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福妻 卷一》 第1章 【正文开始】 月宁是被疼醒的,才醒来就感到了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脑更是痛的一抽一抽的。她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脑袋突然就像是炸开了一般,无数的记忆片段在她的脑中如幻灯片般一幕幕的闪现了出来…… 庞大的陌生记忆让月宁痛的发晕的脑袋更是雪上加霜,耳边「嘎吱、咔咔以及嗒哒嗒哒」的噪音更是让烦燥难受,她忍不住抱头呻吟出声。 「哎呀,当……当家的,她醒了,这女的醒了,你……你快说咱们该怎么办啊?」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的月宁一个机灵,她睁开有些发黑的眼睛,就看到了一张惊慌失措的女人脸。 「你不会拿药巾子给她捂捂吗?蠢女人,真是笨死了,这都要我教。」男人恶狠狠的低声咒骂着,粗哑的声音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月宁痛的晕眩的脑袋,让她终于意识到了危险。 可她疼的浑身无力,还来不及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地,脸上就骤然一凉。 口鼻被人捂住了,月宁吓的猛然睁大眼睛,下意识就想张嘴呼救,可张嘴惯性的吸进一口带着湿气的药气,她就知道遭了。 月宁想要挣扎,想要推开眼前狠命捂着她脸的女人,可手抬起来了却没有力气推开身前行凶的女人。 女人惊慌中带着狠厉的脸一点点在视野里变的模糊不清,月宁原就头痛欲裂,吸了口药气之后,意识最终还是沉入了一片黑暗…… 「季霆,我和你大哥好心来看你和你媳妇儿,你连院门都不给开一下,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有你这么做弟弟的吗?」女人不满的声音又尖又响,在这只有虫鸣鸟叫的山脚下,显的异常的刺耳。 月宁被这一道女声惊醒,猛然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原木做梁的屋顶,和从屋顶上垂挂下来的根根枯黄的茅草。 刺耳的女声说了些什么,月宁没有听清,可那声音余音在耳,她一边转动眼珠打量四周,一边摸了摸身下躺着的地方。 手下硬梆梆的坚实触感摸着像是砖砌的火炕,四面墙壁灰扑扑看着像是泥糊的。空荡无人的房间,让月宁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突然,「哗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倒了的巨响,吓的月宁差点儿没跳起来。 她捂着胸口还没缓过劲来,一道隐含怒气的低吼声就紧接着响了起来,「你们还想让我给你们好脸?你们有那么大的脸吗?」 屋外,季霆柱着拐杖用力撑起身体,转身目光冰冷的扫向缩在一旁的大哥季文,然后才落在他的大嫂——许氏脸上,讥讽道, 「我的好大哥好大嫂,你们买给我的那个漂亮媳妇,到现在还在床上昏迷不醒呢,这回上门又想干什么?莫不是又掂记上我分家得的那二十两银子了? 咱们才刚分了家,我就只有这三间茅草屋和二十两银子了,你们不会真的又想跟我‘借’银子吧?」 一个借字说的掷地有声,浓浓的讥讽之意臊的季文一张老脸也不禁涨的通红。可一想到那个半死的女人要是活了,转手就能卖出天价来,他…… 银子的力量是巨大的。 季文用力搓了搓手,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讪笑道,「四弟,我跟你嫂子真的是来看望你们的,弟妹的身子不好,我们也是不放心……」 季霆一瞪虎目,骤然拔高了声音冷冷的反问,「她那是身子不好吗?你们真以为那伙拍花子离开了福田镇,我就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买到她的?」 季文和许氏闻言脸色骤变。两人心虚的对视一眼,只寄望于季霆是在炸他们,他不可能知道他们是怎么买到人的。 可惜老天爷没站在他们这边,就见季霆冷冷的看着他们,讥笑道,「二两银子买下的活死人,大哥大嫂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就成了五十两。 你们夫妻跟爹娘多报了四十八两银子,分家时却要算到我头上,大哥大嫂,别告诉我,你们今天是来给我送你们坑了我的那四十八两银子的。」 「什么坑了你四十八两银子?我们可没坑你的银子。」季文急的跳了起,忙不迭的叫道,「分家时说要先扣掉你买媳妇儿的银子的是爹,说只能分你二十两的是娘,这事儿你跟我可说不着,你别想把这事儿赖我身上。」 季霆冷笑,「多报卖身银子的是你们夫妻俩,爹从我的分家银子里扣除的四十八两,也是给你们私吞的,我不找你们要银子,找谁要?」 季文夫妻被季霆挤兑的说不出话来。 可事关银子,这事儿怎么能认呢?季文给妻子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先撤,等回去商量好了对策再来。 许氏却不甘心目的没达到,还白被季霆给挤兑一顿。她转着眼珠子计上心头,拍着大腿就开始嚎起来, 「我的天啊,这真是没天理了呀,我们怕你分了家日子不好过,好心好意的过来探望,你不但不让我们进门,还要讹大哥大嫂的银子……」 这九屈十八弯的跟唱戏似的干嚎声,不但让季霆的眼神变得冷若寒霜,更是让屋里炕上的月宁惊讶的张大了嘴。 月宁知道自己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一位胎穿前辈的肉体上了! 这位与她来自同一时空的四十三岁大婶,名叫陈芷蔓,在出车祸穿越前,是某市一名知名的中医师。 而她胎穿到这个与地球宋朝差不多繁华的古代时空,名字仍叫陈芷蔓,身份却是当朝太傅庶子的庶长女。 做为一出生就被扔到偏远田庄寄养的庶小姐,陈芷蔓一朝穿越,这庶了又庶的身份根本挡不住她想要改变这个时代的雄心壮志,一心计划着要效仿一代女帝,进宫做一回武则天。 大梁朝是半奴隶制社会,在这个封建时代,女人做为男人的附庸,社会地位非常低下,在大梁朝的一些偏远乡村,一个女孩的身价甚至还不如一头猪值钱。 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陈芷蔓不改进宫为帝的初心,突然降临的天灾让她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 第2章 为了搏取同情,以便自己回京之后能讨到更多福利,陈芷蔓偏要等到外头灾民遍地,流民四起,灾情一发不可收拾了才肯起程回京。 要说陈芷蔓一行人被灾民冲散是个意外,那么她逃命时不跟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娘、丫环一起跑,偏要跟两个才买来的家丁跑,就是自己作死了。 天灾面前,人命如草芥。面临生存危机时,人心是最不值得信任的。可惜生存在太平时代的陈芷蔓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自认为有女主光环护体,谁都要心甘情愿的为她卖命。 可事实证明:女主再屌,也怕菜刀。 陈芷蔓怀抱着装满财物的包袱逃难,两个家丁一直跟着她,哪里会不清楚她包袱里全是贵重的财物? 天灾当前,世道已乱,给人做奴才哪有自己拿着钱,改头换面去乡下做个富家翁舒服? 两个家丁只是一个对眼就决定了陈芷蔓的命运。他们一个在前抢包袱,一个在后敲闷棍,一棍子敲死了陈芷蔓,也让穿越而来的月宁进入陈芷蔓的身体,顶替她活了过来。 月宁脑中还有半途醒来又被人迷晕的记忆,而听刚才那男人话里的意思,她八成就是他大哥大嫂以二两银子买来,却跟他谎报成五十两的那个活死人媳妇了。 月宁想不明白她不过是在咖啡吧的沙发上靠着闭了下眼睛,怎么就穿越了?而且还穿到这么个虚弱的重伤号身上。 结合自己的遭遇以及方才外头那几人争吵的内容,月宁她知道自己现下的处境只怕不妙了。 看这间泥墙茅草顶的屋子,空荡荡的就一张火炕,唯一的家具是炕头摆着的两个连漆都没上的木箱子,月宁身上盖着的床薄被补丁盖补丁,已是破旧的不能再破旧了。 这大概就是家徒四壁的最真实写照了。 可这个家都穷成这样了,那男人在这样的灾年,分家之后就只得了二十两银子,他大哥大嫂竟然还有脸上门来打秋风,他们还要点脸吗? 这是欺负那个叫季霆的男人欺负习惯了?还是他的兄嫂也具备了极品的终极品质——心里根本就没有兄弟亲情,而且已经没有了廉耻心,自私自利的只想把人往死里逼? 月宁这边正想着呢,突听另一道女声突然由远而近,哈哈大笑着道,「哎哟喂,真是笑死人了。我说许氏,大家一个村子住着,谁还不认识谁啊? 谁不知道你们老季家是靠着石头在外走镖赚的银子才有今天这副光景的,你说他讹你们银子?我看是你们想讹他银子吧?」 这突然插进来的女声吐字跟机关枪似的,声音又响又脆,话语里更满是讽刺,让人一听就知道是为那个叫季霆的男人帮腔的。 月宁不禁竖起耳朵,认真倾听起屋外的动静来。 许氏一见出声帮腔的是田桂花这个悍妇,有些畏惧的看了眼面无表情走在田桂花身后的马大龙,抖着唇,色厉内荏嚷道,「田桂花,这是我们季家的家务事,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你们夫妻俩做的出来,还不许我说了?」田桂花在自家门前站定,插腰对着许氏不屑的一抬下巴,「我田桂花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你们更狼心狗肺的兄嫂,想想你老季家大宅子,那些良田和你们夫妻镇上的那间杂货铺,那一样不是靠石头在外走镖赚的银子置办起来的? 可你们又是怎么对他的?一看他的腿伤需要大笔银子医治,又不能再走镖给你们赚银子了,就想跟他撇清关系,把人分出去不管了? 要说你们要是能真心给他找个媳妇过日子,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你们这两个烂了良心的,给他买个媳妇还是个只剩一口气的。 这买媳妇的银子不是你们老季家公中给出,还要从石头分家的银子里扣回去。哎哟喂,我田桂花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们老季家这么办事儿的人家。 最可笑的是,你们夫妻俩买人时明明只花了二两银子,结果嘴皮子一翻就硬生生讹了石头四十八两银子。你们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年头儿? 这样的大灾年,你们一点儿粮食都不分给石头,还给他一个半死不活的媳妇儿,就那二十两银子是够给他媳妇儿买人参救命啊?还是够给他自己治腿啊? 你们老季家都把他坑成这样了,现在竟然还来闹?你们在这里嚎,是想把全村的人都引来看你们夫妻俩是怎么闹笑话的不成? 你们夫妻俩这么会做买卖,连亲兄弟都坑,那坑起别人来只怕更不会客气吧?就你们这样的品性,以后还有人人敢上你们那杂货铺买东西吗?」 「田桂花,你少胡说八道。我们老季家的家要怎么分是我们季家自己的事,你拿我的铺子胡扯什么?」一听田桂花拿自家的杂货铺说事,季文的脸都要绿了。 镇上的杂货铺可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爹娘一早就说好了要分给他们大房的。开铺子最重要的就是口碑和诚信,要是因为田桂花今天的这翻话坏了他杂货铺的生意,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贱人。 田桂花迎面对上季文瞪向她的眼神,看着他狠凶又怨毒的目光,她不但不怕,还故意挺了挺胸膛,撇嘴道,「怎么?说不过我,你还想打我不成? 你们老季家分家不公的事情早就在十里八村传遍了,你还真当别人都不知道你们这一家子是怎么回事啊?」 说实话,田桂花是真不怕这夫妻俩,她男人就在身后站着呢,一对一,她有绝对的自信打许氏跟玩儿似的,而马大龙对上季文那软脚虾,就更不用说了。 自家媳妇儿都说到「打」字了,马大龙自然要用行动支持自己媳妇儿。他面无表情的长腿往前一跨,魁梧的身材就跟扇门板似的挡在了田桂花身前。 季文原本还想再对田桂花放几句狠话的,可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又壮硕的跟头牛似的马大龙,他的双腿就不自禁的开始一阵阵发软。 第3章 可要是就这么被马大龙吓唬住了,季文又觉的没面子。他反退两步,伸手扯了一把许氏,挤眉弄眼的使眼色示意她上去说几句,为他们扳回点颜面。 像马大龙这种会点儿拳脚的男人,季文在镇上见的多了,这种人都喜欢把不打女人挂在嘴上,以彰显自己的男人气概。 季文就赌马大龙一个大男人不敢对许氏出手。他要是敢动手,他就可以骂他不是男人,看他马大龙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荷花村立足! 可季文的算盘打的再响也没用,因为就算知道马大龙不会对她动手,许氏也怕田桂花那个泼妇会对她动手。 这田桂花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凶悍泼辣,未嫁前一直被十里八村的闲汉称为榆树村一霸,未婚儿郎人人见了绕道走,凶名响的满十六岁了都没人敢娶。 要不是外乡来的马大龙不知底细,傻傻的跑上门去提亲,田桂花只怕现在还在娘家做女霸王呢。 面对这么凶残的田桂花,许氏脑袋被驴踢了也不会找她撕逼,又不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许氏眼珠子乱转,急着寻思脱身之法,眼角瞄到冷冷站在小院里的季霆才想起,他们今天可不是来跟田桂花夫妻吵架的,他们是来看季霆的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媳妇活没活过来的? 哎哟,真是被田桂花这贱人给气晕头了。 「田桂花,你……」被马大龙闪着寒光的虎目一瞪,许氏原本想要破口大骂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舌头一转就变成了,「你不觉的你管太宽了吗?我们家要怎么分家,那是我公公婆婆的意思。 就算分的不够公允的,你们跟我们也说不着,有本事你找我公公婆婆说理去。再说我们今儿来,是好心来看老四媳妇儿的,没时间跟你们胡搅蛮缠。」 被长的跟头熊似的马大龙盯着,许氏都有种被狗熊盯着的恐惧感,她说完不敢再看马大龙,强自镇定的转身面向冷着脸站在那里的季霆,叫道,「老四,分家要分你多少东西是公公和婆婆决定的,你现在连门儿都不让我们进,是想把对公公婆婆的不满撒到我们身上吗?」 季霆听的脸一黑,气的直接把手里的拐杖扔了出去,「滚!」 「啊——」拐杖的一头正中许氏额头,砸的许氏整个人往后一个倒仰,险些没晕过去。 「老四,你干什么!」季文愤怒的咆哮,瞪着季霆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干什么?」季霆瘸着腿,杀气凛然的一步步往院门逼近,盯着季文的目光冰冷而无情,「你坑了我一次又一次,以前我看在爹娘的面子上,没跟你计较,倒是让你觉的我好欺负了。 也罢,今天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也让你看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你……你敢!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爹和娘不会放过你的。」说是这么说,可季文心里已经怂了。 许氏捂着被砸出一个大包的额头从地上爬起来,扯着季文的胳膊嚎道,「他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你看看我这头,清天白日的,小叔就敢殴打长嫂,这还有天理吗?」 季文立即抓住了许氏话中的重点,目光灼灼的指着季霆叫道,「季霆,你殴打长婶,大逆不道,识像的立即开门,再奉上十两银子给你嫂子做赔礼,否则我就去官府告你。」 季文这副志得意满、胜券在握的样子把季霆给气笑了。 他怒到极致反到冷静了下来,「哗」的一声拉开院门,冲季文阴恻恻的一笑,「我倒想知道,我要是扭断了你的脖子,爹娘会不会为你让我偿命。」 季霆戾气十足的表情,再配上他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势,差点儿没把季文吓给尿了。「你……你敢!」 季文想不通季霆怎么会跟他翻脸,他怎么敢跟他翻脸?他可是季家的长子,他的亲大哥,爹娘最为偏宠依重的儿子啊。 季霆敢对他不敬,就不怕爹娘孝训他吗?要知道从小到大,季霆可是最听爹娘话的。 娘说家里没钱了,他就给银子,爹说家里兄弟没个营生,他没钱出去借,也把银子给凑出来了,怎么这才一分家,他就胆肥的敢跟他动手了? 季霆以实际行动向季文证明了他真敢动手。他虽然伤了一条腿,速度却不慢,铁箍般的大手一抓一扯就勒着季文的衣襟将人举了起来。 「啊——」季文惊恐放声尖叫。 许氏一看季霆这架势,也吓的尖叫起来,「杀……杀人啦!」 「石头!」马大龙上前揪着季文的后衣领一扯一扔,就将季文给扔了出去。 季文在地上一连翻滚了好几圈才止住惯性,许氏见状连忙扑了过去,「他爹,他爹你有没有事啊?」 季文晕乎乎的抬起头,就见季霆杀人般的目光瞪来,立即一个机灵爬起来,玩命似的往村口的方向跑。 许氏见状也被吓坏了,立即提着裙子头也不敢回的跑了。 田桂花冲两人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呸,两个无胆鼠辈!」 「你是怕自己的凶名不够响亮,还是咋滴?」马大龙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见田桂花缩着脖子闭了嘴,才转头拍拍季霆的肩膀,道,「经此一吓,你大哥大嫂应该能消停几天了。」 「或许吧。」季霆可没那么乐观。爹娘对他大哥的偏宠是不论理由的,指不定一会儿就要闹上门来了呢。 季霆跟田桂花和马大龙道了谢,弯腰捡起地上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转回院里,并仔细锁好了院门。 如今的世道不太平,荷花村外的小道上最近常有难民出没,他虽不怕,可一想到自家炕上还躺着那个娇人儿,就不得不多注意着一些。 月宁根据听到的声音,在脑中yy着外头的战况,直到外头静了下来,她才捂着胸口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心里对那个叫季霆的男人,也有了一点点好感。 第4章 一个面对欺辱会愤怒、反抗的男人,可比一个任人欺负而不知反抗的懦弱男人要强太多了。 月宁将注意力转回自己身上,看到身上穿的已不是陈芷蔓特意为回京缝制的那件灰色布衣,而是一套补丁多到不仔细看都分辩不出底色的粉色衣裤时,有禁有些郁闷的撇了撇嘴。 前身陈芷蔓为了预防出行时出现意外,特意在自己的肚兜、外衣领口和鞋子的夹层里都缝了银票以防万一。 而现在她的外衣被人换掉了,也不知道缝在衣襟中的银票会不会被人发现。 月宁忍着后脑上一抽一抽的痛感,手撑着炕床坐起身来,低头拉开衣领看了一眼。 入眼的绛紫色绣白色铃兰花的肚兜,让月宁不安的心终于了有一点安慰,而在炕下看到的绣花鞋,让她心底的安全感又更多了一丝。 都说钱能壮人胆,在这样的灾年里,一文钱是真能逼死英雄汉的。前途不明的情况下,手里有点儿钱,月宁心里的底气也足了些。 至少万一这里的情况不对,等熬过了灾年,她手里有钱总还有逃离这里的希望。 至于现在逃跑,月宁是想都不敢想的。旱灾持续到现在,缺水少食的饥民已经演变的有如野兽一般。为了能够活下去,就算是手无搏鸡之力的孩子,也会变的非常的可怕。 打砸、抢劫、杀人、吃人,在一群饿绿了眼,却得不到救助的百姓中,都将必然会发生。 现在想穿过几十万的难民大军横跨数百里回去京城,无疑于痴人说梦。 月宁也没有陈芷蔓那种女主光环临身的自信,不喜欢自己找虐。她从来就觉的自己是天生的软骨头,怕苦,怕疼,怕累,各种怕,外头的世界太可怕,她光想想就什么斗志都没了。 就她这小身板,在遍地都是饿绿了眼睛的灾民面前,安全回到京城的机率是零,逃跑被人抓住的机率是百分之百。 而她所能想到的逃跑被抓的最好结局是,被那个叫季霆的男人抓回来打一顿,然后成为他的女人;倒霉点则是被人抓到转手再卖掉;悲惨点就是被人抓去做口粮,任人煎煮烹炸了。 总之无论怎么想,月宁都觉的逃跑抵抗换来的结局只会更加悲惨。就她现在这破身子,多动一下都呼哧带喘,不乖乖呆着还能干嘛? 在嫁人和被吃之间,月宁还是宁愿选择嫁人的,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反正嫁谁不是嫁? 想通了之后,月宁反而平静了下来。 穿越到这个大梁朝,再穿回去的机率应该很渺茫了,目前的情况,月宁除了默默接受现状,也想不出第二种选择了。 轻喘口气,月宁忍着脑袋一阵阵的晕眩和抽痛感,手撑着炕床缓缓往后挪,想靠着炕头的木箱坐会儿。后脑被一击毙命,她穿过来没变成傻子真是走了大运了。 不过就凭她现在学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伤势想必也轻不了,想要把伤养好,月宁觉的她没个十天半个月想必也好不了。 呼哧带喘的辛苦了半天,月宁终于如愿靠上了炕头的木箱,却也累的出气多入气少,全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般,都快被汗给浸透了。 月宁疲惫的抬手扯扯领口,想让敞开的领口帮忙挥发一下她累出的这一身汗。 努力了这么半天,月宁其实也就是把屁股挪动了一米不到的距离。身体虚弱到这种地步,让她都不禁开始为自己担心起来。 她一朝穿越,穿成庶女,被人抢劫,被人卖去当小媳妇儿这她都认了,可老天爷千万别给她一副动不动就晕倒的短命鬼肉身啊。 季霆做梦都没想到,他掀起门帘会看到这么活色生香的一幕。 炕上的少女满头大汗的低头歪靠着炕头的木箱子,正疲惫的闭着眼睛轻喘着气,从季霆的角度,能很清楚的看到她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 她身上那件满是补丁的外裳,因是借的隔壁田嫂子的,原就不怎么合身,这会儿因她半歪着的坐姿,使的外裳向两边滑开,连带的连累中衣也被扯了开来,不但露出肩颈处大片白晳的肌肤,就连精致锁骨下的绛紫色抹胸都一览无疑。 季霆的目光被那一抹统一绛紫色吸引,不自觉的落在那一角抹胸下的浑圆上。那抹诱人的弧度正因主人的急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荡漾出让人心跳加速的波动…… 「咕——」的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把季霆自己都吓了一跳,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老脸一红,不自在的连忙掩嘴轻咳了两声,脸上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热气上涌。 活了二十四年,季霆还是头一回盯着一个女人的胸口咽口水。 虽说炕上的少女此时看起来确实很是「诱人」,可他当年就算是被总镖头押着去开荤都没这么浮燥过,现在却犹如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般对着人家一个姑娘的胸部流口水,这实在也是有够丢脸的了。 正在经受头晕和头痛之苦的月宁,被这一声咳嗽声给吓的猛然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对面被掀起的门帘,和门帘后高大如铁塔般的男人。 「你——」一个你字才出口,月宁又被自己软糯的嗓音给惊了一下,结果呛了口水,猝不及防的一阵猛咳,直咳的她头痛加剧,差点儿没直接晕死过去。 季霆也被月宁呛咳的痛苦样子给吓了一跳,连忙瘸着腿大步走了过来,把手里的海碗随手搁在炕沿上,就俯身凑过来,「你没事吧?」 她现在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要不是咳的说不出话来,月宁都想骂人了。她现在不但头痛、恶心、想吐,喘不上气,还眼前发黑,手脚无力,整个人由内而外说不出的难受…… 季霆见少女抱着头又咳又喘,样子实在受难,知道她没法回答他的话,忙伸手轻拍她的背部为她顺气。等月宁的咳喘好些了,才道,「 你头上的伤势很重,大夫说你这几天可能会头痛头晕,就算吃了药,这种症状至少也要养上三五天才会慢慢好转。你若累了,我扶你躺下歇会儿。」 第5章 季霆说完也不管月宁同不同意,一手环住月宁的肩头,一手从她的膝盖弯处穿过,将人连人带被轻松抱起来,调整好位置后又将月宁小心放下,让她侧躺着,顺手又将薄被拉到她下巴处,遮住她不甚外露的春光。 「谢……咳……谢谢……咳……」月宁咳一声脑子也随之重重的抽痛一下,真是咳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一翻折腾下来,月宁又出了一身虚汗,整个人疲惫的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月宁自己都奇怪,她都累成这样了,怎么就没有晕过去呢? 咳声夹杂着微带沙哑的谢字,虽然显得虚弱无力,可甜美的音色和软糯的语调听在季霆耳里,还是让他颇感意外的挑起了眉。 季霆打量着少女疲惫却精致的面容,暗道:这样娇软的嗓音与她的容貌倒是正相配。想到女孩方少不甚裸露的那白的亮眼的肌肤,床第之间她若出声…… 身体一股热意上涌,季霆连忙打住不自禁飘散的思绪,垂眸看向虚弱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的少女。 小姑娘都难受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季霆在心里忍不住唾弃了自己一把,摇头把脑子里心猿意马的臆想甩出脑海,低头问她,「你怎么样,还好吗?」 「不太好。」月宁闭着眼睛虚弱的低吟,糯糯的嗓子配着无力的语调,听着当真是娇气十足。不过月宁这会儿已经累的没心思计较,自己这副说什么都像是在跟人撒娇的嗓子了。 季霆看她眉头紧蹙,黑而长睫毛如蝶翼般因疼痛而不断颤动,嘴里吐息时急时隐,额上的汗珠更是一点点渗出来,显然正在忍着痛。 不过这姑娘咬着唇,倔强的一点儿声音都不肯发出来,看着也着实让人心疼。 俯身用衣袖为少女轻轻拭去额上的虚汗,季霆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道,这样虚弱的她,倒是比前几日躺着一动不动的她,更让人怜惜了。 以前若是有人告诉他,他会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季霆八成是要对那人呲子以鼻的,他自认从不是一个会以貌取人的人。 可那天一见到这个被大哥大嫂带回来的昏迷不醒的女人,只一眼,他就被她的美丽给惊艳到了。那一眼的惊艳之后,紧随而致的是情不自禁的怜惜和心疼。 那时,他仿佛魔怔了般,眼里心里全都是昏迷不醒的她。连爹娘和大哥大嫂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都没听进去,否则分家时也不会就那样如了爹娘和大哥大嫂的意。 活了二十四年,季霆从未有过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可现在看着炕上有了一丝生气的少女,似乎损失的那点银钱也算不得什么了,毕竟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炕上的少女虚弱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了般,害的季霆说话都不自觉的放轻了声调,「你多日没进食了,我煮了米汤,要不要先起来喝一点?」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仿佛深怕惊着了炕上的人儿般。 「我……没力气。」月宁忍着头痛有气无力的睁开眼,因头痛而浮上一层水雾的眸子湿漉漉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可天知道,月宁其实一点儿没有想装可怜的意思,她是真的被头痛折磨的两眼发花,全身上下没点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我扶你起来,你先喝一点儿米汤填填肚子,一会儿喝了药许就能好些了。」季霆说做就做,也不等月宁回答就俯下身,伸手从月宁的颈后穿过,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松松就将人给扶了起来。 月宁只觉的一股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迎面扑来,然后就被一双铁臂揽着靠进了一具坚实的怀抱里。 两世为人,月宁还是第一次这么靠在一个男人怀里,背后紧靠着胸膛结实又富有弹性,温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布料一阵阵传来,让她有种尴尬的异样感。 垂眸看着揽护在自己胸前的黝黑手臂,其上块块隆起的肌肉随着男人的动作虬结鼓动,看起来性感又力量感十足。 被这样一个武力满值的男人拥在怀里,月宁生为女性的自觉感觉到了危险,可惜她身体不争气,就是知道这样不妥也只能任男人抱着。 无力的以额头抵靠着男人的颈窝,月宁现在除了神智尚清醒,眼珠子能动外,其它部件是真的无力动弹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就不纠结被男人抱了该怎么办的问题了,反正现在身后这男人要真想对她做些什么,她也只能认了,谁叫她无力反抗呢? 「来,喝吧。」 月宁傻眼的盯着眼前的「巨」碗,愣怔了片刻,才眨着大眼,磕磕巴巴的挤出一句,「这……也太多了。」 上帝做证,这碗是真的大。 它的形状让月宁想到了法海的金钵,就她目测而言,这碗的体积比金钵也小不了多少了,所以里面装的米汤那是真的多。 「你身子虚,要多吃些好好补补。」季霆误以为月宁的迟疑是怕烫,还温声解释说,「这米汤我晾了很久,已经不烫了,你放心喝吧?」 「可这也太多了,我喝不下。」这一碗米汤都够她喝四五顿的了。 季霆垂眸扫了一眼手中瓷碗,眼角不意外的再次瞄到一片白花花的雪腻肌肤。 因为角度问题,这回他甚至还很清楚的看到了绛紫色下的一抹雪白深沟…… 一阵血气上涌让季霆急急抬头,深怕自己会当场失态。怀中贴靠着的温软娇躯和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提醒着他,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季霆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手中的瓷碗上,想了想道,「你先喝,要是真喝不下就留着,等晚点你饿了再喝。」 在这个物资匮乏又正值灾年的时代,就算只是一碗小小的米汤,如今也是能让人打破头的珍贵食物。这男人能把米汤给她留着,而不是自己喝掉,月宁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第6章 闻着米汤的清香,月宁之前躺着还不觉的,这会儿还真感觉饿极了。就着男人递到嘴边的碗,月宁小口小口的吞咽着。 温热粘稠的米汤从喉咙一路滑入胃里,缓解了胃里空荡荡的窘境,也让月宁感觉有了一丝力气。 「我喝饱了,谢谢。」因为久未进食,她喝了八分饱就强迫自己停了下来,几口米汤让她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连带头痛的症状似乎都得到了缓解。 季霆看着还剩大半碗的米汤,却不满的皱起了眉头,道,「你以前在家也吃这么少吗?」 月宁轻轻嗯了一声,努力抬头使自己的额头离开男人的颈窝。 她今天出了不少汗,方才喝汤时又热出了一脑门的汗,那种汗津津的感觉连她自己都嫌弃,这样贴着人家弄人家一脖颈,想想就觉的尴尬。 季霆没注意到月宁这小动作,他的注意力全在怀中少女堪比小鸟的胃口上。 他在打米汤时就考虑到了怀中人儿未进食的问题,所以也打米汤时也只打了浅浅一碗给她,结果现在她喝饱了,这碗里竟还剩下一大半。 季霆不禁有些发愁的摇摇头,「你头上有伤,应该多吃点才是,吃这么少,什么时候才能把伤养好呢?」 月宁看着眼前不肯挪开的粗瓷大碗,忍住想吐槽翻白眼的冲动,有气无力的陈述,「你家的碗有我家平时吃饭的碗的三倍大,我是无论如何都喝不下这么一碗米汤的。」 季霆闻言只能做罢,抬手将碗搁到炕头的木箱子上,却没有放月宁躺下,就这么拥着她开始了问话。「你是何是醒的?」 该来的逃不掉。 月宁有些无奈的闭了闭眼睛,老实道,「我听到外头有人吵架,就醒过来了。」 季霆眸光闪了闪,垂眸看着怀中少女苍白的小脸,问的话却很不容气,「你都听到了什么?」 一种被当犯人审问的无力感袭上心头。月宁有些生气,可知道自己若想接下去有好日子过,就必须回答季霆的问题,但她脾气虽好,却也不是会随便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后脑一抽一抽的疼着,有点儿干扰她思考问题,却没降低月宁的智商。 她眨着大眼轻喘了口气,慢吞吞的问季霆,「我刚才听到外头有人在吵架,你们争吵中说的那个‘二两银子买下的活死人’是指我,对吗?」 季霆低低嗯了一声,两眼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少女平静的过份的小脸,心中奇怪这小女人竟然不怕自己,而且被自己这么抱着竟然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季霆不禁好奇怀中女人是天生感觉迟顿,还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就能这么淡定呢? 他要是知道月宁纯粹只是因为无力反抗,所以索性就不反抗了,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要说人在虚弱的时候,说话都是件累人的事。 月宁有心想跟身后的男人好好谈判一翻,可这才说了两句话,月宁就感觉自己的眼皮直往一起耷拉,虽然神智尚算清醒,但精神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正当她有些昏昏欲睡之际,就听身后的男人道,「你是我大哥大嫂为了逼我分家,特地买来给我做媳妇儿的。因为你到我家时就只剩一口气了,我请了大夫为你医治,才把你从鬼门上关拉回来……」 季霆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故意凑近月宁耳边,语气暧昧的道,「……你说这救命之恩,你要怎么还?」 灼热的气息随着男人的话语,全喷在了月宁的肩颈和耳后,激的她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月宁不自在的想要躲,可惜她的虚弱身体根本就没法动弹,直气的她面红耳赤的僵在那里,一双美目仿佛燃着火般闪烁不定。 季霆见此,嘴角不禁得意的勾了勾,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少女镇定的仿佛不受外物所扰的态度让他莫名的感到不爽,不过试探的结果让他很满意,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只需轻轻逗弄就会羞赧的慌了手脚。 季霆相信若非怀中人儿此时身子不适,否则以他刚才的举动,此时怀里的小女人只怕羞的都要跳起来了。 只可惜季霆的得意没维持多久,就被月宁的话给打断了。虽然长这么大没被男人撩过,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月宁现代那些偶像剧,网络言情小说也不是白看的。 不过是被男人搂着在耳边说了几句话,又不是被全垒打了,这么小儿科的调逗,还不能让她乱了手脚。 「都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你既需要一个妻子,而我意外流落到此,名节已是不保,不嫁给你好像也只能青灯古佛常伴了……」 说了这么一长串话,月宁累的直喘气,好一会儿才道,「要我嫁你为妻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季霆低低嗤笑了声,故作无情的道,「你觉的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我就是不答应,你又能如何?逃吗?现在外头的世道这么乱,听说邻镇已经有人开始吃人了。你敢逃吗? 何况就你现在这样子,你哪儿来的自信,能从我手里逃掉?」 尼玛!只能被动挨打的感觉可真叫人憋气! 月宁暗自磨了磨牙,算是把今日这仇给记心里了。小女子报仇细水流长,她日后再跟这臭男人算账。 月宁也不接他的话,只道,「都说娶妻当娶贤,妻贤旺三代,你娶妻总不会想娶个搅家精吧?夫妻之间本该相互信任,相互扶持,互相包容,同心同德,如此才能患难与共,共同进退。 你我若是离心离德,你就是强娶了我,日子也不会过的舒心遂意,相反,还有可能会过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这难道是你想要的?」 季霆看着怀中少女镇定淡然的小脸,心中的惊讶和好奇越发的强烈起来。 这小女人明明虚弱的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却偏偏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侃侃而谈,而且他还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他竟无言以对。 第7章 「说说你的条件吧。」季霆眼中闪着幽幽的光,看着怀中人儿的目光就像是盯上猎物的豹子般炙热。 月宁立即道,「把我的卖身契还我。」 季霆了悟的挑了挑眉,慢悠悠的反问,「我把卖身契还给你,你就会心甘情愿的与我做夫妻了?」 「你手握卖身契,我纵是嫁你也是奴,而非妻。若是如此,我宁可一头撞死,也不会嫁你。」 这本该气势十足的一句话,可被月宁软软糯糯的嗓子有气无力的说出来,听着不但没有一点儿气势,反而在撒娇之外还多了那么点儿卖嗔的味道。 有这么副见鬼的嗓子,月宁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偏为了不弱了气势,面上还不敢表露出来。 季霆跟月宁的感觉却恰好相反,除去她这翻话的意思,就月宁这嗓子听着软糯娇柔的,季霆听着是极享受的,让他有种媳妇儿在跟他撒娇嗔怪的错觉。 眼见怀中少女的眉间倦意越来越浓,额头上的细汗也开始大颗滑落,这让季霆不禁心生怜意,倒是不忍心再逗她了。 不过月宁的倔强和坚忍,也让季霆感觉到了棘手。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而且看她这遇事不慌,处事不乱,与他说话应对镇定自若的模样,也不知是得了哪方高人教授,端的是个利害人物。 季霆暗自琢磨着自家媳妇儿生如此要强的脾性,他要是再跟她硬着来,估计事情得糟。他眯着眼想了想,便决定改变策略。 他好不容易遇到个看顺眼的姑娘,而且还是个送上门的媳妇儿,可不能让这到手的鸭子给飞了。 「你说的也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把卖身契还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总要知道我未过门的媳妇姓甚名谁,出身于哪里吧?」 怕月宁不肯说实话,季霆又加了一句,「你也说夫妻之道在于相互信任了,你要我相信你,总该先拿点诚意出来吧?」 虽然两人成亲之后,季霆原也是打算要毁掉那张卖身契的,不过小丫头既然一心想要,在给她之前,他借来趁机套取些消息也是不错的。 月宁可不知道身边的男人长的粗犷,心思却一点儿都不粗。她想着要取得这个男人的信任,就不可避免的要告诉他自己的出身。 可对于那些只存在于记忆里的亲人,月宁其实是排斥与他们见面的。你说让她一个换了芯的山寨货,假装原装货回去认亲,万一要是被识破了怎么搞? 万一被人当成妖孽,被抓起来烧死的机率太大了,月宁可不想往那是非之地钻。 可她要是不把出身告诉这个男人,想要回卖身契估计也难了。卖身契这个东西的杀伤力太大了,若是不及时毁去,一旦落到心怀不轨的人手里,月宁就要面临再次被买卖的命运了。 月宁纠结了半晌,最终决定还是说了。她无法想象自己再次被卖,会落到何种田地,与其被卖到什么不堪的地方,她宁愿对这男人吐实。 如果这男人想借她攀附上陈家,那她也是回去京城她的本家,到时候小心一些别被人识破,总还有一线生机,总比再次被卖,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好。 这样想着,月宁便斟酌着语句,努力振作了精神,道:「我姓陈名芷蔓,小字月宁,祖籍京城。祖父是当朝太子太傅陈进取,我父亲是家中庶子,在礼部任祠祭清吏司,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官。 我娘与父亲是表兄妹,同时也是我父亲没有名份的外室。我比嫡出的弟弟大了两个月,生母又难产死了,所以自小被养在阳城附近的一个庄子上。 这次大旱波及到了我住的那个庄子,奶娘接到京城的消息要带我回京城。我们途经阳城时遇上了灾民爆乱。我与乳娘和丫环失散了,两个家丁见我落单要上来抢我的包袱,我与他们拉扯时被打晕了。 我中间醒过一次,当时是在一辆马车上,有个女人拿沾了药的帕子捂我口鼻……等我再次醒来,就在这里了。」 一大段话说话,月宁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这么说来,你是被抢你包袱的那两个家丁卖了,才会落到人伢子手里的。」季霆说着从怀里抽出月宁的卖身契,展开指着上面的名字给她看。 月宁强自振作了精神,顺着男人的手指去看卖身契上的名字,可一眼望去,那黑色的字体在白纸上像是化开了般,糊的怎么也看不清…… 「哎?」眼见怀里的人儿眼一闭,头一歪,季霆就知道糟了。他连忙摸额头探鼻息,见怀里的小女人没发烧,气息也还算平稳,便松了口气,连忙将人放回炕上,出去喊人请大夫。 月宁一觉醒来,季霆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发髻上插着根银簪的圆脸妇人。妇人坐在炕沿低头绣花,并没有发现她醒来,月宁只能先出声。 「这位大嫂……」 「哎呀,季霆媳妇,你醒啦?」看着妇人转脸看到她醒来兴奋的模样,月宁也不由扯出一丝笑来。 她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这是之前那个叫季霆的男人跟他大哥大嫂吵架时,给他帮腔的妇人,好像是叫田桂花的。 「季霆,你媳妇醒了。」 月宁被田桂花这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耳边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道男子沉稳的回应声,「哎,来了。」 紧接着响起拐杖柱地的清脆响声,让月宁一下想到了那个长的跟铁塔般的男人,她不禁皱眉,回想起昏迷前被那男人抱在怀里威胁的情景。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她话里的那些暗示。 田桂花顺手绣绷放进身旁的笸箩,起身凑到月宁跟前,柔声问道,「季霆媳妇,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头可还痛?」 「已经好多了。」这次醒来,后脑的抽痛感减轻了很多,而且身上也不再似之前那样无力了。月宁冲她微微一笑,却并不欲多说自己的伤势,侧身以手撑炕,想要坐起身来。 第8章 「慢点,慢点,我扶你起来。」田桂花一见她的动作,紧张的连忙上前伸手扶她,一边嘴里叨念道,「你这次伤的凶险,荀叔可一是再交代了要你好好身炕上养着的。 你要是饿了渴了或是想做什么,别自己起来,告诉嫂子,嫂子给你弄。」 月宁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有多弱,所以也没跟田桂花客气,腼腆的冲她笑笑,道,「麻烦嫂子了,我想如厕。」 田桂花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懊恼的拍了拍额头,笑道:「是了是了,这一天一夜为了救你,都给你灌了好几碗药下去了,你是该想要上茅厕的。」 月宁看着田桂花,惊讶的直眨眼,「嫂子是说,我昏睡了一天一夜?」 「可不是昏睡了一天一夜吗?」田桂花扶月宁坐起后,直接两手一抄就把她轻松抱了起来,把月宁吓的一声惊叫卡在喉咙里,眼睛瞪的老大。 偏田桂花自己丝毫不觉的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抱着月宁还顺手掂了掂,然后很不满意的皱眉撇嘴道, 「我说季霆媳妇,你这身子骨还真该好好养养了,这么轻飘飘的,难怪只说几句话也能把自己累晕了,我原还以为你晕了是季霆那小子找的拖词,现在看来倒是我们误会他了。」 月宁瞠目结舌的努力回想,她那天是因为多说几句话把自己累晕的? 屋外清脆的拐杖声眼见离内室越来越近,田桂花嘴里的话一顿,扭头冲外头就是一声喊,「季霆,你先别进来,去把锅里温着的粥端出来晾着,顺便再看看你媳妇儿的药熬好了没有。」 「哎,知道了。」拐杖声微微顿了顿便似转了个圈,紧接着便传来碗盘清脆的碰撞声。 月宁听着那拐杖声,心里都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那个叫季霆的男人之前给她的感觉不但强势、腹黑,还很不要脸。你看他那会儿对她咄咄相逼,寸步不让的,直把她逼的为了那一纸卖身契,把自家的底细都抖落完了。 虽然她话里有话的努力突出她就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女的事实,只求那个男人别把她的出身当回事。 可她设想里不被他重视的结果,应该是任她自生自灭或是对她不理不采,每天给她一顿饭保证她饿不死的。 她没想到那个男人听了她一翻话,见她晕了还会给她请大夫,还请人来照顾她。 耳边田桂花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不知道,你一晕,可把季霆给吓坏了,要不是荀叔一再保证你只是身子太虚晕过去了,只要继续喝着药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季霆那小子都想让人套车把你送镇上去了。」 月宁看着田桂花的嘴巴一开一合,飘散的思绪终于又归拢回来,对于田桂花以公主抱的姿势把她轻松抱在胸前的强悍臂力,有了无法抹灭的深刻印象。 田桂花抱着月宁转身往炕床对面的屋角走去,月宁就看见那处屋角不知何时用两道竹席隔出了一方小小的空间。竹席之后并排放着一个带盖的木桶和一个带着盖的竹编高脚篓子。 听田桂花解说完木桶和那竹编高脚篓子的作用,月宁就坚决拒绝了热情的想要帮她上厕所的田桂花,快速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求。 等月宁整理好衣服伸手去掀竹席,田桂花连忙进来一把抱起她往炕上去,嘴里还不住的抱怨道,「季霆媳妇,你这身子虚,面皮可不能太薄了,要是你一不小心又晕了,可如何是好啊?」 被田桂花抱了一回,再被抱,月宁就很淡定了,微微笑着道,「我已经好多了,不会晕的。」 虽然后脑仍还在一抽一抽的痛,身子也虚弱无力,但她上个厕所的力气还是有的。「我小字月宁,您叫我月宁吧,还不知道嫂子怎么称呼呢?」 「我叫田桂花,我男人叫马大龙,你叫我田嫂子就成了。」田桂花把月宁小心放回炕上,顺手帮她盖好被子,一边笑眯眯的道,「我家就在你家隔壁,咱们两家之间就隔了两堵墙。」 月宁脑后还有一个好大的肿包,她小心的翻了个身,一边活动麻木的手臂,一边背对着田桂花细声细气的道谢,「我这身子这样,这两天劳烦田嫂子照顾我了。」 田桂花「嗨」了一声,笑道,「你与我不必如此客套,我家当家的跟季霆是师兄弟,咱们俩也算是妯娌了。我们两家住的如此近,又是左邻右舍,互相帮忙不也是应该的吗?」 月宁不知道田桂花的男人跟那个叫季霆的男人关系如此亲近,不过除开他们与季霆的关系,田桂花照顾病中的她是事实,这份恩情她得记着。 季霆端着碗粥掀帘进来时,先看了眼炕上躺着的月宁,见她自顾自的活动手脚,就好像没发现他进来一样。这让季霆有些无奈,他将手里的碗递给田桂花,「有劳嫂子了,药我搁在灶台上了,院子里还有事,我就先去忙了。」 「你跟我还客气啥?」田桂花接过碗,不在意的挥挥手,「你忙去吧!」 季霆又深深看了眼炕上的月宁,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出去了。 月宁听着那慢慢远去的拐杖声,才抬眼往那微微晃动的布帘看了眼,眼中神色莫名。屋里多了个人,月宁不用单独面对季霆,心里倒是大大的松口气。 可现在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想起那天被他困在怀里的情景,那种羞恼、憋屈、不甘的心情真是太一言难尽了。 被田桂花扶起来吃了粥,又趁热喝下一大碗苦药,月宁不可避免的被热出了一身汗。 她抹了把满脖子的汗,冲田桂花无奈苦笑道,「我闻着我这身上都一股味儿了,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 田桂花看她热的那个样子,也忍不住皱眉道,「你现在的身子虚,可吹不得风。」她低头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你先好好歇着,等我把水烧上,再去把家里的浴桶搬过来,回头叫了姚家三嫂一起过来帮忙,再叫你起来。」 第9章 月宁只是静静躺着也会汗流不止,身上汗汗腻的难受极了。虽然她也不想太过麻烦田桂花,可这七月的热天,她都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现在又出了这么多汗,这要是再不洗洗可就真要臭了。 当下,月宁也不与田桂花客气,轻声道了声谢,等睡意一涌上来便不再硬撑着,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田桂花掀帘出去,在院里时刻注意屋里动静的季霆看见了,转头往内室方向看了眼,低声问她,「月宁睡下了?」 「睡下了。」田桂花笑着过去小声跟他交代,「你媳妇热的全身都是汗,说是想洗洗。我这就去姚家把你何嫂子叫过来帮忙,你先把水烧上,再让你马大哥把我家的那个浴桶搬过来,等我们从姚家回来,准备好东西就叫你媳妇起来洗洗。」 季霆感激的直点头,「那就麻烦嫂子了。」要是没有热心的田桂花帮他照顾月宁,季霆估计月宁就是臭了都不会跟他提洗澡的要求。 「你还跟我客气啥?」田桂花嗔怪的白了他一眼,甩着手就出去了。 季霆进屋去看月宁。见她侧身躺着睡的满头满脸的汗,两颊红红的,看着倒是比她原来苍白如纸的模样要好多了。 沉睡中的少女乖巧让季霆有些移不开眼,他抬手用袖子小心的给月宁擦了擦脸上的汗,脑中不自禁的浮现出她那日被他圈在胸前,明明心里害怕的要命,却仍然故作镇定的模样。 一个黄花大闺女,突然被个长的像熊一样的陌生男人抱在怀里,怎么可能有不害怕的? 季霆对自己外貌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因为常年练武和食肉的关系,他长的比家中兄弟都要高壮,这一身紧实鼓涨的肌肉和多年在外走镖晒出来的黝黑肤色,组合在一起就是如黑熊般的魁梧。 所以即便季霆自认自己长的其实还算不错,可还是不可避免经常会吓到人,偶尔吓晕个把胆小的女人、孩子也是有的。 如月宁这样见了他还能面不改色的姑娘,季霆是第一次遇到。 他初时被月宁漂亮吸引,发现她不怕他,就忍不住想逗逗她,可接解之后发现这姑娘其实也不是不怕他,而是忍着恐惧故作淡定而已,他就感觉好玩极了。 他故意拥着她,挨进她,往她脖子里吹气,看她还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般,小脸波澜不惊,耳朵却红的似要滴血,季霆就觉的这姑娘可爱极了。 不过她后来晕倒在他怀里,他请了荀叔来看过之后得知她是痛晕的,季霆着实被震惊到了。 虽然荀叔一早就说过月宁的伤在后脑,醒来之后可能会头痛一阵子。可这姑娘与他说话时,除了身体虚弱的像是随时会晕倒,从头到尾就没在他面前表露出痛苦,可想而知她有多倔强和坚忍。 想到那日两人抱在一起的情景,季霆的嘴角就忍不住的勾起来。这个小女人有着完全不同于外表的倔脾气,想要让她心甘情愿的给他做媳妇,看来还需要从长计议…… 月宁从沉睡中被人叫醒时,屋里已经多了一个热气氤氲的浴桶。 田桂花拉着一个身穿蓝底白色碎花布裙的清丽妇人,笑着跟月宁介绍,「这是姚叔家三房的媳妇,你叫她何嫂子就行了。」 清丽妇人何氏笑着对月宁道,「我公公叫姚鹏,曾在季霆六岁的时候教过他两年武艺,所以咱们其实也算是一家人。 我托大叫你一声弟妹,你如今身子不方便,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开口,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月宁见何氏看她的目光很柔和,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看着倒真不像是个农妇。 「来,我扶你起来。」何氏伸手去扶月宁。 月宁也就顺着何氏的力道从炕上慢慢坐了起来,脸上挂着微微的笑,道,「有道是礼多人不怪,我还是要先谢谢两位嫂子的。我这身子如今连多坐一会儿的力气都没有,一会儿少不得要两位嫂子费些力气帮我了。」 月宁虚弱无力的语调,使得娇柔的软糯音色撒娇意味更浓,听得何氏和田桂花嘴角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月宁自然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可这声音是天生的,她就是想改也改不了,只能无奈苦笑,「两位嫂子想笑就笑吧,不必忍着。」 何氏笑道,「之前桂花跟我说弟妹你这嗓子听着就甜甜的,糯糯的,听着特别好听,我之前还想着那会是什么样的声音,现在听到了倒真是……」何氏笑着点点头,肯定的道,「弟妹这嗓音确实好听。」 田桂花看着月宁嘴角的苦笑,对何氏哈哈笑道,「你快别夸了,没见她这脸都快皱成苦瓜了么,她嫌弃她的嗓子太软了,说话没有气势呢。」 何氏笑骂道,「瞎说,姑娘家嗓子甜点还不好吗?难道要跟个男人似的,长一副公鸭嗓?」 三人一起臆想了下一个姑娘拥有一副公鸭嗓的情景,面面相觑之后,不禁都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把三人之间的陌生感给笑没了。 何氏性格稳重,月宁比她更稳更淡定,再加上一个风风火火做什么都雷厉风行的田桂花,三人凑做一堆,给月宁洗澡的时候就变成了: 田桂花:「哇,月宁,你这皮肤可真白,又嫩,就跟水豆腐似的,你怎么养的?」 月宁只能微笑:「我在家时鲜少晒太阳,也不用干活什么……」 何氏:「别咋咋唬唬的,你扶着点月宁,我来帮她脱裤子。」 月宁:「……」脱裤子这种事,能别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兼大声吗? 隔了一会儿,田桂花以更大的声音惊呼,「哇,月宁你胸部好大,腰还这么细,季霆那小子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能娶到你这么漂亮、身段又好的媳妇儿。」 月宁:她胸大腰细关季霆什么事?再说她也不是他媳妇。 何氏一脸嗔怪的瞪着田桂花,「你轻点儿声行不行?什么话都敢乱说,这要是被人听了去,你以后让月宁怎么见人啊?」 第10章 田桂花满不在乎的道,「不会有人听见的,季霆在院子里看着呢。」 月宁顿时就卧了个槽了。她记那个熊一样的男人可是会武功的,传说练武的人耳目都会较一般人敏锐,田桂花刚才的声音不小,他在院子里该不会都听到了吧? 坐在门槛上编竹框的季霆确实听到了,而且还特别的清楚。不过这倒不是他故意想偷听,而是这茅屋地方总共也就这么点大,三间屋子一共就一道木门,而他现在就坐在这道木槛上编竹框。 以田桂花那大嗓门,他想装听不到都不可能。季霆忍不住回想那日把月宁抱在怀里的感觉,她娇娇柔柔的依偎在他的胸前,就那样小小的一团,他当时秉持君子之风,只是逗逗她,没敢真的伸手往她身上招呼,倒是没觉的她腰有多细,胸部有多大…… 哎哟,不行,不能乱想,再想下去就要出事了。季霆连忙把放飞的思绪拉回来,抹了把嘴角,心里却非常后悔他那天怎么就没伸手呢?本来就长着一副土匪的样儿,他装什么君子呢? 屋里「哗啦啦」的水声听得季霆浑身燥热,所幸田桂花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引人遐思的话,让季霆遗憾之余倒也松了口气。 要侍候一个没力气动弹的成人洗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翻折腾之后月宁倒是清爽了,可田桂花和何氏却累的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田桂花不改一如既往的彪悍本色,在帮月宁擦干身体穿上衣服之后,两手一抄就轻松把她抱回了炕上。 何氏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洗浴用具和月宁换下来的脏衣物。 月宁眼见何氏要把她换下来肚兜往浴桶里丢,连忙出声制止,「何嫂子,等等,别扔。」 何氏闻言伸出去的手一顿,不解的回头看月宁,「怎么了?」 月宁指指她手里抓的肚兜,讪笑道,「那个里头缝了银票,沾不得水。」 何氏闻言,连忙把伸在半空的手给缩了回来。她好奇的把肚兜摊在手上打量,只见绛紫色的缎面上绣着白色铃兰花的图案,白色的花,黄色的蕊,绿色的枝蔓都绣的徐徐如生,看着极为别致。 可也正因为肚兜上绣了花样,为了防止刺绣扎着皮肤,缎面之下便缝了一层上好的细棉布做衬,所以因为做工精致,光凭手去摸,根本就感觉不出里面有夹带。 