她就尖叫不止,赵长生把她放了进去,自己坐在了洞口,「你好好休息,我守在这。」 发生了刚才这样的事,姜抚枝怎么可能信他,只是他守在门口,姜抚枝也不敢闯出去,她坐在火堆边,想睡的时候就掐自己一下。 困意来了挡都挡不住,姜抚枝这一天又是耗费体力又是耗费心力,后半夜的时候她把赵长生的外袍卷在了身上,慢慢睡着了。 听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赵长生才从洞口进来,看到她卷着他的衣服,像小兽一样的睡姿,他突然有些开心。 大概明早起来,她的身上都是他的味道了吧! 赵长生轻手轻脚的走在姜抚枝的身边,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少女的脸上还残存着没有擦去的眼泪,似乎在梦里也睡的不安稳。 他轻轻叹了口气,却见姜抚枝突然翻了个身,侧向了他那边,嘴微微张开。她的模样让赵长生有些意动,他学着多年前在宫里偷看到太后和她的姘头那样,轻轻舔了一下,又咬了一下她的上唇。 「如果今天是别人这么对我,怕是死了千万回了。」他看着少女睡着的样子,「是你的话便算了吧,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 赵长生说完又坐回了洞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哆哆嗦嗦的拿出一根玉簪,还有一只青竹荷包,与姜抚枝扎进他胸口的那根簪子放在一起。 第22章 「会有那一天的吧?」 姜抚枝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发现身上并没有异样,赵长生像她昨晚入睡时那样坐在洞口,她叠好赵长生的外袍,想偷偷溜走。 没想到她从赵长生身边走过,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姜抚枝有些惊讶的回头一看,发现赵长生低着头,看不清脸色,胸口有一滩血迹,看起来已经干了,位置像是她昨晚扎簪子的地方。 「表哥?」姜抚枝站在原地喊他,发现他连头都没有动一下,「赵长生?」 他真的一点回应都没有,姜抚枝有些慌了,昨晚她太害怕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道,伤口又是在胸口,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她小跑到赵长生身边,把他的头抬起来,发现他的脸冰冰凉,嘴唇已经发紫,脸色也不像是活人的脸色了。 「表哥表哥?」姜抚枝带着哭腔喊着他,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一步一挪的把他移到火堆旁。 烧了一晚上,火堆上的火已经很小了,但总好过没有,她轻轻碰了碰赵长生的手,发现他的手也是冰凉的。 「你醒醒啊!」姜抚枝摇着他,「祖父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了。」 姜抚枝说着说着就哭了,她从来没想过要赵长生死啊,明明都是赵长生太过分她才想报复他的,昨晚也是,如果不是他离她那么近,她根本就不会扎伤他。 她越哭越伤心,手摇着赵长生的胳膊,「你死了我怎么和祖父交代啊。」 她的眼泪滴在了赵长生的手指上,温温热热的,赵长生的眼皮动了动,微微张开眼,又动了动嘴唇。 姜抚枝连忙俯下身,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呀!」 她有些激动,无意识的抓住了赵长生的手,他没有再说话,却把姜抚枝的手握紧了。 姜抚枝守在他身边,可是柴总有用完的时候,火光越来越小,赵长生的手又凉了下来,她无奈之下,只好离开山洞去捡柴。 为了防止她找不到回来的路,她把带着的布条沿路挂在了树枝上,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了阿仆的声音。 「表小姐,她在那边。」 她随后便看到阿仆身后跟着三十多个家仆赶来。 「表小姐,我家公子在哪?」阿仆问的很急,姜抚枝有一丝害怕,她指了指山洞,「表哥他受伤昏迷,现在在山洞里。」 阿仆看了一眼她,跑进山洞把赵长生背了出来。 人群里,突然有两个男子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眉目俊朗,与阿仆有三分像,另一个长相艳丽衣着华丽,长相艳丽的那个盯着她哑着声音问她:「你便是把我表哥迷的神魂颠倒的姜家阿枝?」 姜抚枝看着他们,他们穿着的衣袍和赵长生刚来姜家时穿的差不多,想来是京都来的人。 艳丽公子见她一直不说话,似乎等不及了,他不耐烦的挥着鞭子,带起了尘土有些迷了姜抚枝的眼,「是与不是这种问题,你也需要想这么久吗?」 「是。」姜抚枝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哑的很。 「也不过如此。」他打量着姜抚枝,带着轻蔑的口气说着。 他说完就看到阿仆把赵长生抱了出来,阿仆没有带着赵长生的外袍,他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手垂下来,比早上姜抚枝发现他时的状态还差。 阿仆眼眶红红的,恶狠狠地瞪了姜抚枝一眼,别过头去。 「他怎么成了这样?」艳丽公子一鞭子甩在了阿仆的身上,「你便是这么伺候他的吗?」 他用的力气一定不小,姜抚枝在一旁看到阿仆的外袍被抽烂了,阿仆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是奴伺候不周。」 「景阳,走吧。」那与阿仆长的三分像的公子看了看赵长生的情况突然开口,又朝着姜抚枝道,「姜家小姐也和我们一起走吧,姜家的马车在山下。」 他们说完就走了,谁也不在乎姜抚枝是不是跟得上。姜抚枝走开两步,又回了山洞里把赵长生的那件外袍给带上,急追在他们后面。 姜抚枝隔着不远的距离听着叫作景阳的公子一路咒骂,骂阿仆,骂姜家,骂她,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反驳他。 他们一行人快步走在前面,姜抚枝一个人连走带跑跟在身后,总算没有落出他们太远,他们没有一个人在乎她这个小尾巴能不能跟上,越走越快,姜抚枝也越追越辛苦。 等她到山下时,发髻已经散了,珠环红着眼站在马车旁,看见她连忙把她扶上了马车,姜抚枝一见到珠环腿就软了,被她扶上马车后,还没松口气,便看到母亲端坐着。 「阿枝,你为什么不听话?」王氏一看到她这副样子,便拿手拍打她,「你为什么要招惹你那个表哥,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说完又哭着把姜抚枝抱进怀里,「阿枝,我的阿枝这下可怎么办啊,你才十三岁,你说你怎么不听话!」 王氏的眼泪滴在姜抚枝的脸上手上,她推开了母亲,泪眼朦胧的看着她,「母亲上来就责问我,可是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和表哥在山林里过了一夜。」 「母亲是打心眼里认为阿枝就是浪荡成性、成天勾三搭四的荡妇吗?」 她的话太诛心了,王氏愣愣的看着她,眼泪滴答滴答的流下了,她抽抽抽嗒嗒道:「你是我生的,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天下有哪个母亲会这样说自己的女儿,你这是往我心上插刀子啊!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以后怎么办啊。」 姜抚枝冷静下来,寻了张帕子给母亲擦脸,「母亲别怕,大不了我去家庙和姑母作伴。」 「瞎说。」王氏握紧了姜抚枝的手,「你还小,这辈子还有这么长,怎么能去这种地方。等回去我便和你祖父祖母商量,让你先和傅二定下来,他是个好孩子,又喜欢你,不会介意这种事的。」 第23章 「他不介意,可是还有傅夫人呢?」姜抚枝叹了口气,「不会有婆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的。」 「不怕,只要你愿意嫁,这些事母亲来想办法,我给你备上厚厚的嫁妆,让她们没得地方说去。」王氏帮姜抚枝擦了眼泪,「阿枝,这是你最后的出路了。」 姜抚枝朝着她点点头,靠在马车里,嫁人也好,傅嘉清是小姑,就算婆母为难她,也是能熬过去的,熬一熬,几十年也就过去了。 她一路上都在发呆,在马车进了扬州城的时候,王氏扶她起来,帮她重新梳了发髻,紧紧的抱着她,「阿枝,等回家了,你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哪也不要去,谁也 不要见,等阿娘把这件事定下来了,你再出门。」 姜抚枝回抱着王氏,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的,母亲。」 他们没有等多久,便回到了姜家,门口站着几个仆妇,见到姜抚枝,便让她速速去书房见老太爷。 「我和阿枝一起去吧。」王氏抓着姜抚枝的胳膊,「若是有错,你便推到我身上。」 「不用了,母亲。」姜抚枝摇头,「祖父总会知道的,你放心。」 她跟着仆妇走去了姜老太爷的院子,对于到底是说实话还是编一个谎话有些拿不清,赵长生两次在扬州出事,都会她脱不了干系,他们真是命中相克啊。 「阿枝一个人在山里过了一晚上怕不怕?」姜老太爷还是老样子,姜抚枝却觉得他的白发一夜间多了很多 姜抚枝低着头,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曾经听过很多关于祖父的故事,所有的故事总结起来,就是祖父是一个六亲不认大义灭亲的狠人。 「阿枝是个好孩子,为什么要以身犯险呢?」姜老太爷看着地上跪着的孙女,微微心疼。 「是阿枝心术不正,阿枝想报复表哥,没想到把自己困在了山林里,祖父罚我吧,不管怎样阿枝都无怨言。」 姜老太爷拍了拍姜抚枝的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罚你也没用了,算计人没有错,只是这次你没考虑周到。」 「对了,你父亲刚才来找我说想让你和傅二先定亲,你怎么想?」姜老太爷叹了口气,「我们家向来不强迫儿女婚嫁,傅阳是个好孩子,你愿意吗?」 「愿凭祖父作主。」 「那好,你先下去吧。」姜老太爷把姜抚枝扶起来,「天塌下来有祖父撑着,你就安安心心的。」 姜抚枝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从天亮到天黑,她一直躺在床上,安睡不得。她这边没有熄烛休息,赵长生的院子也同样点着烛。 「魏祁,我表哥怎么样了?」在这间院子里,白日里特地哑着嗓子的艳丽公子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是独属于女子的娇软嗓音。 「这么晚了,景阳先回去歇着,你在这守着也没用,若是长生醒了,我定让人喊你。」 景阳叹了口气,「也好。」 她回去以后,魏祁进了赵长生的房里,房里几个太医守着,都是他这次从京都带来的。 「陛下的毒是解了,只是身体虚的很,又吹风受凉,他要是熬过今晚,再好好调理一段时间便没事了,若是熬不过……」 「他命大的很,不会熬不过的。今晚你们多辛苦辛苦。」魏祁看着站在阴影里的阿仆,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你住哪?我有话问你。」 阿仆带着他去了赵长生的隔壁房,魏祁不客气的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长生和那姜家姑娘是怎么回事?你的信里不是写他们两情相悦吗?今天我看怎么不是这么回事?」 阿仆低着头,把自己打听到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魏祁原本还皱着眉听,后来越听越摇头,他刚好听完的时候,有人敲门说赵长生醒了。 他带着阿仆赶了过去,赵长生已经被扶起来了,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唇色红润多了。 有太医在给他喂药,魏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道理我懂。只是别人追求女子,第一步便是给她留下好印象,而你……」 魏祁看着赵长生的脸色越来越黑,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像你这样把女孩彻彻底底得罪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赵长生推开了放到嘴边的药碗,怒斥阿仆,「你怎么连这种事都告诉他了?就因为他是你哥哥吗?」 「你也别怪他。」魏祁调整了一下坐姿,「他对我说你和姜家的姑娘两情相悦,我今天看着倒不像这么回事,她估计还没有景阳在乎你呢。」 「景阳怎么也来了?」赵长生皱着眉,「京都到这至少也要三日,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 魏祁哼了一声,「有人来扬州数日,毒也解了,就是不肯回来,我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罢了。至于景阳,她听说我要来找你,吵着要跟过来,我也没办法。」 他说完,景阳就推开门跑了进来,一看到赵长生眼泪就掉下来了,「表哥你终于醒了,你要吓死景阳了,你要是出事了,让景阳可怎么办啊。」 赵长生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往里缩了缩,不让景阳碰到他,却正好让她看到了那两只簪子和香囊。 景阳见哭了这么久,屋里也没人理她,她自个擦了眼泪,「表哥醒了就好,景阳会一直陪在表哥身边的。对了,这是什么?」她拿起香囊看了看,有些嫌弃,「这香囊都有些旧了,景阳前几日正好绣了几个新的,我这就给表哥换了。」 「你放下。」赵长生有些生气了,「那是孤的东西,谁准你动了。」 景阳回头,见赵长生是真的生气了,倍感难堪,咬着牙把东西放回了原位,跺了跺脚跑了出去,「就这么一个破香囊,表哥还这么稀罕!」 她跑出去后,赵长生松了口气,拿着袖子把东西好好擦拭了一遍,放回了怀里,「景阳越大越不懂事了。」 第24章 「她这是吃醋了。」魏祁眼里带笑。 「吃醋了便要给我送东西?」赵长生冷笑,「若是阿枝也为我吃醋便好了。」他突然拍手,「要不我故意与景阳亲昵,让阿枝吃醋如何?」 「不如何,景阳吃醋,那是她在乎你。」魏祁顿了顿,「姜家姑娘避你如蛇蝎,你若是和景阳亲近,怕是她这辈子都不肯和你说话了。你现在只用一心一意对那姑娘好就够了,景阳还是早点送回去的好。」 「那你们明天就走吧。」赵长生叹了口气,「阿枝在这,我怎么能回京都。」 「天下美人这么多,你何必与她纠缠?」魏祁想不通,「就你做的那些事,我若是姑娘,我也绝不会同你在一起的。」 赵长生一口喝掉了又放在了他嘴边的药,真苦啊,他嘴里和心上一样苦,「阿仆,你把他送走,我不想看见他。」 魏祁挑眉,「若是我从旁指点,你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赵长生盯着他,魏祁笑了下,「所以景阳回去,我与你一同在帝师那听课,下个月我们就回去。」 「这么快?」赵长生皱眉,「我不走。」 「你不走也得走。」魏祁站了起来,「这一个月,我教你如何讨好姜家姑娘,若是一个月她也没回心转意,你便别想了。」 赵长生一怔,「那我要怎么做?」 「首先,你挑个日子,真心实意给她赔个不是,再送一件称心如意的礼物。」 「我一见她便给她送了礼,从来没见她用过,你说的法子没用!」 魏祁一愣,「你送了什么?」 赵长生抿唇不说话,魏祁又问了一遍阿仆。 「公子第一日送了小菜,小菜里压着纸条,第二日送了一对手钏,但没见姑娘戴过。」 魏祁沉思片刻,「我这次正好带来了一只小狸奴,巴掌大,京都贵女最喜这个,你就送给她吧。」 他拍了拍手,让侍从把狸奴带了进来。那狸奴全身雪白,眼睛微微闭着,赵长生用手戳了戳它的额头,它往后缩了一下。 「这东西这么丑,阿枝不会喜欢的。」赵长生很嫌弃它,「就没用别的东西了吗?东珠啊头面什么的都可以。」 魏祁扶额叹气,「我送女子礼物从未失手,你便听我一次。若是她不喜欢退了回来,我便再也不插手你们的事了。」 赵长生沉思片刻,「那便信你一次 。」 赵长生醒了的消息在第二日才报给姜老太爷,接着传遍了姜家各个院子。姜抚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抄佛经替他祈福,听到消息后,终于松了口气,笔却没有停下来。 「既然表公子已经醒了,小姐也就不用抄了。」珠环心疼道,「您这几日饭也没好好吃,觉也没好好睡,整日整日的抄佛经,家里没有哪个小姐比你更上心了。」 「我已经许下愿,若是表哥醒了,便抄十卷《心经》,他已经醒了,我也得抄完才是。」 姜抚枝把珠环劝了出去,自己却静不下心抄佛经,眼看着抄落了一行,姜抚枝停笔站了起来。 「还好他醒了,不然我罪过就大了。」姜抚枝双手交握,「他早晚要走,我早晚要嫁。以后我多避着他些,凡是多忍一分,免得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然而就算她想避,有些事也是避不开的,比如迟来了很多天的团圆饭。赵长生对外说这次是旧病复发,这次治好了,身子骨比以往好多了。姜老夫人想着正好团圆饭一直没有吃,趁着赵长生病好,把人都叫齐了,一起吃个饭。 这是姜抚枝自下山以来的第一次出门,她和自家母亲嫂嫂坐在一块,小侄子珏儿看到她就趴在她身上,怎么拉都拉不掉。 「算了,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姜抚枝难得的笑了笑,「就让他在我这待着吧。」 「姑姑好多天没来看我了。」珏儿看上去不开心,「我攒了一大堆的蜜饯,可是都送不去姑姑那里,姑姑不就是上山迷路了嘛,怎么就不出来见人了呢。」 姜抚枝一听有些没听明白,「我上山迷路了?」 「是啊,曾祖父说姑姑上山迷路了,还好找回来了。」珏儿拉着姜抚枝的手,从兜里掏出包好的糕点,「东西我都给姑姑留着呢,可甜了。」 他把糕点塞进姜抚枝的嘴里,姜抚枝无意识的嚼着,她以为几天过去了,她的名声会变得很糟糕,甚至流言不断,怎么听起来事情不是很严重的样子。 等着祖父祖母来了,团圆饭便是正式开始了,祖父看起来很疲惫,他坐在上首,「长生来了这么久才一起吃个饭,真是不容易,他一个月后就得走了,这顿饭便也算送别饭吧。」 姜抚枝听到他一个月后要走,抬起眼惊喜的看着赵长生,两人的视线正好相对,她迅速低下头,藏住窃喜的表情。 这一顿饭姜抚枝吃的很开心,不知不觉就吃多了,她带着珠环往池塘边上遛弯,在转到第三圈的时候,看到了等在池塘边的赵长生。 她转头就想走,却被叫住。 「一个月后我要回京都了。」赵长生想到她宴席上的表情就有些气,语气也有些冲,「阿枝妹妹想必很高兴吧。」 姜抚枝转过头来,却不知道要如何答这个问题。 好在赵长生也没指望姜抚枝回答他,「前些日子,是我做事过分了,阿枝妹妹说的对,临到鬼门关了,我想了很多,最怕我死了,阿枝妹妹都没原谅我。」 「表哥说笑了。」姜抚枝捏着帕子,越捏越紧,「这些事阿枝都不记得了。」 赵长生满意的点头,把放在身后的笼子提了出来,「京都来的人给我带了一只小狸奴,若是阿枝妹妹不嫌弃,便带回去养着吧。」 姜抚枝连连摆手,「东西我就不收了,我先回去了。」 第25章 赵长生心想魏祁的法子果然没用,失望的把笼子放在原地,转身就走。他这样倒是让姜抚枝有些摸不着头脑。 笼子里的小狸奴喵喵叫,叫的姜抚枝有些心软。她见左右没人,走上前把笼子捡起来,即使在月光下,看不太清,也能看得出这是一只好看的小狸奴。 她把笼子打开,把它抱了出来,用手摸了摸它头顶的毛,又用鼻子蹭了一下它的头顶,狸奴在她手心里翻了个身,添了一下她的手,姜抚枝嘻嘻嘻的笑了起来。 躲在假山后一直没走的赵长生看到这一幕眸色更深,手捏的咯噔响。阿枝从来没用亲近过他,现在却对一个丑东西那么亲热。 姜抚枝带着小狸奴回了自己院子,想了想把小东西交给了珠玳。 珠玳是赵长生的人,用她,姜抚枝心里膈应的很,但是看着她因为自己的冷落,被院子里的侍女排挤,她总觉得不舒服,不如派一些不轻不重的活给她。 「小姐,老太爷让人和您说明日去书院上课。」珠翠看到她回来,连忙迎上去告诉她。 姜抚枝愣了一下,听珏儿的口气以及祖父的态度,大约是他把她在山林里过了一夜的事给掩下去了,她开心极了,朝着珠翠点头,「我知道了。」 这一天发生的好事实在太多了,赵长生醒了也快走了,祖父让她重新回去听课,还得了一只好看的狸奴,姜抚枝晚上沾着枕头就睡着了,连梦里都带着甜甜的笑。 姜抚枝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把祖父前些日子讲过的东西重温了一遍,在用完早膳后,珠玳捧着小狸奴急急忙忙的找到她,「小姐,这狸奴似是生病了,不吃不喝还闹肚子。」 姜抚枝接过它,发现似乎只过了一个晚上,它看起来更虚弱了些,连叫声都小了不少。 「你先把它放回去好好养着。」姜抚枝心疼极了,「祖父懂的比我们多,我去问问祖父要怎么办。」 「是。」 姜抚枝的心情突然又陷入了低落中,她也没有再看书的心思,慢悠悠的晃去了书院,看到傅阳早早地在门口等着,双手负在背后嘴里不时念叨着什么。 「阿枝。」傅阳看到姜抚枝走来,也朝着她的方向走近,这些日子他大概是养白了一些,所以脸红的更加明显。 「我们的事,我祖父已经和我说了。」傅阳的手握成拳垂在身侧,「你放心,不管你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嫌弃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阿枝信我。」 姜抚枝一怔,傅阳的话让她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但是一时间也没想清楚到底是哪里觉得不对,她低下头,「信的。」 「那就好。」傅阳似乎松了口气,「我母亲似乎对这件事有些介意,但是她只是喜欢嘴上唠叨,心肠不坏的,所以……」 傅阳顿了顿,「所以,若是你嫁来我家,她对你说了什么,你听着就好。有事便与我说与嘉清说。等过个几年,我能自立门户了,我们便分家,你看行吗?」 姜抚枝默了一瞬,没有吭声,手揪着自己的衣摆,思绪有些飘在了狸奴上。 「我母亲这些年很不容易,做儿女的总要多体谅,你说是不是?」傅阳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姜抚枝却没给一点回应,他轻咳了一声,「阿枝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我的狸奴要怎么办。」姜抚枝一愣神,把想着的东西说了出来。 「阿枝从哪来的这个东西?」傅阳皱眉,「我游学的时候也想给你带一只,可惜路上病死了。」 听到病死了,姜抚枝吓了一跳,也无心和傅阳再说下去了,「若是无事,阿枝便先进去温书了。」 「那我刚才说的呢?」傅阳有些急。 「这些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傅家哥哥有些心急了。」姜抚枝转身进屋,留下傅阳叹了口气也回了他的位置。 他们都进去后,赵长生并着魏祁 从院门口进去,赵长生黑着一张脸,若不是魏祁扯着他,他早就准备进去打傅阳一顿了。 「美人都要嫁人了,你这还牵肠挂肚的?」魏祁调笑道,「我劝你还是早日放手吧。」 「阿枝只能嫁给我。」赵长生甩开魏祁的手, 「你现在又要去干什么?」魏祁看着他朝着姜抚枝所在的那间屋子走去,压低声音扯回他。 「自然是告诉阿枝,她别想着嫁给别人,这辈子只能嫁给我。」 「你忘记我之前和你说什么了吗?」魏祁气的说不出话,「算了,我不管你了,你想怎么做怎么做吧。」 赵长生被他留在了院里,定定的朝着姜抚枝的方向看去,傅阳的话听着他真生气,他想娶来做皇后的姑娘,却被他要求受婆母的气!这种人也看不出哪里好,怎么可能娶得到阿枝呢。 他站了一会,最后决定去找姜老太爷理论。 「这件事若是阿枝愿意,旁的人都左右不了。」姜老太爷正准备去书院,却被赵长生堵在了院子里,「你之前答应我不再纠缠阿枝,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找了过来。」 「我也与帝师说过,我想娶阿枝。」赵长生皱着眉,「若是阿枝愿意嫁与我,那她和傅阳的婚事便能作罢?」 赵长生说的很认真,姜老太爷看着他一时间有一些晃神,回过神后他自嘲的笑了笑,「阿枝是不可能愿意的。」 「若是她真的愿意呢?」赵长生不依不挠,「若是她真的愿意,帝师也不插手我二人的婚事如何?」 姜老太爷盯着赵长生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着赵家人一贯的偏执,认定的事情便是怎么说也拉不回来,他曾经为了改掉先帝的这么毛病不知费了多少神。 「你不能用旁门左道,若是阿枝心甘情愿嫁与你,我便不再管了。」 赵长生得了他的应承,咧开嘴笑了笑,「多谢帝师成全。」 第26章 他得了承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姜老太爷却没了讲课的兴致,他招了侍从,让他去和书院的孩子们说今日不授课。 姜抚枝本就担心着那只小狸奴,听到消息后,离开让人收拾东西,急匆匆的往祖父院里走,走到半路时,却碰到了赵长生。 他面上冷冷清清的,看见她也没有用像之前一样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待她走近时,还规规矩矩的向她问好。 「昨日把狸奴交给你,忘记了交代你它吃什么了。」赵长生看向阿仆,他身后跟着一个侍女,「这个侍女便是一直照顾它的,你把她带回去,狸奴也好养活一些。」 姜抚枝实在不愿接受他的好意,心里又放不下那只小东西,「人我会带回去的,多谢表哥了。」 她朝着赵长生点头准备回院子,赵长生在她身后叫住她,姜抚枝心里一紧,缓缓转身,「狸奴若是养的好,也能通人性的,阿枝妹妹不妨给它起个名。」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姜抚枝再一次谢过赵长生后,安安稳稳的走在了回去的路上,明明这才是最正常的相处方式,她心里却有些不得劲。 赵长生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轻笑一声,「早晚有一日阿枝会心甘情愿嫁给我的。」 姜抚枝带回来的侍女的确是照顾狸奴的一把好手,她来了以后,重新整理了姜抚枝腾给狸奴住的屋子,又亲自去小厨房做了专门给它吃的东西。小东西吃了点东西,逐渐恢复了精神气。 那狸奴吃饱喝足了,便一步一晃悠的朝姜抚枝走来,姜抚枝的心都化了,把手放在地上,那狸奴走着走着,突然歪倒在她手上打了个滚。 「它这就好了吗?」姜抚枝被狸奴弄的手心痒痒的,「这狸奴不过数寸长又一身白毛,便叫寸白吧。」 「寸白寸白。」姜抚枝叫它的名字叫的好玩,那狸奴也喵喵喵的应和起来,惹得屋里人大笑起来。 自从狸奴好了起来,姜抚枝温书刺绣的时间少了很多,她最常做的事便是把狸奴抱在身边,歪在窗边的塌上,一边顺着寸白的毛,一边看话本。 这般舒服的日子是过不厌的,寸白是一只不闹腾的狸奴,姜抚枝看一下午话本,它便能陪在姜抚枝身边一下午,最过分的动作也不过是在姜抚枝沉迷话本时,咬一口她的指尖,好让姜抚枝记得它在旁边。 等到姜抚枝要去书院时,居然有一些不舍得寸白。 「小姐,我们还是快些走吧。」珠环偷偷笑道,「您不过离开几个时辰,寸白不会出事的。」 「我再等一刻钟。」姜抚枝挪不动脚。 「再等一刻钟,老太爷都到了。」珠环忍不住从姜抚枝手上接过寸白放到地上,「我们还是快走吧。」 「好吧。」姜抚枝手上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一转身便看到狸奴咬着她的裙摆不让她走。 姜抚枝心一横,把寸白抱远了,自己带着珠环快走出了院子。她们出来的晚,还好赶在姜老太爷来之前进了屋。屋里的姐妹们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消息,居然凑在了一起说话。 她本想问傅嘉清她们说了什么,只不过她一开口,姜老太爷就进来了。姜抚枝只好传了张纸条给傅嘉清。 「过几日扬州要办一场诗会,不限年纪不限身份都能去呢。那日我哥哥也会去,阿枝去吗?」 「不去了吧。」姜抚枝写的犹犹豫豫的,她也不会作诗,也欣赏不来,而且那天和傅阳见过面后,她总觉得傅阳突然变了很多,让她有些不舒服。 「阿枝最近怎么在躲着我二哥?他昨日递条子给你,你都没出来见他。」 姜抚枝这才想起来,她昨天确实是收到了条子,只不过寸白赖在她身边,她走不开,她挠了挠头,「昨日温书,不方便出来。」 「我二哥最近也太过分了。」傅嘉清似乎想到了什么边叹气边写,「他和那个狐狸精黏糊的要命,我那次去找他,还看到狐狸精靠着他极近。不过阿枝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紧那个狐狸精的。」 姜抚枝看到条子愣了一瞬,她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了这个狐狸精是谁。前些日子,她一直在防备着赵长生,对傅阳太不上心了一些。 这张条子之后,她便没有再和傅嘉清传纸条,听一会姜老太爷授课,想一会寸白在干什么,一听到下学了,便急着要收拾东西。 「阿枝去不去嘛。」傅嘉清用头蹭着姜抚枝的肩膀,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样子,「去嘛,去嘛,咱们俩一起做个伴。」 她眼里闪烁着的希冀让姜抚枝没办法拒绝,「去去去,你坐好来。」 傅嘉清见她答应了,拍着手笑,「好阿枝,阿枝对我最好了。」 姜抚枝看着她笑,自己也笑了起来。 扬州有诗会的事,连这些深宅小姐们都知道了,消息比她们更多的公子们自然也清楚了,姜家那些个未定亲的少年们,不管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都说要去热闹热闹,正好护着家里的几个姐妹一起。 赵长生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围着傅阳讨论,不时的轻哼一声,捏一下拳头,似乎很是克制。 「你又在气什么。」魏祁在他身边,有些不解,「你在京都也不是这样的啊。」 他见赵长生直勾勾盯着傅阳,啧啧啧了两声,「你若是气他,自己也去参加不就行了,君子六艺你样样不差,还差强不了他的风头。」 「你不懂。」赵长生撇了他一眼,不禁想起了去傅家赴宴投壶的场景。 他投壶投的再好再准有什么用,姜抚枝也不会多看他一眼,还巴望着他出丑,他的拳头捏着咯噔响,「若是她能不去便最好了。」 「你可别打坏主意。」魏祁挑眉,「马场的事你忘了?再来一次,我敢保证她会拿着菜刀直接砍你了。」 「她不会的。」赵长生沉默了很 久,突然来了一句,说完以后便自个出了门,留下魏祁摸不着头脑。 第27章 为了去看诗会不要太过出丑,姜抚枝暂时性的放下了她的话本,拿起了诗会上以往留下的诗看,但是她对这些实在不感兴趣,往往是她看一页诗,便要和寸白玩半个多时辰,一天下来看不了几页。 临到诗会前一天了,那本诗还停留在前十首,姜抚枝一气之下把它扔在了一边,按住寸白,照着他的模样,给它画了幅小像,画完后,自己觉得满意,还拿着寸白的小爪子按了一个爪印。 这一天,寸白和姜抚枝都玩的很开心,只是第二日起来时,珠玳便来报寸白突然站不起来了。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好好的吗?」姜抚枝急急忙忙去看寸白,行走间打碎了一只花瓶都没管,语气有些急,「春华不是一直看着吗,怎么成了这样。」 「她守在寸白身边,奴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姜抚枝挥了挥袖子,走得更快了。她到了屋里,寸白侧躺在地上喵喵叫,她心疼坏了。 「奴瞧着寸白的样子,怕是吃坏了东西,中了毒。」春华冷静的很,「奴只管喂食,却是不通医理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与奴同行的一个老大夫,倒是常给牲畜看病,只是他架子大的很,只有表公子吩咐的了他,若是小姐想让他给寸白看看,怕是得找表公子。」 找赵长生? 姜抚枝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自从那天碰面之后,他们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若不是春华今天提起,她都有些忘了他了。 「小姐还是快些决断的好,寸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姜抚枝看着地上的寸白,它比来这的时候大了不少,眼睛偏棕,她查过,狸奴虽生的娇气了些,但是好好养,也能养十来年,寸白现在怕是才几个月大。 「你抱着寸白和我去找表哥吧。」姜抚枝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为寸白妥协。看赵长生的样子,最近似乎好了很多,寸白又是他送来的,应该不会为难她。 「是。」 姜抚枝一路上提着心,猜想赵长生会是怎样的反应,会不会提出什么要求?她想了好几种可能,却没想到赵长生仅仅是看了她一眼,便道好,让那老大夫给寸白看看。 「寸白倒是个好名字。」