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变女佣》 楔子 邵巧芸张大嘴巴,杏眼圆睁,他……他不是个宅男、药罐子、没有用、懦弱无能的家伙吗? 为什么?自己双手一空,什么都没抓到? 「你!上回不是被我打着玩吗?」邵巧芸怀疑又惊愕。 陈让不多做解释,勾起唇角笑意。 邵巧芸急了,提高分贝大喊:「这不公平!我又不会剑道。」 「那就使妳会的。」陈让的声音,还是沉着地让人摸不清头绪,没能夺下他手中竹剑的邵巧芸,越听越心惊。 「你别嚣张,我从小就练……」 「柔道是吗?」 陈让二话不说,对着已经摆好架势的巧芸「呼」了一声,当下一个过肩摔,摔得根本来不及反应的巧芸七荤八素。 「唉呦!痛啦!」巧芸故意喊得震天价响,但整个陈家就是没人搭理。 「不用装了,我只用了三分力,疼不到哪去。」陈让缓步走到她身边:「也不用喊救命,陈家没人,妳『最爱的』封二哥也不在。」 巧芸动作很大地揉着小腿、揉着肩膀,但就是引不起陈让一丝同情,这就罢,她的确没多疼,让她噘着嘴眼眶泛红的,是自己最擅长的柔道怎么也……没能拿他怎样? 怎么可能?陈家「最没用」的不就是三哥陈让吗?她从小最放心「欺负捣蛋」的对象就是他啊!他不是躺在床上吊点滴、就是窝在计算机前当宅男,他、他、他,为什么,真的这么厉害? 这时候,她那让她打死不嫁的「未婚夫」拿了一件衣服过来。 「现在可以实现妳的诺言了吧?陈家的佣人全被妳整跑,整间房子空荡无人,妳就穿上他们的衣服,补这个缺。」 「你说什么?」巧芸以为自己听错。 「是妳说,打输就随便我。」陈让慢条斯理地将一件女佣服拿到她眼前晃。 「我偏不!」这怎么可能?她是邵家千金、是爹地的宝贝,从小只有她使唤人的分,哪时轮到她得伺候人? 陈让笑看恼怒惊慌的小丫头,这笑,瞧得邵巧芸心惊胆跳。 「不要?」他慢条斯理、带着小小的威胁道:「那妳们家刚到港口的货柜,能不能顺利通过海关,就是未知数了。」 「那又怎样?」巧芸从来都是天地不怕。 「不怎样,伊拉克战争照样打,陈家照样做生意,但妳邵家人人称羡的地位,可能很快就会从这个市场除名。」陈让陈述事实,巧芸却压根不想理会。 「我才不信爹地会为了这些把我卖掉,哼!我走,我现在去问爹地!」 就在巧芸说完话要起身时,肩头竟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发热的掌心。 她竟然动弹不得! 「走得出这扇大门再说。」陈让的话和这手掌一样,重得吓人。 他威风了,可真威风了,留下那件衣服,就得意洋洋地走出剑道室,留下无语问苍天的巧芸,一个人不甘心又无计可施地发着愣,难道真的风水轮流转,她要倒大楣了……? 第一章 陈家别墅,偌大的剑道室。 教室里只有陈封,陈家锋头最健的次子。陈让换上剑道服,不久,隐约听见房里传出两人过招的声音。 半晌,纯木地板上瘫了两位陈家少爷,同样筋疲力尽。 陈封的竹刀横在身前,气喘吁吁。「承认吧!你就是打不过我。」 陈让擦着额上的汗水。「除了爱面子,我没有一样输你。」 此时陈封突然想起一事,仰天大笑:「还有件事我承认输给你,我们可爱的邵家小恶魔,就要成为你的娇妻啦!哈哈哈!慢慢享用。」 「不用在一旁说风凉话。」陈让瞥了二哥一眼,面无表情。 「看来你这辈子逃脱不了被她欺负的命运,哈!」陈封唯恐天下不乱。 「是吗?」他休息过后,优雅地起身,这么多年不见,那拿着水果刀架上他颈子的小女孩,要来陈家「还债」了吗? 「让,虽说我们对邵家有未还的人情,但结婚是人生大事,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那丫头,不用太勉强,我陪你去和母亲说。」 邵家的独生女邵巧芸,别的本事没有,蛮横捣蛋一流,所到之处,必定哀鸿遍野、一片惨状,陈家邵家两家世交,自幼陈宅便是她最常光临的战场,而最无「抵抗力」的陈让,往往就是她举旗造反下的最大「牺牲品」。 这调皮捣蛋的恶魔,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娶她?没人敢妄想日子会成什么样。 就在陈封抱着七分同情、三分看好戏的心情,好心地要替陈让解围,没想到陈让一反他预料中的态度,只淡淡地说了句:「我的事不用你多心。」 「唉呀!我是关心你啊,你当真要娶那小丫头?」 「她不小。」陈让清楚知道与她度过了多少日子。「算一算,十七岁了。」 「所以你认为十七岁的她,会乖乖的不再找碴捣蛋?」陈封睨了弟弟一眼。 「错,是会变本加厉。」 陈让不只清楚她的年纪,更能明了,她的调皮捣蛋是掩饰着什么心情。 「好,那二哥也代表大哥谢谢你,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瞧陈让一副「不用你们多事」的态度,陈封当自己自讨没趣。「你到时别喊后悔。」 陈让依然沉静地不与谁争辩,幽然地转过身,拉开木门离开剑道室。这里,曾是他根本踏不进来的地方。 陈让踏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下楼,他的回忆,也一点一点随之涌现。 他的童年和两位哥哥甚不相同,当他们手握竹刀和师父学着剑道时,他的小手吊着点滴;当他们坐着私家车上贵族小学,他只能请家教到床边教授。他童年的天空,往往只有窗外的那片蓝天,不过他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童年里那个顽皮捣蛋的「玩伴」,小小的身影此时浮现在他脑海,她的声音,似乎还缭绕在耳边,他想起因她而有色彩的童年。 「哇!吓死你!」当时还躺在病床上的他,又听见这样熟悉的声音。他瞥见两只毛毛虫,从小女孩一点也不害怕的小掌心中慢慢爬出,往他棉被钻。 陈让还记得,小女孩这么说:「这是我刚刚在医院外面的花圃抓到的,偷偷带进来吓你啦!」 绑着两条辫子,模样可爱、举止却一点也不可爱的小魔头,照例又找新鲜事来整他,不过陈让还是一样,没大哭、没大笑,默默地看着两只毛毛虫在床上爬。 「你怎么没反应?」邵巧芸愣了愣。「你今天没吃药吗?」 「毛毛虫会变成蝴蝶,妳知道吗?」陈让终于说话了,声音沉沉缓缓,乍听之下毫无杀伤力,却隐隐蕴含着不为人知的力量。 体弱的他无法像哥哥们一样从小就练习剑道,但是剑道师父跟他说过,任何招式,都比不过心法重要,躺在床上没关系,反而更能让心思考。 一旁的小女孩用病房里不该有的高分贝,对着他又嚷又做鬼脸:「蝴蝶能飞,你一定很羡慕对不对?」 如果是别人,陈让或许会觉得,这是在嘲笑他没有强健体魄能行动自如,但眼前这「过动儿」,他暂时不跟她计较。他相信她的心和她的双眸一样,清澈纯真。 「还好。」陈让不浓不淡的说。 「好啦!其实我跟你一样好无聊,都不知道谁能听我说话、陪我玩。」邵巧芸低下声噘起嘴。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妈咪不在了,爹地整天都在忙,保镳叔叔全都一副扑克脸,看了就讨厌……」她百般无聊地随手翻着带来的故事书。「我们来找点事做,我念故事给你听好了。」 巧芸是他小时候唯一的「玩伴」,只有她有办法钻进层层看护的病房,有办法「偷渡」一大堆有的没的东西给他,虽然大部分时候,她是来捣蛋的。 巧芸总在房里东摸西摸,一会摇他的点滴瓶,一会看着病房里的苹果……旁边的水果刀窃笑,不一会儿水果刀就成了她的玩具,她不是开玩笑的,那刀子晃来晃去,就差没从他眼前划过。 这会儿,她拿着故事书煞有其事念着,不过很快就露出本性。 水果刀现在正架在陈让的脖子上。「说!小红帽在哪里?不说的话,我要你好看!」她当做好玩,架势十足地「威胁」着陈让。 巧芸演了半天,觉得小红帽的故事实在无聊,又拿起另一本故事书,在陈让的病床旁自言自语:「唉!真是的,如果我是睡美人,我才不会等什么王子去亲她才会醒呢!我一定自己爬起来,去找巫婆算帐……」 巧芸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病房内、以及他孤单的童年里。 「你该不会也嫌我吵吧?」见他都不回应,巧芸丢下书。 陈让没有说话,他沉定的性情,让他习惯冷静地观察一切。 「干嘛不讲话?连你都不想理我了吗?」 「妳总是捣蛋,是因为孤单,对吗?」陈让不言则已,一语就中。 他明白活泼的巧芸生长在那样的家庭,只有不断「惹是生非」,才能引起别人的关注,在她小小的心灵里,非常需要别人的关爱。 「哼!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小小的嘴噘得半天高,不服气、不承认,她的小小心思,竟被整天躺在床上的家伙看穿。 「我不要听你乱说话了。」巧芸脚一蹬,跳上桌子。「整天关在这儿,我就不信你不闷,我来开窗子!」陈让来不及阻止,巧芸已经踮起脚尖,吃力但不认输地用力推开墙上高高的气窗。 陈让体弱气虚,受尽保护,家人从不让他吹风,巧芸小小的个头使尽力气,「呼!」的一声,窗户打开了,沁凉的风也吹上陈让的脸庞。 他顿时感到一阵寒凉,陈让缓缓地吸口气,让这凉风,从他口鼻滑入心肺。 巧芸就像这道风,让他沉闷的房间充满了清新……和危险。 「小心!」他瞠了眼眸,推开窗户的巧芸不意失了重心,唉呦一声失足滑下。 他来不及掀开棉被下床,来不及伸出手去抱住她,不过…… 「哈哈哈哈!你跟那些扑克脸一样,都爱紧张啦!」 巧芸的双手很快地抓住窗台的木条,双足悬在半空,荡啊荡地当游戏,发出天真的笑声,陈让明白她口中说的「扑克脸」,是那些成天看照她的保镳家仆们,这千金公主有任何一点点的闪失,他们都担待不起。 叩叩!「少爷,房里有事吗?好像有声音。」门外陈家的人很快发现不对劲,他们和那些「邵家扑克脸」一样,满脑子紧张和阻挠。 他们都生活在这样的防护罩里,不一样的是,活泼的巧芸用尽方法,不断造反当抗议,躺在床上的他,比任何人都能体会这丫头的孤寂 「没事!不用进来,我要休息了。」陈让出声阻止家仆进来,而吊在窗户下的小女孩,也利落地一蹬一蹦安全落地。 「算你识相!」她做了今天第五个鬼脸,大眼睛往鼻尖凑、吐出舌头。 她的鬼脸和诡计从没停止过,而陈让总是静静地瞧着她不安分的小小身躯、默默地替她掩饰着调皮行径。 他没有说出口,其实,如果可以,他愿意和她一起活蹦乱跳探索这个世界,愿意和她一起将头探向窗外,一同对着世界大喊。 「啊!不对,你把我的毛毛虫藏哪边去了?」巧芸才凑起来的一双黑溜眼珠儿马上一瞠,压根不管陈让正想些什么,转头又要找东西,架上他脖子严刑逼供。 陈让回过神,继续缓步走着,想起她的笑容,让他开始期待他的「未婚妻」。 邵家大宅,数支蝴蝶刀从邵巧芸房中飞出,发出咻咻声响。 巧芸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儿,出落得甜美可人,但邵家人人都知,那外表是骗人的。 「我、不、要!为什么要我嫁给陈让那个药罐子?!」她的声音几乎可以掀了屋顶,邵家只有邵爷敢踏进这小公主的房里。 「巧芸乖,这几年爹地的身体不好,可能不久就要去见妳陈伯伯了,妳是我最后的牵挂。现在江湖局势混乱,不像以往重情讲义,能和邵家匹配的只有陈家,妳嫁过去,爹地才能安心,这桩婚姻也能巩固我们邵家的地位。」 巧芸一听,更是怒从中来。「原来是这样才要把我卖掉!」 房里乒乒乓乓地摔出好几样东西,这黑道小公主,从美工刀到开山刀,都是她从小到大的玩具。 邵爷好声再劝:「怎么这么说?妳是爹地的掌上明珠,爹地会做这种事?」 「我才几岁?我不要!我才不要自己的老公,是个懦弱无能的没用病号!」 「好好,那你们先订婚,等明年妳满十八岁再举行婚礼,好不好?只不过……爹地不知道看得到看不到了。」邵爷动之以情,巧芸噘着嘴「哼」了一声。 爹地来苦肉计吗?巧芸瞅了一眼,又看见家仆们开始替她收拾行李。 真的要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巧芸满脸不悦、心底泛起酸酸的感觉。 「谁要你们多事?我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啦!」她一把抢来行李箱,把里头放得好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部倒出来。 就这样,巧芸「被迫」要搬进陈家,和「未婚夫」陈让试着相处。 陈家、陈家,陈家就比较好吗? 陈让、陈让,凭什么要我乖乖嫁给他? 巧芸开始自己动手扔东西进去,嘴里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喃喃念着。 「好,很爱娶是不是?到时我就掀了你陈家屋顶、搞得你家鸡飞狗跳,看你们还敢不敢要我嫁过去!」 收拾好行李,她再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忖着她一定会回来。「哼!肯定让你们后悔,等我十八岁成年,我看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下了楼,她怒气冲冲、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等着那不怕死的人来接她。 「铃——」巧芸听到门铃声,有如雷殛般的跳起来。 「我、来、开、门!谁都不用帮!哼!」 是巧芸,她的声音,他不会忘记,他继续听她的咆哮。「让我来看看这『混蛋让』有多大本事,要接我走是不是?」 陈让站在门外,很显然门内的那位小公主不太高兴。 邵巧芸满脸不悦、拉着自己的行李,嘴巴翘得比天高,用力拉开大门。 「真的敢来送死是不是?」她拉开门的剎那冲着陈让大喊,怎料,她算错了。 以前的陈让又瘦又小,怎么现在……巧芸顿时愣住,用宏亮的声音,掩饰心头震愕。「哼!长、长那么高有用吗?」她用力地补上这一句,将头努力仰起。 她明亮的大眼暗自上下扫视了一回,陈让变得好高,而且,好像很不一样。 他应该是个大病号,但怎么现在看起来气色红润、「气宇轩昂」?这成语是学校今天教的,巧芸脑海不知不觉冒出这句话。 他直挺地站在门前,在众人面前非常显眼,巧芸瞇了一下眼睛,心里好像有什么想法,却刻意不承认。 长得高又怎样?「气宇轩昂」又如何?管他现在变成怎样,总之敢来招惹她的,就等着没好下场! 她用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陈让,小鼻哼出一气,压下心头微微的不明晃动。 陈让看到巧芸的第一眼,脸上就挂上了浅浅的微笑。 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生气、讶异、到藏起,他一一看在眼里,放在心底。 他一早便清醒,面对陈家众人投以无限同情的眼光,他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地梳洗完毕,亲自驾车到邵家,接他未来要共同相处的小小未婚妻。 或许她调皮捣蛋、心高气傲,但陈让却没有违逆母亲的意思,依旧履行这场婚约,众人看来或许是家族的包袱,但陈让没有说出口的,是更深一层的意义。 那个在他病榻旁陪他度过童年的小女孩,他相信,她本性中的天真直率、善良可人,他能懂。 他愿意照顾巧芸,不单是因为邵家的要求,也不单是因为陈家欠着邵家一份人情,他希望和巧芸见面的第一天,她就能感受到他这份诚意。 她还是跟过去一样,任性的外表掩盖着她的率真,声音不小、脾气不小、架势也不小,不过,在他心里的影响力,也依然不小。 陈让先和邵家人寒暄问候,大器沉稳,但巧芸硬是在后头补一句:「做作!」 这个大病号,不用在那边装模作样,等到时掀了他陈家屋顶,包准吓得他再回医院吊点滴。 巧芸一面碎碎念,一面大摇大摆地自己开了车门。 「砰!」她将行李往里头一扔。「走了啦!爹地都不要我了,你们还在那边装什么装?」赌气、不甘、心里更难受。她才几岁,为什么就要面对这样的人生? 「不开心?」冷不防陈让也拉开了车门,静静地坐上驾驶座。 面对有如炸弹开花的巧芸,陈让显得平和多了,但巧芸怒火中烧,哪看得见陈让眼里的关心。 「废话!没眼睛吗?」 「巧芸,事情未必就这么定下来,我们还有半年的时间能相处,我会尽力照顾妳,也希望妳……」 「开、车、啦!」 现在是怎样?念经吗?废话那么多?巧芸只想「速战速决」,两脚用力踏着,发出不满的声响,陈让知道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想听,依着她的话,发动引擎。 一样的街景从不同方向一一飞逝,陈让载着巧芸,开始领教她的第一波攻势。 「你要不要干脆在车子后面贴一张『新手驾驶』算了?」