田桂花也好奇的凑过来,拿着肚兜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背着月宁暗暗与何氏交换了个很微妙眼神,就把肚兜递还给了月宁。 洗了澡之后,月宁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她背靠着炕头的木箱坐着,把肚兜拿在手里,翻到缝边的位置扯了扯,才想到以自己如今的力气,撕是肯定撕不开这缝边的。 而且她如今统共也就这么一件肚兜了,要是撕坏了她以后就得一直中空着了。 月宁抬头冲好奇的紧盯着她手上肚兜的田桂花和何氏苦笑,道,「还要劳烦两位嫂子给找个剪子过来,这肚兜的料子中看不中用,缝边若是硬撕开的话,我这肚兜回头就不能再穿了。」 月宁其实一点儿都不想把这里头藏的银票暴光,可银票藏肚兜里虽然隐秘,以她眼下的情况却也容易暴露。 陈芷蔓当初把银票缝进肚兜里时,可不会想到自己会被人卖到乡下地方来,更不想到她会身受重伤到连洗个澡都需要人服侍的地步。 两次清醒时听到的支言片语,已经足够让月宁知道季霆家有多穷了。那男人长的像熊一样,谁知面对父母兄弟会这样怂,明明这里的资产都是他打拼回来的,分家时却只分到手二十两银子和三间破茅屋。 月宁之前偷偷给自己把过脉。她后脑被重击后,脑中出现了大量的瘀血,要想把这些瘀血排除干净,至少还要连吃上两三个月的汤药才行,而看病吃药不管在哪儿都是不便宜的。 为了能把排瘀的汤药一直吃下去,月宁只能把身上藏的银票「大大方方」的拿出来。 田桂花和何氏可不知月宁的「迫得不已」,两人虽不知道肚兜里藏的银票面值,可看月宁这副一点儿也不心疼的淡然的模样,还以为她是接受了季霆,要留下跟季霆安心过日子了。 两人欣喜的相视一眼,田桂花甩下一句话「我回家拿去。」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让何氏连想开口叫住她都来不及,好气又好笑的跺脚直骂,「这个桂花,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月宁在一边听着也只能微笑以对,不然她还能说什么呢? 何氏转头看向月宁。静静靠坐在炕头的少女嘴角含笑,双颊还带着沐浴后的红晕,当真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她身上有何不妥。 若非听荀元当初诊断说这姑娘头部受到重击,即使能醒来也将会承受十天半个月的剧痛,而两天前季霆还曾因为月宁被痛晕过去,而请了荀元来看诊,光看月宁现在这副含笑的样子,何氏也不会相信她正在承受着疼痛的折磨呢? 生就这样一副样貌,头部受了重伤又被卖到这乡下地方,换做一般人就是能忍住伤处的剧痛,只怕也会害怕的哭爹喊娘,吵着闹着要回家。 可这姑娘倒好,听说自打醒来就镇定的跟在自个儿家里一样,不但不吵不闹,接人待物还很特从容有礼,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家教养出这么个了不得的女子。 面对何氏一眨不眨的打量,月宁只是好脾气的冲她笑了笑,却把何氏给笑的羞燥的涨红了脸。做为曾经的贵妇一枚,何氏为自己不知遮掩的当面打量月宁而感到羞愧,若是换做以前,她是绝对做不出来这么没脑子的事情的。 可穿着布衣在这与事无争的小山村里住久了,她都快忘了那些自小学习的她以为已经铭刻在她骨子里的规矩了。 何氏垂下头不敢看月宁,想了想就转身假装忙碌的收拾起东西来。 可她却不知道,正是因为她这下意识的羞燥反应,引起了月宁的注意,在之后不久就发现了他们极欲隐藏的秘密,不过这是后话。 第11章 再说田桂花。她以风一般的速度冲回家,把在屋里磨柴刀的马大龙都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可她就跟没看见自家男人一样,根本不搭理他,拿了剪刀就又冲了回来。 吓的马大龙还以为她要去跟人拼命,扔下柴刀就跟了出来,可见自家婆娘进了季霆家的大门,他悄悄摸摸的小声问了季霆才知道拿剪刀是为了拆衣裳,这才摇摇头,回去了。 田桂花根本不知道自己风风火火的行为,还惹的自家男人误会了一场。 月宁一见田桂花回来,就直接把肚兜递给她,让她延着缝边的位置剪开。 绛紫色的绸缎拿在手上滑不溜手的,上面的铃兰花更是绣的精致漂亮,一看就知道能值不少钱。田桂花拿着剪刀也没敢再大大咧咧的了。她憋着气小心翼翼的延着缝边慢慢拆线,等把缝在肚兜里的油纸包拆出来,她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季霆媳妇,给。」 「嫂子还是叫我月宁吧,不然我听着总觉的你是在叫别人,怪不习惯的。」月宁一如既往的温和,一边拆着油纸包,一边笑着纠正田桂花。 月宁面带笑容的样子是很具有欺骗性的,乍眼一看,一点儿都看不出她心里有不痛快。可田桂花这一声声的「季霆媳妇」,月宁听着心里是真不痛快。 「谁谁媳妇」这样的称呼,让她有种被别人冠名,成了别人所有物的感觉。她不想听到自己被冠上那个强势男人的名字,季霆趁她虚弱无力、头痛欲裂的时候逼的她无处可逃的仇,她可还记着呢。 田桂花完全体会不到月宁的心情,仍旧大大咧咧的道,「这有什么好不自在的?我们这儿称呼别人家的婆娘,可都是这么叫的。」 这话无异于持续暴击,扎心的月宁脸上的微笑都差点儿维持不住。 两层的油纸包折开之后,里面是两张折的整整齐齐的五十两银票。 做为一个不受父母待见,又要为了远大目标而维持小姐体面的庶女,陈芷蔓从小到大除了固定的月例,根本就没有别收入。 离开田庄准备回京逃难时,她身上除了逢年过节得到的那一包袱廉价手饰,就只有藏在身上的这一百八十两的私房银子了。 月宁肉疼的把银票转手递给田桂花,心头心疼的在滴血,脸上却只能挤出微笑,道,「还要麻烦田嫂子帮我把银票拿给季霆。」 田桂花看着她递来的银票,却没伸手去接,而是满脸堆笑的拉着何氏往外走。边走还边回头跟月宁道,「季霆就在外头呢,我这就叫他进来,这银票还是你自个给他吧。」 说着不容月宁拒绝,拉起何氏就一起掀帘出去了。月宁看着两人高兴的像是捡到金子了一样,觉的她们肯定是误会了。 她肯拿出身上的银票来给季霆,是因为肚兜里的银票暴露只是时间问题,与其等别人发现,不如她自己拿出来还能讨个好。再说她的伤势需要长期吃药,可以季霆家赤贫的情况,显然是无法给她长期买药的。 为了自己的伤势着想,这钱月宁就是不想拿也得拿出来。 「哒哒」的拐杖柱地声由远及近,深蓝色的门帘被一只大手掀起,铁塔般高大的男人一步跨进内室,就跟一座山似的杵在门口。 月宁抬眼看着这个黑黝黝的高大男人。 季霆长的浓眉大眼高鼻梁的,其实长还不错,不看肤色的话,这张脸还是挺好看的。他下巴线条如刀削般刚毅,全身的肌肉紧实的块块鼓起,即使是有衣物遮掩,也盖不住那种贲张的力量感。 有着这样一副魁梧身材,光靠外表就能震慑住一群人,嫁给这样的男人,安全感是妥妥的。可他要是会打老婆的话,就月宁这样的小身板,大概只需他轻轻一挥手就能把她打飞出去了。 月宁心里胡思乱想着,嘴角却自然的扯起一抹弧度,把手里的银票向季霆递了过去。「这是我贴身带的银票,你收着吧。」 季霆看着月宁嘴角的微笑有片刻的失神,直到月宁手累的抬不住了垂下来,他才回过神来,瞥了眼她垂下的胳膊和手上握着的银票,沉声道,「银票你自己收着,我手头上还有些银子,等用完了再问你拿不迟。」 这话说的,好像她真是他的妻子一样,她们两个其实连认识都谈不上好吗? 这男人该不会真想把这家里的财物都交给她保管吧? 月宁心头莫名的涌起一股烦燥感,有些排斥这样的想法。她看着手里的银票想了想,收起一张,把剩下的一张再次往季霆递过去,「我没有衣物换洗了,想添置两身衣裳,这银票你且拿去,托人帮我买两身衣裳回来吧。」 季霆闻言,目光就不自觉的往月宁的胸口瞟去。月宁洗澡时田桂花咋胡的那些话他可都记着呢,这女人来时穿的那件灰色外裳弄脏了,还是他借了田桂花的一件旧衣给她换上的。 方才田桂花和何氏过来时,他虽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可却也看清楚了,田桂花当时手里就只拿着一套白色细棉的中衣。 一想到眼前这姑娘没穿肚兜,季霆整个人都忍不住荡漾了。可惜夏日的衣裳虽单薄,月宁靠着木箱坐着,怀里却还抱着床薄被,季霆这一眼看去什么都没看出来,想要看「美景」就只能靠臆想了。 只不过,被眼前少女一双清澈的美目盯着,季霆心里就是再荡漾也不敢表露出来。他看了眼月宁递来的银票,还是摇头不肯接,「田嫂子她们每隔七天会去一趟镇上,你想要什么颜色的布料,回头告诉她,让她帮你买回来做就行了。」 「镇上没有成衣卖吗?」月宁皱眉问完,就反应过来她这话有点套话意味。 大梁国国土广阔,但并不是所有的城镇都是繁华的。有些偏远地区的镇子因为四周人口稀少,甚至连布庄都没有,更别说是有成衣出售了。 因为第一次相处时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月宁在心里给季霆按了诸如强势,霸道,阴险,孔武有力等等标签,对他可谓警惕心十足。在她的意识里,这男人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所以一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会触动这男人的神经,月宁立即就紧张了起来。 第12章 可谁知季霆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酸话、反话、威胁话都没说,只是平和的告诉她,「以前镇上确实是有成衣卖的,只不过旱情爆发后,镇上有钱有关系的人都跑出去避难了。镇上的人少了,布庄生意惨淡,之后好些铺子就都关门了。 如今镇上仅剩下最大的一间名叫如意坊的大布庄还开着,只不过如意坊的门槛过高,普通百姓即便想要买布料也不会去如意坊。而如意坊除了绣品和高档布料,也没听说有成衣出售。」 月宁心道:也是,灾难当头,填饱肚子才是第一要务,如今镇上大概也就米食铺子生意最兴隆了。她看着手里的银票,就怕现在的物价已经高到连块布料她都买不起了,于是很是纠结的问季霆,「如意坊的布料很贵?」 季霆点点头,又笑着宽慰她,「你放心吧,如意坊的布料再贵,以如今的市价,普通细棉布的话一匹也就三四两银子,还不至于贵到离谱的地步。」 太平的时候,细棉布一匹要卖一两二钱银子,如此说来,现在的物价也就翻了三四倍的样子,倒还不算太离谱。 月宁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拍着胸口笑道,「还好,还好,我还以为如今外头已经有钱都买不到东西了呢。」她说着收起银票,冲季霆甜甜一笑,「那好吧,布料的事一会儿我自己拜托田嫂子。」 银票的事情说完了,可季霆却被她那一笑给笑的不想就这样出去了。这女人前日早上说着话就晕了,之后还昏睡了一天一夜,差点儿没把他给担心死。 不过她昏睡时灌下去的那六碗苦药显然还挺有效的,她今天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季霆想跟月宁多待一会儿,便开始没话找话,「你今天头痛有好些了吗?荀叔说你头上的伤势很重,头痛的症状至少要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哦,荀叔名叫荀元,是我们村的大夫,医术很好的。你能救过来,全靠了荀叔的妙手回春。」 这话月宁倒是同意。她之前给自己把过脉,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严重。如果没有这位荀叔出手,她穿越过来大概活不了两天就得领盒饭回去了。 「……我托人在村里收了十几只老母鸡,都养在田嫂子家的后院里了,晚上就杀一只来熬了鸡汤给你煮粥吃。」 月宁听了不禁奇怪,「你买的鸡,为什么要养在田嫂子家后院里?」 季霆看她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我大哥大嫂喜好占人便宜,我爹娘自小又偏心我大哥,极易被他们说动。鸡若养在家里,一旦被我大哥大嫂知道了,指不定就会撺掇我爹娘上门来拿的。」 月宁更惊讶了,「你不是分家了吗?你养的鸡,你爹娘也能上门随便拿?」 季霆苦笑,「就是分家了,亲生父母上门来拿抓只鸡吃,我做儿子还能不给吗?」 见月宁吃惊的眼睛都瞪圆了,季霆还以为以前她生活的环境没接触过这样的人情事故,就和她解释,「我们这荷花村地处福田镇的东北角,算是个位置比较偏的村子。村里人虽然日子还过的去,但因为能读的起书的人少,大家眼界有限,自然也就会愚昧些。 当今天子以仁孝治天下,村里人就不管是非对错,只道子女要孝顺父母,否则就得被人指责谩骂。 在我们这里,如果谁家传出有子女不孝顺父母的,被村里的三姑六婆一传,十里八村的人都会知道,走在路上会被人指指点点或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有些极端的还会上前来动手,总之下场不会太好就对了。」 月宁一脸同情的看着季霆,心道:难怪这男人都这年纪了还打光棍,就他家这遍地极品亲戚的条件,说话又「实事求事」,有女人肯嫁他才怪了。 月宁琢磨了下,问他,「教顺父母是没有错,可要是你父母兄弟贪得无厌,一直拿你当冤大头,有点儿好东西就给你拿走,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月宁其实真正想说的是:你要是一味愚孝,还是别掂记娶媳妇了,省的拖累别人跟你一起,过一辈子「给他人做嫁衣裳」的苦日子。 不过月宁这话虽然没有说出口,季霆却从她纠结的神色中看懂了她的想法,这下可把他给急坏了。他说刚才那翻话的用义,是想让月宁对村子里的生活有一点了解,可不是想把人给吓跑的。 于是他连忙解释道,「孝顺父母虽是应当应份的,可我家四个兄弟,就算要给父母孝敬也是比照着上头的兄弟来的,要是父母只盯着我一人要敬顺,那我自然不会傻傻的听命。 再说我身为幺儿,分家时分的家产却是四兄弟里最少的,我如今算是四兄弟里最穷的一个,我爹娘兄弟要是这样还来找我麻烦,我自然不会对他们听之任之。」 月宁就「呵呵」了,心说:既然心里主意这么正,又怎么会连在家里养只鸡都不敢? 月宁这边正想着呢,就听季霆解释道:「我大哥被我爹娘宠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对别人倒还知道收敛,对我这个弟弟……可能觉的有爹娘给他撑腰,就有些喜欢屈指气使的。我那大嫂也是个贪心不足的,夫妻俩合在一块儿就非常能闹腾。 我以前在外走镖,一年到头能回家个一两次都算是好的了。所以每次回家时,我都会顺手帮家里劈个柴,打点儿野味什么的,爹娘跟我哭穷要银子时,我也没有多想就给了,因为原本回家就是带了银子要给他们花用的。 可一年两年的,时间久了我就发觉不对劲了。我以为是我常年在外奔波,与爹娘的感情淡薄,说话时又不似大哥大嫂嘴甜,不分对错总会哄着爹娘,才使得爹娘偏心大哥大嫂对我颇多不满。 后来听两个侄儿私下说起,才知道是大哥大嫂经常在爹娘面前说我坏话,才使得爹娘对我越发不喜。 这次我走镖受伤,伤势看似严重可其实并未伤及筋骨。我回镖局养伤时,众人都对我嘘寒问暖,那时我突然就想在想,我的爹娘兄弟若是知道我受了伤,是否也会如此关心照顾我。」 第13章 月宁看着季霆的脸色暗淡下来,不用他说都已经猜到结局了。果然,就见季霆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做梦也没想到,当荀叔按我们约好的告诉我爹娘兄嫂,我这腿脚需要花费百两银子方能冶愈时,我的这些致亲竟然以无钱为由不肯为我医治。 我在外走镖整整十二年,每年至少给交家里五六十两银子。这么些年下来,家里建起了十多间青砖大瓦房,置办起了三十多亩良田。 爹娘手里存上了两百多两银子的私房,大哥大嫂在镇上开起了杂货铺,二哥拜了镇上的木匠为师,三哥农闲时还能走街串巷赚点儿小钱贴补家用。 家里会有这么快富起来,我不敢说全是我的功劳,但至少也能占大半功劳。当初与荀叔定这医治金额时,我还特地查明了我爹娘手里有这二百多两,才特地定了百两之数。 可谁知他们手里明明有银子,却不肯拿出区区百两为我医治腿伤。更可笑的是,爹娘直到想要把我撇开时,才想起我二十四了还在打光棍。」 月宁原本神色一直淡淡的,可听到这里就忍俊不禁笑了出来。为了不被对面的男人打死,她连忙掩唇轻咳,努力把笑意憋回去才故作无事般的问道,「所以你爹娘为了能赶快把你分家出去,才会想到要给你买个媳妇回来的?」 季霆哭笑不得的看着故作淡然的月宁,他之前说的那么声情并茂,这小女人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一说到他打了二十四的光棍,她倒是精神了。「想分家自然没这么容易,再说就算要买个媳妇回来,也不是他们随便买个什么样的我都会要的。」 月宁突然变的傲娇的季霆一眼,好奇的问,「你给你爹娘提条件了?」心里却道:提了条件,分家也只分到二十两银子和三间破茅屋,简直弱爆了! 季霆颇为得意的道,「我告诉他们,给我买个媳妇没问题,可人要是不够漂亮,我是不会要的。」 月宁脸一黑,顿觉头顶一群乌鸦飞过。敢情她会被季文和许氏买来回,还多亏了她这张脸啊? 又听季霆道,「而且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我爹娘不是只把我分出来,而是把我们四兄弟的家都分了。」 月宁都不知道他在得意些什么,睨了他一眼,明知故问的道,「你们四兄弟分家,分的东西都跟你一样吗?」 季霆反问她,「你不会以为我明知道爹娘兄嫂都在巴着我捞银子,还不知道要存私房钱吧?」 月宁:「呃……」分家分到多少东西,跟存私房钱有关系吗?「你存了吗?」 季霆自豪的点头,「自然存了,而且还不少。」顿了顿,他又道,「我手里的银子足够咱们买上几亩田地,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的了。」 月宁的脸一下就苦了,心中暗道:谁跟你是我们了?能别带上我吗?一下又想到,几亩田地能值几个银子?这家伙宁愿不收她银子也不还她卖身契,这是要赖上她了? 季霆见月宁突然变的有些蔫蔫的,以为她是不满意自己手里的银子只能买上几亩田地,连忙又笑着解释道,「所以你的银子自己留着花用就好,如今家里虽然看似穷了些,可也只是暂时的。 如今你需要养伤,我的腿也还要好好养上一阵子,咱们就先这么安生的过。等我的腿好了,上山打些猎物换了银子,家里的情况很快就会好转的,你不必为家里的嚼用担心。」 月宁听着季霆这话总觉的那里不对,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你是说,等你赚了银子,这个家里就会变的不安生了?」 季霆一脸赞赏的看着月宁,点了点头,「我大哥大嫂最是能嫉富,他们以往对我伸手伸习惯了,肯定上门来占便宜的。不说这以后,前两天他们不还来了一次吗?」 卧槽!这种男人坚决不能嫁啊,嫁给他简直就永无宁日了都,她又不是嫌自己以后的日子过的太太平了! 月宁一脸严肃的看着季霆,「你要怎么样才肯把卖身契还我?」 季霆答的爽快,「等我们拜了堂,洞了房之后。」 要不是身上没力气,也打不过他,月宁真想扑上去咬死他。「除了这个呢?」 被月宁如此嫌弃,季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想他堂堂九尺男儿,虽然这魁梧身形吓坏过不少小姑娘,可内心绝对善良啊。他行走江湖十几年,认识他的谁见了不说他好?而且就他这身板儿,往人前一站谁都不敢找麻烦,多有安全感啊。 季霆委屈的看着月宁,语气无奈的道,「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你又是我家给我买来的媳妇,与我孤男寡女一室独处了数日,你现在不嫁我,还能嫁给谁?」 这叫她怎么回答?!月宁看着季霆这么大个块头,露出委委屈屈的神情,感觉还是很微妙的,心说:她要是告诉他,她嫁谁都好,就是不想嫁给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当场发飙?不过这念头月宁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看着拧眉不语的小女人,季霆只能换个方向问,「那你告诉我,你倒底不满意我什么?我改还不成吗?」 月宁眼睛亮了亮,抬头看着他,道,「你真的能改?」 季霆觉得自己终于问对地方了!季霆当下点头如捣蒜,明明长的跟熊一样却乖顺的跟只二哈似的凑到月宁面前,一脸期待的道,「你先说说看,只要我肯努力,总能改到让你满意的,不是吗?」 这话无毛病,她爱听! 月宁眉眼弯弯的笑了,好商好量的跟他说,「我也不是不肯嫁你,你看我们也才刚认识,相互之间都不了解,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脾气,完全陌生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共同组建一个家庭嘛。」 季霆盯着月宁看了半晌,发现她是认真的,目光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 在他看来,两个陌生的人共同组建一个家庭完全不成问题啊,毕竟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第14章 现在成亲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男女成亲之前不认识的多了去了,那些真正相知相熟还互相了解的才叫糟吧? 那种情况用四个字形容,就叫私相授受,被人知道了会被人骂「奸夫淫妇」的,严重点的还得浸猪笼沉塘。 这小女人怎么会有跟男人认识了解的念头?难道是大户人家的教养跟别他们认为的不一样?还是说她的家人故意给她灌输了不好的观念? 季霆想着想着就上升到阴谋论了。 月宁见他表情一下变的严肃,不禁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你继续说,我听着呢。」季霆果断摇头,态度恳切的不得了。 月宁就笑了,道,「所以我觉的我们可以先相处一段时间,彼此了解一下,要是真的彼此兴趣相投,脾气相合,再谈婚论嫁不迟,你说呢?」 我说太迟,你也要肯嫁啊。季霆暗中腹诽着,低头想了想,就担着一颗心道,「我能问问,你说的那个兴趣相投是指什么吗?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除了武刀弄枪、种地编框之外啥都不会,这些跟你合吗?」 「……」月宁沉默了半晌,才挤出一句:「兴趣相投也并不是说两个人要会一样的事情,它也可以表现在支持彼此的事业上。」 季霆一脸求知欲的道,「我还是不太懂,你给解释解释。」 月宁拧着眉头想了想,说,「比如说我喜欢刺绣,你能陪着我分线,为我举灯照明;我喜欢学医,你能支持我给人看诊,陪我上山采药这样。」 季霆两眼发亮心说这个容易啊,可一想又觉的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只能强自按捺着激动的心情,问月宁,「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吗?」 月宁哪儿知道啊?做为一个从没有谈过恋爱的爱情菜鸟,她知道的也有限的很。她的恋爱知识都是从以前看过的偶像剧、泡沫剧和网络上看到的支言片语拼凑出来的,现在让她谈怎么男女之间怎么相处和互相了解,她也挠头啊。 不过对面季霆还一脸求知的看着她呢,这种时候月宁就算不懂也要装懂。 所以她就开启了忽悠模式,很是淡定的道,「了解彼此,也是对两个人的脾气性格、生活习惯、接人待物,甚至是想法和思维模式的一个磨合过程,比如说我讨厌男人喝酒,而你偏偏很喜欢喝酒……」 季霆不待月宁把话说完就急急打断她,一本正经的道:「我其实也不怎么喜欢喝酒的,真的。」 月宁看着这样季霆就莫名的觉的好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嘴角翘起,眉眼弯弯,一双美眸如坠了星辰般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把季霆都给看呆了。 「粥已经不烫了,月宁啊,你赶紧趁热吃了,一会儿好喝药。」田桂花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内室的门帘紧接着就被掀了起来。 季霆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起身从月宁身前退开两步,转头有些埋怨的看向进来的田桂花。暗道:这田嫂子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没见他和小媳妇正聊到兴头上吗? 月宁却觉的田桂花简直就是她的救星一样,来的太及时了有木有?她有些累了,而且还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忽悠季霆,她就来了。 「嫂子怎么跟我肚里的蛔虫似的,我才觉的饿了,你就给我送吃的来了。」月宁笑容灿烂,眼睛里满是对田桂花到来的欢迎之意。 「就你嫂子我这体形,可做不了蛔虫,不然还不得把肚皮给撑破了?」田桂花哈哈笑着,乐的眼眉不见眼的,完全没注意到季霆正在一旁用着十足怨念的眼神看着她。 把粥递给月宁后,田桂花还很疑惑季霆怎么还在这儿杵着,便自认为善解人意的对季霆道,「你有事就出去忙吧,有我在这儿照看月宁就行了。」 「……」季霆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可看着月宁眉眼间已经有了几分倦意,又见她与田桂花说的欢快,他也只能憋着气出去了。 吃了粥,月宁把想让田桂花帮忙买布料回来做衣裳的事情说了,两人就布料的花色聊了一会儿,等到时间月宁喝了药,没一会儿就又沉沉睡去了。 可睡到半夜,她一个翻身就撞到了一个硬中带软的抱枕,最奇怪的是,这个抱枕还热乎乎的。 月宁半梦半醒的,意识还有些迷糊,感觉身边的抱枕不但热乎乎的,摸着手感似乎还错,便伸手抱了上去。 可她这一抱立即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伸手摸了摸,月宁的寒毛就炸起来了。 她手里抱的哪里是的抱枕啊?分明是个人! 月宁吓的就要往后躲,手却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同时一道熟悉的男音在她头顶响起,「天还没亮呢,你不睡觉,动来动去的做什么呢?」 季霆!? 月宁猛然抬头,结果一个用力过猛,差点儿没把自己晃出二次脑震荡。后脑袋勺的抽痛一下就剧烈起来,痛的月宁闷哼出声。 季霆立即睁开眼睛,爬了起来,扶着她的手急问,「怎么了?是头又疼了吗?」 月宁抱着头,咬牙瞪着面前的男人,想要咆哮又不敢,忍了忍才磨着牙道,「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你的房间?」季霆愣了下,随即就笑了,「咱家三间茅屋,能睡人的就这间屋子,也就这一张炕。」 意识是就一个能睡人的屋子一张炕,他不睡这儿还能睡哪儿呢? 也就是说,这么多天,她一直是跟他睡一起的? 月宁感觉脑袋似乎更疼了,运了好一会儿的气,才咬牙道,「你明知道我身上有伤,就不会找个木板另搭个床铺吗?」 季霆眼睛眨呀眨,一脸的无辜的道,「咱家的炕砌的大,我睡觉又向来规矩,你睡炕头我睡炕尾,咱俩互不相干,不用另外搭床铺的。」 月宁顿时怒了,「什么不会碰到我?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第15章 季霆轻咳了两声,听着像是在忍笑,月宁气的捶死他的心都有了,就听他带笑的声音很是无辜的道,「你先别急,先摸摸,看你现在是在炕头还是炕尾?」 月宁被他说的一愣,一颗心顿时也跟着悬了起来,她一直是挨着炕头的两个木箱睡的,结果伸手去摸却没摸到木箱。 月宁这下懵了。不禁揣揣的想着:难道是她睡着睡着,自己跑炕尾来了? 季霆听着月宁浅浅的呼吸声都没了,知道她在憋着气,眼里的笑意差点儿没满出来。他咳了两声把到嘴的笑意憋回去,才「好心好意」的帮月宁找借口,「前几日你睡着后都很老实,昨夜可能是因为起风了,你觉着冷了才靠过来的。」 月宁差点儿没哭了,因为她发现事情真有可能像季霆说的那样,是她自己睡的冷了自动寻着热源向他靠过去的。 她一直有怕冷的毛病。以前一入秋,别人还盖着空调被,月宁晚上就要开始盖四五斤重的棉被了。 别人大冬天就盖两床被子,她要盖三床七八斤重的被子,还要往被子里塞个暖壶再把自己裹的跟个虫茧似的。 月宁默默扯过被子蒙住头,感觉没脸见人了。 季霆:「……」 屋里光线虽黑,可对于能夜间视物的他来说并没有防碍。看着月宁把他身上的扯过去蒙头,季霆看了眼月宁身后被她抛弃的薄被,默了默,决定还是不提醒她这事了。 「你身子虚,别蒙着头了,小心一会儿喘不过气来。」黑暗中男人的声音显的很温柔。 随着盖在头顶的薄被被掀起,凉凉的新鲜空气一下就涌了进来。月宁惊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抢被子,却被季霆一下抓住。 「别蒙着了,小心闷着你。」 月宁气急败坏的挣扎,「你放手。」 季霆怕伤着她,只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握在掌中的腕骨纤细滑腻,季霆根本没敢使力,手指只虚虚的圈着她,可就算是这样,也已经让月宁动弹不得了。 「混蛋,你想干嘛?放开我。」双手一被制住,月宁就慌了,用力挣扎半天也没能让双手得到自由,急的她抬脚就踹。 季霆任她踹。一个身子虚的连床都下不了的女人能有多大力气?再说他皮糙肉厚的,还怕一个女人的花拳绣腿么? 果然,月宁没踹两脚就把自己累趴了,躺在那里呼哧带喘的骂,「季霆你混蛋,你放开我。」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季霆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撑起身体俯身看她,「我要是真想对你做什么?别说你还病着,就是你活蹦乱跳的啥事也没有,也阻止不了我,不是吗?」 月宁对此无话可说。可输人不能输阵,即便没力气了,她也要用目光瞪死他。 季霆看着她这个样子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没想过要惹月宁炸毛,可她这会儿瞪着眼睛气鼓鼓的样子,就跟只炸了毛的小奶猫似的,看着真是可爱极了。 可这小女人的脾气也是真差。前儿个只说几句话都能晕的人,灌了那么多苦汤药才养回一点精神,结果她倒好,不管不顾的使劲折腾,看把自己给累的,骂他也就罢了还敢踹他…… 季霆没忘记荀元交代他的话。这小女人头上的伤很重,需得好好养着,受不得刺激,否则头痛加剧,一不小心是会留下病根的。 「我放开你的手,可你也不能再乱动了,看把自己给累的,回到气到了头该更痛了。」季霆嘴里嘀嘀咕咕的,到底是不舍得月宁多受罪,他慢慢松开了对她的扼制。 听这话说的,合着他还以为她是在无礼取闹?月宁也是气的狠了,不管不顾的就扑过去想打死他。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扑是扑过去了,可撞到人身上,抬起的手拍在人身上也是软绵绵的。 这点力道对季霆来说哪里是打人啊,爱抚还差不多,弄得他「激动」了,一身「火气」的。可他这下也算是见识到了月宁的脾气,瞧着娇滴滴的,身体里却跟藏着座火山似的,看她自己把自己给气的。 季霆小心的扑到身上的娇人儿,好声好气的哄她,「你先歇会儿行不行?看你把自己累的,这都出汗了,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你歇会儿,等有力气了再打好不好?」 「……」月宁瞪着身下男人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目光古怪中带着一抹新奇。虽然以她的目力看身下的男人就是黑乎乎的团,可这不防碍她身体的感观。她手下摸着就是毫无阻隔的肌肤触感,这男人显然是裸睡的。 月宁眸光闪动了下就决定以身犯险,低头发了狠的往男人的胸口啃了一口。 只是牙齿才咬住肌肤,还没来得及用使力,齿下的皮肤瞬间就从柔软变成了坚硬,月宁咬都咬不动,还差点儿崩着她的牙。 季霆听到了月宁的闷哼声,忍不住就笑了。醇厚的笑声虽然很低,可带动着胸腔的震动给人感觉他心情很愉悦,气的月宁抬手就拍了他一记,「笑什么笑,不准笑。」 「好,我不笑。」季霆好脾气的应承着,可胸膛却还一抖抖的震动着,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月宁这会儿要不是累的不行了,还得起来揍他,这男人太可气了,这是在嘲笑她不自量力? 可也正是因为累的没力气动弹了,月宁慢慢的也就冷静下来了。人一冷静下来,她就记起自己之前想要试探的事情了。 根据陈芷蔓的记忆,大梁朝对于的女人的教育都是以夫为天的。这个时代的男人都很大男子主意,男人打老婆是家常便饭,可女人打男人却是会受被谴责和嘲笑的。 当然,个别特别彪悍、强势的女人打丈夫的也有,可那毕竟只是极少数。 月宁之前一直防备着季霆,也有这一层的顾虑。可现在看来,这男人虽然长的粗犷,可脾气好像还不错,面对她的挑衅,竟然任凭她打骂踹咬,还一副任她闹腾的乐呵模样。 第16章 月宁趴在季霆身上想的出神,季霆也很享受美人在怀的感觉,心里美滋滋的嘴都快乐歪了,可他乐着乐着就笑不出来了。 身上的娇人儿软乎乎趴在他身上,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喷洒在他赤裸的胸膛上,那感觉就跟有人拿着根羽毛在他身上来回的撩啊撩…… 男人早上醒来多容易冲动啊,他这么正常一大老爷们,一大清早的就这么刺激他,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季霆偷偷摸摸的看了眼自己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又看了看身上趴着的娇人儿,发现她正愣愣的趴在自己身上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踌躇半晌,觉得就这小女人的爆脾气,他现在要是逞一时之快,对她伸爪子的话,估计以后不但没好日子过,这小女人还得记恨他一辈子。 这样一想,季霆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想他季霆行走江湖十多年,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可也从没干过强迫女人的事。 他想要的是怀里这个小女人心甘情愿的跟他过日子,给他生养孩子,可不是逞一时之快,让她伤心难过。 季霆悄悄摸摸的挪了挪身子,见没惊动身上的小女人便又挪了挪,把自己冲动的证剧给掩藏起来。 低头看了看,发现月宁还在发呆,他轻而又轻的扶着月宁软的跟豆腐似的手臂,迅速把人从自己身上给移了下去。 月宁趴在硬梆梆的炕上,生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被季霆给从身上挪到了炕上,立即扭头瞪过去,「你干嘛?」 「没干嘛。」季霆回答的干脆又利索,深怕被月宁发现他身上不可描述的变化,觉的他变态下流猥琐什么的。 这女人可是自己想要娶来当媳妇的,要是给她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回头姑娘死活不肯嫁他了,他要找谁哭去? 月宁虽然不知道季霆心里在想什么,可他回答的太干脆了反而显的有些心虚。 虽然月宁也不知道他在心虚什么,这男人长的跟头熊似的,她跟他不管是在力量、还是体形上明明都有着天差地别。 不过月宁这么打骂踢咬,也没见季霆生气回击她,她就感觉的这个男人或许是真的不想伤害她。 当然也不排除她的武力值太低了,她的那些攻击就跟给他挠痒痒一样,人家根本对她不屑一顾。 不过人和人的相处,总是在互相试探中得以更进一步的。 虽然继续挑衅这个熊一样的男人有些作死的嫌疑,不过月宁就是肥着胆子这么做了。反正小女子做事能缩能伸,试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最多不行的话,再装鹌鹑认怂嘛。 月宁翻了个身侧躺着,好整以暇的瞪着眼前好大一片人形黑影,口气很不客气开始旧事重提,「喂,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把我的卖身契还我?」 季霆沉默着开始装死。 月宁胆肥的伸出一根食指去戳他,「喂,你到是说话啊。」 季霆大手一抄就把月宁的爪子整个握在了手里,满是无奈的道,「你为什么就这么在意那一纸卖身契?我也没说不还给你。」 月宁这回被握了手也不费力挣扎了,反正挣扎也没用。她就任他握着她,口气很冲的哼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要是把卖身契拿到官府报备,我就要成奴籍了。 以后就算能用银子赎回来,户籍档案里也会留下一笔,以后我的孩子如果参加科举,被人知道他的母亲有过这么不光彩的过去,还不被人指点嘲笑死?」 季霆倒还真没想过这一茬,静默了片刻,便放开月宁,翻身下了炕。 月宁还以为他又要避而不谈,急的嚷嚷道,「喂,话还没说完呢,你想去哪儿?」 季霆闷闷的回了一句,「给你拿卖身契。」 这是想通了?可他怎么就突然想通了呢? 月宁一脸的不敢置信。缠了季霆这么久都没见他松口,她还以为这男人要一辈子死抓着她的卖身契不放了,谁知道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月宁趴在炕上竖着耳朵听动静,可以她的耳力只能隐约听出季霆去了隔壁,至于做了什么她就听不出来了。 没过多久,季霆就端着一个瓷碗回来了,那仍是一个大「海」碗,碗里一点火光如豆,那摇曳的火光瞧着随时会熄灭似的。 不过做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这一点火光还是起到了指明方向的做用的。月宁撑起身子探头往那碗里看,就见那碗底有一层菜子油,而油里浸了一条形状不规则的布片做灯芯。 月宁好奇的抬头看向季霆,「你把衣服撕了?」这油灯看着像是临时做的,月宁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季霆「嗯」了一声,并没有就撕衣服做灯芯的事多谈,伸手在碗里拨了拨,把油灯拨亮。 「你不烫吗?」月宁看着他的动作,都为他觉的疼。 季霆抬头看向月宁,见她皱着眉头直盯着他的手看,嘴角忍不住就弯了起来,「不烫的,我皮厚。」 他把碗搁到月宁身前不远,然后就把手里的卖身契递了过去。「给,你要的卖身契。」 季霆这么干脆,月宁反而有些不敢接,她歪着头打量他半晌,才挤出一句「你想要什么做交换?」 季霆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这副警惕的样子,「我要说我要你,你又不给。」 月宁的神情一下就冷了,气急败坏的啐他,「我还病着呢,你还是不是人?」 他明明啥都没想,就想把卖身契给她而已,怎么就不是人了?季霆苦笑,道,「我把卖身契给你,你又问我想要什么,我说了,你又骂我不是人。那你想我怎么回答,你才满意?」 月宁对此无言以对。不过还是凶狠的瞪了他一眼,伸手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纸,又警惕盯他一眼,见他没有要抢回去的意思,才打开就着火光认真看了一遍。 第17章 这张卖身契确实是真的,上面有着她仔细的户籍信息。看到的那张卖身契,月宁才放心了些。她把卖身契对折再对折,一边狐疑的抬眼看着季霆,「你真肯把卖身契还我?」 季霆好笑的看着她,「卖身契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了吗?」 月宁把卖身契凑近油灯,一边盯着季霆,「那我可要烧了哦。」 季霆笑看着她,只是「嗯」了一声,一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月宁见此立即就把卖身契往火上凑了过去。 纸张遇火立即就燃了起来,月宁手腕翻转,看着卖身契一点点烧成灰。等最后一点纸片也在落地后烧尽,月宁心口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可她又忍不住怀疑的看向季霆,又问了句,「你没把我的卖身契拿去衙门备案吧?」 季霆长长的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道,「你就放心吧,就算你是买来的媳妇,我也没想过要自己的媳妇入奴籍。 更何况从我受了腿伤回家,再到我大哥大嫂在爹娘面前给我上眼药,撺掇着把家分了。 我要找人修葺房屋,又要带你搬出老宅,还要找大夫给你和我自己治伤,这前前后后的一通忙,我就是想拿卖身契去衙门备案,也没时间啊。」 月宁盯着季霆看了半晌,见他不闪不避的任她打量,那坦荡的样子看着也不像是在骗她,于是也就暂且信了他的话。 可她想想还是觉的不放心,忍不住又问了句,「你真的不要我的银票吗?我手里可是还有整整五十两哦。」 另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月宁今天已经给了田桂花,拜托她帮忙买布料了。 季霆都快被月宁给气笑了。虽然这小女人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着挺可爱的,可她对他如此不信任也让他郁闷到不行。 季霆伸手端起炕上的碗一口气吹灭,才没好气的问月宁,「我就这么不值的你信任?」 月宁哼道,「我又与你不熟,怎么知道你值不值的信任?」 季霆差点儿没被气死,可偏偏他还觉的月宁说的也有道理的。暗自后悔自己干嘛要嘴贱问这种问题,真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季霆憋着口气端着碗出去放好,回来时就见月宁手里抱着两床薄被在摸来摸去。 「你在干什么呢?」季霆踢掉鞋子上炕,一边伸手去扶她,「离天亮还早,你躺下再睡会儿。」 屋里没了光亮,月宁在黑暗中就是个睁眼瞎,只能寻声望人。她抖了抖手里的被子还在惊讶,「怎么会有两床被子?」 「很奇怪吗?」季霆从她手里抽走自己的被子,然后把她的被子展开盖到她身上,才道,「一床你的被子,一床我的,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他哪儿知道月宁想不通的根本就不是两床被子的问题。她这几天一直在炕上养伤,虽说昏睡的时间多醒着的时间少,可她从没在炕上见过另外一床被子。 否则以她的智商就不会猜不到,季霆其实每天晚上就睡在她边上。 她刚刚摸黑想挪回炕头去睡,「探路」的途中发现了被自己抛弃的被子,而这条被子恰恰从侧面证明了季霆的清白。 可月宁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从炕头翻滚一米多的距离,扔了自己的被子,滚到季霆怀里还抢了他的被子来盖的。 她以前睡觉都是把自己裹的跟个虫宝宝似的,晚上睡下时是个茧,早上醒来时还是一个茧。可从没发生过像今天这样,睡着了还能到处跑的,这毛病别是这具身体本身就有的吧? 月宁心里毛毛的,伸手又给自己把了下脉,就怕这具身体有什么毛病遗留下来,她没发现。 「怎么了?还不想睡吗?」季霆大手扶在月宁柔软的胳膊上,那触感让他有点儿心猿意马,可见月宁皱着眉给自己把脉,季霆忍不住就挑了下眉,「你……懂医术?」 月宁也没多想,闻言就转头「看」向他,道,「懂啊,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喜欢学医,你要支持我的嘛。」 季霆:「……」他记得她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月宁这会儿可空管季霆怎么想,她脑子里还在想着自己睡觉「乱滚」的问题,是梦游症的一种表现形式,还是因为她后脑受伤引起的。 想了想,月宁又拧着眉扭头问季霆,「你见我睡着后,会说梦话吗?有没有闭着眼睛起来乱跑?」 「你说的是夜游症吗?」季霆闻言也跟着拧起眉头,「你以前患过夜游症?」 「没有,我以前睡觉很规矩的,可今天晚上我从炕头一路睡到炕尾去了,这不正常。」月宁纠结的抬手揉额,「我怀疑,这可能跟我头部受伤有关,可从脉象上又看不出来。」 季霆有些心疼的看着她,以为月宁这是头痛加剧了,便忍不住低声劝她:「既然诊不出来就别想了,你先歇着,等天亮了我去请荀叔过来再给你看看,荀叔的医术高超,或许他能看出点什么呢。」 月宁无法,只能依言躺下。她今天也确实是累惨了。 想想两天前她醒来时,只不过是在炕上挪动几下,就能把自己累的出了一身虚汗,今晚她至少还跟季霆干了一架,虽然没给对方造成一点威胁,不过她已经自己把自己折腾的够呛了。 月宁才躺下没两息时间就睡着了。 季霆看着不禁心疼的伸手贴上她的脸。黑暗中看不清月宁的脸色,不过想也知道应该是苍白的。 这女人如今身子弱的风吹即倒,可一气起来却不管不顾的,跟头发了怒的小老虎似的。 想到方才月宁扑到他身上拳打脚踢的彪悍模样,季霆就忍不住勾起嘴角,看着月宁的眼里盈满了笑意。 很难想像这么个娇滴滴的女人,生起气来会这么利害,打不过了还敢上牙咬,咬不动了还敢冲他吼,那气势也真没谁了。 第18章 笠日,月宁在一阵响亮的拍门声里醒来。 意识一清醒,她就感觉到了屋里有人,睁眼一看,就见到田桂花一脸愤愤在屋里转圈,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啪啪啪」的拍门声伴随着女人尖细高亢的叫门声传来,「开门,开门,老四,我知道你在屋里,赶紧过来开门,婆婆带着我和你两个嫂子一起来看你媳妇了,快出来开门。」 「老四,你听到没有,快来开门。你不让我这做大嫂的进门,难道连婆婆都不让进吗?」 「老四,你之前不让我跟你大哥进门也就算了,怎么连婆婆来了你也不应啊?婆婆可是你亲娘啊,你想把自己的亲娘也关在门外吗?」 「老四,你听到没有,快开门,婆婆今天可是特意带着我们三个嫂子过来看望你们的,你可不能因为分家时,爹娘分你的东西少了,就记恨爹娘和我们这些嫂子啊。」 「老四……」 月宁听不下去了,她记得这个女人的声音,这是季霆的大嫂——许氏的声音。这女人一边拍门一连不忘往季霆身上泼脏水是几个意思? 月宁以手撑炕坐起身来,轻轻冲田桂花「嘘」了一声,见她扭头看过来,便做贼似的小声问,「田嫂子,外头来的是不是季霆的大嫂,那个叫许氏的?」 田桂花见月宁醒来先是一喜,两步走到炕前一屁股坐下,然后就皱眉咬牙一脸愤愤的同样压低了声音,凑近月宁小声道,「不是她还有谁?就是许氏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田桂花说完,扭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回来小声道,「这回许氏把季霆他娘,还有季二、季三的媳妇儿都一起拉来了,我看她那个样子,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田桂花说完想了想,又跟月宁介绍道,「哦对了,季家老二叫季武,他媳妇儿姓黄,季家老三叫季雷,媳妇儿姓白。」 外头的院门被拍的跟要拆门似的,可这么久也没听见有人去开门,月宁不禁就觉的有些奇怪,小声问田桂花,「季霆不在外头吗?」 「不在。」田桂花挪了挪屁股,凑近月宁,压着声音道,「季霆和你马大哥、姚家老三,以及他媳妇何氏,哦,就是昨天跟我一起帮你洗澡的那位何嫂子,他们一起去镇上采买了。 前几天听说朝庭派大官下来赈灾了,村长还挨家挨户通知我们去领赈灾粮呢,昨天镇上就开始按人头发赈灾粮了,他们今天去镇上采买,顺便拿着户籍去把赈灾粮领回来。。 还有就是,你昨天不是说要买布料做衣裳吗?我把你给我的银票给你何嫂子了,她今天正好要去如意坊交绣品,顺道会帮你把想要的布料买回来。」 月宁见田桂花没出去开门的意思,便问,「外头……咱们不去开门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田桂花浑不在意的睨了她一眼,小声说,「你还病着呢,许氏带着季婶和你那两个妯娌上门,明显就是没安什么好心。 季霆今天又去镇上了,我一个人可应付不了她们四个,这要是开了门,万一让她们伤了你,你让我怎么跟季霆交代啊?」 月宁听着外头那「啪啪」的拍门声突然上升到了「哐哐」的砸门声,忍不住皱眉去看田桂花,「她们这是开始砸门了?」 「我去看看。」田桂花轻手轻脚的掀帘出去,不一会儿又溜了回来,坐到月宁身边小声道,「是许氏那娘们儿在用脚踹门呢,不过你放心,你家院门结实着呢,她踹不开的。」 外头「哐哐」踹门的动静,声响大的月宁心头「突突」直跳,这叫她怎么放心的下?月宁皱眉道,「照她们这么个踹门法,再结实的门也得给踹坏了。」 田桂花却浑不在意的挥挥手,低声笑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她踹不开的。你家那院门看着破旧,其实是铁木的材质。别说让许氏这么一脚脚的踹了,就是拿柴刀劈上半天都不一定能劈开。 之前外头有逃难的人往我们山脚这边过来,季霆修葺屋子时候就做了打算。你家那院门和大门,连门框带门板都是用的铁木,光为了买这两扇门就花了十多两银子。 照季霆的话说就是,这门能防贼也能防季文夫妻俩来找麻烦,所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没事的。」 月宁听着外头的砸门声一点儿都没有停歇的意思,不禁觉的奇怪,「咱们这么久没出去应门,她们怎么还在砸门?一般人到人家家里敲门,见没人出去应门,不应该会觉的屋里没人吗?然后离开的吗?」 田桂花一听这话也觉的有理,不禁皱眉喃喃道,「难道她们知道咱们在家?不应该啊。」 月宁却觉的万事皆有可能,不禁担心道,「嫂子,你说她们要是砸不开门,会不会想翻墙进来啊?」 田桂花一听这话就笑了,「你家院子围的是竹篱笆,那东西就是要爬也没个借力的地方,翻不进来的。」 月宁闻言就更担心了,「竹篱笆不好翻,但好拆啊。这许氏行事这么张扬,一看就知道是个跋扈不讲理的,她一个做人大嫂的,敢当着婆婆和妯娌的面,一边踹小叔子家的门,一边满口胡言的乱嚷嚷,保不齐她就敢拆了篱笆惹进院里来呢。」 田桂花想了想,也觉的以许氏那低劣的人品,还真有可能做出拆人篱笆这种事。「那怎么办?要不咱就不理她?反正她就算能拆了篱笆进院来,也进不了屋子,你家的大门可比院门要结实多了。」 月宁无奈的看她一眼,道,「你没听许氏一边踹门还一边在往季霆身上泼脏水吗?不明就里的人听了那些话,还以为是季霆蛮不讲理,不孝父母,不敬兄嫂呢。」 月宁想了想,道,「许氏兴许是以为季霆在家却故意不让她们进门,所以才一直闹腾不休,你出去告诉她们家里没人在,她们应该就会走了。」 田桂花指着自己,道,「可我这一出去,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她们家里有人吗?」 第19章 月宁指着屋里半掩着的后窗,笑道,「咱们两家后院的隔墙可比前院矮多了,嫂子你只要从这后窗翻出去,然后再从你家大门出去告诉她们我家今天没人在,这不就成了吗?」 田桂花听的两眼一亮,跳下炕就跑去翻窗,可一条腿都跨上窗台了,她又担心的回头问,「那万一她们要是不相信我说的呢,那要咋办? 这倒是个问题。 月宁低对想了下,抬头问她,「嫂子,你一个人能打的过许氏吗?」 田桂花无比自信的道,「能啊,就许氏那怂包,就是再来一个她那样的,也不是我的对手。」 这样月宁就放心了。 「那她们要是不相信嫂子的说的,还要往屋里闯的话,嫂子你就想办法跟许氏吵架,吵的凶了你就上拳头揍。我听外头就许氏一个人在叫门,季霆他娘和他二嫂三嫂估计还有点儿脑子,没脸在季霆家大门口闹。 这样你到时候就只需盯着许氏一个人揍。当然,要是季家其她人也跟你动手的话,你也别客气,一定要往死里揍,只有打痛了她们才没人敢上前给许氏帮手。不然你要是被她们围住了,我怕你会吃亏。」 「这我知道,打架我在行。」田桂花冲月宁挥了挥拳头,很是自信的笑道,「你就放心吧。」说着就利索的从后窗翻了出去。 月宁哪里能放心得下?她扶着炕下地,趿上鞋后轻手轻脚的掀帘走出了内室。 月宁到季家也有五六天了,之前不是昏着就是睡着,清醒的时间不多,以至于她这么多天都没出过屋子。所以月宁也没想到,与她住的屋子仅一帘之隔的竟是一间厨房。 季霆家的厨房也算是堂屋,面积跟内室差不多大,灶台是紧挨着屋子内侧的墙壁砌的,有着两个灶口。灶台一角整齐排放着几个小罐、菜刀、锅铲和一个堆放着碗筷的木盆。 木柴都堆在一个旧簸箕里,放在灶堂旁的地上。 灶台正对着屋子的大门,门的两侧边各有一扇木格子窗,因此屋里显的很亮堂。 大门左侧窗台下摆放着一口水缸,几个堆叠在一起的木盆和一个水桶,大门右侧墙上还开了道门,只是那门没遮没掩的,即没门板也没挂门帘。 月宁过去探头往那门里面看了一眼,只见里面堆放着许多编好的竹框、竹篓。靠内侧的墙角处堆着几捆未处理的毛竹,几捆劈好的竹篾和三个装着谷物的半满的粮袋。 三间茅屋就只有这么大点地方,月宁转了一圈下来,发现这屋里竟然连张桌椅板凳都没有。 想到季霆说为了防止他大哥大嫂上门打秋风,先要忍耐些日子。 可难道为了过安生日子,就得这样装穷吗?这未免也太夸张了点吧? 月宁难以想象季霆的大哥大嫂到底要多贪婪,才会连兄弟家的桌椅板凳都想贪? 再说,季霆的爹娘难道真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就算没啥感情,也不至于连小儿子家多张桌椅都容不下,非要偏心眼的全部搬给大儿子家吧?这还是不是亲爹娘了? 屋外,许氏踹门的响动,把聚在村口大槐树下聊天的村民都引来看热闹了。 「这是怎么啦?季文媳妇怎么又跑季霆家来砸门了?」 「谁知道呢,怕是又看上季霆家什么东西了吧。」 「不是说季霆分家就只分了这三间破茅屋和二十两银子吗?他那个买来的媳妇还是个只剩一口气的。我听荀大夫家小孙子说,季霆光为了救活他媳妇就花了不老少银钱呢。」 「季霆手里估计没多少银钱了,我听帮他修葺这屋子的几个后生说,这三间茅屋原来都破的不成样子了,要不是推倒了重新起太费时间了,他们都想直接推倒重建算了。 可这修屋子用去的银钱,一点也没比重新起三间屋子花的少,季霆因为赶紧时间搬家,光修屋子的人工费就花了一两多银子呢。」 「依我看这回肯定是出大事了。你们没见季婶和季老二、季老三家的媳妇也在这儿吗?这一家子娘们儿都过来了,许氏还是这么一副拆房子的架式,真不知道季霆犯了什么事,要惹得老娘和三个嫂子一起上门闹事?」 看热闹的村民也不上前,一群人远远的站在季家对面的小树林前,对着季家门口的许氏等人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哟,我还道是谁在外头拆季老四家的大门呢?原来是季家大嫂啊……」 一听到田桂花故意拉长的嘹亮嗓门在外头响起,月宁立即就把满脑子想不明白的事扔到了脑后,避开格子窗,蹲着身子从水缸边拿了个木盆,挪到大门处,在门框和门板的接合处找了条相对较宽的门缝,把木盆反扣到地上做板凳,就坐下看起戏来。 田桂花手里拿着根洗衣棒,装模做样的扒着季马两家院子间的矮墙,往季家门口张望了一眼,然后立即就表情夸张的嚷嚷道,「哎哟,季婶也来啦,我说这是咋的啦?季婶是特意趁着季霆两口子不在家才过来的吗? 你家季老四这是犯啥事儿啦,你要带着三个儿媳妇一起过来拆房子啊?」 季母姜氏素来最珍惜自己的好名声,一听这话,哪里敢摊上趁儿子媳妇不在家,带人上门拆房子的名声啊?慌的连忙摆手道,「不是拆房子,不是拆房子,我是听说季霆媳妇醒了,特意带着他三个嫂子过来看看她的。」 可话一说完,姜氏就反应过来田桂花说了什么,「大龙家的,你刚刚说季霆两口子不在家?」 「是不在家啊,前儿村长不是来说朝庭派人下来发赈灾粮了嘛,季霆今天一大早就带着他媳妇儿,和我们大龙还有姚家老三一起去镇上了。」 田桂花一阵风似的开了自家院门出去,站在院门口冲着姜氏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顿说,「不是我说啊婶子,你家季霆对他媳妇那是真的好,我说让他把他媳妇儿留家里,我帮他看着。 第20章 他还偏说不放心,又说想带他媳妇儿去镇上给任安堂的大夫再看看,这不,就带着媳妇一起去镇上了。他们今天要去领赈灾粮,姚家的还要去交绣品,我估摸着他们怎么的,都得过了晌午才能回来吧。」 田桂花嘴里说个不停,手里的洗衣捧却是紧紧的握着,随时准备一言不合就冲上去开打。 「我就说老四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吧,怎么可能明知婆婆和我们几个嫂子过来看他媳妇,还故意关着门不让咱们进去呢,原来是不在家啊。」 黄氏高声说着话,撩着垂到脸旁的碎发时,还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许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在暗指许氏污蔑季霆。 群众的眼光都是雪亮的,黄氏不知道许氏今天硬拉着她们来这儿是想干嘛,但身后对她们指指点点的村民,让她感觉如芒刺在背,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黄氏转头对姜氏柔声道,「婆婆,既然老四带他媳妇去镇上了,那咱们改天再来吧,我家有刚还在院子里剁鸡食呢,我有些不放心,就先回去了。」 季有刚是黄氏和季武的小儿子,今年虽然才六岁,却已经能帮着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了。 姜氏也知道黄氏三年前用自己的嫁妆银子送大儿子和二儿子上了私塾之后,对年仅六年的小儿子看管的极紧,因此对她急着要走倒也不见怪。 与黄氏并肩站着的白氏,一见婆婆没有生气的意思,也赶紧道,「婆婆,夏荷和秋菊跟村里的孩子一起去南山坳挖野菜去了,您也知道如今的世道还不太平,我有些不放心,想去看看。」 姜氏在村里素来是出了名的好婆婆,她好面子,从不磋磨儿媳妇,三个儿媳妇背地里不说,面上对她倒也敬重、孝顺。 虽说她们今天是被许氏拉来看望季霆两口子的,可季霆两口子既然不在家,两个儿媳妇要走,姜氏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可还没等姜氏点头答应,就听许氏气急败坏的转头冲她嚷道,「婆婆,两位弟妹,你们怎么田桂花说什么你们都信?你们怎么就知道她就没撒谎骗我们? 季霆那媳妇买来时就只剩一口气了,这才过了几天,就能跟着季霆四处乱跑了?你们觉的这事可能吗?」 可能不可能的黄氏都不想参合,她一直都记着当初嫁进季家之前,两个兄弟告戒她的话:季家想要起来,只怕还要靠季老四。