赵长生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说话,只在姜抚枝没有看到的时候,打量她几眼又很快低头。 他负在背后的两只手却攥的很紧,默念着不要吓到她。 老大夫就住在赵长生的院子里,他很快就到了。接过寸白后,他看了一下狸奴的情况,叹了口气摇摇头,隔了好一会才慢悠悠道:「八成是吃坏东西中毒了。」 「那还有救吗?」 老大夫的反应似乎比寻常人慢很多,姜抚枝的眼泪都急出来了,他才缓缓开口,「自然是有救的,只是要虚弱一阵。」 「能救就好。」姜抚枝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多谢大夫。」 她站在一旁看着老大夫扎了几针,寸白吐出了红色的东西,姜抚枝决定这东西的颜色有点像自己院子里的花色。 「吐出来便好了。」老大夫把寸白交回到姜抚枝手上,「以后让它少吃点花。」 「是。」姜抚枝听到寸白确实是自己误食了花,哭笑不得。 「小姐,诗会的时间要到了。」珠环在她身后小心提醒,「我们快些回去吧。」 珠环说完,赵长生瞪了她一眼,他伸手摸了摸寸白,「这小东西病了一场,估计它自己都吓坏了。」 「这种时候,要是阿枝妹妹能陪在它身边,估计它会好受些吧。」他似乎有一些把自己代入寸白,无意识的说了这么一句。 姜抚枝一愣,低头看着寸白,它正咬着她的袖口,看到姜抚枝低头,便松了袖子,朝着她眯起眼笑。 它这一笑,姜抚枝便有些舍不得让它独自在院子里了。 「表哥说的对。」姜抚枝看了眼珠环,「珠环,你和二姐姐她们说我今日不适,便不去诗会了,让她们看到嘉清帮我道个不是。」 珠环走了后,她又认认真真的向赵长生道了谢,抱着寸白带着春华回了自己院子。 赵长生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便能让姜抚枝放弃诗会,「这竟然比毁了她的大字还有用吗?」 他愣在原地,突然觉得以前可能做错了。 因着寸白的事,姜抚枝对待赵长生的态度好了很多,比如说书院碰面会打个招呼,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连忙躲着走,若是姜抚枝院里做了些糕点,除了姜家兄弟姐妹那儿,赵长生也能得一份。 姜抚枝不再用厌恶躲避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偶尔还能笑一笑,赵长生心里开心极了,只不过他却仍有些不满足。 这么不温不火下去,阿枝要什么时候才能答应嫁给他呢? 赵长生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问一问魏祁,毕竟他是京都最多少女称赞的郎君。 魏祁自从诗会的第二日便从姜家搬了出去,在傅家边上买了套小宅子,带着几个侍从,只在姜老太爷授课的时候,同傅家兄妹一同过来,赵长生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你喊我过来,怕不是问我不对劲的事吧。」魏祁对着赵长生冷笑三声,「你若有事便快些说。」 「那个……我问你……」赵长生私下里总会想着等他娶到阿枝时他要怎么做,一时间问别人要如何追求女子,却有些抹不开面子。 「你今日吃了什么?怎么好好的从姜家搬出来了?那几个侍从够用吗?」赵长生吸了口气,说话突然有些含糊,「我要怎么追求阿枝?你愿意继续回来吗?」 魏祁愣了愣,突然拍手大笑,连气都喘不过来,等他笑够了,发现赵长生黑着脸瞪着他。 「是我不好。」魏祁连忙给赵长生递台阶,「之前和你说了第一步,却一直忘了和你说第二步。」 第28章 赵长生偏过头,「嗯?」 「这追女孩的第一步,是给她留一个好印象,完全是为了第二步做打算。」魏祁没有再卖关子,「挑个好时机,把她约出来。」 魏祁打量着赵长生,「不过你怕是不成,那姜家姑娘撑死了也只是不讨厌你了,绝不会和你一起出来的。」 「那我怎么办?」 「我给你出个主意?」魏祁似乎在等着赵长生这句话,挂着狐狸笑看着赵长生,「我给你出了主意,你得帮我办件事。」 「你说。」 「这个月份,正式泛舟游湖的好时机,你便邀那姑娘一起去泛舟。她肯定不愿和你单独去,你便说邀请姜家所有姑娘一起,这样她说不准就同意了。」 赵长生细细嚼着这个法子,觉得有那么两三分的道理,他对着魏祁点点头。 「我的事吗,便是不管你怎么说,游湖得带上我还有傅嘉清。」 赵长生打量着魏祁,魏祁摊开手任他打量,「莫不是京都万千贵女都倾慕的魏家郎君,在扬州对傅家姑娘钟了情?」 「彼此彼此。」 姜抚枝没想到在和赵长生相安无事了几日后,又被他突然拦住,她往后退了两步,便看到赵长生露出了极为受伤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便主动开口。 「表哥找我有事吗?」 「我来扬州这段日子,给姜家添了不少麻烦,也……麻烦了阿枝妹妹许多。」赵长生看着姜抚枝,她与人说话时,喜欢低着头,露出的一小段脖颈,是最让他失态的东西。「我那京都来的友人想在扬州泛舟游湖,后日外祖父不开课,不知阿枝妹妹可愿?」 赵长生心里还留着稍稍的 期待,说不准她愿意呢?只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姜抚枝便拒绝了。 「我就不去了。」姜抚枝头都没有抬,「扬州西北有个瘦西湖,听说那里有长堤春柳还有五亭桥,是最适合游湖的地方了。」 「表妹何故这么急着拒了?」赵长生调整了一下表情,挂着魏祁说的最能迷惑女子的笑容,继续道,「不知表妹可愿与姜家其他妹妹一同与我去瘦西湖泛舟?」 「还是……不去了。」这一次姜抚枝依旧是拒绝的,只不过语气软化了很多。 「阿枝妹妹也可以叫上傅家姑娘一同去,这般光景,若是错过了就可惜了。」赵长生看着姜抚枝开始揪着手帕,心觉有戏,便加了一句,「阿枝妹妹也可以带着寸白一起去,大夫和我说狸奴和人一样,总关着不好,也得放它出来松快松快。」 「大夫真的说了?」姜抚枝这才抬起头来,「寸白最近是有些倦,都没刚来的时候好动了。」 「千真万确。」赵长生就差发誓来证明自己的可信度了,「若是阿枝妹妹带上它,想必它回来便能好很多。」 姜抚枝眼珠子转了转,「二姐姐她们都去,我叫上傅家姐姐也行?」 「自然。」 「那我便去吧。」姜抚枝松了帕子,「多谢表哥相邀。」 在姜抚枝离去后,赵长生松了口气,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在阿枝的心里,他怕是还没有一只狸奴的分量重。 游湖的日子一晃就到了,那日天气颇好,姜抚枝打扮的轻便,抱着寸白,带着帷帽,同她的姐姐妹妹们一起去了赵长生说好的地方。 瘦西湖是扬州的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地方,只是姜抚枝她们从未去过,是以,姜家姐妹们对于这次游湖期待的很。 寸白乖乖的被姜抚枝抱在怀里,姜抚枝的那些姐姐妹妹们都想摸一摸,姜抚桃更是朝着要抱,姜抚枝虽是不太乐意,但还是交给了她们。 只是没想到寸白一到姜抚桃的手上,就狠狠的出抓挠了一下姜抚桃的胳膊,吓的姜抚枝连忙松了手。 「四妹妹没事吧。」姜抚枝接回寸白站远了些,「小狸奴不懂事,等回去我便狠狠的教训它。」 狸奴是姜抚桃自己抱过去的,姜抚枝又这么说,她气的跺了跺脚,再也没说什么。 瘦西湖在郊外,离着姜府有一段距离,好在姜抚枝带着寸白歪在马车上看话本,倒也不觉得无趣。 马车颠颠簸簸了一个来时辰,终于到了地方,这样好的天气,瘦西湖的文人很多,聚在一起谈论风景,谈论局势,女眷们都带好了各自的帷帽,跟在自家人后面。 赵长生准备了几艘小舟,一个舟上两个女眷,两个侍女,一个守着的船家,姜抚枝和傅嘉清一起晃晃悠悠的坐在舟上往前划,赵长生和魏祁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旁边。 姜抚枝一开始还与傅嘉清说话,没说两句便被赵长生与魏祁的对话吸引,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一边喝酒一边吟诗,一句赏景一句赏人,她也不知道她和傅嘉清是谁先停了话头,把目光放在了那边。 只是在她看到赵长生盘着腿坐在小舟上,眼角挑起,拿着酒壶,大笑示意魏祁喝酒时,突然有些看愣了。 她装作不经意看着赵长生时,赵长生也在偷偷看着她,水天一色里,她是他眼中唯一能看到的女子。 六月底的扬州,日头还是很烈,姜家的娇养大的女孩子也没有游湖多久,便觉得有些受不了,想要回去了。 赵长生总是以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诡异视线打量着姜抚枝,见她也有些受不住了,便准备带上人马回了姜家。 「几位小姐快去院子里收拾收拾吧。」 他们刚进府,姜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拉着姜家的几位姑娘道,「傅二夫人等了许久,你们收拾好了便去见见她,她是个直性子的人,最喜欢看着姑娘们穿的鲜艳些。」 「是。」 姜抚枝与姐妹们回了各自的院子,她待在自己的铜镜前,看着珠翠帮她收拾出的样子,有些发呆。 「我这样太艳了些吧。」姜抚枝皱着眉,「也不是没有见过傅夫人,不用特意这样。」 第29章 「要的。」珠翠往姜抚枝头上试着簪子,「是夫人特地交代的,她说傅夫人这次来家里就是看儿媳妇的,让小姐您打扮的精神些去见人。」 听到是母亲的安排,姜抚枝放弃了说服珠翠,任由她摆弄,又换上了玫红色的衣袍去了祖母院里。 姜抚枝本就生的明艳动人,平日里不仔细打扮,只觉得比普通姑娘漂亮几分,如今好好收拾了一下,她一进屋,屋里都觉得亮堂了几分。 「这便是阿枝了吧,几年没见生的更漂亮了。」傅夫人很快回神,把她招来,拉着她的手问她多大了,又把她放走了。 「我这人就是说话直,总得罪人。」傅夫人打量了屋里的女孩后,笑了笑,「虽说这阿枝生的是最漂亮的,可是这么多姑娘里,我还是最喜欢阿梅。」 「好孩子,快过来。」傅夫人把姜抚梅招到眼前,从手上褪了只镯子给她,「听说阿梅行止最是规矩,读书也读的好,往日不曾见倒罢,今日一见真是喜欢。」 姜抚梅的脸瞬时红了,她朝着姜老夫人张望,见她点了点头,便收下了镯子。 傅夫人突然拍手,掏出帖子,「前几日我弟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头鹿回来,送来了我家,我想着这是个新奇的玩意儿,便想着让你们一齐去看看,现下你家姑娘我也见到了,帖子也送到了,家里还有事,我便先走了。」 「我那新到了一批茶,弟妹不若去我那尝尝?」王氏有些着急的站起来,「若是喜欢,你便带一些回去。」 傅夫人挑眉,又看了看低头站在王氏身后的姜抚枝,笑了笑,「还是不去了。」 王氏愣了下,看到傅夫人从她面前走过,面上透出明显的不高兴。 「你们也在这坐这么久了,便回去吧。」姜老夫人挥了挥手,「阿梅明日去傅家好好看看,回来和祖母说说那鹿长什么样。」 姜抚梅脆生生的应了,屋里的人也渐渐散了,姜抚枝跟在王氏身后回了院子。 「阿枝,傅家怕是看上你二姐姐了。」王氏面上一片愁苦,「都怪你父亲没有本事,傅家又攀高踩低,才会让你受了这种委屈。」 「不过傅阳那孩子向来有主意的很,若是他打定主意要娶你,便是他祖父也拦不住,所以阿枝,你明日见到他……」 姜抚枝听着烦,打断了王氏,「母亲,这不是女儿家应该做的。」 她说完有些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夜里在床上辗转着却始终睡不着,白日里精神头明显不足,她脸上却被珠翠上了好些粉,好歹遮住了苍白的脸色。 姜抚枝坐在马车的一路上都在想,她确实得和傅阳说清楚,姜家的女孩也不是任人挑的,可是她要怎么开口呢? 直到她下了马车也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姜抚枝一下马车,便看到赵长生凑到她身边来,「阿枝妹妹等会记得去竹林,有一场好戏给你看。」 姜抚枝皱着眉,看到赵长生的嘴皮上起了好几个泡,眼底也青黑的,像是整宿没睡一样,他这般说八成没好事,姜抚枝摇摇头。 「我不去。」 「你便去看看又能如何呢?」赵长生依旧笑着,他如今发现他越与姜抚枝生气,姜抚枝便越怕他,「你不信我,你便叫上你其他人一齐,我总不会骗你的。」 姜抚枝见其他人已经往前走了,连忙跟上去,也没说她到底会不会去。 傅家的鹿很好看,姜抚梅特地围在它身边打量,只是姜抚枝心里惦记着有话问傅阳,她随意看了几眼,便开始在周围找人。 「阿枝在找谁?」傅嘉清见她兴致不高,连忙问道。 「你二哥呢?」 「他应该在竹林吧。」傅嘉清皱眉,「好像刚才有人找他,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又是竹林? 姜抚枝想到赵长生让她去竹林的事,心里直打鼓,预感有些不好,却耐不住傅嘉清是一个急性子要拉着她走。 赵长生看到她们走后,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招呼着魏祁一同往竹林去。 姜抚枝被傅嘉清托着往竹林走,在她们没有走到竹林时,便听到细细簌簌的衣服摩擦的声音,姜抚枝突然有些胆怯,她拉住了傅嘉清。 「要不然我们别去了。」 「都走到这了,为何不去?」傅嘉清不解的看着她,「快走,这可是你第一次想来找我哥哥呢。」 她们走在竹林里,越走到深处越觉得不对劲,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要停下来,直到她们听到了女子娇媚的呻吟和男子的轻哼。 这下,连傅嘉清也知道不对了,这种事发生在她家,还被姜抚枝撞上了,她有些尴尬的拉住姜抚枝。 「这怕是家里侍从不懂事,跑到这里乱来,我晚些时候告诉我娘,让她查查怎么回事!」傅嘉清脸红红的,拽着姜抚枝调了个头,「我二哥估计早就回院子了,不然我们出去找他吧。」 「也好。」姜抚枝点头,若是傅阳还在这,这两人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们正想走,便听到竹林里的女子一边哼着,一边断断续续的问,「傅郎,我听人说你要和姜家小姐议亲,可你那日说过会迎我过门是真的吗?」 傅家一共就两个儿郎,傅家的老大已经成亲了,这个傅郎怕是在说傅阳,姜抚枝停住了脚,想听听这是怎么回事。 「傅郎为何不说话?你那日在塌上可不是这般说的。」娇媚的女声突然拔高,像是被刺激到了,「傅郎再给奴家一个承诺便这么难吗?」 「是,真的。」 这个声音哑的很,可是姜抚枝仍然听出了这是傅阳的声音。一时间她突然觉得有些闷,眼前的一片竹林似乎也在转着。 这是假的吧,傅阳明明和她说一句话都会脸红,怎么会和女子在这做这种事?这肯定是赵长生的鬼伎俩。 第30章 对,一定是赵长生搞的鬼,他从京都来,听闻京都擅口技者众,也许这是他带来的人故意让她听的呢。 姜抚枝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开竹林。没想到傅家的大夫人带着一堆婆子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她挥手让婆子进竹林里面,自己在原地皱着眉打量两个小姑娘,她们一个脸色惨白,一个脸色爆红,明显不对劲。 「我和嘉清惯常来这说会闲话,不知夫人怎么突然来这?」 「家里有些小事罢了。」傅大夫人板着脸,「你们俩还是快些离开吧。」 她话音刚落,便有婆子拖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侍女出来,把她甩在了傅大夫人的面前,在傅大夫人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狐狸精你怎么在这!」傅嘉清原本低着头,在看到她时,突然握拳变得暴躁。 这便是傅嘉清口中的一直缠着傅阳的狐狸精吗? 姜抚枝带着些好奇的打量着她,她生的确实很妖媚,一颦一笑都能勾了人魂的那种媚,她跪趴在地上,衣衫不整,身上耳后都是肉眼可见的红痕,她脸上的潮红未退,眉眼间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夫人有事,我与嘉清便先走了。」姜抚枝看着傅大夫人的面色,便识趣的告退了,在她要走出竹林时,突然回头,看到傅阳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侍女面前,伸手看似要护着她。 姜抚枝挽着傅嘉清,心里想着看来她和傅阳真的没有缘分。 「阿枝……」傅嘉清吞吞吐吐的,握紧了她的手,「你……你还愿意当我二嫂吗?」 「如果我不愿意的话,你还会理睬我吗?」姜抚枝突然觉得眼角有些湿。 「我怎么可能不理阿枝。」傅嘉清突然抱着姜抚枝哭了起来,「都怪那个狐狸精,我二哥也不是好东西,呜呜呜,都怪我没有看好他。」 姜抚枝轻轻拍 着她的背,「没关系的,你二哥是你二哥,你是你呀。」 她们给对方擦掉了眼泪,又去看了会鹿,姜抚枝跟着家人一块回了家。 心里藏着心事的人,晚上注定睡不好,更何况姜抚枝从小到大一直秉承着绝对不给母亲添麻烦的想法活着,在傅家竹林里看到的事,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母亲说。 上一次仅仅是傅二夫人表现出对姜抚梅的喜欢,母亲便哭成这样,若是她把今天的事告诉她,母亲又该哭她命苦了吧。 姜抚枝想到这些便头大,她穿好衣服,披散着头发,往花园假山那走,她挑了一块能爬上去的假山,坐在假山那,托着下巴看着湖面。 弯月挂在天边,蝉鸣声陪着姜抚枝,偶尔有风吹过,把她的头发吹起,她突然叹了一口气,听到了赵长生的声音。 「阿枝妹妹这是在愁什么?」 赵长生站在假山下,仰着脸看她,月色下他的轮廓有些模糊,但是他眼角眉梢透着的喜意却是怎么也掩不掉的。 「表哥有什么事吗?」姜抚枝身心俱疲,根本不想搭理他,也不想问他怎么又到内院了,她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湖面。 赵长生见她这样有些气恼,从地上捡了个石头扔进了湖里,湖面泛起了波澜,一圈又一圈,完全不见之前的平静。 姜抚枝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这个湖一样,在赵长生来之前,不论湖底是什么样的,湖面总是平静的,他像一个外来者,一来就往湖里仍石子,打乱了她的生活。 她定定的看着他,眼泪变突然流了下来。 「阿枝妹妹哭什么。」赵长生慌了,踩着树干和假山坐在了她身边,用衣袖轻轻擦了她的眼泪,「嫁不成傅阳,那自是有更好的等着你。」 「你说让我去竹林看好戏究竟想做什么呢?」姜抚枝看向他,「看一场傅阳和……他的侍女的好戏?你怎么知道那有好戏?莫不是那侍女是你的人?」 赵长生只是笑着看着她,并不答话。 「我只是想让你认清傅阳的真面目。」赵长生认认真真的擦掉了姜抚枝的眼泪,带着丝笑把姜抚枝被吹乱的头发理顺,「你都要和他议亲了,总得知道他是什么人吧。」 「我不想知道不行吗?」姜抚枝摇头甩开赵长生的手,「我便是糊里糊涂的嫁给他也成啊。」 「不成。」赵长生放下手,冷了脸,「那你糊里糊涂的嫁给我不行吗?」 他比傅阳好,比傅阳干净,他只喜欢她一个人,她连傅阳这种人都能考虑,为什么不考虑他呢? 姜抚枝被他的话惊的愣住了,手上一松,手里捏着的手帕被风吹了出去,赵长生跳起来捡回了手帕,放到鼻子下闻了一下。 「真香。」他脸上带着丝沉醉,当着姜抚枝的面把她的手帕放进了怀里。 「你把帕子还给我!」 赵长生挑眉,从腰间解下玉佩塞到她手里,「阿枝妹妹的帕子绣的极好,我用一块玉佩和你换,你也不吃亏。」 「这是女子用的帕子!」姜抚枝有些气笑了,试图从他那抢回来,却不小心跌倒了他怀里。 「那你便替我绣一条汗巾或是香囊来换吧。」赵长生虚虚揽着姜抚枝,这大概是她在清醒时他们最近的距离,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方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阿枝不妨好好想想。」 想什么呢?嫁给他?不可能的! 姜抚枝轻轻一推,便从赵长生的怀里挣脱出来,她刚刚张口,便被赵长生抢去了话茬。 「阿枝妹妹先别急着拒绝,有些话别说的太早。」他顿了顿,「至少过了明日再说。」 赵长生躺在床上,手上捏着姜抚枝的那方帕子,怎么也舍不得松开,他把帕子摊开放在脸上,独属于阿枝的幽香铺面而来,是清淡的兰花味。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这是阿枝在他身边,却不知不觉堕入梦境里。 第31章 梦里的阿枝看起来比现在大了不少,也娇俏多了,她穿着藕荷色的小衣,露出来的身子红红热热的,整个人软绵绵的像是一滩水,手搭在他的肩上,身子靠在他身上,指甲有些尖,任他索取却不反抗…… 赵长生的意识昏昏沉沉的,等他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他把帕子从脸上移开,觉得身下有些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他回味了一番梦里的滋味,带着些可惜的意味,「阿枝还太小了。」 赵长生收拾好后,听到侍从来报魏祁来了,他连忙让人把魏祁带到书房,自己也赶了过去。 「事成了吗?」 「我去的时候,傅阳说要纳雪娘为妾。」魏祁苦着一张脸,看到赵长生脸色突然变了,又笑嘻嘻道,「我摆出了自己的身份,又说雪娘是我阿妹,傅家老祖宗直接作主让傅阳娶雪娘为妻,估计晌午他便会姜家和姜帝师说的。」 赵长生听到后面,松了口气。 「可是你不觉得你有些多此一举吗?」魏祁看着赵长生的模样,有些不解。 「你让那姜家姑娘看到傅阳和雪娘苟合,又让傅家大夫人亲自捉奸,他们俩的婚事便已经被搅黄的七七八八了,又何苦再让我去认雪娘为妹,逼着傅阳娶她?」 赵长生挑眉,轻哼了一声,「我便是连一丝一毫的机会也不能留给傅阳,现在这样的局面也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若是他能管住自己,不把雪娘接在身边,不为雪娘所惑,那他便不会有被我利用的机会。」 他笑了一下,「若是他知道了雪娘的身份后,能坚持不娶她,我可能还要费些神,好在他从来也不是一个坚定的人。」 魏祁一怔,「你这般费尽心机,就为了毁了他们的议亲?」 「自然是为了让阿枝嫁给我。」赵长生见事成了,不愿与魏祁多说,便开始过河拆桥要送客了。 「我还有话没说完呢。」魏祁摆正了姿势,「京都传来的消息不太好,我们可能得尽快回去了。」 赵长生忽地愣在了原地。 姜老太爷的侍从让姜抚枝去他院子里时,姜抚枝正在给赵长生绣香囊,她在汗巾和香囊里选了很久,犹犹豫豫的还是选了香囊。 「三小姐快着些,三老爷还不知在哪,三夫人已经到了。」侍从低着头,「就等着您了。」 有什么事要找到她父亲,还要让她母亲也一起去? 姜抚枝有些心慌,「祖父有说是什么事吗?和什么有关?」 侍从默了默,说了句无关的话,「傅家的老爷子才来见过老太爷 。」 姜抚枝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昨日竹林里的场景,她似乎知道了可能是什么事,让珠环送走侍从,她换了身衣服便急匆匆往祖父的院子里赶。 姜老太爷的书房里,他与姜老夫人一同坐在上首,他们面色如常,只有坐在下首的王氏拿着帕子抽抽嗒嗒的。 「阿枝,我可怜的阿枝怎么这么命苦啊。」王氏一看到姜抚枝便紧紧搂着她,「傅家攀到了高枝儿,不要你了。」 姜抚枝轻轻的拍着王氏的背,并没有多做安慰,母亲的性格便是这样,祖父祖母既然在这,便有替她作主的意思。 果然,王氏哭了会,声音小了很多,姜老夫人叹了口气,「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别哭了。」 「可是……阿枝上次在山林彻夜未归……,这事不少人知道……」 「姜家在扬州这么些年,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姜老太爷闻言劝道,「这事左右不过姜傅两家还有知州知晓,你且不用担心。」 「让你们来,只是想告诉你们,傅家二郎的亲事定下来了,约莫下月成婚,从前怎样变不要再管了,今后你们要约束自己的言行,不要让人说些闲话。」 「是。」姜抚枝心里很平静,她昨天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如今也不用自己亲口告诉母亲,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且莫哭了。」姜老夫人看着王氏叹气,「阿枝的亲事我会帮着看的,定不会让你跌脸。」 王氏得了姜老夫人的这句话,果然擦了眼泪,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有侍从急慌慌的跑了进来。 「三老爷在外同人打架,把人打的半死,如今被抓进牢里了。」那侍从气都喘不匀,「求老太爷想想办法吧。」 「他一大把年纪怎么好好的和人打架?」姜老太爷站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是酒馆,酒馆里有人毁三小姐名声,说她在外私会男子,彻夜不归,言辞粗鲁,三老爷一气之下,同那人打了起来,奴怎的也拉不开。」 「这个混球。」姜老太爷低声咒骂,也不知在骂谁,突然问道,「这事只有酒馆的人在传吗?」 那侍 从支支吾吾的,用力磕头,「之前只有酒馆再传,现下怕是难说了。」 姜老太爷让侍从下去,看到王氏大叫一声晕了过去,姜抚枝却还像能撑得住事的样子。 「好孩子,你先把你母亲扶回去,自己待在屋里不要出去,这事祖父会为你作主的。」 姜抚枝也是表面强装镇定,但是看着祖父祖母都没把这当一回事,她便放心了很多,她唤来侍女把扶着母亲,一同回了院子里。 这件于姜家名声有损的事在扬州传的太快了,不到一个时辰,连赵长生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一想便知这事怕是有幕后黑手,「谁做的?」 「扬州知州。」 「他可真是活腻了。」赵长生气的摔了一桌案的东西,衣袖上沾满了墨汁,连衣服都顾不得换,便匆匆赶去了姜老太爷那。 「你又来做什么?」姜老太爷正是着急上火的时候,看着赵长生也没个好气。 「来向帝师提亲的。」赵长生从身上摸出了姜抚枝的那条帕子,又找到了半块龙凤呈祥的玉佩递去了姜老太爷的面前。 第32章 「帝师上回说若是阿枝愿意嫁我,你便不插手我们的事了,可还算数?」赵长生看着姜老太爷,「这是阿枝给我的帕子,我的贴身玉佩在阿枝那。」 姜老太爷接过帕子看了一眼,是姜抚枝的东西。 「外面传的事我也听到了,现在还有把阿枝嫁给我更好的法子吗?」赵长生把玉佩放在姜老太爷的桌案上,「那日阿枝一直与我待在一起,这事一出,除非阿枝远嫁,不然您怎知她那夫婿没有芥蒂。」 姜老太爷沉思了许久,叹了口气。 赵长生趁热打铁,「长生还是那句话,愿娶阿枝为后。」 「我还要问问阿枝。」姜老太爷叹了口气突然妥协,「总不能因着一张帕子,便将阿枝许给你了。」 赵长生心又紧了一下,若是要问姜抚枝,那他这点把戏便要被拆穿了,他近日便要回京都了,除非姜家随他一起回去,不然他与便阿很难再见了。 他眼珠子转了一下,带着三分怂恿七分真切劝道:「长生近日便要回京都了,帝师可愿同行?」 姜老太爷摇了摇头,「我这辈子是不会回去的,你便死了这条心吧。」 「帝师真的甘心吗?阿枝的事是扬州知州做的,您那三子姜子虞当年在京都是何等风流人物,现下却被人设计进了牢房,您不为他可惜吗?」 「阿虞……是他当年自己支持了反王,怨不得旁人。」 「若是帝师随我回京,您依旧是帝师,姜子虞也将官复原职。」赵长生见姜老太爷有些犹豫,给他留了思考的时间,「帝师好好想想,长生先回去了。」 他走后,姜老太爷猛地喝了口茶,让人把姜抚枝叫了过来。 「你那长生表哥养好了病要回京都了,刚才他来我这说你们已经交换了信物,要娶你做皇后。」姜老太爷顿了顿,「你可是真的愿意嫁他?」 姜抚枝没有听清祖父后半句说了什么,在她听到信物时有些气恼,听到皇后两个字时,全身便有些僵硬了,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姜老太爷。 「可是这块玉佩?」她颤颤巍巍的把玉佩拿出来给姜老太爷看了眼。 「是。」姜老太爷扶额,「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了,阿枝可想随他一同回京都?」 姜抚枝连忙摇头,可是姜老太爷似乎不信她。 「哪里有人真的不喜京都风流,阿枝只是惯会为别人考虑,委屈了自己罢。」姜老太爷摸了摸姜抚枝的头,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阿枝是个好孩子,先回去吧。」 姜抚枝出了祖父的院子,觉得她应该找赵长生说清楚,她怎么可能当皇后呢,她性子软糯,又没有好的家世,除了一副好容貌,便再没有一点出挑的地方,是最不可能成为皇后的人了。 她到赵长生那时,赵长生正和人说着什么,眉眼间是她没有见过的狠厉,可是当他眼风扫过姜抚枝时,脸色又柔和起来,看着她的眼神都似乎带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姜抚枝一到赵长生面前便跪了下来,只是她还没说话就被赵长生扶了起来。 「在阿枝面前,我便永远是赵长生。」他在姜抚枝的耳边轻声道,见姜抚枝打了个颤,不舍的松手离她远了些。 姜抚枝拿出玉佩把它还给了赵长生,「听祖父说,皇上想娶阿枝为后,阿枝……阿枝,做不来这些,还请……」 她斟酌着用词,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好。 「阿枝还是喊我表哥吧。」赵长生推回了玉佩,「你见过哪个皇帝还收送出去的东西。」 「至于阿枝为后,并没有什么不妥。」赵长生勾唇一笑,大着胆子拉住了她的手,「卿卿且安心,有我在你总不会吃亏的。」 姜抚枝吓的往后一跳,连忙抽出手,「阿枝什么都不懂,怎么当的了皇后,表哥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赵长生顿了顿,「不论身份,阿枝嫁我不嫁?」 不管看不看身份,姜抚枝都没想过嫁给赵长生,只是现在她有些不太敢说,她抬起头偷看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阿枝你不用怕我,之前怎样之后便依旧怎样。」赵长生往前走了一小步,「你看着我,我只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姜抚枝听了他的话,朝着赵长生轻轻摇头。 「阿枝嫁我有什么不好?」赵长生又往前走了一步,「你若嫁我,外面传的流言便不攻自破,姜家的亲长也不必为你忧心。」 姜抚枝心头一动,有些犹豫,又听到赵长生在她耳边继续道:「若是阿枝嫁我,你父亲现在便能从牢里出来,否则他少说也得吃几日苦头。」 这句话彻底戳中了姜抚枝,她抬起头看着赵长生,「便是阿枝愿意,婚姻大事也不该如此草率,三书六礼也不可少,不如表哥先把我父亲放出来,剩下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她抬起脸,眼珠子转的很快,把帕子捏的很紧,不时用眼风打量着赵长生。 「阿枝是同意的意思吗?」赵长生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放到了姜抚枝的面前,「空口无凭,不如我们签个凭证?」 姜抚枝愣了一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凭证的内容,大抵上是婚书的内容,她想糊弄过去的小聪明被拆穿了,一时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签。 「阿枝且放心,等我们回了京都,剩下的事自有礼部来办。」赵长生给姜抚枝递了一只笔,「只是这凭证你不签,我总觉得不放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抚枝的心一横,接过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有一种自己把自己卖掉的感觉。 赵长生看着她签完,十分满意的笑了笑。「阿枝是从老太爷那过来的?」 「是。」姜抚枝回过神,见他靠的有些近,又往后退了几步,「表哥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你回去吧,过一会你父亲就能回来了。」赵长生压着自己的笑意,着人把姜抚枝送了回去。 第33章 阿枝是从姜老太爷那来的,却只是想自己找他说清楚,这是不是代表着阿枝心里有他,没有当面拆穿他的谎言? 赵长生想到这,拿着婚书,把它和姜抚枝的描红本、发簪、香囊、帕子放在了一起。 赵长生没有骗姜抚枝,她回去不到一个时辰,她父亲便被放了回来,身上不知沾上了谁的血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梳洗了之后便去见了姜老太爷。 他们父子俩在书房谈了很久,晚饭的时候,姜老太爷把姜家所有人都叫去了他的院子里。 「我们在扬州待了十几年了,你们可有人想去京都吗?」姜老太爷看着一院子的后辈有些心酸,他还活着,便已经护不住自家后辈了,若是他不在了,姜家连一个前帝师都没有了,这些孩子还有好日子过吗? 「父亲的意思是?」 「那位京都来的亲戚有意提携我们姜家,他近日要回京都了,若是我们想回去,可以跟着他一起走。」 