她在一旁没好气地说着,甚至送了他一个白眼。 陈让的车平稳舒适,巧芸却坐得一点也不安分。 「怎么了吗?」 「你是把这台车当娃娃车开吗?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开车除了快,更需要安全,尤其我现在载着妳,我得考虑到……」 「考虑、考虑?」她依然不客气地打断陈让的话:「考虑什么啦!我来开给你看!教教你什么叫做快又安全。」 她不管陈让的解释,在车内嚷嚷着,车子让她开。 「妳才十七岁,没有驾照,不能开车。」 陈让先是耐下心劝阻,但他很快发现根本无效,巧芸使着性子,手脚不断挥舞乱动,陈让不得不停下车。 在巧芸看来,他根本就是个没胆怕事的大宅男,病床躺多了,连点黑道家族该有的杀气都没了。 「坐好了!」她得意地坐上驾驶座。 他不是叫陈让吗?那就识相点多让让,她国中就享受驾车的快感,家里满车库的车不是爹地的,都是她的「大玩具」。 陈让不再多说,第一天开始相处,他不想在第一时间就和她争执。 巧芸熟门熟路地发动了引擎,陈让还没坐稳,车子油门就已经踩到底。 「这才叫开、车,懂不懂!」巧芸不知是不是故意,第一天就存心要挑衅,车子左弯右拐硬是不成直线,她享受着「驾驭的乐趣」,陈让在一旁脸色发白。 「不行就要讲,吐在自己车上可就丢脸了。」巧芸嘴上这么说,手中的方向盘却转得更快,这台名贵的轿车,被她当游乐园里头的碰碰车在开。 陈让伸起右手抓住车门上的扶把,晕头转向,不发一语,邵巧芸见状,头摇得跟车子一样晃,不屑地看着「吓得半死」的陈让。 「唉!果然和小时候一样,没点用,这样就怕了,算什么男人?」 巧芸的印象中,陈家就属二哥陈封会让人想多看一眼,她记得封二哥总是威风凛凛地率着一群人去处理事情,体魄强健、动作又快又猛,相较身旁这瞪大眼睛不敢讲话的懦弱家伙…… 「唉!」她又叹了一口气。「我不会嫁给这种人。」在她一次次刺耳的煞车声中,伴着她这句下定决心的话。 果然,陈让真让她失望的可以。 一进陈家,邵巧芸对着自己的房间东望西望,陈让已不声不响回他的房间。 「我看他是去吐,不然就是瘫在床上了。」她砰的一声打开行李,里头没有洋娃娃、没有小洋装,只有一大堆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不该有的东西。 不久,就见到巧芸把最后一把模型枪挂上墙,算是大功告成,进来要伺候她的家仆才一踏进,就被这阵仗吓呆了。 「出去啦!没看见我心情不好吗?」巧芸没好气地大声斥着,没有人能明白,她一个人这样搬进陈家,有多孤单多难受,在房里挂满从小到大把玩的刀械枪枝,才能让她有一些些慰藉。 陈家的家仆面色发白地退出她房间,巧芸想起,陈家另外还有一个应该也脸色发白的家伙。 「不知道那家伙得到教训了没?」她拍拍衣服,推开房门往陈让的房间走去。 第一天的下马威,应该能让他明白,以后别想惹到她邵巧芸了吧? 房门打开,陈让果然「摊」在桌前。 巧芸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地,瞧着桌上的计算机屏幕,有意「乘胜追击」,吓他吓得彻底。 「喂!我房里那些模型枪你见到了吧?」她嚷着,不料陈让没搭话。 「我告诉你,我有的可不止模型,从小我就熟悉各种型号的大小枪枝,不高兴的话,就把你家墙壁装饰成蜂窝,所以你最好识相点,不要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她威吓、警示,不料陈让竟不知道在忙什么,眼睛没有转开、耳朵也不知道有没有张开。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逼妳做了什么不想做的事吗?」 好个陈让,居然连说话都不见起伏,巧芸先是怒瞪大眼,后来想一想也对,他应该是被早上的她吓到无力了。 「现在是没有,不过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总之,你罩子放亮点,别惹到我就对了!」她高分贝地呛着。 不料陈让还是不动声色:「妳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什么?!」她略略心虚。 「我不会欺负妳。」 「什么欺负不欺负……」她的分贝也稍稍降低了,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陈让不是那种人。」 「什么哪种人不哪种人啦!」她一张小脸开始徐徐涨红了,她只是出言警告,怎么一下子就被他听出来话中有话?「我是说……不要动我那些枪枝模型,每一件都不是你有本事把玩的,听见没?!」 「嗯。」 明明她已经在打雷下雨了,怎么陈让还是一副晴空万里的模样? 「『嗯』是什么意思?」她恼怒不已。 「妳的那些东西,我不会去动。」 他是同意了她的警告,但怎说得那样平静无波?好像压根没把她那些珍藏和警告放在眼里似的。该死的东西,吓呆了是不是? 巧芸气呼呼地对着他再喊道:「你那什么态度?我跟你说话,你眼睛看都不看我一眼,很跩吗?」 一个人来到陈家,家仆见到她房里的东西,通通被她吓跑了,一股不由自主的闷突然从她心口窜起,让她不由得想找人来乱。 但陈让,怎么连说个话,都对她这么冷淡? 听到巧芸这样说,陈让才转过头:「巧芸,很抱歉,我现在正忙着处理公事,没有办法跟妳聊天,妳先回房休息。」 陈让的确有要事正处理,但这话听在巧芸耳里,可是怒不可抑。 聊天?!他把她刚刚那些话,当「聊、天」? 他到底懂不懂她的警告、她的呛声、她的下马威? 他竟然不知死活地说这个叫「聊天」? 她看见陈让说完话,又立即转过头盯着屏幕,那屏幕好像有防窥保护,站在一旁的巧芸,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这混帐东西把计算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对啦!计算机不会开快车吓死你、不会拿满房间的枪威胁你,你就慢慢耍你的懦弱、宅你的房间、迷你的计算机吧! 巧芸「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踢开门离开。 其实,她好孤单、好无聊,陈家为她准备的房间又大又宽敞,但是却更显得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好可怜。 她希望陈让叫住她,跟她吵一架都好,而不是这样宅在房里不知道在干嘛啊! 巧芸走出房门,却不想踏回只有自己的房间,于是躲在门口偷偷观望。 她看见陈让戴上一副眼镜,坐在桌前紧盯着计算机屏幕,桌上堆满书籍杂志,房里没什么灯光,只有屏幕上的光亮,照在他怎么看都像宅男的脸庞。 陈让习惯关上所有的灯,只留一盏桌灯好让自己专注。房外的邵巧芸又重重地摇着头,留下一句「世纪大宅男」便走,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他一整天就是这样待在房间里,对着计算机头也不回,双手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地猛按,听得巧芸心烦意乱。 男人怎么可以这样?他是迷上线上游戏吗?他不运动、不锻炼身手的吗?身在威名远播的陈家,他只有这点本事吗? 巧芸越想越不甘,她堂堂一个邵家千金,怎么可以为了一点两家的利益,就这样嫁给一个无能、病号、连车都不会开的大宅男? 她满心不甘,决定不要让陈让好过。她会让他知、难、而、退。 自从多了这位邵家小公主,陈让本如贵族般优雅的生活,被搅和得天翻地覆。 「喂!你们家是不是有弹药库?」邵巧芸门也不敲,一脚踢开陈让的房门,见他竟然正在泡「老人茶」。 只见陈让右手拿起茶碗,轻放在左手掌上,再把茶碗从对面向身前转,细品慢啜,看得巧芸火冒三丈。 喝杯茶动作那么多,简直就是娘炮!她心中暗骂。 巧芸并不知道,这是日本茶道,陈让时常藉此静心悟理,巧芸的嚷嚷,打断了他的宁静。 「枪枝在台湾并不合法,我想妳知道,所以陈家不会有这种东西。」他试图打消巧芸的念头。 「你想骗谁?别人家没有我相信,你们家没有才奇怪!」陈家在黑道世界是首席之位,爹地就是这样硬要把她嫁过来,她不到他家靶场打得过瘾怎甘心? 陈让将茶杯放下,巧芸嘴巴翘得比天高:「还想说谎,我明明就听封二哥说他刚刚才练习完枪法。」 「二哥跟妳说这些?」陈让本平静的心绪明显起了些涟漪。 「对啊!哪像你,只打算骗我。」 面对她的抗议,陈让还是选择了退让,也罢!这丫头在邵家不可能没碰过这些东西,她一个人刚搬来,就让她发泄一下情绪吧! 于是,陈让领着她到别墅中隐密的地下靶场,通过静脉辨识器,钢铁大门静静移开,巧芸可开了眼界。 「好大啊!」这丫头一马当先冲了进去,拿起短枪兴高采烈地射击。看着她「发泄」的模样,陈让一句话也没说。 「砰!砰、砰!砰!」 一颗颗弹壳随着枪响,从巧芸身旁飞落,她动作迅速、架势十足,瞄着前方的红心一口气连发数枪,直到子弹用尽。 陈让在一旁瞪着眼,巧芸得意洋洋,要拿长枪。 「别玩了,今天到这里就好。」陈让阻止她。 「吓到你了是吧?」这就是她从小玩的「游戏」,她自诩枪法又快又准,这回准让这没用家伙又吓呆了吧! 巧芸将长枪拿到他身前:「不然你露两手试试啊!」 「我不想在妳面前打靶。」陈让面有难色,拉着巧芸就要离开,巧芸见他这「害怕」的模样,只差没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这就是要告诉你,以后别惹到我,不然你会倒大楣! 陈让退让不语的模样,看在巧芸眼里可乐了,终有一天陈让必会知难而退。 巧芸在陈家过着「耀武扬威」的日子,四处捣蛋找碴,每天都要玩到精疲力尽才肯上床,但她自己知道,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失眠,孤单地整夜在床上乱想。 在邵家,有她熟悉的一切,有爹地、有她养的黄金鼠,有被她气得半死,但是还是很疼她的老管家,还有跟妈咪的所有回忆……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和孤单,但是她邵巧芸,从来都不需要别人同情。 「好歹我怎么说,也是堂堂黑道家族的千金,向谁低过头了?哼!」她闷哼一声,忖着怎么样都不能丢邵家的脸。 憋着、闷着,像只外表长满长刺,但其实内心很柔弱的小刺猬,借着成天在陈家捣蛋,掩饰她的不安和孤寂。 就如同这个夜晚,整栋别墅静悄悄地,大家差不多都睡了,可是她想家、想妈咪,想到睡不着。 她穿着可爱的睡衣,一步步漫无目的地走下楼,本想找些饮料喝,却看见陈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么晚不睡觉,看什么电视? 巧芸好奇地才探出了头,就听见「啪!」一声,陈让将电视关了。 被发现了吗? 她又将头缩了回去,越是这样,她越好奇陈让到底在干什么,却只见他什么事也没做,拿起桌上的魔术方块转啊转地,转得巧芸的头都晕了。 「半夜不睡觉,跑来客厅干嘛?」猛然,陈让的声音响起,不过他头也没回。 「来找点东西吃,不行吗?」巧芸着实吓了一跳,他背后有长眼睛啊?不过既然被发现,她索性大剌剌地走到厨房,开了冰箱拿起冰淇淋就吃。 「女孩子别吃太多冰的东西。」 「你管我。」巧芸又挖了一大口。 「妳这么不喜欢别人管?」 「对!」她给他一个再肯定不过的答案,不过没有如预期的激怒陈让。 他只轻轻地放下魔术方块,走到她身旁对她说道:「如果不喜欢别人管妳,就试着管好自己。」 「我除了不爱被人管,更讨厌听大道理!」 失眠已经让她够心烦了,不熟悉的环境,孤孤单单的自己,难道还要她在半夜听一个懦弱大宅男讲人生哲理? 陈让定眼,目光在巧芸脸蛋上轻扫一回,似乎看透她什么、又似乎毫不在意。 巧芸正要开口再顶嘴回去,就看见他又走回客厅。 「啪!」一声,陈让又打开电视,那好像是外国推理影集,他对着电视露出一个好似满意的笑容,然后就回房准备就寝。 「如果妳睡不着,就多想想我刚说的话。」陈让只留下一句话,径自回房间。 还教训人咧!巧芸气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嫁的人偏偏就是他? 一个半夜会对着电视傻笑的无敌大宅男、只会闷在房间打在线游戏、飙个车会害怕、打个靶就闪躲、没事只会泡老人茶的无用男,她、不、要、嫁! 巧芸哭丧着脸,难过地埋怨起爹地、埋怨起这一切,早知道,当年就把陈让病床旁的点滴线给剪断算了,省得她现在一个人在陈家伤心难过。 「少管闲事啦!」她忍住微微发红的眼眶,赌气地一口接一口地嗑着冰淇淋,想把所有委屈不安通通一起吞进肚子里。 巧芸的满心不爽快,陈让其实一一看在眼里。他怎会不知道,小小年纪的她就得面对这样的家族联姻,心中有多少不甘愿、对未来有多少惶恐? 不过,能帮她的,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这一点,她必须学会。 陈让没有再出声,也没有再劝阻她,一个人走回房里让巧芸在客厅独自面对。 巧芸瘫在沙发上、转起电视遥控器,从第一台转到最后一台,再从最后转到最前面,冰淇淋吃完了,夜更深了,她模糊的视线,让她更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好啊……都不要理我最好啊……」她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语,一颗心孤单地缓缓下沉,趴在沙发上,她终于进入梦乡。 睡着的她并不知道,走回房里的陈让并没有立刻就寝,他在房里等到深夜,等到巧芸睡着了,才又缓步走出来。 「未来妳要面对的事情更多,坚强点吧!」。他拿着一条棉被,轻轻地、徐徐地帮巧芸盖上,再关上电视。 她终于安静下来,红通通的脸蛋和童年时一样,像极可口的红苹果。长长的眼睫毛不安地动了动,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努嘴,看来是没睡得安稳。 「不用怕,我会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妳。」 陈让并不喜欢在人前说这些,他从小就不爱多言,只在这深夜,静静看着邵巧芸每一个可爱的细微表情,就像当年他在病床上静静地瞧着她一样…… 皎洁的月光落在庭院前,映在陈让沉定的面容。 「这场婚约,我并不全然当作家族联姻,我想终有一天妳会明白。」陈让在沙发旁缓声低语,再替她拉好踢开的被子。 现在的她无理取闹也好、整天找碴也罢,陈让始终不愿意和她正面冲突,他会用耐心,去等。 「我等妳再长大些,等妳亲口说愿意的那一天。」他轻轻留下最后一句话。 第二章 翌日,巧芸在沙发上醒来。 明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身上,她忘记昨天晚上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不过身上却多了件棉被。 巧芸伸手揉了揉眼睛,惺忪的睡眼往窗外看,看见正在草坪上慢跑的封二哥。 他不知道几点就起床了,也不晓得运动了多久,只见他身上的汗水一颗一颗地随着步伐落下,后头还跟着他养的大狗狗,吐着舌头跟着一起跑。 巧芸不知不觉痴痴看着,好一会儿都没发现,也有人正在后头睨着她。 封二哥一步步地精实跑着,巧芸的眼珠儿一吋一吋跟着移动,在她十七岁的认知里,男生,不就应该要这样吗? 如果、如果她嫁给了陈让,但每天却又看着这样令人心动的陈封,那…… 巧芸不敢想也不愿想,如果事情真的变成这样,该怎么办? 她默默低下头,掀开不知是谁替她盖上的棉被,准备上楼,再睡个回笼觉。 “过来吃早餐。” 怎料,有个声音从她后方响起,让头低低的巧芸吓了一跳。 陈让在她身后好一会了,从她目不转睛地眺望窗外的二哥起,他的脸色跟着一吋吋垮下。 她不该、不该用那样的目光,瞧着陈封。 他可以等、可以让,但不能忍。他不能容忍他的未婚妻,这样看着别的男人。 “你自己吃就好。”巧芸无精打采地说着,也懒得问他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陈让一个步伐,迅速地挡住邵巧芸的去路,巧芸差点没撞上他。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陈让这么高,也第一次觉得他这么有架势,但很抱歉,他谁不阻拦,竟然挡她的去路。 “我就说我不想吃了啊!你自己吃。” “既然我答应邵爷要好好照顾妳,妳就得过来吃这一天当中最重要的一餐。”陈让很明显地不退让,巧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拿她爹地来压她?最好有用啦!一大早就要讲大道理,听了就烦。她往餐桌望瞭望,看见三明治和牛奶,故意说道:“我不习惯吃西式早餐,这样可以了吧!” 说罢她便再跨出一步,但陈让竟然sheng体一侧,又硬生生地再挡了她一次。 “过来。”他发出低沉的声音。“我叫人十分钟内,煮好一份中式早餐,妳跟我到餐桌等。” “你真的很卢耶!”巧芸跺了跺脚,双手插腰,噘起嘴不服气的抗议模样,让陈让眼眸微微一敛。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任性、率真、满脑子一堆鬼主意,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曾经在他孤单的病床旁掀起一阵阵不平静的风浪,而不一样的是,她长大了,眼中看着的,竟然还有别人。 “我再说一次,过来。” 陈让低下了嗓音,让巧芸感受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吃就吃嘛!了不起啊!”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要她邵巧芸乖乖听话?他陈家屋顶掀起来还比较快。 巧芸表面上是乖乖跟着陈让走到了餐桌,两颗又大又圆的黑眼珠儿,却不安分地左右摇晃。 家仆们很快照着陈让的指示开始料理中式早餐,个个焦头烂额,即便要煮个稀饭,米也没那么快熟;要熬个豆浆,豆子也得先泡过水吧!这下子如何在十分钟内弄出个中式早餐? 巧芸看一大群人在厨房忙得要死,灵光一现。 “我不爱吃西式、也不爱吃中式早餐,我就爱吃自己煮的早餐,可以吧?”说罢,她一箭步跑进厨房,家仆们被这大小姐弄得面面相觑。 “你们煮你们的啊!我弄我自己吃的,看什么看,不行吗?”巧芸没等大家反应,开始拿起厨具作势料理。 家仆先是不知所措地回头看餐桌旁的三少爷,接着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最后一个个放着炉上的锅子不管,脱下围裙逃之夭夭。 那个住进来不久的邵家小魔女,开始“大动干戈”地在厨房翻天覆地。 “唉呀呀!切个葱刀子也会滑掉?我本来想煎个葱花蛋呢!”巧芸嚷得大声又故意,一把菜刀从厨房飞了出来。 “唉呦!我要切苹果当餐后点心的,怎么连水果刀都不听我的话啦?”这回“不小心”从她手上飞出的是把水果刀。 接着就是锅铲锅盖盘子杯子通通长了翅膀,哪儿不飞,就往餐桌上去,整间厨房像打战场般惨不忍睹后,巧芸才满意地罢手。 陈让坐在桌边,不说一句话。 如果这丫头是在考验他的耐性,那么她失败了。 他不能释怀的,不是她如何捣蛋,而是她不该让他看到早上那一幕。 陈让端起碗,一个人静静地先吃,巧芸见他竟然无动于衷,摆明不把她放在眼里,胸口不知突然哪来的怒气,咻的一声,手中最后一根叉子,不偏不倚就往陈让眼前扔去。 “啊……”她扔出叉子的那一剎那,很快就后悔了,她手劲不小,要是真的伤到人了怎么办? 她刚是气这臭宅男竟然甩也不甩她,但其实跟他也没有深仇大恨,万一这叉子真的插到他的眼睛…… 就在巧芸张着嘴巴,还来不及发出声,就见陈让扬起手中的筷子,无意地往旁轻拨,叉子就这样不着痕迹地飞偏了,匡啷一声落地,而他顺势夹起桌上的一块皮蛋豆腐。 “过来,吃早餐。” 他再说了一次,这五个字声音不大,却隐隐约约有股说不出的箝制,让巧芸一时之间听了话,乖乖地走向餐桌。 陈让收回的筷子,平稳地将软嫩的豆腐放到她眼前的盘中,上头的皮蛋甚至晃也没晃,不过巧芸没有留神这些,她很快发现这一瞬间自己失了杀气。 她不甘心自己失势,一个故意不小心又要打翻盘子,怎料陈让一双筷马上压在盘缘,巧芸竟动也动不了。 他用些许严肃的表情,低敛地对她说: “这段婚姻虽然不是我们选择的,但如今妳踏入陈家,就请妳尊重这个决定。我们有半年的时间可以相处,我愿意用最大的诚意和妳共度,让彼此接受对方。在妳满十八岁前,妳都得住这里,不过妳可以放心,在妳未成年前,我不会对妳怎么样。” 说罢,他拿起一个杯子,准备替她倒牛奶。 讲到“婚姻”两个字,巧芸可醒了,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曾想过要嫁人,她还要念书还要交朋友、还有大好的青春时光、还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什么叫未满十八岁前不会对她怎样?他想要她还不愿意咧! “半年?我连半天都不想!”她本能地大声抗议。 陈让拿着那杯牛奶,缓而徐地再道:“妳真的这么讨厌我?” 巧芸还没有答话,就听见一个更沉冷的声音,像是质疑、像是审问犯人。 “还是妳喜欢的,真的是陈封?”陈让的表情,明显不对劲了。 但巧芸从小就天地不怕,脑袋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封二哥威风又勇猛,我是喜欢那一型没错……” 陈让一听,突然将手中的杯子铿的一声,重重放到巧芸面前,巧芸止住了话,陈让脸上露出复杂难懂的神情。 陈封?!自己的亲二哥? 他从小看在眼里的小女孩,喜欢的竟然是自己的二哥? 她进陈家,要嫁的人是自己,为什么这丫头嘴里竟然说出这种话? 他此刻心中满是难以言语的情绪,动怒、震愕、及不欲承认的嫉妒。 自己的未婚妻,喜欢自己的亲兄弟。陈让什么话也不再说,冷着脸转身离开。 当母亲告诉他邵家想把女儿嫁到陈家时,他没有提出异议,不管他两个哥哥怎么说,说他以后没平静日子过也好、跟他说真的不喜欢可以拒绝也罢,他都没打算那么做,因为他刚才对巧芸说的那番话,都是真心的。 幼时一个人在病房独处的经历,让他更懂得人内心的孤单,所以他愿意用诚意和耐心,和独自来到陈家的巧芸试着相处。纵然她刚才的那番话重重伤了自己,但心中有她的陈让,不愿在起点就和巧芸起争执,更不愿吓坏了才进入陈家的她。 莫非他的等、他的让,最后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答案? 但感情之事,陈让深知无法勉强,矛盾复杂又震怒的心绪,让他绷着一张寒冷的脸,离开了餐厅。 巧芸知道他在生气,不过她不知道这句话影响陈让多大。 哼!气死你!我就可以一个人安静吃早餐啦! 巧芸得意洋洋地咧嘴大笑,她就是想气他、想唱反调,想要用这种方式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有思想有主见,不是个说嫁就嫁、任人操控的洋娃娃,她要人重视她心中的难受与孤单、要人注意她关心她。 正当巧芸得意地要拿起那杯牛奶时,竟赫然发现,陈让刚才放在她眼前的这个杯子,竟然……裂了一圈。 他……气成这样?他震裂了这个杯子? 要不要这么幼稚,跟自己家里的杯子过不去? 巧芸愣了愣,转头看着已经走远的陈让背影,想起他刚刚说的那番话,和他脸上严肃认真的模样。 难道……他真的这么重视这个婚约? 她眨眨眼,深呼一口气,这个她从来不想深思的问题、不想认真看待的决定,难道陈让会玩真的? 十七岁的巧芸,还是个该念书的年纪,今早她无精打采地被司机送到校门口,踏进这贵族学校。 教室里,巧芸听着窗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蝉鸣,还有隐约的啾啾鸟叫,她托着脸蛋,心不在焉。 今天逃课! 她心里涌起这个念头,窗外风光多美好,被关在陈家已经够可怜,为什么还要被关在学校一整天。 想到就要做到的巧芸,很快将东西悄悄收拾好,下课钟一响,她便蹑手蹑脚地溜到校园墙边。 她左瞧右望,哈!没人!今天谁都阻止不了她逃课!她要到旁边的雪花冰店先吃个过瘾,然后再去逛有好多新鲜玩意的格子店,最后再去地下街玩太鼓达人……耶!完美的一天! 巧芸先把书包一扔,顺利扔到墙上,踮起脚尖,用力一蹬,翻上了墙。 就在她双手抱着书包,准备翻出墙外时,怎料一个不小心,重心不稳,唉唉唉唉呀!天!她就要滚下去啦! 就在这一剎那,她竟然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陈让?! 他竟直挺挺地站在墙外,看着她……不,等着她滚下来! “唉呦!痛痛、痛……”巧芸硬生生地从墙上抱着书包滚了下来,而那个站在眼前等着一切的该死东西,竟、然没有过来接住她! 混帐东西!不会帮忙吗? “我身手不好,来不及反应,不好意思喔!”摔在地上的巧芸冷不防听到一旁的陈让不疾不徐地这样说,真是火冒三丈、气到想搥心肝。 他是故意的是不是?笑他懦弱无能,他就真的摆烂,用“身手不好无法反应”这个烂理由,让她摔个四脚朝天? “你!接着人都不会吗?”巧芸气得嚷嚷。 “就不知道教官会不会。”陈让脱下了外套,巧芸还没听懂,就远远听见学校教官的声音传来。 “邵巧芸同学,妳翻墙逃课吗?” 真是有够倒霉,课没跷成、摔个半死,现在又被教官发现,后头还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同学,巧芸真想搥完心肝搥墙壁,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外套,盖住了她摔下来时掀起的衣裙。 是陈让,他在第一时间遮盖了她险些曝光的衣裳。 教官已经走到她身旁:“妳是怎么了?最近状况那么多,知不知道妳已经记了几支过,马上跟我来教务处!加上今天这一支,我看妳是得被退学了。” 巧芸已经摔得疼得要命,又被当众训斥一番,这种贵族学校就是什么都管、什么都严,一天到晚啥事都要记过,现在还要退她学?她真是满心不爽,要是让爹地知道了该怎么办?他一定会失望又生气。 就在这个时候,巧芸听见陈让一句话。 “我来,是要替她请假。”陈让还是站在原地,没有扶她没有拉她,不过光是这句话,就够救她的命。 “帮她请假?你是谁?”教官打量着陈让,四周的同学们也好奇地探究。 “我是她的未婚夫。” 之后,巧芸听到一阵尖叫,正确的说,应该是一阵阵惊声尖叫。 是怎样?大家不都知道她被爹地“卖”到陈家去了吗? 巧芸还摔在地上,不过陈让的身边,已经围满了她的同学。 “原来你就是巧芸的未婚夫喔!你叫陈让对不对?” “原来陈家三少爷长这样……好帅喔!你有几公分啊?” “陈家真厉害,势力庞大就算了,连人都生得这么英俊挺拔,你好你好,我是巧芸的死党,我叫……” “喂!”地上的巧芸听不下去了。“妳们干什么啊!不先扶我起来吗?” 她摔个七荤八素也就算了,这些人也跟着脑袋发昏? 巧芸抬起头,看着刚刚连续帮她“解围”两次的陈让,他英挺的身躯,比起她的同学们高了一截,被人群围在中央,却翩然有礼地点头示意,绅士微笑。 从进陈家第一天起,她就不曾好好仔细看一看他,现在居然摔在地上,看着一大群人将他团团围住。 巧芸仰着头,头一回好好将他看个仔细。 陈让风度翩翩、气度高雅,好像……好像什么?巧芸再抬头往一旁望望,她念的贵族学校,有着欧洲中古式建筑,美轮美奂,陈让在这旁边一站,是……是啦!是有点像优雅的贵族王子。 但现在是怎样,大家顾着看这陈家三少爷,把她这摔到地上的同学摆哪了?巧芸看着像蜜蜂一样围绕在陈让身边的同学们,还有人拉着陈让的衣角满脸笑容的讲着话,越看越不知心中哪来的一把火,烧得她火冒三丈。 “你们围着他干什么?搞清楚欸,我是他未婚妻,ok?” 巧芸一边揉着摔疼的膝盖自己站起来,一边没好气地高声喊嚷,这话说完,她自己愣住了。 自己怎么会说出“未婚妻”三个字? 她抗议、排斥都来不及,现在自己说得那么顺口,搞什么鬼? 就在这时,她发现陈让眼角始终有道目光朝向她,她不小心和他互望一眼,瞧见了陈让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巧芸马上心虚地狠狠用眼瞪回去。 看什么?是怎样?搞得好像被抓包了什么一样。她看不惯那些蜜蜂同学,出言纠正一下不行吗? “刚刚的事情已经替妳摆平,回教室上课,放学我会亲自来接妳。”陈让收起对那些同学的礼貌笑容,又沉下一张脸,对着巧芸说。 巧芸一瞧心里更怒,怎么?对她的同学就有说有笑,对自己就这张扑克脸? “你真的很讨厌耶!” 她嗔着,话里有一些抗议,抗议他怎么可以对她的同学好,对她就那样凶。 陈让低下眼眸,给了巧芸一个没得商量的目光。 他的那句话中,有着没有说出口的意义。以他陈家三少的地位,从来不需要亲自驾车迎接谁,今天她邵巧芸,是第一个。 亏她还知道自己是他陈让的未婚妻,在听见巧芸冲口而出这三个字时,他心底有那么点冲动,想要给她一个会心的笑容,或是拥抱。 但是他还不清楚,在巧芸心中,他这“未婚夫”究竟只是一个名称,还是一个真真切切的身份,他还忘不了,巧芸望着陈封时钦佩的眼神;还无法释怀,巧芸说着她喜欢的男生,就是陈封那一型…… 即便他今天亲自到学校看她、亲自等她下课,用行动展示他对她的重视,陈让心里还是相当不舒坦,不断思忖她到底领不领情、会不会懂。这样复杂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放学时分。 “你还真的等喔?”巧芸一出校门,本没精打采的双眸突然一瞠。 其实她是有那么一点感动啦!陈让今天帮了她很多忙,好像早就知道她会出什么事一样,替她一一解围,算他有点本事。 现在瞧见他真的在校门口等她放学,巧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好像哽着些什么话,不过这陈让,当真不会说句好听的。 “不然妳期望谁来带妳回家?”他正想着巧芸与陈封的事,听到她这么说,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 “你到底凶什么凶?我在学校已经被老师、教官念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又要看你这张扑克脸,那我不如回邵家看那些人算了啊!” “妳这么想回邵家?” “你告诉我,待在陈家有什么好?” 两人已经上了车,却在车上开始争执。 “陈家不好是吗?我看妳早上倒是挺开心。” “早上?”巧芸压根不知道陈让到底在说哪件事。这时她想起自己把陈让气得走出餐厅,她乐得一个人清闲吃早点的事。 嘴上从来不输人的她,硬是大喊:“对啦!我早餐吃得可开心了,怎样?” 她得意洋洋,坐在一旁的陈让却立刻青了脸色,不再答腔。 他看巧芸的脸色,知道她是刻意找事情跟他斗嘴,然而心中的结一天没解,他一天不知该如何面对。巧芸对陈封,到底是什么心态?是小女孩的崇拜、真心的喜欢、一时的寄托?他不断臆测,脸色更拉长。 巧芸见陈让对她的攻击没有反应,一张脸更像石头一样硬,烦闷地在座位上不停晃动。学校是牢笼、陈家是牢笼、连这台车也像闷死人的囚车,没点声音、没点笑容、没点新鲜的空气。 为什么她的日子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的“未婚夫”,对她就是这张脸? 她郁卒不已的心情,从车上延续到陈家,不知道在气什么的陈让,那张石头脸绷了一整天,话都不再多说一句,让巧芸闷得一回家就窝在房里,谁也不想见。 夜晚,陈家有个醉醺醺的小家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房间搞自闭。 巧芸威胁家仆替她买啤酒回来,家仆被这出言恐吓的小魔女吓得不得不照办,陈让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她已经醉得东倒西歪。 “扶我……干嘛?”醉了的巧芸两颊如苹果,她不知何时倒在一个手臂中。 “给我。”陈让拿走她手中的啤酒罐。“未成年不能饮酒。” “那未成年就可以被爸爸卖掉吗?”巧芸晃头晃脑地从手臂滚进一个胸怀里,“哼!所以我就偏不念书、偏要逃课,怎么样?” 陈让胸膛前,有个喃喃自语的小丫头,他见到她眼眶下干了的泪珠。 他刚刚替她补请了所有的旷课、在她科科不及格的考试卷上签了名,还有那些服装仪容不整、上课顶撞师长等等的小过单,他都一一亲笔回复了学校。 巧芸模糊的呓语,他却听得比谁都清晰,他能了解她为什么要一直犯规捣蛋。她遇上了别人没有的境遇,偏偏这不是她想要的。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刻,他的心房还是为她开启,是心软也好、是真心爱上也罢,此刻他有力的手臂扶着这醉醺醺的丫头,心中却无力再延续白天的紧绷。 “妳还是一样,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陈让低声在她耳边说着,带着巧芸不知的些许亲昵。“也还是一样,不肯乖乖安分。” 他替她拨拨散开的头发。“不该这样的,我真的拿妳没辙吗?”陈让为自己的“让步”自嘲着,他对她的宠溺,当真无法克制。 贴着他胸膛的巧芸,不知道自己怎么轻飘飘的,脑袋一片空白,含含糊糊中,她对陈让说道:“今天谢谢你喔!” 她替他请了假、盖上那件防她曝光的外套,还在校门口等她放学,说声谢谢算应该。 “对我,妳只有谢谢可以说吗?”陈让臂弯让她倚着,低下头轻问,迷迷糊糊的巧芸“嗯?”了一声,歪斜的小脸又晃了晃。 “喔……还有我同学都说你很帅……”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作梦还是醒着,全身飘飘然,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妳觉得呢?”陈让单手就搂住了这个摇头晃脑的女孩。 “不……不知道……”因为醉酒,她说得含含糊糊。 “不知道?” “其实你有的……有的时候人很好啦!呵呵……”巧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只是好像都不说出来……”她醉了,吐出藏在心里的话,只是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意识模糊的她开始手足舞蹈。“就像你今天啊,明明就是来解救我的嘛……干嘛不承认?”她一边说,一边可爱地凑上小嘴,眼睛瞇瞇的、唇瓣噘成圆,迷迷糊糊“亏”着陈让。 这时候的她,收起了白天的防卫,展露率真的本性。 “我……”巧芸的贴近,让陈让提了一气,要自己克制。 巧芸说到这儿,手一挥,竟挂在他颈上。“你……呵呵……该不会是不好意思承认吧?” 话才说完,她站也没站稳地一个踉跄、险些跌跤,陈让索性双臂一举,将她打横抱起。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真正镇住这丫头了。 她的脸蛋倚着他的胸膛,手腕勾着他肩背,陈让的呼吸明显急促,他们两个第一次,如此靠近。 “我有不好意思承认什么?”似乎是被说中而急于解释,还是其它的原因,陈让脸颊开始微烫。 巧芸微张的樱桃小口、弯弯的眉毛、带着稚气又透着红润的小脸蛋,似乎不断地诱惑着他。陈让再吸了口气,把她抱到床上,这时他需要的是意志力。 “我答应过,不会欺负妳。” 他低声说着,却不知道是说给巧芸听,还是自己。 从小就心仪的女孩子,现在甜美地躺在自己怀中喃喃梦呓,之间没有距离、没有心机,这要他这个男人……如何压制蠢蠢欲动的心。 陈让越是不想失去自制力,越是发现自己力不从心。 “巧芸……” “嗯?” “我想……” “想什么?” 他声音变得更低缓厚磁,他缓缓地低下头,向着床上的巧芸,想要在这个宁静的夜晚,给她一个克制不住的亲吻。 “我想我们可以有个好的开始。”陈让带着感性的双唇,已经凑到她唇边,他是答应过巧芸没错,在她醉时如此“趁人之危”,也不是他陈让的作风,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打算将理智暂时抛一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给她一个吻。 他越靠越近,两人间的温度越来越烫,陈让甚至屏起气,就要覆上她的唇。 “嗯……”就在这个时候,巧芸举起手往脸上去。 陈让马上“心虚”地抬起了头。 被她发现了吗? 不过巧芸眼睛睁也没睁,挥了挥手,依然梦周公。 唉!这丫头,偏在这时候,抹了抹自己流下的口水。 翌日傍晚,陈让又亲自开车将巧芸从学校接回家。 巧芸气嘟嘟地趴在桌上,百般无聊地写着数学习题。 陈让扬言每天都要亲自送她上下学,表面是关心,巧芸瞥了他一眼。“哼!还不是要盯我盯得死死的?”手上的笔有一搭没一搭的算着。 昨天不小心喝醉,是谁说一醉解千愁?她现在只有要命的头痛。 头快爆炸了,怎么喝醉这么难受?巧芸写着写着,看着那些平时拿手的排列组合算式,平常闭着眼睛都会写,现在却是越看越模糊,眼皮一重,巧芸“砰”的一声倒在作业上,又睡着了。 时钟的指针在墙上转了好几圈,脑袋不能运转的巧芸昏睡一整夜。 这时有个高挺的身影,悄悄出现在她身边。 “又睡了?”陈让轻轻拨开她的发。“连两天都没睡好,sheng体怎么受得了?” 白天接送她上下学的时候,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知道她心里还是不好受。 “倔强的小丫头。”他嘴上念着,却又带着笑意。“不过就是这份倔强,让我相信妳一定过得了这一关。” 巧芸独自被送到陈家,孤单地必须重新面对一切,这个年纪,还得面对所谓的“婚姻”,他心里不会不明白她的懊恼和不甘。“妳是邵家小公主,没什么事情不行的。” 他低语,昔日那个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小女孩,他对她有信心。 不过这天地不怕的小公主,也是个爱流口水的小丫头。 陈让抽起一张面纸,扶起她的脸颊,挡在她小嘴和作业簿的中间。 睡着的巧芸不知道自己已经快把作业簿给沾湿一片,幸而有陈让细心地替她铺上面纸。 陈让在她身旁坐下,开始翻起她的作业本。 在她来陈家之前,她的字迹清晰,数理的考试,也都能轻松及格。 “但现在却满篇红字。”他带着些许的心疼说着。 于是陈让拿起笔,开始替她订正修改,其实巧芸的聪颖,他早就明白,不是每个女孩都有本事搞翻天下,巧芸偏偏就有这等本事。 她反应快、不服输,小脑袋瓜转啊转地,就是一条整人诡计。而他陈让,就是爱。 乖巧娴静的女孩他见多了,成天想进陈家门而来攀关系的女孩,他不知道回绝过几回,那些平淡如开水、温顺地想成为陈家好媳妇的女人,他没兴趣。 打从巧芸踏入他的世界,没错,的确是天翻地覆,但他像成瘾了般,爱上她带来的色彩。 “妳很有本事,让我替妳写功课。”他嘴角扬起一弧笑,笑里,有他白天不肯承认的宠爱。 笔动得飞快,陈让面对这些数理习题,显得相当上手,他欣赏巧芸,因为她和他一样有灵光的脑袋。 “小丫头,如果妳的精力肯用在这儿,妳早就跳级毕业了。”他牵起嘴角,露出平时难得一见的笑容。 他冷静惯了,总是静静地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在内心暗自思量,谋定后动。但巧芸不一样,她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直率得让他享受着她带来的种种不一样。 或许就是他们有这些一样、和那些不一样,让他对她,爱不释手。 “啊!几点了?我怎么睡着了!” 翌日一早,巧芸被阳光唤醒。 “现在六点半,妳还有时间过来好好吃顿早餐。” 巧芸眼睛都还没全睁开,冷不防背后就有声音回答她的问题。 “你吓死人啊你!”她马上大声抗议,从睡眼惺忪到倏地圆眸大瞠,可爱的表情,让陈让心中莞尔。 “你站在我背后多久了?”她本要挥手擦一擦口水,家仆马上递上毛巾。 “从妳流口水开始。” “你!” 陈让示意家仆把巧芸的碗筷摆上餐桌。“不用浪费时间找我吵架,妳今天必须把早餐吃完,才能去上课。” 巧芸这两天闹情绪没睡好,陈让希望她能多照顾身体。 “你将军啊你?” “将军?”说着,陈让硬是拖她走向餐桌。 “你把我当小兵命令!”巧芸对陈让的口气很有意见。 “有这么嚣张的小兵吗?”陈让说完,拉开了她的椅子。 “你干嘛?” “跟妳一起吃早餐。” 他说着,却听见巧芸提高分贝。“谁要跟你一起吃啦!” 一起、一起,什么都要一起吗?住一起、上下课一起、她不要那么多一起。 她的脸庞略过一丝羞涩,不过很快地被她的尖嗓取代。 “看到你,我就吃不下!” 没想到陈让理也不理,竟然已经……亲自帮她盛起稀饭、抹起土司。 “我让他们准备了各式早餐,妳再怎么挑,都能挑中几样喜欢的吃,没有理由吃不下。” “不用你鸡婆。”巧芸见到陈让这样“不顾身分”地帮别人准备餐食,本能反应就是抢下他手中的果酱刀,她还没能接受他这样“亲自照顾”她。 不料陈让的反应也不小,他使力握住了手中刀子,动也不让她动。 无数的经验告诉了他,这丫头要是碰上刀叉,准没好事。 “你!” 这回没有打算大动干戈的巧芸,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了陈让,她慌忙一放,手腕一缩,但瞬间又被自己“心虚”的举动给惹得恼怒。 她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不干不脆了? 因为什么? 她有些尴尬地抬眼,冷不防对上陈让的目光。怎么他看着她的眼神……好……好像很有感情? “我不吃土司啦!”她慌忙随口一喊。 “没关系,这里有鲜奶、有烧饼、有色拉和法国面包,还有……”陈让当真为她准备了满满一桌各国料理,彷佛就是告诉她,别想撒野。 “通通不吃、通通不吃!我就是没有胃口!” 她急了,因为她好像快要抵挡不了这个宅男的关爱。 这怎么行?她要捣蛋、她要唱反调、她要抗议啊!她不要这样轻易地就点头,她对自己说过,怎么可以嫁一个懦弱无能大病号臭宅男。这些话才绕在耳边,今天早上是怎样?随便一桌料理就感动她了? 她邵巧芸哪是这么好打发的? 陈让却没有随之起舞,只是唤来了管家。 “照顾邵小姐是我们陈家的责任,今天这些她都不喜欢,明天请厨师再设计一份餐点,要让她满意为止。”陈让交代,老管家头可大了。 巧芸听了,心中更烦躁。“你不要这么、这么……这么鸡婆!” 她想说的是不要这么关心我,但她抵死也不想承认,这一瞬间她好像快没招数了。 “是鸡婆、多管闲事都不重要,妳的健康才是重点。” 好了、好了,别说了!这些恶心的话你想说,我还不想听…… 巧芸不知怎么着,一点也不自然,随手拿起眼前的小餐包啃了几口当作交代,这个陈让烦不烦,这样乱他都不介意。他不发怒,她要怎么继续造反下去? 小餐包到底是什么味道,巧芸还真的一点也没感觉,不过此时她胸口倒是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滋味,莫名其妙地涌上她喉间,让她食不知味、不敢正视,甚且……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 巧芸吞了几口餐包,匆匆忙忙地换上制服,被陈让送到学校。 她翻开昨晚的作业。“这……”一大片口水,被几张面纸挡在作业簿上。 “要你多管闲事啊!”她知道家仆不会那么好心,会这么做的只有陈让。“我看你是在笑我流口水的样子吧!”她喃喃地对着作业簿低语。 还好有这几张面纸,不然巧芸这本作业簿一定报销,不过就在这时,她听见老师喊着她名字:“邵巧芸,妳在发什么呆?上台把昨天作业的答案写出来。” 顿时全班的眼睛都看着她,但巧芸没在怕,这些题目她平常看都懒得看,简单得要命,但是现在……没睡好的她昏昏沉沉的,一时之间,她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写就写啊!”她不服输地讲在嘴巴上,心里却有些发慌。但,她看见作业里除了面纸,还夹了一张memo纸。 这不是答案吗? 巧芸瞄了一眼,马上意会这题怎么解,走到黑板前啪答啪答写得快速又得意,下台还不忘将头抬得高高的。 台下还传来隐约的声音。“哇!巧芸这么厉害,这题最难了耶。” 哈!她开心地回到座位,这下她威了,老师没话说了吧!巧芸低头看看那张小纸条,上头的字……好吧!她承认挺好看的。 这张没让她出糗的字条,巧芸本随手要揉进抽屉搁着,但伸起的手犹疑了下,看看上头陈让的亲笔字迹,又贴回原处。 “好吧!谢谢。”她对着字条说着。“但不代表我就会乖乖嫁给你。” 于是觉得这堂课老师要讲的,她都会了的巧芸,把作业簿摊开放在桌上,再偷偷拿出小说,打算度过这堂无聊的课。 怎知小说才翻开第一页,就见到一张一样字迹的便利贴:“不想嫁人就好好念书,如果妳能向妳爹地证明自己有能力不用陈家照顾,就能拒绝他的安排。” 巧芸看完哼了一声:“讲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我看是你自己也不想要鸟这场婚约嘛!谁理你。”说罢,管他三七二十一,继续翻开小说。 她开始低着头津津有味地看着推理故事,怎料阴魂不散的陈让,在她看到第三章时,又贴了张纸条:“我只看到这里,就知道结局了,所以妳如果够聪明,就不要浪费时间,乖乖上课。” 巧芸低声嘟哝:“鬼咧!什么结局?你说说看啊!”她翻开下一页,竟又让她看见同样字迹的字条。“看来妳还是不死心,告诉妳,女配角的哥哥是凶手,就这样,不用再看下去了。” 巧芸圆眸一瞪,看个小说也这么啰唆!她气得用力合上书本,忘记自己还在课堂上,大声嚷嚷:“你真的很机车耶!阴魂不散!欠揍啊你!” 她一喊完,就知道完蛋了,全班顿时安静,大家回头看着莫名其妙的巧芸。 “丢脸……丢大了。”她整张小脸蛋瞬间涨红。 倒霉又糗大的巧芸,就这样被叫起来罚站了一节课,直到下课,大家还在背后默默笑着。 傍晚,陈家。 “都、是、你!害我丢脸丢到家了!”巧芸一脚踹开陈让的房门,吓得正在为三少爷倒茶的家仆杯子都打翻了。 陈让正在下棋,见到这怒气冲冲的丫头,手没停、头没抬。 巧芸看了更火:“你还有闲情逸致在下棋!我今天被你害得丢脸死了!” 只听见陈让不疾不徐说道:“我怎么害妳?” “你!” “课是妳该上的、小说是妳要偷看的,妳不感谢我帮妳写好数学解答,还回来骂人?”陈让一边说,一面在棋盘上放下一颗棋子,气定神闲。 “你怎么知道我上课发生什么事?”巧芸提高分贝地质问。 怎知陈让眉毛微微上挑,便不搭理。 巧芸见他不回答,更是满面怒意:“你就是这样,又宅又自以为是,才没人陪你下棋!” 说到这,巧芸停了停,心生疑惑:“咦!对了,那你是在跟谁下棋?” 只见陈让一个人对着棋盘,没有人和他对弈,他是在干嘛? 而陈让神情依然专注在棋盘上,好像那些棋子比她还重要。 巧芸忍不住再怒言:“你可不可以不要不讲话?” “我在跟自己下棋。”陈让悠然自得,和怒火冲天的巧芸恰恰相反。 “跟自己下棋?你神经病啊你!” 其实陈让想让她明白,人要懂得安静下来和自己相处,心灵沉淀了,才能和自己对话、才能成长。他年幼时卧病无法玩耍,但却也因此更有机会思考领悟。 “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自己,希望妳能多思考。”陈让恬静地对着巧芸说。 “你的意思是嫌我吵?”巧芸手插上腰,满脸怒火。 “有时静下心,才看得到事情的真谛。” “事情的真谛就是我懒得理你!” 巧芸气呼呼地回房,今天已经够衰了,回来还要被人嫌。她火大地在房里乱摔东西,桌灯匡啷倒地、枕头棉絮乱飞、书包飞向墙壁再掉到地上,不过这样的场面算客气了,家仆们在门外面面相觑,此时巧芸白天偷看的那本小说从书包落出。 小说刚好翻到最后一页,巧芸眼睛大瞠。“什么?结局真的是他讲的那样?” 她不可置信地把书捧起,她一向以自己的领悟力自负,什么数理、推算公式,她听一遍就懂,这种推理小说同学没几人有兴趣,她却可以看得津津有味,但……这宅男,功力也不低? “所以……”巧芸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天他半夜在客厅关掉电视,是因为他早猜到结局了?”她想起那天晚上陈让将电视开了又关。“最后他再打开对着电视傻笑,是因为他猜对了?” 巧芸慢慢放下小说,眼睛眨呀眨地,开始回想这些天她新认识的陈让。 他的确很有耐性,她把陈家搞得天翻地覆,也不见他发过火,也好心的帮她请假、写答案。好吧!她承认他也挺聪明的。“这点跟我一样,没什么了不起。”巧芸努努嘴,此时,她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陈让站在门外。“还有件事,我说最后一次,不管在任何地方,都不要再说‘我也不想鸟这个婚约’这种话,听见了吗?”。 巧芸莫名其妙地圆瞠双眸,现在是怎样?她上课讲的话他都听得见?他装****器了是不是? “另外。”陈让还没说完。“明天开始,早半小时起床,我会看着妳把早餐吃完。” 他有完没完?! “还有,”巧芸瞪大眼睛,听他继续碎碎念。“今天上课没注意听的地方,必须作习题补回,现在就开始写,我一小时后会回来检查。” 你够啰!陈让。 “最后,希望妳每天睡前半小时,能试着静下心来思考,今天发生了哪些事,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 改你的头啦!