她就算不能交好这个小叔子,也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这么些年,许氏上窜下跳的撺掇公婆从老四身上索要银子,黄氏看破不说破,既不得罪公婆妯娌,也没去提点小叔什么,自扫门前雪就是她的处事态度。 白氏见黄氏眼皮都没抬一下,摆明了一副看戏的样子,淡淡的看着气急败坏的许氏,便也闭紧了嘴巴只看不说话。 她自认不如许氏精明,也没有黄氏能干,许氏心术不正不是好人,她不敢跟着学,只能跟着黄氏行事,只求他们三房在家里不会被许氏欺负,她就满足了。 姜氏却没有两个儿媳妇的精明,一听许氏这话就觉的:对啊,都只剩下一口气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几天就好了?于是也不禁拿怀疑的止光往田桂花看去。 田桂花的脸「唰」一下就拉了下来,虽然一早就做好了许氏等人会不相信她的心理准备,可姜氏怀疑的眼神还是把田桂花给气着了。 真是白瞎了季霆这么些年辛苦为家里赚的那么多银子,姜氏这个当娘的竟然会信季霆人在家,会故意关着门不让她进? 田桂花一肚子的郁气难消,不好对姜氏发做,却可以冲着许氏来。她抬手举起洗衣棒,指着许氏就骂,「许氏,你他娘的放什么狗屁呢?你以为老娘跟你一样说话跟放屁似的张嘴就来啊? 老娘刚才正在后院洗衣服,要不是被你吵的烦了出来瞅瞅,看到季婶在这儿,老娘不但不搭理你,还要搬个板凳,抓把瓜子,就坐这门口瞧着你踹门。 你说你一个做人大嫂的,趁着小叔子家没人跑来踹门,是想干啥?不会是盯上季霆分家时得的那二十两银子了吧?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季霆分家时没分到一粒粮食,这么些天,他难道不用买粮吃?他到手的那二十两银子光修屋子就花去了四五两,请荀叔救他媳妇儿、给他自己治腿,这诊费、药费的又花去了十多两。 人家季霆今天都拿着户籍带媳妇去镇上领赈灾粮了,季霆家里除了一屋子自己编的竹框竹篓子,连张桌椅板凳都没有,你说你踹倒大门进去能偷摸个啥?」 远处看热闹的村民闻言,立即引起了一阵喧哗。 村里现在谁不知道,季家赚钱最多的季老四就因为伤了腿,季家给买了个只剩下一口气的媳妇,就将四房人都分了家,还只分给季霆三间破茅屋和二十两银子。 大家道季家两老办事不地道,在这样的灾年里,连一粒口粮都没分给小儿子,实在叫人寒心。 现在又听田桂花说许氏趁着季霆两口子不在,跑来踹门就是想偷季霆手里的分家银子,顿时指着许氏和姜氏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的好不热闹。 黄氏和白氏听着那些话,都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姜氏一见这架势也有些撑不住了。她素来好面子,在村子里的名声也好,自从季家的生活慢慢富裕了之后,她走哪儿都被人羡慕奉承,何时被人如此鄙视、指责过? 姜氏听着村民们「嗡嗡」的议论声,整个人都是懵的。事情倒底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呢? 对了!是许氏说,她两口子前几天好心来看望老四两口子,结果被老四打了出来了,她才会想带着三个媳妇一起过来敲打老四几句的。 许氏叫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就开始踹门出气,大龙媳妇说季霆两口子不在家,可许氏不信,还跟大龙媳妇吵起来了…… 第21章 姜氏终于理清了导致自己被人非议的罪魁祸首,一个眼刀立即狠狠的往许氏射了过去。 许氏被姜氏这一眼看的又气又急,深怕姜氏这猪队友又来拖她后腿,跳着脚就冲田桂花骂了回去,「田桂花,你少放屁!老娘好心好意上门来探望老四两口子,怎么就是拆房子偷摸东西了? 你别自己龌龊,就把别人也想的跟你一样。」 小树林那边乡亲们「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响,许氏想装做听不见都不行,气的许氏想把多事的田桂花咬死的心都有了。 她早上从镇上回村时,要是没看到季霆他们,还真不敢撺掇姜氏带着她们上这儿来拍门。季霆那会儿身边别说女人了,就是女人的毛都没有一根,他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媳妇不在家里,还能在哪儿? 昨天听来铺子里买东西的妇人说:季霆的媳妇活了。她和她家当家的差点没激动坏了。 许氏至今都记得当初那个人伢子说的话:这女人论相貌身段都是极品,若是活的,卖身银子至少得五百两…… 五百两啊!她家开在镇上的杂货铺,辛辛苦苦忙活一年也才二三十两的盈余,这得辛苦多少年才能赚到五百两银子? 许氏光想想都忍不住流口水,夫妻俩晚上一合计,许氏一大早就忙不迭回村来了。路上迎面碰上季霆等人时,许氏差点儿没高呼一声「天助我也」。老太婆耳根子软,只要她随便糊弄几句,再许她些好处,不怕她不听自己的。 只要能进了季家的大门,有姜氏做主,还愁卖不掉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女人? 到时候银子入了她的口袋,季霆就算是回来了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反正做主卖掉他媳妇的是他亲娘,季霆就是再生气,还能把自己亲娘给杀了? 可田桂花这个贱人简直比苍蝇还讨厌,明明不关她的事却老是跑出来蹦达,要不是她在这里叽叽歪歪,那些村民怎么会议论她们? 黄氏和白氏又怎么会嚷着要走?那个老太婆又怎么会想打退堂鼓? 老太婆要是退了,她的计划要怎么办?卖不掉那个女人,她眼见就要到手的银子岂不是就飞了? 许氏越想越气,越气,瞪着田桂花的目光就越发怨毒。 田桂花可不怕许氏,看到许氏眼中的怨毒也只是哈哈一笑,道,「别人跟我一不一样,我不知道,不过我跟你肯定不一样。 许氏,你喜欢踹季老四家的门,就只管踹,踹倒了,老娘日后跟人说起来,也能多一份乐子。 你家桃花今年可有十一了,你这么一闹腾,到时候害的你女儿没有敢上门提亲,毁的也是你自己的女儿 ,老娘乐的在一旁看戏。」 田桂话一翻话说的又快又响亮,中间都不带歇气的,月宁在屋里听的差点儿没为她鼓掌叫好。 可同样的一翻话,听在许氏和姜氏耳里,却让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姜氏忙摆着手道,「大龙家的,这话咱们可不敢乱说啊!我老婆子今天就是带着三个儿媳妇上门来看看老四媳妇的,季文家的性子急,见叫门这么久了都没人来应门,才会踹两下门板出气的,她也不是有心的。」 「婆婆,你怕她干啥?我就是踹门了,她田桂花能拿我咋滴?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四跟他男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以往老四回村,哪回没给她和姚家三个房头送礼? 这女人白拿了老四这么年的东西,早就跟他串通一气了。 要我说,老四跟他媳妇肯定都在家,只不过就是不肯开门让咱们进去而已。不然哪会这么巧,婆婆你带 我们过来看望他们,他们两口子就都去镇上了?」 许氏快要气死了,姜氏这死老太婆每次被人一说,就想打退堂鼓,做和事佬。 有好处捞时就要占大份,有麻烦时就缩的比谁都快,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许氏一边冲姜氏使眼色,一边面容扭曲的装出伤心状,「婆婆你是不知道,上回我跟我们当家的过来看老四时,老四不但把我们挡在门外不让进,被我们当家的说了几句,还恼羞成怒的拿拐杖砸我们当家的呢。 婆婆你也知道,老四没在你跟公公身边长大,跟家里情份薄。这回咱们拿不出银子来给他治腿,他哪有不记恨咱们的? 也怪我和我们当家的当初想差了,以为他想要个漂亮媳妇,看那姑娘长的漂亮也没管身子好不好就给买回来了。」 许氏叹着气,最终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婆婆,要不咱们再给老四寻摸个媳妇吧。那个买来的女人病怏 怏,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眼见老四为她把银钱都快花用光了,还不如把她转手卖了,再给季霆买个身体健康的呢。」 田桂花一听这话,肺都差点儿没气炸了,拍着腿就嚷了起来,「哎哟喂,之前说季霆腿废了一定没人肯嫁,就花二两银子给季霆买了个半死的媳妇回来。 结果分家的时候,你们又谎称买人花了五十两,还要季霆自己付这买媳妇的银子,硬生生就坑了季霆四十八两银子。 现在分家了,季霆花了大把银子把他媳妇给救活了,你又说要再给他寻摸一个媳妇,要把他那漂亮媳妇给转手卖了。 许氏,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你更厚颜无耻,更恶毒、恶心的女人!」 「哗」小树林边看热闹的乡亲们都沸腾了。村里人只知道季霆分家只分了三间破茅屋和二十两银子,却不知道季家给季霆买媳妇,里面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内幕。 一瞬间,大家看着许氏的眼神都不对了,那种厌恶、鄙夷的目光让许氏气的快吐血了,可等人群中有人远远的冲许氏吐口水时,许氏就彻底气疯了。 「田桂花,你说谁恶毒?」许氏怨毒的瞪着田桂花,咬牙切齿的尖叫, 第22章 「我恶毒你了吗?我无耻你了吗?你这给脸不要脸的贱人,季老四家有一点风吹草动,你都要跑来参一脚,管的这么宽,该不会是你看上季老四了吧,你跟他有什么见得不人的…」 「我见你大爷!」田桂花抡起洗衣棒就向许氏扑了过去。 许氏前一刻还骂的痛快不已,眼见田桂花一脸凶狠的抡着棒子扑过来,她骂人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吓的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田桂花原本就看许氏不顺眼,现在被她指着鼻子骂自己跟季霆有染,事关自己的名节,田桂花把许氏扒皮拆骨的心都有了,哪里肯放过她? 当下一扯裙子往腰间一塞,拔腿就往许氏追了过去 :「许氏,你个臭婊砸,往哪里跑?」 田桂花脚下的功夫那绝对不是吹出来的,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她就追上了许氏,手中洗衣棒一个横扫就把许氏打的惨叫着往前扑倒。 田桂花一个跨步冲上去,狠狠冲许氏背上踹了一脚,踹的正想爬起来的许氏又扑回了地上。 田桂花趁机一屁股用力坐到许氏的肩胛骨上,坐的许氏「啊」的惨叫一声,才刚撑起一点的身体又被坐回了地上。 田桂花一手死死按住她的腰,一手抡起洗衣捧,就往许氏的屁股用力招呼。 「田…啊…贱人…啊…救…啊…救命…啊…婆婆…啊…」 聚在小树林边看热闹的乡亲一见真的打起来了,呼啦啦的全都涌过来,却在离两人十米开外的地方站定。 一群人根本没有上前劝架,或将两人拉开的意思,反而一脸兴奋的看着田桂花压着许氏打。 「这许氏听说也是个利害的,怎么两下就被大龙家的给打趴下了?这也太没用了吧!」一村民看戏不嫌事大,对许氏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简直嫌弃的要死。 「哇,桂花揍人还是一往既往的狠啊,这下许氏的屁股一准得被打成八瓣了。」这是曾经被田桂花揍过的村民,发出的感慨。 有人幸灾乐祸道,「谁叫这许氏嘴贱呢,咱们这十里八村,谁没事会去招惹田桂花这只母老虎啊,又不是嫌自己命长了。 也就许氏脑子跟被驴踢了似的,老是对田桂花冷嘲热讽的,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底气?」 有知道内情的人站出来报料,「她哪来的底气?季霆给的呗。 季霆十五岁那年上山猎了头老虎的事你们忘了?打虎英雄的嫂子,她的底气能不足吗?」 旁边围观的妇人立即反驳道,「那是以前,现在他们不都分家了嘛。 而且他们夫妻临到头还把季霆坑了一把,现在又跑上门来想把季霆那病媳妇给卖了,季霆又脑子不是有病,还会给她撑腰?」 一位大娘闻言嗤笑道,「谁知道呢?这不是季家两个老的偏心大房嘛,兴许有两个老的在上头压着,季霆会乖乖认怂呢?」 姜氏看着田桂花那打人的狠劲,也被吓的不行。 她对四周村民们的议论声充耳不闻,满心满眼都在害怕田桂花会把她大儿媳妇给打死,当下挪动着发软的双腿,哆哆嗦嗦的想去拉田桂花,嘴里还喃喃着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话,「别打,别打…」 黄氏和白氏见许氏被打,心里都觉的痛快无比。见姜氏要往前凑,两人相视一眼,眼明手快的双双过去一把扯住姜氏,将人往远处拉了拉。 黄氏道:「婆婆,你可千万别往前凑,大嫂是年轻人,就算被打一顿,在床上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缓过来了。 可您不一样啊,人一上了年纪,就是平时磕着碰着都容易落下病根,每逢阴天下雨就开始犯痛。 你说你这凑上去要是被打出个好歹来,以后叫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可咋办哪?」 白氏也劝道,「是啊,婆婆,大嫂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是会对田嫂子的名节有损的呢,你也知道田嫂子是咱们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悍妇,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手里的捧子可不认人,万一要是打到你,那可就是 遭了。」 田桂花一副要吃人的架势,姜氏看着本来就怕,现在再被两个儿媳妇这么一劝,就再加不敢往前凑了,她带着哭腔道:「那…那该咋办啊。」 「还能咋办?」黄氏表示爱莫能助,「谁叫大嫂嘴快说错了话呢,要是不让田嫂子打一顿,这事儿哪能完啊?」 要说论打架,田桂花那一身本事,可是从小跟男孩子一路追打练出来的。打哪里感觉最痛,用多少力道会让人觉的痛又不伤筋骨,她心里可是门儿清的。 揍了许氏一顿屁股之后,田桂花见好就收。她帅气的把手里的洗衣捧往自家门口一丢,就开始赤手空拳招呼许氏:薅头发,挠脸,扇嘴巴子,拧胸,掐腰肉,踹大腿根。 「快看,桂花这一抓抓下来好多头发,许氏会不会变秃子啊?」围观人群中响起一道女人的惊呼。 一位大娘看的啧啧出声,「照桂花这抓法,许氏的脑袋也就够她几把薅的吧。」 「哎哟,这嘴巴子打的…」 「咝~~这招也太狠了!就桂花这手劲,这么一抓一拧,许氏的那胸不会被拧烂掉吧?」围观众人都忍不住为许氏觉的疼。 … 许氏在田桂花的手下,原先还能勉强招架,可没一会儿就只有被打的惨叫连连,只能躲闪、求饶、叫救命的份。 田桂花把女子打架六大招挨个儿在许氏身上使了一遍,就拍拍手站起来,往着地上被打的死狗一样的许氏啐了一口,骂道,「呸,叫你这贱货污蔑老娘。 以前你是季霆的大嫂,老娘看在季霆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真当老娘是吃素的? 就你这种脑子有坑的蠢货,坑了季霆还想借季霆的势?我呸!以后再敢来招惹老娘,老娘非打的你,连你爹娘都认不出来。」 第23章 放完了狠话,田桂花傲娇一仰头,也不去管那些看热闹的村民,更没理会躲的远处的姜氏三人,就像只斗赢了的公鸡似的,乐滋滋的甩着手回家去了。 走到家门口时,田桂花还不忘把立了首功的洗衣棒 给捡回来。 马大龙赶着牛车和季霆等人才出现在村口的大槐树前,就被七嘴八舌围上来的村民给包围了。 那边一群人围着马大龙七嘴八舌的说田桂花打人的事儿。 这个说:「大龙啊,你不在家的时候,你婆娘跟人打起来了。」 那个说:「大龙啊,你家婆娘把季家的大媳妇给揍扒下了,许氏那脸被打的肿哟,那都不能看了。」 一个半大的小子还在一旁兴奋的跳着脚补充,「田嫂子把许氏的屁股都快揍成八瓣了,头发也快给薅秃了,脖子上挠了好几道血口子,她还往许氏胸口招呼了,许氏叫的老惨了。」 马大龙一脸懵逼的听着村里人跟他告媳妇的黑状,然后根据众人说的情况想象了下当时的战况,感觉自己婆娘下手时应该拿捏了分寸,便也就点点头,面无表情谢过了一众兴奋的村民,然后回头看向还被村民围着,说的也很热闹的季霆。 季霆听着四周相熟的村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你娘 带着你三个嫂子上你家…许氏踹你家门了…你娘和嫂子想趁你不在家,把你那病媳妇给卖了…许氏跟大龙媳妇吵起来…田桂花把许氏给打了…」 众人每多说一句,季霆心头的怒火就上升一分,他脸黑的如锅底一般,满腔的怒火几乎都要抑制不住。 「噼里啪啦」响起的一阵骨节脆响,吓的四周正兴奋议论的众人全都噤了声。 众人直到这时才发现季霆已经气的双手紧握成拳,脸上阴云密布,像是随时想要找人拼命的一样。 「多谢众位乡亲告知季霆家中情况,季霆担心家中妻子,就先回去了,日后有机会再请众位喝酒。」季霆黑着脸抱拳冲四周众人团团一礼,然后回头给马大龙使了个眼色。 马大龙冲众人招呼一声,等村民们应声退开后,他手里鞭子一甩便驱动牛车,直奔村外南山坳的山脚而去。 山脚的季家茅屋里,月宁刚刚一觉睡醒,正端着田桂花用鸡汤新熬的鸡丝粥,一边慢条丝理的吃着,一边听田桂花口沫横飞的说着季家的情况。 季家老汉季洪海是荷花村的外来户,当年逃荒到荷花村时都快饿死了,后来还是姜家老汉可怜他,给了他一碗饭吃,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后来季洪海不知怎么就跟姜老汉的女儿姜荷花看对了眼,姜老汉给姜荷花陪了三间茅屋做嫁妆,这季洪海就在荷花村安了家。 姜荷花给季洪海生了四个儿子:大儿子季文,二儿子季武,三儿子季雷,可到了小儿子,这名字却成了季石头。 田桂花不无感慨的道,「季霆的名字是石头十二岁出师时,和顺镖局的总镖头给他改的,说是季石头这个名字太小家子气了,行走江湖时说出去不够响亮,震不住人。」 月宁咬着竹勺抬头看了眼田桂花,随口胡猜道,「 嫂子,你说季霆是姜荷花亲生的吗?」结合这几天听到的那些信息,季霆还真不像是新生的。 月宁想着就笑道,「我觉的他像是路边捡的,不然他的名字怎么就成季石头了呢?这名字让人一听就知道,他跟上头三个不是亲兄弟,嫂子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田桂花好笑又好气的在月宁的手臂上轻拍了一记,啐道,「季霆是他娘亲生的,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错不了的。」 想了想又道,「不过听说季婶怀着季霆那年,快临盆的时候,她爹娘老子和兄弟去兄弟媳妇的娘家吃酒时出了意外,就在三十里外的苦山坳,一家人想趁黑赶车回家,谁知全摔山沟里了。 季婶听到噩耗后动了胎气,立即就发动了。季霆出生后免不了有那碎嘴的婆娘嚼舌根,说季霆命硬什么的,也不知道季婶是不是也把娘家人的意外怪到了季霆头上了,所以他才会成了季石头。」 田桂花回忆当年,叹着气道:「听我家那口子说,季霆打小就没人管,整天跟村里淘气的男娃子上山打 鸟下水摸鱼,得了东西回家就有饭吃,空着手回去就得被季叔季婶收拾。 后来不知怎么就入了姚叔的眼,虽然没正式拜师,不过跟着姚叔也正式学了两年武艺。 季家那时候一家六口人全挤在三间茅屋里,就靠着两亩水田十亩荒地吃饭,日子过的也紧巴巴的。季霆八岁那年镇上开了家和顺镖局,听说招的学徒不但包吃住,一个月还能得三十个大钱,季叔和季婶就把季霆给送去了。 季霆当时是不愿意的,我听我家当家的说,还是姚叔把他给说通了他才乖乖去了的,结果这一去就在镖局呆了十几年。」 月宁恍然道,「难怪许氏会说季霆打小就没养在爹娘身边,跟家里人感情淡薄呢,原来那么小就被送去赚钱了。」她把碗里最后一口粥勺进嘴里咽下,想了想又跟田桂花道,「听季霆的意思,这次分家算是他自己设计的。」 说到这个,田桂花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自打季霆开始走镖后往家里拿的银子多了,这人哪,一旦开始 不劳而获,这心慢慢的也就贪了。 说起来,季家老大娶媳妇的银子还是季霆走镖赚的呢,结果许氏进门之后,跟季文那黑心的就盯上季霆了。季叔季婶本来就对季家老大偏心,娶了许氏之后,被哄的更是把心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一家人都拿季霆当摇钱树使,而且胃口越来越大,要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多。 季霆又不是傻的,季家一大家子的心思他自然清楚,可因为是自己的爹娘兄弟,再加上他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所以也就一直忍着。 第24章 这次季霆受伤回村,季家人的反应算是把他的心给凉透了,所以这才有了他与荀叔串通,试探季家人的事。可结果你也知道了。」 田桂花一言难尽的摇摇头。 月宁若有所思的问,「分家是季霆提出来的?」 「分家是季文夫妻说动了季叔季婶提的。」说到这个,田桂花忍不住又是一脸愤慨的道,「你说一家四兄弟,上头三个兄弟季叔季婶都给早早的娶了媳妇,怎么轮到季霆就没人管了呢? 也不知道季叔和季婶是怎么想的,临到要分家了,才想起来季霆二十四了还没给相看姑娘。 你说这就算了,他们还不给季霆好好的相看一门婚事,一听说的季霆腿要那么多银子治,季文夫妇俩就说季庭的腿废了,肯定没人肯嫁,就算有人肯嫁,也可能会狮子大开口中的要一大笔礼金,然后就说要给季霆买个媳妇回来。」 月宁指指自己,笑着调侃道,「我知道,他们这一买就买到我了。」 田桂花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想了想又跟月宁道,「我们当家的说了,现在外头满大街都是逃难的灾民,那些饿绿眼了的人家,为了小半袋苞米面都能把自家闺女给卖了。 更别提那些没了依靠的小寡妇和那些腌臜地方出来的女人,只要有人能给她们一口饭吃,多的是人抢着跟人走的。 我们当家的说,季文夫妻俩原本大概就是打的,随便在街上拉个女人回来给季霆当媳妇儿的主意。」 田桂花说着又高兴起来,道,「不过他们聪明,季 霆也不傻啊,他一听说要给他买个媳妇回来,就知道季文夫妻俩在打什么主意了。 他就说买个媳妇回来没问题,但这姑娘不但要家事清白,而且还要漂亮,要是姑娘不够漂亮,那就等他慢慢寻个漂亮姑娘回来成了亲,再分家不迟,不然他就要找村长和里正来为他主持公道。」 月宁听的笑出声来,「季霆也真够损的了,明知道他爹娘兄嫂怕他医治伤腿要费银子,才会急巴巴的想要把家给分了,他这么一说,他爹娘兄嫂晚上只怕都要睡不着觉了。」 「可不是。」田桂花乐的跟偷到了油的老鼠似的,笑的好不畅快,「全村人都知道,季家之所以能发家都是靠的季霆。 季家人手里明明有银子却不肯为季霆医治,这事要是传出去,季叔季婶还不得被人把脊梁骨戳断罗? 所以季霆一说要找村长和里正给他主持公道,不止季叔季婶慌了,就连季文和许氏也被吓住了,这才答应要去伢行给季霆买个事世清白的媳妇回来。」 田桂花说到这里,突然想到月宁大概还不知道季霆的腿伤其实没事,便拍着额头道,「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季霆的腿伤没啥事儿吧?」 月宁摇头,她是听季霆随口提过他的腿没事,可他柱着拐杖行走的样子还真不像是没事。 田桂花就道,「唉,季霆原本就是想试试季家人对他的态度,才求了荀叔编了话,故意说他那腿伤要百两银子才能治愈,否则一辈子就只能做废人了。结果…」 说起这事,田桂花就忍不住想叹气,「季霆跟荀叔定那治腿银子的时候,还特地半夜跑去季家老宅查过,知道季叔季婶手里还有二两多两现银,这才定的一百两银子治腿银子呢,谁知道季叔季婶会…」 月宁听着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心道:季霆若不 是在被伤了心之后,还对亲人怀着最后的一丝期待,怎么会用这样的法子试探自己的亲人?只可惜季父季母和季霆的那些兄弟没能经受的住考验… 两人一时之间都觉唏嘘不已。正感慨着呢,就听屋外传来马大龙叫停牛车的声音。 「他们回来了。」田桂花高兴的跳下炕,几个大步就从屋里窜了出去。 月宁看她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慢悠悠的下炕趿上鞋,才端着空碗往外走去。 「你们回来啦,哎呀,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你们都买了些什么呀?」田桂花咋咋唬唬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月宁掀帘出来,先看了眼大开的屋门,见众人还未进院子里来,便转身先把手里的碗搁到了灶台上。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月宁回身看去,结果抬头就看到季霆黑沉着的一张脸,满身戾气的走了进来。 月宁被他这副杀神似的样子吓了一跳,然后目光就不自禁的往下瞟向他的腿。 原来田桂花说的是真的,这男人的腿真的没事。看 他不用拐杖走起路来虽然还有点儿微跛,可显然他的腿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的。 季霆阴沉着脸走到月宁面前,把她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遍,见她一张脸虽仍苍白的没什么血色,不过精神看着还算不错,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可看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又忍不住担心,「听说早上我娘和许氏她们过来了,没吓着你吧?」 这有什么好吓的?月宁不解的抬头看着他,不懂他娘和他大嫂过来,为什么就会吓到她?有田桂花这个强人在前护着,她当时可是看了一场精彩的好戏呢。 不过想是这么想,这话显然不好直白的告诉他。 虽然季霆也不见的多喜欢他大嫂,可她要是表现的太过幸灾乐锅也有些不厚道。 想了想,月宁就抬头语带调侃的看着他,道,「你把院子门弄的太结实了,你嫂子踹半天都没能把门踹开。」 想到当时的情景,月宁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大嫂跟田嫂子吵架了,后来两人还打上手了,不过你大嫂不是田嫂子的对手。」 「你跟我详细说说。」季霆看着月宁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的笑意,刚刚听到消息时的满腔怒意,突然就如冰雪消融般一下消失不见了。 不过看这小女人笑的这么开心,他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亏他刚刚还担心这个小女人会被吓到,急忙跑回来想要安慰她,谁知她不但不怕,还像是把许氏上门找麻烦当成一场闹剧来看一样。 第25章 不过见月宁心情还似乎不错,季霆也不忍苛责她,不自觉的放柔了语气问她,「田嫂子和我大嫂打起来的时候,你当时在哪儿?」顿了下又问,「害怕吗?」 「不怕呀,我当时人在屋里呢。」月宁指指脚下,示意自己当时所在的地方。 顿了下又道,「我就大门后头,从门缝里往外看她们吵架,距离隔的这么远,没什么好害怕的。田嫂子说你家来了四个人,她怕护不住我,所以你娘和你大嫂来了,她就没敢开门。 你大嫂在外头拍了半晌的门,见没人出去应就改用腿踹门了。我怕她踹不开门会想拆了篱笆进来,就让 田嫂子从后窗翻出去,从后院绕回她家,然后再从她家大门出去,告诉你娘她们你家里没人在。 我以为这样说,你娘和你大嫂她们就会走了。可你大嫂坚持说你在家,只是因为分家一事对她们有所不满,才不肯开门让她们进屋去的。 田嫂子挤怼了她几句,你大嫂就跟田嫂子吵了起来,后来还跟你娘说我病怏怏的把你的银子都花光了,要把我卖了再给你买个健康的媳妇回来,还问田嫂子是不是跟你有染。田嫂子一生气…就把她给打了。」 月宁说完不放心的看季霆一眼,就怕他会对田桂花打了许氏有什么看法。结果季霆抿着唇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似笑非笑的回望着她。 月宁一见他这模样,想着既然已经有人告诉过他许氏和他娘早上上门来的事,或许他只是希望从她嘴里听到有关这件事情更详细的经过,便认真回想了下当时完全一面倒的战况。 感觉以许氏当时的惨况,用「打了」两个字确实不足以形容当时的战况,便伸手笔划着又补充了一句,「嗯…就是你大嫂被田嫂子打的有点惨。」 季霆看着她微眯了眼,用手笔划着「一点点」的模样,眼底不禁浮上一抹笑意,「没事的,我大嫂皮糙内厚,抗揍的很,打的惨点还能让她多消停一阵子,挺好的。」 这果然是亲嫂子啊。 月宁目瞪口呆的盯了季霆三秒才收回视线,心里忍不住腹诽:季霆见许氏被打能如此幸灾乐祸,看来对他大哥大嫂积怨颇深啊。 不过想到今早田桂花和许氏打架时,那么多人围观也没有人上前拉架,月宁又忍俊不禁的笑问,「你家大嫂在你们村的人缘是不是很差啊? 今天田嫂子跟你大嫂打起来的时候,好多人跑来看热闹了。 不过你们这儿的人也很有意思,看人打架了不但不上前劝架,还在一边品头论足的,我估计你大嫂被田嫂子按在地上揍的时候,被看热闹的人气的也不轻。」 见月宁笑的开心,季霆忍不住也跟着勾起嘴角,「我以前一年也就回村一两次,每次呆个一两天就走,所以也不太清楚她在村里人缘好不好。」 看着身前的小女人乐的眼睛都快笑没了,季霆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有禁好笑的问她,「看田嫂子跟我大嫂打架有意思吗?」 月宁眉眼弯弯的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嗯」音,有点小兴奋的道,「田嫂子很利害呢,骂人时说话都不带歇气的,你大嫂被她骂的连想插话回骂的机会都没有。」 月宁兴奋完了,才猛然想起来这年头一个孝字大如 天,今天来的除了季霆的大嫂可还有他老娘呢,季霆或许会乐见许氏被打,却不一定能乐见他亲娘被人为难。 月宁想着便小心的睨了眼季霆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解释道,「田嫂子没为难你娘,就是骂了你大嫂几句,是你大嫂死活不肯离开,又跟你娘说要把我卖了,还说田嫂子跟你有染,田嫂子这才打她的。」 「我知道。」季霆点了下头,看了月宁一眼,才柔声道:「许氏是自己找死,田嫂子打的对,你不用担心什么。」 想了想,又叮嘱她,「我大哥大嫂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日后我不在时候,你最好别乱走。万一我要是有事出门的话,会事先跟马大哥和田嫂子打招呼,让他们帮着照看你一点。 不过你在家也要把院门和屋门都关好,以后不认识的,或是像我大哥大嫂这些人来敲门,你都别理,就让他们以为家里没人就好了。」 月宁闻言笑容微敛,抬头看向季霆。谁知季霆也正在低头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对,月宁从他的 眼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或许嫁给这个男人也不错」脑子里突然抽风般闪过的念头,让月宁心头一跳,连忙低头躲开季霆的目光,心脏狂跳。 这真是太疯狂了!她跟这个叫「季霆」男人认识也才五六天时间,目前只知道他身怀武艺,微微有点钱,有一群极品亲戚,还不受父母待见。 在这么个孝字大如天的时代,不受父母可很麻烦的一件事。而且季霆虽然被父母兄弟伤了心,可伤了心并不代表就不会听父母的话了。 如果季霆是个没有原则,只知愚孝的人,那她嫁给他就将是一场灾难。 可逃离这里显然是行不通的,朝庭虽然已经派了官员下来赈灾,这场旱灾也或许很快就会过去,可就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外界的一切对于她一个妙龄少女还是太过危险了。 要想好好的活下去,就只能依靠这个男人,月宁的眸光微闪,心下决定要与季霆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她重新振作了精神,抬头看着季霆,盯着他的眼睛 郑重的道,「季大哥,我能问你一下问题吗?」 「你问。」 「你爹娘要是想把我卖了,再给你重新买一个漂亮媳妇回来,你会答应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季霆脸一黑,伸手一把抓住月宁的手腕,语气严厉的道,「有我在,没人能卖了你。何况你的卖身契不是已经给你烧了吗?怎么还不放心?」 这动不动就上手的毛病,可真要不得。 第26章 月宁不满往回抽手,可试了两次都没能抽出手来,心头也有了点火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口气很冲的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季霆垂眸看着月宁倔强的小脸和清澈水眸中燃起的点点火光,心道:这小女人的脾气真差,这还没说两句话呢,就恼了。可她生气的样子实在像极了一只被惹急了的小奶猫,这凶巴巴威胁着要伸爪的模样看着可爱又逗趣,让人忍不住的想笑。 季霆忍了又忍才勉强压制住想要弯起的嘴角,偏过头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才调整好了表情,低头看着 月宁,一脸郑重的保证道,「你要相信我,月宁,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就算是我的爹娘也不行。」 月宁拧起眉头,「如果你爹娘以要与你断亲,或是把你赶出家族,甚至是族谱除名来威胁你把我交出去,你也不答应吗?」 季霆想说他爹娘还不至于这么糊涂,可回想荀叔那日宣布他的腿差不多需要百两银钱才能治好时,爹娘兄嫂们流露出的神情,季霆就觉的背脊发凉。 看着月宁娇丽的脸,想着贪婪自私又爱占小便宜的大哥大嫂,耳根子软又对他没什么感情的爹娘… 季霆沉默半晌,突然抬起头,目光坚定的举起一手郑重发誓道:「我季霆指天为誓,愿以性命护眼前女子周全,即便与爹娘反目,自逐出族亦心甘情愿,若违此事,愿天地共诛之。」 誓毕,季霆放下手,轻捏了捏一直握着的月宁的手腕,低声问她,「这下信了吗?」 月宁很想送他一个白眼,不过也知道这个时代,跟自己前世那个拿发誓当玩笑一样的现代不同,这个时代的人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对誓言,尤其是毒誓还 是极为敬畏的。 可月宁心里信了,嘴上却不肯服软,微嘟了嘴小声哼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季霆认识月宁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娇态,让他忍不住就想要逗她。 他故意蹙眉低头凑近她,「真的不信我?」 这么大个块头凑过来,温热的气息随之喷洒在月宁的脸上,她感觉到了压力,下意思的往后退,可没退两步后腰就顶到了坚硬的灶台。 季霆眼中笑意一闪,上前一步伸手搭上灶台,将月宁困在自己和灶台之间,让她退无可退,然后又故意一边俯低身子逼近她,一边低声问她,「真的不信我?」 看着逼到眼前的脸,月宁只觉的呼吸到的空气都染上了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她脸上一热,恼羞成怒的抬手就往他脸上拍去,「你干嘛,走开!」 一声轻笑从季霆的唇间压抑不住的流泄了出来,感受着脸上月宁手掌柔软却微凉的触感,怕她用劲会牵动头上的伤势,季霆没敢硬哽着脖子跟她对着来,头随着她小手的力道微微往后抑着,正想趁机偏头往那白嫩嫩的小手上亲上一口。 院外突然响起田桂花的大嗓门,「月宁,何嫂子把你要的布料都买回来了,你快出来看看!」 月宁被吓的差点儿没跳起来,见身前的大块头竟然还杵着文丝不动,她急的抬脚踹他,一边低声威胁道,「你还不快放开?」 「哎呀,月宁,身子还没好了,你叫她出来干嘛。」何氏嗔怪的声音紧接响起,「月宁啊,你在屋里呆着就行了,我们给你拿进去啊。」 季霆都快哭了。他旱了二十四年好不容易喜欢上个姑娘,这眼看着就要亲到小手了,两位嫂子这么联手坑他,良心不会痛么? 院门「吱呀」一声响,紧接着便传来一阵脚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月宁急的又踹了季霆,「快松开,她们要进来了。」 季霆无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月宁,站直身体回头看向抱着高高的一摞布料进来的田桂花。 「田嫂子,你怎么拿着这么布料?来,我来帮你拿几个。」 月宁不自然的快走两步与季霆拉开距离,迎向田桂花时,就看到了跟在她身后进来,两手还各提着个一大包袱的何氏。 「何嫂子,你怎么也拿了这么多东西?」 「幸不辱命,你要的东西呀我都给你买回来了。」何氏笑着冲月宁举了举手里的包袱,道,「你要的布匹针线,我在如意坊给你全买齐了。 要说如意坊真不愧是咱们镇上最大的布庄,你要的各色料子和需要的针线他们那儿都有,伙计按着你给的清单准备好东西,我只需跟掌柜的结账付银子就行了,都没花多少功夫,真是省时又省力。」 「哎呀,你们别尽站在外头聊啊,进来进来,咱们屋里说去。」田桂花不满的埋怨了两人一句,一边躲开月宁伸来的手往内室走,一边不忘的冲月宁高兴的道, 「月宁啊,你今天算是撞大运了,何嫂子说如意坊今天正好将一些布料降价出售,粗麻布一匹才三百个铜板,粗棉也才七百个铜板一匹,你要的几个颜色又正好都有,可省了不少银钱呢。」 月宁闻言便转头问何氏,「细棉布也降价吗?」粗麻和粗棉布她只要了几匹,细棉布才是大头。 「像粉红,嫩绿,浅蓝这样的颜色今天都卖的比平时便宜,不过像白色、黑色、深蓝这些,价格反而卖的要比平时还贵些。」 月宁在心里默算了下,便有些可惜的道,「白色, 黑色,深蓝我都要了两匹,看来也便宜不了几个钱,两相一加减,大概不赚不赔吧。」 月宁为两人掀帘,等田桂花和何氏进去之后也跟了进去。转身放帘子时,一抬头就见季霆双手抱胸,背靠着灶台,正嘴角含笑的看着她。 月宁看见他笑就莫名的来气,暗暗瞪了他一眼才松手扯平了门帘。 季霆忍俊不禁的低声轻笑,笑的门帘内的月宁脸上一阵烧热,暗暗磨了磨牙,才转身去跟田桂花和何氏整理买来的东西。 第27章 月宁之前拜托田桂花帮忙买的东西很多,不过大多是针线和布匹等物,因为要的颜色月多,还特地写了张清单交给田桂花。 这会儿何氏一见月宁进来,就掏出清单和一个装了银子荷包塞到她手上,笑道,「今儿托了月宁你的福,你嫂子我可是在如意坊出了一回风头了,这是剩下的十两八钱银子,你算一算,看东西对不?」 月宁无所谓的把清单和装银子的小荷包往炕头的木 箱盖上一扔,拉着何氏笑道,「这哪里还需要对呀,嫂子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月宁说着转身去翻那一堆布匹,从中抽出一匹黑色和一匹深蓝的细棉布放到一边,又招呼田桂花帮忙,将粉红,嫩绿,天蓝等色的细棉布各剪了一丈左右出来,折好了一起塞到何氏怀里。 「我病了这么些天,多亏了大家帮忙,才捡回这条小命,这些料子是我的一点心意,嫂子拿回去给自己和家里人做身衣裳吧。」 何氏哪里肯接,急的忙要把东西放回炕上,嘴里连道,「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大家乡里乡亲又占亲带故的,你们有难处,我们做哥哥嫂子的给你们帮把手是应该的,怎么能拿你东西呢?」 月宁拦着她,一脸认真的道,「嫂子这话说的,季霆的亲大哥亲大嫂还天天上门打秋风,巴不得能把我卖了银子,好给他们享福呢。 他那些至亲尚且要喝我们的血,挖我们的肉吃,你们这些没有血脉的哥哥嫂子肯给我们雪中送碳,这份 情宜我们不是记在心上,是要刻进骨子里的。 我采买这么多布料,本来就是打算用来答谢各位叔伯嫂子们的,嫂子只管拿着,以后再多帮衬我们就是了。」 见何氏还要推让,月宁往炕上一坐,无赖的伸手推着她的手,笑道,「嫂子你可别再跟我推让了,我如今就跟个纸片人儿,你一推我就要倒了。」 见何氏果然收了力,月宁忙起身把人往外推,一边笑道,「我这儿还要扯布一会儿给荀叔送去呢,就不留嫂子了,嫂子你快回家去吧,一会儿家回家晚了姚婶该骂人了。」 田桂花在旁听的笑出声来,何氏也被月宁这满嘴的胡话给弄的哭笑不得,嗔怪的笑骂了一句,「你这妮子,胡乱瞎说什么呢?」 「嫂子,月宁既然要送,你就拿着吧。」田桂花也笑着帮忙劝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收了她的东西,以后再多帮衬她们两口子一些也就是了。 何况她如今看着是好好了,可其实还真就只能当个 摆设看的,你再推让下去,一会儿可别真把她给累晕罗。」 「这…」 「哎呀,你就宁心收着吧。」月宁笑嘻嘻的把何氏往外推,「走吧走吧,这天都快黑了,嫂子再不回家姚三哥该着急了,我就不送你了啊。」 这都说的什么话啊?何氏都给她气笑了,「你这妮子,哪有你这样强逼着人家收礼的?」 月宁俏皮的嘻嘻笑道,「那嫂子这回见着了,以后我要是再送嫂子什么东西,嫂子可千万别再跟我这样推让了,很累人的。」 何氏闻言只能好气又好笑的瞪着她,最后见月宁坚持要送,才勉为其难的抱着一堆布料回家去了。 送走了何氏,月宁跟田桂花说话就随便多了。她踢了鞋子往炕上一歪,指着摆了半张炕的布匹道,「嫂子,黑色和深蓝那两匹细棉的,你自己扯各一丈回去,白的我还有用,就不给你了,那个粉的,绿的,蓝的你也扯些回去,给自己做几身衣裳。」 田桂花看着她这豪迈的样子就直摇头,「你就是想 给我们送谢礼,也没这么个送法的,照你这么抛费,金山银山也得给你败光罗!」 「嗨,不过一点儿布料子,还能抵得过救命之恩不成?」月宁嗔笑道,「我这条小命可是多亏了大家帮忙才捡回来的,嫂子们的情我都记着呢。 何况,银子是赚回来的,可不是省出来的,只要我的伤好了,还怕没时间赚银子吗?这点子布料也就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着又瞪了眼田桂花,语带威胁的道,「你可别跟我说不要,你不要我买这么多料子放着发霉么?」 田桂花爽朗的哈哈笑道:「我要啊,谁说我不要啦,我啊,不只要黑的蓝的白的,还要你这粉的绿的蓝的,非要拿到你心疼不可。」 月宁故作阔气的挥挥手,笑道,「你拿,你拿,喜欢哪个自己拿剪子剪。」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一时都笑了起来。 月宁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田桂花也就没跟她客气,依言将各色布料都剪了一丈出来。一顿忙活之后,月宁脸上就有了倦色。 田桂花一见,连忙两下把摊了大半张炕的布匹料子都归置到炕头的箱子里,放不下的也都摆到了木箱子上头,然后出去端了药来给月宁服下,这才收拾了东西家去了。 等季霆收拾好东西,洗漱好了回屋,月宁早就已经睡的人事不知了。 季霆被炕头木箱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东西的吸引,见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就这么明晃晃的扔在木箱盖上,不禁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暗叹这小女人也太不把银子当回事了。 穷苦人家谁有银子不是好好藏着的?也就这女人把不把银子当回事,荷包这么随手乱扔,也不怕丢了。 将手里充做油灯的海碗搁在炕沿上,季霆俯身将睡的极为乖巧的月宁轻轻抱起,再又轻手轻脚的挪到炕尾,然后吹熄了油灯,上炕贴着月宁睡下。 他心满意足的伸手揽上月宁的细腰,感受着怀中小女人的平缓的呼吸,安心的闭上眼睛。 要是月宁此时醒来,肯定会大骂一句:特么什么鬼的夜游症!她这是被夜游症了好不好?! 可惜睡的人事不知的月宁,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从炕头睡到炕尾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第28章 笠日一早醒来,季霆已经不在炕上了,月宁发现自己又睡到炕尾来了,不信邪的给自己把了好一会儿的脉,也没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头痛的拍拍额头,先把这事给撇到一边。 昨天许氏挨了一顿打,今天季家老大说不准就会上门来找麻烦。 月宁侧耳倾听,没听到往日里季霆在院子里劈竹篾的「噼啪」声。便起身下炕,出去一探究竟。 可出来一看却发现灶台上冒着热气,灶膛里还燃着点点余火,可屋门虽然没闩却是关着的。 月宁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院门还从里面给闩上了。 「跑哪儿去了?」月宁嘴里嘀咕了句,从水缸里打了水洗漱,然后就去灶上找吃的了。 把两个冒着热气的锅盖一一掀了,月宁看到一边锅里煮着白粥,一边锅里则温着一碗药。便不客气的拿了勺子勺了一小碗粥出来,往里头洒了点盐就站在灶 台边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等一碗粥下肚,她找了个木盆把碗浸到水里泡着,就回内室去摆弄起昨天买来的布料来。 可能是因为头部伤势未愈的关系,月宁的体温有点儿异于常人,在这七月的大热天里,身上竟然连滴汗都没有。可就算是这样,两天洗一次澡也已经是月宁能忍耐的极限了。 只不过洗澡得换衣服,外衣月宁还可以借田桂花的将就一下,可像肚兜这种贴身的衣物就只能穿自己的。 月宁经历过一次没肚兜穿的尴尬之后,是再也不想品尝那种滋味了。 她翻出昨天买的各色细棉布,随手选了匹嫩绿的料子,拿起剪刀「咔喳」几下剪出需要的大小,然后翻出绣花针,穿同色的棉线就细细的缝制起来。 陈芷蔓回京时,怕影响到自己的前途,把一直穿的胸衣都换成了肚兜。可月宁对这种直上直下,除了遮点、保暖之外再没一点用处的肚兜实在无感。 她还是喜欢能让胸部挺拔不垂的胸衣,贴身的胸衣 穿着至少不用担心走路动作大了,胸部乱晃。 没有钢骨和小铁扣,月宁就只能做系带式的背心胸衣。小小的绣花针拿在手上,月宁起先还有些不适应,可这种别扭的生疏感也只是一时的,两针过后她就找到了感觉。 前身陈芷蔓为了能实现未来进宫争宠的目的,花费十多年时间苦练出来的女红刺绣,那绝对是大师级的。 月宁手里拿着布料,绣花针这边缝几针,那边缝几针,罩杯的形就出来了。腋下用双层压边的方式代替胸衣的软骨,实现腋下聚拢的效果。 前胸下围处再紧密的镶上两指宽的镶边,以便文胸贴身系拢时,能将胸部托举起来以及达到一个往中间聚拢的效果。 缝好了宽镶边,再在镶边的接合处剪出两排系孔,细细锁边后用一条同色的系带穿过穿孔,一件胸衣就这么完成了。 月宁拿在这件自己纯手工缝制出来的作品看了又看,觉的收线锁边都没问题了,眼珠子转了转,便拿着胸衣去了钻进有竹帘遮拦的恭桶处,脱了衣服将胸衣换上。 事实证明穿胸衣和肚兜完全就是两种感觉。穿上胸衣,除了能让胸部看起来更加雄伟挺拔之外,月宁主要是觉的很有安全感。 穿上胸衣之后,她再也不用担心,一走路胸部会乱抖乱晃的引来尴尬了。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再缝制几个胸衣对月宁来说都已经没难度了,再加上胸衣不用绣花,做起来那速度是及快的。 月宁做了一个嫩绿色的,就又想做了个粉色的,想了想又觉的既然已经买了那么多颜色的细棉布,干脆每种颜色都做一个。 她去把所有细棉布的料子都搬出来,摊放在炕上, 拿起剪刀就「咔喳咔喳」的裁剪起来。黑色,深蓝,白色,大红,玫红,粉红,天蓝,蓝底白色碎花。 一米宽的布匹,月宁每样都剪下一尺长。这么多料子,做了胸衣之后,剩下的布料正好可以拿来做内裤,边角料用来做系带,正好可以物尽其用。 月宁也实在是受够了这时代的阔腿底裤了,那种不贴身穿着空荡荡的感觉,就跟没穿一样,真的好没安全感。 兴奋的把嫩绿色的小底裤做完,月宁的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一感到胸闷气短,月宁就不敢再逞强了,把炕上已经裁好的布料卷巴卷巴,和做好的小底裤一起扔进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木箱子里。 摊放在炕上的那些整匹的布料月宁就懒的收拾了,反正炕有这么大,她睡觉只用占一点地方,那些布料扔着等她睡醒了再弄也不迟。 去厨房把一直温着的药喝了,也没见季霆回来,月宁把碗浸到木盆里,回内室稍稍坐了会儿就躺下睡了 。 季霆提着两只野鸡,披着一身晨光和露水从山上下来,走到自家后院墙外时,他先将手里的野鸡往墙里一扔,然后用手撑着墙壁借力,轻轻松松就翻进了自家院子。 「回来啦?」马大龙从自家菜地里站起来,探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撇嘴道,「你就打到两只野鸡?」 「这天要是再不下雨,外围只怕连野鸡都抓不到了。」季霆弯腰捡起地上的野鸡,往马大龙家的院子里扔了一只,「瘦是瘦了点,不过了胜于无吧。」 马大龙手一伸就接住了飞来的野鸡,目光瞥向季霆的伤腿,「你的腿没事吧?」 「还不太能使得上力,不过没事,再养几天应该就能恢复了。」季霆运动了下伤腿,转而道,「我不在的时候的,我家没事吧?」 「没事,不过弟妹大概是醒了又睡下了。」马大龙指指季霆家半开着的后窗,道,「我之前听到弟妹在 屋里翻箱倒柜的,应该是在裁剪布料,不过没一会儿就消停了。」 第29章 季霆闻言,嘴角自然而然的弯起一抹宠溺的弧度,笑道,「她的头痛症虽然伤减了,但还没好全乎,每日光是忍痛就够她够的了。不过荀叔说她的伤势恢复的很好,慢慢会好起来的。」 马大龙闻言暧昧的冲季霆挤挤眼,笑道,「等弟妹的身子一好,你们就抓紧时间把婚事给办了,为兄把贺礼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季霆一点儿也没觉的不好意思,笑着点头道,「大喜之日,少不得要请兄长为我操持一二的。」 两人又闲话了两句,季霆才与马大龙打了声招呼,提着野鸡绕回了前院,推门进屋时,他一眼就看到了泡在木盆里的两个碗。 知道月宁醒来后并没有乱跑,季霆好心情的扯了扯嘴角,把手里的野鸡随手扔在水缸边,反手关好屋门就进了内室。 炕上,月宁蜷曲着身子侧躺着,后背紧挨着炕头的 两口木箱子,睡姿看起来乖巧极了。 只不过满炕扔的乱七八糟的布匹看得季霆都忍不住挑了挑眉,他走到炕前,俯身去看睡的人事不知的小女人,目光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人都还病着呢,就这么能折腾…」季霆状似埋怨实则宠溺的低声喃喃着,在炕前站了好一会儿,才去开炕头的木箱,准备拿衣服出去梳洗。 可箱子一开,季霆就看到了里头一堆被裁剪的乱七八糟的布料。 他皱起眉头,伸出食指勾起最上面一件嫩绿色的一边系着系带的物什,将这件奇怪的东西拿到眼前打量半晌,季霆连蒙带猜,终于确定了这件看着跟布头似的小东西,有可能是件亵裤。 想到炕上的小女人穿上这件小东西将会如何的美丽,季霆的眼睛骤然亮的跟探照灯似的,目光炙热的回头看向睡的人事不知的月宁。 季霆满腔旖思就想等月宁醒来,好跟她探讨一下关于那件小亵裤的问题。 结果天不从人愿,他没等到月宁醒来,就有麻烦事找上门了。 院门一被拍响,季霆就三步并做两步连忙窜出去开门了,就怕外头拍门的声响会影响了月宁休息。 一见来人是荀元的小孙子荀健波,季霆连忙走出去开院门,一边问道,「健波,怎么是你?可是荀叔有什么事情交代?」 「不是我爷叫我来的。」荀健波连忙摆手道,「季大哥,我刚刚从镇上回来,你大哥大嫂是跟我坐同一辆牛车回来的,听他们那意思是准备过来找你和田嫂子算帐呢。他们现在往季家老宅去了,你快想想该怎么应对吧。」 「啥玩意儿?健波,你刚是不是说季文和许氏准备过来找我算帐啊?」 田桂花原本正坐在自家堂屋前绣荷包,一听这话荷包都不绣了,把绣花针往针线篓子里一戳,站起身就探头冲荀健波道。 荀健波闻言立即乖乖的道,「嫂子,我之前在牛车 上就是听许氏和季文这么说的,那许氏被你打了还不服气,想要叫季家两老压着季大哥给他们做主,向嫂子你讨要汤药银子呢。」 田桂花闻言就拿眼去看季霆。她虽然相信季霆的人品,不过在这个孝字大如天的时代,季家二老如果真开口要季霆找她要赔偿,田桂花也没把握季霆会不会照做。 可她昨天会打许氏毕竟是为了护住他媳妇,要是季霆真听了季家二老的话反过头来找她要赔偿,那可就太叫人寒心了。 季霆一见田桂花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当即表态道,「嫂子你放心,我季霆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你去叫马大哥出来,我这就与他一起去趟老宅。 这都已经分家了,我大哥大嫂还如此不消停,爹娘若是也是非不分,大不了我们找村长和里正来评评理。」 田桂花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就有了笑意,「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叫我家当家的。」 马大龙原本正在后院菜地里想办法拯救被晒的蔫了吧唧的青菜,一听田桂花说是季文和许氏回村来了, 季霆叫他去老宅找季家二老评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回屋换了件干净衣裳,就跟季霆往季家老宅去了。 青砖黑瓦的季家大院子里,季文和许氏正在上房堂屋里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黄氏和白氏原本一个在灶房收拾,一个在后院喂鸡喂猪,结果一听自家孩子来报说大伯和大伯娘回来了,正在堂屋里跟爷奶哭,两人牲口也不喂了,东西也不收拾了,拉起自家孩子就匆匆回了自己屋,并把门都给关严实了。 而堂屋里,许氏正指着自己的脸,对着季洪海和姜氏哭诉田桂花有多野蛮、泼辣、不讲理,并说田桂花敢把她打成这样,是觉的季家好欺负,不能放过田桂花,否则季家以后会在人前抬不起头云云。 昨天许氏被打时,姜氏并黄氏和白氏就在一旁看着,田桂花或许野蛮了点儿,但姜氏也明白许氏嘴贱才是被打的主要原因。 平白污人清白,没被人打死已经算好了的,更何况 许氏污蔑的男方还是自已儿子,所以季洪海就算被许氏哭的一个头两个大也没松口,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抽着旱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季文一看老爷子这反应,心里就先「咯噔」了一下,再看姜氏竟也是一脸不耐,便知许氏的眼泪算是白流了。 便道:「爹,娘,我说句不中听的,您二老别见怪哈。照理说四弟跟那马大龙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田桂花怎么会突然不顾两家的交情,冲我婆娘动手呢? 我们这次不肯给老四治腿,他那媳妇儿也不是正儿八经娶的,你们说会不会…」 言下之意是怀疑季霆胳膊肘往外拐,撺掇外人来欺负自家人了。 姜氏没好气啐了他一口,「你婆娘都污田桂花跟你四弟有染了,就田桂花那出了名的泼辣劲,还能顾着两家的情宜不打她?」 第30章 季文被问的噎,讪笑道,「那,那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吧?娘你看看,你看我婆娘这脸都成啥样了?」 还能啥样?猪头一样呗。 田桂花是打小干惯了农活的,手里自有一把子力气,否则也不会打小就有底气和男孩子打架了。 昨天田桂花左右开弓,可没少扇许氏巴掌,经过这一夜的发酵,许氏的脸除了红肿之外,更有条条青紫的指印显现出来,看着那叫一个惨! 季洪海瞥一眼许氏那肿如猪头的脸,就忍不住把脸撇到了一边,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故作淡定的把手里的烟袋锅在桌角敲了敲,才道:「那你想怎么样?」 季文一听有门,立即挺起胸膛,义正言辞的道:「当然是找田桂花算账啊,我婆娘被打成这样,他马家难道不该赔我们汤药费吗? 姜氏更没好气了,「那你找马大龙去啊,这一大早的跑来跟我和你爹哭有什么用?也不赚晦气!」 季文理直气壮的道,「瞧娘你这话说的,谁家出了事情不是一家兄弟一起上的啊?咱家四兄弟,我婆娘被打了,我不该回来跟您二老商量商量,然后叫上兄弟一起上门去讨回公道嘛?」 季洪海和姜氏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 的想到的都是昨天吃了午饭就赶着出门做工的二儿子,和傍晚才回来就挑了担说要去县里进货的三儿子。 夫妻此时心里已经有数了,老二媳妇儿向来是个聪明的,她只怕早就算到了老大夫妻俩会来这一手,才会大中午的就让老二躲了出去。 而老三媳妇虽然没老二媳妇聪明,可抵不住人家有自知之明,会有样学样。 否则老三也不会才挑了担回来,在家里打个转就挑着担急急忙忙的说要去县上进货了。 季洪海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听老大的把家给分了。这一分家,人心就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想着,他就叹了口气,道,「老二和老三都没在家,老二去镇人给人做工去了,老三也去县里进货去了,至于老四,你婆娘就是因为说他和田桂花的闲话才被打的,你觉的他会帮你婆娘出头吗? 再说他那腿都还伤着呢,这事儿只怕还得你自己去办。」 季文和许氏闻言齐齐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许氏就跳了起来,叫道,「这一大早的老二和老三能都不在? 爹,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为怕老二老三有个闪失就不管我们了啊,我这个季家长媳被人打成这样,要是咱们季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还不被人瞧轻了去?」 