姜老太爷的话落,院子里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约莫一刻钟后,姜抚枝的大伯表示能回京都还是回京都吧,「孩子们在扬州长大,平白眼界短了许多。」 有人带头说话,其余人也纷纷开口。 「是啊,京都的人多,生意更好做吧!」 「京都学堂多,孩子开蒙也能请到好师傅。」 「京都……」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只有姜抚枝一家没有吭声,姜抚枝的父亲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而王氏拿着筷子的手都不太稳,最后干脆放下了筷子。 「既然你们都想回去,那我们便跟着他一齐走。」姜老太爷叹了口气,也没了继续用饭的意思,「我有些倦了,先回去了。」 姜老太爷走了,这顿晚膳也散了。王氏回院子的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最后硬是拉着姜抚枝与她说话。 「阿枝和母亲留在扬州可好?听说京都的人都不是善茬,比不得我们在扬州自在!」 「母亲到底为什么不愿去京都?」姜抚枝看着王氏眼里的惊 慌追问道。 王氏一开始支支吾吾的,最后见姜抚枝实在追问,便说着自己的心事。 「听闻你父亲在京都也是个人物,不知为何会来了扬州。」王氏想起旧事,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我娘家与你祖母有旧,姜家来了扬州没多久,便把我嫁给了你父亲。」 「只是我这辈子没离开过扬州,若是去了京都,给你父亲丢脸,惹他厌弃可怎么办。」 「父亲不是这样的人。」姜抚枝拉着王氏的手,「这十余年里父亲从未对您红过脸,便是去了京都,父亲也是看重您的。」 「真的?」 「千真万确。」 得了姜抚枝的保证,王氏又回了自己院子,姜抚枝也没想到,她才将将说服王氏,家里便开始收拾要离开了。 用习惯的老人要跟着,各房的细软自己带着。扬州的姜府便算作祖宅,留下不愿走的老仆看着,每一房的人都在忙碌着,三日功夫眨眼便过,他们收拾齐整就上路了。 姜抚枝坐在马车上,依旧觉得有些恍惚。 这几日她忙忙碌碌的,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傅嘉清告别,也没注意到扬州的流言到底怎样了,这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她还没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人便已经在去京都的路上了。 这一路上他们走的顺遂,与姜家随行的是赵长生的侍从,谁也不知他从哪里突然变出这么多强壮的人马守着,把饭食住宿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马车走了三日,他们总算到了京都。 姜抚枝在城楼前掀开帘子悄悄看了一眼,京都的城楼可真高啊,京都的吆喝声也真大,她才看两眼,便见到一个陌生的侍女走来。 「我家公子带着人先走了,他让小姐别惦记着他。」姜抚枝一看,赵长生带着一部分人走在前头,看到她时,朝她说了句什么,姜抚枝隐约觉得那是句等着。 她立刻放下了帘子,她才不惦记他,也不想等着他! 京都的路比扬州的宽很多,马车进了城以后,晃晃悠悠的去了姜府。 姜府看起来一点也不比他们在扬州的宅子小,周围的京都人说着姜抚枝有些听不懂的话,姜抚枝听着长辈的安排,找到了自己的院子,刚坐下来,还没收拾东西,便听到珠环说表公子在府门口等她。 「他不是走了吗?」姜抚连茶水都没喝一杯,「这是谁和你说的?」 「就是表公子身边的阿仆啊!他们的马车停在府外,说小姐不去他们便不走了,小姐要去看看吗?」 姜抚枝刚从扬州来,实在不想赵长生在京都闹出什么幺蛾子,她叹了口气,忍着疲惫,换了身衣服出了府。 阿仆守在马车前看到她来,立刻掀开帘子让她进去。 姜抚枝上了马车,探了个头,便看到赵长生斜靠在马车上,换上了劲装看起来精神多了,他不知在想些什么,低头浅笑。 「阿枝来了。」赵长生听到动静,伸手把姜抚枝拉到身边,姜抚枝的额头正好撞上了他的下巴,他似乎不觉得同,依旧笑着,「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做梦都想带你去那。」 姜抚枝摸了摸自己被撞红的额头,默默坐远了些,她连着坐了几天的马车,这会实在有些精力不济,也不知赵长生从哪来的精神还要往外跑。 「阿枝不想知道我们去哪吗?这个地方你也一定很想去。」赵长生心情着实不错,他眉眼含笑看着姜抚枝,「猜猜看。」 「寺庙?」 「不对。」赵长生摇摇头,掀开车帘看了看窗外,「阿枝是想去寺里吗?只是离这最近的相国寺也要几个时辰,等下次我再带你去。」 姜抚枝只是随口一猜,没想到赵长生还当了真,「表哥不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第34章 赵长生挑眉,没有回应这句话,却让姜抚枝继续猜,颇有不猜中不能停的架势。 「酒楼?店铺?田庄?」姜抚枝一连猜了三个,赵长生还是摇头,她实在是猜不下去了,赵长生的心思这么深,谁知道他要把她往哪里带。 「猜不到那便算了。」赵长生有些微微失落,转而问道,「寸白最近怎么样?小狸奴可还听话。」 说到寸白,姜抚枝才愿意多说两句,她长在扬州水乡,说话总是慢慢悠悠的,有时候说到自己开心的地方,甚至会拿手比划一下寸白的样子,她眼里闪烁着的光,让赵长生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柔软。 好在他们要去的地方不太远,姜抚枝说完的时候,他们便到了地方。 下了马车,入目便是看不到尽头的草原,静下来听似乎还能听到马匹嘶鸣,只是这里除了他们带来的人,根本看不到别人。 「这是我的马场。」赵长生带着些得意道,「阿枝上次没去成马场哭的那么惨,今日来这为何不见开心?」 姜抚枝坐了几天马车,本就疲惫,听到赵长生提到上一回去马场,更笑不出来,「我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表哥做梦也要带我来的地方……是这。」 「上次见你哭成那样,我便想等你来了京都,一定要带你来我的马场,我教你骑马,教你打马球,你说如何?」赵长生说着,自己便笑了起来,期待的看着姜抚枝 姜抚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是家常见客穿的,纷繁复杂,根本不适合骑马打马球,「今日便算了,我没有带胡服。」 「我替你备好了。」赵长生似乎料到了她会这么说,唤来侍女带她去换衣服,自己去为她挑马。 姜抚枝跟着侍女去了屋,才发现他是真的准备了很多件胡服,各种颜色和各种款式都有,让她有些看花了眼。 「表哥他……经常带女子来马场吗?」除了这一点,姜抚枝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专门腾一间屋子放女子的胡服。 「公子只带过小姐一个人来这呢!」那侍女把姜抚枝视线停留过的胡服都取了下来,放在一旁,「这些都是按照公子的吩咐根据小姐的身形做的,小姐要先试哪一件?」 姜抚枝心头一跳,突然有些心慌,她打断了侍女的话,随意指了一件换上就去了赵长生那。 隔着很远,姜抚枝便看到赵长生站在两匹马的中间,朝着她来的方向看,明明隔着这么远,她觉得他的视线依旧凝在她身上,这种感觉越近越明显。 「阿枝可会骑马?」 「会一点。」 「那我教你打马球吧。」赵长生扶着姜抚枝上了马,自己骑在自己的马上示范给她看。 一遍又一遍,不管他怎么说,姜抚枝都不得其法,他一气之下跳上了姜抚枝的马背,准备手把手的教她。 「表哥这是做什么!」姜抚枝吓的大叫。 赵长生离她太近了,他的鼻息喷在她的后颈,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与赵长生挨着的后辈似乎都比其他地方要热一些,「你快下去,我不想学了!」 赵长生原本没有别的心思,他只是有些心急,但他看到姜抚枝这般抗拒,大叫不要学,突然想到了傅阳。 「若是傅阳在这,你便愿意学了是吗?」赵长生在气头上,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姜抚枝浑身僵硬,她实在想不通这和傅阳有什么关系? 她累了几天,几乎无法思考,她趁着马向前跑的速度变慢,扯住了赵长生的衣袖,「我坐了三日马车,实在是太累了,今日真的学不动了。」 随着马匹颠簸,她无意识的摇着手,放软了语气,「表哥今日便放过阿枝吧。」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和人说话,语气里带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甜腻,赵长生扯紧了缰绳,下巴放在她的发顶,猛地吸了几口气,把她抱下了马。 「阿枝既然不想学马球,我们便去商铺看看吧。」赵长生歪着头看姜抚枝,见她有些不情愿,「还是阿枝愿意歇会继续学?」 「去商铺吧。」姜抚枝妥协了但是心里却惊叹于找到了应对赵长生的法子,好像他也不是没法商量啊。 马场离商铺有些距离,他们坐上马车后,姜抚枝靠着马车慢慢睡着了。眼见她的头要撞在了车壁上,赵长生立刻坐在了她的身边,把她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马车晃晃悠悠的,姜抚枝的头在他肩上蹭来蹭去,惹的赵长生一边用手托住她,一边细细看着她。 睡着的姜抚枝脸上没有清醒时那么多的防备,她闭着眼就好像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赵长生用手轻轻点着她的鼻尖,低声嘀咕,「罢了,再给你一点时间吧。」 商铺外吆喝声一阵一阵传来,姜抚枝被吵醒,一睁眼便看到赵长生放大的脸,她怔怔的看着,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醒了?先去看看首饰吧。」 赵长生先于姜抚枝下马车,他也是第一次陪女子买东西,这些地方都是魏祁告诉他的,追女孩的第三步便是要舍得花钱,他很早就把闲杂人赶了出去,这些铺子只招待他们。 姜抚枝一进铺子便觉得有些眼花。 京都与扬州的首饰崇尚的风格完全不一致,扬州首饰讲求精细雕琢,而京都的首饰却讲求富贵奢华,尽管如此,姜抚枝还是被那些首饰吸引住了,她左右看着,最后一件都没拿。 姜家从扬州一路过来京都,最是要花银子的时候,这些首饰看着便很贵,她没必要买回去。 「阿枝便没有一件挑中的?」见她什么都没拿,赵长生负手站在她身后,「你若不挑,我便帮你挑了。」 这是赵长生第一次陪女子买东西,他指着姜抚枝看过的每一件首饰道:「这些全都包起来。」 第35章 姜抚枝一愣,「我不用这么多东西!我都不喜欢这些。」 「现在我已经买下来了,你总会喜欢的。」赵长生随手拿起了一件碧玉瓒凤钗插在了姜抚枝的发间,「你刚才盯着它超过了十息,既然喜欢便买下来,反正有我在。」 姜抚枝心里突然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看着赵长生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更小的自己。 她突然觉得有些害羞,连忙低下头不想让赵长生看到自己通红脸,却不知她一低头,连露出来的一小段脖颈都是粉红的。 「后面还有成衣铺和酒楼我们一并逛了吧。」赵长生突然有些期待。 「今天已经很晚了。」姜抚枝看着天色,「表哥把我送回家行吗?」 她见赵长生的有些不太乐意,借着在马场才学会的法子,拉着赵长生的袖子轻轻摇了摇,「今天真的走不动了呀。」 赵长生盯着姜抚枝,他觉得自己越发放不了手,他叹了口气,「那便回去吧。」 他抱着包好的首饰带着姜抚枝上了马车,眼看离姜府越来越近,姜抚枝心里松了口气,刚想下马车,却被赵长生喊住了。 「今日分别后,我们怕是有一段时间见不了面了。」月光从掀起的车帘处照进了马车里,赵长生抿着唇,「阿枝会惦记我吗?」 这个答案明明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是心知肚明,可是姜抚枝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不会,她的手握紧,想了想,「那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她说完很快下了马车,不敢回头看赵长生的表情,但是他压抑的笑声却清晰的传到了她耳朵里,她羞极了,只能安慰自己赵长生这么忙,下次见面肯定都忘了这回事吧。 姜家重返京都的前三日,根本没有人来拜访,直到第三日,宫里下了两道旨意给姜家:第一道便是恢复姜老太爷的帝师身份,姜子虞官复原职任;第二道便是聘姜抚枝为后,一应礼仪由礼部应承。 无人问津的姜家突然多了不少访客,姜老太爷的故交旧友门生带着礼物一个个上门拜访,拜帖也一张张送进姜家,京都的命妇们对姜抚枝也是好奇的紧。 姜抚枝对于这些一窍不通,只好把帖子拿到祖母那里,她说不去的便不管,她说去的,她便收拾收拾去见人。 景阳郡主的诗会便是她在京都出席的第一场宴会,姜抚枝看到拜帖上的景阳二字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她亲自见了本人。 宴会那天,她早早的起来打扮,换上了京都时下最多贵女追捧的套裙,梳了发髻,簪着碧玉瓒凤钗忐忑前去。 她一到景阳郡主的府邸,便有侍女引得她直接去见了景阳,她才认出来,眼前的这位郡主便是之前扮作男装去扬州找赵长生的小公子。 景阳穿着一身红衣服,腰间系着一条鞭子,她反复打量着姜抚枝冷哼一声,「魏祁还一直与我说表哥与你没有干系,偏偏我还信了他的鬼话,没想到你一声不吭,倒是成了皇后。」 「我与表哥……确实没有关系。」 「他只有我这一个表妹,你喊哪门子表哥!」景阳一生气,那条鞭子随手便挥了下来,「你别以为表哥去你们姜家养病,便真的与他攀上了关系。」 姜抚枝叹了口气,「我与……皇上确实没有关系,这件事也是事出有因。」 景阳收起鞭子挑眉,「那你把他让给我你可愿意?」 「他本就不是我的,没什么让不让的。」 景阳满意的点点头,「你要记得自己今日说过的话。」 她带着姜抚枝去了宴会上,景阳作为当今圣上唯一的表妹,又耍得一手好鞭子,京都的贵女们都有些怕她,她守在赵长生身边这么多年,赶走了不知多少怀春少女,这次的皇后之事,让她在贵女中丢尽了脸。 姜抚枝见这群贵 女们三三俩俩的坐在一起,便自己寻了一个空位,还没坐多久,便被离得近的小姐喊去说话。 她们说的是京都官话,姜抚枝说的却是扬州话,她开口没说两句,便有小姐们捂着嘴笑了起来。 「姜小姐是不会说官话吗?」穿着鹅黄裙子手上拿着美人扇的小姐笑道,「你这般说话,我们可是听不懂的,京都可没有哪家贵女不会说官话的。」 「是的呀,你咿咿呀呀半天,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姜姐姐不如把官话练好了再出来吧。」 姜抚枝身边的女眷一人一句的说了起来,边说边笑,连远处的女眷打听到这是怎么回事也开始笑了起来。 姜抚枝心中一阵难堪,她抬头看着这里的人,除了景阳,她竟然没有眼熟的,她又转头看向景阳,正好对上了她看好戏的目光。 「你们说什么这么开心,不如说出来让朕一块乐一乐?」 「见过圣上。」 姜抚枝身边的贵女跪倒了一片,姜抚枝后知后觉的回头,看到赵长生在她身后,她也学着她们跪下来,却被赵长生扶了起来。 赵长生看起来很是生气,他半晌没说话,这些贵女们也安静了下来。 「表哥怎么来了,前几日我爹爹还说你忙的离不开御书房呢!」景阳有些惊讶,她从位置上下来,「大家只是打趣姜姐姐不会说官话呢。」 赵长生的眼睛扫过那些人,然后在姜抚枝耳边轻声道,「你告诉她们你是谁。」 姜抚枝吃惊的看了他一眼,硬着头皮用扬州话说:「我是姜帝师的三孙女姜抚枝。」 她说完以后,赵长生接在她后面,用不熟练的扬州话接到:「她是天启皇后姜抚枝。」 他说完便带着姜抚枝离开了,完全不知道京都贵女圈里突然兴起了一阵学扬州话的风气——吾皇独爱扬州话。 「阿枝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吧。」出了景阳郡主的府邸,赵长生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第36章 「什么?」 「上次我送你回去时,你说下次见面再告诉我会不会惦记我。」赵长声说的很认真,「我们分别了四天了,这四天你可有念着我?」 姜抚枝自己都要忘了这件事,没想到赵长生还记得,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她脸上有那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有的吧……」姜抚枝自己也不确定,「你现在拉我出来,我回家没法交代。」 「那便不交代了。」赵长生把她拉上马车,「今日我刚好有空,我们去相国寺吧,阿枝不是上次说想去?」 姜抚枝愣在了原地。 「相国寺很灵的,阿枝如果有什么想求的就写在签上,求什么便能得什么。」 「真的?」姜抚枝不太信。 赵长生眼珠子转了转,「京都百姓都这么说。」 姜抚枝低头笑了下,正好露出了那只赵长生给她买的簪子,他心里面突然说不出的开心,只要他慢慢在她身边,她总会接受他直到离不开他。 赵长生心情一下子就便好了,那些太后的污糟事,各路臣子心怀鬼胎相互勾结的糟心事好像都不是什么麻烦事,只要她在身边对他笑一笑,他还有什么怕的呢。 马车行驶的很稳,只是赵长生半路便开始打盹,他听说了姜抚枝要来参加景阳的宴会熬了几宿处理政事,今日才腾出空,还好他及时赶到了。 快到相国寺的时候,赵长生突然睁开眼,正好对上了打量着他的姜抚枝的眼睛,还有她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赵长生心里痒痒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软糯无骨,和他梦里反复出现的滋味一样,「卿卿可在我脸上看出什么?」 姜抚枝连忙抽回手,「我……我……我……」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听到相国寺的钟声时,主动替她解围,「阿枝只是想叫醒我罢了。」 姜抚枝连连点头,没有看到赵长生转过头偷笑的样子。 相国寺的香火的确很旺盛,姜抚枝很诚信的拜了拜,最后和赵长生一道去了那个灵签那儿,赵长生取了两支签,给了姜抚枝一支,自己留了一支。 姜抚枝背对着赵长生写了很久,写好以后就交代小师傅挂去了树上。 「阿枝写的什么?」赵长生好奇地问她。 姜抚枝摇头不告诉他,看他也准备写灵签反问道:「身为帝王也有心愿吗?」 「当然有。」赵长生定定的看着姜抚枝,快速的在灵签上写了几个字,突然道,「阿枝还欠我一只香囊要什么时候给我?」 姜抚枝从偷看他的灵签中回过神来,「有这回事吗?」 「那晚你坐在假山上,我帮你捡了帕子,说好你用香囊还的,都回京这么久了怎么都不见你给我。」赵长生边说边把姜抚枝往回引。 姜抚枝认认真真的想着理由,他也认认真真的听她胡诌。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灵签上写的是——愿阿枝心想事成。 姜抚枝被送回家时,天已经黑了,赵长生带着她在相国寺捐了香油钱,写了灵签,又去求了平安符,她一边数着家里人的个数,一边想着自己要求多少个平安符。 「阿枝的灵签上写的东西定是与我无关吧。」赵长生站在一侧突然有些酸,她把那么多人都放在心上,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挤进去,「这平安符你可得替我求一个。」 姜抚枝一愣,「表哥现在不就在这吗?」 「我在这你便不能帮我求了?」赵长生有些委屈的盯着姜抚枝看。 姜抚枝突然觉得不能和他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她看了看天色,等回家估计天都要黑了,她朝着赵长生点头,「表哥要阿枝求的平安符,那阿枝便为表哥求一个便是。」 她求了平安符后,虔诚的跪在垫子上朝着供奉着的佛像拜着,心里默念着的是她写在灵签上的那句话,合家平安。 赵长生收了平安符当着姜抚枝的面仔细收到怀里,「这便算是阿枝第一次送我东西,我会好好收着的。」他说完这句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怎地也不会让别人拿走。」 姜抚枝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她一进门,便被通知老夫人让她去见她,她突然紧张起来,硬着头皮去见了祖母。 「今日在景阳郡主那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说皇上临时去了她那把你带走了?」姜老夫人的语气中透着疲惫,她离开京都好些年,几个儿媳也还不能顶事,她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处理许多事。 姜抚枝想了想,瞒下了景阳单独与她说话的那一段,「有几个小姐笑我不会说官话,表……皇上到了以后便把我带去了相国寺,我为家里人都求了平安符,听说灵验的紧。」 她说着便把平安符拿了出来,放在了祖母面前,姜老夫人依旧紧紧皱着眉,「今日宴会上的人多吗?」 「不算多。」姜抚枝回忆了一下那时的场景,去了的贵女似乎都和景阳交好,甚至不少人往她身边挤,「大约都是些与景阳郡主玩的好的吧。」 姜老夫人点点头,「她们笑你,景阳可说了什么?皇上去了,他是什么反应,你一一说给我听。」 「景阳她……似乎纵着她们……」姜抚枝想到赵长生那时的举动,后知后觉的有了些羞意,不太好意思说赵长生说的话。 姜老夫人见她这样也没有逼她,「他是在维护你?」 姜抚枝点头。 「阿枝这段时间便不要出去了。」姜老夫人沉吟一会,「找你这么说,今日的事怕是景阳郡主故意找你的茬,皇上来这么一出,打了她的脸,以她的性子怕是要找回来的。」 「是。」姜抚枝巴不得成天窝在家里,听到祖母这话,心里一乐,「阿枝听祖母安排。」 姜抚枝带着余下分给父母兄弟姐妹的平安符回了自己院子,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白天明明毫无感觉的事情,在晚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便会拿出来一遍一遍的想。 第37章 她脑海里一面是景阳甩着鞭子与她说话,一面是赵长生扶起她,对着所有人说她是他的皇后。 「罢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姜抚枝拿被子蒙着头,「京都贵女这么多,我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了,我得守好自己的心,他待我好一分,我便还一分回去。这样他不待我好了,我也不待他好。」 姜抚枝把这话在脑子里读了很多遍,像是强迫自己要相信这是对的,只是读着读着她心里却隐隐有些酸。 姜老夫人以姜抚枝水土不服为由拒了后面的帖子,姜抚枝便在自己院子里安安心心的绣香囊,只是在挑颜色和花样时她却犯了难。 明明时间也不短了,她居然不知道赵长生喜好什么,在扬州的时候,她总是想着避着他,从来也没注意过他的习惯。 姜抚枝叹了口气,把珠玳喊来了,她是赵长生的人,想必比她要了解一些。 「小姐是要给皇上做香囊?」珠玳睁大了眼,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些奴也不知,若是小姐愿意等着,奴便去信问问,总不会让小姐触了霉头。」 「其实这不是普通送香囊的意思。」姜抚枝被她这么打量,忍不住解释,「只是……算了,你去信问问吧。」 她也不知珠玳是怎么传信的,她过了晌午便收到了赵长生的回信以及一匣子东珠。 「皇上说不挑颜色与花样,只要是小姐做的都行。」 姜抚枝点头让她下去了,最后却选了靛青色的布料绣了只狸 奴在上面。 赵长生收到香囊时有些意外,他面前堆着高高的奏折,他去扬州几十天,京都的事情都是魏祁替他办的,那些下毒的宫人也已经被抓了起来,只是进展并不顺利,他依旧得与太后以及朝堂上有异心的朝臣周旋。 他拿出怀里的青竹香囊比对了一下,是同一种针法,一看便知是出自她手,「这怕是寸白了吧,似乎长大了些。」 赵长生摸着香囊上的那只躺着的狸奴笑了起来,「有一便有二,魏祁说的对,我得慢慢来。」他说完便把这只不同寻常的香囊挂在了腰间,突然回头问阿仆,「明日是什么日子来着?」 「是七夕。」 赵长生愣了一下,「把你哥哥叫来看奏折,告诉他明日我有重要的事去做。」 「是。」 京都每年的七夕都很热闹,街上的小贩都比往常多,女孩们不论出身都能自在的出府逛一逛,姜抚枝在府里闷了许久,这一日也与姐妹们一起出来了。 「快看,那在比着穿针呢!我们也去看看吧。」姜抚梅似乎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拉着姐妹们一起过去。 姜抚枝站在她们身后看了看,有一点点兴趣,只是人太多了,她还没进去便被挤了出来,只好等在后面。 「阿枝不去试试?」 姜抚枝正看着别人穿针,周围吵吵嚷嚷的,她一时间怀疑自己有些听错了,并没有回头,直到肩上被拍了一下,是赵长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旁。 「表哥怎么来了?」姜抚枝左右看了看,他们周围围了一圈人,人潮再怎么挤也挤不到她。 「想见阿枝便来了。」赵长生牢牢记得魏祁和他说的话,一见到姜抚枝便朝着她笑,「阿枝要去试试吗?」 姜抚枝看着前面的人,摇摇头,「不去了,人太多了。」 「那阿枝便和我走一走吧。」赵长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可是……姐妹们都在……我不好离开。」 「她们现在顾不得你,我们走一回便回来。」赵长生说完,便扯着姜抚枝离开了那。 因着街上多出的小贩,街道变得窄了许多,姜抚枝走着总是喜欢避开别人,没走多久,便落下赵长生一截,赵长生干脆回去拉住了姜抚枝的手,带着她一起走。 姜抚枝一惊便要甩开,只是赵长生的手和钳子一样拉着她,她越甩,他便拉的越紧。 「别人会看到的!这于理不合!」 「看不到的。」赵长生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宽大的衣袍遮着,街上人又多,他们这样只是看起来走的有些近罢了。 姜抚枝实在挣不开,最后放弃了,由着赵长生去,赵长生一开始只是握住她的手,走着走着,却把她的手掌打开,与她的手交握在一起。 交握的一瞬间,赵长生觉得身子有些麻,梦里梦到姜抚枝才会出现的感觉此刻突然涌了上来,他突然转了个头带着姜抚枝往酒楼里走,一边走一边与姜抚枝说话,免得她发现什么异样。 「阿枝,钦天监说今年的好日子不多,下月有一个,再下一个便要明年开春了。」赵长生摩挲着姜抚枝的手,「阿枝想在哪个日子大婚?」 这日子还能由她定?姜抚枝恨不得越晚越好,只是她没说话,赵长生便自顾自的接了下去。 「下月实在太紧了些,准备的这般匆忙,定会委屈了阿枝,我便挑了明年开春。」赵长生说着叹了口气,「还有好久呢。」 他觉得惋惜,姜抚枝却松了口气,正好到了酒楼的楼梯处,她随着赵长生一起上去,趁他不注意抽出了自己的手。 酒楼里赵长生似乎早就安排好了,除了一桌子的酒菜,他在一旁还准备了多孔针和丝线。 「窗子打开便能看见月光。」赵长生把窗户打开,拉着姜抚枝过去,「那儿人多,阿枝便在这里七巧吧。」 姜抚枝看着这些东西实在有些技痒,她对着月光穿的认真,赵长生便在一旁为她喝彩。 被他盯着,姜抚枝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过了个瘾便放下了。 「阿枝总是不喜欢争抢,是在怕什么吗?」赵长生看着姜抚枝,她脸微微泛红,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满足与开心,「你若是喜欢抢回来也无妨,反正我在。」 第38章 姜抚枝心里又是一跳,这是他第二次与她说我在了。 姜抚枝有些出神的打量赵长生,觉得自己心跳的过快了,她小声嘀咕:「不管你在不在,我也不能看上什么都抢回来呀。」 没成想她这句话,被赵长生听得真真切切,他走近一步,「那阿枝说说你是看上了什么自己抢不回来。」 姜抚枝憋红了脸,「我只是想说不能什么都靠抢,有些东西是你的总会是你的,抢是抢不来的。」 「有些东西你抢了还有一线机会,不抢怕是连命都没有了。」赵长生沉默了一会,「算了,今日是七夕,应该说一点好事。」 赵长生从怀里摸出一根红线,在姜抚枝的右手腕上绕了一圈,系了一个结,又拿出一根红线给姜抚枝让她系在自己的左手腕上。 「按理说七夕我们应该去拜月老,奈何这段时间事太多,抽不开身。」赵长生伸出自己的左手,「这是从月老祠求来的红线,听说系上了红绳的男女,都会有好姻缘。」 姜抚枝拿着红绳的手顿了顿,在赵长生催促的目光下,还是把它系在了赵长生的手腕上,她系完还没收回手,手指便被赵长生勾住,「这般看,我与阿枝也是眷侣了。」 大概是月色太过迷人,而今日的赵长生又太让她不知所措,姜抚枝怔怔的看着两个人勾住的食指,心里默道「但愿吧。」 赵长生本意是想和姜抚枝一起吃顿饭,只是姜抚枝看着酒楼下的摊贩慢慢散去,认定了自家姐妹们也要回家了,急着想要回去。 赵长生叹了口气,想着魏祁说的小事上不要违拗女孩,顺了她们的意,虽然心里不舍,他还是把她原路送了回去。 他时常查看京都的舆图,总觉得京都太大,而防守的兵马不够多,要送姜抚枝回去的这段路,他却觉得太短了,眼见着快要把她送到姜家人身边,他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没和姜抚枝交代。 「阿枝送给我的东西,我全都好好的留在身边,便是那只香囊也时时戴着。」赵长生打量着姜抚枝,「怎么我送了阿枝这么多东西,却不见阿枝带出来过?」 「那些东西都太贵重了……」姜抚枝想了想被她丢在匣子里的首饰和东珠,「不适合天天戴着。」 「那这红线阿枝可不能解了。」赵长生轻笑一声,语气有些暧昧,「这是我亲手系上的,等大婚的时候,若是发现不是我系的结,阿枝可有的苦吃了。」 「嗯。」姜抚枝应了一声,低头打量手上的红线,看着没什么特别的。 他们还没走多久,赵长生便见到了姜家的侍从们,姜抚枝加快了脚步,他突然拉住姜抚枝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又松开,「这段时间你不要和景阳碰上,若是要出门的话带着珠玳。」 姜抚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应了声好,连忙回了家里人身边。 赵长生留在原地,直到看到姜抚枝安全了,他才安心回去。 七夕后没两天,便有礼部的人来姜家,与姜家商议婚期,最后的结果和赵长生说的一样,安排在了来年的四月初六,姜抚枝算算日子,其实也没几个月了。 「阿枝是觉得这日子不好吗?」姜老夫人见姜抚枝似乎毫不意外,以为她对这个日子不满意。 「不是的。」姜抚枝低下头,「阿枝只是一想到能陪在祖母身边的日子太短了,便有些难过。」 「女孩大了都要出嫁的,只是你不像你姐姐,你嫁了人怕是再难见到娘家人了。」姜老夫人叹了口气,「阿枝的生辰是在九月吧,明年四月,你还没及笄呢,皇上啊,怕是有些心急了。」 姜抚枝靠着祖母,心想他可不就是心急嘛,连明年四月都觉得太久。 「对了,刚才有个太监太送信说是太后明日想要见见你,阿枝明日记得打扮的要持重些。」姜老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让侍女取来自己的首饰盒,挑了几件首饰给姜抚枝,「来京都太忙了,竟然忘了给你们打几件像样的首饰,我这刚好还有些,你便拿去吧。」 「多谢祖母。」姜抚枝随意看了两眼,便收下了,「太后可是姜家的远方小姐?她怎地好好的要见我?」 「不是她。」姜老夫人顿了顿,「当年的事我也不甚清楚,姜家送进去的表亲难产死了,留下的孩子便给了太后,先帝当年后宫美人众多,她却没出过一件岔子,阿枝明日见她,还是小心些好。」 「阿枝明白了。」 姜抚枝揣着心事从祖母那回来,带着几个侍女选好了明日要见太后的衣着打扮,心里总觉不安,晚上从梦中惊醒后,发现床边有一个人。 「别怕别怕,阿枝是我。」 姜抚枝听出了是赵长生的声音更怕了,她微微抖着,看着他把她扶起来,拍着她的背,又给她倒了杯水。 赵长生一直没说话,就这么拍着姜抚枝,等她平静下来。 「你怎么好好的在我这?」姜抚枝感觉自己好多了,便撑着往旁边移。 「嘘,阿枝小声些。」赵长生怀里空了一块,便把手收回来,「你明天要去见太后,我有些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真的?」 「她突然来这么一出,我便无法多做安排,你明日一定要把珠玳带着,不要用太后那里的水,也不要吃她那的糕点,珠玳是识路的,你不要跟着旁的侍女走,太后和你说什么,你应好便是,不要多说。」 赵长生皱着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让姜抚枝注意的地方,「这些你都要记清楚,你向来重礼数,但是在她那你肯可失礼一些也不要中了她的计。」 姜抚枝把他说的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觉得自己记住了便朝着他点头,「我都记住了,你回去吧,明日我会小心的。」 「等你睡了我再走。」