我最需要改进的地方就是想办法让你闭嘴。 “现在妳不说话,不代表妳同意,妳应该正想着该怎么跟我唱反调。”陈让不疾不徐地补上了这一句,揭穿了她的心思、切中她所想。 “别再浪费时间了,留点力气多念点书,妳会有不错的成绩。”话落,他关上门从容离去。 巧芸鼓起腮帮、伸出手指对着门大喊:“你、你、你……你这个讨厌鬼!”刚刚才努力想着他的优点,好啦!现在通通收回。“阴魂不散的家伙,离我远点!” 第三章 纵使陈让出言警告过巧芸,别把这门婚事当儿戏,不过天性难驯的巧芸不放在心上。 今天她蹑手蹑脚地潜进陈让的房间,拿起他平时最爱把玩的魔术方块。 “哼!爱玩爱玩,我就让你永远玩不完。”巧芸偷偷将其中一颗方块拆下,和另一颗对调,这么一来陈让永远没有破解的一天。 “哈哈哈!谁教你上课让我丢脸。”这可不可报一箭之仇了。 巧芸皮归皮,但小时候也常常到陈家作客,大家玩成一片,陈家三兄弟没有妹妹,陈封就像对待自己亲妹妹一样对待巧芸。 现在见陈让“欺负”起妹妹,直觉反应就是先念一念他。 不过他忽略了,现在的陈让,可不是把她当小妹妹看待。 “二哥,我的事你不用插手。”陈让低低出言,“警告”陈封,这是他的事、巧芸是他的人,不用他多管闲事,不过陈封却没听懂。 而一旁的巧芸听见有人关心她,泪水马上溃堤,她在陈家好孤单,终于有人解救她了。 她想也不多想,迈开脚步,就往陈封怀里扑去。 “那个城堡拼图是、是我妈咪买给我的……是妈咪买给我的啦!妈咪走了,连城堡拼图都弄丢了,呜呜!呜呜……”她抽抽噎噎地对着陈封哭诉着。 这个举动,却让站在一旁的陈让顿时怒眼一瞪,面色难看。 “二哥,放开她。”他声音已经不对劲了。 不止声音不对,陈让眉宇纠结成团,脸色铁青。 这是什么画面?他的未婚妻哭倒在他的二哥怀里? 就算巧芸不懂事,陈封也该有点节制,不是吗? 不过陈封见巧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压根没想太多,也根本没察觉一旁的陈让已经在冒火,只顾着好声哄着巧芸:“好好好,巧芸别哭,我派人全台湾到处去找,一定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回来好不好?” 巧芸在陈封怀中哭得梨花带泪,陈让脸色像放了炸药的大楼,一寸一寸从上垮下,碎石满天。 “二哥!”他喊着陈封,不过陈封只顾着哄巧芸,爆炸的陈让脸一黑,一步步迈向他俩。 “我说,放开她,听不懂吗?”他的声音低沉恐怖,不过却被掩盖在巧芸哇啦啦的哭声中。 陈封只当安慰着自己的妹妹般安慰巧芸,不料手臂突然一阵剧痛,陈让使力,带着少有的怒意:“陈封!” 他动手了,毫不留情,使力地拉开两人,但力气只到了陈封身上,没弄疼巧芸半分。 “你做什么?”陈封被扯得莫名其妙,揉着胳臂。 “说人话你应该是听不懂,只能用拳头告诉你。”陈让很少说这样不带理智的话。此时此刻,他哪管眼前人是谁,通通照打。 “你是吃了炸药还是怎样?没看见巧芸哭成这样吗?” “她哭到天塌都不关你的事。”他说得可冷了。 “陈让!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状况?” “搞不清楚状况的是谁?” 陈让当真和陈封杠上了,陈封被他这样一扯,疼得要命,但陈让看起来可一点也没让步的意思,莫名其妙的陈封也火了,两人互不相让,房内气氛僵硬,战火一触即发。 “两位少爷……这……” 老管家听见声音,连忙拼了老命跑上楼看看怎么回事,但却瞧见了从不发火的三少爷怒目相视、脸色骇人,吓得他连话都讲不清了。 陈让一向礼貌优雅,像个有品位的贵族绅士,但此刻却翻脸不认人地对着二少爷怒斥,到底发生什么事? “你可以了吧你!”陈封瞪着陈让,示意管家先把看呆了的一排佣仆带开。 “也带巧芸到和室休息一下。”支开众人,陈封不想在旁人面前起内讧。 巧芸被带走,房门关上。 “你吃错药了是不是?”陈封见房里没人了,揉了揉还在疼的手臂。“为了几片拼图跟我吵?”他今天是哪根筋不对了?陈封没好地数落他。 没想到还没完,陈让见房间已没人,突然一箭步跨向前揪起陈封的衣领。 “停、停!陈让!你干嘛?”陈封对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不及反应,揪得他脸都涨红了。 “你听好,她是个小女孩,我不会跟她争。但我陈让什么都可让,女人我可不会让,你最好挺清楚了。”陈让的脸色可不是在开玩笑。 “你发什么神经,我刚刚只不过是……”陈封话都快讲不出来了。 “没有下一次!”陈让带着怒火说完这句话,长这么大,还没有谁胆敢这样揪着他衣领的陈封,莫名其妙地被亲弟弟“教训”了一顿。 “放手、放手先!” “听清楚了没有?” “我警告你,陈让,不要以为你是我弟我就不还手,你再不放手,我就……” “我问你听、清、楚、了没?巧芸的事,以后不用你操心!” 陈封终于懂了,陈让在意的,不是那几片拼图。 看来巧芸小妹妹真的很有本事,可以把这好脾气出名的家伙惹到神经错乱。 “神经病……”愤怒嫉妒的陈让终于肯松开她的衣领,陈封终于可以呼吸。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不过是想安慰哭得稀哩哗啦的巧芸,你……” “不必!”陈让断然地冷言打断。 瞧着陈让压根失了准头的模样,陈封突然忍不住大笑出来。“哈哈!让,我懂了,看到巧芸那样,你嫉妒、恼羞成怒了是不是?没想到你对巧芸当真有了感情,作二哥的我现在就祝福你跟那小魔头……呃!”陈封突然抱着肚子说不下去,没想到,陈让想也不想,一拳就往他这儿飞。 “痛……痛死我了!陈让!你真的动手?” 陈让恶狠狠地瞅着痛到快在地上打滚的陈封,他不肯松口、不肯放下面子、不肯承认陈封点了他的死穴。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乱说一句,痛的不会只有腹部!”陈让撂下狠话,看也不想看这个抱过巧芸的二哥一眼,迳自踏出房门。 陈封是说对了,他在乎巧芸的程度,超过所有人想象,更何况巧芸之前对他说过那些话,让他对二哥更是妒火中烧、难以释怀。 他一步步走到和室,一把拉开门,对着里头的巧芸冷冷说了段话。 “你听着,我只说一次,以后你若难过想哭,只能找一个对象,就是你要嫁的人,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巧芸才擦干眼泪,看见陈让,便急着回呛:“你凶什么凶!” 不待她说完话,陈让转身就走,巧芸气不过,追出去抗议:“那个拼图真的是我妈咪留给我的!我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我都还没……”巧芸对陈让大声嚷嚷,但见陈让头也不回,走回房间。 “砰!”巧芸也负气地走回自己房间,不客气地甩上门,在里头继续大喊:“我都还没发脾气、你那张臭脸是怎样?想打架是不是?我没在怕啦!” 房里的她东张西望,本来想要“抄家伙”出去大动干戈一番,不料眼睛往墙角一瞥……竟然……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城堡拼图。 “这……”她顿时停手。 妈咪送她这拼图,少说也有好几年了,要再买到一模一样的还真不太容易,知道她昨晚在房里乱摔东西的是陈让,发现她拼图少了一块的也是陈让,难道……是他在一天之内,叫人找来一模一样的东西?这要花多少功夫?“不是的吧……”她吞了吞口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陈让告诉她,拼图少了一块,不是在幸灾乐祸、而是帮她买了个全新的? 他这么好心?这么费力? 巧芸看着拼图,缓下情绪,慢慢放下手。 “他干嘛要这样……”一时之间,巧芸也没了分寸,开始来来回回唉房间走来走去,理不出头绪,有些烦躁。 “所以他发那么大的脾气,是因为我‘误会’他了吗?”她一个人对着墙壁喃喃自语。“他那么在乎我的感受做什么?” 她别扭地既不想对陈让说声谢谢,又不肯承认这样被在乎,她心里有些不知所措,来来回回,弄得她也不知该怎么面对。 陈让为什么这么帮她?明明两个人斗得要死,他大可以坐着纳凉啊! 他真的是个那么有爱心的人? “爱心?”巧芸看着城堡拼图喃喃自语。“有爱的一颗心……” 完成的拼图静静地放置在墙角,让她想起离开她的妈妈,想着陈让刚刚的种种举动,想了一整夜,就是不想睡。 隔天是假日,巧芸一早就在房里,忙东忙西。 她要将这拼图一块块拼起,念着妈咪,但好像也念着另一个人。“这片拼这里……那一片应该拼……” 她小小声地说着,眼神专注,脑袋瓜却怎么也制止不了一个不断窜入的身影。 “要不要跟他说声对不起?”她手一停,举在半空中想了半天。 “不要、不要……是他自己鸡婆,我干嘛跟他道歉?”她手又一放,撑在小巧的下巴上。 “可他真的是在帮我忙啦!不道歉的话好像也该说声谢谢……”撑着下颚,巧芸已经在摇头晃脑。“唉呀,怎么这么烦?这样不专心要拼到什么时候?” 拉不下面子道歉、又不肯承认的小小心思弄得巧芸心烦意乱,浑然没有察觉,门外站了那个让她不专心点的人。 她拼着拼图,却想着陈让,而发完脾气的陈让,也走到了她房门口。 他看见里头的巧芸,正摇头晃脑。“好啦、好啦!算我有一点点冲动行不行?不就是句对不起嘛!有什么难的?” 巧芸声音不大,陈让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正在对着墙壁说话。“你听好哦!不要说我没礼貌,我昨天是有一点点、一点点误会了你……那个对……对不……对不起啦!” 她还是对着墙壁讲话。“我有说了喔!我说过对不起了喔!我只有跟妈咪说过对不起,你知不知道?” 所有人宠着她长大,古灵精怪的她,总有本事掩饰好“罪行”,闯了祸,只有妈咪逮得住她。 而门后的陈让,瞧着巧芸这段“向着墙壁说抱歉”的桥段,忍不住摇摇头。 他还没消气,但却不知怎么着,对这样的巧芸,就是发不了脾气。 想到妈妈的巧芸,突然之间,大大的眼睛慢慢一点一点往下合。 “唉--”巧芸叹了好大一口气,一点也不像平常的她。“这拼图……我一定要拼完。”像是承诺过妈妈一般,巧芸沉默了下来,眼睛开始专注搜寻、一双手努力地不停拼凑。 “叩叩!”房门被敲响,巧芸闻声转过头来。 陈让在瞧见巧芸无邪的目光后,终于还是放弃了他的怒意。 “需要帮忙吗?”他开口。 巧芸那声“对不起”,纵然没亲口对他说,但已经融化了他的心。倔强如她,已经不容易。 再看看趴在地上拼拼图的她,刚刚那一声长长的叹息,有这么多年来的孤单,他决定出手帮忙。 “不需要。”他的好声相问,却得到巧芸的一阵摇头。 昨天两人大吵了一架,还有些话没解释清楚,但巧芸已经不想要想那么多了,现在的她,只希望能好好拼完这城堡。 她趴在地上拼拼图,一面喃喃说道:“妈妈生病走的时候,告诉我总有天,爹地也会走,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如果要让她放心走,就独力拼完这个拼图。” 果然她那声叹息,是有原因的。 从小他身边最重要的同伴就是巧芸,陈让明白她的每一个小小举动,背后都一定有意义。 那声叹息飘进陈让耳里、窜入他的心底。 “不会只剩你一个人。”地板上突然多了个身影,陈让拿起一块拼图,在她身旁开始认真地找着位置。 他一片一片地帮着她拼起这城堡,没有再多话,巧芸用眼角余光偷看着,他似乎比自己还执着。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爹地妈咪都离开我之后,我不会是一个人? 难道……他真要陪我一辈子? 人生这么长、未来难测,巧芸从未思考过这些漫长的人生问题。“不会只剩你一个人”,这句话他说得那么顺口又直接,好像还很笃定,他……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真的把自己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吗? 她又开始不专心了,为了同一个人。 身旁的人动作比她还快速,巧芸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地拼着。 “你喜欢玩这些东西吗?”陈让拿起一块拼图,专注搜寻它的位置。 “不喜欢。因为这是妈咪买的,我才会拼。”巧芸索性放下手中纸片,率性地往一旁地上躺下。 陈让继续她未完的拼凑,再问道:“不然你喜欢玩些什么?” “说出来吓死你。” “说说看。” “我喜欢,这个!”巧芸冷不防地从怀中抽出一把瑞士刀,作势挥舞。“这还是最小的。”从蝴蝶刀到开山刀,都是她从小的玩具。 “还有啊……”她在地上滚了一圈,翻到陈让面前。“你在转魔术方块时,我可是已经在学组一把枪了,现在我闭着眼睛都能组完。你知道我爱玩什么了吧?” 那把小刀还咻咻咻地在陈让面前乱耍,陈让面无表情,不笑也不惧,听着她说完最后一句:“所以最好不要惹我喔!” 巧芸说得得意,陈让脸上没有起伏的神情,在她耍够了那把刀子后,他不着痕迹地一手收起小刀。 “这东西危险,不要玩。”瞬间小刀已经在他手中。 “怎么,吓到你了喔?”瞧他的脸僵硬得要命、还说着东西危险,不是怕是什么?巧芸神气地没有留神陈让的动作。 “你真的喜欢玩这些东西?” “是不是让你的男性尊严挂不住?” 两人一来一往,陈让暗自浮起一笑:“你希望你未来的老公这么没用?” “我是想要让你知难而退,我也不想让你难堪啊!”巧芸两手一摊,说得理所当然。 陈让扬起的唇角藏着笑意:“好,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什么意思?” “我也不想让你难堪。” 陈让此话一出,巧芸噗嗤一笑:“最好你有这本事啦!男人啊!最怕只剩一张嘴。哈哈!” 她娇俏又不知天高地厚地笑说着,神情自然天真,显得古灵精怪的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别说从此不玩小刀,更不把他这“男人”放在眼里。 陈让眼里瞧着、耳里听着,突然身体一倾,俯在巧芸眼前,掩住了她大半的视线:“那你要不要试试,这张嘴还有什么功用?” “你!”巧芸张口大笑的表情突然僵了,陈让贴上来干什么? “你、你你……”巧芸试着爬出他的阴影下。“你要干嘛?” 陈让的发梢在她脸庞上飘,噙起的不良笑意,看得巧芸发慌。 “十七岁还不懂接吻吗?”他的头更低了些,声音也更沉了。“不如我就用这张嘴教教你。” 巧芸一听慌张大叫:“你不可以!” “我不可以?”陈让的嗓音更低了,给了她一个疑问句。 还没有人成功阻止过他想做的任何事情,更何况,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你的道歉,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全部接受。”他在她不到咫尺的鼻尖前说着。 “因为,我现在考虑,要不要给你点小小的惩罚。” “你、你……在乱讲什么?”巧芸现在没空想他是不是有偷听到什么,他的气息,已经不断往她脸上散开。 “滚……滚开啦!” “滚开?我没这打算。这地板你也来回滚了很多次,现在你也不用再滚了。” 巧芸刚才那些自然的举动,瞧在陈让眼里,已是一波又一波的娇惑。 他答应过她十八岁前,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事,但这丫头竟不知好歹,一会说让他没男性尊严、一会说不想让他难看…… “不给你颜色,都不知道你的未婚夫是怎么样的人。” 城堡拼图前面,有个乱了手脚的小公主,陈让越来越靠近,她急忙要退开。 陈让噙着巧芸没见过的笑容,缓缓低语:“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讲,否则不是每次闯祸,都有人会替你收拾。” 他的身影,已经完全笼罩在她小小的身躯。“或者,就让我来收拾你……” 这几句话,已经让巧芸不知所措,陈让太过分了!他、他他……他让她整张脸突然火红发烫,从来、从来都没有一个男人,敢这样贴、近、她! “你敢?”她虚张声势。 “试试。”他尾音上扬,答案再清楚不过。 语毕,陈让又再贴近了一寸。 巧芸手足无措、心跳加快、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几乎晕了她整个脑袋。 好!我跑!巧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闪人再说。 “唉呦!我的手啦!”她连滚带爬地要爬出陈让的阴影,岂料她才一动作,陈让的大掌便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你该担心的不是你手。”陈让掌心有力,话语更是带劲。 “管不住你那张小嘴,只好让它闭上。”他又补了一句。 平常他不是都不讲话的吗?今天是怎样?专来找她碴? 但是?完蛋了! “不然就由我来接管它们。”陈让说了最后一句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不会呼吸了,不知道为什么使劲推开陈让也不是、傻在原地也不对,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陈让越靠越近了啦-- 陈让噙着笑,看她的慌乱,平时诡计连天,遇上这种时候,她也会六神无主。 今天就用他的唇,好好“管教管教”她…… 就在陈让的火热唇瓣,一寸寸贴近乱了方寸的巧芸时,他没有想到,六神无主的她,还有第三十七计。 巧芸被陈让压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就在此时,一眼瞥见了陈封从房门口经过。 她一时不思,像是见到了救星,急忙大喊:“封二哥,有人要欺负我啦!” 巧芸一嚷,陈封停步推开了门,就见到地板上陈让欺巧芸的模样,陈让见到陈封进来,火大地挺起身,脸色难看极了。 又喊陈封?这丫头找死吗? 陈封进房看见巧芸一脸“委屈”。“她才几岁,让着她点不行吗?你不是答应她,十八岁前不会对她怎么样?” 陈让一听,眉宇顿蹙,怒问巧芸:“你连这个都告诉他?” 他认为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但巧芸显然没这么想。 巧芸的确没多想,她只不过是找个可以说话的人谈谈心,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不能跟二哥讲?” 她说着“二哥”,但陈让没有听进去,满面怒意。他敛着一张脸对巧芸说道:“我说过,没有第二次。” “什么第几次啦?”巧芸哪知道陈让声音里,是满溢的醋意。 陈封见到陈让“欺负”女人还发脾气,被女朋友“教得很乖”的他,一把抓起陈让的衣领:“男人不能这样当,,要尊重女人,要感动她们,不能这样强迫……” “你说够了没有?”陈让突然打断他,声音低的令人发毛。 他缓缓地举起手,慢慢将他衣领上的手指一根根拨开,空气间弥漫榨一股莫名的恐怖宁静,陈封的手劲不小,但陈让依然一一拉开。 “我怎么对女人,不用你知道。”语落,陈封被他一把推开,连退数步。 他再转头睨着地上的巧芸,瞧得她心里发毛,他低沉地对着这不知道好歹的女孩说:“你放心,我对为成年小女孩没兴趣,不过等你成年后,可、别、后悔……” 陈让只将话说到这里,巧芸大眼眨啊眨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留下这句带着“威胁”的话。 他是怎么了?一会要吻他、一会这么恐怖地警告她,他气什么?人格分裂吗? 巧芸开始想着陈让种种变换的神情,好半晌不说话,这才发现,不管是欺近她脸庞、还是刚才那番令人有点发寒的话语,他的眼神,其实都带着认真。 认真? 她想起陈让这样对她说过:“我们有半年的时间可以相处,我愿意用最大的诚意和你共度,让彼此接受对方。”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有着一样认真的神情。 他真的这么在乎? 巧芸在他的背后,发出了这个疑问。 第四章 巧芸很快发现,陈让是真的动怒了。 他生气的方式,就是不理会她,整间屋子突然安静下来。 “那正好!谁要跟你这讨厌鬼说话!”巧芸在房里一个人乐得大喊。 “要干什么好咧?”不过大大的房间没人回她,她开始拿起她模型枪来擦。 上学前也擦、下课后还在擦,一天过去,也擦完所有枪了,倒上床,睡觉去。 第二天。 “哈哈!都没人念我啦!”她又高兴地大喊,一早没人念经,她跑到庭院找陈封的大狗玩。 封二哥不在家,大概去处理陈家的事情,狗狗不会说话,只会对着她汪汪叫。 “你想说什么?你也有点无聊是不是?”巧芸喇这它长长的耳朵说着。 陈让不理她、家仆没一个敢靠近她这“小恶魔”,巧芸东晃西晃,晃到上课时间,早餐只随便吃了一两口,居、然,陈让还是一句话也没讲。 第三天、第四天……诺大的屋子,好像只有狗和她的声音,她故意不写作业、不好好念书,没想到就是没让哪个人来跟他说教。 “邵小姐,这是您的晚餐。”这是他这一星期,固定、大概也是唯一可以听见的几句话。 “喂!等等,我问你,香蕉从树上跌下来,会变成什么?”巧芸试着跟家仆们“讲讲话”。 “对不起,邵小姐,我们不知道。” 哪知家仆们早就领教过她的威力,一个闪得比一个远,东西放了人就跑,不知道巧芸又要想什么方法整他们。 “茄子、茄子啦!”巧芸对着他们的背影喊着。“怎么你们都不问为什么?因为香蕉瘀青了啊!”她嚷着,但是没能让谁停下脚步,她开始觉得寂寞。 “无、聊、死、了!”巧芸一个人在房里,把能拆的东西都拆了,还是没个人理她,她忍不住走到陈让房门口。 在陈家,他有“义务”跟她说话吧!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他是她的未婚夫? 这一个星期,她本以为可以落的清闲,没想到耐不住性子的是她自己。 陈让正看着一叠一叠的报表,巧芸白了他一眼:“陈宅让!” 陈让竟然搭也不搭腔,转个头,开始盯着电脑荧幕。 没人理的感觉竟然这么差,巧芸若有所失,以前的陈让不是这样,他宅归宅、弱归弱,至少他还在乎她啊! “失火了啦!”她扯开嗓音,对着他房里大喊,不过,只换来一个冷眼。 “喂!你是怎么了?把我当隐形人?”巧芸气得一脚又要踹开房门,怎知力气还没用上,门却歪歪斜斜地开了,害她险些跌跤。 而陈让居然不当一回事,不扶她也不阻止,云淡风轻地道了句:“这门,我叫管家不必再修了。” “你存心找茬!”巧芸双手插腰,就差没拎着他衣领质问一番。 “要找吵架的事你。”陈让淡淡地回了一句,就堵住了巧芸的嘴。 是啊!她好无聊,好孤单,不跟她说话的是陈让,让她无所适从。为什么她心底有一种闷闷的感觉,怅然若失,这个本来应该被她“整的要死”的人,现在却高挂免战牌,好像不在乎她了? 巧芸不死心,骨碌碌的眼睛转啊转,又在想些鬼主意。 不过这回陈让先开口了。 “如果你希望邵家这批黑军火进不了海关,被人查获,你试试。”他说得不疾不徐、平静无波,巧芸却停住了本要捣蛋的手。 她乖乖把架上花瓶摆回去,翘起小嘴。“干嘛?拿你家的势力威胁我?”她不服气地瞪着陈让:“哼!你还不是仗着陈爷留下来的家业,才能这样作威作福!” 她知道认谁听到这种自己没本事、靠祖先庇佑的话都会发火。果然,陈让的目光缓缓离开电脑,巧芸已经做好备战状态,终于可以活动筋骨罗! 不过很遗憾的,陈让一点也没有感染到他的挑衅氛围,甚至,冷静得像没听到她讲了些什么似的,目光在巧芸身上流转片刻,说起巧芸不知道的往事。 “你知不知道,当年你我的父亲一起去了南非,最后只有邵爷回来,我父亲却送了命,别人怎么讲?” 当年台湾在非洲的邦交国勘探出油井,不过没有技术和资金可以开挖,于是和台湾政府及民间合作,民间企业出资,国营企业输出技术,一同到南非开采油井。 陈家纵横黑白两道,资金充沛,陈爷和邵爷同去南非勘查,最后只有邵爷回来,巧芸知道这事情,不过当时她很小,没有细问。 现在听到陈让这样说,她不服气地大声说:“别人怎么讲?难不成说我家谋财害命?想要独吞好处?”她哼出一气。 不了陈让竟然给她这个答案:“对。” “胡说!”巧芸立刻大声反驳:“我爹才不是那种人!是谁在乱讲话?我找人教训他!” 陈让氧气眉楷。“这样就能杜悠悠众口吗?如果没有的事,就不必管别人怎么说,凡是问心无愧最重要。” 巧芸那吞得下着口气?“不要讲成语和大道理,谁乱散布谣言,我就扁谁。” “要是动手就能解决事情,为什么邵家现在处境不如陈家、为什么你爹地最后的希望,就是将你嫁给我?” 陈让用这一句话,再堵得巧芸哑口无言。 陈家和邵家是叱咤风云的黑道世家,实力相当,亦敌亦友。陈爷骤然过世后,所有人以为邵家会取而代之。但陈爷的遗言,改变陈家的命运,陈家由黑转白,不再只是拿刀拿枪比利奇,更要比脑力,黑白两道通吃,邵家不得不屈居于后。 巧芸听着陈让的话,心有不甘,他将这话实在太令人生气了! 陈让并不当一回事,拿起他的报表翻了翻。“当年我们两家,其实是输给当地军方组织的政变,我父亲赔上了一条命。那时政府为了维持邦交,要我们封口,不过我父亲的命不能白送,因此我们拿到了武器。” “武器?” “对,无形的武器。” “你将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当时她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太清楚。陈让指指她手上的报表。“重要的武器,就是这些石油能源基金,靠着能源基金,把住不少陈家家业,因为我们我有国营企业民营后的部分股权。当年陈家没拿到石油,现在我们就用其他方式,拿回应有的报酬。” 他停了停,见巧芸不说话,知道她正试着听懂。“这虽是当年政府为了封口,私下谈妥的交换条件,但若非陈家努力转型,要抢股权的人那么多,难道我们真的单凭一个外交政策就能拿下大饼?” 陈让一字一字说着巧芸从未认真思考的事,巧芸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想反驳,却一句都说不出,因为她看见之前她所不认识的陈让。 陈让瞧着巧芸脸蛋上想要藏住,却失败的细微变化,暗自挑眉,不动声色。要教训这小丫头的方式太多了,现在只是随便拿出一样。 他走到巧芸面前,一手捡起摇摇欲坠的房门。 “再讲明白一点,这诡异多变的世道,要不是陈家退出走私枪炮弹药的市场,把这块留给邵家,邵家能轻易地拿下这些交易?多少人虎视眈眈,包括一直想急起直追的齐家?” “你现在是说我们家靠你施舍是不是?”巧芸虽回呛,但其实却暗暗减弱,说话有条有理的陈让,让人不知为何,更乱了阵脚。面对她的出言挑衅,他就是不发怒、不随着起舞,这样让她心底更慌,她该出什么招好? 巧芸的心,就像这被她踹得东倒西歪的房门,不安定地摇晃,而让陈让深邃的眼眸,怎么好像还有着说不完的故事。 “施舍?”他勾起一笑。“陈家不是没脑袋,说穿了,我们两家联姻,可以保持双赢,再多一个势力出头搅合,对你我未必是好事,尤其是你邵家。” “我家怎么样?”这抹笑让巧芸看得心慌。 “邵爷年事已高,只有你一个女儿,他得为这个家还有你,做出最好的打算。 只要你认真看待这决定,就会明白他的用心,否则邵家会不会被取代,很难说。” “你现在将这些是要恐吓我妈?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巧芸更慌了,提起了拳头,摆出要打人的姿势。 陈让却不以为意,带着微微笑意再道:“一双手,不一定赢得过一颗脑袋,经过布局的事情,比赤手空拳来得有意义,你多想想。” 他的一张嘴就打得巧芸没得招架。巧芸恼羞成怒,不知所措,她瞥眼看着那些她一个字也看不懂的能源基金报表。“那是、那是你这个成天无所事事的书呆子时间太多,所以只好成天钻研这些,然后再来欺负我!” “我要是真要欺负你,一根小指头就够了,连脑袋都不用动。” “你!太猖狂、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讲这种大话!”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是你。” 巧芸心烦意乱地大声嚷嚷,陈让却心平气和回应,让这从小没人敢招惹的小公主红了眼眶。 “你骄傲什么?要不是我爹地把我这样卖了,我今天要受你这种鸟气?”她气得口不择言,不料这话,却让陈让黯下了脸。 他突然低下头,伸手勾起她小巧的下颚。“我再告诉你最后一次,不要把这场婚姻当儿戏,不然……” “不然怎样?”她挑衅,为她满满的不甘心。 他俯视着她。“如果用讲的你不懂,我会用其他方式让你懂。” 这句话他说得特别慢,巧芸隐约察觉到,每回提到婚约,他都不是在开玩笑。 “你、你,不要以为高,就有什么了不起。”他浑厚的嗓音、严肃的神情,让巧芸不知不觉中,竟吓退了一步。 她第一次觉得,陈让让她害怕。 岂料,她一退,陈让就一进。 “是吗?那么这样如何?”他突然弯了身,巧芸惊得又连退数步。 俯身下来的陈让,他的脸庞和她一般高度,他的五官好清晰、好靠近。 巧芸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她突然觉得这个陈让好恐怖,满满都是她无法预测的心机啊! “唉呦!”她的脚一滑、背一疼。“啊!”她的腰间,突然一紧! 她退啊退地踩到陈让堆在墙角的书籍,往后倒撞上了墙壁,而始作俑者,在这个时候“好心地”扶了她一把……用他的手掌,还上她的小蛮腰。 “你、你你,放手喔!信不信我真的打你!”巧芸慌了,这是第一次,陈让这样“触碰”她。 “试试看——”弯着腰、伸出臂膀的陈让,这动作霎时让巧芸惊呆了。 她被陈让这气势震慑,闪神之间,却又瞧见他的轮廓更清晰了。 因为…… “不要亲我!”她没来由地顿时大喊。 “害怕?”陈让凑在她鼻尖前。 被逼到墙角的巧芸,瞬间明白陈让没她想得那么简单,他靠得好近!找死、可恶、大混账!她扭动着腰,双手乱挥。 “害怕你个头!我邵巧芸怕过什么事?”她本能地大喊,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被什么人这样恫吓过。 “好,不怕?那就来……” “休想!”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陈让到底要干嘛,在他越贴越近的时候,冷不防双掌往他脸庞用力推去。 “啊!痛!”她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被他另一双手倏地制伏,混蛋陈让,竟然仗着身高优势……一只手抓住她双手手腕,还抵上她的头顶! “可恶!我踢!”也是练家子的巧芸,哪堪这样受欺侮,右脚一抬膝盖一弯,就要往陈让腹部顶去,只见陈让微微一笑。 “什么?救……救命啊……” 她突然身体一热,他竟敢用比她还快的动作,狠狠地压住了她的双脚,用……用他的身体!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啦! 巧芸又窘又怒,羞急不已,她动不了、踹不到、打也打不上他,这也就罢,这该死的陈让竟然用身材优势,这样抵着她! 巧芸根本没有脑袋想他怎么会有这样快速反应和神准动作,认定他一个男人欺负她一个小女生,这暧昧的距离、令人恼羞成怒的动作,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她不停晃动挣扎,开始要大喊呼救,怎料陈让冷眼一瞪,整张脸往她眼前移。“还要再喊?”他刻意地贴近,把气吐在她快要颤抖的小红唇前。 这丫头,如果再这样扭动,他恐怕……陈让刻意别开了他的视线。 答应过她的事,他会做到,即便现在两人的动作,已让他稍稍冒出汗水。 十七岁的巧芸,有着他已经无法忽视的娇态,她无意间散发出的魅惑,让陈让暗暗抽回一口气,如果他不喊停,就怕自己煞车了。 果然此话一出,巧芸闭紧嘴,一对眼睛不甘不愿又满是怒火地瞅着他。 “放开我!”她声音低了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先委屈低头。 “还要捣乱吗?”他用捣乱说她,因为,她真的将他的心绪扰得一团乱。 巧芸没有应声,当作被威胁下的默认,小嘴瞧得高高的。 她不知道陈让瞧着她嘟嘴的模样,心口又开始燃起火苗。 “好,放了你。自己想一想我说的话。”他果决地马上松开双手、快步退出两人间暧昧的距离,只有在微微拧起的双眉间,透露出他一丝险些压不下的自制力。 她再不消失,他会把刚刚的那些“威胁”都化成真。 “早点回房休息。”陈让拉开歪斜的门,瞧了瞧巧芸。 “哼!我还不想多留一秒钟呢!”她稳住有些紊乱的脚步,硬是呛陈让一声,再刻意地大摇大摆走出房门。 她有些吓到……却也好像还有……莫名难言的感觉,蔓延在怦怦作跳的心房。 她站在门外,摊开刚才要推开陈让的那双手,有些惊愕。 怎么他的胸膛,比她想象得……还要宽厚。 一个白面书生、懦弱宅男,好像不应该这样才对。 “比我高了不起吗?男生就可以这样仗势欺人吗?”