见季洪海脸色变了变,季文也立刻凑上去道,「是啊,爹,这次咱们要是不拿出个态度来,只怕以后别人看我们家的人这么不团结,没事都会欺上门来的。」 姜氏看着不依不饶的长子和儿媳妇,无奈的出声道,「你爹没骗你们,老二和老三确实不在家,昨儿个就出门去了。」 许氏一屁股坐到地上就拍着大腿开始哭嚎,「我的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还以为嫁到你们季家会有好日子过…结果别人想打就打…男人还不给我出头…你季家的男人都是软蛋啊…没天良啊…」 这下可是把季洪海这个当公公的都给骂进去了。 季洪海的脸一下就涨了通红,气的一拍桌子,喝道,「闭嘴!你个败家娘们瞎嚷嚷个啥?」 季洪海骂完了许氏,转头骂自己儿子,「你堂堂一个爷们儿,自个儿婆娘嘴有多臭你不知道吗?平时就知道惯着她,出了事就知道找老子娘哭诉,老子生你还不如生个番薯!」 季文搓着手陪笑,道,「爹,许氏这人你还能不知道吗? 她除了嘴巴臭点也没啥不好的。你看她给儿子生了两男两女,家里家外的活计也没少干,对您跟娘更是孝顺有加。 这样的婆娘,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要给她点脸面不是?」 这话还真没办法反驳,村子里多的是碎嘴、好吃懒做还喜欢挑拨人家是非的婆娘,许氏在季洪海和姜氏看来还真不是个坏儿媳妇。 否则这么多年来,老两口也不被季文夫妻俩哄的对他们言听计从,让黄氏和白氏为两个后进门的媳妇,宁愿自扫门前雪也不肯站出来与许氏别瞄头。 季洪海重重哼了一声,气的撇过头不去看他。 季文见老爷子的火气下去了,趁老两口不注意,暗暗踢了地上的许氏一脚,拼命使眼色让她说些软话哄哄老爷子。 许氏与季文夫妻这么多年,那默契早就在无数次的合作中培养出来了。 许氏一见季文的眼色心下就有数了,一改之前拍腿大哭的画风,跪着爬行到季洪海的脚下,伸手拽住他的裤腿,凄凄惨惨的啜泣道, 「爹呀,媳妇嘴贱说错了话,挨了打也认了,可媳妇不服,心里委屈啊…」 姜氏一见许氏去拽老头子的裤腿,心头的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你说你一个做人儿媳的说话就说话吧,你跑去拽公爹的裤腿算是怎么回事? 姜氏张口就骂,「你不服委屈个啥?田桂花说你的那些话,难道还说错了?」 见季洪海和季文都诧异的看向自己,姜氏心虚的不敢去看季洪海的脸,却是狠狠瞪了季文一眼,恨声骂道,「你们两口子打的什么主意,别当我跟你爹不知道? 当初分家的时候,那买人的银子原本就不该扣老四的,要不是听了你们两个眼皮子浅的东西撺掇,我跟你爹怎么会一时晕了头,答应让老四出这笔银子? 现在好了,被你这蠢婆娘一闹,全村人都知道我跟你爹亏待了老四,不给老四正经媳妇回来不说,分家时连买媳妇的银子都要老四自己出。最最可恶的是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还在这里头多报了四十八两! 你们是存心想让我跟你爹晚节不保啊,看我跟你爹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你们就舒心了是吧?」姜氏说着说着悲从中来,不禁掩面大哭起来。 第31章 农村人对外来户都比较排斥,季洪海是逃难来的荷花村,姜氏为了维护住季家的名声,不被村里人欺负,这么多年来矜矜业业,一点儿不敢懈怠。 可如今因为他们不肯给小儿子治腿和分家的事,老 两口的脸皮都被人扒下踩脚底说道了,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啊? 「这…这也不能怨我们啊。」季文被骂的苦了一张脸,唯唯诺诺的低声辩解,「我又没跟人说过咱家分家的情况,娘骂我们做什么?」 许氏闻言也连忙叫道,「娘啊,昨天我跟田桂花对骂可不就是想让她闭嘴,别坏了咱家的名声么? 咱家分家的时候,除了村长和里正可没别人了。 田桂花对咱家分家的情况那么清楚,您要说不是老四跟她说的,您自己个儿信吗?」 许氏说着,一脸委屈的道,「媳妇儿昨天正是气不过,才会口不择言的拿老四和田桂花说事儿。 这事儿搁谁身上,只怕都会如媳妇那般想吧?咱家分家的事情,别人都不清楚,怎么就田桂花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季文在旁神助攻的来了句,「他们两家就隔了一道墙,肯定是老四告诉田桂花的嘛。」 季洪海和姜氏的脸都沉了沉,显然是把这话听进去了。 许氏偷瞄着二老的脸色,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翘又连忙压下心里的喜意,装出一副苦瓜脸,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不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么,老四分家的时候什么都答应的好好的,分完家了又把分家的事拿出去宣扬,弄的他好像多委屈似的,爹和娘还这么护着他!真是太偏心了。」 季洪海和姜氏一听这话,一想也对啊。 分家的时候老四虽然看着不太情愿,可最后不都咬牙应了么。 可这家都分完了,他又把这事儿拿出去跟人说道,这可不就是有意跟人说道他们做父母兄弟的苛待了他么。 两人这么一想,心里不由都打了个突,正咬牙憋气,想着回头要怎么找机会收拾老四时,就听院子里传来一道男子的讥笑声: 「我马大龙长这么大,倒打一耙的事情也见过不少,可像你们这样占了人家便宜,坑了人家的银子,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堂屋里的四人闻声都不由吓了一跳,纷纷抬头往外看去,就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高大的身影,可不就是柱着拐杖的季霆和双手抱胸,正似笑非笑看着他们的马大龙么。 季文瞪着两人惊叫,「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马大龙回头跟堂屋里的几人示意了下大敞着的院门,嗤声笑道: 「原本见你们正在和季叔季婶说话,我们原还想着等你们说完了再进去,谁知不过是在这院子里等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听到了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 季文被马大龙笑的恼羞成怒,不敢对人高马大的马大龙发火,就转向季霆吼道,「老四,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不知道上人家家里拜访,要先敲门吗?」 季霆深沉的眸子寒光一闪,冷冷的看着脸红脖子粗的季文,道, 「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就被爹娘送去当学徒,给家里赚钱省口粮了,没有人告诉我回自己家也要敲门,这规矩我还真不知道。」 一句话把季文噎了个半死,季洪海和姜氏也臊的涨红了脸。 许氏却像是抓住了季霆的把柄一样,跳起来大叫道,「我就说老四对咱们有怨气吧,爹娘你们还不信,现在你们都听到了吧?都听到了吧?」 季霆冷冷的瞥了眼跟个跳梁小丑似的许氏,面无表情的柱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进堂屋。 马大龙看他这样不禁玩味的勾起嘴角,看戏不怕事大的双手环抱在胸前,跟着也晃了进去。 季洪海和姜氏看着满身冷气、面无表情的小儿子,不知怎么就有些腿软,为免当众出志愿,两人忙忙坐回了椅子上。 但身为一家之主的季洪海,对自己这么害怕小儿子又深觉丢脸。 他强撑着一口气,色厉内荏的抬头瞪着季霆,质问道,「老四,老大媳妇说的可是真的?你对我和你娘 当真有这么大的怨气?」 季霆沉默了下,目光从缩着身子坐在那里低头不敢看他的姜氏身上,转到季洪海微微抽搐的脸上,很是认真的问,「爹,我不能怨吗?」 季洪海和姜氏都被季霆的这句话给问的一愣,未等两人回神,就听季霆紧接着道, 「小时候,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喜欢我,因为季石头这个名字,我被村里的孩子们嘲笑说是路边捡来的石头。 那时爹娘对我非打即骂,也确实与宠溺三个哥哥完全不同,于是我便也以为自己是你们在路边捡来的。 那时我暗暗发誓,等长大了一定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爹娘,也让爹娘如你们疼爱三个哥哥一般疼我。 可等我长大了,问过了村里与咱们家相熟的那些叔伯婶娘,问了当年为娘接生的隔壁的张婶子和已经搬去了镇上的周婶子,更查了当年为娘接生的接生婆,她们无不对我赌咒发誓,说我就是你们亲生的。 我想不明白同样是你们亲生的孩子,为什么你们会 这么不喜欢我,拿我这个最小的儿子当路边的野草一样糟践。 小时候没给过我一顿饱饭吃,没给我做过一身新衣,就是长大了回回送银子回家,也不见你们问我一句贴心的话。」 季霆双目发红刺痛,多年的心结如今当面对父母问出口,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深吸了口气,他仰头眨去眼中漫上的水气,打定了主意要放下这份牵绊,便不允许自己再软弱,退缩。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很痛苦,我不明白明明都是亲生儿子,你们为什么就只疼大哥二哥和三哥,唯独那般嫌弃、厌恶我,连我多吃了半个窝窝头都要把我往死里抽? 第32章 后来我走的地方多了,见的世面多了也明白了,人与人之间都讲究一个缘份。我或许天生就与你们没有父母缘,所以爹娘不喜就不喜吧,我不奢求了。 不管爹娘是不是觉的我命硬,会克六亲,你们生了我又将我养到八岁是事实。 那时我就告诉自己,用十年所得回报你们对我的生养之恩,之后要如何,再视你们的态度而定。 所以过去的十年里,我把走镖所得的银子一分不留的全给了你们。 这回受伤回家,我本是报着一丝希望回来的,我希望爹娘兄弟对我仍能有一丝温情,可惜…」 可惜什么,在场众人心中都有数。季洪海和姜氏只觉的脸上火辣辣的臊的慌。 季文和许氏却是心虚的眼睛咕噜噜乱转。 季霆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曾经被父母不喜的不解、不甘和愤怒,在此时当面跟父母挑明之后,亲眼见到了他们的反应,那种心酸和无奈让他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就连喉咙里都像是哽了铁块一般,难受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可他毕竟不是过去那个渴望得到父母认可和疼爱的孩子了,最近两年他查探了不少事情,可知道的越多,他的心也就越冷。 这次受伤回家,是他给家人和他自己的最后一次机 会,可惜——他倒底还是失望了。 季洪海、季文和许氏已经完全被季霆说出的这一席话给惊呆了,姜氏心里震惊难过之余,更是心虚的死命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季霆一眼,却不知他们这副样子落在季霆眼里,已经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 季霆的心一沉再沉,酸楚的想要痛哭,可双眼刺红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活了二十四年,往日的苦痛煎熬浮上心头,他用力闭了闭眼,将心头的那股悲意强压下去。 他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就算父母不慈、兄弟不亲,也已经不能再伤害到他了。 脑海里闪过月宁沉睡的画面,季霆心里的念头不由更加坚定。 他已经有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日后娶亲生子,也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至于爹娘兄弟?能客客气气的相处,便维持个面子情,若是不能,断亲或自逐出族也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季家在荷花村原本就是外来户,他日后有难, 也不指望上头三个兄弟能帮他什么。 一念想罢,季霆深吸了口气,目光坚定睁开眼睛看着季洪海道,「过去的事情多说无益,儿子也不想再提了,如今既分了家,儿子希望大家以后能安生过各自的日子。 爹娘给儿子买的媳妇,儿子很满意,待她伤势痊愈,儿子就会与她拜堂成亲。所以儿子不希望再听到爹娘或是谁,再说什么卖掉她给儿子另买个新媳妇的话…」 不卖?!那怎么行? 不把那个女人卖了,她的银子要从哪里来?许氏一听季霆这话,差点儿没跳起来,急的一个劲的去扯季文的衣袖,想让他站出来说服季霆。 可季文此时哪里还敢多话?他站在季洪海身边,刚刚看的最是分明。 老四刚才看老爷子那眼光就跟要吃人似的,他此时要是再跳出来,还能讨得了好吗? 许氏这婆娘头发长见识短,不知这里头的底细,季 文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的。 他以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欺负这个弟弟,那是因为没分家之前无私产,他占着一个理字,季霆赚的银子再多,也得一分不留的都交到公中来。 家里有爹娘这两尊大佛镇着,他就是再怎么欺负季霆,谅他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否则就季霆这样一个常年在外走镖,手上沾过人命,杀过不少劫道的土匪的凶人,就是借他季文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季文可没忘记因为季霆自小就不受爹娘待见的关系,他打小可没少欺负这个弟弟。 再加上季霆八岁就被季洪海和姜氏送去镇上的镖局当学徒了,他们兄弟之间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大了之后季霆又常年在外走镖,一年也回不了两次家。 兄弟感情? 呵~~他们兄弟之间从小到大见面的次数,都还没他跟村口的二赖子见的多呢,哪里来的感情? 老二老三对这个小弟是什么想法季文不知道,反正他对这个弟弟,一直以来都只当是个可以予取予求的摇钱树的。 季文这会儿也看明白了,季霆现在敢当着老爷子老太太的面说这样的话,等于是撕下了大家的那屋遮羞布,一个不对就准备翻脸了。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敢跳出去说什么该卖了他媳妇的话,季霆还能不跟他翻脸? 季文用力一把甩开许氏的手后,还暗暗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安份点。 许氏被自家男人凶狠的目光给吓的缩了缩脖子。 她心里虽急却没胆子跟季文发作,可一想到卖不成那个女人会损失掉多少银子,她就把所有的不甘和不满都转向了季霆,一双眼怨毒的直盯着站在堂中的季霆不放。 季文和许氏这对夫妻的互动说来话长,可其实也就是眨眼间的一个动作。 这边季霆还在跟季洪海说着,「…以后过年过节,该孝敬爹娘的东西,三个哥哥给多少,儿子也给多少,断不会少了爹娘的孝敬。只一件事,儿子希望爹娘能够成全。」 季洪海见季霆望来的目光骤然变的如刀子一般锐利,吓的心头一抖,下意识的张口道,「什,什么事?」 季霆神色严肃的道,「儿子希望爹娘日后不要插手管儿子这一房的事情,儿子指的任何事。」 姜氏一听这话不干了,「咋,我辛辛苦苦生养了你,还管不得你了?」 季霆看着姜氏脸上愤然的神色,忍不住扬唇讥笑道, 第33章 「娘是生了我,可养…娘你扪心自问,你有认真养过我吗?为何从小到大,我只记得日日吃不饱穿不暖,饿的受不了了,去灶上偷了半个窝头,还被你打个半死?」 姜氏被季霆这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可看着季霆眼里满满的讥讽,她虽然觉的心虚、不自在,可身为人母却被儿子置疑的难看,还是让她涨红着脸,恼羞成怒的冲季霆吼道, 「那时家里六张嘴要吃饭,就我跟你爹两个人干活 ,大家喝的都是野菜糊糊,又不是只你一个人饿肚子。」 季霆嗤笑出声,「那为何娘在灶房煮了鸡蛋,把三个哥哥叫到灶房一人分了一个,自己吃了一个,还给爹留了一个,却唯独忘了我? 爹娘心里从来就没有儿子,却时时想着插手儿子的房里事,爹和娘是觉的儿子以前为这个家做的还不够吗? 是不是分家之后,还想让儿子继续为爹娘和三个哥哥当牛做马,给你们做一辈的苦力才甘心?」 姜氏像是不认识季霆了一般,不敢置信的看着向来沉默听话的小儿子,心里对他说的话又羞又怒又心虚不已。 可季霆不让她管他那一房的事,姜氏又觉的愤怒、不甘,觉的自己做人亲娘和婆婆的权利受到了侵犯。 这倒也不是说姜氏有多喜欢管季霆的事,而是这个先河一开,要是上头的老大、老二和老三也都跟老四这样有样学样,都不让她和老头子管事的话,他们这 做爹娘的还能有何威信可言? 日后媳妇还能对她有半分恭敬吗? 她跟老头子日后要是有个头痛脑热的,岂不也就指望不上他们了? 那她有儿子跟没儿子有什么不同?她这四个儿子岂不都白生了? 更别说这种事要是万一传扬出去了,村里那些三姑六婆会怎么笑话她和老头子?会怎么笑话季家?她姜荷花日后还怎么在这荷花村抬起头来做人? 这一刻,姜氏出奇的愤怒,在她想来,季霆不叫他们管他这一房的事,简直就是对他们做爹娘的地位和尊严的严重挑衅。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的这个讨厌的小儿子,是想扒了她脸皮往地上踩,不禁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季霆的叫道:「逆子,你个逆子!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把这么大,你竟然还敢怨老娘没给你吃饱穿暖? 没给你吃饱穿暖,你能长这么大块头?你们四兄弟,要论谁最高大壮硕,你上头三个哥哥哪个能比的上 你?你现在竟然还敢对老娘说这种话,你个逆子!」 许氏一见母子俩斗上了,眼睛都亮了,立即夸张的扑到姜氏身边,又是拍胸又是抚背的嚷道,「娘,娘你消消气,消消气,你可别吓媳妇啊,你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咋办啊…」 她说完又戏精上身般,转头冲季霆悲悲切切的喊道,「老四,你看你把娘气的…」 「闭嘴!」马大龙打雷般的一声暴喝,吓的在场除了季霆之外的四人齐齐一个哆嗦,许氏回头看到马大龙正用着杀人般的目光直直的瞪着她,腿一软,直接就给吓跪了。 季文直觉大事不妙,机灵的往季洪海身后躲去。 而季洪海和姜氏则是被马大龙的骤然发飙给吓的捂着胸口,一时都忘记要跟季霆生气,全都惊惧的直直瞪着马大龙,一副随时会晕过去的模样。 看着刚才还想作妖的许氏这样就吓成瘫了,马大龙感觉就跟吃了只苍蝇般的恶心,他挥舞着拳头恶狠狠的冲许氏威胁道, 「臭婆娘,你敢再多出一个声儿试试?整日叽叽呱呱跟只乌鸦一样,老子忍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你还敢趁老子不在家的时候,跑到老子家门口骂老子的婆娘,还敢污蔑老子婆娘跟老子的兄弟有染?你真当老子是好欺负的?」 「没,没有,我没有。」许氏颤着声拼命摆手摇头,「我…我不说话了…我不说话了。」 挥舞着拳头的马大龙,怒目圆瞪的样子简直就跟杀神一样,季洪海和姜氏的脸都给吓绿了,人坐在椅子上,一双腿却抖的跟筛糠一样,身体里的力气都给吓没了,只觉的全身哪儿哪儿都是软的。 这头许氏吓的身体不停往后直缩,等后背碰到季洪海抖的跟筛糠似的腿,她回头瞄到季文就躲在季洪海的身后,立马连滚带爬的爬起来躲到季文身后,双手抓着季文后背的衣服一边抖,一边委屈的颤着声音低声求救,「他爹,救我,快救我。」 许氏却不知,季文也快被她这一翻动作给吓死了。 要说村里打自己婆娘的男人不少,可打别人家婆娘的男人基本是没有的。 谁家有了矛盾,都是揪着对方的男人揍的,季文就怕马大龙会把对许氏的怒气发泄到他的身上来,这会儿巴不得马大龙别注意到他才好。可许氏偏偏要跑到他身后躲着,让他躲无可躲了。 季文僵硬的回头看了眼马大龙,见他正怒瞪着自己,吓的腿一软,差点儿没直接跪了。 他一手用力撑着季洪海的椅子扶手,才没有失态的瘫到地上去。 突然,季霆福致心灵,脑子里灵光一闪就回身甩了许氏一个巴掌,嘴里大声骂道:「你个败家娘们,爹和娘跟老四说话,哪儿有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话的份,还不给我老实呆着。」 说完还回身冲马大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季文的奴才相让马大龙眼睛都瞪大了,不过他还是很满意季文的识相的。 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马大龙又双手抱胸退回到季霆身后,准备继续看戏。 季霆也挺纳闷自己以前究竟有多蠢,才会被这样的爹娘和兄弟欺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看着这样胆小、不堪的父母和兄嫂,季霆对他们越发不耐起来,眸中寒光一闪,便冷冷的开口道,「爹,娘,不管以前你们有多不待见儿子,儿子终究是你们亲生的。 第34章 你们要是肯答应儿子,日后不再插手管我这房的事情,等儿子成亲之日,自然会请爹娘过去,让新媳妇给您二老磕头敬茶的。 日后大家客客气气处着,该给爹娘的孝敬,儿子自然不会少爹娘一分一厘…」 姜氏对自己的权益有着异常的敏感和执着,一听季霆又说不让插手管他那一房的事,她立即身体也不软了,腿也不抖了,瞪着眼睛就冲季霆吼道,「咋?老娘要是管你那一房的事,你还敢不孝敬我跟你爹啦?」 季霆看着姜氏这样,心中竟不觉的难过了。他冷冷的看着自己的亲娘,淡漠的道,「过去的十年里,儿子拿回家的钱银没有一千两也有七八百两了。 不说家里用我赚的银子买的那些田地,建的这座大宅子,光爹娘这些年存下来的私房,儿子知道的就有两百多两银子。 这么多银子,难道还不足以偿还爹娘对儿子八年的养育之恩吗?」 一话句问的季洪海和姜氏脸色更加难看了。 季霆却不管这么多,径直道,「爹娘若是不想安生过日子,这天大地大,儿子哪里都可去得,又不一定 得住在这荷花村,到时候儿子带着媳妇一走了之,爹娘别说是想插手管儿子家里的事了,每年的孝敬更是一个铜板都捞不着了。」 季洪海和姜氏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可他们偏偏又无法反驳季霆说的不对。 季霆不同于季文、季武和季雷,他八岁就离开荷花村了,对荷花村,对他们这些爹娘兄弟要说有多少感情,季洪海和姜氏自己都不信。 他要是真想走,他们还真拦不住。 就正季洪海想着要怎么安抚住这个儿子时,姜氏已经气的拍桌而起,冲着季霆嘶声怒吼,「你要敢走,我跟你爹就去衙门告你不孝!」 季霆看着姜氏狰狞的面容,目光不由一寒,出口的声音也冷了三分,讽笑道,「娘想告就尽管去告吧,儿子巴不得娘能去衙门告儿子呢。 家里四兄弟,要论对这个家的贡献和对爹娘的孝敬,三个哥哥加在一块儿都没儿子往家里拿的银子多。 这些年来,三个哥哥娶妻生子,从相看、下聘、到 迎娶、摆酒,都是爹娘给一手操持,公中给出的银子。 可轮到儿子这里呢?爹娘说儿子腿废了没人肯嫁,要给儿子买个媳妇回来,这儿子没意见。 可大哥用二两银子给儿子买了个重伤垂死,连人伢子都准备扔去乱葬岗的媳妇回来,却到爹娘面前谎报花了五十两银子。到分家的时候,爹娘硬逼着儿子自己出这买媳妇的银子,分给儿子的东西更是连二哥三哥的三分一都不到。 昨日,娘和三个嫂子趁着儿子不在家时,上儿子那茅屋踹门,口口声声要将儿子那好不容易救活过来的媳妇给卖了。这事当时那么多都看见了,村里多的是人可以为儿子做证。 这种种件件的,就凭儿子这么多年往家里拿的银子,换个人家,就是对个路边捡来的养子只怕都不会如此欺凌,可我季霆亲生的爹娘兄弟却联手欺我致此。 若非状告自己的爹娘兄弟,会对我以后的孩子读书科举有碍,娘以为儿子没想过要去告官吗?」 季洪海一听这话脸都青了,季文和许氏更是吓的差点儿没尿了。 姜氏又惊又怒的指着季霆尖叫,「你…你个不孝子,你还想状告你爹娘兄弟,你是存心不想我们好了,想要弄散这个家吗?」 季霆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声音更加淡漠的道,「娘要是想去告儿子,儿子是求之不得的。素闻我们谷和县的县令大人清政廉明,是个肯为民做主的好官。 娘大可让村长为娘写份状纸递到衙门,让县令大人为娘,也为儿子评一评这个理。」 见连告官这个唯一的杀手锏都吓唬不住季霆,姜氏面上又气又急,心下却是已经彻底的慌了。她脸色难看的指着季霆,磕磕巴巴的骂道,「你…你个逆子!」 「够了!你个老婆子都在瞎说些啥?」季洪海还真怕老婆子气极时,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把这个小儿子给越推越远了。 季洪海虽然对季霆这冷冰冰的态度也不待见,可眼 见姜氏都快气的失去理智了,他只能出来扮红脸,连忙放软了态度安抚季霆道,「我当初决定给你们分家,原本就是打算让你们自己去过自己的小日子的。 爹也知道你们都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家之后想法和心思也就多了。 不过你要想明白,你今天既然特意跟我和你娘提了让我们把你们这一房给丢开,那么日后不管你们遇到了什么困难,就算是穷的吃不上饭了,我和你娘也是不会再管你们的。」 季洪海原还想着自己把话说的重些,季霆肯定就会有所顾虑了。毕竟季霆的腿废了,分家时他又没给季霆分粮食。 如今朝庭虽然给发了点儿赈灾粮,可天没下雨,旱灾没得到解决,明年的天气能不能种粮食还是两说。 季霆就是再能干,靠那么点儿赈灾粮,就是天天喝稀的,也熬不到明年开春。 更何况季霆又没地,家里那个重伤未愈的媳妇还要看诊吃药,那银子就是堆成了山,也终有花完的时候,更别说季霆分家时总共也才得了二十两银子。 就这眼见着就要断炊的景况,季洪海算准了季霆硬气不起来,最后肯定还得低声下气的跟他们爹娘的赔礼道歉,然后再开口跟他们讨要米粮过冬。 可谁知季霆听了季洪海的话,连犹豫都不带犹豫,就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儿子既然开了这个口,日后就是穷死,那也是咎由自取,自是不会上门要爹娘接济。 儿子也可向爹您保证,儿子这一房不管大事小事,您二老只要不插手,逢年过节该给您和娘的孝敬,儿子肯定不会少了你们的。」 第35章 做人爹娘的竟然被儿子这么明晃晃的威胁着,要求不让管他这一房的事,别说这事让姜氏感到愤怒,就是季洪海心里也满心的不是滋味。 可对于这个小儿子,季洪海一早就知道,一旦让他脱离自己的掌控,想再控制他就难了。 季洪海的目光不由瞥向季霆那条只能弯曲着以脚尖点地的伤腿,心里多少感到了一点安慰。 季霆以前就算再有出息如今也已经废了,一个瘸了腿的废物,既不能下地干活,又不能上山打猎,以后只怕三餐都成问题,还有什么出息可言? 想到季霆那个买来媳妇的长相,季洪海心里还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小兴奋。感觉残了腿的季霆,要是护不住他那美貌的妻子,以后只怕还有的是麻烦。 这么一想,季洪海突然觉得,似乎答应老四日后不再管他们那一房的事,可能还是他们老两口赚了。 想通了之后,季洪海立即暗喜着冲季霆点点头,道 ,「既然这是你自己要求,我跟你娘自然无话可说,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除此之外你可还有其他事要说的?若是没事了,你就早点家去吧。」 季洪海心里不得劲,看着季霆也不耐烦的很,当下就开口赶人了。 「要与爹娘说的就这一件事。」季霆说着看向躲在季洪海椅子后头的季文和许氏,「不过儿子倒有几句要和大哥大嫂说。」 季文感觉到了来自季霆身上的深深恶意,不禁小心翼翼的问,「你想跟我和你嫂子说什么?」 「我想跟大哥大嫂说的话就是:莫要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们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我季霆在外闯荡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大哥大嫂若是再敢算计我,被我听到什么风声,那就别怪我这个做弟弟的翻脸无情了。」 季文和许氏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愣愣的看着季霆撩下狠话转身就走,心里才升起的惊惧害怕,却在看到他一瘸一拐远去的背影时,突然就不怕了。 以前的季霆是威风,上山能打虎,下山能杀人,听说在外走镖这些年,就没少杀那些劫道的土匪,一身武功被人传的出神入画的,只差一点儿就能赶上天上的神仙了。 可如今瘸了一条腿,苦巴巴住在村外山脚那间破茅屋里的季家老四,还会有以前那么利害吗? 季文和许氏相视一眼,心底又开始跃跃欲试的算计起来。 马大龙没注意到季文夫妻俩的异状,他正无语的看着某人一瘸一拐的往院外走呢。 季霆事情解决完了走的潇洒,可他的事情不还没处理吗?这小子口口声声让他来给季家二老一点威摄,结果自己说完事情就跑了,倒是把他这个助阵的撩这儿了。 马大龙回头对上季家两代人眼巴巴望来的目光,想起这老少四人欺软怕硬,一吓就瘫的德性,也觉的挺腻歪的。 两个老的肯定是不能吓唬了,怎么说这都是季霆的亲爹亲娘,也算是他的长辈,马大龙决定多少给他们 留点儿面子的。 想了想,马大龙便斜睨着季文夫妻俩,粗着嗓子威胁道,「昨天许氏嘴贱的事情,看在季霆兄弟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 不过我奉劝你们以后安分过日子,没事别往南山脚那一片去,大家路上遇见了也不用打招呼,就装作不认识,互不相干好了,也省得以后麻烦了。」 说完,马大龙挥挥手,也不管季家四人会有什么反应,径直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季家四人呆在原地面面相觑。 许氏回过神来,便有点儿鄙视马大龙的雷声大雨点小,偷眼瞄向脸色难看的季父季母,眼珠子转了转,就习惯性的开始给季霆上眼药。 她捂着脸嘤嘤的哭道,「这马大龙也太欺负了,她婆娘把我打成这样,咱们都还找他们理论,他倒是先跑咱们家门上来威胁人了。 唉~~也怪我和我们当家的好心办坏事,把老四给得罪了,不然马大龙怎么敢这么欺负咱们家啊…」 姜氏这里正被季霆弄的有气无处发呢,许氏这么一 作势,她就像找到了发泄口一般,目光如刀般射向许氏,怒吼道,「够了,你个整天惹事生非的衰货,你还有脸在这里哭? 要不是因为你办的那些破事儿凉了老四的心,老娘好好的孝顺儿子怎么会跑来跟老娘闹,还别管他的事儿?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崽子,辛辛苦苦拉扒大了还不让老娘管了,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叫我老婆子以后可咋见人啊?」 姜氏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捂着脸就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道她是真伤心季霆跟她离了心,还是怕这件事传出去会让她丢了脸面,以后被人议论指点。 季洪海也被姜氏哭的心头火起,指着季文和许氏鼻子指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然后就把两人给赶了出去。 季文和许氏垂头丧气的走在村里的土路上,一群孩子远远看到他们,嘻嘻哈哈的围过去,又蹦又跳的唱道,「季家大婆娘,嘴臭挨打忙,脸肿的像猪头,屁股给揍成半瓣…」 「去,去,哪儿来的臭小子,敢在这里满嘴喷粪,再敢嚷嚷,看老娘不打死你们。」许氏咬牙切齿的挥着拳头,作势冲过去就要打人。 可村里的孩子整天在村子里山岭间回来疯跑,别看他们人小,那灵活的身手早就练出来了,许氏一扑没扑中,想再扑时,孩子们有了准备,连衣角都没让她沾到,反倒是让孩子们看到了她的笨拙。 农村的孩子都皮实,大人对孩子们的管教大都奉行的棍棒教育,这让孩子们对大人普遍都有一种畏惧心理。 可看到许氏这么没用,孩子都跟打了胜仗似的,一个个兴奋的跟什么似的,又笑又叫的都快乐坏了。 「许氏女,恶心肠,哄着公婆买婆娘,买个病妇给 小叔,分家赶去住破房。 第36章 许氏女,毒心肠,一见病妇人漂亮,趁人不在踹门上,想拿妯娌换银两。许氏女,坏心肠…」 季文听的脸都绿了,捏着拳头才准备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帮口无遮拦的臭小子,抬头就看到周围几户人家的大人都被孩子们的喧闹给吸引的走了出来,此时全都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看呢。 季文一对上那么双目光,顿时就怂了。想着昨天自家婆娘才被田桂花给揍了,他今天回老宅想叫人去马家闹事不成,还被爹娘给赶出来了,季文就觉的四周乡亲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像都在嘲笑自己似的。 季文心里气的要死,可四周这么多乡亲们看着,他还真不敢拿那些臭小子们撒气,只能用力一甩手,埋着头加快了脚步,玩命似的逃离村子。 许氏这边想打人又打不到,把自己累了个半死,还被一群皮孩子嘲笑抓弄的心肝脾肺肾都快气炸了。 她回头想找自己男人帮忙,谁知一回头就看到季文跑远的背景,急的差点儿没跳起来,「当家的,你别 走啊,哎呀,等等我…」 围观起哄的孩子们一见许氏跑了,立即撵着两人的屁股后头追过去,嘴里还很整齐的叫嚷着: 「许氏女,恶心肠,哄着公婆买新娘,买个病妇给小叔,分家赶去住破房。许氏女,毒心肠,一见病妇人漂亮,趁人不在踹门上,想拿妯娌换银两…」 两人被一群小破孩一路追出村子,直跑了有半里地,才一身狼狈的停下来顺气。 季文回头看向身后,见没孩子追过来了,才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恨声骂道,「一群小兔崽子,都给老子等着,总有一天要他们好看。」 许氏捂着胸口一边顺气,一边回头望着通往荷花村的土路。他们今天回村,原本还想叫上季家两兄弟去马家大闹一场,跟田桂花讹些好处回来的。 结果季武季雷躲起来不说,季霆那个只长个儿不长脑的蠢货,更是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竟然跑去跟老头儿老太太闹着让别插手管他们那一房的事。 最可气的是季洪海那老不死的竟然还答应了?! 许氏感觉她今天就是出门没看黄历,又是被季霆那 个蠢货挤怼,又是被马大龙那个凶人恐吓,出了季家还要被村里的那群贱崽子嘲笑着给一路撵出村子,她今天受的屈辱,真是把这一辈子的量都受够了。 许氏把今天受的罪都记在了季霆和马大龙身上,一脸怨毒的咬牙道,「当家的,你还没看出来,这是有人在背后害咱们吗? 你也不想想,咱们家分家的时候,除了村长和里正又没别人在,怎么现在村里大家都知道咱们家各房都分了啥? 而且他们竟然还知道咱们给老四买的那个半死的女人只花了二两银子,这事儿除了那两个人伢子可就咱们俩知道,你们这要不是事先做了套,老四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再说昨儿我拉着你娘和老二老三家的上季老四家去,当时我就觉的有些不对了。 赖八媳妇明明就说那个女人已醒被荀元那老头给救过来了,怎么我们在外头叫了半天门,都没人出来应门呢? 后来田桂花那婆娘还跑出来对我冷嘲热讽的,说什 么季老四带着媳妇去镇子上了。 我要不是回村时正好碰到季老四,还真会被她给骗了去。 那臭婆娘昨天明摆着就是故意想拦着我,不让我进季老四家那破屋子里去。」 季文一听这话就气的跳了起来,在村里受一肚子,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对着许氏发了出来。「你个蠢婆娘,老子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 你怎么就不想想,那个女人伤的那么重,就算给救过来了还能马上活蹦乱跳的? 老子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蠢婆娘!你那脑袋是光长着好看的吗? 你怎么就没想想,季老四跟那马大龙打小就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季老四要出门,难道不会把人放田桂花家,让人田桂花照顾吗?」 许氏被骂的直缩脖子,结果一想季文的话,竟还觉的挺有道理的,不禁有些悻悻的道:「那,那现在咋办啊?当家的,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吗?」 说着又懊恼道,「早知道那女人还能救得活,咱们 就自己请大夫给她医治了。 那女人长的那么漂亮,原来以为她活不成了,给了老四,咱们能多分些银子田地倒也不可惜,谁知她竟然活了。 这一转手可就是几百两银子呢,这么多银子,够买多少田地了?竟然被咱们这么一转手就给了季老四,我只要一想到这里,这心啊,疼啊。」 许氏心疼的直锤胸口,是真心疼没卖成月宁,失了那眼看就要到手的身价银子。 「算?老子算他个鸟!」季文恶狠狠的冲荷花村的方向吐了口唾沫,站在那里喘着粗气想了半晌,就冲许氏道, 「咱们这次先回去,老东西既然答应了季老四不再插手管他那一房的事,你想借我娘的手把那女人卖了是不可能了。 我回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直接联系上上回把那女人卖给咱们的那伙人伢子。」 季文嘬着后槽牙,沉吟道,「要是能说通他们自己过来把那女人给弄回去,就最好不少了,咱们有银子拿还能省下不少事,最重要的是不用跟季霆那蛮牛撞上。 那小子最近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自打受了伤回来就不太对劲,看着是越来越不受老头儿老太婆的管了。」 许氏可不关心季霆如今,在她想来,季霆的腿都废了,以后既不能上山打猎又不能去走镖赚银子,一个瘸了腿的汉子又没田种,吃饭都成问题,还能榨出什么东西来? 他不受老头儿老太婆管就不受老头儿老太婆管呗,没了利用价值的人还想让她费心?做梦去吧! 第37章 想着还有望能拿到月宁那价值不菲的身价银子,许氏越想,心里越美,不禁眉开眼笑起来。 只是她脸上肿的整整涨大了好几圈,还青一块紫一块的整个看着就跟个染了色的猪头一样。 季文看着许氏这一笑起来就跟柿子被门夹了似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他胃里一阵翻滚,好险没吐出来。 「快走,快走,赶紧回家去。」季文扭头就跑,那速度快的就跟背后有恶鬼在撵一样。 「当家的,你等等我啊。」许氏看不到自己现在的尊容,还以为自己男人是心急着回镇上去找人伢子呢。 见季文一下就跑出去老远,心里还挺欢喜的,跺着脚扭腰娇嗔,「哎呀,你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可惜她这翻作态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季文受她刚才那一笑的刺激,此时直恨不得自己能多生两条腿,能跑的离得她远远的才好。 见真季文没停下来等她,许氏这才急了,嘴里骂了两句,提着裙摆拔腿狂追。 待两人一走,离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约十多米的路边,半人高的草丛一阵「沙沙」乱摇,紧接着便响起一道特意压低的了的孩子声音,「走了吗?」 草丛后头突然探出一张花猫一样的小脸,绑着冲天辫的小男孩从往土路上跑的飞快的两人看了眼,回头悄声跟身后的小伙伴道,「走了,还跑的贼快哩。」 草丛又是一阵「沙沙」乱摇,一张同样花猫般的脏污小脸探了出来,看着那两个快跑的没影的人影很是感慨的叹了口气,很是失落的道,「我大伯和大伯娘果然不是好人,我娘说的话都是真的,可惜我爹不信哩。」 绑着冲天辫的小男孩,很有义气的拍着胸脯道,「刚子,你别难过,我知道你大伯和大伯娘都不是好人,我听到他们管你爷叫老东西了。」 得到了小伙伴的肯定,刚子很高兴的重重「嗯」了一声,然后两眼亮闪闪看着面前的小伙伴,道:「毛豆,我大伯和我大伯娘说要让人把什么女人弄回去,还说不想跟我四叔对上,你说他们是不是在说我四叔四婶啊?」 说着说着刚子就紧张了起来,一把抓住毛豆的手,道,「毛豆,你说我大伯和大伯娘是不是还在打卖掉我四婶的主意啊?」 毛豆皱着小脸想了想,感觉刚子说的好像都挺有道理的,便挠着头提议道, 「我也不知道你大伯和大伯娘是不是还在打卖掉你四婶的主意,要不咱们回家告诉我爹还有你娘吧,我爹说大人比小孩子聪明,让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去问他来着。」 刚子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就重重的一点头,「好,那咱们分头行动,你回去告诉你爹,我回去找我娘。」 「好,老规矩,事成之后,村口的老槐树下碰头。」毛豆行事果断,话一说完,爬起来就撒丫子往村子跑去。 刚子一见小伙伴跑了,也立马撒开脚丫子,玩命似的往自家的方向跑去,深怕跑的慢了,毛豆一个人就把事情先说了。 月宁在满室喷香的肉味里醒来,揉着眼睛扭头看了眼后窗外白花花的阳光,看着阳光没有透穿而入,便大概猜到快要到午时了。 外间有「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月宁下炕,扶着 墙出来一看,果然见到季霆正坐在门槛上编竹框。 「你今天一大早去哪儿了?我醒来没见着人,出来一看,院门还是从里面闩上的。」月宁发誓她只是好奇,因为之前每次醒来,如果季霆不在,田桂花也会在屋里看顾她,今天醒来突然没见着半个人,让她感觉挺纳闷的。 「你这是担心我?」季霆挑眉抬头笑看着月宁。 月宁不客气的直接回他一个白眼,「我就是好奇。」 少女活泼灵动的样了,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情飞扬。季霆嘴角微勾,把编到一半的竹框随手往旁边一扔,拍着手站起来就往灶台走去,「我早上上山转了转,顺便查看了下以前挖的几个小阱陷。」 月宁闻言惊讶的低头往他的那条伤腿看去,「你的腿全好了吗?」她记得他昨天早上还柱着拐杖,走路一瘸一瘸的装瘸子呢。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养养就能进山打猎了。」灶上锅里的野鸡已经炖了一个早上,季霆一掀起锅盖,屋里的肉香味就更浓了。 「你又炖鸡了?」这味道香是香,可月宁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是野鸡,今天检查陷阱时发现的。」季霆拿起勺子在锅里搅了搅,一边拿碗勺鸡,一边道,「天太旱了,山上的草木都枯的利害,野鸡大概是少了吃食,比以前抓的瘦多了。」 月宁探头往锅里看了眼,就见满锅的肉块在黄油汤里沉浮,她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皱着眉叹道,「现在山上是不是枯的连野菜都找不着了?」 季霆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想吃野菜?」 月宁叹气,「也不一定要野菜啦,蘑菇,香菇,青菜,香葱,只要别都光是肉就成,天天吃鸡,好腻的。」 她这都吃了几天的鸡汤肉丝粥了?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受不了啊。 「敢情你还是个喜欢吃素的啊?」季霆好笑的摇摇头,倒也没觉的月宁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是笑道, 「早知道你这么好养活,我就不给你寻摸那么多老母鸡了,就如今这世道,一只鸡要卖半两银子呢。」 「要不,你把剩下的鸡拿镇上卖了吧,未来半个月我都不想再吃鸡了,真的。」 眼见季霆拿着她的小碗要勺鸡,月宁立即拉住他的衣袖制止,「我今天就吃白粥,你别又往我的粥里加鸡肉啊,加点盐就成了。」 季霆无奈的瞥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的音,月宁这才安心去水缸边打水洗漱。 等她简单的洗漱好,甩着手上的水珠起身,眼角恰好扫到季霆端着她的碗要往内室里送。 第38章 月宁娇嗔,「哎,哎,别端屋里去了,我就在这里吃。整天在屋里呆着,我身上都能长出蘑菇来了。」 季霆无奈的转头看她,「外头没地方坐。」 月宁一指大门,「我就坐门槛上,这里凉快。」 季霆眉头皱了皱,心里虽然不太赞同,不过还是依言把粥给月宁端了过去,嘴里道,「昨天去镇上太赶了,倒是忘了要去木贵叔家看看,买几张桌子、凳子回来。」 「家里不是有竹子吗?我看你又会劈竹篾,又会编竹框、竹篓的,自己做几张竹桌竹凳不就得了?」 月宁像只老蜗牛般慢吞吞的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慢慢坐下,这才伸手接过季霆手里的碗和勺。 「竹框、竹篓一看就会,又不难编。竹桌、竹凳就不一样了,那些是篾匠吃饭的手艺,要学那个得先拜师才行,我不会做。」 季霆一边说,一边回灶上给自己也打了一大海碗白粥,又从锅里捞了几块野鸡肉放在上头,然后端着碗回到月宁身边坐下,埋头就唏哩呼噜的吃起来。 跟月宁优雅无声的小口吃粥比起来,季霆的吃相简直不能看,不过看他吃的这么香,月宁觉的还挺有意思的。 不管是她还是原身陈芷蔓,吃东西都习惯了闭口无声、细嚼慢咽,她虽然也听说过有人吃饭会发出声音,原本还以为那画面看起来应该很恶心。 可如今看季霆这样大口扒饭,大口嚼肉的样子,她非但不觉的有什么,反而觉的他吃的香极了。 看他吃的这么香,她嘴里只带了点儿咸味的白粥似 乎都变的香甜了。 月宁看季霆一眼,勺一口粥入口,直看的季霆都不自在了,「你老看我干啥?」 「拿你佐粥啊。」月宁眉眼弯弯的笑道。 季霆被她一句话逗的脸都红了,只不过因为肤色黑,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只有那红透了的耳尖,泄露了点他心底的窘迫。 不过见月宁笑的开心,季霆不忍破坏她这份好心情,索性破罐子破摔,任她看了。他自己故意宠出来的性子,跪着也要继续宠下去,不是吗? 这小女人平时见谁都是三分笑,看似待人热枕,实则对谁都存了份距离。 也唯有被他逼的急了,气的对他拳脚相向时才能见到她的真性情,如今能被他纵成这样,还真别,季霆心里其实还挺有成就感的。 想起月宁初次醒来,与他说话时的那种如同看透世事堪破红尘般的平静,季霆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亏他当时还觉的这女人肯定是出身不凡,身具名门闺秀临危不乱的大家风范。事后想想,他才觉出不对 劲来。 试想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再是沉稳,被个陌生男人抱在怀里也会害怕挣扎。 可这小女人当时哪里有一点怕他的样子,要不是他后来故意往她耳后吹气,逼出了她的真性情,他都快要以为她不是什么十五六的小姑娘,而是常傍青灯古佛的老尼了。 也亏的这小女人年纪还小,还有得救,被逼急了就会生气暴粗口,对他拳脚相向。 为了把她的胆儿养肥,季霆近来可没少挨她的花拳绣腿,好不容易才把她养的不怕他,还会逗他了,季霆还真舍不得把她吓回壳里去。 比起月宁总把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一张面具之下,季霆宁愿她能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所以才总逗的月宁发飙,竭尽所能的把她往暴力女的方向培养。 待月宁把碗里的白粥吃完,季霆已经好胃口的在扒第二碗粥了。 月宁一手拿着空碗,一手撑着下巴看他吃的喷香,突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你吃饭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 「咳,咳咳——」季霆悲催的呛到了,他把头撇向一边,咳了半天都停不下来,那撕裂肺的样子,难受的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月宁下意识的把身子往后仰了仰,看他咳成那样又觉的有些不好意思,吐着舌头轻声道歉道,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呛到的…要不我教你做竹桌竹椅吧,就当给你赔罪了,怎么样?」 季霆摆摆手,用力咳了数声,才将呛进气管里的饭粒给咳出来。 他难受的咽了口唾沫,才回头看向身边害死人不偿命的小女人,哑着嗓子道,「你怎么会做竹桌竹椅的?你跟人学过?」 话一出口季霆自己先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跑去拜篾匠为师,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果然,就见月宁摇头道,「这个哪里用学啊,只要有把子力气,想想也知道该怎么做啊。」 「…」季霆已经无力吐糟了。竹桌竹椅他也见过不少,看形状也知道是用竹子弯折,编搭而成,可任这 其中的自有窍门在,哪里是用想就能做得出来的? 不过,这小女人若是说真的,这是不是说明了他比较笨? 季霆空出一手揉了揉脸,感觉跟月宁说话什么都好,就是这种智商被人踩在脚底的感觉,实在是太要命了。 「竹桌竹椅做起来很简单的,我给你画个图,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月宁笑着从地上捡起一块季霆之前劈竹篾留下的小竹片,在屋里夯实的泥地上,轻轻的画了起来。 不管是月宁还是前身陈芷蔓的画功都很好,竹桌竹椅这种东西,只需寥寥几笔就在地上显现出来了。 月宁指着画好的竹桌竹椅,一边解说一边还不时在上面圈圈点点。 还真别说,经月宁这一解说,季霆觉的这竹桌竹椅还真不难做。 两三口把碗里的粥扒拉进嘴里,季霆把自己连用月宁的碗往木盆里一放,倒了水泡上就不管了。 季霆将地上未编好的竹框收拾了,进东屋又搬了四根三米多的粗毛竹出来,根据月宁说的就捣鼓起来。 第39章 月宁长这么大,一直以为手起刀落、一刀两断是形容劈西瓜的,谁知竹子竟然也能被一刀两半。 看到季霆动作利索的劈竹子,月宁眼睛里崇拜的小星星几乎都要满溢出来了,她原就曾猜测过季霆是不是武林高手,如今看来还真是。 也不知道季霆会不会武功,轻功好不好?能不能一飞几丈高,能在空中飘的那种? 月宁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了。 结果季霆被她逗的哈哈大笑,半天都没直起腰来。笑了半晌,季霆才跟她解释道,「一飞几丈高,能在空中飘的那是鬼,不是人。 练武最多也就是能让人身体健壮点,力气比一般人大些,能跑的比一般人快,跳的也比一般人高而已。」 月宁对这个答应不是太满意,可回忆了下原身陈芷 蔓买的那几个会拳脚的家丁,好像还真没见谁能飞檐走壁的。 否则当时在阳城,那两个家丁哪里还用跟原身抢包袱啊,一个点穴手就能收拾陈芷蔓了,也不会两个对付陈芷蔓一个,还要抽冷子拿棍子在背后偷袭她了。 知道武功没那么神奇,月宁就有些意兴阑珊了,她伤势未愈,在门槛上坐了一会儿,喝了药就被季霆赶回内室休息去了。 等晚上月宁醒来,季霆已经成功折腾出了一张歪斜的竹桌。 虽然桌子的四角不太对衬,桌腿也有长有短,不过季霆第一次做就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拆了吧,桌腿劈短了还可以做两张椅子,做桌面的竹条可以留着做新桌子时用,四角护边就劈了当柴烧吧。」月宁很中肯的给出建议。 季霆笑着点应了,眼睛却仍看着歪斜的竹桌挪不开视线。 这是他做的第一张桌子,虽然明知道这桌子做坏了,可桌子的框架毕竟已经做出来了,季霆满满的成就 感,心里别提多美了。 他笑着跟月宁承诺,「明天我再给你做张好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拍门声。 月宁好奇的转身想往外走,却被季霆一把拉住,「你回屋里呆着,我出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月宁说话,就跛着腿,身体前后摇摆着往外走去。 月宁看着之前还说自己腿好的差不多了的某人,以着腿真断了似的姿式往外走,只觉的哭笑不得。 不过月宁也知道自己的脸在豪门后宅、皇宫内苑是争宠利器,可在这乡下地方就容易成为惹祸的源头,所以也不争着出去。 不过月宁也没听话的回内室去,而是转身走到水缸边,沾湿手指在窗户一角轻轻戳了个小洞,然后眯眼对着小洞往外看。 外头,季霆正用着高难度的跛脚姿式走到了院门前,院门一开,就露出门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来。 「二嫂,刚子,你们怎么来了?」在自家门前看到 这个素来不爱管闲事的二嫂,季霆还是挺惊讶的。「找我有事吗?」 黄氏一看季霆冷淡的神情,也知道是自己以往闲事莫管的处事方式,让小叔寒心了,便也不多废话,低头对小儿子道, 「有刚,你把早上追你大伯和大伯娘出村后听到的话,一五一十说给你四叔听。」 跟季文和许氏有关?季霆眉头皱了皱,疑惑的看向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季有刚。 季有刚一向最是崇拜这个能给家里赚大钱的四叔,现在有机会在四叔面前表现,他立即挺直了小胸膛,将今早听到的话都给季霆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 「本来我早上就该带刚子过来找你的,只是你早上才在家里说了那些话,如今大槐树下围着的三姑六婆又都在说咱们家的闲话,我怕人多嘴杂,万一被人看到我带着刚子过来你这边,传出什么不好听的给他爷和他奶听到…」 「二嫂不必多言,我明白的。」黄氏肯带着季有刚上门报信,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这让原本以为 自己独孤无依,有亲人不如没亲人的季霆很是激动,也很是感激。 他郑重冲黄氏抱拳一礼,「季霆多谢二嫂上门告之此事。」 旁边的季有刚一见季霆光谢他娘不谢他,急的直蹦,「四叔,四叔,还有我呢,这事儿是我听来的。」 季霆不觉宛尔,伸手摸了摸季有刚的头,「四叔谢谢刚子了,要不是有刚子来告诉四叔此事,四叔还不知道你大伯和大伯娘还在打你四婶的主意呢。 等你四婶好了,四叔就去镇上给刚子买糖吃,好不好?」 季有刚忙不迭的用力点头,眼睛都亮了。 「那我们这就回去了,你跟弟妹自己小心些,晚上别睡死了,一定要关好门户啊。」黄氏牵起季有刚的手就要告辞。 季霆点点头,「嫂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天快要黑了,你快带刚子回去吧。」 黄氏也怕耽搁久了,被人看到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拉着季有刚便急匆匆走了。 「娘,四叔要是给我买了糖,我能不能分一些给毛豆啊?」 季有刚走出老远才想起自己小伙伴,边迈着小短腿小跑着跟上黄氏的脚步,边道,「大伯和大伯娘的话是我跟毛豆一起听到的,我们说好了我回家告诉我娘,他回家告诉他爹。 可他爹今天去镇上卖柴火了,要晚上才回家,他爹没带他上四叔家告秘,毛豆就没有糖吃了。」 黄氏低头对季有刚说了句什么季霆没听清,不过听着小侄子纯真的童言,季霆感觉自己因爹娘冷透了的心,似乎又有了点温度。 关好了院门,季霆回屋就见月宁已经没事人般的远离了窗户,他看了眼窗户一角多出来的小洞,无奈的摇摇头,倒底什么也没说,去给月宁勺粥倒药去了。 等月宁吃过饭,洗了澡,又喝过药睡下,季霆这才在院子里起了个火堆,一个人地在院子里一边借着火光究竟怎么做竹椅,一边等访客上门。 第40章 要说毛豆的爹可是季霆打小一块儿上山掏鸟,下河摸鱼的发小,季霆没被送去镖局当学徒之前,王铁柱 一直是他最好的玩伴。 因为王家就住在季家老宅的东首,两家就隔着道墙,之后季霆虽然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可两人的感情却一直没疏远,反而因为两人的年纪慢慢大了,越发的珍惜起两人这间的感情来。 南山坳这一片因为地处村外,人烟原就稀少,再加上各家又住的远,夜里除了风声便只剩下虫鸣声,稍有一点声音就能传出老远。 今早从季家回来之后,马大龙又带着田桂花出发去榆树村接孩子去了,以至于季家这块到了晚上就更加安静了。 「沙沙」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时,季霆了然的放下手里摆弄的竹筒,起身往院门走去。 「石头,我来了,快过来给我开门儿。」王铁柱透过篱笆墙的缝隙看到院子里有火光,便笑着小声叫唤起来。 季霆背靠着大开的院门,好笑环抱着双手,看着王铁柱背着个大麻袋,手里还挂着个大竹篮子,偏偏还 走路不看路,一双眼睛直盯着篱笆墙里透出的火光看,他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偏偏没看到。 「你眼睛往哪儿看呢,门早就给你开了,你没看到吗?」 王铁柱听到声音扭头,一见季霆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不由怪叫, 「嗨,你开门了你早说啊,没见我背着东西吗?」王铁柱把手里的篮子塞给季霆,就背着麻袋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季霆看了眼竹篮里的菜,顺手关上院门,「你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怎么又给我送东西来?」 