赵长生朝着她摇头,坐在了她的床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第39章 姜抚枝瞪着他,他便瞪着姜抚枝,最后姜抚枝无法,值得用被子蒙着自己的头睡。 大约是赵长生在她身边的缘故,姜抚枝这次很快便入了睡,被她拉上了被子,也被赵长生一点点拉了下来,她现在比他刚来时看起来安心多了。 「阿枝别怕。」赵长生捋顺了她的碎发,朝着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我会护着你的。」 姜抚枝也不知道赵长生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醒来时被子好好的盖在身上,若不是桌子上的杯子没有放在原位,她几乎以为昨晚见到赵长生只是一场梦。 「看来他昨晚真的来了啊。」姜抚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想到了要见太后的事,喊来侍女为她梳洗。 今日进宫要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都是已经定好的,姜抚枝在这些外物的加持下,容貌看起来更胜三分,她对着镜子板着脸抿唇,感觉自己勉强有几分祖母说的持重的样子。 宫里接人的马车准点到了姜府的门口,姜抚枝带着珠玳上了马车,心里有几分忐忑。 「珠玳,你和我说说太后的事吧。」 珠玳点点头,在姜抚枝耳边小声道,「太后娘家姓谢,进宫的时候只是一位美人,在先帝身边伺候数年从未出过岔子,只是多年无子。后来,今上出生时,生母难产,先帝便把今上教由谢太后养着,先帝薨后,太后一力扶持今上即位,去年才还政于皇上。」 姜抚枝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了穿着黄色凤袍,一脸严肃,动辄便要伤人的恶妇形象,吓得抖了抖。 因着赶车的小太监持有太后宫里的令牌,姜抚枝便被直接送到了宫里。这是姜抚枝这辈子第一次进宫,她有些惊叹于皇宫的建筑装饰,但也只是看了几眼便低下了头,免得自己东张西望丢了姜家的脸。 「这便是姜姑娘吧,可总算来了,打姜帝师回了京都,太后便想见见姜家姑娘,只是她最近身子不爽利,只好先接您进宫。」姜抚枝一到太后宫门那,便有一个头发梳的十分齐整的老嬷嬷等在门口,看见她便迎了上来。 「劳太后久等了,是阿枝的不是。」 「姑娘快随奴婢进来吧。」那老嬷嬷说着便走在了前头。 直到姜抚枝踏进主殿,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主坐上坐着一位穿着褐色便服的妇人,看人带着三分笑意,是最和善不过的样子。 「这便是姜家阿枝了吧?」 「臣女见过太后。」姜抚枝没敢多看,连忙便向她行跪拜礼。 「快起来,让我看看。」太后朝着姜抚枝招招手,「我那好儿子可是长本事了,自己偷偷摸摸的找了个儿媳妇,连大婚的日子都定好了才让我知道,我可真是好奇的紧啊。」 太后的话虽是笑着说的,但是姜抚枝的背后冷不丁生出一股寒意,她犹豫了会,照着太后的吩咐走近,在太后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着太后,她的眼角已经生出了细纹,但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一位美人。 「生的真是漂亮。」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光,戴着护甲的右手慢慢抚上了姜抚枝的脸,那指甲又尖又长,姜抚枝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太后见她这般反应,轻笑一声,放下了手,「只是胆子太小了点,难怪他这般护着。对了,你与景阳可见过了?她刚好在这,有年轻姑娘陪着,也省的你不自在。」 姜抚枝惊愕抬头,看到了站在太后身后没有出声的景阳,两人目光相对时,景阳朝着她笑了笑,让姜抚枝心里一紧。 「姜帝师如今身子可还硬朗?」太后拉着姜抚枝坐在身边,向她问话。 「挺好的。」 「你家中有几个姐妹?还有几个待字闺中?」 「家里有姐妹六人,只有大姐姐已经出嫁了。」 太后拉着姜抚枝说了会家常,她问一句,姜抚枝说一句,她不问的,姜抚枝绝不多说,这么一来一回,姜抚枝告诉自己要沉住气,只是景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都说了这么会话了,想必太后和姜小姐都渴了罢,景阳近日新习得了一种点茶法,不知太后可愿试试?」 太后点点头,「景阳惯是贴心人儿,去吧。」 景阳走了以后,太后似乎也没了和姜抚枝说话的兴致,她往旁边歪了歪,眼睛微微闭着。姜抚枝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以及地面,思索待会要用怎样的法子避开景阳的这杯茶。 「太后来尝尝我这茶煮的怎么样?」景阳似乎没去多久便端着三杯热茶出来,一杯放在了太后的面前,一杯放在了 姜抚枝的面前。 太后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不错,长进不小,阿枝也尝尝吧。」 姜抚枝的手微微抖着,迟迟不敢碰那茶杯,突然听到景阳笑了一声,「姜姐姐不会怕我在茶里下毒吧,你若怕,我便喝了你那杯。」 景阳说完,拿起放在姜抚枝面前的那杯茶喝了一口,又把另一杯没有动过的茶放在了她的面前。姜抚枝硬着头皮端起茶,把茶水倒在了宽大的衣袖里,装作自己喝了茶的样子。 「当年随姜帝师一起回扬州的,好像还有一位傅将军吧。」太后打量着姜抚枝突然问道,「傅家可由和姜家一起回来?」 「并无。」 「哦?」太后直起了身子,「当年姜家和傅家交好,一文一武帮先帝守着江山,怎么没一起回来?莫不是在扬州闹了矛盾不成?」 「阿枝不知。」姜抚枝低着头摆弄着袖口,茶水太烫,她的手腕怕是已经烫红了。 「怎么会关系不好。」景阳突然插话,「我在扬州可听到了顶顶有趣的事呢。」 「那景阳还不快说来听听。」 太后这般与景阳一唱一和,又提到了傅家,姜抚枝心里突然有些不对,手握成圈,紧紧盯着眼前的地面。 第40章 「傅将军的小孙子和姜家女子本是议亲了,却没想到女方攀了高枝,毁了婚,亲事横生枝节,景阳听说姜姐姐便是那与人议亲的女子呢。」 「哦?」太后的手敲击着桌面,「是这样的嘛,阿枝?」 姜抚枝垂着眼眸,依旧是那一句话,「阿枝不知。」 「如今那傅家郎君已经被我找到,太后可想见见他,为他讨个说法?」 「也好。」太后的手终于放回了袖中,「若是真的,姜家女子如何能当皇后!」 太后的话却像在姜抚枝心上敲了一下,姜抚枝心里想着,千万别是傅阳啊。 景阳似乎在这件事上做足了准备,半个时辰不到,傅阳便站在了太后的殿里,他比姜抚枝上一次见的时候憔悴了很多,胡子邋遢的,却在看到姜抚枝的时候眼睛一亮。 「你是傅阳?」太后打量着他,「景阳与我说阿枝与你议亲可是真的?」 「是。」傅阳回答的很爽快,没有丝毫犹疑,「我与她自幼一齐长大,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你可有什么证据?」 傅阳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呈给了太后。太后看了看冷笑一声,让宫女拿给姜抚枝看,「你看看这可是你写的?」 姜抚枝接过纸条才发现,这是当年她与傅嘉清埋在傅家竹林里的纸条,上面写着的是阿枝长大要嫁给傅阳哥哥。 「不是这样的……」姜抚枝有些慌,她站起来,发现自己有些腿软,几乎要站不住。 「那是怎样的?」太后笑得比刚见面时还要和善,「你来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呢?姜抚枝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指甲掐进了手心里,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什么都不用解释。」赵长生急急忙忙的走来了太后的殿中,连通禀的人都没来得及说话。 他早早的便想过来,只是一堆朝臣突然多了一堆问题要他处理,这才耽误了时间。 赵长生一来便站在了姜抚枝的身边,握住了姜抚枝的手,「倒是景阳私自放外男入宫,该当何罪?」 他说完见姜抚枝似乎撑不住了,看着太后与景阳冷笑,抱起了姜抚枝便回了自己的寝宫。 「别怕,别怕,阿枝,没事的。」赵长生一直在姜抚枝耳边念叨,等他到了寝宫放下姜抚枝时,才发现她的手心被自己抠出血了。 「阿枝,痛不痛。」赵长生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出来,心疼的看着她的手,「怪我去晚了。」 「那是我很久之前胡闹写的。」姜抚枝看着他委屈的哭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赵长生拍着她的背,「我信你。」 赵长生这般说,反而让姜抚枝哭的更伤心,在太后那受的委屈,被她一股脑的哭了出来,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看不清赵长生现在是什么表情,大哭着问他:「你为什么信我啊?」 「我不信你信谁?」赵长生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他费劲心思让她见识到傅阳的不堪,把她抢在身边,怎么可能因为一张纸条就把她推开。 赵长生坐得离她更近一些,从怀里摸出一张帕子帮她擦眼泪,「阿枝别哭了。」 「来京都之后我就没有给傅阳传过信了。」姜抚枝抽抽噎噎道,「姜家没有攀高踩低,是景阳胡说。」 「是,是她胡说。」赵长生把她的脸掰过来,她的泪珠还挂在脸颊上,眼底和鼻子都是通红的,手心还在往外溢着血,赵长生已经吩咐了宫人去唤太医来,看到姜抚枝这副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我知道,阿枝是最好的姑娘。」赵长生抓着姜抚枝的胳膊,听到了她叫疼,皱着眉把她的袖子往上挽,她的手腕红了一大片,还起了点点的水泡,看着就疼。 「这又是怎么回事?」赵长生皱着眉。 「我不敢和景阳给我的茶水,就倒了一点在袖子里。」姜抚枝试图把胳膊从赵长生的手里抽回来,小声道。 「你若不想喝她的茶,你便拒了,她若逼你,你便了茶杯就是。她们攀诬你,你就当场顶回去,何苦伤了自己。」赵长生看到姜抚枝的胳膊和手心,心里憋着一股火,「你是皇后,凡事都有我撑腰。」 姜抚枝哭声减停,愣愣的看着赵长生,直到宫女来报太医来时,她突然低下头闷闷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太医给姜抚枝上了些伤药,嘱咐她这段时间吃的清淡些便告退了,赵长生看着姜抚枝裹着纱布的右手腕,眼睛一亮,留了姜抚枝用午膳。 宫里的膳食种类繁多,姜抚枝大多连见都没有见过,珠玳站在她身后要为她布菜,却被赵长生用眼神支走了,偌大的殿内,突然只剩了姜抚枝与赵长生两个人。 姜抚枝的手腕被包着,夹菜并不是很容易,赵长生挑准了时机,看到姜抚枝对哪道菜好奇,便亲自夹给她吃,一顿饭的时间,姜抚枝每个菜都尝了尝味道,却也吃的脸红不止。 「阿枝可有想过要怎么处置景阳和傅阳?」 姜抚枝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摇摇头,「我不想见到他们了。」 「我们来年便要大婚了,阿枝总要面对这些的。」赵长生想了想,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吞了回去,有些事操之不及。 姜抚枝一直到晚上才回了姜府,她本来陪着赵长生用了午膳便想着要走,只是赵长生拉着她,说是为了去太后那,推了不少折子没看,硬是要姜抚枝念给他听,这一念便念了一下午。 她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赵长生的模样,越想着便越觉得脸红,最后突然坐了起来,翻出了她从扬州一路背到京都的话本。 这些话本是姜抚枝这些年读了好些遍的,她把喜欢的地方都折了脚,做了标记,如今要找到想找的地方也方便的很。 「那方小姐整日里想着孙郎,想着他的模样想着他的话,有时偷笑出声,引得侍女好奇。」 「夜里更是思念的时候,明明白日里他们才会了面,到了晚上,方小姐脑 中全都是孙郎,一心想与他在一处。」 第41章 …… 「方小姐知道,自己怕是动心了。」 姜抚枝看完了这本话本,把它放回了远处,呆呆的坐回了床边,捂着脸小声嘀咕,「完了,我该不会是动心了吧。」 这个问题困扰了姜抚枝大半天,她白天绣花也没有精神,练字也没有精神,连话本也看不下去,眼前总会时不时冒出赵长生的脸,她有些恼了自己,只好与寸白待在一块。 「小姐,宫里传来消息,景阳郡主私带外男入宫,被禁足三个月。」珠玳见她心情不好,连忙把得到的消息递给她。 姜抚枝低下头,把寸白抱紧了些,「还有呢?」 「傅公子被关了起来,皇上已经下旨把傅家也接来京都,想来过几日他们就到了。」珠玳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皇上让奴问问小姐,可要再见见傅公子?」 提到傅阳,姜抚枝依旧有些难过,她与傅阳一同长大,是把他当成兄长一般的人,昨日他在太后面前这么说,还拿出了多年前儿戏的东西,明显是陷她于不义,这样的人哪还有什么见的必要呢。 「不用了。」姜抚枝摇摇头,「表哥他……整日都很忙吗?」 「奴也不知。」这是姜抚枝第一次主动询问赵长生的情况,珠玳有些惊讶,「想来是有很多政务要处理的吧。」 「表哥他……平日里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这奴也不知。」珠玳脑门上冒出了一层汗,她在宫里并不是近侍,况且这般私密的东西,皇上也是不会让人知道的,「小姐若是想知道什么,奴便传信问问。」 「别别别。」姜抚枝连忙制止了她,她把脸埋在了寸白的身子里,「我只是闲着,随意打听打听,你不要乱问。」 她的声音闷闷的,与平日里像是两个人,「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 「是。」 姜抚枝把珠玳支走了,头也抬了起来,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手无意识的蹭着寸白,叹了口气,翻找出了丝线准备打络子。 赵长生为她做的太多,她总想做些什么还回去。 今日的早朝并不安宁,昨日赵长生发了一顿脾气赶走了那些大臣,今日便得听他们叨叨,他冷眼看着这些人,暗暗记下了这些名字,心道早晚有一日要把他们全部整顿。 等赵长生把报上来的问题,一个一个说清楚了,景阳郡主的父亲安平侯突然哭着跪下来,「求皇上开恩,景阳她只是贪玩,想给太后见个新鲜,没成想皇上罚的这般重。」 赵长生冷笑一声,「私带外男给太后见个新鲜,安平侯是想说太后深宫冷寂,特特让景阳为她招来少年郎?」 他这话说的不孝,简直就是在说太后耐不住寂寞,让景阳为她牵线,安平侯愣了一下,继续大哭,「当年皇上登基,太后居功甚为,皇上如今这般猜忌,平白惹人寒心,景阳带来那人,分明就是与……」 赵长生听到这,便知道他要扯上姜抚枝,他随手扔了一个茶杯,杯子碎在地上,惊了一屋的大臣,「皇宫是朕的皇宫,天下是朕的天下,安平侯还想怎样?」 赵长生斜睨着安平侯,「告诉景阳,有些人她招惹不起。」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安平侯连哭都忘了,就怔怔的看着地上的碎瓷片。 「若是无事,你们便下去吧。」赵长生揉了揉眉心,看着底下的大臣们一个一个退了下去,叹了口气。 「皇上太心急了。」魏祁并没随他们一起走,他皱着眉不太认同的看着赵长生,「我们布置的还不充分,若是安平侯与太后一心,怕是更麻烦。」 「景阳怕是已经与太后勾结了。」赵长生摇摇头,「过几日傅家也要来京都了,朝堂怕是又要热闹起来了。」 「那傅嘉清也要来?」魏祁眼睛一亮,「我早说要带着他们一起来,你偏不愿,最后还不是得接过来。」 赵长生瞥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说话,朝他扔去了一堆折子,堵住了他的嘴。 —— 因着姜抚枝的手受了伤,她打络子的速度比往日慢上了许多,打一会儿络子,便要停下来想一会心事,是以,这络子几天打好后,她总觉得丑,拿不出手。 「小姐,老夫人让人来说明日家里要去林家赴宴,让您准备准备。」姜抚枝正看着络子呢,珠环恰巧来报,她一时慌乱把络子塞到了寸白的肚子下,惹的寸白叫了好几声。 「家里人都去?」姜抚枝有些好奇,自从来了京都以后,除了她出去了一次,这么多拜帖,姜老夫人都推了,林家是什么身份? 「都去的。」珠环点点头,「老夫人明日会带着姜家三房的女眷一起去,让小姐按寻常赴宴准备便好。」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姜抚枝看着人走了,把络子从寸白的肚子下拿出来,络子上沾上了不少寸白的白毛,她小心清理后把络子贴身放好了。 —— 姜抚枝原以为以姜老夫人轻描淡写的态度,估计姜家与林家私交不错,是一场两家私下的会面,直到到了林府她才发现,这次赴宴的人,比景阳郡主上次请的人还多。 姜家的马车离林府还有好一段距离,便已经驶不动了,林府的主人似乎正站在门口调度,姜抚枝从掀起的车帘那看了一眼便把放了下来,心里有些紧张。 「阿枝也怕了?」王氏带着儿媳与姜抚枝坐一辆马车,此时她也有些抖,整个人的脸色极其不自然,「昨日我便想说不去,你祖母硬是不让,我不像你大伯母她们见过世面,万一出丑了可怎么办!」 姜抚枝本是有些怕,听到母亲的话,反而镇定下来,她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握着嫂嫂,「祖母既然没有特地交代,便是无事,父亲在京都做官,母亲总不好一直不露脸呀。」 「我是怕拖累了你父亲。」王氏抿着唇,「当年他在扬州不上进,我们还相称的紧,如今他做了高官,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了。」 第42章 姜抚枝还想安慰母亲两句,却听到马车下的侍女说到了,她搀着母亲下了马车,林府的门口站着一个年纪稍长的贵妇以及四个年纪小一些的少妇。 「老夫人可算来了,母亲盼你盼了几天了,她见了你一定很开心。」年纪稍长的贵妇顺手搀着了姜老夫人,「老夫人近些年身子可还康健?来京都可还适应?若是缺啥少啥只管与我说……」 「这些年都好,就是惦记着京都的人儿啊。」姜老夫人的笑开了花,下巴点了点身后,「这是姜家的小辈们,这是林大夫人。」 林大夫人目光扫过了她们,笑着打了个招呼,「都怪我,拉着老夫人在门口说上了话,快快快,进屋来,可得让那些夫人们知道你们回来了。」 姜抚枝便这样跟着林家的人一起进了府,进府见过了林家的老夫人后,祖母便让没出阁的姑娘们出去逛逛,姜抚枝见姐妹们朝着人堆里走去,便自己一个人找了处空旷无人的地方待着。 「你 是姜家的那个阿枝?」 姜抚枝刚坐下来,便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一回头,发现那是一开始在林府门口迎客的少妇之一。 「是我。」 「我便知道是你。」那少妇微微仰起头,语气里尽是自得,「你是姜家姑娘里长的最好看的,皇上的眼光果真不差。」 她突然提到了赵长生,让姜抚枝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了我是谁,可是你是谁呢?」 「我是孟玉燕。」那少妇挤着姜抚枝坐着,又补充道,「是林四郎的夫人,上半年才嫁到林家。」 「我若不来找你,你便准备一个人在这坐着吗?」孟玉燕打量着姜抚枝,「你一个人在这待着,还不如随我去侧门看看呢。」 「去侧门做什么?」姜抚枝站起来,警惕的打量她,「我等会要去找祖母了。」 「你别怕我啊。」孟玉燕有些急了,她撸起袖子按住了姜抚枝的肩,「有人早早的和我夫君打好了招呼要见你,我夫君还指着你加官进爵呢。」 姜抚枝听了这话更不愿意去了,却敌不过孟玉燕力气大,她被半推半攘的带到了侧门,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外候着的是阿仆。 马车里的人听到动静,掀开了车帘,朝着姜抚枝伸出手,「阿枝上来。」 姜抚枝回头看了眼孟玉燕,看着她朝着自己笑了笑,之后伸手推了她一下,姜抚枝一时没站稳,握住了赵长生的那只手。 「我会和婆母说姜小姐与我在一处的。」孟玉燕道,「皇上可千万别忘了我家四郎。」 「嗯。」赵长生应了她,扶着姜抚枝进了马车。 马车里的一侧放满了奏折,赵长生的身边还有一只朱笔,他拉着姜抚枝坐在了自己身边,便要掀开她的袖子,「阿枝的手可好些了?」 「好多了。」姜抚枝抽回自己的手,往旁边挪了挪,「表哥既然政务繁忙,便好好的在宫里待着,不要总出来寻我。」 「可是我听说阿枝想见我。」赵长生朝着姜抚枝挑眉,「难不成阿枝看到我不开心?」 姜抚枝也不知道自己开不开心,她觉得心跳得有些快,脸有些热,少女的骄矜让她朝着赵长生摇头,却不知自己红到脖子的样子,把小心思全暴露在了赵长生面前。 「阿枝,说了谎是要受罚的。」赵长生看着姜抚枝的样子,她比梦到过的样子还要粉,他的嗓子眼有些紧,转过姜抚枝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阿枝到底想不想见我?」 他的神色太过认真,姜抚枝看着有些微微出神,以至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等她回过神后,便看到赵长生一脸喜色。 「阿枝为何想见我?」 姜抚枝的手摸着袖带里的络子,不知道要不要给他,突然听到孟玉燕轻咳的声音,心一横,掏出络子塞到了赵长生的手心里。 「络子做的不好,表哥不喜欢扔了也可以。」姜抚枝说完便要下马车。 「等等。」赵长生拉住姜抚枝,把她拉回了原位,他的眼神在姜抚枝的脸上打转,「可是阿枝刚刚说谎了是要受罚的,你把手伸出来。」 姜抚枝愣了一下,以为他要打自己的手心,颤颤巍巍的把那只没受伤的手伸了出去。 赵长生看着姜抚枝呆呆的模样,故意把手举的高高的,却在要落下的时候牵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握,偏过头贴住她的唇,轻轻轻轻的研磨着,一下又一下,最后喘着粗气,不舍的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 「阿枝想见我。」赵长生胸腔里满是喜悦,他低低地笑出声,「我很高兴。」 赵长生的笑声里十足的愉悦,姜抚枝却被他刚才一连串的动作弄蒙了。 她原本就觉得马车里热的慌,这下与赵长生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更是烫的吓人,她甩开那只手,连滚带爬的想要下马车,把赵长生吓了一跳。 「阿枝又厌我了?」赵长生连忙拽住姜抚枝,声音带着丝急切,他刚才情之所至,却忘了可能把她吓的更远。 姜抚枝愣了一下没说话,赵长生便开始用魏祁教给他的法子赔不是,「我知道刚才是我孟浪了,阿枝想必又该生气了,只是阿枝不要因着我气坏了身子,你若心里实在恼我,现在打我也成,不要憋在心里……」 「不是。」姜抚枝听着他这话,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想了想抬起头,「我……没有讨厌你……」 「真的?」 姜抚枝想了想点点头,听到孟玉燕更急促的咳嗽声,心下有些急,「林四娘子在下面等着,我得快些回去,表哥先放了我吧。」 「那阿枝以后若是想见我了,便让珠玳给我传信。」赵长生想了想,「便是再忙,我也会来见你的。」 马车下的孟玉燕已经开始低声呼唤阿枝,姜抚枝仍下一句好,便急匆匆下了马车。赵长生在马车里听着她与孟玉燕的说话声渐渐小去,低叹道:「明年开春可真远呐。」 第43章 姜抚枝一下马车,孟玉燕便挽着了她的手臂。 「阿枝的脸怎么这般红,莫不是你们在马车里……」她说着说着偷笑起来,「可是这才几刻钟啊,皇上真的这般快?」 「你别乱说呀。」姜抚枝有些莫名的瞧着她,「我们只是说了会话。」 「我才不信。」孟玉燕凑到姜抚枝的耳边,「阿枝的嘴皮子都破了,你们这是……怎么说的话?」 姜抚枝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嘴角,这才察觉到痛意,想来是刚才在马车上赵长生最后咬了一口,咬破了皮,她想着想着,还没消下去的红晕又浮了上来,惹得孟玉燕在一旁笑。 「阿枝要不去我那洗个脸重新上个妆吧,不然她们该多心了。」 姜抚枝轻轻点头,跟着她走,只是孟玉燕是个话多的人,见姜抚枝似乎没有与她说话的意愿,有些憋得慌,自顾自的说起来, 「皇上之前在京都这么多年,便是一个贵女也没看上,昨日里听说姜家要来我们家赴宴,特地让我夫君交代我把你带到侧门去,想来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了吧。」 姜抚枝眼神一闪,有些出神。 「这样趁着皇上还宠爱你,你便多讨点好处,哪怕皇上以后有后宫三千,心不在你这了,你也是皇后,没人敢欺负的了你。」孟玉燕一向想到哪说到哪,她说完后又开始向往自家夫郎加官进爵,自己当诰命夫人的日子。 听了她的话,姜抚枝的心突然就凉了下来,是了,虽然回了京都,她依旧喊着赵长生表哥,可是他到底是皇帝,便是天启的皇帝大多命短,后宫的美人却是从来不少的。 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跟着孟玉燕去了她的院子,孟玉燕招来侍女为她洗了把脸,又亲自为她上妆,把她照顾的妥妥贴贴的,又带着她去了女客们聚集的地方,大大方方的把姜抚枝介绍给了她们。 姜抚枝乍一看到这么多人,心里十分紧张,她说了几句话便坐在孟玉燕身边不肯多说,奈何孟玉燕是个什么话都能接过话茬的人,她说完,总要接一句「阿枝说呢?」。 「你不要总问我。」姜抚枝扯了扯孟玉燕的袖子,看着在座的女眷,硬着头皮说了点自己的想法,发现她们都在认真听,没有人做出嘲弄的表情。 「便是要让你多说两句话,她们才知道你是谁。」孟玉燕挑眉小声道,「你看你虽不爱说话,但是知道的东西却不少,放心说吧,说错了有人给你兜着。」 从林家回去以后,姜抚枝总是想到孟玉 燕说的赵长生会有一整个后宫,她心里堵得慌,心情明显的低落下来了。 连她寻常喜欢看的话本,被她翻了两页说了声假,便被抛在了一边,她开始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整日里发着呆。 「小姐可要奴传信给皇上?」珠玳看不过去她这样主动上前问她。 「不要。」姜抚枝难得恶声恶气的,「上次我明明交代你不要和他说,你为什么还是去问了?」 珠玳一怔,跪在了姜抚枝面前,「小姐交代我别问的我都没说,只是宫里每日都有人问小姐今日如何,奴便是想瞒也瞒不过去。」 「每日都有人问?」姜抚枝皱眉,直觉不对,「他们都问些什么?」 「小姐今日几时起的、膳食用了什么、今日做了什么、几时熄的灯还有心情如何都会过问。」 「你以后不准再报上去了。」姜抚枝想到这几日的作为,狠狠跺了跺脚,「一定要报,便说我练字绣花逗寸白,旁的不许多说,你若是说错了,我便把你赶出去。」 「是。」 姜抚枝本以为让珠玳传了假消息便无事了,没想到过了不到两日,孟玉燕突然上门见她。 「我近日新得了新鲜玩意儿,阿枝去我那看看吧。」孟玉燕笑眯眯的,却不说东西是什么。 「我不想出去。」姜抚枝神色恹恹的,「我家里还有不少姐妹,你可以叫她们一起。」 「你家老夫人都同意了你与我走,你便和我去一趟吧。」孟玉燕拉扯着姜抚枝,「左右也要不了多少时辰。」 孟玉燕在姜抚枝耳边吵着,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都搬了出来,姜抚枝被她吵的头痛,只好顺了她的意,与她一同出了府。 马车走在半路,周围的声响越来越小,姜抚枝掀开了车帘一看,发现这不是去林家的路。「你不是得了新鲜玩意儿吗?这是要带我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孟玉燕敛了神色 马车越驶,姜抚枝越心慌,等到她下了马车,才知道她们这是来了宫里,有两个看起来高高壮壮的宫女见她下了马车,便守在她身边,她连想走都走不了,只好瞪着孟玉燕。 孟玉燕被她瞪着有些心虚,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敢说话,看着姜抚枝最后服了软,跟着那两个宫女往前走,才松了一口气。 姜抚枝跟着两个侍女走了一截路,进了房间,果然看到了赵长生,他本在低头看着折子,看到姜抚枝来了,把东西推到一边,主动去迎姜抚枝,却被她躲在了一边。 「皇上今日骗我来宫里是为了什么?」 「阿枝果然还是恼了我。」赵长生叹了口气,「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想和阿枝一起过。」 姜抚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宫里没有半点动静,表……皇上便是诓阿枝,也找个正经说法。」 「阿枝还是叫我表哥吧。」赵长生直觉不对,却说不上为什么,「我的亲生母亲,是当年姜家救下来孤女,被先帝看上后,认作了表姑娘送进了宫,后来……太后使了些手段,抢了我在身边,说到底我的生辰是今日。」 赵长生说着,想离姜抚枝近些,却被姜抚枝避开。 「皇上想让人陪着过生辰,多少人找不到,何必要拉着阿枝?」 姜抚枝的态度实在太反常了,赵长生似乎有点摸到了边,他抓住了姜抚枝的手,不让她挣开,「便是有这么些人我也看不上,我只想让阿枝陪着,以后的每个生辰都只要阿枝陪着。」 第44章 「可是你早晚会有后宫三千的。」姜抚枝想着想着突然觉得难过,眼睛一红,「到那时候阿枝就不知道被丢在哪了!」 「以后也不会有的,我只会有阿枝一个皇后。」这下赵长生终于明白了症结在哪,他替姜抚枝擦了眼泪,「所以阿枝这是醋了吗?」 「所以阿枝是醋了吗?」赵长生见姜抚枝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又问了一遍,接着他看到姜抚枝的耳朵尖突然变得红红的,他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惹的姜抚枝抖了三抖。 「我……我没有。」这话姜抚枝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底气不足,她的眼睛四处转着,就是不去看赵长生,便是用猜的,她都能猜到赵长生现在一定在笑,虽然她还没听到声。 「阿枝看着我。」赵长生突然松了手正经道。他唬的姜抚枝一愣,抬头望进了他的眼里,两人对视了一会,赵长生笑了,「阿枝,你的眼睛是瞒不了人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桌案边走,「可是阿枝说没醋就没醋吧,权当是我多心了,阿枝若是不想同我一块过生辰,便先回去,我这生辰不过也罢。」 姜抚枝站在门边,看着赵长生又继续低头看折子,不时圈圈画画,有时还叹气,心里突然酸酸的,生辰一年也就一次,他都已经这般说了,她还闹什么脾气呢。 「表哥今天用了什么?」姜抚枝退出了屋子,随手招来守在门口的阿仆问道。 「只用了些糕点。」 「便没有人给他弄些面啊什么的?」姜抚枝有些埋怨的看着阿仆,他算是赵长生身边的贴心人了,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无。」 「那这附近有小厨房吗?」姜抚枝咬着唇想了想。 「有的。」阿仆心里一惊,因着赵长生被太后下了毒,他的饮食便被格外注重起来,小厨房也是自己人在管着,「要不奴带着您去看看?」 姜抚枝点头,跟着阿仆的身后去了小厨房后,开始和面,她在心里和自己说,只不过给赵长生做碗长寿面,她做完就走。 姜抚枝在厨房忙忙碌碌的,赵长生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魏祁和他说,若是姑娘对他有情了,他便可以卖个可怜,引得姑娘心疼,可是他从折子里抬起头后,别说看到姜抚枝心疼的围上来了,整个屋子里都没有她的人影。 「魏祁尽乱教。」赵长生心里一阵烦躁,干脆丢了朱笔,他能见到姜抚枝的机会本就不多,结果今日人还没有看够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枝走了多久了?」 「一盏茶的功夫。」 赵长生皱着眉在屋里踱步,他在想要不要把人追回来,也不知自己在屋里走了多久,一转身就看到姜抚枝又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拎着食盒的宫女。 「阿枝回来了?」赵长生一脸惊喜。 「我……我没走啊。」姜抚枝被他弄的一愣,指了指身后的食盒,「听说表哥今日生辰只用了几块糕点,这是……长寿面。」 屋子的门半开着,日光透进屋里半落在姜抚枝的身上,让赵长生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他心里突然很满足,就这样就好了,能一直这样就更好了。 他背过姜抚枝,叫来人收拾了院子,带着姜抚枝一起过去,他叫离了那些宫人,院子里只有他和姜抚枝两个人。 姜抚枝看着他打开食盒,挑起面条,把整碗面吃干净了,就听到他问:「没想到阿枝的手艺这般好,除了我阿枝还给谁做过长寿面?」 「挺多的。」