她大声抱怨,却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怎么可以被一个大宅男威胁得手?刚刚是她太不镇定了,才让陈让那可能连跆拳道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文弱男给唬住。 巧芸开始努力调整呼吸、平复惊魂未定的心情。 “跳什么跳啦!”她按着自己的胸口,这儿跳动的好快。 她怎么可能怕他?怎么可能被他吓到? 有什么好紧张? 她红着一张脸,万千情绪往她已经发胀的胸口塞。 紧张……害怕……都不是,那是什么? 巧芸摊着空空的手掌,意乱心烦。 他贴得好近,靠得好近的胸膛,抵着她的身子,让她……脸红心跳,羞赧又恼怒。 她在干什么? 她不但没成功捣乱陈让,甚至还被反将一军!还有现在这将不出来的感觉是什么?不愿承认的情愫? “不可能啦!”巧芸大喊,急忙否认,却喊不出心里头的闷,赶不走心虚的情绪,这样的局面,让长这么大,没受过什么挫折的巧芸,开始苦恼。 接连几天,她又一个人闷闷地在陈家闲晃,谁也不想搭理。 陈让的每个眼神,每个话语,都不知不觉穿透她心扉,搅得她心神不宁。百思无解。 这天她半夜又睡不着,溜进厨房,打算将之前藏在冰箱的啤酒拿出来解闷。 不过这回她竟然没能得逞。 冰箱里什么都有,就是不见她的啤酒。是谁这么大胆,敢丢她的东西? 巧芸心里有数。她“砰”的一声关上冰箱,为什么她的行径老是被这个人摸得一清二楚?她抬起头,只见到上方橱柜放着陈让的“老人茶”茶罐。 “在搞什么东西?世界上只有茶可以喝是不是?”她骂了一声,走回房间,经过陈让房门口时,却看见他灯亮着。 气不过的巧芸照例不敲门,闯了进去,陈让这几天不知道又在搞什么东西,宅在房里几乎不出来。果然她瞧见窝在电脑前的陈让时,连脸上的胡渣都没刮干净。 “哼!你很忙啊!要盯你的电脑屏幕,又要扔我的啤酒,时间很多啊!”巧芸没好气地说着,陈让却一样没理她,仿佛她是个隐形人。 “过分!”她真的好生气,他宅他的生活、她和她的啤酒,谁都不犯谁,不就天下太平了吗?现在是怎样?连跟她理论一番都觉得浪费时间吗? 发火的巧芸,随手就拿起他新的魔术方块,想也不想,一把往电脑扔过去。 不过陈让快速转了个身,瞄了一眼就接起。 “不要动这台电脑。”魔术方块在电脑前被他挡下。 “你的意思是电脑比我重要?”巧芸气呼呼地质问,却没发现她似乎开始在意起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如果你要砸,陈家买得起几百台电脑让你砸,但这程式要是中断了,你赔不起。” “对啦!我比不上一个程式就对了?!” 转过身的陈让,动作快得让她吓了好大一跳,没有刮干净的胡渣,却显得…… 更有几分男人味,这样的陈让让巧芸更加迷惘,却也更加不是滋味。 现在他真的要跟她冷战吗?真的都不理她了? 他知道自己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知道自己又想捣什么蛋,想偷偷喝酒……什么都被他料中了,但她为什么就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说话啊!”见他都不回应,她急了。 陈让的眼睛终于离开电脑,他手里握着魔术方块,“破解程式,你会写吗?不会的话就不要搞破坏。” “破……破解什么鬼?” “你不必知道。” 越是这样,越让巧芸不服:“为什么我不必知道?告诉我啊!” 陈让转过头,不想再继续话题,但好奇心比什么都强的巧芸,更是不肯罢休,她快步跟上,拉着他的衣角。“为什么我不必知道?” 陈让的眼神虽没有离开电脑,但眼眸微微闪了一下。 在他心里,他该给巧芸的,应该是单纯无忧的生活、他希望她在陈家的日子简单快乐,这些事她不必知道。 “到底是为什么?”巧芸拗着,小嘴翘着,明亮的眼珠里,又是不甘心又是催促,陈让的眼神又隐隐晃了一下。 她……的确可爱。 陈让转动起手中的魔术方块,试图冷静,但巧芸可人的脸庞硬是晃进他脑海,想了想,陈让终究抵挡不了,对她开口。 “这是骇入美国和台湾政府兵工厂库存的程式。美军出兵伊拉克,对台湾下单订购子弹,我如果能掌握双方的库存量,那么陈家在美国投资的兵工厂就能精准地生产备货,当两方货品都短缺时,价格就是我们说了算。” 陈让说这些话是,巧芸盯着他脸庞看着。 这张脸好像有说不完的故事,脑袋里好像装着许多她不了解的事,以往忙着跟他作对,似乎没有好好观察过他。 原来他不是宅在玩线上游戏,是在骇些有的没有的,还有什么能源基金、什么掌握民营化股权,她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好像都很厉害。 她再度仔细端详他,发现陈让其实有着俊朗不凡的脸庞,挺挺的鼻子、深深的双眉、炯炯有神的双眼,和高人一等的身材,刹那间,她的心好像微微噗通的跳了一下,巧芸愣了,这是心动吗? 她想着好像比她聪明很多的陈让,这个她百般挑衅、却不理她的家伙,难道是因为他“道行太高”所以“不跟她一般见识”? 难道他真的动脑比动手高竿? 也就是说他认为动动脑,就可以打败她了吗? 巧芸想到这儿,本来失神的双眼突然一瞪,想、想得美!她邵巧芸哪那么没本事,给他欺负着玩? 陈让看着发愣的巧芸,不再说这些对她而言太过艰深的事物。 “这些你不必知道,专心上课,安心过你的日子就好。”他用一颗一直以来想要保护她的心说着。巧芸纯真无邪,她来陈家,就过着少奶奶的日子就好。 不料这话听在巧芸耳里,成了相当不是滋味的话语,仿佛是在告诉她,讲了你也不懂,程度那么差,浪费时间。 “喂!你是在瞧不起我是不是?”她嚷嚷。 “瞧不起你?”陈让挑眉。“跟我说话,你这么没自信?” “你!” 她不想承认她好像快失败了,转眼看见陈让手中的魔术方块,竟然……在她不知不觉已经完成了。 “我告诉你,懂这些没什么了不起!”她知道自己心慌了,极欲掩饰不安。 “没错,是没什么了不起,所以我本来就不打算告诉你。”陈让本来就没想让巧芸知道这些,也认为这没什么,但越是这样,听得巧芸越是恼怒。 “陈让,你得意什么?臭屁什么?” “是你在慌什么?” “你!”她一双大眼变得水汪汪,晃啊晃地,就像她不安的心房,“算了!我不理你了,再见!” 说罢,巧芸气呼呼地摊开房门离开,甩头就走。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感受。 其实,这些东西她听不懂没关系,只要陈让好好跟她说,让她知道他还是会关心她,在意她,她……她也会好好跟他讲话,还是会很开心啊。 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理不睬?为什么一句好话都不讲? 闷闷的,好像是因为她开始在意了。 酸酸的,又好像是因为她在意的人,竟然开始一点也不在意了。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可以先举白旗? 不甘心就快要遗失自己的心,这种感觉让巧芸手足无措,只有用力迈开脚步,重重踏在走廊上,想挥走心头那些陌生却又烦扰的念头。 看着巧芸步步走远的背影,陈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希望你单纯快乐。” 他静静地说着。 黑白两道的复杂,陈家庞大的事务,不应该出现在她十七岁的单纯年纪,她撒野也好、捣蛋也罢、跟他呕气都行,但他这个丈夫该做的,就是保护。 他要呵护她,给她一个属于十七岁该有的天地,她应该待在单纯的校园、应该享有他所有的保护,不管巧芸怎么看待他的冷淡,他想给她的,他一定会做到。 第五章 “砰、砰砰、砰……”陈家地下室里,传来阵阵巧芸扣下扳机的声音。 一发发子弹往标靶上飞去,但心中的郁闷就是飞不出去。 “你在做什么?”一个她熟悉又不想面对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是陈让,藏着他的保护和关心,找到这儿来了。 “打靶啊!没眼睛吗?”她用唱反调的口气回着。 不是要冷战吗?关心她做什么?巧芸翘着下巴,眯起眼睛,又发出一颗子弹。 她想要和他一样的不在乎,偏偏子弹泄露她紊乱的心情,砰一声打偏了。 “看什么?我不小心失手而已。”巧芸心虚地先发制人,想要澄清她一点也不受他影响。 “我说什么了吗?”陈让站在她身旁,定眼看着她的枪法。 他知道她不高兴,不过两人只要一对上就吵架,陈让不愿意再让战火蔓延在两人之间。 “继续打吧!”他瞧着眼前的标靶说着,想着这些天对巧芸的冷淡。 他只是希望她能学着静下心来想想,不要老把婚约当儿戏。 他认真看待的事,希望她也能同样严肃看待。 但双眼放空的陈让,激怒了巧芸:“我告诉你,从小我别的不喜欢,就爱玩这个,今天不露两手给你看看,我就不姓邵。” 他不说话、看着她的标靶是怎样?没见过女生有这么准的枪法? 巧芸扬起手腕,对著标靶“砰、砰、砰”一阵猛发,地下室都是她的枪声,弥漫着她的怒火。 “你发什么呆?”巧芸实在按捺不住,他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看你拿枪的姿势而已。”陈让一如往常,只先在旁边静静观察。 巧芸是有底子,不过还欠缺正确的举枪姿势,陈让没有点破,只是淡淡说道:“其实你不一定要会这些。” 他希望巧芸可以像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逛逛街、买买衣服,不一定要背负黑道家族的压力。 但这话听在巧芸耳里,却是另一番解释。 同年纪的女生哪一个会这么厉害? “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巧芸瞧了又瞧陈让没有表情的脸,哼了一声。 他是真的怕了吗?巧芸说这话的时候,暗暗收起她从不修饰的气势。 因为她这股气势,前几天被他硬生生压下好多次。 陈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可不可以明白干脆一点,无能就说无能、藏一手就说藏一手,不要让她这样只能整、天、猜。 但她回头,却瞧见陈让闪得远远的,不吭一声。 “过来跟我一起啊!” 她终于开口了,她希望跟他“一起”做某些事情,不要像前几天他净告诉她一大堆她不懂又好想懂的事。 她想证明两个人的距离没有那么远,但这样开口要求,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 “拿枪啊!”巧芸望了望陈让,她催促着,眼眸里有一丝复杂难解的情绪。 “不了。”陈让拒绝了她。 他没有走近一步,没有让巧芸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想说过他会呵护她、会照顾她。不包括在她面前挫她锐气。 “我在一旁看你打靶就好。” 他想给她的是陪伴,是默默的守候,是让她尽情发泄。 “这些天你应该也闷坏了,你继续打,我看着就好。”他知道自己若动手,巧芸肯定又是一番不服气,两人免不了争执,他已经冷漠了许多天,也够了。 陈让开始掩不住心中的关切。 巧芸却看着“缩”在一旁的陈让,失望地垂下眼。 她想起刚进陈家的第一天,她飙车时他吓得要死的模样。 “唉!还是一个样!”巧芸摇摇头,对这“懦弱无能”未婚夫失望说着。“会怕就好,以后少惹我。”她收起枪。 陈让笑看这样的巧芸,她也还是一个样,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他对着这仰起四十五度投以“瞧不起”目光的巧芸,淡淡留下一句话。 “你这等枪法,的确让我怕了。” 陈让站在墙边,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其实以小女生来说,巧芸这样的表现是可以称赞了。但既然她那么目中无人,他也想告诉她,这心浮气躁一阵乱枪的打法,他的确“会怕”,没点准头,倒霉的会是谁?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说你打得很好,以后别再拿枪吓人了。” “你!”明明是“夸赞”的话,为什么巧芸听起来,就是有那么些不对劲。 “你又想找我吵架吗?”她气呼呼地说着。 “这句话应该给我说。” “态度不好的明明就是你!” “我哪里态度不好?” “你!可恶!”巧芸不想说出口,他没有答应她的“邀约”一起打靶,让她失望透了。 其实刚刚看见他的第一眼,她是很开心的,冷战这么多天,他还是来找她了。 她第一次“先低头”耶!她第一次这样“主动开口”耶! 但怎么陈让一点表示都没有?还闪得远远、话里还不知道藏着什么话? 什么态度嘛! “给你面子你不要脸!”她闷死了,没来由地胡口乱骂。 “好吧!如果你心情不好,自己待在这儿再多打几发,我先离开。” 陈让不愿意再多生枝节,和她争执不是他的本意,转身就走。 巧芸眼见陈让已经走出打靶室,闷得她又砰砰连发数枪。 “吓死你这胆小鬼!”她一边骂,一边在他身后做鬼脸。 陈让没有回头。 罢了!最近手上的确很多公事,就让这丫头自己发泄一下。 他走了,不过却不知道,巧芸需要的,除了发泄,还有说出口的关心。 她见陈让依然不理会她,气得扔下枪,跑去找封二哥。这间屋子里,似乎只有封二哥能和她好好讲讲话。 只见这会儿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委屈地和陈让“诉苦”,她对封二哥已不再有多余的幻想,因为,她发现在他威猛的外表下,竟然非常怕老婆,女人说什么,他就依什么。“这样哪有趣啊!”巧芸忍不住在心里叹着。 在她心里似乎期待着,有个人能和她匹配、和她作对,不管是斗智还是斗力,都比百依百顺来得有活力啊!她才几岁,多希望日子过得开心有趣啊! “怎么啦?陈让那家伙又欺负你了?”陈封像哄着妹妹般问着她。 “欺负?他最好有那个本事!” 她其实说得有些心虚,陈让不是没有“欺负”过她,只不过巧芸怎么可能提起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事。 想到这里,她又不知不觉泛起那说不出所以然的情绪。 “二哥!陈让他真的很讨厌!”她想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能骂“他讨厌”。 “是吗?如果你真那么讨厌他,不如我叫他先别在你面前出现吧!” 陈封真的热心要替巧芸解决事情,他料定巧芸“不想见到”这“讨厌的人”,不过巧芸又直觉反应地否决。 “不要!” 她的讨厌,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期待。 这样的感觉好复杂,更讨厌的是,她不知道陈让心里怎么想。 她低下头,唉声叹气地道出心里秘密。 “唉!别人谈恋爱都好甜蜜,我连嫁个人,都要猜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我又算什么?” 她是期待,却又怕答案会让她失望,想着该怎么跟陈让问个明白,却又找不到不丢脸的方法。 来来回回的矛盾,让她终于诚实地向陈封道出这些日子的沉闷,陈封一听,笑了出来。 “不会,其实我看得出来,让很在乎你。” “在乎个鬼,我才不相信。” “如果我说了你不信,自己去问他啊!” “我才不要,谁要向他低头问这个?” 她想要一探究竟、却又怕丢脸地打死不认,抿着的唇不一会又往上翘,小女生那点小小的心思,陈封算是看明白了。 “你喜欢上陈让了,对不对?”他单刀直入。 “才不是,不要乱讲!” 巧芸大声地连番否认,心虚的表情更是藏不住,她自己不知道,这就是喜欢。 “呵呵!好,不喜欢、不喜欢,陈让最讨人厌了。” 他知道不要再逼她承认什么了,由着巧芸打闹抗议,让她眼神掩饰这点小小心思。 两人在花园中说话了、有狗陪她玩了,更重要的是说出心里话而舒坦多了,终于恢复了原有的活泼开朗。但这一幕,却被在顶楼剑道室的陈让,睨得一清二楚。 透过玻璃,他见到他的女人,和自己的二哥一言一语谈得投机,拧上了眉,放下了剑,沉下了脸。 为什么巧芸对陈封就是有说不完的话?为什么就是不懂他对她的情思? 陈让将木剑握得更紧,眸光一点一点转为沉冷,巧芸对著陈封倾诉、嬉闹的种种,他看进眼里,心底涌起阵阵微酸带怒的滋味。 巧芸当真不是个他能掌控的女人吗? 死寂至此,陈让手掌一起,“喝!”的一声,提起一气、挥出一剑。 他隐敛的性格,让他认为无须事事表现于外,低调沉潜的陈让,早已对这道理心领神会。但此时此刻,无论多好的修养,都无法再让他冷静。 