「我日子就是再不好过,也总比你好过些。」王铁柱吐槽完了,才又道, 「我媳妇说你今天托健波跟村里人买菜吃了,我家后院正好种了好几垄青菜瓜果,既然你爱吃,我就给你拔了点儿,等你吃完了再让健波去我家拿。」 季霆心里感动,嘴上却道,「如今的蔬果精贵,你这一篮子瓜果若是拿到镇上卖,少说也能卖个一两多银子了。」 王铁柱原本一脚已经迈进屋子里去了,闻言没好气回头瞪了季霆一眼,道,「就再是能卖银子,难道我还能少你一口瓜果吃吗? 要是照你这么说,当初要不是你让我多打了一口井,我家如今吃水都成问题,还哪来这么水灵的菜吃啊?」 季霆被怼的无言以对,只能无奈道,「得,你当我什么都没说,等兄弟度过了眼下的难关,日后再好好谢你吧。」 王铁柱这才放过他,背着粮袋进了东屋。 季霆走到火堆前,一边蹲下把地上劈出来的废竹料扔进火里,一边等王铁柱出来。 王铁柱放好粮袋从东屋出来,站在大门口往挂着布帘的内室方向看了一眼,才走到火堆边,悄声问季霆,「听说嫂子已经可以起身了,是伤势已经好了吗?」 「哪有那么快啊。」一提到月宁,季霆整个人都变的柔和起来,嘴角都不自觉的带了笑,道,「她性子倔,伤处就是再疼也会强忍着不让人看出来。 你不知道,她头回醒来跟我说话的时候就跟个没事人似的,要不是没说两句话就痛晕过去了,吓的我把荀叔请来给她把脉,我都不知道她原来是痛晕的。」 王铁柱看着季霆这副「温柔如水」的样子,就跟看到一头黑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一样,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看到自家兄弟终于不再形单影支,有了喜欢的人,他还是挺欣慰的。 季霆从小到大都过的不太好,如今好不容易分了家,摆脱了吸血蚂蝗一样的双亲和喜欢作妖的大哥大嫂,王铁柱绝不允许他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再被人破坏。 「你大哥大嫂还在打你媳妇的主意,打算拿她卖钱,你知道不?」 王铁柱把自家儿子告诉自己的话跟季霆说了一遍,完了道,「我就说你对他们太好了,才会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不然你看你大哥大嫂对别人都好好的,怎么就尽往你身上使恶毒主意呢?」 季霆闻言目中寒光毕现,「呵呵」冷笑了声,道, 「以前没有分家,我赚的银子上交给我爹娘是应有之义。 至于分家时他们偏心我大哥、二哥和三哥,将我形同净身出户,我其实并没在意。 我那一份既然我爹娘要留着,全当我孝敬他们了也是一样。只不过如今分了家,他们要再想从我这里占便宜、讨要好处,就得自己先掂量一下了。 反正我是么儿,我爹和我娘想要多少孝敬都没关系,只要我上头的三个哥哥能拿得出来,你觉得我会拿不出来吗?」 王铁柱同情的看着季霆,叹了口气,然后没好气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和你娘有多偏心,回头他们联合起来一起坑你,最后还不是就你一个人出银子? 偏偏你还是你爹娘亲生的,我都想不通你爹和你娘是怎么想的。」 「若是今天我二嫂和刚子没来过,我肯定也会如你这般想的。」 说着,季霆就把季有刚和毛豆一起偷偷跟在季文和 许氏身后出村,最后偷听到两人说话的事情说了。 「我二嫂那人向来是不管别人家闲事的,她今天能特地带着刚子走这一趟,至少说明她心里还有良知,还想认我这门亲戚。」 王铁柱无言的拍了拍季霆的肩膀,笑道,「恭喜了,季武那人就是个妻奴,他媳妇既然还拎得清,至少说明你还有一个兄弟可以走动。」 季霆也忍不住笑了笑,心里的愉悦不言而喻。 王铁柱看他这个样子,想着季霆从小到大就没被那一家子善待过,心里都忍不住为季霆感到心酸。 「是该高兴的,至少那一家子还有个好的。」说着就叹了口气,转而又道,「那季文那龟孙子,你打算咋办?」 第41章 提到这个贪婪自私的大哥,季霆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沉声道, 「毕竟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兄弟,杀是不能杀了,反正他已经有了家杂货铺子,等我的腿好了,套了麻袋揍一顿吧。」 王铁柱一听他这话,就忍不住咧了咧嘴。 身为发小,王铁柱是了解季霆的,他特地提起季文的那家杂货铺子,又说要揍一顿,这就说明季霆这回是不打残季文不罢休了。 王铁柱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要不还让我来吧,你手劲重,万一要是打的过了,不好办。」 季霆睨了他一眼,哼道,「这是我自己的家事,你就别参和了,倒是你,毛豆都六岁了,你再不抓紧生一个,等老了就生不出来了。」 王铁柱瞪起眼嚷嚷道,「好好的说你的事呢,你少给我转移话题,再说又不是我不想生,这不是你弟妹怀不上吗?」 季霆怀疑的目光就往他某个部分移去。 「喂,喂,喂,你往哪儿看呢?」王铁柱差点儿想跳起来打人,他夹着腿怒瞪着季霆,压着声音叫道, 「又不是我不想生,我跟我媳妇想孩子都快想疯了,可这孩子来不来得看缘份,知道不? 我媳妇生毛豆的时候伤了身子,荀叔给她调养了几年,说是身子早就好了,所以没怀上就只能是缘份没到了。」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你说不行。」季霆轻笑着调侃他,又道,「你小子整天跑镇上打这工打那工的,一年也没几天在家,就你这样的,弟妹能怀上就奇怪了。」 王铁柱想了想,觉的季霆说的挺有道理的。 他家里上有寡母,下有幼儿,一家四口都紧着他赚银子过日子,再加上他想等儿子大了送儿子上私塾,自然要拼命赚银子了。想要赚银子,自然就不能呆在这里陪伴妻儿了。 王铁柱挠着头,开始反思:「这么说来,还是我自己不够努力罗。」 季霆趁机劝解,「你家地也不少,少打一两份短工也没事,何必把自己逼的那么紧呢? 你就没想过弟妹之所以这么些年都没怀上,有可能是你的身子出了问题吗?」 这事事关男人的尊严,王铁柱坚决不承认自己媳妇没怀上是因为自己没种。「我都有毛豆,怎么可能是我有问题?」 季霆老神在在的道,「荀叔说男人要是太过劳累了,那玩意儿也会没力气的。」 王铁柱想到自己打工回来,每次都累的想晕睡上三天三夜,就没话说了。 季霆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把挖好缺口的竹子放在火上烧烤,然后弯折出该有的弧度,把椅子腿套住。 「我回去了,你自个儿在这呆着吧。」半晌之后,王铁柱似终于想通了,扔掉手里竹篾,拍拍手站起来。 「路上黑,带根火把照明吧。」季霆去院子一角翻出一根用破布和松脂自制的火把,凑到火堆里点燃了递给王铁柱。 「那我先走了,你菜吃完了叫健波去跟我说一声,我再给你送来。」王铁柱边说边往外走,步子迈的很大,一副很急的样子。 季霆笑着应了,将人送到门口,看王铁柱走远了才关上院门,回来将东西收拾收拾,熄灭了火堆,带着一脸的笑,安心关门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月宁看着从后窗透进来的灰暗光线,发现自己竟然又躺在炕尾,不禁怨念的往自己晚上睡下的位置瞄了眼,伸出手去丈量炕头到炕尾的距离,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白天睡觉都好好的,怎么一到晚上睡觉就挪位置呢? 要不是这两天她醒来时,季霆都已经不在炕上了,月宁都要忍不住怀疑是季霆动的手脚了。 想不通的问题,月宁如今也没有脑力去想,所以有关自己睡觉会跑位的问题,如今也只能成为未解之迷,被月宁埋在心里。 院子里噼噼啪啪砍竹子的声音又脆又响,听着很是热闹。 月宁穿好衣服,一边十指如飞的将一头长发编成辫子,一边往外间去。 出来就见外间的屋门大敞着,门外的屋檐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两张膝盖高的竹椅,而季霆正光着膀子,只穿着件带补丁的黑色长裤,挥汗如雨的劈着竹子。 月宁过去探头看了眼,就见地上躺着一堆被劈的长 短不一的竹筒,其中四根劈的很整齐的一米多长的粗壮竹根,看着就像是准备用来做桌腿的。 月宁抬头看向季霆,却见他也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月宁心头一颤,有些不自在的扭头躲开他的视线,清了下嗓子才道,「你这是准备做竹桌吗?」 季霆见月宁躲开自己的视线,还来不及感到失落就看到了她泛红的耳尖,心里一喜,嘴角忍不住无声的咧开。 为免佳人不自在,季霆高兴完了便重重的「嗯」了声,抹了把额上的汗,才指着门前的两张椅子,没话找话的冲月宁笑道,「我照你说的把那张做坏的桌子拆了,搭了两张椅子。 这竹椅和桌子的做法差不多,这回我知道怎么做了,特地丈量了要做桌腿的竹根,今天中午肯定能叫你用上新桌子。」 月宁见他兴致这么高,便也笑着点头应承,「好,那我就等着用你做的新桌子。」 季霆闻言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般充满了力量,心情飞扬的跑去继续捣鼓竹桌去了。完全忘了,月宁伤势未愈,往日这个时候,他是要帮月宁盛粥、倒药的。 月宁洗漱完了,探头见季霆还在那里忙着,便自己捥了袖子往灶台走去。 因为屋里一直有熬药,浓浓的药味掩盖掉了食物的味道,因此月宁也不知道灶上的两口锅里,哪口煮的粥,哪口锅里温着她的药。 月宁先检查了下灶膛,见里面已经烧的只剩些碳火了,便去灶上伸手试了下木头锅盖的温度,见不是很烫就锅盖掀了起来。 第42章 因为离的近,锅里食物的香味升腾上来,月宁只闻着那股味道,眼睛就亮了亮。 低头一看,果见锅里的白粥间参杂着切碎了的绿叶子,细看之下还有撕的细细的鸡肉丝,忍不住便欣喜的笑眯了眼。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吃上青菜了。 不过她昨天才抱怨没菜吃,今天锅里的鸡丝粥就加 了青菜,月宁感动的扭头往大门处看了眼,虽然看不到那个熊一般壮硕伟岸的身影,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暖。 锅里那抹喜人的绿色让月宁真的馋了,忙拿了勺子直接从锅里勺了点粥尝味道。 一试之下除了食物天然的味道什么味都没有,月宁忙往锅里洒了点盐,再拿大勺子搅了搅,便先给自己勺了碗青菜鸡丝粥,又往季霆的大海碗里勺了满满一碗。 刚出锅的粥还很烫,月宁把粥放在灶台上晾着,探头往门外看了看,见季霆还沉迷在制作竹桌中不可自拔,便转身去屋里翻出黑色的细棉布,照着季霆的尺寸拿剪刀裁了一身衣裤。 然后拿了同色的线和针,抱着裁好的布料,走到屋檐下,坐在竹椅上开始给季霆缝起衣服来。 季霆身上的衣服都打了不少补丁,他既对她好,月宁便也决定投桃报梨,先给他做两身衣服。她自己每日睡的时间比醒着的多,做了新衣也只能当睡衣用,反正不急。 大梁朝的男服繁复的里三层外三层,那是真繁复,可如季霆这样整天做粗活的农户,那衣服款式却是简单得不得了,只用两个长袖加一个交襟的正身。乡下地方也没人会往男人的衣服上绣花缝草,因此月宁做起来省时又省事。 有了之前做文胸的经验,她如今缝起衣服来走线又快又工整,两只袖子没两下就缝好了。 月宁抖开正身的衣料正准备缝制,眼角瞄到蹲在那里光着膀子还挥汗如雨的季霆,突然想到上一世看到的马褂式样,拍拍额头,暗怪自己受前身的记忆影响太过,反倒把自己原来的记忆给忘记了。 月宁把手里的料子拿回屋,又重新拿剪刀裁了件超大号的无袖的马褂,边角料则都细细的裁成细布条,准备用来做布扣。 季霆全副心神都做竹桌上,眼角虽瞄到了月宁进进出出,不过见她拿着针线缝衣服,料想也不会有事,便也就安心忙自己的了。 有了做竹椅的经验,季霆的力气又大,做起竹桌来反而比做一张竹椅更省事些。他这边敲敲,那边折折压压,全神贯注的忙碌着,眼看竹桌的框架就出来了。 有人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 月宁看季霆这样,魅力是没看出来,倒是觉的他这会儿就跟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似的,看着还颇有趣的。 马褂式样简单,除了两边肩膀和腋下需要缝合之外 ,也就滚边麻烦点,月宁素手起落,马褂很快就成型了。 那边季霆终于把理想中的竹桌做出来了,他绕着竹桌转了一圈,左右打量着,心里喜的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 抬头想叫月宁来看,却见她正安静的坐在屋檐下低头缝衣裳,看素手起落间娴静优雅的模样,美的就像副画儿一样,季霆痴痴的看了会儿,一时竟有些不忍打扰她,想了想便拿起石锉,仔细的打磨起竹桌上的毛刺来。 「季霆,你这一大早的在院子里折腾啥呢?天不亮就听你在院里劈竹子的声音,我前几天不是才帮你劈了好几捆竹篾了吗?」 马大龙的困倦的声音吓了院里专心做事的两人一跳,全都动作一致的扭头往他看去。 就见矮墙那头,马大龙肩上挂着条白色布巾,睡眼惺忪的一边揉眼屎,一边眯着眼睛探头往他们院里看。 看这样子,明显就是被季霆弄出的噪音给吵醒的。 一大早扰人清梦,确实挺过份的。月宁缩缩脖子,往一大早就制造噪音的季霆看去。 可惜季霆一点儿都没有扰人清梦的自觉,冲马大龙朗声笑道:「马大哥早啊,你们是昨天半夜回来的吧?我这正在做竹桌子呢,家里这没桌又没凳的,来个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太不方便了。」 马大龙原本睡眼惺忪的眯眯眼,一听这话立即就瞪大了,「你小子还会用竹子做桌子?不错嘛,这我得过去瞧瞧!」 马大龙说的「过去」可不是从他家的院门里走出来,再绕到她们这边的院门前走进来,而是直接手在矮墙上一撑,「咻」的一声跳过来。 月宁看着那堵到她胸部高的矮墙,嘴角忍不住的抽抽。心里庆幸着马大龙夫妻俩幸好人不错,要是这对邻居是对极品,这墙又这么容易来去,他们住这里可真没一点儿安全可言了? 马大龙潇洒落地,抬头就见月宁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他「呃」了一声,才意识到季霆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自己当着人家小媳妇的面爬墙, 实在是不妥的很。 他掩嘴轻咳了声,不自在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才不好意思的冲月宁喊了声,「弟妹早!」。 月宁见马大龙这副身上就跟长虫子了似的别扭样,好笑的抿唇一笑,也冲他点头道了声,「马大哥早!」 「嗯!早!」马大龙又咳了一声,故作严肃的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跟领导视察工作似的往季霆那边晃过来。 可一等他凑到季霆身边,他那正经的模样就维持不下去了,凑到竹桌前这瞧瞧那摸摸,不时还要问上两句,嘴里不时「啧啧」有声。 季霆倒也不藏私,对马大龙有问必答。竹桌的做法本就简单,他一阵解说之后,又有已经做好的竹桌和竹椅做样版,马大龙听的两眼放光,抓耳挠腮的缠着季霆,让给他也做一张。 季霆被缠的一脸无奈,往屋檐下低头缝衣服的月宁看了一眼,看她嘴角含笑,今天精神似乎还不错的样子,便勉为其难的答应马大龙,和一起动手做竹桌。 不过这会儿季霆也想起来该给月宁勺粥倒药了,忙低声跟马大龙打了声招呼,去井边洗了手,就打算往屋里去。可他才走到门前,就看到灶台上摆着的一大一小两碗冒着烟气的粥。 第43章 昨日马大龙陪田桂花回娘家了,今早不管是粥还是月宁的药都是他一大早起来熬的,季霆记得很清楚,自己去院子里做竹桌时,粥和药都还温在锅里。 屋里当时除了月宁没有别人了,此时灶台上摆着的两碗粥,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那小女人勺好放在那里晾凉的。 季霆看月宁十指细嫩,昨日吃完饭也只会把碗放木盆里用水泡着,还以为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呢。 现在看灶台上干干净净的,两碗粥摆在那里也是干干净净的,看着倒像是会厨事的样子。 季霆有些诧异的扭头去看正低头专心缝衣服的月宁,目光从她苍白的脸上移到她的手上,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缝着的布料是黑色的,而且看那样式大小也不像是她自己的。 季霆眼睛一下就亮了,像是想到什么,他嘴角微勾,一抹喜意就从眉角眼梢透了出来。 马大龙蹲在地上挑捡着能用的竹筒,根本不知道季霆此时的心理变化,只低着头叫道,「季霆,这些边角料也仅够做一张竹椅的了,你那屋里还有竹子没?」 季霆被他这一嗓子喊的回了神,稳了稳飞扬的心绪,才淡淡回四个字,「竹子还有。」 「那我去搬几根出来,你来教我怎么做。」马大龙说着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去屋里搬竹子。 季霆趁机凑到月宁身边,两眼放光的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月宁。」 「啊?」月宁茫然的抬头看他。 季霆看着她手里做了一半的衣裳,想问她是不是在给自己做衣裳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给咽了回去。 事到临头他又犹豫了,就怕月宁这衣服不是给他做了,他自做多情的问出口反而尴尬。 只道,「马大哥要搬竹子出来,我帮你把椅子挪到那边去,省得他搬竹子时不小心碰到你。」 不过是挪个地方,月宁自然毫无异义,乖乖起身让季霆帮她把椅子摆到窗台边去。 月宁伤势未愈,一边忍着头痛,一边还想要趁着有精神时赶制几件衣服出来,有限的精力的让她没注意到季霆那一脸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 更明白的说,月宁此时全副心神都忍痛和在做衣服上,压根儿就没功夫去想季霆这么大个人一直杵在她身边是想干嘛。 被冷落了的某人,也只能可怜巴巴的去跟马大龙玩竹子了。 田桂花起床后没见自家男人的身影,从屋里出来往这边院子里看了一眼,见季霆三人正各忙各的,也没出声,甩着手就回屋做饭去了。 可田桂花没出声打扰三人,一大早被季霆劈竹子的噪音吵醒的左邻右舍却不会客气。 没过一会儿,就听远处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苍老声音:「季石头,你这一大早的‘噼噼啪啪’的又在折 腾呢?你要是嫌你条那破腿好的太快了是吧? 一天到晚的瞎折腾,早知道老夫就不白费那个工夫和药材给你医治了。」 月宁被这声音给吓了一跳,手里的针一抖,差点儿没戳自己手指上。 她惊魂未定的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眼,又有些担心的看向季霆,有些这人因为一大早的扰人清梦,而得罪人,却听季霆朗声回道,「荀叔,我的腿好着呢,您就放心吧。」 季霆此时心情正好,被荀元吼了两句也不在意,反而笑盈盈的。 月宁看着季霆的表情,却只以为他是对那位荀叔恭敬所致。 对于这位荀叔,月宁虽然从没见过,可也是闻名已久了,她知道季霆的腿和她的伤都是这位老大夫看的。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当时的伤势有多凶险,可单凭这些天服药后,日渐缓解的头痛就足以证明这位叫荀元的老大夫医术有多高明了。 不过听着老人方才的吼声,月宁突然想到但凡能人异士,脾气都比较古怪的定律,不禁有些担心这位荀叔,也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大夫。 「荀叔,我们正研究用竹子做椅子呢,等我学会了,要是看着好,回头也给您做一张啊。」 马大龙抬头冲远处大声喊了一句,还笑嘻嘻的跟季霆嘀嘀咕咕,丝毫没注意到月宁担忧的神色。 「你们俩就折腾吧!」荀元在远处骂了一声就没声了。 月宁看季霆和马大龙都跟没事人似的,在那里又是劈竹子又是削竹子,忙的不亦乐乎,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方才荀元的咒骂,她方才悬起的心也就慢慢的落回到了肚子里。 可谁知没过一会儿,荀元就端着个大海碗慢悠悠的晃了过来。人还未到门前,就隔着篱笆墙冲院子里喊,「你们俩小子折腾出什么没?老头儿我也来瞧瞧热闹。」 「唏哩呼噜」吃东西的声音清晰可闻,月宁好奇的紧盯着院门口,等看到走进院门的老人,一双美目不 禁瞪的溜圆。 荀元是个中等身高的精瘦的老人,头发已经半白,却满脸红光的看着很是精神。 不过这穿着粗布衣裳,趿着双旧布鞋,手里端着大海碗,还走边吃,边吃还边「吧叽」嘴的模样,别说什么神医了,就是跟普通的大夫也相差甚远啊。 荀元一进院门就看到了坐在窗台,手里拿着衣服,一双眼睛却只顾盯着他看的月宁。 他老不正经的「哟」了一声,「小丫头看着精神头不错啊,是个硬气的娃,脑后的伤没以前那么痛了吧?」 月宁下意识的「啊」了一声,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挺没礼貌的,忙站起身冲荀元行了个福礼,道,「荀叔是长辈,叫我的小字月宁就好了。月宁这几日一直浑浑噩噩,还未谢过荀叔的救命之恩呢。」 「老夫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荀元打量着月宁行礼的姿势和站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眯着眼笑道,「小丫头不必与我客气,你就是客气了,我也不会 第44章 少要你诊金的。」 月宁诧异的看着笑得满脸菊花开的荀元,也忍不住笑起来,「救命之恩月宁不敢说涌泉相报,诊金自是不敢少了您的。」 说完想起季霆分家时有关那二十两银子的传言,虽然季霆之前跟她说自己有银子,不过月宁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取信于人,而故意欠人银子。 因此又忙补了一句,「如果季大哥还欠着您的诊金未给,等过几天月宁身子好些了,必定想办法尽快赚了银子还您。」 「不错不错,夫妻同心,其力断金,石头这小子总算是错有错着,找了个好媳妇啊。」荀元哈哈大笑着调侃月宁,一边戏谑的对季霆道,「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了,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 季霆笑道,「荀叔您还不放心我吗?打了二十多年的光棍,好不容易有了媳妇,自然是要把她放手心里宠着的。」 荀元的调侃没让月宁脸红,倒是季霆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不放,让她忍不住红了脸,臊的差点儿没转身逃 进屋里去。 荀元也瞧不上季霆这副饿狼看到肉骨头,两眼冒绿光的样子,只觉辣眼睛。 「啧」了一声,不轻不重的踹了季霆一脚,笑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还不干活去,一直盯着媳妇看像什么话,没见你媳妇害臊了吗?」 知道别人害臊,您老还说什么大实话啊?故意的吧? 月宁羞恼的瞪了眼背对着她的荀元,又凶狠的狠狠瞪了眼笑的得意的季霆一眼,感觉自己呆在这里只会轮为这些人调侃的对象,便默默转身回屋去了。 虽然不打招呼就走人很没礼貌,不过月宁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反正生气的女人有任性的权力,不是吗? 且不说月宁如何恼了季霆,咱们先回到一天前,说说季文夫妻俩匆匆赶回镇上之后,季文与许氏交代了一声,两人就在镇门口分了手。 许氏怀着要让季霆好带着,把他那买来的半死媳妇卖了,好收获一大笔巨财的美梦,高高兴兴的回了自 家开在镇上的杂货铺。 季文兴冲冲的去了那日碰到那帮人伢子的小客栈询问,欲找那帮把月宁卖给他的人伢子。 只可惜任他如何套交情,客栈掌柜也只回说那帮人伢子只是偶尔会在这客栈落脚,别的就一问三不知了。 季文无奈,只能从小客栈里出来。 站在街上,季文抬眼看着满大街或背着行囊准备返乡,或蹲在街旁乞丐的难民,看着他们有些人身上虽然破旧,却仍能看出质地的好料子,突然就想到了多年前还在土里刨食,每天为了多嫌十文钱,天不亮就要起床赶到镇上给人打短的他。 身为家中长子,让一家人吃饱穿暖,过上人人艳羡的生活,本该是他的责任。可让他感到耻辱的是,让季家众人过上好日子的却不是他,而是家里最不讨喜,从小到大就跟个边缘人物一样的季老四。 姜荷花对季霆的不喜和季洪海对他的视而不见,让季文打小就不喜欢那个四弟。 当年家里穷的每天都吃不饱饭,把不讨喜的季四送 走的主意,还是季文提出来的呢。 可谁不过几年时间,原本以为送出去受苦的季四就拿了大笔银子回来,一下就让一穷二白的季家富裕了起来。 头年添置的二十亩良田,终于让一家老小顿顿吃上了饱饭,次年季四拿回来的银子,又给家里建起了人人艳羡青砖大瓦房。 这些本都是他应该做的,村里人谈到季四时的称赞和羡慕,本来也都应该是他的。 可那么多银子,季文知道就是把自己卖上十次,也卖不了那么多银子。他这个长子办不到的事情,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季石头却办到了。 最可恨的是季石头在外不过几年,不但吃的又高又壮,还改了名字,成了威风凌凌,受人敬重的镖师。 季文嫉妒的发狂,自卑又不甘,后悔当初没有争取去镖局当学徒的机会。可姜荷花和季洪海对季霆一如既往的冷漠态度,让季文顿时就平衡了。 任你如何能干,如何会赚银子,只要不讨爹娘喜欢,还不是说啥都白搭?! 从那一刻起,季文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哄好了爹娘,季霆赚的一切都将是他的。 十几年下来,家里从房子到地,再到他娶妻生子,在镇上开铺子,所有的一切都是用季霆赚来的银子置办起来的。 可那又怎么样?因为爹娘不喜欢季四,所以现在这一切都属于他了。 可季文只要一想起月宁那张漂亮的脸,想到本该断气的她竟然被季霆给救活了,就妒恨的几欲发狂。 他当初看到那女人像个破布娃娃般被人甩到板车上,要送去乱葬岗扔掉时,想到的是季四说买来的媳妇若是不漂亮就不分家时的嚣张样儿,所以他就想恶心恶心季四,上前拦下了板车,把那个快死的女人给买回来,送到了季霆面前。 现在那个女人活了,可那又怎么样?石头就是石头,只能一辈子被他踩在脚下。他季文身为季家长子,也不过就是娶了个村姑过日子,他季石头怎佩有那么个漂亮的女人做媳妇? 心头涌上来的强烈不甘,以及转手卖掉月宁后的收 益,让季文去而复返。 虽然那个女人是买给老四做媳妇的,分家之后老四好像也硬气起来了,不过季文相信只要有季父季母在,他就是把那个女人卖了,季霆也不敢拿他怎么样的。 重新进到小客栈里,季文摸出一钱碎银递给站在柜台内的中年男子,一边笑道, 「掌柜的,那些人伢子若是再来你这儿投宿,劳烦你一定派人去告诉我一声,我手里可是有一笔大买卖想与他们谈呢。」 中年掌柜眯起眼,脸上堆起笑容,眼底却飞快的闪过一抹轻蔑之色,嘴上笑道,「季老板最近可是发财了?前些日子才买了个人回去,这是又准备要买人?」 第45章 福田镇就这么点儿大,附近十里八村的人就没几个不认识季霆的,季文哪里会掌柜的透露详情?毕竟私卖弟媳的名声可不好听。 他嘴里打着哈哈,只道,「掌柜的可要把我这事儿记在心上啊,那些人要是再来你这儿,可一定要派人 去告诉我一声,到时候,在下必另有重谢。」 「忘不了,忘不了。」掌柜的将手里的一钱碎银在手里抛了抛,有些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就算不看季老板的面子,还能不看银子的面子吗,这这事儿我记下的,季老板就放心吧。」 这天下就没有不喜欢银子的人。季文觉的掌柜的这话说的实诚,便放心的回家去了。 毕竟只需给他送个信就能白赚一钱银子,这样好的事情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看着季文走远的背影,掌柜的又将手心里的一钱银子往上抛了抛,「嘿嘿」低笑一声,转身就进了后院。 后院的堂屋里,十来个大汉正打着赤膊,围着桌子大口吃喝。 见掌柜的进来,就有人嚷嚷道:「老四,小顺说外头有人打听咱们,你可知来人是个什么路数?」 被称为老四的中年掌柜浑不在意的笑道,「十多天前你们押货往南去时,不是有个傻子拦着你们,硬是把那个快断气的女人给买走了么?方才来的就是那个傻子。 我上次派人查过,他名叫季文,在镇上开了间杂货铺,有个弟弟是个镖师,倒勉强也能算半个江湖中人,不过听说半个月前走镖时伤了腿,已经废了,没啥威胁。」 坐在首位的那个落腮胡大汉却放下酒碗,不赞同的抬头看着掌柜的,道,「他打听咱们的目的,你知道?」 「说是想跟咱们谈笔买卖。」掌柜的说到这个,还故意抛了抛手心里的一钱碎银,笑道,「瞧见没,这银子就是他给我的打赏。」 众人闻言,看着掌柜的正抛着玩儿的那一块小的可怜的一钱碎银,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待得众人笑毕,落腮胡大汉冲掌柜的道,「派人去 打听一下他买去的那个女人如今在哪儿,咱们吃这口饭的,还是要小心为妙。 那女人是我们半路抢的,长的那样一张脸又一身的细皮嫩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那时要不是看她确实快死了,送到南边那就是颗妥妥的摇钱树。 如今那姓季的既然找上门来,想来这其中必定出现了变故,你派人去查查看是怎么回事,咱们再看要怎么处置这姓季的。」 掌柜的答应一声,招呼一声众人吃好喝好,便转身去前头安排去了。 季文丝毫不知自己上门找人伢子想要转手卖掉月宁,实则是与虎谋皮,已让这群人伢子对他生出了杀心,一整天都沉浸在卖了月宁之后,拿着那一大笔银子,从此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而季霆受不住打击,从此消沉度日,一辈子过的凄凄惨惨的幻想中,心情好的差点儿没飞起来,一连几个熟客进铺子买东西都送了添头。 弄得这几个熟客纷纷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天,奇怪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怎么向来最是抠门不过的季 家老大,会突然转了性子,舍得送东西给他们做添头呢? 季霆在镇上的和顺镖局做镖师这些年,一直话题不断,十里八村就没几个人不知道荷花村的季家。 因为季霆的魁梧身材,因为他做镖师的可观收入,因为季家这些年的富有,还因为有媒人上门为季霆说亲被拒而生出的种种揣猜,使得季霆成了福田镇甚至是谷和县的「名人」。 如今季家分家不均,又因为村里人有意的宣扬,其中种种离奇的桥段更是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重点话题,被人津津乐道的迅速传播开来。 客栈掌柜派出去的人,不到晌午就把季家的情况打听清楚了。 一群干惯掳人买卖的黑人伢子,一听季家的种种闹剧,差点儿没把嘴巴给笑歪了。 为首的落腮胡大汉当即拍板,「这活儿干得。」 活着的月宁,对于他们这些做惯了人口买卖的黑伢子来说,那就是一颗摇钱树,只要能把她全须全尾的送到南边,就能给他们赚到无尽财富。 最为难得的是,这事儿还有季文这个大伯哥挡在前头做挡箭牌,他们只需给季文一点好处,就能全无后顾之忧带走月宁,而且在手续上还是合法的,这样的买卖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没地儿找。 于是不到傍晚时分,季文就等到了客栈的店小二前来报信。 知道把月宁卖给他的那伙人伢子到了福田镇,季文高兴的差点儿没跳起来,一路小跑着去了趟小客栈。 待到半个时辰之后出来,季文笑容满面的一路往家跑,眼底的兴奋之色遮都遮不住,看得路上的行人都不禁频频回头看他。 是夜,天边缺了一块的月亮赏脸的洒下大片银光,为土路上疾行的五个黑衣大汉照明了前行的方向。 荷花村村口的大槐树下,几只在树下露宿的土狗一听有生人靠近,纷纷跳起来「汪汪」狂吠。 五个黑衣人被几只土狗弄了个措手不急,眼神一厉,纷纷出手。 几道细薄的黑影自几人手里飞出,融入夜色里,下一刻便响起一片土狗的「哀哀」惨嚎声。 原以为不入村就不会惊动村子里的狗,谁知还没到村口就被几只土狗给喊破了行藏,五人一时站在那里全没了主意。 一人略显惊慌的低声问道,「怎么办?」 为首的一人沉声道,「先等等看。」 等等看什么呢? 这些人自然是想看看,村里的人是否会被狗吠声引来,若是来的人多了,他们今天也就只能先撤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槐树下的几只土狗低呜着声息渐弱,荷花村里一片寂静,不说住在村子里的人家,就是村口的几户也没人因狗吠声而起身查看。 第46章 五个黑衣人站在那里默默对视了会儿,不由都「嘿嘿嘿」的闷声笑了起来。 「就这警觉性,以后咱们要是手里没货了,倒是可以考虑从村子里挑几个颜色好的掠走。」 此话一出,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显然甚得众人心意。 没一会儿,树下的土狗就全没了声息,荷花村里仍旧静悄悄的,好像就连鸡鸭牛马等生畜都睡着了一样 。 几人皆放松了心情,不无得意的嗤笑一声,这才不紧不慢的抬脚往不远处的山脚而去,却不知他们这慢吞吞的做事态度早就惹人不满了。 季霆自打听说季文会找人来掳月宁,就想好了应对办法,村口大槐树下会有那么多狗,就是他事先安排的,安排之二自然就是他的好邻居兼好师兄马大龙。 所以村口那边的狗吠声一起,两人就醒了。 马大龙点了田桂花和几个孩子的睡穴,就出来查看情况了。 季霆在屋里检查过门窗都已经从里面闩好了,又点了月宁的睡穴,站在炕前不放心的打量了她好几眼,这才拿着自己的大刀从后窗翻出来,反手掩好了窗扇,摸黑从后院绕到前院来。 马大龙立在两家间的矮墙上,手搭凉棚眺望大槐树的方向,一边不耐烦的低声骂道,「这群龟孙子倒底打哪儿来的? 出来混之前,家里长辈都没教过他们怎么偷鸡摸狗吗? 大半夜的跑出来扰人清梦,也不知道利索些,做事这么不敬业,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看看,看看,闹出这么大动静,还不知道要赶紧行动,一个个的杵那儿当柱子呢?」 季霆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怼道,「你站在那里是深怕别人看不见你吗?还不赶紧下来。」 马大龙不在意的「嘿嘿」笑道,「咱们这一片有南山挡着,太阳晒得到,月亮晒不着,打村口那边过来,咱们这儿都是黑乎乎的,就凭那些瘪三,你以为他们能看到我?」 话虽这么说,马大龙还是从矮墙上跳了下来,把手里的铁棍往地上一杵,看季霆还伸手去推自家的屋门,身体往后一靠,手搭着矮墙斜睨着他,取笑道,「都已经从里面上闩了,还不放心啊?你这未免也太小 心了吧?」 「小心无大错。」季霆淡淡的回了他一句,就地坐下,开始动手拆起大刀上缠着的黑布来, 「一会儿咱们动作快点,不然等把姚叔他们惊动出来,少不得又得挨训了。」 「这又不是说不惊动就能不惊动的,对方有五个人呢,也不知道身手如何。」 马大龙隔空往姚家的方向看了一眼,想到姚鹏的火暴脾气,就忍不住心里发怵的缩了缩脖子。「要不…咱们把他们引到别处解决?」 季霆连个眼神都懒的给马大龙,竖耳倾听了片刻,发现并无脚步声靠近,才不屑的低嗤了一声,道, 「这伙人敢半夜跑来掳人,办事却如此没经验,也不知道季文打哪儿找来的这么一伙人。」 「你管他打哪儿找的,一会儿把人解决了就全丢山里喂狼去。」马大龙说完又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等那伙黑人伢子明日发现不对,你猜他们会不会拿你那便宜大哥出气?」 季霆正拿着裹刀布来回擦拭着即便是在漆黑的夜里仍闪着寒光的大刀,闻言只是低声冷笑,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麻烦是他自己惹来的,是死是活都得他自己受着。」 「哟,这是终于想通了?」马大龙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似一般,正想再调侃季霆几句,却听几道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自村口方向不紧不慢的往这边靠近。 马大龙嘴角一抽,这回真的是连吐槽都懒的吐了,提着铁棍走到季霆身边,微不可闻的问他,「直接上,还是搞埋伏?」 半夜跑出来偷鸡摸狗,还能这么不着急的,一看就知道是伙江湖菜鸟,这样的人身手再好也有限,所以马大龙以一个江湖老鸟的眼光直接判定了这些人的危险指数。 季霆想也不想的道,「埋伏吧。」 江湖中死于意外的高手从来不少,就是对方武功再菜,季霆也不会拿自己和马大龙的安全开玩笑,他们身后是全无搏鸡之力的女人和孩子,他赌不起这个万 一。 「一会儿全部敲晕了,带去后山再补刀,记得别留下痕迹。」 「这还要你说?」马大龙轻嗤一声,两步蹿回自家院里,靠着矮墙一蹲就看不到人影了。 季霆左右看看,第一回后悔自己当初图省事只搭了个篱笆墙了事,这处处都是窟窿孔的篱笆墙,就算对方再菜,这么近的距离也能把院子里的情况看清楚了,搞得他现在想搞埋伏还没地方藏,真是太尴尬了。 自家的屋顶倒是刚修过的,不过想想自己的身材,季霆还是歇了躲屋顶上的心思,闪身站到了屋角的阴影里。 「从村口过去,山脚下第二家。」 「两家连在一块儿,围着篱笆墙的茅屋,应该就是这一家了。」 五个黑衣人一路慢吞吞的过来,竟还一路念念有词,听得躲在矮墙边的马大龙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要不是此时正值深更半夜,外头那五个人也是一身 黑衣,蒙头遮脸的,他还真会以为这些人是过来寻人走亲戚的呢。 五个黑衣人才在院门前站定,就听一人压着声音,很白痴的问了一句,「咱们怎么进去啊?」 「废话,自然是翻墙进去了,你难道还指望着有人给你开门不成?」 被骂的那人直接伸手轻推了下篱笆墙,一排竹篱笆立即摇了摇,用实际行动证明它们虽然叫篱笆墙,但真的不适合被人爬。 五个黑衣人顿时都有些傻眼,一人忍不住吐槽道,「这季老四要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实在穷的没法子了,不然住在村外的荒山脚下还修个只能当摆设的竹篱笆墙,既然防不住蛇虫鼠蚁,也挡不过野狼野猪,围着图好看么?」 第47章 被说中心事的季霆黑着脸,在站在屋角的阴影里,真的不想承认当初围这么个篱笆墙还真就是图好看的。 现在想想屋里睡着的月宁,季霆也觉得自己挺傻的 。明知道月宁颜色娇丽,身上还带着伤,他当时怎么就光想着爹娘和兄弟若真敢不要脸面的闯进他家,会被全村人戳脊梁骨呢? 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竹篱笆只能拦住真君子,挡不住小人和野兽。 再说,他爹娘若是真要脸面,分家时不会明知家里的产业大多都是他赚的,却只分给他那么点东西。 大哥大嫂若真要脸面,也不会连给他买个媳妇都要摆他一道,坑了他那么多银子还不够,事后还一次次的上门来闹。 「你管他图什么。」为首的黑衣人不耐烦的低声骂了一声,「别忘了咱们是来干嘛的,老七,你去把门撬开。」 叫老七的黑衣人低低答应了一声,从后腰处拔出一把四五寸长的匕首,上前熟练的开始撬动门闩。匕首在门缝里连翻动作,院门不过两息就被撬开了。 那叫老七的黑衣人拿着匕首一马当先走进院子里,另外四个黑衣人见状立即欢快的跟上。 马大龙数着脚步声,悄悄自矮墙边探出头来,手里的铁棍对准走在最后的黑衣人,冲着他的后脖颈就是重重一下。 季霆几乎同时闪电般从屋角的阴影里飞扑出来,手中刀背狠狠砍向站在门前正打算撬门的老七。 突然扑出来的人影和破空声吓了几个黑衣人一跳,走在最后的黑衣人直觉的想要闪躲,却听前边同伴活像个被人逼着扒光了衣服的贞洁烈女般,失声尖叫道:「有埋伏!」 尖细的高音吓的几人同时一哆嗦,受到攻击的两人再想闪躲也已经来不及了。 先后两道击打肉体的「嘭嘭」声响起的同时,「咔咔」的骨头碎裂的声也清晰的传进了众人耳里。 几乎同一时间,附近的夜鸟被那尖了八度的惊叫声,给吓的扑腾着四散惊叫。 这片山脚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一顿臭骂肯定是逃不了了。 马大龙一时怒从心起,出手更加不留余力,趁着三个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脚下一蹬矮墙就飞身前跃,手里铁棍从上往下,冲着最近一人的头顶就狠狠击了下去。「去死吧!」 只听「啪」的一声闷响,又一黑衣人应声倒地。 那边季霆也已兔起鹰落般又解决了一人。 「老七,五哥…」场中唯一还站着的黑衣人已经吓的只知道尖叫了。 这宛如被人蹂躏了般的尖细的嗓音,落在马大龙和季霆耳里,听得两人大恨不已。 要不是这混蛋像个娘们儿似的乱叫,吓的山林里的鸟儿都扑腾着逃命了,哪会惊动五十米外的姚家人?那一家子男人个个都是练家子,还会听不到? 做为一个偷鸡摸狗被发现的坏蛋,竟然不知道安安静静挨闷棍,实在是太可恨了。 季霆抬脚将那还在大吼大叫的黑衣人踹倒,马大龙眼明手快的一棍子下去,世界顿时就安静了。 这一切说来话长,可实际上从马大龙和季霆开始动手,到打倒最后一个黑衣人,统共也不过几息时间。 被惊起的夜鸟扑愣着翅膀还在天上「嘎嘎」乱叫,马大龙柱着铁棍,只觉无比苦逼,因为他已经听到远处响起的开门声了。 他转头去问查看黑衣人情况的季霆,「怎么办?」 「惊都惊动了,还能怎么办?」五个黑衣人,四个颈骨碎裂,一个被爆头,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季霆闻着空气里浓重的血腥气,不禁叹了口气,埋怨马大龙道,「你下手太重了,那些东西溅在地上不好清洗。」 「那就别洗了。」马大龙对此浑不在意,道,「回头我上山打头野猪回来,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反正猪血和人血都是个颜色,只要他们不说,谁知道地上溅的那些东西是人身上的还是猪身上的啊? 「解决什么?石头,大龙,你们这边出什么事了?」院外的黑暗中传来一道苍老的询问声,随着几道脚步声接近,三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季霆家的院门口。 季霆忙迎过去,道,「姚叔,我们没事,就是来了五个闯空门的,不过刚刚已经被我和马大哥解决了。」 「闯空门的?什么来路?」姚鹏大步走进院子里,看了眼地上倒伏着的几道黑影,不待季霆回答便吩咐 道,「石头,点个火把过来。」 季霆敢说不吗?他不敢。所以只能无奈的去柴堆里找出火把来点燃。 火光一亮,院子里的情景,对于夜视能力极好的几人来说分毫毕现。 姚鹏一见地上狼籍和一地的黑衣人,便瞪着两人斥道,「胡闹!弄成这样要是收拾不干净,吓到了女人孩子,我看你们怎么办?」 谁知道敢半夜上门掳人的坏蛋,妈蛋的打个架还会学女人一样尖叫啊? 碰到了一个不走寻常路线的坏蛋,他们也很无奈的好不好?! 这不是一时气愤,没收住手么。 季霆和马大龙都觉的很委屈,不过不敢跟姚鹏回嘴,所以只能乖乖低头听训。 「还杵着装什么柱子啊?还不干紧收拾!」姚鹏火大的一瞪眼,马大龙和季霆赶紧一个跑去打水,一个过去搬尸体。 姚鹏看马大龙连平时捆野猪用的绳子都拿出来了,便知道他们要将尸体扔到后山去,忙招呼身后的两个儿子,「锦华,锦富,你们也过去帮忙。」 又把燃着的火把熄了,吩咐季霆道,「先不忙冲洗院子,我帮你在这里看着,你跟他们先一起把这些东西扔后山去。」 以在场四人的体魄来说,要把地上这五人弄上山还是很轻松的。 第48章 四人将五个黑衣人一一捆绑好,马大龙一人背了两个,其他人一人背一个,四人脚步如飞的直接从季家后院,翻过土墙上了山。 南山坳再往南翻两个山头,就会进入深山范围,今年的天旱的连山里的动物都饿瘦了。 这大半夜的正值野兽出没的时候,几人才刚走到深山外围,飘散开的血腥气就让深山里的野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沸腾了起来。 远处林子里的兽吼声就一声接一声的响起,动物的奔跑声在寂静的山林里,虽然距离尚远,却听的四人 也不禁寒毛倒竖。 马大龙当机立断,一边把背上的黑衣人扔下,一边道,「就扔这儿吧,山里的野兽都饿的狠了,一闻到血腥味就像苍蝇一样的扑过来,咱们快走,不然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四人动作飞快的收了绳子,扔下五个黑衣人就脚底抹油,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待得他们跑到对面山顶上再回头看时,恰好见到那一处山林里飞射出无数的灰影。 那一双双在黑夜里移动的幽绿色兽眼,看得四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以他们四人的武功自然不会怕了这些狼,不但山上狼群的数量如此之多,若是天再旱下去,群狼在山上找不到食物就会下山觅食。 而他们这些住在南山坳山脚下的人家将会首当其冲。别家人倒还罢了,季霆家的那个篱笆墙在狼群面前根本形同虚设,而两家之间的那道矮墙,使得马大龙家也会有危险。 「老子明天一早就找人把矮墙砌成高墙。」马大龙发狠般的瞪着远处山林里的兽眼,嘬了嘬牙花子,扭头问季霆,「你呢,你家那个破篱笆墙修不修?」 季霆笑道,「你砌墙的时候,顺便帮我把院墙也砌了吧,我那茅屋估计也住不了多久,要是起新屋的话,那三间茅屋就送你了,你现在帮我砌围墙也就等于是在给你自己砌。」 末了还问马大龙,「听到这个消息,惊不惊喜?」 「惊喜你妹!」马大龙甩头就走,边走边忍不住吐槽,「我相你才有鬼,你那茅屋要不是只有一张炕,你能跟那姓月的小姑娘打的火热? 一看你那模样就是,就知道肯定还没得手,你舍得现在就起新房?」 季霆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的解释道,「月宁姓陈,不姓月,月宁只是她的小字。」 马大龙哼了一声,继续吐槽,「就没见过一个姑娘家不跟人说名字,只让人叫她小字的。 姑娘家小字不是只给亲近之人叫的吗?你家那位怎么这么与众不同?」 两人说着话,脚下也走的飞快,崎岖的山路,在摸 黑前行的四人看来跟平路也差不了多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走下山。 「她说她自小被养在庄子上,又是庶女,在家并不受宠,可能对自已的家族有心结吧。」 季霆想到这个就想叹气,他想给月宁一个盛大的婚礼,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可听她的口风,她的家世实在不是他能高攀的。 要不想到手的媳妇飞了,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斩后凑,先把人娶回家生了娃娃再说。 马大龙啧了一声就不吭声了。 姚家两兄弟从头到尾都只微笑着听他们说话,并不发表看法。 几人下山的速度比之上山快了一倍都不止,没一会儿就回到了季家。 姚鹏大马金刀的坐在院中的井台上,见四人回来,才问了句,「都处理好了?」 马大龙道,「过了今晚,那五个人保管连个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说着,又将在山上看到的狼群数量说了,「我们才 走到外围就听到了林子里的兽吼,只能扔下东西赶紧撤了。」 姚鹏微微沉吟了下,便示意季霆等人,「狼群的事情明天再说,你们先把院子冲洗干净吧。」说着也不理自己的两个儿子,背着手便走了。 福田镇上,小客栈的后院里灯火亮了一整晚,可直到天边泛白,堂屋里的众人也没等到早该回来的人。 「大家收拾收拾,咱们先去南边,老四这几天注意一下外头的风声。」 坐在首位的落腮胡大汉面色沉重,他抬头围顾了下屋里众人,沉声道,「若是老五他们只是被拌住了,那是再好不过,等他们回来了,老四你立即安排车马让他们南下。 可若是他们遭难了,你派人弄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等这边的风头一过,老子就回来给他们报仇。」 底下一个大汉突然出声道,「四哥不是说那个叫季霆的小子已经废了吗? 照理说不可能有意外,大哥,你说老五老六老七他们会不会是碰上同道了?」 黑吃黑的情况在江湖中并不少见,毕竟当初那个叫陈芷蔓的女人,也是他们从混过界的黑伢子夫妻手里抢过来的。 落腮胡大汉摇头,「若是同道,不会不知道规则。」在道上,碰上同道中人,只要交出货物是可以保命的,可都这个时辰了,几个兄弟还没回来,落腮胡大汉就知道他们应该回不来了。 「不管他们出了什么状况,咱们南下的行程不变。老四,这里就交给你了,要是碰到危险你也别硬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命在,银子总会赚回来的。」 叫老四的掌柜恭声应是,看着众人随着落腮胡大汉鱼贯而出,他扭头看了眼无人坐的五张椅子,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笠日起床,月宁的气还没消,因此除了洗漱吃饭,一整天都躲在屋里做衣服,根本不搭理季霆。 不过她不肯出屋子,倒让季霆松了口气。忙叫上马大龙和姚家兄弟,一群人进进出出,将昨夜为了消除痕迹而弄的坑坑哇哇的院子修整好。 然后一群人就这么大咧咧的坐在院子里,小声商量怎么对付山上的狼群。 第49章 季霆原本还担心月宁万一听到了山上有狼会害怕,可她在屋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压根儿就没出房门一步,倒是让季霆放心了不少。 可此后几天,月宁都不搭理他,连给他做的两套衣服都被她拿去压箱底了,这可把季霆给急坏了,直后悔自己那日不该太过得意忘行,出言无状,惹恼了月宁。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后悔也晚了。 季霆一连几天都小心翼翼觑着月宁的脸色行事,深怕又把她惹恼了,那两件男装与他永无相见之日。 这日又逢荀元上门看诊。细细给月宁把过脉之后,荀元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恢复的不错,脑中的血块已经散了,这几天头应该不疼了吧?」 月宁乖顺的点头答道,「昨日起来后就不疼了,就是坐卧时一站起来就会眼前发黑,头晕目眩的。」 「这都是正常的,你这次伤的凶险,能捡回一条小命已是万幸,受伤之后气血两亏,这头晕目眩的毛病 没三五个月养不好,所以你坐卧起身时一定要慢慢来,切不可着急。 平日里也要注意多休息,重活、累活一率不能干,若是觉的无聊了就在屋里绣绣花,像是烧火打水一类的活都交给石头做,你就不要沾手了。」 月宁觉的荀元有些小题大作了,看了眼面露忧色的季霆,脸上微微笑道, 「看荀叔你这话说的,我哪里就这么娇气了?就算做不得重活,烧个火,打盆水的力气总还是有的。」 荀元不满的哼了声,不去看月宁,反而瞪着季霆道,「你们别当老夫是在说笑,就小丫头这虚弱的身子骨,若是头晕时恰好站在灶边或井边,到时候一头载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季霆吓的连连点头保证,「家里的活都有我呢,月宁在屋里好好养着就行了。」 荀元这才满意,又对月宁道,「再吃三帖散瘀散巩固一下,就可以改吃养血补气的汤药了,养上一两个月,你这病也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月宁忙微笑着起身向荀元福身道谢,然后才道,「都说是药三分毒,喝了这么多天的苦药汁,我也真的是喝怕了,荀叔看我能不能不喝那养血补气的药,改买些枸杞红枣泡茶喝?」 季霆闻言就想反对,可月宁一个恶狠狠的眼刀扫过去,他就怂了。 这几日月宁都不肯搭理他,他现在一看到这小女人皱眉,就总觉的心惊胆颤的,还真不敢惹她不快。 荀元没注意到两人的眉眼官司,想着月宁的话,微微斟酌了下便点头道,「喝枸杞红枣茶虽然效果差了点,不过胜在温和无害,东西也便宜,一直喝着也无碍。」 能不用喝那苦死人的中药,月宁高兴的差点儿没跳起来,她喜笑颜开的连声向荀元道谢。 季霆送荀元出门。 出门时看到季霆摆在门后的拐杖,荀元拿起来看了看,笑问季霆,「你这腿还不准备好吗?」 季霆笑了笑,目光温柔的回头往内室看了眼,嘴里道,「如今的世道还不太平,我不放心出门。」 荀元了然的点点头,笑眯眯的背着药箱径直走了。 内室里,月宁喜滋滋的跑去炕头,把木箱里前些天做的新衣裳都翻了出来,左挑挑右捡捡的挑选着出门要穿的衣服。 季霆送完荀元回来,掀起门帘就看到的月宁跟只快乐的小花蝴蝶一样,一边哼的小调,一边埋头在铺满炕的各色衣裳里挑挑捡捡。 看着这满炕的各色衣裳,季霆还是挺惊讶的,他虽然知道月宁托姚家的何嫂子买了不少布匹回来,可就月宁虚弱的身子骨,一天也做了不多少时间的针线,她是怎么做出这么多衣裳的? 季霆眼尖的看到一件嫩绿色的裙子下边,露出了一个折叠整齐的黑色衣角,想到月宁几天在做的那几件黑色男装,他的心脏都快跳了半拍。 一黑一嫩绿叠放在一起的衣裳,让人看着有种异样的亲昵感。 季霆的心头像是有羽毛轻轻撩过般,那种莫名的痒意让他不自禁的转头去看月宁。 少女精致的脸上带着愉悦的微笑,一双漂亮的大眼因笑而微微弯起,掩在两扇黑睫中的美眸闪着星晨般的碎光,美的季霆心跳都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她是他的,这一辈子只能是他的。 季霆幽暗深邃的眼底似有火光闪过,心里想要娶眼前女子为妻的念头越发坚定,却谨记着之前惹恼月宁的教训,稳了稳激荡的心绪,才力持平静的扬起一抹微笑,迈步走进屋里,柔声开口,「这是在做什么呢?」 「挑衣服啊。」月宁此时心情正好,也就不跟季霆计较前几天他出言无状的事了。 她一手白色短衫,一手深蓝色绣白色铃兰花的布裙,转身给了季霆一个大大的笑脸,很是愉悦的道,「我头疼的毛病好了,以后就不用总闷在屋子里了。 到了这里之后,我连门都还没出过呢,等我换身衣服,咱们出去转转吧。」 季霆看着她仍显苍白的脸色,很想摇头拒绝,可月宁亮晶晶的尤如星辰般的美眸和嘴角含着的笑意,让他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季霆苦恼的揉了揉眉心,发觉自己对着月宁满含期盼的眼,根本没有抵抗力。 他舍不得让她不高兴,他喜欢看她笑,看她的眼里染上笑意,两眼亮晶晶的比星光更加璀璨的样子。 「那我出去守着,你换衣服吧。」 答应的话说的太过顺口,说完季霆就后悔了,不过看着月宁苍白的小脸难得因兴奋而染上了一点绯色,他无奈的扬起一抹苦笑,只能亡羊补牢的加上一句,「不过如今的天气太热了,咱们只能在附近逛逛。」 月宁才不管去哪儿逛呢,她只要能出门放风就很满足了。 大热的天,出门自然要穿的凉爽些。月宁伸手抓过嫩绿色的长裙,底下的黑衣看得她微微愣了下,忙开口叫住季霆,「季大哥,前几天我给你也做了几身衣裳,你拿去试试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我再改改。」 第50章 月宁说着抱起那叠细棉的黑色布衣,一股脑儿的全塞到季霆怀里,然后挥挥小手开始赶人,「你去试试看,要有哪里不好的,再告诉我。」 季霆抱着一叠衣服被月宁推出内室,站在那里愣了 半天才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之前心心念念掂记了几天的新衣,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到手了,而且看着这厚厚的一叠还不只两身。 可抱着这么一叠衣裳,他也高兴不起来,只觉的郁闷不已。那小女人跟他一连怄了几天的气,把他弄的胆战心惊的,老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了她,现在她就因为能出门逛逛就气消了? 怎么这女人的脸,就跟那山里的天一样说变就变?季霆感慨之余突然感觉心好累啊。 不过心累归心累,一想到怀里的衣裳是月宁亲手给他做的,季霆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他把衣裳珍而重之的放在竹桌上,去院子里打了桶水,将身上擦洗了遍,才回屋关上门,将几件裳一一试过。 月宁做的衣裳,季霆穿着不大不小正合适,针脚也细密整齐,就是这款式看着跟时下的衣裳不太一样。 前头两件长袖的衣裤,季霆试过之后都觉的极好,就是这最后一身衣裳,衣服少了袖子,裤子也短了一大截,穿上之后裤腿只到膝盖,看着凉快是凉快了, 就是怎么看怎么怪。 这样的衣裳在家里穿穿还行,要是穿出去,就算不被人打死,也得被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季霆觉的这衣裳肯定是月宁跟他怄气时的杰作,那小女人看似温顺实则最会记仇了,定是想借这衣裳整治他呢。 季霆摸着身上的衣裳,不自觉的又揉了揉眉心,觉的这衣裳只要不让他穿到外头去,只在家里穿穿,逗小女人一笑,倒也无伤大雅。 月宁换好了衣服,就开始整理炕上扔的乱成一堆的衣裳,一边扬声问,「季大哥,你试好了吗?」 「啊?」季霆深怕月宁让他就穿着这么身没袖子少裤腿的衣服出门,赶紧飞快的把衣服脱了,一边长袖的穿上,一边道,「还没呢,你等等,我马上就好。」 换回一身长袖的衣裤,季霆把剩下的两身衣裳整齐叠好,这才捧着叠好的衣裳走到门帘边,「月宁,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衣裳合身吗?」月宁一边叠衣服一边回头,见季霆掀帘进来,忙过去绕着他转了一圈,看他身上的黑衣不大不小刚刚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带着点小得意的笑道,「看你穿着挺合身的,应该不用再改了。」 「不用改,不用改,衣裳正合身。」季霆稀罕的摸摸身上的衣服,低头看看手里叠好的另外两身,一颗心顿时又暖又甜。 他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捡上头三个哥哥穿剩的穿,后来离了家,身上穿的衣服就都是从成衣铺子里买的了。