姜抚枝想了想,「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们……」 她说一个,赵长生的心情便落下来一分,听到最后,发现全是姜家人,他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比旁的人多了分与众不同。 「既然表哥也吃了长寿面,我便回去了。」姜抚枝看了看天色,「表哥以后还是不要让林四娘子使些法子来找我了,这样不好。」 赵长生挑眉,「阿枝是不喜欢她吗?」 「反正不我想见到她了。」 「那便算了,傅家昨日到了京都,你以后也有人陪着。」赵长生默了一瞬,「傅阳一直吵着要见你,你真的不见他?」 「不见。」姜抚枝很坚定的摇头。 「阿枝现在不见他,以后便不能见他了。」赵长生半真半假道,「以后阿枝只能与我在一出,与我白头偕老。」 他说完以后,姜抚枝愣了好一会,赵长生深怕自己又说错了话,开始转移话题,「九月有一场秋狩,阿枝也随姜家一同去吧,景阳被禁足去不了,你别担心,到那时你可以带上寸白,若是看中什么,我可以……」 「好。」姜抚枝打断了他的话,低下头,又红了耳尖。 「什么好?」赵长生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就是什么都好。」姜抚枝的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心里直打鼓,「时辰不早了,我想早些回去。」 赵长生算了算时辰,她确实出来有些久了,便点头让人将她送了回去,她既答应了去秋狩,那时便能正大光明见到了。 姜抚枝回了姜府,便听到侍女说,方才傅嘉清来了,此时在王氏的院里坐着,正巧还没走,姜抚枝算了算日子,她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便一脸喜色的去了母亲院里。 傅嘉清憔悴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身子也消减了下来,正端坐在王氏的面前与她说话,姜抚枝瞧着傅嘉清的面色不太对,和母亲说了声便把傅嘉清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阿枝,我好想你。」傅嘉清抱着姜抚枝哭,「你走的时候都没和我说一声,等我想找你的时候,姜家的老仆说你都已经去京都了。」 「不哭不哭。」姜抚枝给傅嘉清擦着眼泪,「家里当时走的太匆忙,我都没能顾得上与你说一声,嘉清最近好吗?」 第45章 「不好。」傅嘉清在那摇着头,「二哥……出事后,祖母把我拘在身边,天天盯着我看些《女戒》、《女子守则》,让我一定要矜持,不要到处乱跑,不要与男子私会……」 傅嘉清又在姜抚枝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些深受其害的话,却让姜抚枝听愣住了。 她刚才在宫里,是不是不太矜持? 只是他都已经这般说了,那她只与他在一处也好,去秋狩也好,都好。 姜抚枝自从陪着赵长生过了生辰后,他便顺了她的意,既没有私下里来找她,也没有让孟玉燕寻什么理由把她偷摸带到宫里。 只是每日傍晚,珠玳都会给姜抚枝一封来自宫里的信笺。 姜抚枝靠在窗边,把她夹在话本里的信笺都拿了出来,一、二、三……,等今日的信笺送来就是第十八封信笺了。 她在自己的小柜子里,挑挑拣拣,找到了一个漂亮的首饰盒,把里面的首饰全部拿了出来,把信笺给放了进去。 姜抚枝一边放一边看,一边看一边笑,「他这是从哪里抄的酸诗啊。」 等最后一张信笺放进去时,她突然愣住了。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封信笺,当时她吓的要找个火盆把它烧成灰,还是珠玳拦住了她。 「小姐,这怕是皇上的亲笔。」珠玳跪在她面前,「寻常人家便是得了皇上一个字都要供起来,这信笺上这么多字,小姐真的要烧了吗?」 「那……那就算了。」姜抚枝把信笺夹在了手边的话本里,没想到收到的信笺越来越多,而她三五封里也会回一封。 姜抚枝想了想,把最后一封信笺放进了盒子里,要盖上盖子的时候,看了看天色,「今日都这个时辰了,还没送来吗?」 她趴在桌案上,拿起话本翻着,只是心思早就不在话本上了,她从天色将暗等到天黑透了,珠玳才来寻她,递了一个信封上去。 「今日怎么晚了这么多?」姜抚枝接过信封随口问道,「是……表哥出了什么事吗?」 姜抚枝问完之后,她和珠玳都愣了一下。姜抚枝脸色蹭的蹿红了,她之前一直在珠玳面前表现的很抗拒,可是刚刚这话说的就好像她等了很久一样。 「我只是随口问一句,你不要多想。」姜抚枝连忙补救道。 「奴明白。」珠玳低下头,「想来明日要去秋狩了,宫里忙的紧吧。」 姜抚枝点头让她下去,拆开了信封。在信里,赵长生也和她说了秋狩的布置,京都四品以上官员及家眷都可以跟去,她跟在姜家的车马里,可以带上寸白,听说狸奴在外面转一转长的快。 她看完了信,把它收在了首饰盒里,并没有高兴起来,她抱着装着信笺的首饰盒叹了口气,「我真是不对劲。因着一封信笺,心里竟是一时空一时满。」 秋狩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若是在秋狩中拔得头筹的少年郎,尽可以向皇上求一个赐婚,赢一份荣耀,是以,有资格参加秋狩的公子小姐们,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姜抚枝是跟着姜家一起去的,该准备的东西,都由姜家的长辈替她打理好了,她带着寸白上了姜家的马车,姜抚桃一看到寸白便离的远了些。 「三姐姐好好的带一个狸奴来做什么!」姜抚桃上次被寸白狠狠的挠了一下,看到它心里怵的慌。 「阿桃说的什么话。」姜抚梅暗自掐了一下姜抚桃,「也不止三妹妹一个人带了狸奴,我见着徐尚书家的大小姐也带了只狸奴,只是没有三妹妹的狸奴好看。」 姜抚桃哧笑一声,不再搭理她们,姜抚枝也乐得清静,她不像姐妹们喜欢参加宴会,也不知道那徐尚书家的小姐是谁。 去围场的一路有些远,一开始姜抚枝还能听到远处有女眷们的说笑声传来,过了几个时辰,连周围的说话声也小了许多时,她们终于到了。 女眷们到时,围场那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有宫里的总管根据早就列好的名单,分着各家的营帐,姜抚枝意外的发现姜家似乎离着傅家很近。 「小姐,阿仆说皇上想见你。」姜抚枝刚放下东西,珠环便来通报。 姜抚枝看了看一地的东西,又想到却是与赵长生许久没见了,便把寸白交给了珠环看着,「我便去一会,你先在这守着。」 「是。」 姜抚枝见寸白妥帖的在珠环怀中,便带着珠翠去见了赵长生,她绕过了好几个营帐,人越来越少,终于到了赵长生那,他穿着一身劲装,还在看折子。 赵长生一见到姜抚枝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阿枝怎么才来?」他兴冲冲的指着营帐外的猎物,「我之前猎了头鹿,可惜阿枝都没看到。」 「所以……表哥是来让我看鹿的?」姜抚枝有些拿不准,莫不是赵长生觉得他猎的鹿更好看些? 「阿枝想着看鹿,竟不想看我?」赵长生挑眉,「你不让我出宫找你,也不让我接你进宫,我们已经十九日没见过了。」 「其实还没到十九日。」姜抚枝想了想,还是决定纠正赵长生的说法。 「阿枝说的对。」赵长生闷笑出声,「还差几个时辰。」 「阿枝可以四处转转,若是看中了什么,便告诉我,我猎下来给你。」 赵长生说完,便有宫人有事上报,姜抚枝说了声好,悄悄从赵长生那离去了。 姜抚枝从赵长生那出来后,看着被山围着的围场,心情突然舒畅起来,她带着珠翠在这周围转着。 路过一个营帐时,却看到了躲在营帐后的几个贵女聚在一起说着什么,隐约还能听到她的名字,她仔细想了想,决定去听一听。 「景阳郡主这次没来,却让我们做这事,若是事情败露了,我们可怎么办?」 「不会败露的,是她的狸奴听到声,自己跑出来的,又不是我们进了她的营帐偷出来的,我们是占理的。」 第46章 「景阳郡主只让我们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如我们把她的狸奴给扔到深山里吧。」 「可以啊,深山野兽多,仍进去便出不来了。」 「那娇娇找人做吧,这狸奴是你的狸奴引出来的,你父亲又是尚书,你和郡主交好……」 姜抚枝在营帐后听着她们说话,越听越愤怒,间或还能听到狸奴的叫声,她与寸白待了这么久,便是寸白难受极了都没这般叫过。 「既然你们不敢,那就我做吧。狸奴又不会说话,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什么的。」 她似乎抓住了寸白的脖子,惹的寸白惊叫。姜抚枝心里一股怒气撑着,从营帐后走到了她们面前。 「可是我知道了。」姜抚枝从一个贵女手中抢回了寸白,寸白的毛都竖起来了,爪子也没收回去,在姜抚枝手上划了很长一道口子,姜抚枝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她全身都在抖着,也不知道自己是气的还是吓的,仔细的盯着这几个贵女的脸,她们似乎便是上次带头笑她的那几个。 「你便是知道了又怎样。」徐娇娇冷笑道,「我们只是逞口舌之快,况且这里都是我的人,便是你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你的话。」 姜抚枝抿唇,搂紧寸白,昂着下巴看着她,「我不用别人信,只要皇上信就够了。」 徐娇娇愣了一下,姜抚枝接着道,「徐小姐?不如我们去试试?」 徐娇娇看了姜抚枝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甩着袖子离去了,跟着她的贵女也低着头走了,她们一走,姜抚枝整个人突然脱力,坐在了地上。 她不知,这一切都被赵长生看在眼里,之前他本想替姜抚枝出头,却没想到她先他一步出来。 赵长生心里既酸涩又满足,比起一直把她护在身后更令人高兴的事,是她把他当成了依靠,能为自己出头。 这是姜抚枝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她心里仍旧是害怕的,大抵是近来赵长生对她说了太多次信她,让她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姜抚枝叹了口气,抱紧了寸白准备站起来,却发现面前有一只手,顺着手看过去,是赵长生。 「阿枝还不起来吗?」赵长生看着姜抚枝,眼角眉梢带着三分笑意。 姜抚枝看到他之前没觉得有什么,看到他后却突然生出委屈的感觉,她一句话还没说,眼泪就掉了下来。 赵长生吓了一跳,连忙坐在她的面前,他穿着劲装,找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张帕子,只好拿手替她擦眼泪。 「她们……她们要把寸白扔到山里去。」姜抚枝哭的更大声了,「我骗她们说你信我,把寸白抢回来了。」 赵长生低声安慰,「阿枝做得对,况且你也没有骗她们。」他顿了顿,「我本就信你。」 「你什么都没看到,你怎么就信我了?」姜抚枝抱着寸白,边哭边说。 「因为是阿枝说的,阿枝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他越说,姜抚枝哭的越伤心,她扒拉着他的手,一边哭一边说,「这样……这样不行,祖父说兼听则明,你偏听偏信,会变成昏君的!」 「不怕。」赵长生愣了一下,隐约觉得姜抚枝待他好像有些不同了,他觉得心尖尖那块觉得胀胀的,想着他为了阿枝他做个昏君也无妨。 他没说话,姜抚枝又哭了一会,便自己停了下来。她在周围打量了一圈,没有看到珠翠的身影,突然站起来,「表哥什么时候来的?可看见我那侍女了?」 「没来多久。」赵长生明着暗着看了姜抚枝这般久,见她这模样便知道她怕是觉得害臊想快些回去,他也站了起来,「你那侍女被我支走了。只是阿枝,刚才在营帐里,我话都没说完,你怎么便走了?」 「表哥……似乎在忙。」姜抚枝低头想了想,「莫不是表哥还有话要说。」 「阿枝在扬州时,想必还没有见过狩猎是怎样的。」赵长生看着天色,还不算太晚,「现下刚好有空,阿枝随我见识见识吧。」 赵长生趁着姜抚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招来不远处的人把马和弓箭送来,他托着姜抚枝上了马,甩着马鞭,驶向了山林。 耳边是呼啸传来的风,怀里是与她一同抖着的寸白,姜抚枝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赵长生在她身后,似乎一直在说着什么,只是他的声音却被风吹散,她凝神听了许久才听清。 他对她说阿枝别怕,我在。 姜抚枝慢慢放松了自己,既然他在,那……她也可以便学着不怕。 一直到天快黑了,进山狩猎的少年们才出来,虽说他们带着的人多,但是夜里的山林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他们的马后拖着不少猎物,赵长生却猎了只野狸奴回来。 山林外围本就是些小动物,他带着姜抚枝不敢往深处走,只好在近些地方走走,原本趴在姜抚枝怀里很乖的寸白,走着一半时,突然从姜抚枝那跳了下来。 姜抚枝惊呼,赵长生便带着她赶过去,看到一只瘸了腿的野狸奴,浑身脏兮兮的,眼睛却亮的很,寸白一直围在它身边转,伸出爪子试图朝着它的头拍。 他们在一旁瞧了一会,便把寸白和那只野狸奴一起带了回来。 还没到营帐的时候,姜抚枝见着人多,便不想和赵长生共骑一匹马了,姜抚枝素来面皮薄,只是赵长生却不想轻易把她放下去,他勒紧了缰绳,让马走的速度变慢,拖延着时间,却让姜抚枝更加着急了。 「表哥!」姜抚枝急红了脸,「你快放我下来。」 「还没到营帐呢。」赵长生深吸了一口气,鼻尖是她的香味,马走的再慢,也有快到的时候,「等会还有个晚宴,阿枝少用点东西,等散了,我给你烤鹿肉吃。」 眼见看到的人就要多了,姜抚枝哪有什么不应的,赵长生叹了口气,把她放了下来,见着她跑远。 第47章 秋狩的晚宴不比在宫里看的严,太后和皇上坐在上首,自有人把猎到的烤好的肉献上去,坐在下面的官眷可以拿着自家的东西与人交换,是以,吃着吃着位置便乱了。 姜抚枝与傅嘉清待在一处,她们俩向来有说不完的话,便是发生了傅阳的事,她们都很一致没有再提起傅阳,傅嘉清不知道在姜抚枝身边说了什么,惹的姜抚枝捂着嘴笑。 「姜家阿枝身边的,可是傅将军家的姑娘?」太后在那坐着无趣,赵长生越大,便越想挣脱她的控制,自打他去了一趟江南以后,心思更是难测。 「是傅家的二姑娘。」太后身边的宫人小心回道。 「看着模样不错,能与皇后交好,想必性子也不错。」太后看着她们的方向,笑得和蔼,「正好安平侯家的幺儿还未娶妻,若是把他们凑一对,也是好姻缘了。」 「太后说的是。」 「那可要恭喜安平 侯了。」 赵长生原本也看着姜抚枝的方向,听到太后问到了姜抚枝,连忙竖起耳朵听,听到她说这话,把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案上,京都谁都知道安平侯家的小儿子,早些年流连青楼,身子早就掏空了,他连父亲的侍妾都碰过。 「若要赐婚,太后怕是晚了一步。」赵长生冷着脸看着太后,「魏祁今日拔得头筹,早就请我给他与傅小姐赐婚了。」 「哦?」太后明显不信,「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只不过顺嘴一提,这姑娘便已经求了赐婚了。」 赵长生扯了扯嘴角,「太后久居深宫,不知道才是正常。您若不信,便把魏祁叫上来问问罢。」 太后便等着他这一句,若是他硬给魏祁点了鸳鸯谱,想来君臣也会离心。 魏祁到那时,太后上下打量了这个少年郎,他眉眼间自带风流味,她笑了笑,像极了为后辈好心考量的长辈,「听说今日魏家小郎狩猎拔得头筹,按规矩可赏个赐婚,你可有心仪的人?」 魏祁愣了愣,目光在太后与赵长生身上转了一圈,装作一派惊喜的样子,「多谢太后,臣一见到傅小姐便倾心于她,能得太后赐婚,是魏祁之幸。」 太后愣了一下,「哦?是哪个傅小姐?我记得京都姓傅的不少。」 「是傅将军的二孙女,叫做傅嘉清的。」 「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太后看了看魏祁又看了看傅嘉清,眉头皱的极紧。 「太后若是心疼安平侯那幺子,朕倒是有一个好人选。」赵长生难得对着太后笑了笑,「徐尚书之女与景阳私交甚好,想来把她嫁去安平侯家,也算隧了她的意。」 太后看了他一眼,突然没了与他说话的兴致,「皇上觉得好,想来是真的好。年纪大了,哀家有些乏了,先去歇着了。」 她走了以后,赵长生也想走,却被魏祁叫住了。 「我本想过些日子亲自下场的,没想到赐婚这么快。」魏祁认真道,「只是傅家那姑娘小孩子心性,若是知道赐婚怕是什么都做的出来。你如今抱得美人归了,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你也有今天。」赵长生朝着他得意的笑了笑,回了营帐找宫人支起了火架,准备亲自烤鹿肉,等着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又让人把姜抚枝找来。 姜抚枝到了时候,赵长生坐在火堆前,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便有些出神。 姜抚枝就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也没有出声,直到赵长生瞥见了她,朝她招手。 「阿枝来的正好。」赵长生闻了闻香,「过会便能用了。」 「好。」姜抚枝乖巧的坐在她身边,鼻尖的肉香味越来越浓,她忍不住跟着香味动了动鼻子。 「今晚太后打起了傅嘉清的注意。」赵长生沉着脸,叹了口气,「太后想给她与安平侯幼子赐婚,那个人……」 赵长生话说一半,摇摇头,惹的姜抚枝整颗心吊起来,她拔尖了声音,「那个人怎么了?!」 「那个人是酒色之徒,如今怕是连弓箭都提不动了。」 「那你答应了?」姜抚枝急了,她瞪圆了眼,紧紧抓着赵长生的胳膊。 「没应。」赵长生见鹿肉好了,割了几片放到了姜抚枝的面前,「只不过碍于太后,只能给她和魏祁赐婚。」 赵长生见姜抚枝听的认真,想尽了说辞,把魏祁说成了京都最值得托付终身的儿郎,「我知晓你把她看的重,这般也算全了你与她的情谊,省得你为她着急。」 姜抚枝心里突然酸酸涩涩的,她想说些什么来感谢赵长生,搜刮了一肚子,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阿枝要用些果酒吗?」赵长生突然想到了什么,招来侍从倒酒,「这酒不醉人,搭着鹿肉用最好了,你也尝尝。」 姜抚枝喉头正觉干干的,便喝了半杯果酒,酒一下肚,她便觉得有些晕乎乎的,身子也开始摇晃起来。 赵长生没想到她连半杯果酒都受不住,眼见她的脸迅速变红,眼睛里雾茫茫的,整个人东倒西歪。他连忙把她扶好,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阿枝可认得我是谁?」 这是赵长生第一次见姜抚枝这般样子,她的脸色潮红,歪着头盯着他,想了许久,软着嗓子道:「赵……长生。」 姜抚枝说完便开始低声啜泣,「坏,他……坏,总欺负我。」 赵长生心里一酸,「便是为阿枝改了许多,阿枝也还讨厌我吗?」 他的话说完没有人应,自顾自的喝了剩下的半杯酒,刚放下酒杯,却没料到姜抚枝握住了他的手,张了张嘴,又许久才道,「没有。」 「那……阿枝心悦我吗?」赵长生看着姜抚枝,她醉了,便是有他扶着,也不自主的晃着,赵长生的心也随着她的身影晃着。 在他也快要放弃的时候,听到她很软的一声,「一点点。」 第48章 赵长生突然觉得种在心底很久的一颗种子,突然间就发了芽,又很快开了花,周围还有一些宫人在,他很想控制自己的表情,可是笑意是控制不了的。 他看着姜抚枝傻笑,笑着笑着,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满脸泪水。 「阿枝。」赵长生给自己灌了一壶酒,不停的叫着姜抚枝的名字,一声又一声,「阿枝阿枝。」 姜抚枝醉了酒,不知道赵长生叫了她多少声她才应一声,哼哼唧唧的说着难受。 「真想亲自把阿枝背回去。」赵长生抚过她的脸颊,顿了顿,「只是阿枝知道了,明日又该不乐意了,那便算了。」 赵长生想了又想,还是招来了阿仆,在宫女中寻了个健壮又妥帖的把姜抚枝背了回去,又特地拿来自己的披风披在姜抚枝的身上,遮住了她的脸。 看着她们的人影远去,赵长生又灌了口酒,大抵上真的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便是做什么都会想一想她到底乐意与否。 赐婚是一件体面的大事,若是用的好,甚至还能笼络人心,魏祁一大早便去了赵长生的营帐,让他把安平侯叫来。 「安平侯夫妇最是担心小儿子的婚事,你这次赐婚算是及时雨。」魏祁坐在一边,「上次你当众打了安平侯的脸,这次算是给个枣,省得他老给我们找事。」 「对了,虽说徐尚书是个墙头草,又喜欢跟在安平侯屁股后面跑,但这次你还得给他点甜头。」魏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这么多年一直留着女儿,怕是存着要把女儿送进宫的意思。」 「这些朕都知道,已经单独见过他们了。」赵长生奇怪的看着魏祁,「你还有什么事?」 「我……昨晚让你帮我说说的事,你说了吗?」魏祁艰难的开口,「我昨夜睡不着,突然想起来,我在扬州时,用的不是魏祁的名字,这事若是让她知道,怕是得生气的。」 赵长生愣了一会,低头忍住了自己的笑意,「你想让我帮忙?」 「你让皇后帮帮忙,把傅家姑娘约出来。」魏祁盯着赵长生,「婚事是你赐的,你不能撒手不管!」 赵长生忍了很久,终是没忍住,他瞧着魏祁笑了起来,「那你好好等着吧!「 姜抚枝第二日是被营帐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的,她醒来时,依旧有些晕,靠在床头好一会才缓过来。 「小姐醒了!」珠环见她醒来,连忙递来一碗汤,「这是大早上皇上送来的醒酒汤,奴一直替小姐温着呢。」 姜抚枝接过碗,喝完了醒酒汤,才突然想起来昨晚她是和赵长生一起的。「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珠环一怔,「是一位宫女背您回来的,小姐盖着披风,遮住了脸,天色又暗,想来没有人认的出来是小姐。」 姜抚枝心里稍安,回想着晚上发生的事,她只记得赵长生和她说给傅嘉清和魏祁赐了婚,她喝了赵长生递过来的半杯果酒,之后便全无印象了。 「我……昨晚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小姐说头疼难受,奴与珠翠帮着小姐收拾了,小姐便睡了。」姜抚枝问的话太过奇怪,珠环思索了一会道。 姜抚枝彻底放下心来,屋里静悄悄的,屋外嘈杂的声音便更清晰了些,「发生什么了?外面这么吵。」 「外面都在向徐小姐和傅小姐道喜呢。」说道喜事,珠环也笑了,「赐婚的旨意一大早就到了,不知道多少小姐眼红,挤在那道喜呢。」 「徐小姐?」姜抚枝皱眉想了想,昨晚赵长生似乎没有说这个人啊。 「是徐尚书的长女,配给了安平侯的小儿子。」珠环向来喜欢打听这些消息,见姜抚枝愿意听下去,便接着道,「外面都说徐小姐好福气,奴却看着她脸色不太好。」 「是她啊。」姜抚枝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声,「对了,嘉清怎么样?」 「傅小姐得了旨意,就把自己关在营帐里,未曾出来过。」 珠环这般说,姜抚枝倒有些担心了,以傅嘉清的性子,若是大吵大闹,别人顺着她的话说两句便能哄好,若是她不吭不响的,就不知道她为了不满意的婚事会做出什么事。 姜抚枝叹了口气,「梳洗一下,我们去找嘉清。」 「是。」 姜抚枝刚梳洗好,还没出了营帐,傅嘉清便红着眼找上门来,她哭哭啼啼的抱着姜抚枝,「阿枝,怎么办,我一觉醒来突然就被赐婚了,听说是一个叫魏什么的。」 「你才来京都不知道,魏祁可是京都贵女最想嫁的公子了,这是好人家,你哭什么。」姜抚枝拉过傅嘉清的手安抚着她。 「那他肯定喜欢沾花惹草。」傅嘉清哭的更伤心了,「若不是这样,哪来的贵女想嫁他。」 「也不能这样说啊。」姜抚枝顺着傅嘉清的头发,回想着赵长生是怎么和她夸魏祁的,「都说他相貌出众,家世又好,贵女追着他也正常。」 「况且皇上也夸他少年有为,一心为国,这才耽误了婚事。」 「真的?」傅嘉清停了眼泪,看着姜抚枝。 「我何曾骗过你。」姜抚枝不知为什么,有一瞬的心虚,她顶着傅嘉清怀疑的眼神道,「等你们日后相处久了,便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了,到那时你怕是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了。」 「阿枝说的这般真,自己怕是还没动过心。」 姜抚枝的眼神在营帐里扫过,从远处的窝在一起互相舔毛的两只狸奴,到床边叠着的披风,再到她喝了一半没喝完的醒酒汤,眼神突然柔软起来,她随口道,「动心大概是不管看到什么,都会想到那个人吧。」 傅嘉清看着姜抚枝的模样,哭着哭着又笑了出来,她顾不得擦眼泪,往姜抚枝旁边凑,「阿枝这副样子,不知现在在想谁?」 姜抚枝突然一愣,脸悄悄的红了。 第49章 营帐内忽然静了下来,姜抚枝觉得傅嘉清似乎屏住呼吸在等她一个答案,她红着脸眼神到处飘,突然被傅嘉清抓住了手。 「阿枝长大了。」傅嘉清叹了口气,似是欣慰似是感概,「真好。」 「你明明只年长我一岁,这话说的像比我大很多似的。」姜抚枝见她不纠缠那个话题,反握住了她的手。 「阿枝可认得那魏祁?」傅嘉清问道,「我想见见他,你们都说他长的好性子好,可是不见见他我总觉得心慌。」 姜抚枝一怔,她来京都的时间虽说比傅嘉清长了些许日子,可是她每日待在家里,也是昨天才听赵长生提起才知道这个人的。 「嘉清若是想见他……」姜抚枝看着傅嘉清期盼的眼神,还是有些犹豫,「我可以找人帮你问问。」 「真的可以吗?」傅嘉清高兴的拍手,「魏祁现下肯定也在这,若是回了京都我便不好出门了,阿枝若是真的能问,帮我问问他可否在围场与我见一见?」 「这……」姜抚枝想了想,「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连赐婚的圣旨都下来了,这事怕是板上钉钉了。」傅嘉清靠着姜抚枝的肩,「我不想成亲那天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不想从别人嘴里知道他是什么人。」 姜抚枝低头想了想,觉得傅嘉清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又盘算了找赵长生问问这事,好像也不算太麻烦,便应了傅嘉清,把她送出了营帐。 求人办事是得送礼的,姜抚枝在自己的营帐里环视了一圈,却没看到合适的东西,正叹着气呢,却见着珠环提了一兜果子进来。 「小姐,四小姐她们去采了些果子,这是给小姐的。」 姜抚枝拿了个果子,洗了洗尝了尝发现口感不错,她眼睛一亮,「你去问问她们的果子在哪得的,我们也去看看。」 「是。」珠环出去了会,很快便回来了,「四小姐身边的侍女说是在围场后山那有一片果林,不少小姐都去了。」 「那咱们也去看看吧。」 因着这东西,姜抚枝准备用来送人,她私心里不想和别人结伴走,便多带了几个侍女,在她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去过了,等她们到的时候,林子里的人不多,姜抚枝便安心的摘起了果子,也不让侍女插手。 「姜小姐好兴致。」 姜抚枝听到这声,便知道是谁,她头也没回,也不想搭理她。 「这赐婚可是你求皇上下的?」徐娇娇有意纠缠下去,她见姜抚枝不理她,继续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事与我无关。」姜抚枝回过头,发现她果然和珠环说的一样脸色苍白,整个人似乎便了许多。 「你便是仗着有几分颜色,又深得皇上宠爱,才敢做这样的事。」徐娇娇瞪红了眼。 姜抚枝下意识的皱着眉,「这与你无关。」 「你……」 「徐小姐,我同你没什么可说的。」姜抚枝看着她便觉得头疼,觉得自己摘的果子差不多了,转身就走。 明明是很好的天气,因着碰到了这样的人,姜抚枝的好心情没有了一半,回营帐的路上,她越走越快,跟在她身后的侍女也一句话都不敢说。 等她回了营帐,歇了好一会,才把珠玳喊了进来。「珠玳,你去问问表哥什么时候方便。」姜抚枝咬着唇,「我有事找他。」 「是。」 珠玳出去以后,姜抚枝去角落里看窝成一团的两只狸奴,似乎是因为有了新的伴,寸白都不粘人了,看见她来,也只是叫了两声,便继续与那只瘸了腿的野狸奴玩。 「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姜抚枝戳着它的头,「你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呢。」 姜抚枝在一旁看着两只狸奴亲热,心里思绪万千。珠玳没一会便跑了回来,「小姐,皇上说若是小姐要去,随时都有空。」 姜抚枝听到这话勾起了嘴角,带上了侍女和刚摘的果子去了赵长生那。 明明是来秋狩的,赵长生身边的折子却从来没有少过,只是姜抚枝一进去,赵长生便停了笔,一副专心听她说话的模样。 「这是我刚摘的果子,尝着不错,便带来给表哥试试。」姜抚枝一进营帐,便觉得今日的赵长生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对。 「阿枝亲手摘的?」赵长生看见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他也不管洗没洗,在身上擦了擦便咬了一口,「果然很甜。」 「阿枝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 「嘉清……近日想见见魏公子。」姜抚枝很少求人,平日里便是求也是求自家亲长,现下求赵长生,她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不知道表哥能帮着安排一下吗?」 赵长生一怔,没想到魏祁求 他的事这么轻易便成了,只是他面上不显,「魏祁……向来重规矩,这事怕是不好吧。」 「便是表哥也没法子?」 「法子也是有的,便是今晚就能见到。」赵长生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我托辞有话与他说,把他叫出去便是,只是让傅小姐一个人等着怕是不好。」 「那我与嘉清一同去便是了。」姜抚枝松了口气,「只是今晚真的能见到吗?」 赵长生绕了这么久,便是一直在等她那句一同去,「今夜戊时在我这营帐后,魏祁一定在这。」 「多谢表哥帮忙周旋。」姜抚枝心下高兴的站了起来,「我这便去和嘉清说。」 「阿枝……可还记得昨晚说了什么?」赵长生见姜抚枝的模样,便猜到她可能什么也没印象了,只是他不死心的还想问问。 「我……说了什么吗?」姜抚枝心一紧,呆在原地。 「没什么。」赵长生有一些失落,「阿枝回去吧。」 姜抚枝把戊时可以见到魏祁的消息告诉了傅嘉清,她们俩在营帐里收拾了许久,又是描眉,又是拿出新的香粉,又是给傅嘉清挑了一身月色下更衬人的衣裳,时辰很快便要到了。 第50章 「阿枝快些,我们该迟了。」 傅嘉清催着姜抚枝,她一慌,把正在读的话本揣进了袖子里连忙跟了上去。 「阿枝,我有些害怕。」傅嘉清一直在抖着,「那个魏祁会不会觉得我特别……轻浮,还没成亲便想着见他。」 「不会的。」 「也是,他若是看我不顺眼,我做什么都挑的出毛病。」傅嘉清握了握姜抚枝的手,「可是我还是怕。」 姜抚枝听着傅嘉清絮絮叨叨的说着在扬州的事,不时的补充两句,她们两个人便这样一边说一边到了地方。 赵长生似乎已经安排好了,他的营帐周围没有旁人,姜抚枝她们到的时候,只看到两道颀长的身影。 「阿枝,我怎么觉得有一个人看着这么眼熟啊?」 姜抚枝一怔,她似乎没有和傅嘉清说在扬州时住在她们家的表哥便是当今圣上。 她们越走越近,那两个人的面貌便越来越清楚。 「怎么是他?」傅嘉清突然站住,「是不是天黑,我看错了。」 姜抚枝听着她的话,看着那魏祁,隐约觉得他有些眼熟,她又去看赵长生,即使天黑,又隔着有些距离,她依旧能看清赵长生的样子。 赵长生似乎也看到了她们,拍了拍魏祁,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我是魏祁,在扬州瞒着身份,是我的错。」魏祁盯着傅嘉清,「听说傅小姐想见见我,不如我们单独聊聊?」 傅嘉清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身体僵硬的跟着魏祁往前走,她的侍女也跟在她身后,营帐前,只余下姜抚枝与赵长生了。 「今夜月色甚好。」赵长生抬头看了看天,想着魏祁刚才教他的话,「阿枝可愿与我一同去看看月亮?」 姜抚枝打量着他,他穿着的依旧是白日里的衣裳,袖口不知怎的沾上了墨汁,她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脱口而出,「月亮天天都有,表哥还是去看折子罢。」 「那阿枝陪着我一同看?」赵长生愣了愣,补充道,「若是他们回来不见你,怕是该急了。」 「也好。」 他们一同进了营帐,赵长生果然余了许多要看的东西,他坐在卓案前忙着政事,姜抚枝坐在一旁,觉得有些无趣,一模袖口才想起来自己把话本带了过来。 她见赵长生埋头做自己的事,便小心拿出了话本,接着没看完的地方看,正看到话本中的小姐与公子相会的时候,话本被抽走了。 「巧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我一颗心在你身上,便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今日是巧娘的生辰,我特特为巧娘作了幅画,巧娘瞧瞧如何。」 …… 赵长生把话本的那一整页都读了下来,他原本绷着声音,到最后却是压抑着笑意直到这一页读完。 「阿枝竟喜欢听这种话吗?」赵长生看着姜抚枝笑,想了想道,「长生一颗心放在阿枝身上,茶不思饭不想,魏家小郎见此却道,长生是害了病了,病名相思,唯阿枝可治。」 姜抚枝立刻红了脸,「这只是闲时看的,表哥莫要打趣阿枝!」 赵长生把话本与折子放在了一起,突然转头看着姜抚枝,「阿枝的生辰在下旬,那时可有什么想要的?」 「便是……什么都可以?」 这是姜抚枝第一次有要求,赵长生愣了愣,不假思索道:「自是可以!」 营帐的门是半开着的,姜抚枝若是偏头向外看,还能看到漫天星辰,她不自在的看了眼赵长生,他的表情,欣喜间夹杂着期待,让她心直跳。 「珠宝头面是不是太寒酸了?」赵长生琢磨着宫里有什么稀奇的东西,「我记得前些年有官员进贡了鲛珠,还有……」 「不用这些。」姜抚枝见他越说越离谱,连连摆手,「表哥若是有心,那日……那日亲手写一副字送给阿枝便好。」 这个要求也太过简单了,赵长生皱着眉,「阿枝想求我的字,便是现在我也能写给你,你再换一个。」 姜抚枝低头想了想,摇摇头,「就这个。」 赵长生还想再说些什么,魏祁并着傅嘉清却回来了,也不知他们俩聊了什么,傅嘉清的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她跟在魏祁身后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拘束。 「既然他们回来了,阿枝便先走了。」姜抚枝朝着赵长生的桌案张望,「表哥,我的话本……能还给我吗?」 「好。」赵长生伸手要去拿话本,却把桌上的折子打翻。 桌上了东西乱作了一团,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这些东西混在一处,一时间怕是不太好找,阿枝若是急着回去,便等我收拾好了,再给你送过去。」 天色已经很晚了,姜抚枝见傅嘉清心不在焉的样子,想立刻回去问问她发生了什么,况且赵长生的桌案在他手忙脚乱的整理下,越发乱了,她想了想,「那便算了,表哥找到话本再送给给我便好。」 姜抚枝说完匆匆离去,赵长生看着她和傅嘉清一共只带了两个侍女,便让阿仆看着他们离去,自己抽出了被折子压着的话本。 「阿枝什么也不愿意说。」赵长生翻着话本,有些头疼,「话本里可有她喜欢的东西?」 回去的一路,傅嘉清很沉默,她不说话,姜抚枝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她,她们要回自己的营帐时,人渐渐多了起来。 「阿枝,这事有些复杂。」傅嘉清红着眼,委屈巴巴的,「我……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说,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姜抚枝勾住了她的手,「嘉清什么时候想说了,我再听。」 「嗯。」傅嘉清瘪着嘴忍住哭意,点点头,勾紧了姜抚枝的手,直到营帐前才分开。 按照祖制,秋狩约莫有七日,帝王可以考校皇子的骑射,也可以接待使臣,只是赵长生他还没大婚,早些年天启和亲送了不少公主出去,也没有使臣来访,他便把秋狩改成了五天。 第51章 姜抚枝向来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性子,秋狩的后面三日,既没人来找她,她也没有出去找别人,无事了便看话本,做女工,偶尔去后山转转,直到最后一日。 秋狩的最后一日,像第一日一样,皇上太后与诸位大臣及他们的家眷一起用膳,歌颂这一年来风调雨顺,秋狩收获极大之类的客套话。 姜抚枝坐的不远,看到赵长生的脸色并不好,板着脸坐在位置上喝酒,她周围几个言官的家眷表情也不太自然。 她观察到了,自然也有别的贵女看到,她们小声议论的时候,姜抚枝便竖起耳朵听着。 「听说何小姐的父亲上书皇上纳妃,被骂了一顿?」 「不止何家,听说是谢家带头的。」 「可是我听我父亲说,皇上一口回绝了呢。」 「我也听说了……」 姜抚枝听到这,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又偷偷看了赵长生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她,虽说表情依旧不好看,姜抚枝像是做坏事被抓到了,连忙低下头喝了口茶。 她心里有些暗暗的高兴,又有些隐秘的担忧,一次两次他能拒绝,可是十次八次他真的还能拒绝的了吗?他往常说的话,莫不是骗她的吧。 姜抚枝带着这样的担忧回了京都,回去之后,她的生活和秋狩前相差不大,又少了些什么,她想了想,赵长生回京都以后,便没有给她送过信笺了。 「可能是他这两天太忙了。」姜抚枝在心里给他找着借口,「可能过几日便想起来了。」 这一等,便 等到了姜抚枝的生辰那日,十四是个小生辰,她在京都也没有什么闺中密友,这一日她也没有请人上门热闹。 她一大早去了祖母那,拿了匹好料子,又去王氏那吃了她亲手做了长寿面。 「唉,本来今日你父亲也该来的。」王氏看着她叹了口气,「可是你父亲秋狩回来以后都是深夜才回,一大早便走,这几日更是歇在书房,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父亲定是在忙公事,母亲别担心。」 「我知道他在忙公事。」王氏掩不去眉宇间的担心,「听闻你祖父这两日更是整日待在宫里,他们忙的我们怕是帮不了。」 姜抚枝心里一咯噔,「是朝堂出事了?」 「阿枝,我们身处后宅,哪知道这种事。」王氏摸了摸姜抚枝的脸,「阿枝今日生辰,便开开心心的与小姐妹说说话,旁的事别多想。」 姜抚枝不想母亲忧心,强笑着点头,吃完了面,便心神不定的回了自己院子,姜家的姐们们一个一个的来送了礼,与她说了会话又都离去,到了晌午,她便无事可做了。 她把两只狸奴抱在眼前,看着它们玩耍打发时间,一点点的等到天黑,只是她一直等着的东西还是没有到,姜抚枝有些忍不住了。 「珠玳,今日……你有没有收到什么信?」 珠玳一怔,「并无。」 「也是。」姜抚枝看了看天色,「天还没黑透呢。」 她在房里一直等着,连陪着她的两只狸奴都有些熬不住了,它们互相依偎着渐渐睡去,珠玳那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小姐,天色已晚,您早些歇下吧。」珠环见姜抚枝很有些失落的样子,上前劝道,「您今日睡不好,明日夫人看见了,该心疼了。」 「再……等等吧。」姜抚枝有些不死心,「珠环你把院子里的烛都熄,自己歇下吧,我想再等等。」 姜抚枝在外人面前,不管何事都没有什么自己的意见,只说都好、可以,若是她铁了心要做什么,那便是劝不回来的。 珠环轻叹了口气,听姜抚枝的吩咐,熄了烛,回自己屋的时候,她看到姜抚枝开了窗,呆呆的看着月亮。 姜抚枝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等着等着她便有些想哭,她想赵长生已经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那日他也只是随口一提,不然的话,就算他再忙,没空每日送信笺,就今日的一副字,怎么她都等了一天都没等到呢。 她吸了吸鼻子,轻轻揉了揉眼睛,关上窗准备歇下了,她还没走到床边,听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看到刚关上的窗户又被打开了,赵长生空着手站在了她面前。 「还好阿枝没歇下。」赵长生擦了擦额头的汗,「今日还没过去,还来得及,阿枝再等一等。」 姜抚枝怔怔的看着他从窗户进来,又从门出去,她也跟着他出去,一直跟到了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 她看见赵长生站在灶前,笨拙的生火,添柴,烧水,有些不懂他要做什么。 「表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姜抚枝心里颤颤的,「你进小厨房已经不合规矩了。」 「这里只有我和阿枝。」赵长生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脸黑了一半,「我不说,阿枝不说,谁又知道呢。」 「那群御史最是烦人。」赵长生见火升起来了,便去和面,「阿枝若是心疼我,便替我瞒下吧。」 赵长生的动作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姜抚枝看着他一会面多了,一会水多了,想替了他,却被他赶走,「阿枝快回房里吧,一会就好。」 姜抚枝被他赶回了房里,这些日子一直委屈的想哭,此时又想笑,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不让自己失态。 她在房里没等多久,赵长生便回来了,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来,放在了姜抚枝的面前,「阿枝尝尝,我亲手做的。」 姜家晚上向来崇尚不多食,那碗面的卖相也算不得多好,姜抚枝也不饿,但是她还是拿起了筷子,轻轻咬了一口。 真难吃啊。 姜抚枝一边吃,眼泪一边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掉进了碗里,她好像怎么也讨厌不起他了。 姜抚枝一哭,赵长生就慌了。 第52章 秋狩回去以后,他便着手清理朝中的毒瘤,借着散在各地的人手收集来的证据,整治了贪墨案,他闲时偶尔翻着话本,想着要在姜抚枝生辰时送她什么,但一直毫无头绪。 「长生,人家姑娘这话的意思呢,在亲手。」魏祁听到了这事,给他分析,「她要的不是一副字,是你亲手做的东西。你若觉得送字太寒酸,画个小像提首诗也成。」 因着魏祁这话,赵长生大受启发,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在姜抚枝生辰那天为她做一碗面更有诚意的事了,他让阿仆先学,学了再教给他,只是没想到姜抚枝一吃就哭了。 「不好吃就别吃了。」赵长生抢下姜抚枝手里的筷子,把碗放在一边,「阿枝怎么好好的哭了。」 「我为什么哭,表哥心里不清楚吗?」姜抚枝带着哭腔,泪眼朦胧的瞪着他。 赵长生看着姜抚枝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拿出帕子给姜抚枝擦了眼泪,「是我不好,我惹阿枝难过了。」 姜抚枝一怔,这对话听着有些耳熟啊,她没多想,追问道:「表哥哪让我难过了?」 「我今日来晚了,让阿枝久等了。」赵长生想了许久叹了口气,姜抚枝屋里的窗子没有关严,有风吹进来,让姜抚枝抖了抖,他便起身把窗关上了。 「我在屋里看了一晚上月亮。」姜抚枝昂着头看着他的动作,她觉得自己有些奇怪,看见他总想使些小脾气,「你把窗户关了,我看什么?」 「阿枝想看月亮,那我带阿枝出去看。」赵长生愣了愣,让姜抚枝找了件披风,拉着她坐在了院子里。 一轮弯月挂在天上,周围密布着星辰,姜抚枝仰头看着天,赵长生便看着她。 「表哥回京都以来连一封信笺都没给我送过,怕是把阿枝忘在脑后了吧。」姜抚枝看着星星,突然开口。 赵长生心里一惊又一喜,之前他送信笺来,几封里只能得姜抚枝一句:表哥还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吧。他竟也不知,原来她是盼着信笺的。 「阿枝若是喜欢,那我便接着送。」赵长生勾起嘴角,「还是像之前那样每日一封。」 「也不用每日都送。」姜抚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角,扯住了自己的裙边,「表哥三五日送一封信笺便好,也不用写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就随便写写就行。」 「好,这几日我处理了一个大麻烦。」赵长生看着姜抚枝便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虽说这些天忙了些,但好歹砍去了太后的手脚,她在朝中没了支柱,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前些年,太后母家仗着太后撑腰,为非作歹,圈地卖官,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便是我有心敲打,他们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图,这次总算让他们尝到苦头了。」 姜抚枝听着赵长生和她说这些日子朝中发生了什么,又看着他眼底淡青色的痕迹,原本的生气委屈又变得有些心疼,「表哥这段日子怕是没休息好吧。」 「是啊。」赵长生低头垂眸,轻叹了口气,「每日睡不过两个时辰,只能在梦里想着阿枝了。」 姜抚枝脸又红了,她听到了远处的打更声,「今日已经很晚了,表哥早些回去歇着吧。」她说完又觉得不对,补充道,「我也得歇下了。」 「那我等着阿枝睡着了再走。」赵长生把姜抚枝送进了屋里,「阿枝睡吧,我看你睡。」 有赵长生坐在床边,姜抚枝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她睁开眼,「表哥……还是快些走吧,你在这我睡不好。」 「阿枝要睡不着,我给阿枝读话本吧。」赵长生挑眉轻笑,「上次阿枝的话本在我这还没取走呢。」 姜抚枝愣愣的看着他从袖袋里拿出上次那本话本,接着巧娘的生辰那段读下去,他特意放低了声音,一点点的读着话本里的传奇,姜抚枝原本睁着眼听,后来慢慢闭上了眼,听着听着又沉沉睡去。 赵长生一直读到她睡着了,才停了下来,他的手沿着她的脸慢慢滑落,擦去了残留着的泪痕,最后停在了她的唇上,他眸色一深,轻轻啄了一下,「太后已无威胁,等大婚后阿枝便能好受些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抽出了一直藏着的一副字,并着话本一起放在了姜抚枝的桌子上, 悄悄离去。 「小姐,快醒醒,老太爷让府里人都去院里,他有话说。」 姜抚枝前一晚,与赵长生说话到深夜,这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珠环喊着她,「什么事一大早便要说?」 「奴也不知。」珠环见姜抚枝醒了,便给她端水洗漱,「听说老太爷才从宫里回来呢。」 她一说宫里,姜抚枝又清醒了些,她坐端正来,又听珠环道:「小姐昨夜一直在看话本吗?怎么我见这话本在桌上?」 姜抚枝这才去看桌案,上面不止有一册话本,还有一幅卷起来的字,她一个激灵彻底醒了,「你拿来给我瞧瞧。」 珠环觉得奇怪,还是递给了她。 姜抚枝翻了翻话本,是赵长生昨晚给她读的那本,想来这幅字也是他留下来的。姜抚枝突然便觉得满足极了,但当着珠环的面,她虽然好奇,但也不敢拆开来看赵长生到底写了什么,她把字放在自己的床头。 「这些东西,珠环便当没看到就好。」 「是。」 珠环悄悄打量了眼姜抚枝,明明才刚起来,她的脸却比上了胭脂还要红。 姜抚枝到老太爷院子里时,发现短短时间,姜家在京都能叫回来的人都被叫了回来,连一直在外忙着生意的大房四哥都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祖父这么急着把我们叫回来?」。 「自然是大事,大哥莫急,祖父等会便出来了。」 「这怎么能不急,万一姜家得罪了什么人要回扬州可怎么办?」 第53章 姜家小辈们互相问着,姜老太爷正好来了,听到了这句,「回扬州怎么了?在扬州待了十几年都比不过京都几个月吗?」 「祖父说的哪里话。」姜三郎自知失言,连忙陪笑,「扬州自有扬州的好。」 「今日叫你们来,便是让你们都收敛些。」姜老太爷叹了口气,「便是昨日,谢家,当今太后的母家便被抄了家。」 「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呢!」 「是啊!我昨日还见着谢家郎君在逗鸟呢!」 …… 「皇上做事,如何让尔等知悉。」姜老太爷摔了杯子,「皇上是个心狠的,便是太后母家,他也一样下的了手。你们不要仗着姜家要出一位皇后,便以为姜家能守百年太平!」 姜老太爷越说声音越大,「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借着姜府庇佑做了什么事,强占田地?偷偷放印子钱?贿赂买官?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被查出来,你们能回扬州,都是皇上开恩。」 「你们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我给你们三日时间,自己处理不了,须得我动手的,便回扬州待着吧。」 姜老太爷发了一顿脾气,好好敲打了他们一顿,又坐在了上首,「你们都走吧,阿枝随我来。」 姜抚枝低着头跟姜老太爷去了他书房,自从回了京都,这是姜抚枝第一次与祖父长谈。 「还有半年,阿枝就得嫁去宫里了。」姜老太爷叹了口气,「皇上这么快下手,是存着为了阿枝的心啊。」 「阿枝明白。」 「你知道便好,按照规矩,近几日宫里会派几个嬷嬷来教你宫里的规矩,今日之后,阿枝便少出门,留在家里陪陪你母亲、祖母,安心备嫁吧。」 「是。」 「阿枝便回去吧。」姜老太爷与她说了这件事便让她离开,在她走到门口时,突然道,「阿枝放心,姜家不会拖累你的。」 姜抚枝从祖父院里出来,一下就明白了,祖父这般敲打家里人,是怕拖累了她,怕姜家人以后仗着皇后母家的身份,做了出格的事,让她没脸。 她边想边走,心中感慨万分,不知不觉回了自己的房里,早上在桌上看到的那幅字正放在她的床头,她将其打开,看到了熟悉的字体,上面写着——白头偕老。 这是他送她的生辰礼,也是他送她的承诺。 姜抚枝听了姜老太爷的话,没等来教养嬷嬷上门,却等来了回了京都就很少露面的傅嘉清,看气色,比之前好很多,隐约又有了在扬州时圆润的影子。 傅嘉清一见到姜抚枝,便让她把房里的侍女叫下去,然后板着脸看着她,「阿枝,我与魏祁的婚期定了,就在年后。」 姜抚枝一愣,「这么快?」 「因为是皇上赐婚,又赏了好些东西下来,所以就近挑了个吉日。」傅嘉清提起婚事,脸上笑眯眯的,带了丝少女的羞涩,「那日魏祁和我说了,我才知道他早就相中我了。」 傅嘉清把头埋在姜抚枝的肩窝里,说话的语气都变了调,「其实在扬州的诗会上,我就注意到他了,他总和我二哥唱反调,后来又住在我们家旁边,闲来总能看到他,我竟不知他存了这般心思。」 姜抚枝见傅嘉清这副模样,便明白她自己也是很满意这门亲事了,她们从小一同长大,对姜抚枝来说,傅嘉清比姜家的亲姐妹还要亲近,「嘉清满意便很好。」 「其实也有不好的。」傅嘉清顿了顿,又咽下了想说的话,她的头在姜抚枝的肩上蹭了蹭,「不说这些了,我娘让我少出门,安心在家待着,我们怕是今后很难见面了,我特地带了好东西给你看呢!」 姜抚枝轻笑推开了傅嘉清,「你总是说话说一半,忒烦人了,这次带了什么过来?」 傅嘉清的脸红扑扑的,她转头看了看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从怀里偷偷摸摸拿出了一册书,小声道:「这是我从我娘给我备的嫁妆里偷出来的,她说是讲夫妻相处之道的,我想着你肯定没看过,便拿来一起教你。」 姜抚枝一怔,其实她也想学着怎么对赵长生好,便接过了傅嘉清手里的书,这册书似乎隔了有些年份,连封皮上的字都看不太清了,只能认得第一个字是春。 「阿枝。」姜抚枝要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傅嘉清按住了她的手,「不管你等会看到什么都不要大叫,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姜抚枝认真的点点头,翻开了第一页,只不过扫了一眼,便迅速合上,把书塞回了傅嘉清的手上。 「嘉清!」姜抚枝拔高声音看着她,想一想实在太羞了,又压低声音,「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早晚要看的。」傅嘉清的脸也很红,她拉住姜抚枝的手,「我娘说这是《攻心计》,我爹那样凶的人,还不是我娘说啥是啥。我知道到时候阿枝一个人肯定不敢看,所以现在我偷出来和阿枝一起看,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抚枝佯装生气的背过身,却耐不住傅嘉清缠着她,她往哪边转,傅嘉清便往哪边凑。 「阿枝我同你说,你这样是不行的。」傅嘉清在姜抚枝耳边叨叨,「你总是这么羞,躲着人,既不说也不做,还不肯学,便是天大的喜欢也会被你磨光的。」 姜抚枝一惊,细细想了想傅嘉清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她不再抗拒,由得傅嘉清把书册翻开,看了一会便用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傅嘉清带来的书册,几个时辰后又红着脸把同样脸红的傅嘉清送走。 看了这种东西,姜抚枝这一晚又不得安眠,她平躺在床上,白日看过的图片轮番在她脑海里滚着。 「真是太羞了。」姜抚枝捂住脸,晃了晃头,却控制不住自己乱想的心思,越想便越觉得心慌,便是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都把自己和赵长生代入了那图上看不见脸的人儿。 第54章 十月中旬的时候,宫里派来的教规矩的嬷嬷终于来了姜家,一共三位年长的嬷嬷,十二位宫女,她们来的那天,阵势不小,见过了姜老夫人便去了姜抚枝的院子里。 「姜小姐是未来的皇后,以后便是要统管后宫,奴明着说来是教小姐宫中规矩的,实则也是和小姐说说宫里的情形。」 为首的李嬷嬷一上来便板着脸说话,姜抚枝心里一凛,坐直了身子,「是,阿枝听着。」 李嬷嬷见她这样,眉心跳了跳,「小姐不必如此,奴来姜家之前,皇上便敲打过奴了。那些端茶倒水行止的规矩,不拘着小姐学,小姐是一朝皇后,没得学这些伺候人的招数。」 「那……嬷嬷是来教我什么的?」 「小姐想学什么,奴便教什么。」李嬷嬷低着头,「便是插花点茶,看账管人都教得。」 虽说李嬷嬷这么说了,姜抚枝心里却不敢当了真,她倘若真的要站在赵长生身边,便是如何也不想丢了他的脸,让人拿住了话柄,她微微点头,「嬷嬷说的这些我都愿意学,该教的规矩,该学的帐,嬷嬷便一并教了吧。」 她话落,李嬷嬷倒多瞧了她两眼,又恭恭敬敬的向姜抚枝又行了一次礼,道了声「是。」 她们来了后,姜抚枝的一大早起来便跟着学行止规矩,怎么坐,怎么走,怎么笑,过了晌午,便开始看账本,她虽还没进宫,这些嬷嬷们听着赵长生的吩咐,早早的把宫里这些年采买的记录放在了她眼前。 姜抚枝在算术一途一窍不通,便是写的明明白白的账簿,她看两眼便觉得头昏脑涨,她看晕了便掐自己两下,再接着看,却把自家的贴身侍女心疼坏了。 「小姐若是不想学可以不学的。」珠玳每晚都会给姜抚枝递上宫里传来的信笺,「反正皇上也不强求小姐学这些,小姐这般,奴都不知怎么和皇上说小姐如何了。」 「你便说我一切都好,旁的不许多说。」姜抚枝看信笺的手顿了顿,小声道,「况且表哥便是这般说了,我……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把一切都交给他来担着啊。」 「是,小姐说的对。」珠玳低着头,忍不住笑弯了嘴角,她被安排在姜抚枝身边这般久,看着她从那般避之不及到渐渐心动,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出为那人考虑的话。 姜抚枝说的话,同她传给赵长生的信笺被一同送到了赵长生那,赵长生听了这话,便想去见她,他这段日子清闲了很多,只是碍于宫里的教养嬷嬷都去了姜抚枝那,不敢像往常那般去姜家。 「魏祁,离大婚还有半年,按照规矩我与阿枝是见不了面的。」赵长生看了眼信笺,「你可有什么法子?」 魏祁自从定了婚期后,见谁都是三分笑意,他看着赵长生哧笑一声,「你若实在等不及,便微服去姜家看看,找那些嬷嬷们问问她的功课,也能顺道见见皇后娘娘。」 赵长生一怔,突然想起他从前都是偷着摸着去见姜抚枝,从来没想过正大光明的去姜家,他拍了拍魏祁的肩,把自己的活都推给了他,换了身衣服,便带着阿仆去了姜家。 他到姜家时,与姜家长辈客套了番,自己去了姜抚枝的院子,他到的时候,姜抚枝头顶着书册走路,她微微抬着头,脸胀的通红,每一步走的慢却稳。 「见过皇上。」李嬷嬷看到了赵长生,连忙向他行礼,姜抚枝听到声,猛地回头,书掉在了地上。 「今日朕是微服,嬷嬷不必多礼。」赵长生让她起来,「朕这次来是问问皇后的功课如何。」 「奴知晓。」李嬷嬷依旧板着脸,「皇后的表现奴都记录在册,现下便拿给皇上看看。」 李嬷嬷快步出去了,留了他们二人在院子里。 院子里都是侍女,赵长生转身去了花厅,姜抚枝一愣,跟在他身后,她看到他,不自主的想到傅嘉清给她看的图册,便是还没说话呢,脸就红了。 姜抚枝想着心事,根本没注意到赵长生是什么时候停的,她直直的往前走,刚好走进了他的怀里。 侍女们都在院子里,看不到花厅的景象,赵长生便抱住了姜抚枝,他的下巴放在她的头顶,叹了口气,「阿枝不听话,都说了让你不用这般辛苦。」 他们离的很近,近到姜抚枝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她一声一声的数着,觉得她的心跳要和他一般快了,她小声开口:「不辛苦。」为了他,便是做什么都不辛苦。 青天白日,又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来的教养嬷嬷,赵长生考虑到姜抚枝的名声,很快便松开了她,两人分开的那一刻,姜抚枝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有一点点舍不得呢。 「我……」 「阿枝……」 姜抚枝一开口,却不想赵长生也有话说,她微微顿了顿,「表哥先说吧。」 「司珍房已经在准备皇后规制的首饰了,司制房的绣女也安置妥当,想必过几日便有宫人来姜家,大婚的吉服向来刻板的很。」赵长生顿了顿,眼神在姜抚枝身上扫过,「但是我总想看阿枝穿上。」 赵长生满腔喜悦,迫不及待的与姜抚枝说宫里的大婚准备到了哪一步,「礼部列出的章章条条太过繁琐,宫人们的动作也是慢极了。」 「可是表哥……」姜抚枝歪着头看着他,「大婚的婚期定在四月,怎么算都来得及的。」 赵长生看着姜抚枝,她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他心里闷了会,「我恨不得明日便是大婚,阿枝却好似浑不在意。」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姜抚枝还是听到了,她在心里鼓起勇气,又有些顾虑,她朝后看了看,李嬷嬷还没来,她朝前走了两步,拉了拉赵长生的袖子,「表哥莫气。」 「我若气了,阿枝如何?」赵长生本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姜抚枝看着他脸蹭的红了。 「那、那、那阿枝……」姜抚枝想到那天傅嘉清在她耳边悄悄说的话,自己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垂着头,准备换一种说法,「阿枝任表哥处置。」 第55章 赵长生轻笑一声,却瞥见李嬷嬷捧着书册来了花厅,他迅速换了一个脸色,往后退了两步,装作一副什么也没说的正经样。 「这是皇后这段日子的表现,请皇上过目。」李嬷嬷低着头把书册呈了给了赵长生。 赵长生随意翻了翻,一时间想不到托辞把李嬷嬷赶出去了,他把书册放在了一旁,「很好,今日朕便回宫了,只是皇后到底是皇后,李嬷嬷还是不要过于苛责。」 「像是日头下举茶杯半个时辰、顶书册站一个时辰这种事便不要再发生了。」 李嬷嬷一怔,跪在了地上,「是。」 自从赵长生微服来了姜家一趟后,姜抚枝发现三个教养嬷嬷对她的要求松了很多。 往常,她们事事都要她做到最好才教别的,如今只要她学的无大错,几个嬷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一来,她也腾出了更多的功夫看那些账簿。 姜抚枝把那些账簿搬回了自己的房里,闲时也不看话本了,把账簿翻来覆去的看,快过年的时候,也能看得懂账簿上条条目目写了些什么了。 「明日是腊月二十八了。」李嬷嬷在二十七那日,考校了姜抚枝两个来月的功课,指出了一些问题,满意的朝她点头,「按照宫里的规矩,从腊月二十八到年十五,奴与桂嬷嬷她们可以与家人一块过年。」 姜抚枝一愣,「这便要过年了吗?」 这两个月来,几个嬷嬷们教的东西愈加的杂,除了最基础的规矩,小到什么日子要穿什么色的衣裳配什么首饰,大到朝中重臣的命妇喜爱什么都与她说了一通。 有一个嬷嬷见珠翠性子沉稳,还让珠翠学了点岐黄之术。姜抚枝每日都过的太过忙碌,以至于她都忘了日子。 「是啊。」李嬷嬷朝姜抚枝笑了笑,「虽说奴小半月不在这院里,小姐可不能自己松懈了去,该看的该记的,一定得记牢了。」 姜抚枝心里松了口气,她笑了笑,「嬷嬷安心过年,我记下了。」 她亲自送了几个嬷嬷出去,又在府里转了起来,府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她不认得的侍女,各个院子也收拾齐整了,姜抚枝想了想,去了王氏那里。 王氏那向来冷清,姜抚枝去王氏院子里的时候,她似乎在对账,「今年小厨房花了上百两!怎么回事?」 姜抚枝进了王氏的屋子,听着她叨叨了好一会,打断了她,「家里七月来了京都,便没了庄子上的贴补,京都的菜蔬又样样比扬州贵了三五钱,我见母亲还用过山珍?又摆了几次宴席,今年小厨房花销多了点也正常。」 王氏怔怔的看着姜抚枝,「阿枝什么时候也懂得这许多了?你往日不是最不耐烦看这些的吗?」 「对了,你今日怎么出了院子?」王氏打量着她,「往常这个时候你不都在学规距吗?」 姜抚枝抿唇笑了笑,「嬷嬷们都回家过年了,我便来看看母亲。」 王氏欣慰的点点头,让侍女把账簿收起来,带着姜抚枝去了房里,拿出了一套新衣裳,还有好些首饰,「这是阿枝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年了,阿枝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做给你吃!」 姜抚枝听了这话,眼眶便有些红,她看着王氏,「母亲为我做那道狮子头 吧,我记得从前您总说麻烦,到最后都忘了。」 王氏把姜抚枝搂在怀里,「你们兄妹几个一个样,都念着这玩意儿。」 年三十那日,姜抚枝起的比往日晚,起来后发现不过一夜之间,便已经满院银装,年纪小的侍女在嬉笑玩雪。 姜抚枝换上了王氏给她备下的红色衣裳,让侍女们记得存一些雪水,赶在午膳前去了王氏的院里。 她到那时,王氏正在小厨房忙碌,姜抚枝默默看了会,突然想到了赵长生。 「母亲动作慢一些。」姜抚枝凑到一旁看着,「我也想学这道菜。」 王氏愣了愣,狐疑的看着姜抚枝,惹的她摸了摸鼻尖,「母亲怎么这般看着我?往后我不在母亲身边,若是想母亲了,便自己烧来吃,就像是母亲一直陪着我一样。」 她这话说得王氏心里空落落的,王氏背过身偷偷抹泪,转过头一边烧一边说,姜抚枝把王氏的话记在心里,却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让赵长生尝尝。 姜抚枝用了午膳也没回自己的院子,便一直赖在王氏那与她说话,这一说便说到了傍晚,老夫人院子里的侍女让各房的夫人小姐们一同过去用饭。 「母亲走吧。」姜抚枝搀着王氏,「别让祖父祖母久等了。」 姜家年三十晚上一同吃饭是个老规矩了,不管往常有多少见不惯,这一日都得笑脸迎着,姜抚枝同王氏到那的时候,大多人还没来,她们找到了自己的坐,又等了会,人才到齐。 「这是你们来京都过的第一个年。」姜老太爷看了看人齐了,喝了口酒润喉,「本来不该说一些扫兴的话,但是我还是得提点你们,行事要规矩,不听话,便收拾东西回扬州吧。」 姜老太爷说完,满意的看着儿孙们说不敢,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听到侍从来报,宫里来人,说是皇上赐菜了。 姜老太爷一愣,连忙出府相迎,姜家人慌慌张张的跟在姜老太爷身后,追了出去。 「姜帝师整治贪墨案,功不可没,皇上特特赐了道菜与姜家。」为首的小公公笑眯眯的把食盒交与了姜老太爷,「恭喜帝师了。」 「公公辛苦了。」姜老太爷接过食盒,给了封红包,「公公不若进来吃杯酒暖暖身子?」 「不了,奴还有别家要跑。」那公公笑眯眯的颠了颠红包塞进了袖子里,离了姜家。 因着赵长生这一赐菜,姜抚枝整个晚膳都心不在焉,她听不进周遭人说话,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小姐。」珠玳在姜抚枝耳边小声说,「皇上的马车在姜府外,小姐去看看吗?」 第56章 姜抚枝眼睛一亮,朝着珠玳点点头,与王氏说自己有些头晕,想早些回去歇着,便悄悄离了席。 赵长生的马车停在了姜府的侧门,姜抚枝一路快走过去,要到侧门时,却又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扯了扯衣角袖摆。 侍女打开了侧门,姜抚枝一抬头便看到站在马车边的赵长生,他穿了件玄色的衣裳,倒衬得他面冠如玉。 「阿枝来了。」赵长生见到姜抚枝便忍不住的笑,他把手上的汤婆子放到了姜抚枝的手里,「今晚京都的夜市很热闹,我们一起走走吧。」 他走在前面,姜抚枝慢慢走跟在他身后,还没到夜市的时候,便能听到那里的笑声和闹声,赵长生特意放慢了步子,拉住了姜抚枝的手。 「那边人多。」赵长生攥紧了姜抚枝的手,「这样便不会丢了。」 姜抚枝低头偷笑,轻轻嗯了一声,食指抠了抠赵长生的手心,待他手松了些,勾住了他的手指,又慢慢握紧。 夜市里人山人海,他们的宽大的衣袖挡着,没人看得到他们握紧的手,赵长生忍住想回头看姜抚枝的欲望,却敌不过怎样都翘起的嘴角。 他们沿着夜市从头走到尾,这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有带着面具一起跳大神的,有买卖各种小吃的。 「这是放爆竹吗?」姜抚枝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你听!」 即使隔着墙,院子里爆竹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赵长生似乎想起了什么,带着姜抚枝连忙往城门口赶。 「我们这是去做什么?」姜抚枝握紧了赵长生的手,突然有些心慌。 「到了就知道了。」赵长生不肯说,却带着姜抚枝走的更快了。 只是他们还没到城门时,便看到城门的方向突然放起了烟花,姜抚枝停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烟花在空中炸开。 她抬头看着烟花,不言不语,突然觉得耳边温温热热的,她正准备回头,在一片烟花的爆炸声中,她听到赵长生说:「我很欢喜……阿枝,新年好。」 姜抚枝回过头的时候,恰与他两唇相接,那一瞬,她却在想他说的到底是欢喜,还是欢喜她? 刚刚升起的烟花渐渐落了下来,又有新的烟花升起,明明是黑夜,姜抚枝却觉得眼前亮如白昼,稍近些的烟花升腾的爆炸声,更远些的欢呼声萦绕在她的耳际,她望着赵长生,却不想被他突然按住了后脑,接着又被他撬开了牙关。 姜抚枝秉着呼吸,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她憋到自己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把赵长生推开,自己也有些站不稳。 「年三十的宵禁比平日晚些。」赵长生一脸餍足,「阿枝还想去夜市转转吗?」 白日下了雪,到了晚上实在有些冷,即使有汤婆子暖着,又穿的不少,姜抚枝仍旧觉得冷,可是他们这么久才见一面,她实在舍不得这么回去,不然下一面怕是要在大婚的时候见了。 「再转转吧。」姜抚枝缩了缩指尖,「刚才走的太匆忙了,我还没来得及看完。」 赵长生颔首,像来的时候那样,很自然的拉过了她的手,慢慢走了回去。夜市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姜抚枝这才看清,之前很多人围着的摊子是卖泥人的,现买现捏。 她觉得有趣,在一旁看了会,又拉着赵长生一起走了。 「时辰快到了,表哥送我回去吧。」姜抚枝收回了被赵长生攥着的那只手,比另一只空落落的手要暖的多。 「好。」 他们走到了夜市口便上了马车,路上人少,马车驶的快,没多久就到了姜家的侧门。 「表哥……」姜抚枝在放烟花的时候,便想着有话要和赵长生说,她想了一路,要到家的时候,却忘了自己想说些什么了。 赵长生见她只喊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愣了愣,说起了别的,「魏祁在十五那天大婚,阿枝无事可以去看看。」 「好。」姜抚枝最终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己要说的是什么,她微微叹了口气,下马车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里姜抚枝躺在床上,把晚上做过的事又重新回想了一遍,终是想起来,她想和赵长生说的是,她也很欢喜。 正月十五是个吉日,便是天气也比之前要好些,姜抚枝一早起来看到了冉冉升起的太阳,她特意让侍女换上了喜庆些又不抢风头的衣裳,同家里人一起去了傅府。 姜抚枝想着要去傅家,便有些头疼。因着傅阳的事,自从傅家来了京都后,她与傅嘉清见面都是她来姜家,这也是姜抚枝第一次去傅家。 傅府的牌匾上挂了红绸和红灯笼,傅府的主人站在门口迎着客人,傅将军从前在京都故交不少,来傅府恭贺的人倒也不少。 「姜夫人来了,阿枝也到了。」傅大夫人见到她们,朝着她们走来,把她们迎进了府,「听说嘉清一早嚷嚷着要见阿枝呢,阿枝去看看她吧。」 姜抚枝见母亲朝她点了点头,便向傅大夫人应道:「是。」。 她在傅府的侍女身后去了傅嘉清的院子。一路上姜抚枝提心吊胆,唯恐碰到傅阳,还好,她担心的事直到进了傅嘉清的屋子也没发生。 姜抚枝到的时候,傅嘉清已经准备好了,她穿着嫁衣,头发高高盘起,脸上上了好几层粉被刷的很白,唇却涂的很红。若不是她们认识多年,姜抚枝都认不出来她了。 「阿枝来了。」傅嘉清朝姜抚枝招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外面人多不多?我好怕啊。」 「人挺多的。」姜抚枝坐近了打量她,发现她抖的厉害,便握住了她的手,「不怕啊,过会便上花轿了,过了今天,你就是魏傅氏了。」 傅嘉清仍旧是抖着的,「前几个月我娘教了我好多东西,我都没记住啊,她说魏祁是嫡长子,我嫁过去便是嫡长媳,可是我现在还什么都不会呢!」 第57章 「我现在就像当年先生查我背书,可是我连书都没看完一样害怕。」 「可是当年你没背出来,先生也没有罚你。」姜抚枝温言安慰,「你这是在吓唬自己。」 「可我就是忍不住瞎想。」傅嘉清嘟囔着,「我想一辈子留在我爹娘身边。」 傅嘉清说着说着就哭了,任姜抚枝说什么都不管用,有机灵的侍女唤了傅二夫人进来,姜抚枝退在一旁,见她们母女抱在一块哭成一团,她想了想便出了院子,与姜家人待在了一处 她站在人群中,与宾客们一起,等着吉时,吉时一到,魏祁便用一根红绸把盖着红盖头的傅嘉清牵了出来,傅大公子又把傅嘉清背上了花轿。 姜抚枝看着傅嘉清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原来这便是大婚了。 「阿枝?阿枝在看什么呢。」傅家的观礼结束后,王氏准备带着姜抚枝回去了,叫了她几声都没人应,「我们该回去了。」 「是。」姜抚枝跟着家人一起上了马车,与母亲坐在了一块,「母亲,像嘉清这般送上了花轿便是大婚了吗?嘉清今日一直在哭呢。」 「女孩出嫁总要哭一哭的。」王氏摸了摸姜抚枝的头,「等阿枝大婚的时候便懂了。」 王氏说完顿了顿,「我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今日怎么没见傅阳,刚才见了林大夫人才知道。她说傅家一进京都,就把傅阳丢去了林家的军营,上个月他随着林家军去了西北,现下连亲妹妹的大婚都赶不回来。」 「西北有战事了吗?」姜抚枝皱着眉想了想,奈何她平日里对此毫不关心,此时也不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好像是,不过听林夫人说问题不大。」王氏想了想,「她大儿媳妇才刚怀上,大儿子便走了,临走前还说能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呢。」 「无事便好。」姜抚枝托腮想了想,如果有事的话赵长生又得辛苦了。 御书房里只有赵长生和林老将军两个人,阿仆与魏家关系匪浅,赵长生今日便放了他出去。 「皇上,西北之事怕不像我们之前想的这般简单。」林老将军身上有着陈年旧伤,他说一句话便得歇上许久,「从前西北那些蛮子滋事,便是连半个月都支撑不了,可是这次已经一个来月了,看着倒像是才刚刚开始。」 赵长生看着西北传来的消息,手在桌案上敲着,一时心头火起,忍不住喝了盏冷茶,「林淮山的信报上说怀疑这件事与安平侯有关。」 「我那孙儿便是惯常胡闹。」林老将军说着便要跪下,「他对皇上忠心耿耿,求皇上明鉴。」 赵长生连忙让宫人将他扶起,叹了口气,「朕都明白,这件事先不要声张。」 他勾了勾唇,「他想勾结外族,还得看朕同不同意。」 西北战事不平,京都朝堂暗流涌动,只是这些事被藏的很好,姜抚枝对此一无所觉。 自从正月十五之后,出府过年的嬷嬷们也都回了姜府,她又回到了年前那样的日子,每日里靠着珠玳与赵长生传信笺,直到四月。 「小姐今日后便不用再练规矩了。」李嬷嬷与姜抚枝说了一遍大婚的流程又让她复述了一遍,边听边朝着她连连点头,「您这几日便好好休息,多陪陪老夫人她们,宫门深似海,进去便是一辈子了。」 「是。」 姜抚枝承了李嬷嬷的好意,无事了便腻在祖母与母亲身边,便是什么都不说,只听着都觉得听不够。 四月初六是帝后大婚,初五那晚,姜抚枝被几个经验老道的宫女服侍着沐浴,她们仔仔细细的擦拭过了她身体的每一处,等姜抚枝出浴后,便觉得手脚都没力气了。 姜抚枝被她们扶去了房里歇着,她坐在塌上,眼睛不自主的往早就送来姜家的吉服上。这衣裳送来后又改了几回,不久前才定了下来,她从前都是试给别人看,自己都没看过自己穿着嫁衣的样子。 姜抚枝想着想着,便展开了吉服,一摸上去便知道用料非同一般,上面的刺绣也是异常精细,她咬咬牙,拿起最里面那件穿在了身上,只是它比姜抚枝以往穿过的衣裳都要复杂,她半晌了还停留在盘口上。 「小姐,这是今日的信笺。」 「珠玳,快把门关上。」姜抚枝觉得有些尴尬,「近来……我似乎胖了些,想试试它合不合身。」 珠玳仔细打量着姜抚枝,少女身姿窈窕,该丰腴处自是饱满,该纤细处一掌可握,她低下头,「小姐不嫌弃的话,珠玳帮着小姐穿上看看,听说桂嬷嬷绣活极好,若是不合身,还来得及改。」 「不用了。」这吉服穿着太过复杂,穿了又要脱,姜抚枝摇摇头,「你把吉服收拾好便下去吧。」 待珠玳出去后,姜抚枝才发现今日除了一封信笺以外还有一个小木盒,信笺上只有很短的一句话:吾在深宫等卿卿。 姜抚枝又打开木盒,盒子里有一个小泥人,用料是极好的,但是泥人的模样却丑的很,只能隐约看得出来是个男娃娃。 「这又是做什么?」姜抚枝把泥人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一遍,在泥人的脚底看到了长生两个字。 他这是给自己捏了个泥人来陪她吗? 姜抚枝又看了看泥人的脸,这下却觉得顺眼多了,她还没多看两眼,便听到母亲在敲门,姜抚枝慌慌张张的把信笺塞进首饰盒里,自己抱着泥人缩进了被窝里,喊了声进来。 「阿枝就歇下了吗?」王氏进来后坐在了姜抚枝的床边,「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姜抚枝只是慌张逃上床的,她把泥人挪到了墙那侧,自己也往里挪了挪,「母亲也上来吧。」 王氏神色不明的摇摇头,「其实我想说的,宫里来的嬷嬷们应该都已经教过你了。」她从袖口拿出了两本书,「这是我当年出嫁你舅母给我的,如今我便交给你,你有什么不懂的就自己看看。」 第58章 姜抚枝翻了翻书,顿时明白了,是傅嘉清与她一同看过的,她立刻合上书看着母亲。 「阿枝明日便嫁了。」王氏叹了口气,「我总是为你提着一口气。」 「母亲别担心。」姜抚枝坐起来,「阿枝不怕。」 王氏说完就走了,顺带帮姜抚枝熄了烛,黑夜里,姜抚枝的手抚过泥人的每一寸,轻声道:「你在的话,我便不怕了。」 姜抚枝一早就被珠环拉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的任她们折腾,直到棉线从脸上扯过的痛意传来时,她才猛地睁大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像所有新嫁娘一样,梳着高高的发髻涂着厚厚的粉,根本看不清粉下的人长得什么样。 「小姐醒了便好。」珠翠松了口气,「听嬷嬷说小姐今日没空进食,小姐现在可要用些糕点垫垫?」 姜抚枝摇摇头,她头上的凤冠沉沉的,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端坐在屋里,听着前院的侍女报着宫里来迎亲的凤舆到了哪里,他们越来越近,姜抚枝也越来越慌。 「珠玳呢?」 「奴在。」 姜抚枝让珠玳俯下身子,「我……有一个泥娃娃在床头,你帮我拿过来。」 珠玳愣了会,立刻反应过来,「是。」 姜抚枝手上接到泥人的那瞬间,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她嫁的是赵长生,她不用怕。 吉时一到,宫里的凤舆也到了,早有等在姜家的礼官按照流程宣读册封皇后的制文,姜抚枝晕晕乎乎的在女官的指引下完成了在姜家的册立大礼,等着钦天监算出的下一个吉时,坐上前往宫里的凤舆。 按照祖制,封后的册立礼后是奉迎礼,姜抚枝手上捧着一枚金苹果,她的袖袋里还装着沉甸甸的泥人儿,她坐在凤舆上,任抬轿的宫人抬着她稳稳的在宫里走着,直到乾清门时停了下来。 「娘娘,下凤舆了。」珠玳在一旁小声提醒。 「恭迎皇后娘娘。」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命妇行礼的声音,姜抚枝搭着珠玳的手下了凤舆,有命妇接过她手里的金苹果,又塞给她一个宝瓶。 姜抚枝抱着宝瓶,轻轻晃了晃,有钱币碰撞的声音,她心里有了数,被搀着慢慢往前走。 「娘娘,抬脚,跨火盆。」 姜抚枝听着话,一步一步 的做着,她不知自己折腾了多久,等到天都黑的时候,总算被送进了洞房,估摸着是赵长生交代过的缘故,这些命妇并没有来同她搭话,一片寂静的屋子里,姜抚枝微微松了口气。 「娘娘。」珠玳是三个侍女里唯一一个全程跟着她的,「您要用些糕点吗?奴从府里带了些莲蓉糕。」 姜抚枝点点头,头上凤冠的重量压下来,她才想起来珠玳看不见她这副样子,她伸出手,「要的。」 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过后,姜抚枝的手里放了一包糕点,她慢慢打开,拿了一片塞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呢,便觉得眼前一亮,她猛地抬起头,是赵长生来了。 赵长生今日同样穿着喜服,他的头发被白玉冠束了起来,几个月没见,他似乎瘦了不少,只是他一掀起盖头,看见姜抚枝便开始傻笑。 「阿枝今日真美。」赵长生坐在姜抚枝的身边,握住了姜抚枝的手,「我在这里等了阿枝许久,阿枝终于来了。」 他的手心温度太高,四月的天,姜抚枝觉得自己被握住的手背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她往边上靠了靠,让脖子好受些,「不过几个月罢了,哪有很久。」 「不是几个月。」赵长生见姜抚枝的模样,伸手替她摘下了钗环与凤冠,很小声道:「许多年了。」 他见姜抚枝露出不解的眼神,却也没有解释,反正不管怎么算,他从见到姜抚枝的第一面起,就想把她娶回来。 赵长生放好了凤冠,瞥到了桌上的合卺酒,他端来两个杯子,一个给了姜抚枝,一个自己拿着。 「嬷嬷可与阿枝说了,这酒要怎么喝?」 「说了。」 姜抚枝看着赵长生,干脆的一饮而尽。 赵长生轻笑一声,学着她的模样一口气饮尽,接着搂住了姜抚枝,在她的耳边吹了口气,又咬着她的耳朵道:「喝了合卺酒,阿枝便是我的人了。」 姜抚枝根本来不及说话,赵长生便撬开了她的唇,他这次比上次的动作还要快,她觉得晕晕乎乎的,比喝了酒还要醉人,一不小心,她的嫁衣便被剥的只剩中衣了。 赵长生的体温比她要高很多,他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另一只手却到处作乱,胡乱选了一处便开始揉捏,姜抚枝觉得自己快要被点着了,胸腔里有一股火要冒出来,她受不住哭了出来,抓住了赵长生的那只手,带着哭腔向他求饶。 「表哥……」姜抚枝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你放过我吧。」 「阿枝怎得这般可怜。」她那副样子惹得赵长生眸色更暗,他住了手,牵着姜抚枝的手放在自己的衣沿,「我一身的火,阿枝先帮我脱了这累赘吧。」 姜抚枝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赵长生,他笑了笑,忽明忽暗的灯火下却更加惑人,「阿枝照做我便不欺负你了。」 「好。」姜抚枝的手抖着去脱赵长生的外袍,他两只手闲了下来,手指从她的耳后划到她的腰际,闹的她没有半分力气,只好停了手看他。 「罢了。」赵长生自顾自脱去了喜袍,又吹熄了烛火,重新坐回软成一团的人儿身边。 黑夜里,便是什么都看不到,姜抚枝觉得自己的触觉更加灵敏,她连自己的中衣都没保住。 除了赵长生的手,她……感受到了另一种灼热,不管她怎么躲,往哪躲,那东西总能追上来,让她想哭都哭不出来。 「表哥……」姜抚枝终于呜咽道,她一开口,却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了,「我错了,我……真的害怕。」 第59章 她半哭半喘间,觉得赵长生不仅没消火,那让她害怕的东西还跳了跳,赵长生似乎忍了许久,终于还是俯下身子,咬着她的耳垂,又觉得不够,一路向下咬着。 在听到姜抚枝一声轻哼后,他似是撒娇般道:「阿枝……别怕,我就……蹭……蹭。」 姜抚枝原本紧绷着身体,在听到赵长生的话后,稍稍放松了些。 赵长生见与她说话有用,便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我们数月不见,阿枝可有想着我?」 姜抚枝顿了许久,「嗯。」 「阿枝可收到了我送去的泥人?」赵长生抓住了姜抚枝的手,在自己手心里轻轻的揉着,「我寻人学了许久,便是手指都戳破了。」 姜抚枝的注意力被赵长生转移了一大半,连忙问道:「那……痛吗?」 她问话的时候,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她的手与赵长生的手十指相握,却冷不丁被赵长生摆了一道,她刚听到赵长生说不痛,便有痛意传来。 姜抚枝的眼泪便这般掉了下来,她听到赵长生在她耳边说话的声音,却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听他说的是什么。 最初的痛意已经慢慢淡去,酥酥麻麻的感觉随之侵袭而来,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叶小舟,风浪起时,便被吹的飘起,风浪落时,便随着落下,一波接着一波,像是快要结束了,又好像永远也无法结束。 …… 三更天的时候,这一场对于姜抚枝来说的「战事」终于结束了,她一开始的时候紧闭着嘴,怎么也不愿意开口,中间的时候,却是赵长生哄着她说什么,她便无意识的学些什么,最后,她的嗓子哑的不行,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才会哼出声。 赵长生让宫女打了水,又让她们出去,自己抱着姜抚枝去沐浴,他从来没有伺候过人,手下没个轻重,生生把累晕过去的姜抚枝闹醒了。 姜抚枝一睁开眼便看到赵长生的脸,她晕晕乎乎的,摸索了半天抓住了他的手,「表哥……我真的很累了,明天吧。」 「好。」赵长生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明天。」 他摸了摸水温有些凉了,加快了动作,抱着姜抚枝回了床上。姜抚枝沾着枕头便睡着了,赵长生却怎样也无法安眠,他侧了身,仔仔细细的看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阿枝。」赵长生轻轻的喊着,躺下抱住了姜抚枝,寻着她的手握住,「我的。」 姜抚枝第二日醒的时候,顺手摸了床榻另一侧,却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她立刻睁开眼,却看到了赵长生正侧着身子看着她,也不知他是早就醒了还是一夜没睡。 「阿枝醒了?」赵长生对上姜抚枝的眼睛笑了笑,「昨晚我给你上了药,你还……疼吗?」 姜抚枝刚醒,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赵长生在问什么,她脸瞬时红了,扯住被子想盖着自己。 「阿枝若不说,我便拿捏不好轻重。」赵长生用手指卷着她的头发,听起来有些苦恼,「这般以后受罪的还是阿枝。」 姜抚枝放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赵长生,「我若说了,表哥便会改吗?」 「自是会的。」赵长生正了正神色。 「可是……你昨晚还是骗了我。」 赵长生面不改色,依旧冷静道:「昨晚我喝多了酒才这样,以往我答应阿枝的事,哪件没做到?」 姜抚枝想了好一会,又拿被子遮住了脸,接着从被子里传来小姑娘软糯的一声:「那……表哥以后轻点吧。」 「好。」赵长生眉眼弯弯的应着,谁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帝后大婚后,皇上可连着休沐两日,大婚后的第一日,帝后要一同去拜见太后。 姜抚枝想到要 去拜见太后,心里便有些怕,太后第一次召她入宫的时候,便故意给她难堪,如今她成了皇后,以后少不了与太后打交道。 「阿枝尝尝这糯米糍。」赵长生见姜抚枝吃着吃着便愣住了,示意身后的宫女布菜,「太后如今已经没了爪牙,你见了她也不用怕她。」 「嗯?」姜抚枝突然想了起来她生辰那日赵长生与她说的,她轻轻咬了一口糯米糍,觉得越吃越甜。 帝后的步辇从坤宁宫一路走向慈宁宫,一边走,赵长生一边交代这是哪里,用来做什么的。 「宫里也有一座假山。」赵长生说着说着突然跳了一个话题,「我曾经为了逃了太傅的课,在御花园的假山里躲了一整日,到最后是魏祁找到我的。」 「然后呢?」 赵长生偏头想了想,那日他在假山里看到了太后与人偷情,他又重新回来,直到黄昏时才被魏祁找到,魏祁给他塞了两个包子和一本书,默不作声的走了。 步辇一直到慈宁宫时,赵长生都没和姜抚枝说那日发生了什么,慈宁宫外候着的宫人将他们迎了进去,赵长生走在姜抚枝前面,与她一同进了正殿。 「儿臣见过太后。」 「起来吧。」 谢太后比姜抚枝上次见她憔悴了很多,整个人瘦了不少,依旧是和善的笑,她打量着姜抚枝,半晌道了声:「不错。」 「朕挑的皇后自然是不错的。」赵长生瞧着谢太后,总觉得她要使些坏主意。 「哀家又不会吃人,皇上不用护得这般紧。」太后摸了摸鬓角,又看了看姜抚枝,经历过雨露的花朵总是比旁的花要娇艳些。 「瞧我,年岁大了,不记事。」太后招了招手,「景阳,上茶。」 她话音刚落,景阳便带着宫女端了茶过来,一杯一杯的放好,看着乖巧极了。 「她怎么在这?」赵长生冷了脸,明显的不高兴了。 「景阳是个好孩子,那件事也是她无心的。」太后叹了口气,「她解了禁足便陪在我身边,也省得我整日找不到说话的人。」 第60章 「是吗?」赵长生冷眼瞧着太后与景阳做戏,心道怪不得安平侯突然有胆子勾结外族,想来是早就与太后勾结,要逼他纳景阳为妃。 「皇上这般忙,你自己数数多久没来看过我了。」谢太后朝着赵长生摇摇头,似是拿他没办法,又转向了姜抚枝。 「皇后是个好孩子,以后与景阳一同陪着我,我也能好受些。」 「按照宫规……」姜抚枝刚开口,就看到太后一脸瞧好戏的神色,她立刻住了嘴,赵长生便接过她的话头。 「时辰不早了,皇后还要回去吃药。」赵长生有些不耐烦的站起了身,「朕与皇后先回去,改日再来看太后。」 姜抚枝跟在他身后朝着太后行礼告退,一出了宫便被赵长生捉住了手。 「我刚才说错话了吗?」姜抚枝眨眨眼,「我见太后和景阳都等着我说话呢。」 「你方才若说了按照宫规,景阳日日留在宫里不合规矩,太后就得逼咱们纳景阳入宫了。」 姜抚枝听到他说咱们,心里有些开心,忍不住晃了晃两个人牵住的那只手,「那……表哥不纳?我瞧着景阳模样好、家世好,对表哥……还一片真心。」 「不纳。」赵长生回答的很干脆,「我已经有阿枝了,不用旁的人。」 姜抚枝弯着嘴角,握紧了赵长生的手,便是到了步辇旁时,都不想松开。 姜抚枝乘着步辇先回了寝宫,赵长生却去了御书房,虽说休沐,但是该处理的事情一样不少。 「娘娘。」珠环已经换上了皇后宫中宫女的装束,见她回了寝宫,给她端来了一碗药,「这是方才皇上身边的人送来的。」 「药?不吃不吃。」姜抚枝捏着鼻子摇头,「快把它拿远些,我没生病!」 「可是这是皇上让人送来的。」珠环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手里的碗,姜抚枝自小便讨厌这些东西,如今她说不吃,怕是谁也拿她没办法,「说不准是补药呢?」 「我身子好好的,便是补药也不用。」姜抚枝打了个哈气,「你若是怕表哥责问,便拿去喂了寸白吧。」 昨夜姜抚枝被折腾的太过,白日里又起了大早去见了太后,如今只想睡个回笼觉,只是她还没让人整理床铺,之前去了御书房的赵长生却大步进来了。 「皇上。」 「起来吧。」赵长生瞥见了放在一旁原封不动的药碗,让人把一摞折子放在桌上,又让寝宫里的人都下去,坐在了姜抚枝身边。 姜抚枝耷拉着脸往后缩,「我没病,我不吃药。」 「这不是治病的药。」赵长生把碗放在了一旁,抓过姜抚枝把她放在了自己腿上搂着她,她整个人软绵绵,便是稍稍挣扎了会,便红着脸放弃了。 「阿枝现在不宜有孕。」赵长生深深吸了口气,全部都是她身上好闻的味道,「用了这药,近来便不会有子嗣了。」 姜抚枝的脸瞬间就垮了,她看了这么多年的话本,但凡老爷不让正妻有子嗣,他多半是为了妾室的孩子铺路,她有些生气的要从赵长生腿上下来,却被他箍的更紧。 「表哥只会些甜言蜜语哄我。」姜抚枝委委屈屈的看着赵长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你若是心里有了别人,何苦让阿枝当皇后。」 「阿枝在说些什么?」赵长生想了好一会才猜到姜抚枝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年纪太小,若是有孕,怕是到时候生产艰难。」 他又想了想,觉得姜抚枝实在有趣的紧,朝着她的耳里吹了口气,咬着她的耳朵,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滑,一层层解开她的盘扣,隔着她的小衣揉弄着她昨晚死命护着的地方。 「表哥别这样!」 姜抚枝先是想抓着赵长生的手,却像是把自己送上门,她的手被赵长生抓着,抵抗不得,没一会便支撑不住了。她在赵长生腿上拼命扭着想要下去,「是我不好,胡乱揣测表哥一番好意。」 「还有呢?」赵长生的心思已经不在与她说话上了,他低低的喘着,似是隔了很久,没听着姜抚枝说话才特意问她。 「我昨夜没睡好,今日太困了才胡思乱想的。」姜抚枝被他揉弄的受不了,她想捉住他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她把头放在赵长生肩上,轻哼了许久,「我想歇一会了。」 赵长生见她脸色确实有些不好,在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便放了她下去,见她立刻躲远来,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再有下次,便没这么容易放过阿枝了。先把药喝了再睡。」 姜抚枝叹了口气,捏着鼻子,一股脑的把药灌了进去,喝完后又把药碗推的远远的,钻进了被子里。 赵长生越看她越觉得可爱的紧,「阿枝怕吃药的话,那我来吃好了,再熬几天,嗯?」 「好。」 姜抚枝喝了药每一会便沉沉睡去,赵长生在她轻轻翻着折子守着她,现在这般日子,他想了许多年,终于成了真。 这一觉姜抚枝睡的很安稳,等她醒来时,只看到远处点着几盏烛,赵长生在那翻着折子,她没有吱声,歪着头看着赵长生,他看的很认真,拿着朱笔圈画了几处地方,又写了不少字,最后合上折子的时候重重的叹了口气。 「表哥又有麻烦了吗?」 赵长生听到声音,回头见她醒了便要亲咬她,姜抚枝连忙避开,「睡了这么久,一身汗呢。」 「阿枝饿不饿?」她不让亲脸,赵长生便拉着她的手,轻轻啃噬着她的手指。 「饿。」 赵长生眼睛放光的看着她,「我也饿了。阿枝是想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身上粘腻的感觉让姜抚枝很不舒服,她眨了眨眼,「能先沐浴吗?」 「自是可以。」赵长生掀开被子打横抱起了姜抚枝。 第61章 身体的悬空让姜抚枝尖叫一声搂紧了赵长生的脖子,她的身体紧贴着赵长生,微微发着抖。 「摔不着阿枝的。」赵长生故意颠了颠手里的人,闷笑出声,「去年年底的时候我让人在你宫里修了个汤池子,去看看?」 他便这般无视了宫人们的眼光,抱着姜抚枝一路到了汤池那,把姜抚枝放了下来。 那汤池大的很,水面还在冒着热气,姜抚枝看着就有些心动了,只是赵长生一直站在一旁,一点离开的意愿都没有。 「表哥不是还要看折子吗?」姜抚枝有些心不在焉,「你快回去吧,别耽误时间。」 「不耽误。」赵长生轻笑一声,「正巧我也想着泡一泡解解乏。」 他说完便脱了上衣下水,留着姜抚枝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看着赵长生在水中不一会滑到了另一边,想了想,坐了下来,先把脚放在汤池里荡着。 水温正好,便是只放了脚下去都觉得舒服,姜抚枝闭着眼感受水波轻抚脚面,却冷不丁脚被人抓着了。她一愣,接着一股力道传来,她被带到了赵长生的身边。 「表哥这是做什么?!」姜抚枝又羞又怕,她现在被赵长生撑着腰,脚根本沾不到池底,只好攀在他身上。 「我与卿卿同浴啊。」水波在两个人周身晃着,赵长生带着姜抚枝靠在汤池边上,朝着她挑眉,「湿衣裳粘在身上,阿枝难受吗?」 「嗯?」姜抚枝这才低头看着自己,中衣贴在身上,隐约可见小衣的颜色与和花样。 赵长生慢慢解去了她的中衣,看着她早就红透的脸道:「阿枝别羞,毕竟……你我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姜抚枝微微愣神间,湿衣服便被赵长生一点点的脱去了。她身着小衣,被赵长生直勾勾的盯着,总觉得头皮发麻,「表哥还没告诉我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麻烦呢。」 「也没什么麻烦的,也就是西北那些事,再过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那……太后那又是怎么回事?她好像极不待见我。」 「别理她,她就是个疯子。」赵长生打着歪主意,在姜抚枝的锁骨那轻轻咬了一口,「我应当与你说过当年是太后使了手段才把我养在身边,后来先帝去了,她一力扶持我上位,把我那些哥哥们都料理的干干净净,我那些姐妹们也被她送了出去和亲,是以,在我亲政以前,宫里的主子只有她一个。」 「那表哥亲政岂不是费了番功夫?」 赵长生想到当年的事停下了动作,「虽说太后把持着朝政,与谢家串通一气,朝中却有不少人看不惯谢家行径,又有那么些先帝留下来的老臣,我装作无能,纵容谢家生事,两拨人起了事端,太后逼不得已还了政,我便收了渔翁之利。」 他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其中到底吃了多少苦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低头俯下身咬住了姜抚枝的顶端,听得她嘤咛一声,才松了口,「都过去这般久的事了,阿枝便莫问了,我们……来做些快活事。」 姜抚枝不会凫水,只能用手紧紧的攀着他,任由他摆布,他手口并用,便是水波都成了他的助力,她被他亲的晕晕乎乎的,又是在水里,直到他进去了,才觉得比昨晚还胀。 赵长生慢慢慢慢的磨着,磨到姜抚枝心浮气躁,她狠狠的掐了一把他身上的软肉,瞪了他一眼。 「是阿枝早上让我轻一些的。」赵长生眼睛亮晶晶的,「阿枝不满意了?」 姜抚枝被他吊在半空中,比昨晚还要难受,像是一口气卡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那阿枝是要快一些吗?」赵长生比之前快了些,故意碾磨那一处,一遍一遍的问她是这样吗? 姜抚枝被他磨的哭了出来,两只手掐着他,半晌含糊不清道:「快一些,表哥快一些吧。」 …… 他们在汤池里待的时间不短,姜抚枝是被抱进来,又被抱出去的,她半夜醒了一次,却觉得有些饿,数着自己几顿没吃了,又数睡了过去。 两日的休沐很快便过去了,赵长生又恢复了从前那般早起上朝的日子。西北的战事虽说被他压了下来,但是要处理的麻烦事远远不止这一桩。 三月起南方便雨水不停,冲了河堤,当地官员见事情瞒不住了,才在帝后大婚后呈了折子上来,眼下已不知多了多少灾民,众位大臣一致同意要出银子赈灾,却在谁去赈灾的事上起了口角,各个都想让自己的亲信去。 「今日先到这里。」赵长生听他们吵的头疼,「朕会回去好好想想的。」 「皇上,臣还有一事上奏。」徐尚书突然出列跪下,「帝后已然大婚,皇上仍旧后宫空虚,按照祖制,皇上理应纳妃充足后宫。」 赵长生摆着衣袖,坐回了龙椅,「哦?徐尚书可有人选?」 徐尚书顿了顿,「臣已从扬州寻了几位美人,特特献给皇上。」 「如今天下不太平,难为爱卿为朕着想。」赵长生冷笑几声,「江南赈灾不知耗银几何,朕正准备裁减宫人,这几位美人便赐予爱卿为妾吧。退朝!」 赵长生气冲冲的回了姜抚枝的寝殿里,免了宫人通报,一进去,便看到姜抚枝把两只狸奴放在脚边,自己坐在一旁看着书。 「阿枝在看些什么?」赵长生摸把姜抚枝的脸,从她手上抽出了书,是《姜子兵法》,「怎么好好的看起兵书了?」 姜抚枝有些不好意思,她把寸白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寸白的毛,却不肯说话。 赵长生揉着她的耳垂,状若无意道:「阿枝便是现下不说,晚上我总能让你说出来的。」 他这般没脸没皮的说话,姜抚枝仍旧习惯不了,她用寸白挡着自己的脸,「景阳日日都来宫里,刚才还来求见我,我想寻个法子,不再见着她了。」 「那阿枝看兵书可想着法子了?」 第62章 姜抚枝摇摇头,「好难啊,我想不到。」 赵长生弯了弯嘴角,「若是我想到了,阿枝得怎么谢我呢?」 这个时辰是一整天日头最好的时候,只是赵长生站在她面前,刚好挡了她的光,姜抚枝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表哥有什么法子?」 