季霆长这么大,可以说这是头一回收到小姑娘给他做的衣裳,特别这姑娘还是自己看中意了的,那心里就别提有多美了。 这一高兴,那没有袖子还短了半截的衣裤,也就不算是个事儿了。 季霆麻利的把自己的新衣服收进衣箱,看月宁仍不紧不慢的叠着衣服,虽然手痒的很想上去帮她叠,可想了想,还是把这念头给按下了。 姑娘家的脸皮薄,衣裙就算是没上过身的,在两人的身份没有真正确定前,季霆也不打算当着她的面去碰。 虽然在月宁躺养伤的时候,她换下来的脏衣服其实都是他给洗的,不过季霆可没忘记前几天。 因为他的一时嘴快,就让月宁好些天不肯搭理他,要是让她知道她的脏衣服都是他给洗的,这女人恼羞成怒之下,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怄气呢。 季霆不太能忍受月宁不理他,那种滋味他可算是受够了。 既然月宁不急,季霆就更不急了,他在炕沿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月宁收拾。 也不知是不是人长的好看,做什么事看起来都让人这么赏欣悦目,反正在季霆看来,月宁就算只是叠个衣服,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似乎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律,看得他都舍不得挪眼。 不过看着看着,季霆就忍不住皱眉了,乡野女子整天忙于劳作,肤色普遍粗糙黝黑,月宁顶着这么张白 净漂亮的脸,要是走进村子里,少不得要被那些三姑六婆指点说道。 想到村里那些什么都敢往外说的三姑六婆,季霆就非常排斥月宁出门。可月宁是个大活人,不是木头娃娃,他不可能一直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去。 季霆坐在那里皱眉想了会儿,突然出声道,「月宁,你上次买的布料里可有白纱?」 「有啊,你要用吗?」月宁也没多想,直接从木箱里翻出整匹的白纱递过去。 季霆见状,皱起的眉头这才松了开来,站起来笑道,「我那里有斗笠,你给自己做个帷帽吧。」 怕月宁多想,他又直言解释,「村里的女人肤色都黑,你顶着这么白净的一张脸出门去,被那些大娘婶子们看到了,少不得要被人说道的。」 谁都不会喜欢被人当猴子看,可戴着帷帽出门,难道就不会被人说道了吗?月宁好笑的看着他,很认真的道,「我觉的不管我戴不戴帷帽,她们都会对我指指点点,你信不信?」 信,他当然信。 可荷花村是个大村落,不算外村南山坳山脚这一片的这几户人家,光村里就有两百多户,总人口近千人。 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 村里喜欢偷鸡摸狗的闲汉、懒汉不少,这些人平时对着村里的女人都能流着口水意淫半天,要是看到月宁的脸,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季霆只要一想到那种情况,就抑制不住的想杀人。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当初村长媳妇把他家分家的内幕当笑话一样传播出去时,他就该站出来制止了。可季霆当时被爹娘兄弟们的自私伤透了心,满脑子都是报复他们的念头。 第51章 他光想着他们不让他好过,他也不让他们好过。所以对村长媳妇把他家分家的事宣扬出去,不但没阻止,反而很是乐见其成。 那时听到村里人议论他爹娘有多偏心,大哥大嫂多不是东西,二哥三哥闷不吭声,其实心里都在憋坏主意,他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可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家这事儿就是把双刃剑,事情传出去,他爹娘和三个兄弟虽然都会被人说道,可他自己也跑不了。要是他还只是一个人,被人怎么议论他都无所谓,可偏偏整件事中还夹着个月宁。 季家分家的最新版本的是:季家三兄弟为跟能干的季老四争夺家产,买了个快死的漂亮女人给季老四当媳妇不说,还谎报卖身银子,生生坑了季老四四十八两雪花银。 季家二老偏心上头三个儿子,把小儿子赶到村外的破茅屋住,等季老四花大价钱好不容易把新媳妇的命给救回来,季家老太太就带着三个儿媳妇上门,想趁小儿子不在家把活过来的漂亮小儿媳妇转手给卖了。 许氏和田桂花打过一场之后,这个最新版的「季家分家记」被兴奋的荷花村人卖力的向四周传播开来。 做为事件中颇具传奇色彩的「半死新娘」,月宁如今在这十里八村说是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也不为过。 季霆可以打包票,月宁现在只要一走进村子里,大家百分百都会跑出来看稀奇。 到时候他们在前头走,后头全村的男女老少一边跟着他们散步,一边对他们指指点点。 那种场景,季霆光想想就忍不住头皮发麻,所以这帷帽无论如何都得戴。 「如今的太阳太晒人了,你戴了帷帽也能挡一挡阳光。」季霆说着就去东屋拿了个竹编的斗笠过来。 月宁接过来看了看,见只是个普通的斗笠,做工跟她以前在景区旅游时看到的路边摊也什么区别,所以也就没有二话,拿出剪刀剪了段白纱蒙在斗笠上,给针穿上同色线,就飞快的缝制起来。 月宁前世也没见有多出色的动手能力,可如今对这些缝缝补补的事情好像特别擅长,也不知是前身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了,还是这具身体天生就有女红方面的天赋。 月宁以前身边有乳娘、丫头,帷帽这种东西压根儿不需要她动手。可她明明从没做过的东西,现在拿着斗笠,只用目测就大概知道要用多少白纱,清楚的知道怎么缝制,做出来的帷帽才会既结实又美观。 一顶漂亮的帷帽,月宁只用了不到两刻钟就做好了。她剪断线头,拿在手上打量了两眼就迫不及待的戴到了头上。 「怎么样?」 季霆微笑点头,「好看!」 月宁回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抚着因脑后有伤只松松辫了辫子垂在胸前的长发,转身飞快的将针线和剪刀都收进笸箩里,白纱放回木箱。 她迫不及待想要出去看看,就算外面四处都是穷村破屋,她也想看看。 「走吧。」季霆起身冲月宁伸出手。 月宁条件反射般的迅速把两手背到了身后,等动作做完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不过她跟季霆如今的关系正处于不清不白的尴尬境地,牵手 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月宁微红着脸瞪着季霆不说话。 季霆挑挑眉,忍不住又想逗她,手便也就一直这么伸着等她不肯放下。 对于他这样无赖的行为,月宁是绝不会妥协的,她努努嘴,道,「你走前面,我在后面跟着。」 没牵到小手,季霆自然不甘心,「你身子骨弱,还是我扶着你走吧。」 月宁眉眼一弯,笑看向他的「伤」腿,「你不装瘸子了吗?」这话的潜台词是,做为残障人士,你自己走路都还要人扶呢,所以扶我就算了吧。 季霆脸一黑,很想说自己的腿打今儿起就好了。可想到自己那对不省心的父母和大哥大嫂,他觉的这瘸子还是得继续装下去,才是最省心省事的。 月宁看着季霆这一脸无奈纠结的表情,终于感觉赢了他一回,忍不住就轻笑出声来。 「别笑!」 不笑才怪!月宁冲他皱了皱鼻子,笑的好不得意。 季霆故作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往外走。可一转身,他无奈的苦瓜脸就变成了灿烂的笑脸。月宁能对他露出巧笑倩兮的小女儿娇态,他整颗心都跟着飞扬起来了,哪里还会有半点儿的不高兴? 故意摆个苦瓜脸,也不过是为了逗她高兴罢了。 出大门时,季霆顺手拿过摆在门边的木拐,非常顺溜的往腋下一柱,就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月宁跟在他身后,看他学瘸子学的那样逼真,笑的根本停不下来。 有这么好笑吗? 季霆无奈回头低声斥道,「别笑了,被人看到了会起疑的。」 「好吧,好吧,我不笑了。」说是不笑,可月宁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趁季霆锁门的功夫,她从他的左边晃到右边,再从他右边晃到左边。 「又怎么了?」季霆这回是真无奈了,都说女人的心思不能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他这回是真不明白这小女人想干嘛了。 月宁扶了下头上的帷帽,感觉有这层白纱挡着,她就是笑季霆,他也看不到,便觉有意思极了。「你这腿是不打算好了吗?」 「不是不打算好了,而是不能这么快就好。」季霆一直视月宁是他媳妇儿,所以家里的事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不想瞒着她。 「我爹娘自小就不喜欢我,我大哥大嫂又都是贪婪自私的人,他们以前向我伸手伸习惯了,要是知道我的腿好了,少不得又会生出事端来。你如今的身子还需要静养,我这腿暂时瘸着,咱们的日子才能过的安生。」 月宁想到田桂花说的,季母姜氏把娘家人的死怪到季霆身上,自小就不喜欢甚至是苛待季霆,就对他生出无限同情来。 第52章 也得亏季霆八岁就被送去镖局当学徒了,不然这爹不亲娘不爱的,一直吃不饱穿不暖的挨着,就算能有命长大,如今最多也就是长成一条细竹杆,哪里能如 他现在这样,吃出熊一般的魁梧身材来? 两人出了院子,季霆关好了院门才问月宁,「想去哪里逛?」 月宁盯着两个背着背篓从眼前跑过的孩子,往山那边看了看,转头指着远处的大槐树问季霆,「村子是在那里吗?」 「嗯,那是村口的大槐树,我们这村子叫荷花村,村里几乎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有水塘,大家在水塘里养些荷花菱角和鱼虾之类的东西,一年到头也能多个进项。这次大旱多亏了有这些水塘,否则我们村的人只怕也要出去逃难。」 月宁往前两步走到土路中间,好奇的左右看了看,「咱们这片为什么没水塘。」那位叫陈芷蔓的穿越前辈自小就在田庄长大,月宁是知道池塘长啥样的,但家家户户门前都有水塘,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景色,月宁还真想象不出来。 季霆往月宁身后指了指,道,「你身后的这片小树林里就有一个一亩大的水塘,不过这林子是属于村里的荒地,里头的水塘没人打量,除了生些虫蛇也不会 有别的东西,所以村里人一般也不会往这里头去。」 月宁指着又一个看到他们就跑的飞快的孩子,问季霆,「这些孩子背着背篓是要去山里找吃的吗?他们好像很怕我们耶?」 「他们不是怕你,是怕我。」季霆好笑的纠正她,完了又忍不住好奇道,「我长的这般模样,一般男人见了都会生畏惧,更遑论这些孩子。可我见你初次见我时,好像并不怕我,这是为什么?」 月宁心说:壮硕的肌肉男姑娘我见的多了去了,nba的球场上,那些球员哪个不是又高又壮的?论肌肉,季霆也就比斯瓦辛格夸张那么一点点,又不是异形,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真说出来只怕会有被人浸猪笼的危险。 月宁站开两步,抬头看着季霆笑道,「你又不会吃人,我为什么要怕?」 季霆看着月宁因抬头而露出帷帽外的下巴和一小截白晰的脖颈,那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的肤质,让他偷偷咽了口唾沫,很想告诉她,他是不会吃人,不过「 吃她」,他还是很乐意的。 没等季霆想好怎么回答月宁,旁边「吱嘎」一声门响,两个背着小背篓的孩子蹦蹦跳跳的从里头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同样背着背篓的马大龙。 月宁撩起帽帏,瞪着大眼直盯着两个孩子看,「马大哥,你家孩子都这么大了呀?」 「是呀。」马大龙看了眼月宁身后的季霆,笑道,「这是伤好了,要出门吗?」 季霆道,「她的头已经不痛了,荀叔说她恢复的很好,所以就想出去走走。」 马大龙招呼两个孩子叫人。「大的那个八岁了,叫慧儿,小的这个六岁,叫建军,老大马建康今年十岁,现在在镇上上私塾,要沐休的时候才能回来。」 马慧儿睁着好奇的大眼,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季婶婶好!」 马建军立即也鹦鹉学舌般,跟着唤了一句,「婶婶好!」 月宁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心里不愤的想着:为什么是婶婶,叫姐姐不行吗?再不即叫阿姨也成啊 。 季霆却觉得两个孩子这一声婶婶听着的悦耳极了,朗声笑道,「真乖,等过两天,季霆叔叔去镇上就给慧儿和建军买锦福记的酥糖吃,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拉长声音大声应着,高兴的见牙不见眼。小小的马建军一点都不怕季霆,扑过来抱住季霆的大腿,糯声道,「季霆叔叔,你买酥糖的时候能不能也给我大哥买一点,大哥在镇上读书,吃不到酥糖好可怜的。」 长的跟田桂花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马慧儿,连忙上前把马建军从季霆的腿上扒拉下来,很有姐姐范的训道,「笨军儿,都你说了季霆叔叔的腿受了很严重的伤,你怎么还随便乱抱,你这么抱着他,他会很疼很疼的。」 在场三个大人这才注意到马建军刚才一兴奋,扑上去抱住的正是季霆的那条「伤的很严重的伤腿」。得亏附近除了他们几个就没有别人了,否则季霆长久以来的伪装,可就要被人给发现了。 马建军被慧儿训的一愣一愣的,呆呆的看了看自己 抱着的腿,昂头问季霆,「季霆叔叔,你不疼对不对?你看你都没有哭?」 月宁喷笑出声,见两个孩子都朝她看来,忙捂嘴转过身去笑。 马慧儿觉的一定是小弟问了很蠢的问题,才会让漂亮的新婶婶发笑,于是抬手冲着马建军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笨军儿,你忘记爹说的男儿有泪不轻淌了吗?季霆叔叔是男孩子,就是被你弄疼了也会忍着不哭的,你还不赶紧松手?」 马建军委委屈屈的「哦」了一声,摸着后脑勺瘪了瘪嘴,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月宁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被萌的简直不要不要的。见马建军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忙上前蹲下,安慰的摸摸他的头,柔声哄道,「建军乖,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要弄疼你季霆叔叔的,对不对?」 婶婶变姐姐,这辈份还不乱套了? 季霆忍不住咳了一声,低声提醒月宁,「我跟马大哥是师兄弟,你又叫田嫂子嫂子,要是再让孩子叫你姐姐,这辈份可就乱套了。」 月宁不在意的道,「没关系,我不介意吃点亏,改口叫马大哥和田嫂子叔叔婶婶也挺好。」 季霆的脸顿时就黑了,心说:你不介意介意啊,好好的你改口叫我兄弟叔叔,那又该叫我什么?想到新婚之夜,他一掀盖头,新娘突然开口冲他叫叔叔,季霆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马大龙站在一旁「哧哧哧」的闷笑不止,能看到向来只有让别人吃瘪的季霆有口难言,简直太大快人心了。 第53章 心里正委屈的不行的小建军,被马大龙的笑声吓到,当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田桂花的河东狮吼紧随而致,「马大龙,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老是欺负我儿子算是怎么回事啊?」 马大龙秒怂,大声冲屋里的田桂花表示清白,「不是我,是季霆把你儿子弄哭了。」 躺枪的季霆面无表情的斜了他一眼,「你这么冤枉我,良心不会痛吗?」 马大龙肃然指出,「我儿子是碰了你的腿才被我闺女教训哭的,归根结底,你才是罪魁祸首。」 谁知季霆压根儿不理一脸「我即是真理」的马大龙,转头问慧儿,「慧儿,军儿之前一直都没哭,是你爹笑的太大声了,吓着了军儿,他才哭的,对不对?」 月宁眼睁睁看着马大龙和季霆在小建军「啊啊」的哭声中,还只顾着你来我往的斗嘴,一点儿都没有去哄马建军的意思,只觉三观都碎了一地。 这都是什么人哪?!怎么做人爹和做人叔叔的? 月宁瞄了眼同样傻愣愣的没反应过来的慧儿,赶忙 过去蹲下身,摸着小建军的头轻声安慰,「军儿乖乖,不哭了哦,你季霆叔叔壮的像头大黑熊一样,轻轻碰一下不会疼的,不信你看,你季霆叔叔都没有喊疼,也没有哭,对不对?」 马建军闻言,抽噎着对季霆道,「季霆叔叔,军儿,军儿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季霆一改面对马大龙时的面无表情,在月宁身边蹲下,柔声哄他道,「军儿没有弄疼叔叔,快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再哭可是要被人笑是鼻涕虫的。」 「军儿才不是鼻涕虫呢。」马建军倔强的回了一句,抽抽噎噎的抬手左一下右一下的抹脸,好好的一张小脸,在他的努力下顿时就成了大花猫。 月宁忍着掩面的冲动,起身想带小家伙去洗脸,可谁知她才刚站起来,眼前突然一黑,她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往后抑去。 「小心!」季霆眼明手快的扔了拐杖,伸手搂住她,揽着她靠在自己身上,这才皱眉责备道,「荀叔不是交代过你,坐卧起身时都要慢慢来吗?你这么着急 起身做什么?」 「我只是想带小建军去洗个脸。」月宁觉的挺冤的,心说:要不是你们这两个做爹做叔叔的不做为,我至于出这个头么? 骤然起身的眩晕感比月宁头天醒来时,那种天地翻转的感觉要轻多了。 可因为之前她的后脑一直在抽痛,所以做什么她都是慢吞吞、小心翼翼的,现在头不痛了,她反倒失了谨慎。这一下起身的眩晕,要不是有季霆在旁极时出手,她这会儿只怕早就载地上去了。 慧儿担心的跑过来拉着月宁的手,安慰道,「婶婶别着急,慧儿会带弟弟去洗脸的,婶婶乖乖的不难受哦。」 月宁忍不住笑起来,强忍着脑袋的眩晕,睁开眼睛轻扯了下她拉着自己的手,笑道:「婶婶休息一下就不难受了,慧儿先带弟弟去找你娘给他洗脸吧,这都快成大花猫了。」 「好!」慧儿听话的牵住弟弟的手,「军儿,走吧,咱们去找娘洗脸。」 等两个孩子进屋去了,马大龙才看着季霆皱眉道,「这就是你说的恢复的很好?我怎么觉的她像是更严重了呢?」 月宁忙道,「我只是一时起身起的太急了才会头晕的,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季霆却道,「她这本就是要命的伤势,能救回一条小命已是谢天谢地了,荀叔说她伤了根本,如今这气血两亏的身子骨只能慢慢调养着来。」 马大龙闻言撇嘴道,「她身子骨弱成这样,你不让她好好的在屋里歇着,还由着她乱跑?」 「她在屋里闷坏了,有我护着,带她出来走走也没什么妨碍。」季霆不悦的斜睨着马大龙,「要不是急着想带你家建军去洗脸,她也不会晕成这样。」 什么意思啊?马大龙挑眉哼道,「你既知道她会头晕,就该一直扶着她,别自己没本事就跑来怪我。」 月宁见这两人当着她这个当事人的面,旁若无人的吵架,不禁恼道,「喂,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你们别无视我的存在,那我当话题吵架成吗?」 「成啊。」马大龙莞尔笑道。他已逞了口舌之能又 逗了月宁,就没再为难她们两个,赶小鸡似的道,「你们刚刚不是打算要出门吗?去吧去吧,我也回去看看我儿子怎么样了。」 马建军刚才哭成那样都没见他哄一下,现在摆出这副慈父样给谁看啊? 月宁很想怼马大龙一句,可这家伙动作飞快,她还来不及张嘴,他就把门关上了,害的月宁只能站在那里干瞪眼。 等眩晕感一过,月宁就推开了季霆的手,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走吧!」 「去哪儿?」季霆看着空了的怀抱,心里好不失落。 月宁指指南山坳的方向,「咱们也去山上看看。」 「那里是南山坳,里面是个三面环山的碎石山谷,从那里倒也能上山,不过山路难行。 大雪封山的时候就是山上的野猪都没从哪里下过山,所以村里人才会放心让孩子们在南山坳里玩耍。」季霆一边说话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拐杖。 「那为什么刚刚那些孩子们都从这个方向上山?」 季霆很耐心的解释,「他们不是要上山,而是要去南山坳挖野菜。」 「天气旱成这样,现在还会有野菜么?」月宁有点不敢置信,想了想道,「我还是想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吧!」季霆想不通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既然月宁想看,他带她去看就是。 从季家茅屋到南山坳的山谷,也就两里多地,可月宁前后歇了五次才走到谷口。 季霆几次试图阻止,劝月宁等身子养好了再来,却都被月宁倔强的拒绝。 第54章 季霆都不知道她明明生的一副娇滴滴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柔弱女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副倔脾气呢? 好不容易走进南山坳,月宁累的随地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下不肯起来了。 季霆哭笑不得的挨着她坐下,取笑她道,「你说你这么倔强图什么?」 「自然是图看美景啊。」月宁抹着满头的虚汗,也笑了起来。 季霆闻言只差没翻白眼。他小时候顽皮,再加上没人管束,不说这十里八村,荷花村附近方圆十里地他是早就抹透了。 这一地的石头,他就没看出来哪里美了。 南山坳三面环山,只有一大条路可以通向外界。谷内约近两顷左右的面积,遍地都是乱石,最大的石头两三个成人都怀抱不过来,小石子而遍地都是,连一 米以下的泥土里面都是。 南山坳的石头缝里除了能长些野菜荒草,什么都长不了,就是最好的庄稼人,看到这满山谷的石头也要望而却步。这也是这里地开虽好,却没人肯在这里开荒定居的原因。 如今这山谷之所以会让村里的孩子这么趋之若鹜,也不过是因为这里还有些因有石头遮挡而没有枯死的野菜,可以挖来做口粮而已。 「这里好漂亮啊!」月宁看着满山谷的石头感叹。 季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一头载倒。他不可思议的瞪着月宁,看了看因干旱而变的光秃秃的三面山壁,又看了看遍地的大小石头,想不通这荒山乱石的哪里漂亮了? 不得不说,这就是眼界的区别所在了。 季霆看到的是荒山乱石,而月宁看到的却是三面环山的风水宝地。 这南山坳的西北南三面山体上满是没了叶子的树木,林间数条溪流干枯后的痕迹很明显。看得出来,如 果不是因为干旱,这里的水源定是极丰沛的。 而从山壁上长的粗壮的树木来看,山谷里的石头肯定不是近期被水流冲下来的。 月宁从没看过这么奇特的地形,只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她满脑子都是将这个山谷占为已有的念头,两眼发光的转向季霆,激动道,「季大哥,这个山谷是无主的吗?要多少银子能把这里买下来?」 「你想买下这里?」季霆诧异的挑起眉头,感觉很不可思议,「你买这里做什么?这里连地下的泥里头都是石头,种不了东西,建房子又离大路太远,平日进出都不方便。」 「谁说这里种不了东西了?再说只要有车马代步,离大路再远也不怕啊。」月宁兴奋的小脸都染上了绯色。 三面山壁上的树木长的那么粗壮,只要没有泥石流的问题,在月宁看来,这满谷的乱石根本不是问题。 季霆见月宁这么激动,有些发愁的揉了揉眉心,却 仍是道,「南山坳这种种不了东西的山谷,就算根本不会有人买,但因为地方大,你若当真要买,这价格也便宜不了。」 月宁一听这话,就跟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一般,瞬间就冷静了下来。她小心翼翼的问,「要很多银子吗?」 季霆沉吟了会儿,很中肯的道:「五千两白银是少不了的。」 月宁环顾四周,就以她眼睛现在看到的三面青山和山谷的面积来看,只卖五千两白银,绝对物超所值。可五千两对于现在剩下几十两财产的她来说,还真不便宜。 月宁抬头看着季霆,小心翼翼的道,「季大哥,你可不可以借我点银子?」 季霆怎么会看不出来月宁借银子想干嘛?可他还真没办法满足月宁的愿望。 季霆苦笑道,「我的银子你想怎么花都成,不过我那点儿私房,离你买下南山坳这个目标还远的很呢。 」 月宁看了眼四周,指着南面山壁道,「要不咱们先买下南面那一块地,等以后有银子了再接着买其它的?」 南山紧挨着出谷的大路,天气不旱的时候,山上还有个不大不小的瀑布,饮水是不用愁了。 买下这里建房,除了地段偏僻,出入不方便之外,捣掺捣掺,比住茅屋肯定是要强些的。 季霆计算着自己的那点儿私房,半晌才点头道,「我手里还有八十五两银子,这里的地不值钱,一两银子一亩地应该就能买的下来了。算上打点书吏和交契税的银子,买下五六十亩地应该不成问题。」 月宁眨眨眼睛,有些古怪的看了眼季霆,有些不能理解他的金钱观念。 她之前拿出一百两的银票给他,他说自己有银子,让她自己留着花。当时她还以为季霆真的手有巨款呢,没想到就八十多两银子。 月宁默算了下自己那一大木箱的布料所能创造的价 值,以及藏鞋子里的银票和箱子里放的十几两散碎银子,一种隐性富豪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月宁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看着南面山壁上那条被水流冲出来的枯竭水,一边伸手笔画,一边道,「我可以做绣品卖,再加上手里的十多两银子,就地取材的话,买个十来亩地,建座二层的石头小楼肯定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季霆闻言顿时就皱起眉头,很是霸道的道,「我手里的银子足够买地建房了,你既喜欢这里,那咱们就买。至于你的银子,自己留着慢慢花吧。」 这话的意思信息量好大啊… 季霆的做法可以说是有骨气,对自己有自信,不愿意做个花女人银子的软骨头,也或许他只是体贴她,想要宠着她,不愿意她为银子的事操心。 最可怕的是,月宁发现自己听了他这话,心里竟觉的很高兴。 一抹烟红抑制不住的飞上双颊,月宁轻咬着红唇,只觉的心脏跳的又响又快。她深恐季霆听到她的心跳,驼鸟的转头不敢去看季霆的脸。 第55章 季霆的耳力很好,自然没有错漏掉月宁失速的心跳声。他满眼柔情的看着月宁的背影,嘴角不自禁的高高翘起,心里颇有种自己抓到的小兽终于肯与自己亲昵了的惊喜感。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会儿回去我就去找村长谈买地的事。」姑娘家的面皮薄,季霆没敢再逗月宁,看着山谷南面的乱石地,想着自己将在那里建起两人未来的家,他就抑制不住兴奋的傻笑起来。 八十多两的银子,一半用来买地、打点、交税,一半用来建房,应该也足够了。 至于银子花用完了要怎么办,季霆一点儿都担心。他的腿伤已经好了,以后上山打猎或是出去走镖都可以赚银子,他有自信能让月宁过上好日子。 「四叔!」 「四叔!」几个稚嫩的童音在两人不远处响起,将季霆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月宁闻声转头,就见三男两女五个孩子正站在不远处。孩子们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季霆,一边又偷偷好奇的打量她。 月宁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些孩子,不由转头看向季霆:「他们是?」 「老二和老三家的孩子。」季霆淡淡的指着几个孩 子给月宁介绍,「三个男孩是我二哥季武家的,大的叫季有德,今年九岁,老二季有恒,今年八岁,小的那个叫季有刚,今年六岁。 两个女孩是我三哥季雷家的,大的那个叫季夏荷,今年七岁,小的那个叫季秋菊,今年五岁。」说完,又指着月宁对几个孩子道,「这是你们四婶,叫人。」 五个孩子立即懂事的拖着嗓子齐声喊道,「四婶好~~」 月宁被喊的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如今听着这声四婶,倒也没了当初的排斥心理。她一边撩起帷帽上的白纱,一边半蹲下身子冲几个孩子笑道,「你们好!」 「哇!」五个孩子瞪大眼睛,看着月宁露出的脸齐齐惊叹。 季夏荷不自觉的喃喃道,「四婶好漂亮,像天上的仙女。」 季秋菊立即重重点头,跟着姐姐学舌道,「四婶像仙女。」 季有刚认同的猛点头,季有德和季有恒年纪大些,表现就要矜持点,可两人亮晶晶盯着月宁的眼,已经足够说明他们也是认同这一说法的了。 都说孩子们是最为诚实的,几个孩子天真的赞美让月宁忍不住好心情的笑起来,她望了眼几人背后的小背篓,伸手在最小的秋菊脑袋上摸了摸,夸道,「你们也都好乖,小秋菊这么小就能挖到这么多野菜了啊,好利害哦。」 秋菊被夸的笑眯了眼,用着糯糯的嗓音很诚实的道,「姐姐帮我挖的。」 月宁抬头看向夏荷,毫不吝啬的笑着赞美,「嗯,夏荷也很利害,而且还是好个姐姐呢。」 夏荷腼腆的抿唇笑了起来。 月宁又转头望向季有德三个,笑道,「四婶看到了,有德,有恒和有刚也都是乖孩子,大家都挖了很多野菜呢,真棒!」 季霆看着这样巧笑嫣然的月宁,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泛酸,看向几个孩子的目光都有些不善起来。 这小女人从没对他这么笑过,可现在却对着一群小屁孩笑的这么开心,真是气死人了。 「行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吃醋的男人是霸道且不讲理的,季霆伸手拽起月宁,转头对几个孩子冷冷的道,「野菜挖到了就早点回家去,大旱还没过去,外头不安全。」 几个孩子被季霆的冷脸唬的缩了缩脖子,看着有些惧意。季有德年纪大些,知道季霆的话是为了他们好,当下上前一步,有模有样的冲季霆做了个揖,嘴里恭敬的应道,「我知道的四叔,我现在就带弟弟妹妹们家去了。」 季有德的这翻做派让季霆多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嗯」了声,就不再理会他们,拽着月宁转身就走。 腋下夹着根木拐学瘸子,走路还能走的这么飞快的,还真没谁了。 月宁被季霆拽的差点儿摔倒,忙急急叫道,「停停停,你慢点儿行不行?本姑娘身娇体弱,可跟不上你这风一般的速度。」 季霆脚步一顿,偏头看着身边小女人气鼓鼓的脸,心道:这身娇体弱倒是真的。他心下一叹,伸手将月宁撩起的面纱放下,自觉放缓了脚步,迁就她的速度慢慢往南山坳外走去。 两人身后,季家的五个孩子也跟着他们慢慢的往外走。 同村的孩子从他们身边跑过了好几拨,都没能吸引他们,有与他们相熟的孩子出言邀请几个孩子一同回村,却都被几个孩子摇头拒绝了。 季霆感知敏锐,对身后几个孩子的举动一清二楚,对他们的跟随便,倒也没有回头驱赶他们。 而月宁的伤势未愈,体力也有限,可她坚持不要季霆帮忙,自己硬撑着一口气埋头走路,根本就无心思他顾,就更不会注意到季家的五个孩子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了。 月宁一路走走停停,每每等她停下休息,跟在两人身后的五个孩子也会停下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月宁休息好了继续上路时,他们又会从躲藏的地方出来,再 远远跟着两人继续往外走。 直到看着月宁进了山脚下的小茅屋,几个孩子站在院外相互对视一眼,这才「呼啦啦」的一起往荷花村飞奔而去。 快把自己累晕的月宁,根本不知道几个孩子还在两人身后做了一回保镖,她强打起精神,就着季霆打来的水擦洗了下身子就瘫在炕上,没一会儿就睡的不醒人事了。 季霆在井边随便冲洗了一下就拿着木盆回了屋,可他竖尖了耳朵也没听到水声,内室里只有月宁轻浅的微不可闻的均匀吸呼声。 他奇怪的走到门帘边,试探的出声道,「月宁,你洗好了吗?」 已经累的睡着的月宁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季霆心脏一缩,忙伸手一把掀起门帘,就怕月宁出事。 第56章 可等门帘一被掀开,他就看到了炕上侧躺着的安静沉睡着的少女。月宁恬静的面容,让他才悬起的心又重重的落了回去。 季霆看了眼搁在炕沿的木盆,又看了眼睡着的月宁 ,几步过去轻轻执起月宁的手腕,感觉她的脉博尚算沉稳有力,知道她是累坏了,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他找出条薄被单盖在月宁的小腹上,又将炕沿的木盆和布巾收拾了下,这才端着木盆走了出去。 因为之前出了有江湖中人上门闯空门,想要强掠月宁的事,虽然季霆和马大龙那次并没有留活口,可也不再放心让田桂花帮他看着月宁。 季霆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买地建房的事情既然已经定下了,他就想要尽快把事情落到实处。既然他不能自己出门,也就只能请村长来他家一趟了。 季霆出门隔着矮墙冲马家屋里喊了一声,「马大哥,嫂子,在家吗?」 「在家,在家。季大兄弟,你大哥陪两个孩子上山玩儿去了,你找你大哥有事儿啊?」田桂花原本正在屋里给女儿做新衣裳,听到声音,忙放下手里的活从屋里走了出来。 季霆这时也想起来之前在门外碰到马大龙和两个孩子时,他们是背着背篓的,不由拍拍额头,笑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想找村长谈点儿事儿,可又不放心留月宁一个人在家,所以就想让马大哥帮我去请村长过来一趟。 之前我在门外还碰到马大龙和两个孩子正要出门呢,这出门转一圈回来,倒是给全忘光了。」 田桂花闻言爽朗的笑道,「嗨,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不就是请村长过来一趟吗,我去帮你叫。」 前几天有黑衣人闯进季家的事,田桂花已经听马大龙说过了,所以倒是很能体谅季霆不敢轻离月宁身边的想法。 季霆也没跟田桂花客气,冲她一抱拳道,「那就有劳嫂子帮季霆跑这一趟了。」 「你跟我还客气啥?!」田桂花嗔怪的白了季霆一眼,解了身上的布围裙往门前的竹椅上一放,就出门往村口去了。 村长来的速度很快,季霆这头烧好了热水,才勺出来搁在堂屋里新做的竹桌上晾凉,田桂花就带着村长进了院子。 「季霆啊,听大龙媳妇说你找我有事儿?」 村长名叫姜金贵,是个五十出头,头发半白的老头儿。照季母姜氏这边的关系算起来,季霆该叫村长一声表舅,且这亲戚关系还是未出五服的那种。 「哎,是我找您。」季霆忙拿来竹椅,请村长和一起进来的田桂花在堂屋新做的竹桌前坐下,并将两碗还冒着热气的白开水推到两人面前,讪笑道:「水刚烧好,村长和嫂子晾晾再喝。」 姜金贵不在意的挥挥手,注意力全在挨墙摆的竹桌和季霆拿来的竹椅上头,他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一脸的赞叹,「你这桌子和椅子看着倒挺别致的,前天荀元那老头儿跟我炫耀你和马大龙给他做了一张竹子做的桌椅,就是这样的?」 季霆笑道,「给荀叔做的桌子要比这个要矮,适合放院子里坐着喝茶用。」 姜金贵「嗯」了一声,大爷似的在竹椅上坐下,却也不说话,眼睛直盯着那竹桌不挪眼。 这意思真是再明白不过了。 季霆无奈,只好笑道,「您要是喜欢,我改明儿也给您做一套。」 姜金贵这才满意,转而问起季霆,「你找我来,所为何事啊?」 季霆一笑,把自己想在南山坳南面瀑布那边建房的事说了,道,「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爹娘与我不亲,大哥大嫂又都是不省心的,前几天经我娘还带着三个嫂子上门一闹,如今人人都知道我买的那个漂亮媳妇活了,如今我都放心出门办事了。 南山坳那里虽偏僻荒芜,却适合我建房。到时候我将屋子用高墙一圈,再在院里放养上几头大猎狗,到时才好安心出门赚钱不是?」 姜金贵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季霆这想法不错。「南山坳那片乱石地是狗都嫌,可你若当真要买,按朝庭律令最低也是要一两银子一亩的。 这事儿你可得想清楚了,毕竟南山坳地处偏僻不说,除了建房子,可是什么都种不了的。」 季霆笑道,「我会想在那里建房子也只是为了图清 静而已,本就不指望能在那片乱石地里种出什么东西来。」 姜金贵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南山坳那块地也就只能按朝庭律令一两银子一亩地的最低标准来算,你打算买几亩地建房啊?」 「三十亩。」 「多少?」姜金贵听的眼睛瞪的老大,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季霆。 季霆正色重申,「我打算买下南山坳连瀑布在内的那三十亩地。」 「你,唔唔…」姜金贵刚想拍桌怒斥,却被季霆眼明手快的一把捂住了嘴。 他紧张的低声叫道,「哎哟我好表舅,您千万嚷,我媳妇还在屋里睡着呢。」 姜金贵被捂的没了脾气,瞪了瞪眼,最后只能翻个白眼,用手指指季霆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唔唔…」 季霆秒懂,忙放开姜金贵后退两步坐回竹椅上,讨好的把桌上的水端给他,「表舅,您喝水。」 姜金贵犹带怒气的重重哼了一声,看了眼还在冒着热气的白开水,烦燥的挥挥手,瞪着季霆低声吼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三十亩地有多大?你说你在南山坳那种地方买那么一大片废地干嘛?」 季霆扬起一抹苦笑,道,「院子要是小了,有人敲门就不得不应了。」 这话说的隐晦,可姜金贵和田桂花却都听懂了。 两人一想也是啊,就季母姜氏那拎不清的,再加上季文和季文媳妇儿那两个不省心的,季霆就算把房子建到南山坳去,也难保季母和季文夫妻俩不会再闹上门去。 第57章 季文夫妻俩闹上门去,季霆夫妻俩不让进门,最多被人说两句两家交恶的闲话。可若是季母姜氏上门去闹,季霆夫妻俩不让进门就会被人戳脊梁骨了。 季霆这屋子若是圈个三十亩的院子,院门离屋子老远了,到时候季母姜氏就算闹上门去,季霆夫妻俩就算不出来应门,也没人会说什么,毕竟人家的院子老大了,在屋里听不到院门响也很正常不是?! 「好小子,这种办法都能想得出来,可真有你的。」姜金贵想通了之后,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季霆和田桂花急的连忙举手就唇:「嘘!嘘!嘘! 」 姜金贵连忙捂嘴收声,几人做贼似的竖尖了耳朵倾听内室的动静,见没吵醒内室的月宁这才松了口气。 姜金贵缩着脖子压着声音,问季霆,「你银子凑手不?要是不凑手,表舅先借你。」 季霆用木拐将悬在梁上的篮子勾下来,拿出其中的一包银子摊在竹桌上,道,「月宁逃难时在身上藏了银票,这里是四十两银子,三十银用来买地,剩下的十两银子交予表舅。 我这腿跛着也不好出门,还要烦请您帮忙多方打点,顺便把地契给办下来。」 南山坳那种废地,三十亩的契税最多不过一二两银子,算上打点书吏、请客吃饭的银子也不会越过五两去,自己至少还能从中赚一半呢。 姜金贵只这么一想就不禁热血沸腾起来,伸手抱起桌上的银子就郑重保证道,「这事儿你放心交给表舅,表舅一准给你办的漂漂亮亮。」说完抬脚就想往外走。 季霆连忙出声叫住他,「老舅,买地的银子是月宁 拿出来的,地契上的名字就写月宁的名字——陈淑蔓吧。」季霆说着用手指沾水,在竹桌上飞快的写下陈淑蔓三个字。 姜金贵不可思议的挑眉斜睨季霆,「你是认真的?」 季霆重重点头,无比认真的道,「这买地的银子是月宁拿出来的,这地就算是月宁的嫁妆了,也省的我爹娘和大哥知道我要建新房之后,以为我藏了私房,又要来闹。」 季家别的人姜金贵不好说,可就季父季母和季文夫妻俩的性子,还真会如季霆说的那样,在得知季霆这么快就有银子买地建房之后,闹上门去说他藏了私房,要刮分了他新买的地。 姜金贵看重季霆这个后生,向来看不上季洪海那个外来户,此时听季霆这么说,当下便满口答应道,「你放心,表舅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今天就跑一趟镇上,明儿就带书吏来量地。」 送走了姜金贵,田桂花才将肉痛显现在了脸上,看着季霆开始数落,「你让嫂子说你什么好? 就南山坳那种种不出东西的孬地,契税最多不过二三两银子,就算要打点书吏请客吃饭,你给村长五两银子也就够了,怎么就给了整整十两银子呢? 就算这银子是你媳妇儿的,可她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啊。」 「嫂子说的我都明白,可自打我回村来养伤以来,从我爹娘向我讨要镖局的赔偿银子跑去买粮,到逼我分家出来单过,村长当真是没少帮衬我,别的大道理我也不懂,不过投桃抱李我却是知道的。 嫂子也知道我自小离家,在村里住的时间少,幼时的那些玩伴如今能说上话的也没几个了。要是能用这五两银子还了村长帮衬我的情份,日后遇事能再多偏向我一些,小弟觉的就赚到了。」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田桂花恍然大悟的一拍手,「嗨!还真别说,理还就是这理。那成,既然你心里的数,那我也就不多废话了。」 田桂花说完笑着冲季霆摆摆手,非常干脆的推开自家的院门就进去了。 屋里,月宁一觉睡过了午饭,直到太阳快要西落才 悠悠转醒。逞强的结果就是她把自己给累瘫了,而且醒来之后全身跟被车子碾过一般的又酸又疼。 「看你还逞强不?身体没养好就敢乱来,还不要我扶,现在吃到教训了吧?」季霆一边给月宁打水洗漱,一边还不忘碎碎念。 月宁欲哭无泪的躺在炕上,一脸的生无可恋,「我都快难受死了,你还念叨个没完,烦不烦啊?」 「很难受吗?要不我给你揉揉?」季霆说着就凑过来,俯身朝月宁伸出一双蒲扇般的大手。 「停,你,离我远点儿。」月宁连忙举手去挡他,却因为举手的这个动作牵动了背后的肌肉,难受的忍不住轻「咝」了一声。 季霆见她这么难受,非但没有离她远点儿,反而两手一抄就把她整个抱了起来。看他那轻飘飘的模样,月宁敢打赌自己这点儿重量在这个男人看来,大概比一只鸡也重不多少。 「你想干嘛?!」月宁惊的死命伸手推他,只是这男人一身的肌肉块块分明,硬的就跟石头一样,她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推动。 「别费劲了,你身上不疼吗?」季霆看着怀里炸毛的小女人,莫名好心情的勾起嘴角。两手稳稳的抱着月宁,力道不会重的让她感觉不舒服,却也不会轻的让她挣脱。 不疼才怪!月宁瞪他,「你知道我难受,还不赶快放开我?」 「我给你按按就不难受了。」季霆笑的无赖,反手把月宁放到炕上就紧跟着单膝跪坐到她身边。 月宁一看到季霆脸上痞痞的笑,就差点儿没一巴掌呼他脸上,「我不要你帮我按。」这男人分明是想占她便宜。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季霆只是伸手在她背上轻轻一按,月宁就跟被踩住了龟壳的乌龟一样,不管怎么划拉都翻不了身了。 背后传来一阵男人低沉的轻笑声。 月宁只觉的一股怒气直冲脑门,重重一拍炕床,恼道,「季石头,你再这样我真要生气了。」 月宁上回几天不肯搭理他的教训,已经够季霆刻骨铭心了,他还真不敢真的惹毛这个小女人。一边收回手,一边不忘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我就是想帮你按按,让你身上松泛松泛。」 第58章 感觉背后的手移开了,月宁连忙翻身滚到炕床里侧,瞪着季霆嗔道,「男女授受不清,才不要你假好心。」 「男女授受不清?」季霆好心情的俯身看着月宁轻笑,「咱们同床共枕都快一个月了,前大半个月,你吃喝拉撒可都是我侍候的,就是你每次换洗下来的衣服也都是我洗的,你现在跟我说男女授受不清? 月宁听的眼睛都瞪圆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是田桂花帮忙洗的,现在听季霆这么说,月宁的脸腾的一下就涨的通红,要知道她换洗下来的衣物可不只有外衣,还有贴身穿的小裤裤和小文胸呢。 季霆看着这样的月宁,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而且你别忘了,我如今身上穿的,箱子里放的可都是你给做的衣服,不说咱们同处一室同床共枕一月有余,你给我做了这么多衣裳,咱们也算是私相授受了吧。」 可不是?!都一个屋子住着,一张炕睡了快一个月了,虽然他们啥都没干,可在旁人的眼里,她跟季霆只怕早就不清白了。 月宁颓然瘫在炕上,两眼一闭开始自抱自弃。 「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啊?」季霆见月宁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倒也不生气,只是好笑的拿指头轻轻戳她,「这个月以来,我的表现相信你也看到了。 我季霆虽是一介粗人,却也有一身武艺和一把子力气,我如今腿伤好了,以后不管是上山打猎还是外出走镖都能赚来银两,做我的媳妇儿不亏的。 而且你这名声都已经毁我身上了,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去?就算我肯放你走,就凭你这个长相,离了我这里,你一介女流又能到哪儿去? 回京城吗?打荷花村去到京城可有整整三四百里地 呢,你确定自己能够平安无事的回到家?」 季霆见说了这么多,月宁都没动静,不禁有些生气的扬高了声音,道,「就算你能平安回到家吧,可你也说过你只是家里不受宠的一个庶女,你失踪了这么久,回家之后,家里的长辈就不会置疑你的清白?他们会怎么处置你,你想过没有?」 怎么没想过? 月宁想的不要太多!她已不是过去的陈芷蔓了,京城陈家肯定是不能回的,可要她马上接受季霆,跟他做所有夫妻该做的事,她那颗来自现代的玻璃心又接受无能。 想来想去,好像选择嫁给季霆真的是最合适的选择。可她真的没办法接受一点头,就要被睡的命运啊。 心思翻转间月宁长叹了口气,悠悠睁开眼睛看着俯看着她的季霆。这男人的容貌不算出色,可看着她的眼里,那温柔却像是要满溢出来一般。月宁忍不住轻声低唤,「季石头。」 季霆发现这小女人生气或是有话跟他说的时候,就喜欢叫他「季石头」。他「嗯」了一声挑眉看着她, 静等她说话。 月宁看着他梦呓般轻声道:「我若嫁你,你能保证一辈子宠我爱我只对我好吗?就算以后富贵了,也不纳通房、小妾、平妻、外室什么的? 季霆没想到他只是习惯性的劝劝,竟还真劝动小女人了。他又惊又喜,连忙坐正身体伸手指天做发誓状,眼神炙热紧盯着月宁,道:「我发誓只要你肯给我做媳妇儿,这一辈子我季霆季石头不管是穷是富,这一生都只娶你一个只对你一个人好。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咱们家以后绝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通房小妾外室平妻的,我发誓。」 季霆急着表明心迹的样子,让月宁的眼睛亮了亮。她偏头想了想,试探性的道,「那成亲之后,家里的银子要给我收着;家的事情大的归你管,小的得我说了算;别人欺负我,你要第一个跳出来帮我,别人说我坏话,你要帮我打回去。」 季霆呵呵笑了两声,一脸理所当然的道,「咱家不管大事小事,我都听你的,银子自然也都给你收着。至于欺负你的人…」他拍拍自己肌肉分明的胸膛,自 信的笑道,「一般人可没这个胆子。」 别人没这胆子,他娘和兄嫂可不只上门闹过一次了呢。月宁没好气的喷他,「那欺负我的要是你的爹娘兄弟呢,你也肯站在我这边,帮我与他们对抗?」 「这是自然!我自个儿的媳妇儿,我自己不护着,还能求别人给护着吗?」季霆有些不高兴的说道,那眼神语气好像是在埋怨月宁不相信他一般。 「我爹娘兄弟,你不用担心,上次我特意找爹娘谈过,他们已经答应我不会再插手管我们这一房的事了,以后大家就当客人般处着,维持个面子情也就是了。」 答应的这么顺溜,是不是真的啊?月宁眨巴眨巴大眼,歪头看他,「那要是你违誓了呢?」 季霆连忙重又举手指天,「我若违誓,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虫噬兽咬,不得全尸!」 这毒誓发的可真够毒的!古人讲究死后入土为安,最怕的就是不得好死,死无全尸。季霆这誓言发的这么狠,月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月宁微抿了下没有血色的唇,想了想便半撑起身子 ,一脸认真的看着季霆,道:「你若真想要我嫁你,得三媒六聘正经的娶我过门,而且我不要在这茅屋里成亲,你得给我起新屋子,房子还不能这小了。」 「都依你,我什么都依你,媳妇儿…」季霆一脸狂喜的往前一捞,就把自以为躲的远远的月宁给搂进了怀里,紧紧的抱着。 哎呀,我去!月宁被抱的挣都挣不动,郁闷的只能骂他两句出气。「谁是你媳妇儿了?我还没嫁你呢,你少占我便宜。」 季霆也不回嘴,就只抱着月宁,下巴靠在她细瘦的肩上「哧哧」的傻笑。 见他这么高兴,月宁的心底不知怎么竟也有点点喜悦泛上来,可两个人这么抱着也太奇怪了,她和他认识都还没到一个月呢。 月宁动了动被季霆靠着的肩膀,道,「我不过是答应嫁你,你就高兴成这样,这是要到了拜堂成亲那天,你还不得高兴疯了?」 第59章 季霆又一阵「哧哧」傻笑,「洞房花烛夜啊,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不得高兴疯了?」 「就会贫嘴!」月宁抬手去推他的脑头,「你重死了,快起开。」 「你看你瘦的,以后可要多吃点儿。」季霆虽然舍不得怀抱小女人的温软感觉,可更怜惜月宁的娇弱,嘴里虽然抱怨着,却还是把下巴从月宁瘦削的肩上挪开了,「你躺着我给你好好按按,不然你明天身上还 有得酸疼。」 「不要!」月宁连忙往炕床里侧躲,见季霆跟过来,吓的抬脚就去踹他。「你走开,我不要你按。」 都答应要给自己当媳妇儿了,还想不给自己碰? 季霆伸手一抓就把月宁精致小巧的脚裸握在了手里,一边用另一只大手轻捏她的小腿肌肉,一边与她调笑道,「你既答应给我做媳妇儿,咱们迟早是要成亲的,你怎么还躲着我?」 「我只是答应要嫁你,又不是已经嫁给你了,怎么就不能躲你了,哎呀,你个登徒子,快放开我。」月宁又羞又急,可季霆抓的紧,她根本挣扎不开。 小腿被捏的酸酸麻麻的,那种感觉微疼中又带着松泛的舒服,让她差点儿没呻吟出声。 眼见拗不过季霆,为免出丑,月宁也只能红着脸,扭头咬住衣袖强忍着。 听着那一声声娇嫩的闷哼声,季霆全身的血液都抑制不住的骚动起来。 夏日衣裳单薄,月宁趴卧在炕上,一眼看去细腰丰 臀,削肩美背,看得季霆眼中差点儿没喷出火来。 手在月宁软绵又副有弹性的肌肤上轻轻揉捏着,季霆眼底闪动着狼一般的欲光,脑海里的小人不断叫嚣张着让他「扑过去,扒光她」,可强大的毅志力和脑中仅有的理智却让他紧守住了分寸。 等月宁被从脚到肩膀的按过了一遍,季霆的呼吸也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月宁怕死了他会兽性大发,一边连滚带爬的远离他,一边又羞又气的嗔道,「你赶紧出去冲个凉冷静冷静。」 季霆看着一「咕噜」躲到炕床里头,恨不得把自己变不见的小女人,不禁莞尔笑了起来。 他敢对天发誓,他是真没想要把这小女人怎样,可他也是个正常男人,这么漂亮又香香软软的小媳妇摆他面前,碰着碰着起反应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歇着吧,一会儿等饭好了,我叫你。」季霆很干脆的翻身下了炕,趿上鞋就掀帘出去了,没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屋里的月宁用力搓了把快烧起来的脸,自己都知道为什么光是听到外头的水声就感觉这么难为情。 姑娘她前世就连某岛国的小视频都研究过不少,现在不过是被人按个摩,听男人喘个气,就像是整个人都烧起来似的,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月宁翻身爬起来,从炕头的木箱里翻出前几天裁好的白绸,穿好黑线就静心绣起心经来。 一整个晚上,季霆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那眼就跟探照灯似的只跟着月宁转。 而这一晚,月宁是被季霆强抱在怀里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一辆青布马车就「嗒嗒」的从荷花村的大槐树前驶过,一路直奔季霆的茅草屋而来。也不知是那明晃晃的五两银子的赚头激发了村长大人的热情,还是姜金贵真的就是个行动派,竟是一大早就带着书吏上门来了。 「石头,石头,在家吗?」马车才刚停稳,姜金贵就撩开了车帘冲着季家院里大喊了起来。 屋里,季霆正把早饭给月宁端到炕上,听到外头的叫唤,他连忙抄起炕边放着的木拐出去,一边扬声应道,「在家呢,表舅,咋啦?」 姜金贵将车帘全部拉开,让季霆看清楚他车里坐着的另一名青衫男子,「赶紧上车,早点儿把事情办完了,我还得把大人送回去镇上呢。」 马车上的青衫男子季霆还认识,是县衙里专门负责收税量地的书吏,跟姜金贵同名不同姓,叫郑金贵。 季霆连忙抱拳冲郑金贵一拱手,笑道,「还请大人和表舅稍待片刻,我跟媳妇交待一声就来。」 见季霆柱着拐杖转身回屋,姜金贵不忘提醒他,「你快点儿啊。」 「哎,就来!」 安然端坐在马车里的郑金贵,看着季霆的背影一脸遗憾的摇头叹道,「这季家老四也算是条汉子,真是可惜了!」 姜金贵自然知道他可惜什么,季洪海和姜荷花要走了镖局给季霆的赔偿银子,还不给季霆治腿,以致于 季霆的腿伤得不到医治,一辈子都只能做了瘸子的事早就在谷和县传遍了。 季霆在和顺镖局走镖十多年,武功高强,年少有为,在谷和县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如今被亲爹亲娘害的成了这样,谁人不唏嘘感叹? 要是在昨天之前,姜金贵也会跟郑金贵一个想法,只不过在见到了那四十两银子之后,姜金贵就不这么想了。 放下车帘,他一脸神秘的冲郑金贵笑道,「郑大人这声可惜可能白说了,我猜那小子可能因祸得福,腿伤有望痊愈呢。」 郑金贵闻言不由惊讶的「哦」了一声,「不知姜村长何出此言哪?」 「郑大人应该听说过,季家给这小子买了个只剩一口气的女子做媳妇的事吧?」 郑金贵肃然点头,「下官与一众同僚听闻此事时,也是唏嘘不已啊,这世间自私自利的兄嫂不少见,可亲生爹娘如此苛待幼子的,还是个如此杰出能干的儿 子,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季家那两个老的都是拎不清的,咱们不提他们。」姜金贵对季洪海这个吃软饭的外来户,向来最是看不上。 至于姜荷花这个族妹,那纯粹就是个脑子进水,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他已经对她不抱任何希望了。 第60章 「咱们是老交情了,小老儿也就不瞒着大人了。据季家小子说,他要买地的银子可都是他那个买来的媳妇,逃难时自家里带出来的。 您说他们能拿出三十两银子买南山坳那种偏僻又种不了东西的破地建房子,能不先给季家小子治腿吗?」 郑金贵听的眸中精光一闪,「你是说…」 姜金贵笃定的点点头,笑道,「小老儿猜季家小子的腿,估计有个两三个月也就能好了。」 「若当真如此,那这季霆还真是因祸得福了。」郑金贵说着微微眯了眯眼,想到老友如今正在烦心的事 情,暗道:或许回去之后,该将自己今日听到的消息去跟老友说道说道。 而这头季霆装瘸回屋之后,把木拐一扔,都来不及跟月宁说话就直接从后窗翻了出去。 月宁看的差点儿没把嘴里的粥喷出来。这都什么毛病啊?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翻窗比较好玩吗? 更何况那窗户就那么大点儿,季霆那么大一个个儿,不但没有被卡住,翻窗的动作竟比猴子还灵活,真是奇了怪了。 月宁发誓,她以后再也不要相信科学了。 马大龙每天清早都会在后院里整理菜圃,季霆隔着矮院跟他交代了一声,让他帮忙看顾月宁,就又从后窗翻回了屋里。 「你是怎么做到的?」月宁瞪大了眼睛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进来的。 「嗯?」季霆不解的看着她。 月宁指指后窗,伸手笔画着大小,道,「以你的体形,怎么没被卡住?」 季霆只觉的这样的月宁有种孩子般的呆萌,真是太可爱了。他扬唇笑道,「我会缩骨功。」 月宁两眼发亮的上下打量季霆,那目光简直比看到了神仙还新奇,「世上真的有缩骨功这种东西啊?你能把自己缩小成孩子吗?」 「缩骨功只是易容术中的一种,虽然能改变身形,却也是有一定限度的。如我这般的体形若是能缩成幼儿,那就不是武功了,而是妖孽!」 季霆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忍不住笑道,「村长带了书吏来量地了,我跟他们去一趟,你好好在家歇着,马大哥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田嫂子一会儿就会过来陪你,那边地一量好我就回来了。」 越说季霆越不放心放月宁一个人在家,真恨不得能把她缩小了装口袋里,随身带着才好。 月宁可不知道季霆是怎么想的,她的注意力全在书吏来量地上头。昨天才跟季霆说了要买地的事,没想到村长今天连书吏都带来了,这行动力大概也没谁了 。 月宁眨眨眼睛,笑着点头道,「你安心去吧,我就在家呆着,不会跑出门去的。」 季霆心说:咱家的麻烦从来都是自己找上门儿的,你在家呆着哪儿都不去才最让人不放心啊。 可不管季霆如何不放心,他还是只能拿起木拐,一瘸一拐的出门上了姜金贵的马车。 等看到田桂花拿着绣活从自家院子里出来,马车才起程往南山坳去了。 田桂花拐进季家院子后,顺手就把院门儿给上了闩。 月宁端着未吃完的粥出来,原也是打算去院子里等着,等田桂花来了好及时关门的。可见田桂花一进来就把闩上了,不由笑道,「嫂子这顺手关门的习惯好,咱们这一片位置偏,这习惯要好好保持才好。」 「你当谁家都像你家这么闹心啊?」田桂花不客气的白了月宁一眼,几步进屋后又把大门也给闩上了。 「咱们这一片,除了你家,谁家大白天都是不锁门 的。」田桂花自己找了张竹椅坐下,一边摊开手里的绣品开始做活,一边跟月宁道, 「你瞧咱们这儿往里的姚家,就是温温柔柔的何嫂子都会点儿拳脚功夫,你觉的有人敢跑他们家去找不痛快吗?」她又指指自己,「你嫂子我那是打小打出来的名气,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我不好惹,自然也不会有人跑来找我家的麻烦。 住的离村口最近的是荀叔他们家。荀叔那个人平时没事喜欢在院子里养毒蛇毒虫,所以院里院外洒了不少毒粉,这事儿附近的人都知道,所以就算有人去他家请他看诊,也都只敢站的远远的朝院子里喊人,没人敢直接进他家院子的。 也就你家,院墙是一推就倒的竹篱笆,屋里还藏着个大美人儿,最重要的是季霆的腿‘据说’还废了。」 月宁听的瞠目结舌,敢情南山脚下这一片,就她和季霆是最好捏的软柿子啊。 看来这个家的危机不单来自季父季母和季霆的那一 对极品兄嫂,还有可能来自某些对他们不怀好意思的人那。 「看来我们家还真是危机四伏啊。」月宁悠悠的叹了口气,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担心和害怕。 田桂花见她这样,就忍不住「咯咯」的笑。 月宁两口把碗里的粥吃了,把空碗放到木盆里浇上水,又去灶上把自己的药倒出来,搁到一边晾着,这才去里屋拿了昨晚才起了个头的绣品出来,与田桂花隔着竹桌相对而坐,一边聊天一边做起绣品来。 「嫂子怎么不把两个孩子也带来玩?」月宁嘴里说着话,也没耽误手里飞快的飞针走线。 「叫那两个猴儿过来干啥,没的吵着你。」田桂花抬头笑了笑,一眼扫到月宁的绣绷之外还连着大团的白绸,不由惊讶的叫道,「呀,你这是要做大副的绣品吗,绣的啥呀?」 「心经。」月宁头也没抬的回道,「原本绣经书是该用金线的,可那东西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太贵了,而且绣好后若是没人识货的话容易赔本,所以我只能退 而求其次,用黑线来绣了。」 田桂花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月宁绣好的几个飘逸字体,一脸羡慕的道,「月宁啊,嫂子不识字,你给嫂子说说这几个字是啥意思?」 第61章 月宁抬头飞快的瞥了眼田桂花一眼,微勾起嘴角道,「这几个字从头数过来,读作‘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我手里现在绣的是个‘时’字,后面还有一句‘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这句话的意思是:能够自由自在地观察自身佛性之奥秘的觉醒者,在运用大智慧深入研究生命是如何到达光辉彼岸的过程时,真实地看到构成宇宙万事万物的色、受、想、行、识五种因素,原本具有可变的空态性质,没有不可变的实体,一切痛苦灾难,都能被这一空态度脱而化解掉。」 「我好像听懂了,可又好像啥也没听懂。」田桂花蹙着眉头挠了挠头,听的一头雾水,就差两眼转着蚊香圈了。 月宁轻笑出声,「我也不甚明了其中深意,只是为了刺绣,背住了通篇经文而已。」 田桂花又不舍的伸手摸了摸那几个黑线绣就的飘逸的字体,「你这经书绣好了,就会有人买吗?」 月宁不懂绣品的行情,可脑中却有前身陈芷蔓有关刺绣的所有记忆。陈芷蔓的刺绣水平堪称大师级别,若非她立志要进宫为妃,所以异常爱惜自己的名声,否则就冲着绣经书所能赚到的利润,她早就大肆绣经书出售了。 「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们一般都喜欢去礼佛,她们礼佛的时候喜欢供上自己抄写的经书。可比起抄在纸上的经书,这绣在白绸上的经书看着不是更华丽精致吗? 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手里有的是银子,为了心中所求,也为了自家的脸面,花个一二百两银子买副既能让自己长脸,又能讨得佛祖欢心的经书供在佛前,那种夫人太太们还是非常舍得的。」 「一…一二百两?」田桂花不由咂舌,「我滴乖乖,绣经书原来这么值钱啊?」 田桂花低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由颓然道,「我和你何嫂子给镇上如意坊做绣品,一个荷包八文钱收,帕子是五文钱,我原本还以为这价钱已经够高的了,可跟你这经书一比,我们简直就是要饭的。」 月宁被田桂花的样子给逗笑了,道,「我绣的是大副的绣品,嫂子你跟何嫂子做的是普通的荷包帕子,这两者是不能这么比。」 田桂花自然知道两者是不能这么比较的,悠悠叹了口气,一边拿起手里的绣棚,一边笑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一个荷包能在如意坊卖八文钱,我已经很知足了,你一定不知道,咱们荷花村能在如意坊接到活的,可没几个人。」 月宁心说:我一直在屋里养伤,除了你们几个自动送上门来的女人,还能认识谁啊? 田桂花见月宁不搭腔,便凑过来自动揭晓答案,道,「你一定想不到你们老季家除了老大媳妇,你的那另外两个妯娌都做的一手好绣活儿。整个荷花村能在如意坊接到活的也就八个人,你们老季家一家就占了两个。」 田桂花说完看了看月宁手里的绣绷,忍不住又道:「看你这一手绣艺,你若想,去如意坊一准也能接到活做的。」 「我才不要做荷包、帕子这些零工呢。」月宁嘴角 带笑,眼睛却不离手里的绣绷,右手的绣花针飞快的在白绸上走着线, 「这些普通的绣品赚不了几个大钱的。我要做就做大副的绣品,像是大副的屏风或是桌屏之类,只要能绣出来,大副的绣品可比荷包帕子卖的起价钱多了。」 田桂花见月宁说的笃定,也心动不已,可想想自己一不会写字,二不会几个花样子,就是求了月宁给她画好花样子,她也不一定能绣的出来,便也只能歇了那点儿心思。 两人手里有事情在忙,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几句,时间倒也过的飞快。 等外头的土路上传来一阵车马声时,田桂花忙跑到门边,透过门缝里往外看了眼,见到季霆正好从马车上下来,便转头冲月宁笑道,「是你家季霆回来了。」说着除了门闩,把大门拉开。 月宁腿上的白绸面积不小,便也就没放下绣品起身去迎,只探头往外看了看。可因为角度问题,她只看到一辆马车从门前驶了过去。 「既然季霆回来了,那我就先家去了。」田桂花边说边飞快的收拾好自己带来的绣品,冲月宁笑了笑就扭身出了屋子。 月宁出声挽留,「嫂子,再玩会儿吧。」 「不啦,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家做饭啦。」田桂花说着话的时候,人都快走到院门口了,她跟正要进门的季霆打了声招呼,才回头冲屋里的月宁喊了一声,「等歇了晌,我再到你家玩。」 屋里的月宁闻声一笑,扬声应道,「好!」 送走了田桂花,季霆锁了院门进屋,反手把大门一合就把木拐扔到了墙角。他转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月宁,又看了眼她手里的绣绷,蹙眉问道:「我出去之后,你和田嫂子该不会一直在这儿坐着吧?怎么不去炕上躺着?」 「我也不能总在炕上躺着啊,躺的多了身上反而不舒服。」月宁不在意的笑笑,低头重新拿起了绣绷。 季霆一步过去,用了点儿巧劲就把绣绷从月宁的手里抢了过去,「你都做了一个早上了,先歇会儿再做,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月宁原还想伸手去抢季霆手里的绣绷,可一听这话,倒真不好再跟他抢了。她缩回手看着季霆,「什么事?」 「买地的事。」季霆把手里的绣绷连同那一大团白绸小心的放到竹桌上,然后拉过一张竹椅在月宁对面坐下, 「郑书吏刚刚给咱们量了地。因为满地的石头不好测量,郑书吏就以那个瀑布为中心,往东量了十二亩,往西量了二十三亩,地契上就只写三十亩。 西面圈进来的地,把西边山头流下来的另一条小溪给圈进去了,如此一来,咱们就有了两个水源。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南山坳的土地往下挖一两米就能耕种,那咱们这回可当真是赚到了。」 第62章 月宁好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咱们攒钱把整个南山坳包括三面山头都买下来,你再来说这赚到的话不迟。」 「整个南山坳啊…」对于月宁定立的这个目标,季霆都忍不住挠头。南山坳的地就算便宜,那也是要真金白银去换的,谷内近两顷的地,换算成亩数就是两千亩,买地加上契税就得两千多两银子。 季霆过去十年加起来也没赚到过这么多银子,掰着手指头数数,他觉的等自己赚够银子能把南山坳买下来时,恐怕也已经老了牙都要掉光了。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给月宁听,没了让她小看了自己。 日子平静的过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姜大村长就又上门来了,这回是来送办好的红契的。 彼时,季霆正在院子里做竹椅,而月宁则在门边刺绣。姜金贵来的突然,月宁来不及退避就被撞见了,便也只能硬着头破冲他行了个福礼。「月宁见过村长 。」 这会儿,姜金贵的内心其实也是崩溃的。 特么他姜金贵长这么大,见过的漂亮女人也有不少了,可长的跟个仙女似的大姑娘,他还真是生平头一回见。「你就是石头的媳妇儿吧?你可别叫村长啊,咳,你婆婆是我的族妹,你该跟着石头喊我一声表舅才是。」 月宁从善如流的又朝姜金贵福了一礼,「月宁见过表舅。」 「好,好。」姜金贵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受了月宁一个礼,得给见面礼。他往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块足有二两的碎银递给月宁,笑眯眯的道,「来,这是表舅给你的见面礼,拿去买肉吃吧。」 这大概是月宁听过的,从长辈嘴说出来的最具农家特色的话了。她见过长辈给钱让买花戴,买新衣裳,买小玩意的,让买肉吃的还真是第一次听闻。 月宁斜眼去看季霆,却见他正抚额做懊恼状,她几乎都能读出他此时的心声了:毕竟是亲表舅,就算再 丢人,咬着牙也得认啊。 月宁不觉莞尔,转身姜金贵道,「表舅屋里坐吧,家里也没茶叶,就只能请您喝熟水了。」 姜金贵看着举止优雅,人还漂亮的跟朵花儿似的月宁,心里各种羡慕嫉妒季霆的狗屎运,脸上却仍是一副长辈的慈祥模样,笑眯眯的道,「你家的情况我最是清楚,熟水就很好了,解渴。」 季霆却一把拉住想要去倒水的月宁,把她放在桌上的绣品重又塞回她手里,道,「水我来倒,你先回屋去吧,我跟表舅要谈点事儿。」 平时连月宁吃个饭,季霆都深怕她端碗会累着,恨不得自己亲手喂到她嘴里,哪里会舍得让月宁给姜金贵端茶倒水啊? 有外人在场,月宁倒也不驳季霆的面子,闻言得体的转头冲姜金贵点头笑道,「那表舅你坐,月宁先行告退了。」 姜金贵并不想让月宁离开,毕竟这么一个大美人,平时可是见不到的,搁眼前看着养眼也好啊。 可男人说话妇人回避本就是规矩,而且季霆都开口了,他媳妇儿都跟他造退了,他要说不让人走,那成什么了? 姜金贵心里有些不得劲,面上却端着笑,和蔼的挥手道,「去吧,去吧。」 季霆把月宁送到内室门口,帮着掀起帘子,看她进去了,这才转身招呼姜金贵,「表舅你坐,我给您倒水。」 姜金贵看着他那个样子牙都快酸倒了,心里直呸:有了媳妇儿眼里就没表舅的兔崽子,谁还没个媳妇儿啊,把媳妇护的跟眼珠子似的给谁看啊? 不过想到月宁那张美若天仙般的脸,再想想自家婆娘那张如同被秋风吹皱的老桔皮般的黑脸,姜金贵的心又平了。娶到这么个漂亮媳妇,换做是他,他也得这么护着藏着啊。 「表舅,你有啥事要跟我说,直说就是,能办的我肯定没二话。」季霆把一碗白开水放在姜金贵面前,顺手拉了张竹椅在他身边坐下。 姜金贵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才说起正事来。「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这地买了是准备马上起房子呢,还是想先搁着以后再说?」 季霆指指自家院子里的篱笆墙,道,「表舅您看看我这茅屋的院墙,这篱笆墙挡人都不顶事,更别说今年冬天,山上饿的发慌的野兽十有八九会下山来找吃的了。 不重起个结实点的房子,我都也没法安心过冬啊。」 姜金贵可不信季霆的说词,没好气的哼道:「篱笆墙不顶事,你找人起个结实的高墙不比在南山坳买三十亩地省钱?」 季霆只是一笑,道,「我娘和大哥大嫂几次上门闹腾,也着实让我有些怕了。 我这腿还伤着,我媳妇儿的身子也还需要好好静养,实在经不起他们这三天两头的过来闹腾了。搬到南山坳去,隔的远了,我们才能安生过日子啊。」 姜金贵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是唏嘘,不过这也正中 了他的下怀,于是便道,「如今旱情还没过去,不说福田镇的大街小巷上就有不少逃难过来的难民,就是咱们荷花村,大家如今不能种地又不能种藕养鱼的,都闲在家里呢。 表舅就是想跟你讨个人情,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希望你请人起屋子时,就在咱们自己村里找人。 毕竟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天再旱下去,许多人家就该要断粮了,大家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是一把,这对你以后在村子里生活也是有好处的。」 灾年的劳力是最便宜的,镇上那些难民每天只需东家提供两顿饱饭,就能给人卖命。可要是请村里人帮忙起房子,只请吃两顿饭肯定是不行的。 姜金贵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为难人,可他身为一村之长,眼见村里有些人就要揭不开锅了,总不能看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 季洪海和姜荷花当初要了季霆的赔偿银子,去买了一大屋子的粮食,如今整个荷花村谁家也没有季家的粮食多。 第63章 如果季霆没有拿出四十两银子在南山坳买地,姜金贵也不会跟他开这个口。可他既然舍得花四十两银子在南山坳那种地方买地,姜金贵就料定他手里肯定还有不少银子。 姜金贵的目标是在这个灾年里,村里有能力的人帮扶没能力的人一把,让大家都能度过难过,别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所以虽然明知跟季霆也不容易,明知自己这种行为很无耻,可他还是跟季霆开口了。 可他的想法虽好,却忘记了还有一句话叫做: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世上谁也不是傻子,季霆手里就算有点儿银子,可他的银子也不是大水冲来的啊? 村长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他就得帮村里那些穷的揭不开锅的村民?县太爷也没有你村长牛逼啊。 季霆敛了笑容,肃容道,「表舅,我知道您这个村长不好当,可您也得体谅体谅我啊,我分家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您也是知道的。 我与媳妇一个治腿,一个医脑袋上的窟窿,如今都还吃着药呢。 要不是我娘和大哥大嫂三不五时的跑来闹腾,实在 太不省心了,我也不会想到要在南山坳那种地方买地建房子。 表舅是知道的,我分家的时候就得了二十两银子,当初为了给我媳妇和我自己治伤已经花用了不少,修葺这茅屋又用去了一些,平日里又要吃喝嚼用,你自己算算也该知道我手里还剩几个大子儿。 我买地的银子确实是我媳妇逃难时藏在身上的,要不是看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她也不会把身上藏的银票拿出来。 我们手里就这点儿银子,想起间像样点的房子也是需要精打细算的,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来抛废了。」 姜金贵的脸沉了下来,皱着眉头不高兴的看着季霆,「我也没叫你拿银子出来抛废,就是想让你请人时多想想村里人,左右你起房子都是要请人的,你请别人什么条件,给村里人也什么条件就成了。」 说的轻巧,事情若当真有这么容易,这世上还会有「升米恩,斗米仇」这句话吗? 见季霆一脸的不以为然,姜金贵也不敢强逼,缓了 下脸色,转而打起苦情牌来。「石头啊,村里有几户地少人口多的人家是真的快揭不开锅了。 如今这个年月,大家能有口吃的也就不图啥了,你考虑考虑,村里老实肯干的年轻后生还是很多的。」 季霆在心里暗暗摇摇头,姜金贵有自己的想法,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在和顺镖局当了十多年的镖师,几乎大半个谷和县有头有脸的人都认识他。如今大家都知道他这个大镖师因为伤了腿,分家时,父母就只给分了二十两银子和一间破茅屋。 要是现在突然爆出他在南山坳买了三十多亩地,还准备起房子的消息,别人会怎么想?他爹娘和大哥大嫂能不来闹?会说他季霆藏了私房银子? 季霆道,「表舅,不瞒您说,我原本就是打算从镇上招一批难民,帮忙收拾南山坳那片地的。 我爹娘偏心,大哥大嫂自私贪婪,二哥三哥虽然从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可他们也不会为我反抗我爹娘。 我自己知道买地的银子是我媳妇的,可我爹娘兄嫂 就算明知这银子是我媳妇儿的,只怕少不得也要跑来胡扰蛮缠的闹上一翻。 南山坳离村子远,村里人多嘴杂,我为什么不想在村子里招人,图的是什么,想来你也能明白。我在南山坳买了地的事,还望表舅能帮我隐瞒一二。 至于招工的事,您也知道,如今招难民干活,我只用招待他们两顿饭就成了,可一个村的乡亲就不好只用两顿吃的打发了。」 季霆说到这里看了眼姜金贵,见他脸色难看,不由微微一笑,摸着自己的伤腿叹道,「您也看到了,我这腿还伤着呢,如今也赚不来银子了。 要是在村里请人的话,就算不怕我爹娘兄弟上门闹腾,那多出来的花消我也得好好斟酌斟酌,看能从哪里挤出点儿钱来呢。」 姜金贵见季霆一直推脱,有心想说你媳妇儿不是会刺绣吗? 可人家媳妇病中做的绣品,卖了银子养活自己夫妻就已经够不容易了,他要是还逼他们接济那些与他们不相干的乡亲,那就太过无耻。 他原来怀疑季霆买地的银子是藏的私房银子,可想想这些年来季霆的为人和作派,姜金贵觉得他有可能是想多了。 至于月宁,相貌和气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逃难时在身上藏了银票,落到拍花子手里时,身上的银子没被搜出来,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心知自己的算盘只怕是要落空了,姜金贵叹了口气,嘴里喃喃抱怨道,「说来说去都怪你爹娘太过偏心了,拿了你的赔偿银子买了三大屋的粮食却不肯分你半点儿… 但凡你手头宽裕点儿,表舅今天都要逼你一逼,可惜…唉…」 季霆:「…」手头宽裕了就得让你逼着日行一善?这是什么道理?季霆眸光闪了闪,只是笑了笑,没接姜金贵的话。 内室里的月宁听着却不屑的撇了撇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姜金贵的不厚道。 这年头自己不希望看别人饿死,还有逼迫别人帮忙接济的?真这么圣母,自己怎么不把家里的粮食拿出 去帮别人? 理想和实际相差的太远了,姜金贵的目地没能达成,郁闷的端起面前的白开水,当白酒一样一口喝干,放下碗后叹了口气,倒是把心里的那点儿不甘给放下了。 又坐了会儿,跟季霆聊了些外面的情况,姜金贵便起身告辞了。 季霆一路把姜金贵送出了大门,等人走远了就直接把院门给上了闩。 旁边院子里,田桂花坐在屋檐下一边看两个孩子玩耍,一边绣荷包,一边注意着季家院子里的动静。 第64章 见季霆一转身就把院门闩上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忙凑过来问,「大兄弟,你咋把门闩上了,可是又要出门?」 季霆连忙摆手道,「没有,嫂子,我是有事跟月宁商量,所以想先把院门给关了。」 田桂花闻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哦」了一声,道,「那你赶紧去吧。」完了又有些讪然的补充道,「我就是问问。」 季霆笑道,「我知道的,嫂子,那我先回屋去了。」 田桂花忙挥手道,「去吧,去吧。」 没了外人看着,季霆也懒的再装瘸子了,把木拐提在手里,几个大步就回了屋。 「人走了?」月宁听到动静从内室里探头出来,见季霆正在闩门,便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冲抱怨他道,「你们村这个村长可真不是什么好人,他自己不忍心看村民挨饿,竟然想逼着你去挤济那些人,我还真没见过比这更无耻的人了。」 「村长人不坏,就是有些想当然了。」季霆不在意的笑了笑,接着月宁在椅子上坐下。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见过的人多了,如姜金贵这样的人不能说他坏,只能说他的想法是好的,只不过做事用错了方法而已。 「我八岁就被送到镇上镖局做学徒了,每年回村的时间五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与村里人的关系确实是淡薄的可以了。这回我受伤回家,我娘先是从我这儿讨了五十两的赔偿银子去买了一大屋子的杂粮,然 后我大哥大嫂就开始撺掇爹娘将我分出去单过了。 这些年我在外走镖,花用的都是客人给的赏银,所得的月银全都交给了家里,一年基本都有个七八十两。季家如今的百亩田产,九间青砖大屋,和两百多两现银虽不能说全是我赚的,却也有一大半是我来的。」 季霆说到这里也不由有些唏嘘,摇摇头,接着月宁的手,很是温柔的笑道:「我大哥大嫂嫌弃给我治伤花用太大,让我爹娘将我分出去单过,直到分家的时候他们才想起还没给我娶妻,这才有了买你回来给我做媳妇这一项。」 月宁被他看的脸红,将手往回抽了抽,季霆却不肯放,反而抓她抓的更紧了,「别闹,我跟你说话呢。」 月宁红着脸啐他,「你说话就说话,死抓着我干什么?」 季霆嘿嘿一笑,捏了捏月宁柔软的小手,腻声道,「你是媳妇儿,我不抓你的手,还能抓谁的去?」 自打昨天两人把话说开了之后,月宁发现季霆的脸 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她瞪着他嗔道,「你还说不说了?不说我回屋继续绣花去了。」 「说说说,这就说了。」季霆紧紧抓着月宁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两眼黏在了月宁的脸上,只觉的自家媳妇儿不管什么表情都这么好看。 轻轻捏了捏掌心里柔软的小手,季霆重又柔声说起当初分家的情况。「那天,爹娘和哥嫂在屋子里商量怎么把我分出去单过,后来是二嫂说只分我一个人出去,会让人说闲话,我爹娘才给我四兄弟都分了家。 四兄弟中,唯有我只分到了二十两银子和这间破茅屋。至于我娘拿我的赔偿银子买的粮食,我娘说我的腿废了,以后肯定没办法再孝敬他们,所以那些粮食就当是我以后五十年给他们的孝敬了。」 月宁听的眼睛一亮,忙问,「这些话你分家的时候都写在分家文书里了吗?可有请人做见证?这是不是说,你以后都不用管爹娘了?」 「呃——」季霆的笑脸一僵,扯着嘴角苦笑道,「分家文书里虽然写明了爹娘以后的生老病死都无需我管,可咱们毕竟住在这村子里,我又确实是他们的亲 儿子,最基本的面子情还是要维持的,不然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月宁不接这话茬,只问,「你分家的时候,都请谁做见证了?」 「村长和里正,还有姜氏一族的族长。」 月宁觉的季霆这事办的还不赖,遂满意的点点头,笑道,「钱财乃是身外物,放弃一些东西换个清净日子倒也值了,何况你还得了二十两银子和一间茅屋不是。」 季霆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小女人,整颗心都滚烫了起来,只觉惊喜又骄傲。他以前从不敢想自己能娶到一个如些聪慧通透又美貌的女子做妻子, 月宁的到来完全是个意外,却也是他们俩的缘份。 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珍惜老天爷送给他的这份良缘,季霆紧紧的拉着月宁的手,对她笑越发的温柔,「我之所以把分家的情况跟你说一遍,就是想让你放心。 咱们买地起新屋的事我想先瞒着,回头就说那地是姚家的。 村长那里,量地那天我就已经事先交代过了,肯定是不会出去乱说的。起房子的时候事情多,万一我爹娘和大哥大嫂又来闹,我怕顾不上你,所以想送你到姚家暂住,你看如何?」 「那你呢?」 「咱们自家起房子,我自然是要去看着的。」怕月宁多想,季霆又忙道,「你大概没见过农村是怎么起房子的吧?」 月宁点头。 季霆便笑道:「在村子里起屋子,关系好的四邻都会过来帮忙,村长方才说让我招村里人帮忙起屋子,除去他自己的目的之外,其实说来也是好意。 毕竟我自小离家,跟村里人的关系都很生疏,如果这次能借起屋子的机会与村里人拉好关系,日后我们有个什么事情,村里人也会给我们帮衬一二的。」 季霆说的轻巧,月宁却是明白了他让她搬去姚家暂住的一翻苦心。 都说要对外宣称那地是姚家的了,既如此,就算是请了村里人来帮忙,那人情也是记在姚家头上的,村 里人又那里会记他季霆的情。 再说,若没有她拖累,就算季霆的爹娘再偏心、再极品,大哥大嫂再自私自利,再贪婪无耻,他一个人舍了这里,去哪里不可以,又何需窝在这荷花村里? 第65章 说来说去,都是病歪歪的她拖累了他,他这是为了保护她。 月宁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季霆打量,却没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点儿不妥来,想想自己如今多走几步都要呼哧带喘的身体,留下也只能拖季霆的后腿,便点头答应了。 相比起陌生的姚家,月宁其实更倾向于躲到马家去,可她卧床养伤的这一个来月,田桂花为了帮忙照顾她,连自己的孩子都送到娘家去寄养了,直到她好些了才去将两个孩子接回来。 更别说上次许氏带着季母和两个弟媳上门来闹,也是被田桂花给打回去的。 她们给马家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如今田桂花不但一个人要带两个孩子,做家务,还要做绣活赚钱补贴家用,月宁实在张不开口再去麻烦马家了。 可相比起月宁,季霆却是一点儿也没有给人添麻烦的自觉,「那你先歇着,我去找马大哥商量一下起房子招人的事。」说着不等月宁说话,他两步来到后窗前,一个纵身就翻了出去。 月宁:「…」这人上辈子是做贼的吗?明明有门可走,为什么一定要去虐待这扇可怜的小窗啊喂?! 「师兄,村长刚给我送南山坳那三十亩地的红契过来了,你明儿帮我去镇上招人吧。」季霆毫不见外的声音传来,听的月宁忍不住勾起嘴角。 想想季霆那自私贪婪的大哥大嫂,再想想田桂花对她无微不致的照顾,季霆与马大龙的关系是真的特别 的好。 这两人说话一点儿不知道客气,之前马大龙向季霆讨教竹桌竹椅的做法时是这样,这次季霆请马大龙帮忙招人也是这样。 月宁斜靠在炕上,拿起绣一边飞针走线,一边听两人说话的声音从开着的后窗传进来… 马大龙正在后院侍弄被太阳晒的蔫了吧唧的几垄瓜果,闻言头也不抬的道,「…要整理三十亩地石头地可不是个小工程,现在离腊月也就只有四个月了,今天入冬前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要是能一直不下雨,你招人做工倒是便宜了,只可怜了那些逃难过来又无力返乡的难民了。」 季霆从井里提了桶水上来,一边帮忙浇水,一边道,「下不下雨要看老天爷的意思,左右咱们这里不缺水吃就行,回头你帮我多招些人过来做活儿,我想在入冬前把房子给建起来。」 「你小子手里还有多少银子啊?就南山坳那一地的乱石,要想在入冬前把房子建起来,我看最少得招个 百来人才成吧。」 季霆嘿嘿笑道,「你别看那一地的石头,石头多了也有多的好处。地面上的那些大石头,我想让人全部凿成差不多大小的,留着用来砌围墙,这样不就省下一笔材料钱了吗? 至于那些混在泥里的就不管了,反正我这是起房子,又不是要开荒种粮食,到时候用大木桩子直接夯实了,上面铺上青石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季霆手里有私房银子,马大龙是知道的,再加上月宁上次拿了自己身上藏的银票出来买布匹的事,马大龙也不怕季霆银子不凑手,道,「招难民干活得供饭,做饭的婆子得找可靠的,以免给人偷了粮食。而且你这次招的人多,还得找几个自己人做监工。」 季霆道:「做饭婆子我想就在村里找,不过这事儿得麻烦嫂子,村里的人我只混了个脸熟,性情怎么样,还是嫂了清楚些。」 马大龙点头,「成,回头就让你嫂子去村里找人去,一百多张嘴要吃饭,至少要找七八个人才能做的过 来。就你家这情况,还得找那口风紧,做事也实在的才成。」 季霆对他的调侃一点也不在意,又说起监工的人选来,「有姚二哥和姚三哥,再加上柱子和你,这就四个人了,健波和立强也都大了,让他们帮你们跑腿打杂,应该够了吧?」 说来说去就没有他自己,马大龙直起腰来神色不善的斜睨着季霆,「你给我们都排上事儿了,那你自己呢?」 季霆抬头冲他咧嘴笑道,「我一个瘸子可干不了什么重活,最多也就能给你们管管钱,算算帐,顺带再帮忙盯着一群人干活别偷懒了。」 马大龙:「…」装瘸子装的这么一本正经,你也是个人才啊。 「一会儿让你媳妇到我家呆着,咱们叫上人去姚家商量商量,要是没问题,我明儿就去镇上招人和联系泥瓦匠。」谁叫这是自己的亲师弟呢,给他当牛做马,马大龙也只能咬牙忍了。 等两人把几垄菜地给侍弄好,季霆就浑身汗湿的翻窗回来了。 被汗湿透的布料紧黏在身上,更显得季霆一身肌肉力量感十足。月宁看着他这副宽肩窄腰大长腿的样子,只觉浓浓的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烘的她的脸一下就红了。 隔劈马大龙大声喊慧儿和小建军去荀家和王家叫人的声音,让微微失神的月宁一下惊醒,忙转身掀开箱子,抓出一身季霆的衣裳扔过去,嗔道,「一身的臭汗,还不快去洗洗。」 季霆还以为是自己的一身臭汗熏着了月宁才惹的她生气,忙一把接住衣服,然后讪笑着往外挪,「我这就去洗,这就去洗。」 梳洗换衣后的季霆,把月宁移交给了田桂花看管,啊呸,说错了——是照管,然后季霆自己就和马大龙勾肩搭背的往姚家去了。 田桂花深怕季霆把月宁送到她家来,会让月宁觉的不舒服,特意与她说笑道,「季霆那臭小子这回可算 是载你手里了,你看他到哪儿都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家呆着,就怕季家那些人突然上门来,会伤了你,就知道他有多宝贝你了。」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该害羞的红着脸,娇滴滴的叫一声「嫂子~~」? 关键时候,月宁发现自己的脸并没有听从指挥,只能尴尬的笑笑,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嫂子,咱们中午吃什么?」 第66章 田桂花:「…」你这么转移话题,让我怎么接啊? 院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慧儿和小建军像两个飞奔的小火车头般,满头大汗的冲进来,「娘!」 「娘!我们回来了!」 「哎哟,怎么跑这么急啊?看看这一头的汗!」田桂花忙去拿棉布巾子,浸湿了给两人擦汗。 小建军被田桂花按着擦汗,慧儿见月宁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冲月宁腼腆的笑了笑,「月宁婶婶!」 「乖!」慧儿的乖巧,让月宁忍不住想宠着她,「婶婶家里有白面,中午给慧儿做鸡蛋饼吃,好不好? 」 听到白面和鸡蛋饼,慧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可却懂事的摇了摇头。她记得娘说过,白面和家里的鸡都是石头叔买给漂亮婶婶补身子的,那鸡生的蛋自然也要留给婶婶补身子。 「好,好,我要吃鸡蛋饼。」被田桂花按着擦汗的马建军,一听到吃的差点儿没跳起来,一把推开田桂花的手就扭身冲月宁叫道,「月宁婶婶,我也要吃鸡蛋饼。」 月宁笑起来,冲他认真的点头道,「好,那咱们中午就做鸡蛋饼吃。」 「这可使不得!」田桂花忙摇手,道,「如今的鸡蛋可金贵着呢,都是留着给你补身子的,可不能这么随便浪费了。」 「嫂子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怎么是浪费呢?」月宁故作不满的板起脸道,「我有事寻你帮忙的时候,你没说二话就帮了,怎么我想做口好吃的,给慧儿 和小建军吃,你就跟我见外起来了?合着你是觉的我这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 「说啥患难、富贵的,咱们整天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不过就是帮忙端个汤药,递碗水的…」见月宁面无表情的直直瞪着她,田桂花连忙气弱的讨饶,「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你爱给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嫂子啥不管了。」 「这才对嘛,我不拿嫂子当外人,嫂子也该拿我当亲姐妹般来往才是。」月宁又转而对慧儿笑道,「婶婶如今还病子,身上没什么力气,一会儿慧儿帮婶婶的忙,好不好?」 慧儿两眼亮晶晶的忙点头,「好,我给婶婶帮忙。」 小建军高兴的拍着手,绕着田桂花转圈圈,「哦!有鸡蛋饼吃啰,哦!有鸡蛋饼吃啰。」 「这孩子!」田桂花又好气又好笑,转头去看月宁。 月宁对她微微一笑,从椅子上缓缓起身,道,「我 去拿白面和油。」 「你坐着吧,我去给你拿。」田桂花把手里搓过一遍的棉布巾子递给慧儿,让她自己擦脸。她转身往前院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想了想,冲月宁道,「我还是走后院,从你家后窗进去吧。 现在村里往南山坳挖野菜的孩子多,万一被人看到我从你家拿东西回来,传出什么话让季家那些人闹上门来,可就不好了。」 家有极品亲戚,就是这么愁人,连吃口好东西都得前怕狼后怕虎的,难怪季霆买块地不敢说是自己的了。 月宁光想想就愁的不行,以后他们要是赚了银子也得这么藏着掩着不敢花,每天吃糠咽菜的做个「低调」的隐形富豪,那这人生活的还有什么意思? 月宁一边在心里暗道自己该找个时间好好跟季霆谈谈这事,一边走进马家的厨房。马家的厨房的东西可比季家的全乎多了,虽然那些厨具在月宁看来,真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可有总比没有好。 「婶婶,给,鸡蛋。」慧儿双手提着个大竹篮子,努力的往月宁面前递。 月宁连忙伸手去接,入手的份量让她的手一沉,她连忙转手把竹篮放到了灶台上。 竹篮子上面盖着块打了布丁的深蓝色麻布,月宁把布掀开,只见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小半篮子鸡蛋。因为都是家养的土鸡生的蛋,个头都不大,大概也就两个半鸽蛋大小。 这样小的鸡蛋,要做够两大两小够吃的鸡蛋饼,把这小半篮子鸡蛋全磕完了,只怕也就勉强。 不过她要是真把么多鸡蛋一次性全磕了,田桂花只怕会当场发疯。 以鸡蛋为主的鸡蛋葱油饼还是太费鸡蛋了,月宁便决定做鸡蛋煎饼。 做为一个合格的吃货,月宁前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一手厨艺了。她从厨柜里拿了个大海碗搁在灶台上,两手开弓开始磕鸡蛋。 慧儿只见月宁两手如飞,鸡蛋只在碗口上轻轻一磕 ,蛋壳就空空的被扔在了一边,整个人都看呆了。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大叫起来,「够了,够了,婶婶,鸡蛋都要被你磕完啦。」 月宁看看碗里的蛋液,又看了眼竹篮子里的鸡蛋,心说这都还没到一半呢,应该还可以再磕一些的。可看慧儿盯着那一堆蛋壳的肉痛模样,好像她这个婶婶就是个败家子一样,月宁也只能悻悻的做罢。 田桂花的动作快,白面很快就拿了回来。可一见灶台上堆起来的蛋壳堆,她的脸色都变了,「哎呀,月宁你这是想做什么啊,怎么磕了这么多鸡蛋啊?」 月宁见田桂花虽然变了脸色,但语气还好,不由微笑道,「我想做鸡蛋煎饼,这个不会太费鸡蛋。」 田桂花:「…」瞪着灶台上快要堆成小山的鸡蛋壳,田桂花就差在心里咆哮了:你是在逗我吗?这还叫不费鸡蛋,那什么才叫费鸡蛋啊,喂?! 月宁没理会田桂花瞬间的呆滞,只笑眯眯的问,「嫂子,咱们这附近可有猪肉卖?」 「有,有的。」田桂花看着那一堆蛋壳,还有点儿 头重脚轻的感觉,喃喃道,「咱们村里的刘屠户每天都会跟附近三个村的屠户分一头生猪,他家就住在村口那里。」 月宁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小块大约半钱的碎银,冲一旁的慧儿道,「慧儿,你去刘屠户家买十斤五花肉回来,要是刘屠户家有大筒骨,你也买几根回来,咱们加了大萝卜熬汤喝。」 第67章 慧儿接了碎银,却拿眼睛去田桂花。 田桂花冲她点头笑道,「既然婶婶让你去,那你就赶紧去吧,快去快回啊。」 「哎,我知道啦,娘。」慧儿高兴的跑出去,在院子里拿了自己的小背篓背上,就往村子的方向跑去。 「姐姐,等等我。」马建军一见慧儿跑了,也忙颠颠的跟着跑了出去。 田桂花一路看着两姐弟跑远,脸上笑容要有多慈爱就有多慈爱。 月宁看了就忍不住笑叹,「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可真要好。」 田桂花笑道,「慧儿是个懂事的,打小就会帮我带着军儿,以前老大在家的时候,三个孩子吃住都在一处,大的会歉让小的,军儿也喜欢黏着哥哥姐姐。可自打老大去镇上上了私塾之后,慧儿和军儿都有些不习惯,所以两个人就更加形影不离了。」 月宁想到季霆家的情况,笑着摇着头道,「要我说,孩子之间的感情好,其实是父母教的好。咱们不看别的,光看季霆四兄弟就知道了。」 季家四兄弟如今都已经成了整个谷和县,父母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了。田桂花对此也只能笑笑,一边挽袖子一边转移话题,道,「你中午想做什么吃食?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月宁也不跟她客气,道,「嫂子家里可有黄瓜,胡萝卜,香葱,青菜或酸菜等物?」 「有,都有。」 月宁一听便高兴起来,「胡萝卜有两根就够了,黄瓜要多些,来个四五根吧,青菜四五颗,香葱有个四五株也就行了,至于酸菜,能切一盘子的量应该也足够了。这么多东西做出来,足够七八个人吃了。」 田桂花听了笑笑,也不多问,点点头就转身往外走,「行,我这就去给你弄。」 趁着田桂花去拿配菜的功夫,月宁趁机又磕了几个鸡蛋,然后将竹篮子用布盖好提了放到墙边,再将灶台上的一堆蛋壳里头的蛋清用手指都抠干净,这才将蛋壳全都清理到地上的簸箕里。 拿了个木盆用清水洗干净,月宁拿碗勺了两碗白面进去,可看看那碗鸡蛋液,想着田桂花当时肉痛的脸,月宁又勺了两勺白面进去。 用凉开水将蛋液搅拌兑开后,倒进木盆里和面粉细细搅拌,直到将木盆里的白面兑成半盆淡黄色的面糊,月宁这才停下手。 「婶婶,我们回来了。」慧儿人都还没进门,就先大声的嚷嚷起来。 「真好,婶婶正等着慧儿买肉回来呢。」月宁笑着摸摸慧儿的头,让她先带着小建军在院子里玩会儿,拿着她的小背篓,把里头的找回的铜钱放到屋里,把肉和大筒骨拿出来清洗干净,然后拿到厨房里开始处理。 看着栈板上厚厚的五花肉,月宁切下上头一长条厚 厚的肥肉放到一旁,准备一会儿用来熬油。 其余的则全部分割成一指来厚、巴掌大小的肉排,放到洗净的大锅里,倒上水,放入生姜除味,可等盖上锅盖,月宁却发愁了。 「慧儿,你会烧火吗?过来帮帮婶婶。」用惯了煤气炉、电子炉,月宁实在是拿打火石没办法。 「来了。」慧儿拉着小建军连蹦带跳的进来,高高兴兴的接过烧火的活,熟练的从柴火堆里抓出一把干草,然后拿着打火石用力的「啪啪」打了两下,干草里的火苗就窜了起来。 「慧儿真棒,好能干!」月宁捧场的用力拍手,「婶婶都不会烧火,今天就拜托慧儿帮婶婶烧火了哦。」 「好,慧儿帮婶婶烧火。」慧儿被月宁赞的小脸红朴朴的,抿着小嘴笑,那模样可爱的让月宁差点儿想将人抱在怀里使尽亲上两口。 为免吓着小姑娘,月宁忍着只伸手摸摸她的头,目光转向一旁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眼巴巴望着她的小建军 ,忍不住笑道,「军儿也好乖,姐姐帮婶婶烧火,军儿就乖乖坐在这里,等婶婶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小建军两眼亮晶晶的猛点头。 那可爱的模样萌的月宁一脸血,忍不住伸出抓子,也在小建军的小脑袋上摸了摸,「真乖!你们都乖乖的,咱们一会儿就有好吃的饼子吃了哦。」 两个孩子听的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昂着头,直直的盯着月宁,都舍不得挪开眼。 月宁将灶台上的东西移到一边,开始洗刷空锅准备熬油。洗净的铁锅受热后冒起缕缕烟气,月宁把事先割出来的肥肉,飞快的切成半指长、两指宽的小块,平铺入锅中。 等这边忙好,另一口锅里的水也开了。月宁给熬油的锅盖上锅盖,拿着竹筛把沸水里的肉排全都捞了出来,将锅里的水勺干后,洗锅倒油,开始煎肉排。 肉排两面都要煎致略带焦黄,然后倒入与肉排齐平的水,月宁往锅里放入盐、酒、酱油和糖,吩咐慧儿 加大火熬煮。 可火一大,另一口锅里的油就开始滋滋做响。月宁连忙掀开锅盖,拿铲子将肥肉翻炒了下,全都归入锅中,任其被熬出的油浸没。 油香味溢散的满屋子都是,直把慧儿和军儿馋的拼命咽口水,眼巴巴的望着灶上的两口锅,都舍不得眨眼了。 「哎哟,这是在熬油吗?闻着可真香啊!」田桂花挎着个竹篮进来,朝向她看来的月宁笑道,「诺,你要的黄瓜、青菜、胡萝卜和酸菜,我都已经洗过了。」 「太好了,嫂子帮我拿几个空碗过来吧,我这就把东西切了。」月宁上前想接篮子。 田桂花却把篮子移开了,笑道,「还是我来切吧,你的病还没好呢,可不能操劳。」 「不过是切几根黄瓜胡萝卜,又累不着人,不碍事的。」月宁笑着提过篮子放到灶台上。 田桂花眼巴巴的跟在后面看着,见月宁摆好栈板, 就拿出黄瓜切了起来,那飞快的切速,看的田桂花都呆了。「原,原来你会做饭啊?」 第68章 「会一点儿,以前闲来没事时,就会自己下厨给自己捣鼓点儿吃的。」月宁回头冲她微微一笑,手里的刀却并不停顿,还在「哚哚哚」切着黄瓜。 田桂花冷汗都差点儿下来了,胆颤心惊的道,「你,你专心切菜吧,我,我给你拿碗。」虽然月宁切菜的动作看着很是娴熟,可她切菜不看手,那刀还舞的跟飞似的,实在是太吓人了。 月宁一点儿都没注意到自己吓到人了,真的认真的切起菜来。黄瓜去掉头尾,切成一指长的瓜段,然后再对开切片,再切成均匀的黄瓜丝。 可任月宁切黄瓜的动作再快,熬油的锅里因为火太旺,那油渣眼看着再熬下去也要焦了。 月宁连忙端起栈板把位置让出来,一边招呼田桂花,「田嫂子,快,快把油渣先捞出来,再晚就要苦了。」 「好,好,我来。」田桂花也是下厨小能手,捞个 油渣,勺个油啥的,完全就是小意思。 月宁这头切完了黄瓜,切胡萝卜,等把胡萝卜切完了,她拿了个干净的大海碗,把胡萝卜丝和青菜放到一块儿,好等一会儿在肉汤里烫熟,吃煎饼时好用上。 另一口锅里的肉排被大火煮的「咕嘟」直响,空气里全是浓浓的肉香味。月宁掀开点锅盖看了眼,朝慧儿笑道,「慧儿,现在可以减柴火了,肉排再小火闷煮一会儿就可以出锅了。 等婶婶煎好了饼子,咱们就可以开吃了。」 慧儿和小建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就灿烂起来,慧儿脆生生的答应一声,忙把灶膛里过多的柴火退出来。 空气里的肉香味让两个孩子馋的直咽口水,两人四只眼睛就这么巴巴的望着灶台,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月宁看的忍不住抿嘴笑起来,一边撸袖子,准备开始煎饼皮。她煎饼皮的技术绝对的杠杠的,不管是炒菜锅还是平底锅,她都能玩的转。 一等田桂花把锅里的油给勺干净,月宁就拿着木勺,勺了半勺鸡蛋面糊,微斜着熟练的沿着锅壁飞快的转了圈。淡黄的面糊一面熟一面沿着锅壁流到锅底, 形成一张完美的饼皮。 月宁左手在饼皮上轻轻一捻,再飞快的拎起翻了个个儿,右手里的竹勺在饼子上一压,再顺着锅壁带着饼子转了半圈,月宁左手飞快的拎起饼皮扔进一旁干净的木盆里,右手已经重新勺起一勺面糊,重新在锅里画出了一个形状完美的饼皮。 如此煎了三块饼皮,锅里的油也干了。月宁拿小勺子重新往锅里加了油,一边招呼田桂花,「嫂子,你看看那口锅里的肉排入味了没有,夹一块出来试试味道,要是行了就拿竹筛捞出来,肉汤回头另外拿碗盛了放着以后拌饭吃。」 「好,我来试试。」田桂花看着两个孩子小脖子都快昂上天了,笑眯眯的掀开锅盖,夹了一块肉排出来,吹了吹就咬了一小口,「淡了点。」 小建军看的蹦起来,急不可耐的扯着田桂花的衣摆叫道,「娘,给军儿也试试,给军儿也试试。」 那馋样儿逗的田桂花和月宁简直忍俊不禁。 「好,好,好,也给你试试。」田桂花拿了个小碗把肉排放进去,转手递给他,「拿去吧,要跟姐姐一 起吃啊。」 「嗯!」小建军板着小脸,严肃的接过碗,一转身就冲慧儿咧开了嘴,「姐姐,我们吃肉。」 两姐弟你一口我一口,推让着共享一块肉排,那姐友弟躬的模样看的田桂花欣慰不已。 月宁笑看了两姐弟一眼,对田桂花道,「嫂子将肉排都捞出来吧,淡一点也没事,呆会儿我用肉汤再调点儿蘸酱,吃饼子时刷上,味道就正好了。」 「那好,那我就把肉排都捞菜盆里了。」田桂花说干就干,一手菜盆,一手竹筛,两三下就把一锅肉排都给捞了出来。 月宁看锅里就只剩下小半锅肉汤了,虽然这么多肉汤全做蘸酱,量会有点儿多,可要是勺起来一些的话,又勺不了多少了,便与田桂花商量。 「嫂子,你们吃不吃辣的,蘸酱我看要不咱们就做两份,一份放辣,一放不放辣的,你看如何?」 田桂花爽朗的笑道,「全放辣也没事儿,我们家都能吃辣。」 月宁:「…」合着就她一个人不能吃辣啊?月宁笑 的好不尴尬,「还是做两份吧,我在喝药,不能吃辣的。」 「哎哟,你看我。」田桂花忙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讪笑道,「我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那咱们就做两份蘸酱。」 灶堂里的火小了,月宁这边煎饼皮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趁着等饼皮熟的空档,月宁腾出手来把青菜和胡萝卜也放肉汤里烫了。 等青菜和胡萝卜起锅了,月宁就往肉汤里加了盐,又兑了两勺淀粉倒进去勾芡,还让让帮忙田桂花切了香葱洒进去,最后看差不多了才让田桂花分两个碗将酱汁盛了起来。 田桂花倒水刷锅的动作又快又利索,两下就把锅给刷干净了。 月宁见状,笑道,「嫂子,酸菜就你来炒吧,不过酸菜要切细些,一会儿包在饼皮里才好吃。」 要不是酸菜味道大,她要用手翻饼皮,碰了酸菜容易窜味道,月宁也不想麻烦田桂花。 「我就怕我炒的没你炒的好吃。」田桂花一边将锅 擦干,一边笑道,「看你这又是煎薄饼子,又是烫菜的这般讲究,我就知道你这饼子做的一定好吃。 我们乡下人家,平时做个饼子吃也是做最省事的那种,就是发了面之后,往面团里包馅料进去,然后放锅里烙熟就行的那种干饼子。 那饼子吃着虽然也香,可干巴巴的,没你做的这般油汪汪的,光是闻着就叫人忍不住流口水。」 月宁忍不住笑出声,道,「得亏我知道嫂子的为人,不然听你这么说,都要以为你这是在骂我败家了。」 第69章 月宁跟田桂花说起大户人家后宅里,姐妹斗法时的各种弯弯绕,完了又道,「还是嫂子好,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跟你说事儿最省心了。」 田桂花听了也忍不住哈哈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要是心里多几个弯弯绕,还不得怀疑你是在背地里骂我没脑子啊?」 月宁闻言一愣,随即笑的更加畅快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院子里响起马大龙带笑的声音,田桂花连铲子都来不及放下就快 步走了出去,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季霆和马大龙,惊讶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马大龙好笑道,「这都大中午了,我们还不得回来吃饭啊?」 季霆也笑道,「嫂子在家里做什么好吃的呢?我们在姚家闻着香味,都坐不住了。」 田桂花看着突然跑回来的两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今天的午饭够不够吃。 想着月宁煮的那一大锅肉排,和正在煎的那一大盆子饼皮,田桂花不由庆幸月宁做的东西够多,不然说好在要姚家吃的两人突然跑回来,她还得重新弄饭。 「不是娘做的,是婶婶做的。」小建军从厨房里跑出来,冲着季霆和马大龙炫耀似的叫道,「婶婶做了肉,还有鸡蛋煎饼,还有…还有菜。」 季霆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了,脑子里闪过月宁去南山坳时,明明累的都走不动了,还硬不要他帮忙的倔强模样,眼里的担扰就掩饰不住的流露了出来。 「师兄,嫂子,你们先聊着,我进去看看月宁。」 季霆边走边说,话说完了人也已经进了厨房,根本就没有给马大龙和田桂花说话的机会。 田桂花扬扬手里的铲子,好笑的对马大龙道,「我跟你有啥好聊的,我这才洗干净了锅,正准备炒酸菜呢。」 马大龙冲她挤挤眼,低声笑道,「他这才新婚燕耳,一看不到他媳妇儿就心慌,咱们也是过来人,我当初不也是这么黏着你的?」 田桂花被他说的老脸一红,娇嗔的低声骂了他一句,「你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呢?老不正经!」 马大龙嘿嘿笑了两声,低头问儿子,「军儿可尝过婶婶做的肉了,好不好吃啊?」 小建军两眼亮晶晶的猛点头,「好吃,婶婶做的肉可香了。」 田桂花看了眼跟儿子逗趣的丈夫,又往厨房看了眼 ,再看看手里的铲子,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而此时的厨房里,月宁正手忙脚乱的一边往烧干水的锅里添油,一边往另一口锅里倒面糊。季霆进去时看到的,就是她左右开弓,忙的不可开交的模样。 「季四叔!」慧儿首先发现了进来的季霆。 季霆冲慧儿「嗯」了一声,转头就对上了月宁望来的清澈美眸。 「你们不是去姚家商量事情了吗?怎么回来了?没在姚家吃午饭吗?」月宁一开口就是一串问题,心里却在庆幸自己方才幸好多勺了两碗白面出来,不然多了两个大男人吃饭,这午饭就尴尬了。 季霆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月宁的脸色,见她精神看着还好,才笑道,「你们这边做饭的香味都飘到姚家那边去了,我们在那边闻着香味,实在是馋的不行,也就没心思商量事情了,所以准备先回来吃了饭再过去。」 「我这边快好了,等嫂子把酸菜炒好就可以开饭了 。」月宁说着看了眼才添了油的锅,就见那锅里竟然已经开始冒烟了,她「哎呀」一声,连忙端起栈板,将酸菜倒进了锅里。 锅里爆起「刺啦」一声巨响,吓的季霆忙伸手就把她扯进了怀里,深怕月宁被烫到。 这可把月宁给急坏了,手忙脚乱的推开季霆,「哎呀,你扯我干嘛呀,锅里的菜糊了。」她四下看了下,没找到锅铲,忙抓了双筷子将锅里的酸菜翻了翻,又去翻自己锅里的饼皮。 季霆看她这副忙乱的样子,心里突然就有些不舒服。他捧在手心里宠着,恨不得将这小女人给供起来,可她倒好,他一个没看住,她就把自己弄的这么忙乱,也不怕会累坏了。 可不管心里有多不舒服,季霆也没有把月宁从灶台前扯开,只是默默上前拿走她手里的筷子,帮忙翻着锅里的酸菜。 月宁忙着煎饼皮,并没有注意到季霆的情绪变化。眼见锅里的酸菜差不多了,月宁忙往锅里头加了盐、 糖和两勺黄酒,一会儿指挥季霆用筷子翻菜,一会儿让季霆用筷子夹根酸菜尝味道。 用热油爆炒过的酸菜看着油汪汪的,让人一看就有胃口。季霆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细细嚼着,月宁在一旁眼巴拿出的看着他,「怎么样,味道可以了吗?」 季霆看她一眼,把嘴里的酸菜咽下,又从锅里夹了一小筷子喂到月宁嘴边,才道,「我吃着怎么酸酸甜甜的,你尝尝。」 月宁想说她炒的本就是酸甜味的,不过还是把喂到嘴边的酸菜给吃了,根本没往别处想,自然也没看到季霆飞扬的眉头和眼里荡漾的笑意。 「味道差不多了。」热油爆炒过的酸菜,酸甜的味道里还带着一丝酒香,以月宁的味蕾尝着虽然觉的还不够鲜,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大梁朝可没有鸡精或味精这些调味料。 眼见酸菜要起锅了,月宁在厨房里转了一圈都没找到锅铲,不得不出声喊田桂花,「嫂子,你把铲子放哪儿了?我找不着了。」 「铲子在我这儿呢。」田桂花在外头都干站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听到月宁的声音,简直如闻仙音,几个大步就冲了进来。 可一看灶前季霆和月宁并肩站着,季霆一手筷子一手端碗,正从锅里往碗里夹酸菜,那样子明摆着就没想让她插足的意思。 田桂花嘴角一抽,也懒得做那破坏人家亲亲我我的坏人,没好气的把手里的锅铲朝季霆递过去,「给,铲子。」 第70章 「多谢嫂子!」季霆笑着冲田桂花道了谢,接过锅铲,动作自然的将锅里的酸菜都盛到了碗里,一点儿都没觉的他这么大块头的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抢活干有什么不对。 月宁捻起锅里的饼皮扔进木盆里,一边往锅里倒最后一点面糊,一边朝田桂花笑道,「嫂子,我这马上就要弄好了,你把东西都端出去吧,可以准备开饭了。」 说着又转头朝坐在灶前烧火的慧儿,道,「慧儿, 你把柴火退出来吧,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哦!」慧儿把灶堂里的木柴抽出来,埋进柴火灰里熄灭,一双清澈的大眼却在忙着煎饼皮的月宁,和站在她身旁不肯走开的季霆身上来回看了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人小鬼大的捂嘴偷笑起来。 季霆听到动静转身,吓的慧儿转身就跑,「婶婶,我去洗手了。」 「好!」月宁头也没回的答应一声,手飞快的从锅里捻起饼皮扔进木盆。 季霆一见月宁忙完了,伸手就把月宁的手给抓在了手里,拉到眼前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仔细的检查。 「你干嘛呀!」月宁有些莫名其妙,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试着往回抽手,却被季霆给抓的更紧了两分。 季霆瞪着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女人,皱眉道,「那铁锅烧的那么烫,你就这么赤手去抓,万一烫着了怎么办?」 月宁眨眨眼,心说:难道她要戴了手套再去抓?别说这里没有手套,就算有,戴了手套也没法儿煎饼皮啊。 手上皮肤被来回抚摸的触感让月宁脸红,看着季霆厚颜无耻的抓着自己的手摸来摸去,月宁囧的只想一脚踹过去,「你放手!」 「不放!」反正四下无人,媳妇玉白的柔胰又握在自己的手里,这嫩豆腐不吃季霆都觉的对不起自己。他一边对着掌心里的小手摸摸捏捏,一边讨好的冲月宁笑道,「我看看你有没有烫伤。」 「我好的很,你赶紧撒手。」月宁用力往回抽手,耳朵竖尖了听外头的动静,就怕有人突然闯进来。 马家的厨房离堂屋也不几步的距离,军儿和慧儿在院子里洗手的嘻笑声清晰的传进厨房,让月宁更加紧张的不行,就怕被人撞见她和季霆拉拉扯扯。 这可是在别人家里,这里可是民风保守的大梁朝,要是被人撞到他们两个这副样子,月宁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 佳人俏脸粉颊含羞带嗔的模样,看得季霆都有些痴了。他心头一荡,手上一个用力就把月宁扯进了怀里。他蒲扇般的大手贴上月宁的背,压着她的身体贴向自己。 季霆低头俯在她耳边低声哄道,「别怕,嫂子和师兄都在堂屋呢,没人会进来的。」 月宁被迫贴上季霆坚硬的胸膛,整个人「轰」的一声差点儿没烧起来,她扭身挣扎,一边压着声音怒骂,「我信你才有鬼,你个混蛋,这可是在人家家里,还不快放开我。」 季霆「咝」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感觉着两团柔软在胸前轻撞磨擦的美妙感觉,一双眼陶醉的眯了眯,却也没敢太过份,低声哄道,「你快别乱动了,一会儿要是伤着了可怎么是好?我放手就是了。」 月宁闻言安静下来。 季霆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用力抱了抱月宁,这才松开手臂。 月宁一得到自由,抬脚就往他的大脚板跺去,「叫你耍无赖。」可跺完月宁就后悔了,她怎么会忘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呢? 季霆常年习武练就的铜皮铁骨,哪里是她这一身细皮嫩肉能扛的住的?用力过度的结果,就是她的脚底 板被硌的火辣辣的疼。 月宁的眼泪差点儿当场掉下来。 季霆哭笑不得的看着踩了自己,却扶着脚在那里痛的直抽气的小女人,一边心疼的蹲下给她揉脚,一边念叨她,「你这脾气当真得改改,一不高兴就踹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看看,把自己弄痛了吧?」 