「那得看阿枝愿意给我什么了?」赵长生见姜抚枝一本正经的问他,便故意逗她,「若是阿枝亲亲我,我便教你挡了景阳三五日。若是……深浅快慢皆由我,阿枝只用再忍耐几个月,便不会再见着她了。」 深浅快慢? 姜抚枝一开始没听到赵长生在说些什么,但见他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一圈一圈的划着,闹的人心里痒痒的,便突然明白了。 她握紧了手,包住了赵长生的手指,眼睛极快的再周遭的宫女身上扫过,见她们都低着头,便侧过脸,在赵长生的耳尖很轻的亲了一下,又很快离开。 「别的法子我可以慢慢想,现下能挡她三五日也行。」姜抚枝强装镇定,心却跳的很快,她不敢看赵长生,便打量着四周,冷不丁看着刚才从她怀里偷溜出去的寸白,与另一只狸奴舔在一处,让人没眼看。 「阿枝若是只想挡她两三日,便装病吧。」赵长生耳尖通红,学着姜抚枝,唇在她的耳边贴了贴轻叹了口气,「阿枝若是应了我,我便告诉你怎地除了景阳好不好?」 「不好不好,明日有命妇来朝拜,装病不管用。」 「真的不好?」赵长生揽着姜抚枝进了寝殿,见四下无人,便放开了手脚,他咬着姜抚枝的耳垂,「阿枝明明昨晚还欢喜的很。」 「表哥说的是。」姜抚枝推开了他,「那阿枝现在就病了,表哥还是出去吧,免得过了病气。」 她这样子与其说是气不如说是羞,还没做出气势呢,整个人便被赵长生搂紧怀里歪倒了塌上。 「罢了,不逗阿枝了,今日朝堂上倒有一件趣事,阿枝想不想听?前些日子南边连下了几日大雨,堤坝常年没人管,这下便被彻底冲垮了,当地官员见瞒不住了,才报了上来,那群朝之栋梁争吵了一早上,都想着要出银子赈灾……」 「那……国库里还有银子吗?」姜抚枝忧心忡忡道,「若是银子不够,可以从我这裁减,我可以少吃些,吃穿用度不用也这般豪奢。」 赵长生失笑,「阿枝放心,养你便是怎么都够的。他们在前殿吵了许久,我听得头疼,都没定下来谁来主持赈灾,阿枝心里可有人选?」 姜抚枝连朝堂上有哪些派别,哪个官员是哪派的都不知道,只能对着赵长生摇头。 「阿枝随便说说。」赵长生眼珠子一转,「你说对几条,我便……几天不动你。。」 姜抚枝眼睛一亮,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要清廉,懂治水,会修堤坝,学识渊博,最好老家还是南方的。」 她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往上套,赵长生的条件对她来说太过诱人,他每晚都要不止一回,大婚以来,她没一晚上睡的好过,她这般数到最后,竟数出了快十条。 确认她说完了,赵长生换了一个姿势抱着她,缓缓开口,「可是我打算让安平侯的幼子去。」 「他?表哥之前不是说他不学无术吗?」姜抚枝有些着急的在他身前扭动着,「表哥让谁去也不能让他去啊!」 赵长生的身子逐渐紧绷,他轻轻拍着姜抚枝的背,情不自禁的往前顶着,「阿枝阿枝,夹紧些。」 姜抚枝不听他的话,一力要他说明白。 「安平侯年纪越大,越狡猾,他这些年大事不沾,就怕惹祸上身。可他小儿子不一样。他没用还贪功,这样的人便会犯错,一大笔赈灾银若是被他赌光了,便是安平侯多年底蕴也 填不了空子,这事落在我们手上,安平侯便逃不了了。」 「等等……」姜抚枝听着有些不对,「表哥莫不是随便编了个人唬我的吧?」 赵长生并不给她继续思考的时间,他把她抱上了床,拉下了帘子,揉捏着她最受不住的地方,找了一条帕子蒙上了她的眼睛,「阿枝一条都没说对,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想想这几日要怎么过吧。」 他动作莽的很,有些事便是说也只说了一半,既让她知道也不让她担心,这样便好。 姜抚枝在受命妇朝拜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她便是坐在那,连动动手指都觉得累,只好尽力维持着表面的端庄。 那些命妇们见无论在座的说了些什么,这位皇后娘娘都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才点点头应一两个字,心下有些不安,深怕自己说错了话都不知道,这般下来,敢说话的人越来越少,场面竟冷清了下来。 「大家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在我这不用太过拘礼。」姜抚枝捧着一杯热茶,总觉得身子比往日乏力。 底下的命妇们互相看了看,又见姜抚枝仍旧是那副样子,挑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说着,等到接见命妇的时辰到了,姜抚枝说无事便散了,她们才暗自抹着汗出宫。 姜抚枝被珠环掺回了寝宫,却看到赵长生已经下了朝,正在院子里逗着狸奴,他不知从哪里招来了毛团,往远了一丢,两只狸奴便争抢着那毛团送回他面前,比待在姜抚枝身边要闹腾的多。 「阿枝今日接见命妇怎么样?」赵长生很自觉的撑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可有什么不对的?」 「她们好像有些怕我。」姜抚枝揉了揉自己的脸,「尽说些奉承话。」 「哪里是奉承话。」赵长生板着脸,「我的阿枝这般好,她们怎么夸都不为过。」 四月的风轻轻的吹起,姜抚枝听着这话,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巧寸白叼回了毛团,她也学着赵长生的样子丢远,但是毛团滚了两圈还在她脚边,惹的赵长生大笑。 「表哥今日没有政务了?」姜抚枝捡起毛团塞进赵长生手里。 第63章 「今日定了赈灾的人选,由得他们在那吵。」赵长生想到了什么,招招手让宫女把药碗拿来,「还有,阿枝要吃药。」 「我有些困了,能睡醒了再吃吗?」姜抚枝摇着他的袖子,企图拖延时间。 赵长生捏了捏她的鼻子,自己喝一口药,撬开她的嘴,把药灌进了她的嘴里,他喝一口,姜抚枝喝一口,一碗药喝了许久,直到两个人嘴里都是药味才喝完。 姜抚枝每日吃什么药的消息,便是被赵长生瞒的再好,还是传到了太后耳朵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把持着后宫这么多年,总有些自己的法子。 「打听清楚了那是避孕的药?」谢太后看着自己的指甲轻轻吹了口气,「这到稀奇的很呢。」 「打听清楚了,那药方子是当年柳太医留下的,皇上又着人改了改,药性没这么大也不伤身,停了药再调理调理于女子依旧无碍。」 谢太后的手顿了顿,当年她不想进宫更不想给先帝生子,私自用了这药,彻底毁了自己的身子。她轻笑一声,「他倒是比先帝有心,我记得这方子头七日得日日吃不能断,现下应当还没有七日,你便挑着让她们断几天吧。」 「是。」 谢太后看着那嬷嬷下去,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你啊,学的还不够好,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姜抚枝觉得近日熬避子汤药的医女十分妥帖,比往日喝的药要甜上几分,不像之前那么难入口,她才喝下这日的药,便听到宫女来报:「魏侍郎夫人求见皇后娘娘。」 「魏侍郎夫人?」她在脑海里想了想,没有丝毫印象,「她可说有什么事求见?」 「并无。」那宫女想了想,接着道:「不过领着那夫人来的,好像是皇上身边的人。」 「那便让她先去正殿候着。」 姜抚枝吸了口气换了身衣服,身后带着一串宫女去了正殿,她到了正殿才认出来那魏侍郎夫人是傅嘉清。 「参见皇后娘娘。」傅嘉清规规矩矩的与姜抚枝见礼。 「快起来。」姜抚枝只留下了珠环珠翠,让旁的人都下去,亲自把傅嘉清扶了起来,「我还道魏侍郎夫人是谁呢,没想到是嘉清啊!」 「啊啊啊,阿枝,我可想你了,你现在怎么样?今天魏祁突然给我个牌子让我进宫都吓死我了!」傅嘉清嫁人半年,刚刚看着行事已经稳重许多了,只不过她一开口,姜抚枝便知道她还是那副老样子。 「我很好。」姜抚枝看着傅嘉清莫名的心情便好了起来,她捏了捏傅嘉清的脸,她比在扬州的时候还要圆润,「看来魏家待你也不错。」 她挽着傅嘉清坐在了一处,就像是没出阁的时候一样,傅嘉清也捏了捏自己的脸笑了起来,「魏祁对我很好,母亲对我是很好呢,她手把手的教我打理中馈,还请了扬州的厨子来。」 …… 姜抚枝静静的听傅嘉清说她在魏家第一次见公婆便闹出了笑话,中馈太难可是还是得学,听着听着,傅嘉清叹了口气。 「其实也有不好的,母亲她太心急了,总想快些抱孙子,有时候我都想让她给魏祁纳妾了。」 姜抚枝一怔,「若是魏祁纳妾……你还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啊。」傅嘉清靠着姜抚枝,「嫁人了我才知道,有些事便是他承诺了又如何,还不是身不由己。」 这一日,姜抚枝一直听到宫里快下钥的时候才把傅嘉清送出宫,她自个儿想了许久,突然发现不比较的时候,赵长生对她只是很好,这么一比,却发现他对她不是一般的好。 她早早的寻了好闻的花露泡了澡,换上了薄透的纱衣,早早的歇在了床上等赵长生,只是他这日似乎事很多,姜抚枝强忍着睡意,硬是等到了他过来。 赵长生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刚躺下,腰间便环上了一只手,他顺着手一模,手下却不是丝绸的质感,他一侧身,借着月色,看到姜抚枝的眼睛露在外面,一眨一眨的看着他。 「阿枝还没歇着。」赵长生翻身压了上去,像往常一般埋在她的脖颈里,闻到的却是更加刺激人的香味。 他心跳快了许多,还没来得及动作,背上攀上了一双手,那手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滑,滑倒腰间的一道长疤那顿了顿。 「这伤是怎么来的?」姜抚枝想翻身起来看了看,却被赵长生借势让她坐在了他身上。 「好些年了,我都忘了。」赵长生看见她穿的薄纱,直接动手撕去了,扬着眉朝她笑了笑,「阿枝今日倒是主动的很,不如……这次你在上面吧。」 …… 赵长生这一夜尽兴的很,虽说姜抚枝在上面很快便没了力气,但她比往日配合的多,会主动搂着她,让她说些什么也没有平日里扭捏,要不是对她太过熟悉,他都怀疑这换了一个人。 最后一次的时候,他也不急着结束,慢慢的磨着她,「阿枝今日怎么这么乖?」 姜抚枝嗓子早就叫哑了,她的手抓着他的胳膊,眼角挑起,一句话喘很久,断断续续的,「表哥、不喜欢吗?」 「喜欢,阿枝怎样我都喜欢。」赵长生嘴里含着东西,他松了嘴,看着姜抚枝身上的水渍,又俯下身去,「我这辈子便栽在你身上了。」 姜抚枝入宫后便觉得日子很快,转眼便是六月了。 这几个月她除了偶尔要应付景阳与命妇们、初一十五去太后那请安,其余时候比在姜家的时候还要舒服。 这日,她突然兴起下厨蒸了一屉糕点,亲自送去了御书房。这是她第一次去御书房,站在门口的宫人看到她恭恭敬敬的行礼,进去禀报一声,迎着她进了门。 姜抚枝看着赵长生看折子,小心的把糕点摆在了赵长生的桌子边缘,赵长生闻着味抬起头,一伸手把姜抚枝拉到了身上。 第64章 「我说今日门前的喜鹊怎么叫着不停。」赵长生嘴角含笑,「原来是阿枝要来。」 姜抚枝轻捶了他一下,坐起来拿了一块糕点喂给了他。 赵长生吃着糕点,见姜抚枝有些好奇的往折子上瞟,便把头枕在了姜抚枝的腿上,把折子放到了她手上,「这几日头疼,阿枝读给我听罢。」 姜抚枝稍稍挪了身子,轻咳了两声,捧起了折子,第一封便是关于西北战事的折子。 n bs 「自从西北来犯,我军机要多此被泄,多亏皇上锦囊,前几日一战,傅阳在两军阵前砍下了敌军的头,我军大获全胜,不日即将反京。」 赵长生睁开了眼,低声道了句:「不错。」 姜抚枝面无表情,放下了这本,拿起了下一本,这一封是江南水患的折子。 「江南水患已得治理,灾民也都安置妥当,臣主持新建了几座堤坝,比以前的牢固许多,为此已经十余日没合过眼了,江南百姓对臣感激涕零,家家户户送上土物,均被臣退了回去,等江南事了,臣等便会回去了。」 赵长生动也没动,冷笑了几声,手不正经的乱摸,「继续读。」 姜抚枝又拿起了下一封折子,居然也是关于江南水患的。 「此次江南水患,非一日之过,江南知州只听奉承,与当地豪绅勾结,任其欺压百姓不做正事。何奇把持着财物,仅拿出少量银两救济百姓修缮堤坝,此间花费臣已一一记下。 此外,赈灾期间,何升大人多此宿在青楼赌场,臣听从皇上旨意,只是寻来证人并未打草惊蛇,等回京后,一一呈给皇上。」 两封折子说的是一件事,却是截然不同的内容,姜抚枝仔细看了看,上一封折子是何升的,这一封折子却是一个叫田亦的人呈上来的。 「这个何奇是谁?田亦又是谁?」 「何奇就是安平侯的幼子,田亦倒是个人才,当日我问谁能治水,他便主动站了出来,说自己生在水乡,对治水要比旁人熟悉许多。」 赵长生闭着眼枕在姜抚枝腿上,丝毫没意识到姜抚枝的脸色已然不对。 「我记得表哥那日说的是让何奇主持赈灾,为何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他确实是主持赈灾啊。」赵长生立刻坐了起来,「田亦给他打下手治水,他主持赈灾,我也不算糊弄你。」 只是姜抚枝不吃他这一套,站起来拍拍裙子便要回去,却被赵长生拉住了手,「今日着实是个好日子,两件大事都解决了。不如我带阿枝去泛舟吧,京都郊外的桑泊现下风景正好,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他想到一茬便是一茬,连忙让阿仆去安排,一边拉着姜抚枝与她道歉。 「阿枝莫气了,嗯?」赵长生拿着她做的糕点喂她,「我保证往后绝不和阿枝说半句谎话。」 他这样的话说过许多回了,姜抚枝早就不信了。往后绝不弄疼阿枝了,今日再来一回,往后绝对只来一次,往后不熬夜看折子了…… 她故意扭过身子,脸色依旧不好看,但听着赵长生那些话,心里却莫名笑开了花。等到阿仆说已经传信过去时,她又跟着赵长生坐上了去桑泊的马车。 六月的桑泊风景美的很,荷花开了一片一片的,一眼望过去,远处竟是水天一色,赵长生带着姜抚枝去了已经安排好的小舟上,屏退了下人,自己划着舟。 小舟滑到湖心,赵长生松了浆,任小舟随意的飘着,他见姜抚枝抱着腿看两岸,忽然道:「在扬州时,我便想着有一日要和阿枝同舟泛湖,当时魏祁还与我说便在梦里想想就好。」 他捧着姜抚枝的脸,「阿枝说,我这算不算美梦成真了?」 「我还在生气呢。」姜抚枝挥了挥手,她觉得自己没使劲,却看到赵长生被她从小舟上掀了下去,只听得扑通一声,水面波纹骤起,但看不到人影。 「表哥?」姜抚枝想着赵长生熟知水性便没有多想,「你上哪了?」 小舟一点一点的往外飘着,那一声扑通过后,她连一点声响都没听到,她逐渐有些慌了,扒着船沿,大声喊:「表哥,你快回来!」 她还是没有听到回复。 小舟逐渐飘进了一片荷花里,向前飘的速度慢了下来,姜抚枝已经想跳下去寻人了,她有些害怕赵长生出事了淹在了水里,她最后大声喊了一次,「表哥你若是现在上来,我便不与你置气了。」 「真的?」 赵长生浑身湿透了,手里捧着一束荷花突然出现在姜抚枝面前,「阿枝不气便好,这是这一片最好看的荷花,我游了许久才摘到,阿枝喜欢吗?」 「不喜欢。」姜抚枝眼泪汪汪的把荷花仍在了舟尾,等赵长生一爬上小舟,便扑到他怀里,也不顾他全身都湿透了。 「阿枝乖,离我远些,别着凉了。」赵长生尽力推开她,又不敢伤了她,「我不会有事的。」 「你不能有事。」姜抚枝大哭起来,「你死了我也不独活!」 「好。」赵长生轻轻拍着姜抚枝的背,「我便是死了也带上阿枝一起。」 姜抚枝哭的声音更大了,「呸呸呸,你你瞎说什么呢!咱们都不会死的。」 「好,不会死,阿枝说什么便是什么。」 赵长生觉得胸口越来越凉,听着姜抚枝的哭咽声,他觉得心底软成了一片,他从前无所谓自己活到多少岁,现在却觉得,如果有她陪着,那便要长长久久的活着才好。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姜抚枝哭了一会便从赵长生身上爬了起来,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自己近来实在有些不对劲,总是觉得胸闷想乱发脾气。 「表哥的衣裳都湿透了,我们还是快些上岸吧。」姜抚枝拧了把赵长生的袖子,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一滩,看着赵长生脸色有些苍白,她又有些心疼,「荷花哪都有,表哥何必这般折腾。」 第65章 「可是阿枝得配最好的才行。」赵长生脱去了外袍,贴在身上的衣服少了一层,他也轻快了些,「那……阿枝还气吗?」 姜抚枝看着他的样子微微有些晃神,他比去年这个时候已经变了许多,她低头闻了闻荷花,清甜的香气铺面而来,她倾身向前,在赵长生腮边轻轻落下一吻,「表哥往后还是莫做这些让人担心的事罢。」 赵长生双手抓着浆,往岸边靠,他看着姜抚枝被日头晒着微微发红的脸颊,心头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只吐出了一个「好。」 姜抚枝从桑泊回来以后,去库房寻了许久,找了个瓶子插那几朵荷花。 「娘娘。」珠环小心捧着瓶子,害怕自己把它摔了,「这瓶子……用来插荷花也太……」 姜抚枝在寝殿里转了一圈,选了一个最显眼最容易看到的地方,让珠环放下了宝瓶,往里倒了些水,把荷花放了进去,自己绕着看了一圈,怎么看怎么满意。 「你不懂。」姜抚枝心里美滋滋的,「这不是普通的荷花呀。」 珠环多打量了几眼那花,觉得它和御花园开了一池的荷花也没什么差别。 摘下的荷花养不了多久,只是姜抚枝没想到它连两日都没撑到。她早上醒来的时候,看着一夜之间便枯萎了许多的花,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坐在床边呆呆的哭了起来。 她原本咬着唇默默哭着,看着赵长生在一边睡着正熟,心里一烦,干脆放声哭了起来,直接把赵长生吵醒了。 「阿枝怎么了?」天色还早,还没到上早朝的时候,赵长生迷迷糊糊的醒来,本能的把姜抚枝搂在怀中,「被餍住了吗?阿枝不怕,那是假的。」 「花……花枯了。」姜抚枝抽抽嗒嗒的,那模样看起来伤心极了。 赵长生揉了揉眼睛,看着那花确实比之前要难看了许多,他亲去了她脸上的泪,「不哭啊,御花园有一个池塘,那里也种了一片荷花,不必桑泊的差。」 「可是不一样。」 「是不一样。」赵长生见她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中衣,藕荷色的小衣衬得她肌肤如玉,看天色还早,慢慢蹭着她,听着她愈来愈重的呼吸,得逞的笑了笑。 他用牙咬开了她的小衣带子,咬在她的肩颈处,看着从她身上落下了一朵又一朵花,直到太监不得不催促到时辰要上朝了,才加快速度。 「阿枝每日待在殿里也没事,不如以后等我下朝了来御书房念折子与我听吧。」 「不要。」姜抚枝身子很累,意识却还十分清醒,「后宫……不得干政。」 「好阿枝,便去吧。」赵长生一遍一遍的问着她,「你不去我都没心思看折子了。」 外面的太监又开始催促,姜抚枝怕他一直这般问下去,耽误了上朝,只好应了他,看着他起身擦拭了身子自己穿好了衣裳,又放心睡了过去。 因着赵长生这般不合规矩的要求,姜抚枝的生活突然便充实了起来。赵长生在政务上并不避讳着她,送上来的折子全放在那让她读,但他往往听她读半个时辰便不让她读了。她只好歇在一边喝茶看话本,安静的陪着赵长生看折子。 六月下旬的时候,去西北出征的林淮山在大军之前提前回了京都,他回家换了身官服便进宫拜见赵长生。 「我现在要躲去哪里?」姜抚枝在御书房随意惯了,她靠在赵长生身边,此时慌乱极了 ,拿着话本便往屏风后躲。 赵长生看着她手忙脚乱的躲了进去,自己整理了衣服,又把桌上的糕点碎屑收了收才让林淮山进来。 「臣林淮山拜见皇上。」 「起来吧。」赵长生挥了挥手,「你之前上折子说还要几日才能回来,怎得提前了这么许多日?」 林淮山挠了挠头又跪了下来,「请皇上恕罪。臣收到家书,臣媳妇儿前几日生了个小子,臣在边关实在放心不下,便快马赶了回来,请皇上放心,西北无碍。」 「朕哪是这般不近人情的人。」赵长生让人将他扶起,随口问了句,「那孩子可有名字。」 「臣祖父早就给这孩子取了名字。」林淮山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叫林子安。」 「林子安?不错」赵长生点点头,「西北战事,你之前说怀疑与安平侯有关,可带回来了什么证据?」 林淮山也正了正脸色,「安平侯实在狡猾的紧,臣审问了那些细作,他们交代的细节和安平侯能一一对上,只是他们的书信往来没有一封有安平侯的印章。」 「无妨。」赵长生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安平侯这么些年越来越谨慎,若是轻易让林淮山发现了把柄,才让他更头疼,「西北可还有什么发现?」 「臣在敌军营帐那,发现了谢家余孽。」林淮山小心翼翼的看着赵长生的脸色,「他好像还是谢家嫡枝……」 赵长生轻笑了一声,「哦?如此甚好,淮山真是辛苦了。」 「皇上谬赞,臣不敢居功。」林淮山战战兢兢的又跪了下来,「西北之事得以解决,全靠我军上下一心,不畏生死……,尤其是傅阳,他看着瘦弱,却是个有勇有谋的,最后一战,智取敌军首级,大振我军士气。」 林淮山正说着,便听到屏风后听到有瓷瓶摔落的声音,接着皇上脸色一变,看了他一眼耐住了性子。 「此事朕知道了,等大军回来一起封赏。你先下去吧,这几天先待在家中,切勿让人抓住把柄。」 「臣告退。」 赵长生看着林淮山出去后,往屏风后走,有几件碎片在地上,姜抚枝一脸痛苦的捂着脚蹲在一旁。 「这是怎么了?」赵长生把姜抚枝抱回了座上,「脚扭了,痛不痛?」 他看着姜抚枝委屈的点点头,把她的鞋给脱了,轻轻的揉着她的脚踝,「便是让人知道你在御书房也没什么,急什么。」 第66章 赵长生的手法轻柔的很,姜抚枝觉得好多了,想把脚缩回来,赵长生往她怀里塞了几本折子,「继续念。」 姜抚枝一看,是御史上的折子。 「帝后大婚近三月,坤宁宫却无半点动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身为天下之主,理应为天下人考虑,子嗣之事,事关重大……」 「别读了。」赵长生眼皮都没抬,把折子丢去了一边,「我们有无子嗣,干他何事。」 「要是……我真的一直没有孩子怎么办?」姜抚枝叹了口气。 「不会的,别瞎想。」 「要是真的呢?」姜抚枝见赵长生松了手,便缩回了自己的脚。 赵长生使劲把姜抚枝按进自己怀里,「那就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孩子好了,生在帝王家也不是什么好事,没有便没有罢。」 「其实……有个孩子挺好的。」姜抚枝听着他的心跳,想起林淮山说起自己孩子那股兴奋劲儿,有些好奇到时候赵长生是什么模样。 「不急,阿枝还小。」赵长生失笑,「阿枝……可别为了躲汤药这般,我母亲便是年岁太小生了我便落了病根,再晚几年吧。」 他说完看着姜抚枝呆呆的样子,轻笑一声亲了上去,姜抚枝晕晕乎乎的,突然想着自己一向就不准的月事,似乎比上月又晚了几日。 姜抚枝已经有些日子没去御书房给赵长生读折子了,林淮山带着得胜的消息回来,宫里也开始准备庆功宴,她出嫁前也看了不少关于宫中宴席的古籍,真正着手准备,却觉得哪哪都是问题。 便是她定好了规制,什么都交代下去了,内务府的太监们也总是上门来问。又因着去南方治水的官员们提前回来,宴席名单也要重做,直到庆功宴的前一天姜抚枝才歇下来。 「京都越来越热了,热的人心慌。」姜抚枝看着外面的太阳,懒得取院子,便靠在了美人榻上。 珠环在一旁给她扇扇子,想了想道:「要不奴给娘娘做一碗冰糕解解暑?」 冰糕啊,似乎很久没吃过了。 姜抚枝眉眼弯弯,朝着珠环点头,「你去吧,我在榻上歪一会儿。」 珠环把手里的扇子交给了珠翠,珠翠在一旁轻轻的扇着,没人与她说话,她这一歪,便慢慢闭上了眼。 等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黑透了,只有桌案那还点着烛,烛影印在墙上,看得出是一个男子小心翻着书。 「表哥?」姜抚枝试探的喊了声,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桌案边坐着的人听到了动静,放下了书朝她走来,想了想又转回去,倒了杯茶端来。 姜抚枝撑着腰坐了起来,就着赵长生的手喝光了这杯茶,觉得嗓子舒服多了。 「一个庆功宴罢了,交代下去,自有下面的人办。」赵长生替她揉了揉腰,「阿枝不用这样亲力亲为。」 「知道了。」姜抚枝被他揉着太过舒服,轻轻哼出声。 赵长生满意的点点头,揉腰的手逐渐不安分起来,一只手向上摩挲,一只手向下探索,「阿枝近来……长大了不少。」 他说完似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用力捏了一下,听着她娇吟,轻笑出声。 「呀!」饶是大婚这般久了,姜抚枝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表哥……先缓缓,我还没吃东西呢。」 「阿枝想吃什么?」赵长生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快,他发觉姜抚枝近日比往常敏感多了,稍稍揉了揉便已经有了湿意。 姜抚枝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记得睡前珠环说要给她做冰糕,她借着赵长生换手的功夫,嚷嚷出来。 赵长生想了想,从桌案上拿了一小碗冰糕,他用勺子舀了一半,几口吃了下去,见她直愣愣的看着,把碗放在了一边。 「阿枝若是想吃,便来数数吧。」他几下脱去了两人的衣袍,借着她刚才的湿意,直冲冲进去了,「我进一次,阿枝便数一次,数到九,便能吃一口冰糕。」 屋外月色正好,屋里春意正浓,不知他俩谁数了第一个九,又不知谁数着数着却忘了数,冰糕最后也没动几勺子,在战况激烈时被掀在了地上。 庆功宴这天,宫里众人虽忙碌,但一切都井然有序。菜肴上齐后,赵长生归来的将领敬酒,说了些嘉奖的话。正准备开席时,坐在宴席末排的官员里突然有一人闯了出来,朝着赵长生的方向磕头。 「臣田亦有事启奏。南下治水,何奇大人把持财物,去青楼赌场一掷千金,却不肯拿出银子救济百姓,此外他贪功冒领……」 田亦一口气说了下去,赵长生心里却咯噔一下,原先他与田亦说好了过几日在何奇风头最盛的时候,狠狠的甩出这件事。田亦不像沉不住气的人,他突然在庆功宴上闹出来,怕是他那边出事了。 果然,田亦没说完,坐在近前的安平侯打断了他,「田大人,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可是熟读律法的人,空口无凭在庆功宴上污蔑上官,可知后果如何?」 田亦抬头盯着安平侯,方才他磕头太过用力,额头都磕破了,此时血顺着流了下来,他不卑不亢道:「下官自然知晓,证人早已在宫外候着了。」 赵长生见安平侯皱了皱眉,当即道:「那便宣他们进来吧。」 田亦说的证人衣服烂糟糟的,脸上身上还能看到打斗的痕迹,有一些胳膊上还能看得出被随意包扎过,田亦见他们来了,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呈了上去。 这些证人们跪了两排,连参见皇上都说的不利索,赵长生翻了翻账簿,仔细听他们说话,还好田亦之前应该教过他们,虽说说 话结结巴巴的,却说清楚了何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他们说完,在座的朝臣们脸色均是一变。 这何奇真是好大的胆子,贪下了赈灾的财物、搜刮民脂民膏、奸淫妇女,这些证人证据被一一摆了出来,他便是不死也得掉层皮。 第67章 「谢家贪墨案才过去没多久,何奇便做出这样的事。」魏祁见状连忙跪了出来,「请皇上严惩何奇!」 赵长生转了转酒杯,满意的朝魏祁点头。 「是臣教子无方。」安平侯出列,跪在了赵长生面前,「臣以后一定好好教训他,好让他知道厉害。」 「是吗?」赵长生轻笑一声,「朕向来是相信安平侯的。」 他见安平侯脸色好转,接着道:「只不过国有国法,便是朕相信,也得按律例来。来人,把安平侯,何奇,田亦以及证据都带下去,容后再议。」 安平侯一怔,疾呼求皇上开恩,却被捂住嘴拖了下去,庆功宴突然便安静了下来,有聪明的便是想到安平侯此去怕是回不来了。 「开席吧。」赵长生一边说一边给姜抚枝乘了碗鱼汤。 姜抚枝看着不远处地面上留下的血迹,胃里一阵翻涌,一低头又见碗里漂浮着一层油,鼻尖似乎还能闻着鱼腥味,一阵恶心上涌,慌张的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只是那杯子里装着的是酒,喝了下去根本压不住反胃感。 「阿枝?」赵长生连忙放下碗,见她背过身干吐,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姜抚枝推开他的手,缓了缓道:「文武百官看着呢,我只是有些吓着了。」 她说完装作没事的样子又夹了一筷子狮子头,闻着味又背过身去,赵长生等她缓过这一阵,直接抱着她离了席,朝着阿仆道;「叫太医来。」 庆功宴上帝后突然离席,留下不知所措的朝臣们,他们看了看姜家的人,见他们面带疑惑,又看了看太后,只见太后带着笑意,悠哉的端起了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赵长生抱着姜抚枝一路小跑往坤宁宫走,手上抱着她却依旧稳当。 「我没事,可能是这段时间忙着庆功宴累着了。」姜抚枝看四面没人,伸手替他擦了擦汗。 「手怎么这么凉?」赵长生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又不舍得对她发脾气,只好板着脸自己生气。 便是吐了大半的酒,姜抚枝还是觉得晕晕乎乎的,她的脸通红,傻乎乎的收了手往自己的脸上捂着,是凉了些,「可能……是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吧。」 她努力为自己找着理由,赵长生越听脸色越难看,不顾宫门前她想下来,直接把她抱回了寝宫放在床上,「身上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姜抚枝眨眨眼,「没有了。」 「真的?」 「真的。」她用力点头,又觉得有些恶心,连忙躺好。 赵长生在姜抚枝床边守了一会太医才来,他行了礼后,隔着帘子给姜抚枝诊脉,很快便松了手,还没开口,便被赵长生叫去了外面。 「恭喜皇上,娘娘这是喜脉啊!」 赵长生脸上不见高兴,背着手看着他,「那方子是你呈上来的,皇后她一直在用药,这是怎么回事?」 那太医连忙跪下,「臣……也不知。」 「那皇后此孕可有不妥?」 「这脉象上看着并无不妥,只是女子有孕向来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况且娘娘年纪还小,身子还未长开,要比旁的女子更难些的。」 那太医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赵长生看了他一眼,大步进了寝宫。姜抚枝见他来了,朝着他眨眼。 赵长生摸了摸她的脸,双手握住了她的右手,歪着头看她,「太医说……我们有孩子了。」 「只是你现在年纪还小,有孩子会很辛苦,我的亲身母亲当年……。」赵长生说着说着自己便说不下去了,他叹了一口气,捏紧了手。 姜抚枝听着他说,眼睛慢慢转向了腹部。见他闭了嘴,又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我不怕。」她笑了笑,突然又觉得有些想哭,「所以……表哥也别怕呀。」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远处的烛火忽明忽暗,姜抚枝看到赵长生的表情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化了几次,最后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努力勾起嘴角朝她挤出笑容。 「好。」赵长生摸了摸她的鬓角,微微有些汗,「我不怕,我会陪着你的。」 「对了,太医还在吗?」姜抚枝突然想到什么,坐了起来,「我之前一直在吃药,对孩子会不会有影响?还有孕期有许多要注意的事得记下来。」 她挣扎着想起来,却被赵长生按住,「你别动,太医就在外面,我让他进来,亲自记下。」 姜抚枝微微仰着脸,看赵长生召太医进来,又亲自拿来纸笔,把桌案摆在她身边,心里满满的都是安心。 「臣周荣拜见皇后娘娘。」 「周太医免礼。」姜抚枝顿了顿,「我此前一直才服用避子汤药,对这孩子可有影响?」 「那方子已被改了许多次,若是有孕后服用,也只是调养身子罢了,于孩子却是无碍的。」周太医想了想,「若是娘娘不放心,过了三月,脉象更稳些了,臣给娘娘再重新诊脉开药。」 「也好,便让四月份熬药的医女来熬吧,她熬的药更甜些。」 「四月?甜?」周太医念叨了几句,「请娘娘仔细说说。」 「四月初的时候,有几日的汤药是甜的,只不过那汤药只甜了几日便苦了回去,想来是你们换了熬汤药的医女吧。」 「是,臣明白了。」周太医点头却没有再说这个话题,「皇后娘娘年纪还小,如今有孕在身,还有许多事情要多多注意,不要太过疲惫,便是房事也得克制,平日休息时,不要压着腹部……」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赵长生便坐在一旁一字不落得记了下来,不一会便抄了三张纸。 「这些日子娘娘若是害喜,可以用一些清淡些的东西,再过一两个月便会好些。」 「周太医辛苦了。」赵长生放了笔,「皇后胎还没坐稳,你今日辛苦了。」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