当她喜欢踹人吗?也不想想是谁惹的,月宁气的磨牙,「你说的对,下回我就随身带根打狗棒。」潜治词是:再敢乱伸爪子,打断你的狗腿! 季霆:「…」媳妇儿这么凶残,以后可要怎么偷香窃玉?! 「月宁,你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田桂花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吓的月宁身子一歪,眼见着就要往旁边栽倒。 「小心!」季霆伸手一把将人抱住,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怀里惊慌失措的小女人,「你在怕什么啊?」 「还不是怪你!」月宁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口,一边 红着脸拼命推季霆,一边转头朝外头道:「我收拾一下就好了,嫂子,我们这就过来了。」 季霆被她弄的没法子,只能扶她站好,伸手掰过月宁的脸认真的看着她,道,「宁儿,咱们虽然还没有拜堂,可在别人眼里咱们是夫妻,我们亲昵些是天经地义的,嫂子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月宁会听他忽悠就有鬼了,咬牙骂道,「亲昵你个头,再是想亲昵也不能在别人家里,这要是让人看到了,你叫我以后怎么见人?」 媳妇儿太聪明了,就是这样不好,不好忽悠啊。季霆「呵呵」轻笑着凑到月宁面前,扬眉问她,「那咱们以后就在家里关起门来亲昵,你说好不好?」 「滚!」月宁羞恼的给了他一巴掌,决定再也不要跟这无耻的男人说话了。她转身就要去端灶台上那满满的一大木盆饼皮。 季霆哪里舍得让她干这种「重」活,忙抢先将那木盆端在了手里大步往外走,「这个我来端就行了,你洗了手就过来。」 月宁见状都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好,这男人无赖归无赖,可对她也是真的体贴入微,宠爱有加。月宁想着心里不觉就有些甜蜜。 季霆显然是个有能力的男人,这从她这大半个月来吃的鸡汤粥,和马家后院养的那一大笼鸡就可以看出来了。以后的日子若是能吃穿不愁,有个这么体贴的男人一起过日子或许也挺不错的。 第71章 月宁抿唇压下想要上勾的嘴角,看着季霆的高大的背影,也懒的跟他抢,去井边洗了手才走进堂屋。 堂屋里的八仙桌旁,马家三口和季霆已经各自占据了桌子一方,唯有田桂花站在马大龙身边,在给众人分碗和筷子。 眼见马大龙夹了块肉排放到马建军的碗里,月宁忍不住笑道,「马大哥,这肉不是这么吃的。」 「啊?」马大龙惊讶的眨眨眼,抬头看月宁,「肉不这么吃,要怎么吃?」 田桂花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没好气的道,「你没见月宁煎了这么多薄饼子吗?这肉当然得配饼子吃了 。」 马大龙一脸受教的点点头,拿起筷子就要给小建军夹煎饼皮。 月宁连忙挥手阻止,笑道,「我弄一遍给你们看吧,这饼皮其实就是用来包馅料的,你们喜欢吃什么,在饼子里给自己夹什么就成了。」 月宁说着,夹起一张饼皮对折再对折了,然后拿着这扇形的饼子,往一个兜子里放肉排,一个兜子里放上两片青菜叶,蘸了酱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然后转手递给慧儿。 「谢谢婶婶!」慧儿高高兴兴的接过饼子,「啊呜」一下就咬了一大口,然后眯着眼睛,「呜呜呜」的猛点头,那模样一看就在是说这饼子好吃。 马建军立即急道,「婶婶,还有军儿呢,婶婶也帮军儿包饼子。」 「好,婶婶给你包。」月宁笑眯眯的夹起另一张饼皮。 田桂花忙伸手阻止道,「我给他包吧,你包你自己 的,这都忙活大半天了,你也该饿了。」 月宁莞尔笑道,「还是我给他包吧,就是再饿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啊。」月宁说着转头问小建军喜欢吃什么,一边依言帮他往饼子里夹配菜,等她把手里的饼子递给小建军,斜刺里突然递来一块夹好的煎饼。 月宁扭头看去,就见季霆正笑眯眯的看着她,「我给你夹了块肉排,特意多放了青菜、黄瓜丝和胡萝卜丝,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月宁:「…」突然有些脸红心跳怎么办? 月宁红着脸接过饼子,埋头默默的小口啃着,心里甜丝丝的想着:有个这么体贴的男票,好像也挺不错的。 马大龙看着两人甜度爆表的互动,冲季霆暧昧的扬扬眉。 季霆咧嘴笑笑,转头温柔的看了眼低头啃饼子的月宁,便好心情的伸手给自己包起饼子来。 自己根据口味放馅料的煎饼,吃起来有趣又好吃。一顿午饭吃的热热闹闹的,除了月宁只吃了一个煎饼,就连六岁的小建军都吃了两个,季霆和马大龙更是一人吃了八个。 一盆满满的饼皮,吃到最后竟只剩下四块,倒是肉排还剩下半盆。季霆看大家都不吃了,就冲马大龙道 ,「剩下的这些,包两块给荀叔爷孙俩送去,另外两块一会儿咱们带姚家去,给师傅也尝尝鲜吧。」 饼皮就剩四块,一家两块倒也公平。马大龙没有二话就包起饼来,田桂花和季霆跟着动手,月宁便也伸手帮忙包起煎饼来。 去荀家送饼的工作交给了慧儿和小建军,月宁起身想帮忙收拾桌子,田桂花拦着死活不让她动手。「你身子都还没养好呢,都操劳了大半个早上了,赶紧去歇歇,这收拾碗筷的活儿,我来就行了。」 月宁才想说话,季霆却看不下去了,抓着月宁的手就将人往一旁的屋子里扯,「月宁,来,我有话跟你说。」 「哎?」月宁在马大龙和田桂花暧昧的目光中,身不由已的被季霆拖进了一侧慧儿的房间。 房门一关,月宁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顿时窘的差点儿没暴走,这可是在别人家里,大白天的,这男人当着别人的面把她拖房间里不说,还把门给关上了?! 这算什么?有什么话是避着人说还不够,还要关上 房门说的?! 孤男寡女大白天的关在房里,这叫别人怎么想他们? 月宁又窘又气,使劲往回抽被季霆握着手,见他不但不放,还扯着她往怀里带,月宁气的抬脚就踹,「你这无赖,你怎么敢?你,你这混蛋…」月宁气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季霆被踹了两脚,只觉的莫名其妙。他轻而易举的将月宁扯进怀里,将月宁的两手用一手握住,空出一条手臂环上月宁的柳腰,带着她的身子贴上自己的胸膛,这才低头看着她,无奈叹气道,「又怎么了,怎么又生气了?」 「你还有脸问怎么了?你这混蛋,你怎么敢,怎么敢…」月宁只要一想到马大龙和田桂花方才的眼神,就羞窘的不行,扭着身子不肯让季霆抱。 季霆一健康的不能再健康的大好青年,怀里抱的又是自己一心认定了的媳妇儿,就是这么静静抱着他都冲动的不行,更别说月宁现在像只调皮的小虫子般扭来扭去的。 他呼吸一下就粗重了起来,手臂一个用力就箍着月宁的柳腰,迫使她的身体紧紧贴上了自己的身体。 月宁就跟被按了暂停键机器人似的,突然就不敢动了。 两人这么严丝合缝的贴在一处,彼此身体的变化,月宁就是想突略都突略不了。 在前世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月宁别说是小黄书,就是小视频都看了不少。可真这么真刀实枪的来,她两世为人都是头一遭,月宁整个人都羞窘的快要烧起来了。 季霆原以为这回肯定要受一翻痛并快乐的「酷刑」了,谁知月宁突然就乖巧了。 他低头贴上月宁的脸,她脸上烫人的热度,让他宠爱的蹭蹭她的脸,轻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嗯?」 「你混蛋!」月宁只觉的憋屈的快内伤了,偏偏面对这样的威胁,她真的很怂啊。 「是,我混蛋。」季霆宠溺的顺着月宁的话哄她,「你就算想发脾气,也要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吧?你刚刚还又踹我了,之前踹疼自己的事都忘了?」 第72章 月宁现在只想揍他!揍他!揍他!她咬牙怒道,「大白天的你拉我进房,还把门给关上了,你这样让马大哥和田嫂子怎么想我?」 她气成这样,就为这个? 季霆哭笑不得的伏在她肩上叹息,「宁儿,我说了咱们虽然没拜堂,可在别人眼里就是新婚夫妻。新婚夫妻新婚燕耳的,关起门来说几句私密话,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月宁可不买他的账,「我不管,你以后要是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好。」季霆如此哄月宁都哄出经验来了,忙抚着她的背应承道,「仅此一次,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小腹上的威胁就算隔着两层衣服,月宁都感觉得到那种烫人的热度。她扭了下被季霆抓着的手腕,羞恼的咬牙道,「那你还不赶紧放开我?」 这么好的偷香机会要是放过了,他还算是个男人?「再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季霆不但不松手,反而收紧手臂,把月宁抱的更紧了几分。 「你,你无赖!」 季霆蹭着她光洁嫩滑的脸,宠溺的笑了笑,「嗯,我无赖。」不无赖怎么能软玉温香抱满怀呢? 季霆不觉的对自家媳妇无赖有什么可耻的,反而以无赖为傲。 抱自己的媳妇儿,无赖点儿怎么了?怎么了? 季霆抱着月宁腻歪了半晌,等体内冲动的浪潮平息,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出门跟马大龙往姚家去了。 季霆走后,月宁根本没脸出去见田桂花,只能躺慧儿的床上装死,结果装着装着竟睡着了。 一觉睡醒,月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的竟是自家的炕,还以为自己又梦游了呢。她一骨碌坐起来,看看后窗射进来的昏暗天光,一时也看不出来是早上还是晚上,只能茫然的摸摸额头。 外间传来碗盘细碎的碰撞声,月宁一个机灵翻身下炕,一边扬声唤道,「季大哥,你在吗?」 「在呢,怎么了?」季霆忙放下手里的碗勺转身进屋,见月宁急急忙忙的扶着炕趿鞋,他吓了一跳,忙过去扶她,「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月宁摇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季霆爱怜的摸摸她的脸,道,「现在快要酉时三刻了,你睡了一整个下午,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累不累?」 月宁闻言不禁有些发愣,「不过是煎了些饼皮,怎么会累的又睡了一下午呢?」月宁摸着胸口,感觉很不可思议。 季霆见她这样,只能轻声宽慰她,「荀叔不是说了嘛,你这次受在头上,伤势又凶险,所以伤到了根本,要好好养着才行。结果你身子才好点就开始操劳,哪有不累坏的道理。」 你倒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操劳了的?月宁无语的看着季霆,道,「重点是我根本就没觉的累啊,不过是做顿饭而已,我又没有提水搬东西。」 身体虚弱成这样,这让月宁不禁有些烦燥。她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伸手搭上自己的手腕:指下跳动的脉博浮而无力,正是重伤体虚之症。 可就算是这样虚弱的脉象,也比之前她躺床上那会儿要好太多了。 月宁双肩一下耷拉下来,泄气道:「荀叔骗人,说什么只用吃一两个月的药就能好了,就我这破身子,就是再吃上一年半载的药,都不一定调理的过来好不好。 上次去趟南山坳,她累的躺了两三天,这回不过做了顿饭,她又睡了一下午。身体弱成这样,平时连绣个花都要悠着来,这样的她还能干嘛? 季霆心中怜惜,却只能握着她的手安慰,「身子慢慢养着总能好的,左右家里也不等你干活,你安心在家养着就是了,万事有我呢。」 身体弱成这样,她不乖乖养着也不行啊。月宁眼神黯然,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见她这副无精打彩的样子,季霆看着心里难受的不行,只能牵着月宁往外走,一边转移话题,道,「咱 家起房子的事,我今天已经跟姚家二哥和三哥敲定了,他们明天会帮我们去镇上招人和联系泥瓦匠。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房子?想好了告诉我,我给你建。」 这话说的霸气,可月宁想到他手里的四十多两银子了,就不厚道的笑了。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那点儿银子,她就是想的再好,季霆能建的出来吗? 不过想是这么想,月宁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只笑盈盈的道,「我想要个二层的小楼,楼下要有厨房,客厅,餐厅和两间客房,楼上要有绣房,书房和咱们的卧房。 房子要建的高大宽敞,卧房和客房里最好要有洗浴间和茅厕,这样半夜如厕就可以不用跑外头去了。」 季霆听的头都大了,可看月宁两眼发光,兴致勃勃的模样,又不忍打击她,只能干巴巴的道,「把洗浴间和茅厕建在房子里太潮了,而且味道可不好闻啊。」 月宁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道,「这个我有办法, 保证洗浴间和茅厕建在房间里不但不潮还不会臭,不过你手里的银子应该建不了这样的一所房子吧?」 季霆把她嘴角狡黠的笑意尽收眼底,无奈的摇摇头,觉的自己是真的栽了。跟月宁接触的越多,他就陷的越深。 如今每每看着她,总忍不住想宠着她,连她不时对自己明讽暗嘲、拳打脚踢的,他都觉的那样子可爱的很。 季霆叹息一声,把月宁按坐在竹椅上,转身去端饭菜,一边道,「要是我手里的银子不够了,你的银子就先借我的用用,等以后我赚了银子再给你补上。」 月宁起身去勺水洗漱,闻言手里的动作一顿,转身惊讶的看他,「咦?你怎么肯用我的银子了?不觉的用女人的银子没面子了?什么时候想通的?」 第73章 季霆没好气的回头看了眼月宁,道,「你都答应给我做媳妇儿了,咱们还用分彼此吗?再说,南山坳的那三十亩地还是记在你名下的呢,到最后,我的银子还不都是你的?」 这话她喜欢! 月宁笑眯眯的点头道,「好吧,既然最后银子都是我的,那我就慷慨大方的借你了,银子就放在箱子里,你要用自己拿。 不过咱俩加在一块儿也不过五十多两银子,应该还是不够建房子的吧?」 自然不够!不过季霆却什么都没说,只道:「如今招人干活不用付工钱,只用供他们两顿饭,至于银子够不够用,得等房子建起来了才能知道。」 月宁洗漱完了坐到桌边,就看着自己的面前已经摆了一小碗漂着淡黄色油花的白米粥,以及一碗炒的很是清爽的青菜。 季霆端着一大海碗鸡肉和一碗红薯坐下,递给月宁一双筷子,就埋头吃起饭来。 这会儿要是有人过来窜门,八成会以为季霆不舍得给媳妇儿吃肉呢。哪里知道月宁那一小碗鸡汤煮的米粥,才是真正的精华所在。 食不言寝不语。 待得一碗米粥下肚,月宁搁下筷子,冲季霆道,「我绣的那副心经,再有个半个月就能绣完了,到时候 拿到镇上绣坊卖掉,估摸着应该也能卖个七八十两左右。」 季霆闻言一下沉了脸,蹙眉道,「银子的事你不用操心,若当真不够了,我跟姚师傅或者师兄先借点,也就是了。 你的身子还没好,平时绣绣花打发打发时间可以,可若是不顾身子的去弄这些劳什子,我是不许的。」 月宁闻言心中一暖,勾唇笑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还能不爱惜吗?不过是坐着绣个花,你觉的拿根绣花针能用多少力气?」 月宁脾气上来时有多倔,季霆还能不知道吗? 他颇为苦恼的看着月宁,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揉揉眉心,满心无奈的道:「不管如何,你要以自个儿的身体为重。我如今腿伤好了,若当真缺银子,大可进一趟深山,打些野物回来换银子的。」 如今这样的灾年,村里猪肉的价格不算太离谱,可镇上的猪肉却早就卖出了鹿肉的价格的。现在要是能打到野味拿去镇上卖,收获不菲是肯定的。 月宁眨眨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你不用装瘸了吗?」 「该装,还是要装的。」季霆笑道,「咱们虽然不怕大哥大嫂,可以他们的贪婪,若是知道我的腿不但好了,还在南山坳买了地准备建新房了,是肯定会请了我爹娘一起上门来闹的。 你的身子需要静养,我不想让你为这些事烦心。而且一旦闹起来,我少不得要被他们拖住,到时候放你一个人在家,叫我怎么能放心呢?」 「也就是说,咱们以后就算有钱了也不能痛快花呗。」月宁手撑着下巴,悠悠叹了口气,道,「难道我们怀揣金银,还要装一辈子的穷人么?」 「哪有那么严重。」季霆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伸手拉过月宁的手,郑重道,「最多一年半载,你的 身子也差不多能养好了,到时候我给你买几个有身手的丫头婆子带着,咱们也就不用再装了。」 月宁看着季霆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置可否,「若是你装瘸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安心静养,那大可不必。 我对自己的绣技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大副的绣品不说能卖个几百两,在福田镇这种地方,卖个百八十两还是可以的。 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若一月绣出一副绣品,到过年的时候,怎么着也还能再绣个四副绣品出来,到时候想买人还怕没银子吗?」 不得不说,月宁这话还是挺伤季霆的自尊心的。想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还要病中的媳妇儿操心赚银子的事,脸呢?这脸要往哪儿搁? 季霆沉声道,「我说过了,你如今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让你绣花是让你打发时间的,可不是要你整日里操心怎么赚银子的。」 看吧,看吧,大男子主义的主观意识又抬头了。月宁撇嘴道,「我这是既打发了时间又能赚银子,这两者之间又不冲突,你就别罗哩八嗦的了。」 季霆又想叹气了,有个主意这么正的媳妇儿,他这一家之主也很无奈啊。「要不,你明天就搬去姚家暂住吧。 反正师兄明天就要去镇上招人了,我趁这档口进山一趟,猎些东西回来给干活的人添菜,多少也能省些银钱。」 月宁一听「进山」二字,立即就来了精神,两眼亮晶晶的道,「我也要去。」 「不行!」季霆脸一黑,厉声道,「山里猛兽众多,你身子这么弱,上去干嘛?」 月宁缩缩脖子,也知道自己冲动了,想想自己光走一趟南山坳就累的躺了两三天,上趟山还不得就此躺倒? 月宁退而求其次,可怜巴巴的摇着季霆的手,求道,「那等我好了,你带我上山玩?」 季霆无奈,只能点头应承道,「好,等你好了,我一定带你上山。」反正等她养好身子还得一年半载,说不定到时候早就忘了上山这档事了。 月宁要是知道季霆心里所想,八成会仰天大笑: 骚年,你真是太天真了,女人对某些事物的执着不是你所能理解的。 月宁高高兴兴的摇着季霆的手,笑道,「那咱们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许反悔哦。」 「好!」季霆叹气,语气和表情都透着满满的无奈,还真看不出来哪里愉快了。 第二天一早,趁着田桂花过来窜门的功夫,季霆跑姚家说了一声,然后就把月宁送到了姚家。 姚家住的离季家茅屋并不远,两屋相隔不过五十多米的距离。不过月宁来到这里快一个月了,除了马家,还真没去别人家窜过门。 第74章 上次去南山坳时经过姚家的院子,月宁在外头远远的往姚家大院看过一眼,那高耸的围墙上头露出的一片片黑色屋顶,远远看着就给人一种深宅大院的感觉。 当时听季霆说,姚家因为人口多,所以要住的房屋也多,他们家人手里不缺银钱,所以建的院子也大,这宅子在荷花村算是独一份的。 季霆敲开姚家的大门,出来应门的正是月宁认识 的何嫂子。 「弟妹来啦?快,快进来。」何氏满脸堆笑的过来拉月宁的手,一边牵着她就往里走,一边笑道:「昨儿听季霆兄弟说你要过来暂住,可把我们家的老太太给高兴坏了,连夜就把客房收拾出来了。一会儿你看看,要是缺了什么可一定要跟嫂子说啊。」 「麻烦嫂子了。」月宁嘴里道着谢,眼睛却在左右看着四周眼熟的建筑,很想回头告诉季霆,姚家这宅子何止是独一份啊,比起这村里的那些低矮茅屋或是泥胚房,这简直就是豪宅了好不好? 看着整体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宅子,虽然比不上月宁前世旅游时看到的那些精美建筑,可这宅子结合了农村的特色,除了没有各种精美的雕花装饰,整体的框架却是完全复制了四合院的建筑风格,显得粗犷而朴实。 月宁看着这样的姚家大宅,突然就对自家那座即将开建的新房子有了很多的灵感。 「老三家的,你领着的就是月宁妹子吗?长的可真标致,季霆兄弟好福气啊。」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 ,月宁抬头看去,就见堂屋里迎出来四个女子,为首的妇人容貌秀丽,说话举止却透着一股子英气。 何氏指着那妇人扭头跟月宁道,「这是我家大嫂,娘家姓张,弟妹唤她姚大嫂或是张嫂子都成。」 又笑着指指小张氏身后的妇人,道,「那是我二嫂,娘家姓姜,她身后那两位,大的是你二嫂家的姑娘,闺名秀宁,小的那个叫秀乐,是我家的丫头。」 月宁大大方方给小张氏和姜氏行了个福礼,笑道,「月宁见过两位嫂嫂。」 「好妹妹,不必多礼。」「快起来,快起来。」张氏和姜氏笑呵呵的双双过来扶月宁,又叫姚秀宁和姚秀乐上前叫人。 姚秀宁和姚秀宁闻言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不过还是听话的双双上前,想向月宁行礼。 月宁连忙上前扶住两人,笑道,「我也与秀宁姑娘年纪相仿,比之秀乐姑娘也不过虚长了三四岁,要不咱们各论各的,我与两位姑娘姐妹相称,如何?」 两个小姑娘闻言一喜,脸上的笑容方才显现出来,一旁的小张氏已经笑着阻止道:「弟妹可不能跟这两个丫头胡闹,你是季霆兄弟的媳妇儿,按辈份她们就该唤你一声婶婶,否则乱了辈份,老爷子和老太太那边该不高兴了。」 季霆也在后面连连点头,道:「姚大嫂说的极是,这辈份可不能乱,老辈子人最讲究这个了。」心里却暗道:两个小丫头要是跟自家媳妇姐妹相称,却叫自己叔叔,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还不得闲话传的满天飞? 姚秀宁毕竟要大些,闻言立即扯了扯秀乐,两人一起蹲身跟月宁行礼,唤了声:「见过季四婶婶。」 看着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冲自己行礼叫「婶婶」,那感觉还真挺囧的。月宁抚额苦笑道,「我这 还是头一次给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做婶婶呢,一下就感觉自己老了。」 一句话逗的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月宁一左一右拉住姚秀宁和姚秀乐,笑道,「初次见面,我也没个准备,幸好我手里还有几匹不错的料子,回头你们到我那儿挑匹喜欢的回去,就当我这做婶婶的送你们的见面礼了。」 何氏闻言连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上回就已经收了你好几匹料子了,怎么还能再收你的东西呢?」 姜氏也道,「咱们乡下人家,不讲究这些虚礼,弟妹若是当真觉的过意不去,就给两个丫头绣方漂亮的帕子吧。 听你何嫂子说弟妹的绣工极为精湛,这两个丫头对你的绣品可说是掂念已久,你绣方帕子给她们,让她们一偿所愿得了。」 月宁转头看向姚秀宁和姚秀乐,见两人满脸惊喜的冲她点头如捣蒜,不由笑道,「那好吧,一会儿你们跟我说说都喜欢什么花样,我给你们绣出来。」 「谢谢婶婶。」姚秀宁和姚秀乐高兴的差点儿没蹦起来,激动的两手紧握,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儿。 何氏出声提醒众人,「咱们快别在这里站着了,赶紧进去吧,老爷子和老太太该等急了。」 「对对对,大家赶紧进去。」小张氏笑道,「咱们可是被老太太推出来催人的,要是被老太太知道咱们迎到了人,就拉着弟妹在这儿聊上了,一会儿该生气了。」 月宁被簇拥着进了姚家堂屋,就见宽敞的堂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上首的位置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位精神抖擞的老人,想来便是姚家的老爷子姚鹏和他的妻子张氏了。 小张氏一进门就扬声笑道,「娘,我们把您盼着的人儿给迎来了,你快看看,季霆兄弟的媳妇儿是不是很标致?」 姚老太太却是一脸不高兴的冲她挥手,「你挡着人让我怎么看啊,赶紧让开,让开。」 屋里的众人都不禁笑起来。 季霆握住月宁的手,一边拉着她上前,一边小声跟 她道,「我带你拜见师傅师娘,咱们一会儿给两位老人家磕个头。」 月宁白了他一眼,一脸「这还用你说」的表情,转过脸去时却已经勾起了嘴角。 一屋子人全都笑看着季霆和月宁眉来眼去,就连向来严肃的姚鹏,见到这一幕都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季霆挨了白眼也不以为意,咧嘴冲上首的姚鹏和张氏笑道,「师傅,师娘,这是我媳妇陈芷蔓,小字叫月宁,你们叫她月宁就行。」 第75章 又转头冲月宁道,「我拜师傅为师的事,村里的人是不知道的,外人只知道师傅一家看我可怜,打小就帮我颇多。所以对外咱们叫师傅师娘,就叫姚叔和张婶,这师徒关系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这遮遮掩掩的师傅关系,听着怎么有种有秘密的感觉?月宁心里疑惑,却还是点点头,落落大方的冲两位老人深深一福,「月宁见过师傅,师娘。」 姚鹏满意的点点头,张氏则伸手虚扶,笑容满面的道,「好闺女,快起来。」 「谢谢师傅,师娘。」月宁盈盈起身,扭头冲一旁 的秀宁笑道,「劳烦秀宁帮我端两杯茶来可好?」 小张氏一拍脑门,叫道,「哎哟,对对,茶,月宁今天是要给爹娘敬茶的,茶呢?」 姜氏才在丈夫身边坐下,就又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边四下环顾,一边道,「不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吗?你们给放哪儿了?」 「茶在窗边的高几上,我去拿。」姚秀宁边叫边跑过去,没一会儿就端着个托盘快步走了回来,冲月宁微微一笑。 月宁笑着道了一声谢,走到姚鹏面前盈盈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才端过托盘上的茶高举到头顶,「师傅请喝茶。」 「好,好。」姚鹏哈哈大笑,接过茶杯「咕咚」两声就直接喝干了,然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月宁,「给,师傅给你红包。」 姚家众人:「…」这么丢人的老爷子,他们能不认么? 真是个爽直可爱的老人!月宁甜甜一笑,「谢谢师傅。」 姚鹏满意的直点头,「好,好,石头好福气啊。」 月宁又给张氏恭恭敬敬的磕头、敬茶。 张氏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就把茶杯往小张氏手里一塞,掏出红包塞给月宁时顺手把人也给拉了起来,一边满意的拍着月宁的手,一边赞道,「真是个好姑娘,长的标致,又温柔可人,石头这小子可占大便宜了,季家那伙人不靠谱了一辈子,就买你回来这事做对了。」 她被人拐卖好像并不值得称道啊?!月宁红着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一旁的姚鹏忍不住提醒张氏,道,「你别拉着这丫头说个不停了,她身子不好,还是让她先回屋去歇着吧。反正人以后就住在咱们家里,你还怕以后没机会说话吗?」 「这我还能不知道?」被打断了兴致的张老太太,没好气的白了姚鹏一眼,转头又笑眯眯的拍了拍月宁的手,道:「屋子昨天就给你们收拾好了,我让老大家的带你去休息,要是屋里缺了什么,就直接跟你大嫂说,千万别客气。」 「来之前,季大哥就跟我说过师傅师娘待他宛若亲生子,到姚家住就跟回自己家住是一个样的。」月宁说着甜甜一笑,扬眉道,「都说夫妻本是一体,师娘放心,我肯定不与您客气的。」 季霆嘴角一咧,瞬间笑容满面。 月宁声音软糯,又是一副娇弱的风吹即倒的模样,看着就是个惹人怜爱的娇娇女。可她这一扬眉,那得瑟的模样就别提多俏皮了,惹的众人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季霆到了姚家真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见姚家安排他们住在姚家三房准备给姚立安以后成亲的西跨院里,就放心的把月宁交给小张氏等人,自己回家搬东西去了。 家里如今唯一值钱的东西也就两代粮食和炕头上的那两口箱子,月宁的那些布料、荷包和两人的衣服都放在那里头。季霆一肩一个,轻松扛着就给月宁送了过去。 至于东屋里那些编好的竹篮,竹框,做了用来卖的几张竹椅,季霆全都让马大龙直接带镇上卖了。用过的那套桌椅,季霆干脆全部搬到马家送慧儿和军儿装点房间了。 至于剩下那些锅碗瓢盆之类的零碎东西以及粮食,季霆全部打包堆到了马家的厨房里。如此一来,三间茅屋就彻底成了一座空屋,这下不管谁来都不必怕了。 上次被黑衣人摸进家里之后,季霆一直算着时间,防着那对无耻的哥嫂,以及那些黑衣人背后的人找上门来,可过去了这么多天,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再有人上门来,就连季文夫妻俩都消停了,害季霆还挺不习惯的。 不过他知道一旦南山坳那边要起房子的消息传出去,不管那房子名义上是属于谁的,他的那对无耻的哥嫂肯定都会跑来一探虚实,看是不是有力可图的。 可面对一座空屋,任季文夫妻、季母姜氏或是那些黑衣人有再多诡计,只怕也要束手无策吧? 季霆把茅屋的大门一关,套上大锁把院门也锁了, 去姚家跟月宁打了声招呼,就挎着大刀背着铁弓,带着一袋干粮就安心上山去了。 而此时的福田镇上,季文夫妻也确实没让季霆失望,还在妄想着卖了月宁之后的那笔银子呢。 送走了进铺子买东西的客人,许氏走到在柜台后打瞌睡的季文身边,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小声骂道,「你别整天尽知道坐这儿打瞌睡,再去那小客栈问问,看那些人得手了没有啊?」 季文不耐烦的挥开许氏的手,眼皮也没抬的咕喃道,「去了那么多次都是那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情要是成了,自然会通知你的。’你叫我有什么办法?」 许氏只要一想到事情要是不成,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飞了,心里就跟被猫挠了般难受的不行。她又去推季文,道,「什么叫你没有办法,你也不怕那些人掳了人就撇开咱们跑了。」 季文惊的一下坐起来,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许氏,道,「不能吧?咱们可是签过契书的。」 许氏没好气的撇嘴道,「得了吧,你当初跟他们签 那契书时我就想说了,你签那劳什子契书有什么用?他们要是不认帐,你还能去衙门告他们不成? 别忘了那可是你弟媳妇,跟人伢子合伙偷卖自己的弟媳妇,这事儿捅出去,就算衙门的官差不来拿你,你那四弟能放过你?」 第7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天天跑小客栈都没打听到想要的结果,季文的心里其实也挺没底的,特别是都过了这么多天了,那些看起来很利害的人伢子还是没消没息的,想想就很不正常。 季文越想越心慌,从柜台下面摸出一吊铜钱揣进怀里,就急急忙忙往外走。「我回村去看看,午饭不用准备我的份了,我回老宅去吃。」 许氏把季文送到门口,看他走远了才满意的笑了笑,扭着腰回铺子里去了,却不知他们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算计他们。 杂货铺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口,一个瘸腿的脏污乞丐正低着头靠坐在墙边,特意拉底的破斗笠下,一双阴沉的眼紧盯着走回杂货铺的许氏,他转头往季文消失的方向看了眼,想了想,便爬起来跟了上去… 「月宁婶婶,你要的纸和木碳我都给你拿来了,诺,你看看能用不?」姚秀乐抱着一堆东西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把正在专心收拾东西的月宁给吓的差点儿没跳起来。 一旁坐着绣花的姚秀宁看到月宁吓的直拍胸口,狠狠瞪了眼莽撞的姚秀宁,嗔道,「乐儿,你吓到月宁婶婶了。」 姚秀乐缩了缩脖子,歉疚的看着月宁,「我不是故意的要吓你的,月宁婶婶,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是我做事太专心了,没听到你的脚步声。」月宁不在意的挥挥手,把叠了一半的衣衫随手扔进衣柜,就过去接了秀乐手里装着木碳的瓷碗和木尺,转身往窗边的桌案走去。 姚秀乐抱着一叠纸亦步亦趋的跟在月宁身后,一脸好奇探头探脑,「月宁婶婶,你要这些东西干嘛啊?」 「画图啊。」 秀乐瞪大了眼,「拿木碳画图?」那要怎么画? 「是啊。季大哥问我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我就想把 房子的图纸画出来,不然光靠说的也说不清楚不是?」月宁把碗和木尺放到桌上,才转身去接姚秀乐抱着的纸, 纸张入手的触感略显厚实,月宁拿起来认真翻了翻,看着粗糙的纸质忍不住就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跟前世的那些光滑的纸张相比,这种淡黄色的黄麻纸显的比较粗糙,可偏偏这样的黄麻纸在世面上卖的还不便宜,一般的读书人都不一定舍得买来用,更别说是买来给女孩画花样子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姚家的生活条件是真的很不错,才会月宁一提要画图,姚秀乐就抱了一堆的黄麻纸给她画图用。 「月宁婶婶,你还会画房子啊?」秀乐不可思议的看着月宁,感觉这个漂亮的小婶婶实在是太利害了,明明比自己也才大了四岁,却好像什么都会的样子。 三婶说她女红绣活儿都很好,祖父说她厨艺好,现在竟然还会画房子?! 月宁闻声抬头,却被姚秀乐瞪直了眼睛的萌态给逗笑了,「这有什么难的?你不也会画花样子吗?」 秀乐点点头,想了想又猛然摇摇头,「我会画花样子,可不会画房子啊。」 姑娘家学绣花,都要学画花样子,可没听说谁学绣花要学画房子的。 月宁伸手捏捏她的小脸,笑道,「画房子比画花样子还简单呢,不信我画给你看。」说完月宁就在桌前坐了下来,从碗里挑了块一头尖尖的木碳,笑看了姚秀乐一眼,就拿着木尺在纸上画了起来。 厚实的黄麻纸用来画图,虽然粗糙了点,画着倒也还算不错。月宁有意秀一秀画技,拿着木尺在纸上横着画条线,坚着画条线,等画出一堆杂乱无章的线之后,再将这些线条一一连接起来,就弯成了一座看着有点儿奇怪的大房子。 「哇!」姚秀乐看的两眼发光,看着月宁的目光就别提多崇拜了。「你好利害哦,月宁婶婶,不过…这 个房子怎么奇奇怪怪的,跟我们住的房子好像不一样耶。」 「确实不一样,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一般都是一层的,而我画的这个是两层的,你看看。」月宁笑着把画好的房子外观图递给她,另外抽了张纸开始画房子的平面图。 姚秀乐拿着图纸一边看一边连连惊叹,惹的姚秀宁都忍不住凑了过来。 纸上简单明了的房子外观,让姚秀宁也不由惊讶的轻呼出声,「小婶婶,你这是准备在南山坳那边建一座六间两层的大房子吗?」 婶婶就婶婶,为毛一定要在婶婶前面加个「小」字啊?月宁心里嘀咕着,一边头也不抬的纠正她,「房子一楼确实是六间的,二楼就只有中间的四间房间要建二层。」 姚秀宁从姚秀乐手里拿过图纸,仔细的打量了半晌,才道,「南山坳那里的土质能建得了二层的楼房吗?」 「咦?」月宁惊讶的抬头看向姚秀宁。一个乡下的 小姑娘,竟然会懂土质跟建房有关系,什么时候一个乡下的小姑娘也这么博学了? 月宁脑中的雷达「嘟嘟」直响,回想起自己看到的姚家人,直觉这一家人都不简单。这一刻,月宁突然就有种身边的人都是神秘人,都有大秘密,都是大人物,只是自己不知道的奇异感觉。 「建不了吗?」姚秀乐拿着图纸看看自家堂姐,又看看月宁心中好不失望。图纸上的大房子真是越看越漂亮,要是不能建出来那该多可惜啊。 姚秀宁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月宁见两人这样,便道,「这个得问问泥瓦匠。」想了想,又道,「南山坳的地下只要不是沼泽,土质应该就不会软到哪里去,到时候只要地基打的够坚固,起个两三层的楼房问题应该不大。」 姚秀宁歪着头想了想,道,「祖父和我爹、三叔他们可能会知道这个,我们家的房子听说当初就是祖父带着我爹他们自己建的,咱们这里离南山坳也不远,说不定土质是一样的呢?」 姚秀乐立即两眼亮晶晶的跟姚秀宁提议,「要不… 咱们拿月宁婶婶的图纸给祖父看看?」 第7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姚秀宁问月宁,「可以吗,月宁婶婶?」 「当然可以啊。」月宁微笑,冲她们挥挥手,「你们去问问也好,要是那边的地形不适合建二层楼的话,我再好好想想,一层的房子该怎么建才好看好了。」 姚秀宁和姚秀乐雀跃的拿着图纸高高兴兴的去了。 屋子里没人了,月宁就专心画起图纸来。其实能不能建二层小别墅,月宁一点儿也不介意,她在意的其实是独立的卫生间。 农村的茅房臭不说,还都是建在主屋后头的,季霆当初为了让她养伤方便,才特意买了个马桶放在屋里给她用。可马桶就算是天天清洗也会有异味的,所以月宁现在非常想要一个清洁卫生的卫生间。 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都让月宁感到不习惯,为了自己的生活品质着想,月宁只能尝试着做一些东西,来让自己的生活更方便。 房子的窗户用门扇式的比较方便;烛火太微弱的了,烛台四周错位镶嵌铜片用来反射光源,只用一根烛 火就能照亮整个房间了;木桶的一侧做个可开关的小孔,只要倒满热水吊到半空,就可以充做简便式的淋浴器了; 卫生间还要洗水盆;下水管道的管道铁的太贵,最好还是烧制瓷管;最最重要的是干净方便的马桶。不考虑自动冲水系统的话,只需做个抽水马桶的形状,下头开口用管道连接到屋后的蓄便池就行了。 没有人打扰,月宁画起图来也是灵思泉涌,那真是想到什么画什么,还画的又快又好。等画完了下水管道,姚秀宁和姚透乐还没回来,月宁另抽了张纸,想了想便开始规划起那三十五亩地的来。 南山坳的那块地是以南山的大瀑布为中心的,瀑布的那个水潭可以挖的再宽些,以后用来养鱼、养虾、养莲藕都行。 房子建在瀑布旁边就太潮了,往东是出南山坳的路,往西倒还有二十三亩地,十七亩地处正好有一条西南山头流下来的山溪,房子建在这里的话,到时候利用竹管,也正好引水入屋。 月宁斜拿着木碳,在纸上快速的涂涂抹抹,黑色的 木炭在纸上划过,把月宁脑子里的设计一一在纸上呈现出来。 三十五亩地的围墙,就是用石头堆砌也要花费不菲的银钱。既然如今人工便宜,用整株的毛竹做围墙,应该也足够坚固了。最重要的是毛竹漫山都是,只要派人上山去砍就行了。 月宁画好了简单的线条框架,就开始描画阴影,美丽的田园风光一点点在纸上呈现出来… 而此时姚家正房的堂屋里,姚鹏正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拿着姚秀宁给他的图纸一脸认真的看着。 同样被叫进来的姚锦华和姚锦富,听说这图纸是月宁画的新房的外观图,等不及姚鹏看完就一左一右凑到他身边,往他手里的图纸上看。 姚秀乐在旁等的心急,见祖父和父亲等人光顾着看图看不说话,不由急道,「祖父,爹,你们觉得月宁婶婶画的这房子,能建的起来吗?」 姚锦富抬头看她一眼,没回答姚秀乐的问题,却是对着姚锦华笑道,「石头这媳妇还真是娶着了,这图纸虽然看着简单,却是画的一目了然。她这样小的年纪,能只凭几根线条就画出这样的东西来,看来陈家也是请了名师教导她的。」 姚锦华好心情的笑道,「谁能想到那小子能娶到个内阁大学士孙女呢?亏的陈进取那老头儿还在自己的寿宴上,郑重其事的宣布他家子孙自他之后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看弟妹的年纪,陈进取没两年就被自己的儿子打脸了啊。」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姚鹏没好气的把两个儿子赶开,这才感慨的叹了口气,道,「陈进取那老头儿虽然不要脸,不过咱们撤出京城时,他好歹没落井 下石。 而且他的几个儿子都是凭真本事科举入仕的,要是月宁丫头没说谎的话,在礼部任职的那个应该是陈进取的庶长子,名字好像是叫陈君信的。 这个陈君信自打进了礼部之后,就在七品的位置上再没挪过地儿,我们一帮老伙计当初还想说陈老头这是不喜欢这个庶长子,如今见到了月宁丫头才知道,原来这陈君信是因为没管住自己,才被陈老头给放弃了。」 陈进取是当朝内阁大士兼太子太傅,官居一品,往前推十五年前,也已经官居三品。 老子这么能干,儿子却在父亲才当众宣布陈家子孙不能纳妾,就弄出月宁这么个庶女。陈进取那老头儿估计是被气疯了,才会任儿子几十年如一日,在礼部一蹲就是十几年。 「月宁被养在庄子上,还能受到这么好的教养,说明陈家对她还是有几分重视的。」姚锦华看向姚鹏,「爹,你看咱们要不要帮石头扫个尾,省的…」陈家 寻着线索找上门来。 姚鹏摆摆手,道,「不用多此一举了,陈进取那老头儿一脑门的之乎者也,月宁丫头别说只是庶出,就是嫡出的,丢了也就等于死了。陈家那边是肯定不会派人出来找她的,至于石头以后要不要带他媳妇儿回娘家,那就看他自己的意思了。」 姚秀乐在旁跟个小跳蚤似的早就不耐烦,她听不太懂祖父和父亲他们谈论的这些,只想知道月宁婶婶画的房子能不能真的建出来。 姚秀宁一个没抓住,姚秀乐就小跑到姚鹏身边,摇着他的胳膊撒娇,「祖父,你还没告诉秀乐,月宁婶婶画的这个房子能不能建出来呢。」 「哎哟,别摇,别摇,祖父这就告诉你。」姚鹏对孙子能拉下脸来教训,对两个孙女儿却是只有宠没有训的。「你月宁婶婶这房子就只有两层,以南山坳那边的土质,地基夯实一些,就是建个三层都是没问题,只建两层就更不在话下了。」 姚秀乐高兴的拍手笑道,「太好了,我这就告诉月 宁婶婶这个好消息去。」 小丫头说风就是雨,从姚鹏手里一把抢过图纸就要往外跑,却被姚锦富眼明手快的抓了回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毛毛燥燥的?你月宁婶婶身子弱,来咱们家是养身子的,你可不能总去吵她。」 第7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啊?」家里好不容易来个这么漂亮的小婶婶,爹还不准她跟她玩儿?姚秀乐想到之前自己还吓着月宁了,难免就有些心虚气短,她回头看看姚秀宁,有些讪讪的噘嘴道,「我没吵月宁婶婶,我还给月宁婶婶拿纸和木炭了呢。」 「这才乖。」姚锦富笑眯眯的摸摸女儿的长发,「跟你堂姐去玩吧。」 姚秀乐这才高兴起来,跑过去拉姚秀宁。 姚秀宁微微一笑,冲屋里的三人盈盈一福,「祖父,爹,三叔,秀宁和秀乐先告退了」。 姚鹏笑眯眯的冲两人点点头,「去吧,去吧。」 两姐妹相视一笑,欢快的手拉着手就跑了出去。 姚锦华难得看到女儿这么活泼的样子,哈哈笑道, 「家里多了口人,这两个丫头都活泼多了。」 姚鹏笑道,「陈进取的孙女就算只是个庶出的,看那教养也是一顶一的,让秀宁和秀乐和月宁丫头多亲近亲近,也学学那文人家小姐的娴静优雅。」 季霆就是因为要建房子才和月宁搬到姚家借住的,所以在南山坳的房子没建好之前,他们两口子肯定是不会搬走的。 姚锦富指指姚鹏手里的图纸,道,「石头的房子若是要建成这个样子,没两三个月肯定是不成的,南山坳那一地的大小石头要收拾也还要不少时间,能赶在腊月前建好就不错了。」 姚锦华也道,「咱们家的丫头跟弟妹处的好,就算他们以后搬出去了,大家也是能常来常往的。不过我看弟妹画的这房子,没个两百两只怕建不起来,也难怪石头要赶早上山去了。」 姚鹏自然明白儿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肉食价高,野味的价格更是太平时候的数倍基本十几倍,以季霆的本事,山上的那些野兽只有被虐的份。既然季霆 想靠自己的能力养家糊口,他们也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 只是略一沉吟,姚鹏便道,「石头那孩子不是不知变通的倔驴,他自己想要靠自己弄银子,咱们也就不必为他操这份心了,若是当真银钱不凑手了,他自己会跟咱们提的。 如今唯一让他挂心的大概也就是他那小媳妇儿了,平时叫你们媳妇儿多往西跨院走动走动,帮他多照看着些也就是了。」 姚锦华和姚锦富连忙点头称是,爷仨又围绕着月宁画的房子商量了些材料和人工分配的问题,这才各自散去忙活。 而回到西跨院的姚秀乐和姚秀宁一见堂屋的门开着,两人对视一眼,自觉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东厢里,月宁仍跟她们离开时一样,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很认真的画着图。 姚秀乐吸取了之前吓到月宁的教训,这回没敢再莽撞,拉着姚秀宁站在东厢门口,做贼般探头小声朝里叫道,「月宁婶婶!」 月宁茫然的转头看过去,见两个小姑娘挤在门边眼巴巴的望着她,不由莞尔笑道,「怎么站在那里不进来?」 「我怕又吓到你,就没敢莽撞。」姚秀乐高兴的拉着姚秀宁蹦蹦跳跳的跑进来,一眼看到书桌上随意摊放着的各式图纸,两人都不由瞪大了眼。 月宁画的都是素描,这种写实的画法完全不同于大梁朝时下的写意画风,让姚秀宁和姚秀乐只看图纸就跟看到了实物一般,吃惊的眼珠子都差点儿要掉下来了。 姚秀乐看得忍不住「哇!哇!」连声惊叹。 「月宁婶婶,这些都是你画的吗?」姚秀宁伸手拿起一张图纸,心里宛如翻江倒海般,说不出的震撼。 她手上的纸上画的是一盏烛台,烛台周围成球状竖起里外两层方形的片状物,从图片的上看,显然这些片状物是能将中间烛火的光反射出去,让四周更加光亮的。 这画画的实在太真实了,让人有种看到实物的错觉。姚秀宁捂着「嘭嘭」激跳的心脏,感觉不可思议极了。她转头去看还在专心画画的月宁,视线落在她手里正在画着的图上,眼睛一下就吃惊的瞪圆了。 小小的一张黄麻纸上,画着整齐的犹如棋盘般的田地,田间纵横遍布着碎石砌成的水渠。图纸上方,一座漂亮的瀑布直流而下,冲入山脚下一个巨大的湖泊里。 湖中满溢而出的水,流入湖边的水渠,延着长长的水道流入田间。图纸的另一边,依山建着一座漂亮的两层石屋,屋后一条山溪蜿蜒而下,溪水流经山脚的小水潭,再汇聚入屋前的水渠里。 石屋前的窗下、门边种着各色花草,屋前宽敞的平台上架着个高高的葡萄架。架上植株粗壮,叶间硕果 累累,架下摆着一套造形奇特的桌椅,桌上茶杯轻烟袅袅,看着极具意境。 「好漂亮。」姚秀宁失声赞道,「月宁婶婶,你这画的是哪里的景色啊,看着可真漂亮。」 月宁抬头笑看了她一眼,一边在纸上飞快的涂涂画画,一边道,「这是我给南山坳的那片地画的规划图,你季四叔要是能按我的图纸建设,将来南山坳的景色就是这样的。」 「我看看,我看看。」姚秀乐闻言,连忙放下正在看着的图纸挤过来,「哇,真的很漂亮呢。」 月宁见她这样便停下手,把还没画完的图纸递给她。 姚秀乐拿着图和姚秀宁头挨着头看了会儿,忍不住问道,「月宁婶婶,南山坳以后真的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月宁笑着点头道,「如果你季四叔原意照着我的画来整理那块地,南山坳以后的景色只会比这图上画的更漂亮。」 姚秀乐握紧了拳头,信誓旦旦道,「我们一定会说服季四叔,让他照着婶婶的图纸整理那块地的。」 月宁笑道,「那这件事就拜托乐儿,婶婶等你的好消息哦。」 「嗯!」 姚秀宁看看笑容可掬的月宁,又看看一脸雀跃的姚秀乐,不由捂额暗叹:傻妹妹,你就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小婶婶是在逗你玩吗? 第7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姚秀宁曾听到过三婶与她娘打趣季四叔,说季四叔对这个小婶婶那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家里不管什么活计都不准小婶婶沾手,听说就连小婶婶每天换下来的衣服,都是季四叔给洗的。 季四叔如此看重小婶婶,小婶婶要怎么规整南山坳那块地,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哪里就需要秀乐这傻丑多此一举的跑去说服季四叔了? 午饭和月宁的药是小张氏和何氏送到西跨院的,有姚秀宁不遗余力的宣传和姚秀乐在旁帮月宁炫耀,小张氏和何氏也得以看到了那些素描——图纸,然后… 然后她们就拿着那些图纸跑了。 眼看着小张氏和何氏自己跑了还不够,还把姚秀宁和姚秀乐也给带走了,月宁摇摇头,故作淡定的嘀咕了一句,「太不淡定了!」然后勾起嘴角,很有些得意的一边哼着歌,一边从小张氏带来的食盒里拿出饭菜,坐下安心享用起来。 画了一个早上的图,月宁也着实累了。吃过饭,喝了药,把碗盘都收回食盒里之后,月宁草草收拾了一下就睡下了。却也正因为如此,她又一次避开了季文上门「探视」他们的热闹。 季文从自家铺子出来之后,特意跑到点心铺子称了半斤糖饼,让伙计仔细打包好了拎在手里,这才雇了辆牛车,晃晃悠悠的回了荷花村。 牛车到达村口时已经快晌午了。 季文拎着糖饼先回了季家老宅,在老宅跟季洪海和姜氏吃过了午饭,才告别二老出了季家老宅,随手在路边扯了根草茎咬在嘴里,一边跟相遇的村民打招呼,一边晃晃悠悠的出了荷花村。 聚在村口老槐树下闲聊的村民,在季文走后纷纷指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嘀嘀咕咕,甚至有些看戏不怕事大的,一见季文往南山脚去了,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就悄咪咪的跟了上去。 南山脚下第一户人家住的是荀家爷孙俩。青砖黑瓦的三间大屋,院子四周围的却是跟季家茅屋一样的镂空竹篱笆。 吃了午饭,荀健波给荀元在院里大树下的新竹桌上泡了壶好茶,才回堂屋收拾碗筷。 荀元才心满意足的在树下的竹椅上坐下,就看到季文鬼鬼祟祟的从他家门过去了。 卧槽,这龟孙子怎么又来了? 荀元意识到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一下就跳了起来,几个大步就冲到了门口,冲着已经走出十来米远的季文叫道,「哟,这不是季家老大嘛,可有几天没见你了,今天怎么有空回村来了?」 季文做贼心虚,眼看着季霆的茅屋就在眼前了,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吓的差点儿没跳起来。 回头一看是荀元,季文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又气又怒,心里暗暗想着以后再找这老不死的算账,面上勉强的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道,「是荀大夫啊,我爹让我去老四家看看,我不跟你多说了,先走了啊。」 看你个球球哦!荀元低咒一声就要跟上去,却被闻声出来的荀健波一把拉住,「爷,你别管他,让他去好了。」 荀元反手就给了荀健波一下,低声骂道,「好个球啊,你个臭小子,你季四叔平时都白疼你了?这龟孙子往石头家去,一准没好事,石头媳妇可还病着呢,要是被闹的病又重了咋办?」 荀健波摸着后脑勺,委屈道,「您一早起来就在屋里捣药,不知道。季四叔两口子今天一早就搬去姚大爷家住了,那茅屋里的东西都搬空了,季四叔还在大门上挂了把大锁,季文就是能翻墙进去也占不到便宜的。」 「季石头那小子的动作还挺快的嘛,昨天才说要去姚家借住,今天一大早就搬过去了。」荀元有些心虚的挠了挠脸,就见一群村民鬼鬼祟祟的从村口那边过来,有相熟的村民见荀元望过去,还腼腆的笑笑,伸手指指走在前面的季文。 荀元秒懂,反手拽住孙子的手就往外跑,「快,快,咱们也跟过去看看。」有戏不看,王八蛋啊。 荀健波:「…」您自己想看戏自己去不就完了吗?拽着我算是怎么回事啊?这种热闹我都看腻了好吗? 走在前头的季文自然也看到了后头跟来的村民,他本就做贼心虚,一见这么多人跟着自己,也不敢再慢慢走了,一路小跑的冲到季霆家门口,结果迎接他的却是一把大铁锁。 锁了?人不在家? 季文一看这铁公鸡把门,心都凉了半截。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最让季文担心的还是那群人伢子掳走了人,却不想付他银子。 一想到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飞了,季文心疼的都要滴血了,抬手就往门上砸,「季霆,开门,季老四,季石头,开门,你给我开门,听到没有?」 旁边马家的院门被拉开一条缝,军儿和慧儿小心翼翼的探头往外看了眼,见季文凶狠的瞪过来,转身就往屋里跑,军儿边跑还不忘边告状,「娘,季家大叔在砸季四叔家的大门,他还瞪我,好凶哦。」 正在屋里收拾碗筷的田桂花一听,扔下抹布就撸着袖子冲了出来,「好你个季文,你敢瞪我儿子?」 许氏被田桂花打的鼻青脸肿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季文看到田桂花一脸凶狠的冲出来,吓的腿一软,差点儿没当场给她跪了。田桂花的悍名是多少年打出来的,季文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跟她对上。 「快看,快看,田桂花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跟着季文过来想看热闹的村民们,一看到田桂花气势汹汹的冲出来,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误会,都是误会,我是来找我家老四的,你儿子看错了,我没瞪他。」季文都快吓死了,连连摆手,往后退了数步与田桂花拉开距离。 见田桂花目光凶狠的瞪过来,季文连忙急道,「真的,真的,我真没瞪他,我爹让我来找老四,我就是敲了下门而已。」 田桂花又不瞎,自然看到远处快速跑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了,众目睽睽之下,季文又是这么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她要是出手揍他的话,就变成不占理的那一方了。 第8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打架不占理,就代表着事后要道歉和赔偿。特别对像是季文这种没脸没皮的软骨头,那更代表着无止境的麻烦。 田桂花没好气的哼道,「季霆两口子没在家,你没见他家大门上都上锁了吗?」心里却在想着:回头一定要让马大龙带她去套季文麻袋,不龟孙子太欺负人了。田桂花磨着牙,就这么在心里愉快的决定了。 面对田桂花恶劣的态度,季文一点儿都不敢生气,反而冲田桂花讨好的笑道,「那嫂子可知道,我家老四和老四媳妇儿去哪儿了?何时能回来?」 「这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你家季老四的老妈子。」田桂花轻嗤了一声,想想又补了一句,「昨天天没亮就听到他家搬东西的声音,这两天都没见着人,估计是搬走了吧。」 「搬走了?!」季文声音都拔高了三度,「这怎么可能?他那媳妇儿不是还病着吗?他们能搬到哪儿去?」 「你不相信就算了,骗你我又不会多块肉,哼!」 反正茅屋里的东西都搬空了,田桂花也不怕季文摸进去偷东西,很干脆的拉上儿子、女儿转身进了院子,顺手「啪嗒」一声还把院门给闩上了。 季文自然不相信,他也不想相信。 季霆那媳妇若是已经被掳走了,而那些人伢子又对他避而不见,那岂不是那些人伢子不肯履行承诺,真的不准备给他银子了? 可要是季霆那媳妇没有被掳走,而是搬走了,他的银子不一样飞了么? 一想到那么多银子就这么没了,季霆恶狠狠的瞪着季霆家院门上的铁锁,气的直喘粗气。半晌,他愤怒的冲上去,扒着竹篱笆就开始用力扯,只能用来防君子,却防不住小人的竹篱笆当场就被扯的变了形,却非常顽强的没有破。 荀元远远的看到季文想要逞凶,连忙拽着孙子冲上去,「喂,喂,季家小子,你这是干什么?」 荀健波身不由已的被荀元拽着往前跑,一脸的生无可恋,心里的阴影面积已经足够淹没他整个人生了。 季文此时满腔愤怒正无处发泄,听到有人跳出来阻 止,回头就吼,「我扯我弟弟家的篱笆,关你什么事?」 哎呀?!这龟儿子胆肥了,敢吼他爷爷? 荀健波立即就不干了,上前一步挡到荀元身前,冷冷的看着季文,一脸鄙视的嗤笑道,「你拆季四叔家的篱笆是不关我们的事,要不是你蠢的实在让我们看不下了,你以为我爷爷会理你?」 他怕田桂花,可不怕荀健波,季文转身怒吼,「臭小子,你说什么?」 荀健波可不怕他,冷笑着继续毒舌,「你脑子不好使,难道连耳朵都不好使了吗? 这茅屋原就是你家的老屋,别告诉我,你已经不记得这后院的土墙是什么样子的了,你与其在这里拆竹篱笆,不如绕到后院从那面土墙翻进去。」 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二两福妻》卷一 作者:凤栖梧桐 02、《二两福妻》卷二 作者:凤栖梧桐 03、《二两福妻》卷三 作者:凤栖梧桐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