那个小时候就闯入他宁静世界的小女孩,现在让他心神难安。 他吃醋了,只是不愿承认。 邵家的货柜顺利进了港,里头是一批新型枪支,陈让是背后推手,他用他的方式照顾巧芸和邵家。单纯的巧芸在陈让的保护下,并没有接触太多这些复杂的事。 忙于这些事的陈让,这些天没有时间亲自送巧芸到校,派了司机接送她,没想到,他一不留神就出了包。 “啊啦——”巧芸在校门口,狠狠地给了司机一个过肩摔。陈家的司机不是随便挑的,也是个练家子,但这司机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公主来真的。 “我就说了我今天不想上课,想回家看我爹地,听不懂吗?” “可是邵小姐,三少爷交代过……” 交代?给他一捆胶带黏住他的嘴吧!“就说我说的。” 司机一边揉着腰,一面想要阻拦,不过巧芸脾气来了,谁拦挡得住,那么久没见到爹地了,回家一趟犯法吗? 陈让这些天不知道忙什么,根本不理她,现在还管她有没有上课? 巧芸一赌气,跑回邵家。怎料一进门,就听见爹地挂上了电话。 “陈让打来,说你摔伤了司机,不去上课。”邵爷刚听完“告状”。 “爹、地!不要理他了好不好。”一进门就被念,巧芸气极了,陈让就不会说句好听的吗?就只会告状吗? “巧芸乖,听爹地说。”邵爷知道自己小女儿的脾气。“陈让是个讲理的人,小俩口吵吵架很正常,你不能动不动就这样任性地跑回家。” “谁跟他小俩口了?”巧芸才不想承认,她期待着陈让的注意相关爱,但盼到的,都只是冷战和吵架,她哪想跟这种人扯上关系? “我回房间,不回陈家。”她说罢,迳自往自己房间走,在房里闷了一整天。 巧芸并不知道,陈让在刚才的那通电话 中,除了询问巧芸的安危外,另外透露了黑枪市场的买家现况,这是邵爷要的消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陈家。 “巧芸没事就好,她如果想家,就让她多待几天,我再亲自接她回来。”陈让的关心,只在巧芸不知道的时候显现,他对邵家的照顾也不挂在嘴边,一贯的低调。 陈封这两天不断想告诉他这个弟弟,巧芸其实是个别扭但可爱的小女孩,他希望陈让能亲口跟她说声喜欢、说声爱护。 不过醋劲大发的陈让,一点也不想再听见从陈封口中吐出巧芸两个字。 “人被你气回家了?”陈封想用激将法。“我就跟你说,你应该……” “不用你多事!”陈让一个字也不让他讲。“这几天让她回去见爸爸,之后我会亲自去接她回来。” “你这种态度,我看你准备空着车回陈家。”军师真的很难当! “你最好搞清楚她是谁的未婚妻!”陈让一旦遇到巧芸的事,总是无法维持一贯的冷静。 陈封的激将法不但没效,反而更让陈让深觉面子挂不住。 自己怎么和未婚妻相处,还要他这个“外人”来教? 陈让甩也不甩陈封,转头就走。 数日后,陈让驾着车至邵家。 “巧芸,该回去了。”他好言说着,巧芸打着她的电动,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故意要气陈让,放着功课不写,盯着她的电视荧幕看。 让你知道这种不被重视的感觉,哼! 你可以盯着你的电脑说忙,我也可以看着我的电视不理你吧! 但,巧芸希望的是,陈让可以跟她多说一句蜜语甜言。 “你这几天都一直在玩游戏吗?” “我考试有及格就好。” 其实她现在会专心上课了,巧芸天资不错,回家就算不温习,考试都还可以过关,她希望听到陈让一句夸奖,说声“你这样也行啊!”都好。 “这样你就满足了?对自己的要求不应该只有这样。” 他又念经了!陈让这辈子是和尚转世吗?巧芸不客气给他一个白眼,不想理他了!一句称赞或是关心,对他来说有这么难开口吗? 陈让本来用意是想让她知道,她“随便念”都能及格,表示她有这个能力,为何不更上层楼呢? “巧芸……”他们一见面总是不对盘,陈让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 “听不见!” “不要胡闹了。”在邵家,他不好发作,尽量温声说着。 但是他的耐性也快被磨光了。 “对!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只会胡闹的人!”巧芸火光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有被数落一顿的分,那她回陈家做什么?自讨没趣吗? 邵爷见状,连忙开口圆场。“巧芸,陈让都亲自……” “听不见、听不见!” “你怎么总是这么爱耍赖?” “你们通通都站到他那一边好了啦!都不要理我!” 她简直闷到爆,本以为陈让会来好好说几句话,就算哄哄她都好,不过现在连爹地都跟他连成一气,这个陈让真的是……讨厌死了啦! “我不回陈家!”巧芸就差没把电视机拿起来摔,陈让也不想再让邵爷为难。“好,今天就不勉强你。邵爷,我先走了。” 陈让放弃了,如果她想在这儿多待几天,冷静一下情绪,他也不会再勉强,毕竟巧芸不快乐,他也不会快乐。 “好好照顾自己。”他只留下这句话。 巧芸哼出一气,瞧着他已经转身的背影,哀怨不已。 没有“几天不见,我好担心你。”、也没有“这几天心情好点了吗?你这样我会担心。”没有!一句动听的话都没有!巧芸在他背后重重地吐了吐好几次舌头,心情更是闷上天。 陈让希望巧芸在邵家“好好照顾自己”,不过巧芸当然不会乖乖待在家里,被“关”在陈家多久了,有机会当然要开溜。 夜里,巧芸的窗户垂下一条绳子,没错,就像电视演的,她就这样溜出去。 今晚是同学的庆生party,她怎么可以错过?她换上最喜欢的衣服,双脚轻轻落地后,东张西望,一溜烟地从后门溜走。 巧芸到了一件pub,和一帮好同学开心地庆生,她微微发红的脸蛋挂着弯弯的嘴角,两颗小酒窝迷人可爱,玩得正开心,却在十二点被店里的公关请了出去。 “很抱歉,午夜后不能招待未成年的客人。” “我难得出来耶!不能通融一下吗?” “很抱歉,碍于规定,我们必须请您离开。” 正当巧芸和公关争论时,远远地一道目光朝她投射而来。 齐浩克带着一抹笑意,往这邵家小公主走来。 “我的员工让可爱的邵小姐不开心了吗?”他的手下早已通知他,今天他的店里有贵客。 邵巧芸并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有位礼貌的先生,替她赶走了讨厌的公关。 “既然邵小姐难得出来玩,那今天就尽兴吧!有什么事我负责。”齐浩克说。 这是他齐家旗下的pub之一,今天竟然出现了这位娇客,当然要好好招待。 “你是谁?你能负责吗?” “这间店是我投资的,所有事我负责。” “真的吗?谢谢。但你怎么知道我是邵小姐?” 巧芸不是没有防备之心,不过他看起来挺和善,她好奇地想知道他是谁。 “我是齐浩克。邵小姐一踏进我的小店,大家都注意到你的美丽。” “你怎么那么会讲话啊?”巧芸嘴里笑着,心里甜着。 “我从不吝惜称赞漂亮事物,请邵小姐和朋友玩得开心。” 她不禁想起她的“未婚夫”,他跟她说过一句“你很漂亮”吗?人家初次见面就这么大方地称赞她,陈让跟她一起多久了?除了会管她、会念她,还会什么? “那好啊!今天我就跟同学一起开心啰!” 有了靠山,巧芸又柃其一瓶啤酒和一帮同学玩乐,不过她越喝,心里越难受。 很多同学都带了男朋友来,甜甜蜜蜜的模样让人看了好羡慕,没男朋友的耶有好多人搭讪,就因为她有“未婚夫”了,只能孤伶伶地一个人喝闷酒。 “为什么大家谈恋爱都可以这么开心幸福?我就这么可怜?”出双入对的人们让巧芸看了更烦躁,越在乎的结,越是打不开。 巧芸越喝越多,根本不胜酒力的她已经有些迷茫。 “再给我一瓶。”她嚷着。 “巧芸,别再喝了,你快要醉了。”同学不让巧芸再喝酒了。 “不管!今天不喝,回家又是老人茶!”她说着同学听不懂的胡,大家只当她醉言醉语。没酒喝,巧芸更是难受,一挥手,竟就将手中的空酒瓶扔出。 “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就在瓶子快要砸到人时,齐浩克过来一手接住。 他不偏不倚在巧芸同学的头上接下了酒瓶,动作俐落,身形帅气,单手就当下她可能闯出的祸,巧芸朦胧的双眼顿时一瞠,忍不住叹了一声“好厉害”。 “我……对不起。”巧芸急忙对同学抱歉。 “邵小姐还好吗?”齐浩克不只接住了酒瓶,更马上出言关心,看得巧芸心底一阵感叹。 唉……瞧瞧人家,第一次见面就马上跳出来为我解围,想想那个陈让,连打个靶,他都躲得老远。 巧芸暗暗地垂下了眼睫,比较过后的心正难受着,齐浩克马上出现在她身边。 “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我要是你的男朋友,逗你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喝闷酒。” “嗯。”巧芸无神地应了一声。 这个叫齐什么克的好温柔喔!她迷迷蒙蒙的心被哄得飘飘然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齐浩克却没因此停住,伸手一挥,唤来侍者。 “给这位小姐所有她想要点的东西,我招待。” “嗯?”巧芸这下回神了。 “如此可爱的女孩,在我店里不开心,就是我的不对。邵小姐,还需要什么,不用客气尽管说。” 巧芸圆圆的眼睛,开始有了亮光,这位浩克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轻飘飘的啊! 看看他多细心,我一点不开心就看得出来,陈让呢?老半天连吭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巧芸忍不住瞠大了眼睛。 “真的吗?那我……想要吃热狗、爆米花和可乐。”她抬起头对侍者说着,却恰好和齐浩克四目相对。 齐浩克定眼注视着她的脸蛋,让巧芸突然红上了脸。 她忖了忖,露出了微笑。“喔!我知道你是谁了,齐家大少爷。”她想起爹地曾和她提过道上的其他家族,齐家次于陈家和邵家,算是道上的第三大家族。 “如果可以,喊我浩克吧。”齐浩克勾出完美的微笑。“我们有一样的背景,应该很有话聊。” 跟她聊天吗?真好,陈让就只会讲无聊大道理。 此时巧芸要的东西来了,她开心地拿起爆米花大啖。 “是我最喜欢吃的三洋东西。”她拿起可乐畅饮,却带着淡淡的哀愁说道:“因为有妈咪给我的回忆。” 齐浩克闻言马上接话:“巧芸,有什么通通说出来,我陪你谈心。”他可以喊她名字,让巧芸心里扑通一跳,他真的好关心她,知道她心情不好,需要人说话。 “妈咪在世的最后一年,我们去了游乐园玩,我还记得那天我玩得超开心的,坐摩天轮、玩碰碰车,妈咪买了热狗和爆米花给我,还拿硬币要我自己去投贩卖机的饮料,我记得我还得踮脚才按得到按钮喔!那是我第一次自己买可乐耶……” 巧芸回忆起有妈妈的童年,不知不觉对著齐浩克说了好多的话,齐浩克神情认真,不时点头、且体贴地替她再叫来几瓶可乐,巧芸渐渐卸下心房,不知不觉和这位有礼貌的齐浩克越坐越近。 “所以我好想再去一次游乐园,再想念妈咪一次。”巧芸说到这儿,心口微微酸楚,而齐浩克很绅士地拿出了他的手帕。 “想哭的话没关系,我会替你擦干眼泪。”他将头侧在巧芸耳旁,店里音乐打响,他将这话说在巧芸的耳畔。“如果能在小时候就认识这么可爱的你,我想我的人生会不一样。” 面对这样的动作,巧芸迟疑了一会,却抗拒不了弥漫在两人之间的不明暧昧。 这晚,她的同学们有男友陪,而她有个齐家少爷不断给她关爱,甜美的恋爱感觉不断向她招手,十七岁的少女情怀,需要这样被填满。 第六章 陈家庞大繁杂的事业体系日益壮大,陈让近期除了处理这些公事,也得为了邵家多分点心力。 但这些都是巧芸看不见的,她只知道,陈让这些天电话好像越打越少,甚至她往返校园和家里,也多由邵家司机接送,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 “搞什么?我看根本是巴不得我不要回去,好清静一点吧。”巧芸穿着制服,在校门口踱步。 已经好几天,陈让的车都没有出现,她开始有一些些把持不住。 对,说不要回陈家的是自己,但是那个陈让,就当真这么轻易“放弃”她吗? “还说什么要认真看待这场婚约?哼!随便测试一下就不行了,还口口声声说什么重视?” 她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为什么那个说会重视她的人,好像不见了?为什么……自己竟讨厌地在意起来了? “臭宅男、臭陈让!”她忍不住开口骂人,小脚一踢,踢开路边的小石头。 石头滚啊滚地,突然被一双发亮的皮鞋踩住。 巧芸抬头一瞧,一个高挺的身影背对着阳光。 “陈让!”她第一时间不由自主地开心一喊,但马上察觉自己怎么心情转变得那么快? 于是巧芸立刻要自己收起笑脸:“你今天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 “我就跟你说我不要回陈家……” “我知道,我是将你载回邵家。” 陈让没有勉强巧芸,这几天他忙碌依旧,但今天还是抽空过来看看她。 他刚刚听见了她口中的“臭宅男”,想来情绪应该还没回复,就让她再多住自己家里几天吧! 上了车的巧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到她可以不用回陈家应该要高兴,但怎么……怎么笑不太出来,陈让“不需要”看见她吗?他对她也“不满意”了吗? 想到那么多个“不”,让巧芸脸色不太好看,而陈让,竟然没有开口问她考试考得好不好,上课有没有专心。 她翘着嘴瞥了陈让一眼:“开车不能打机啦!你不知道吗?” 他从一开车就不停接手机、讲电话,讲完电话又响、响完不久又有来电,看得巧芸都烦了。 “嗯,今天事情比较多一点。”陈让似乎连跟她解释的时间,都得用挤的才能挤出来,巧芸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她能说什么呢?人家在忙正事,自己这种小事,怎么好让他分心呢? 对啦对啦!讲公事的时间一堆,连说句:“这几天心情好点没?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就都嫌多。 巧芸一张脸开始绷紧,但硬挪出时间来见她的陈让,却因为忙碌无法分身,没有对她多说什么话。 过了好多天,巧芸看上觉得寂寞了,她十七岁的天空应该充满色彩,为什么要这样孤孤单单? 于是心里难受的她,开始在另一个地方,找到了慰藉。 她常在晚上偷偷溜出房门,让齐浩克带着她到处玩乐,买她想买的、吃她想吃的,玩她想玩的,说的话,也都是巧芸想听的。 巧芸很开心,和陈让比起来,齐浩克懂得浪漫温柔,日子快活自在。 但同时她也很失落,她的“未婚夫”,竟然都没有发现! “不打电话是不是?不打,就都不要打啊!” 巧芸拿着整晚都没用响的手机,暗暗期盼着陈让会来通询问的电话,但有了期待就有失望,她沮丧地渐渐打消念头。 陈让一向希望巧芸早睡早起,每个深夜,他好不容易忙完之时,想着巧芸,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吵醒应该入睡的她。他的关心,仍放进了心里。 “明天我带你去你最想去的越来越玩,好不好?”齐浩克对巧芸说。 “可是明天要上课耶!”晚上溜出去已经很心虚了,还要跷课? “跷一天课,不会怎样吧?” 面对齐浩克的怂恿,巧芸想起她上回跷课时陈让的种种举动。 “唉!上次跷课,陈让亲自逮住我,还守在校门口等到我下课,其实他……对我不差啦!要是这次我再跷课,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她心生犹豫,其实她并不是那么爱玩乐,更明白跷课其实不是好事情,当时只是闷坏了,想出去透透气。 “是吗?这么说起来,陈让很关心你?”齐浩克刻意一问。 果然巧芸中了计。“关心我?他这几天电话都没打一通,这叫关心?” 齐浩克已经摸透小女孩单纯的一点小小心思,应付她,激将法最有用。 “他都没有打电话吗?”齐浩克再故意说着。“或许陈让只是太忙了,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才忘记打给你。” “随便他啦!” “既然这样,何必为了他不开心?” 齐浩克见巧芸犹豫,再继续说下去。“难道你不想回味以前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光吗?”他再打出母亲牌,巧芸当真动摇了。 “我当然想,好吧!明天我们就玩个开心。”巧芸被打动了,反正陈让都不关心她。她就给他玩个够、玩个痛快,不上课、气死他! 翌日。 巧芸在游乐园玩得好开心,但心里有一丝愧疚,因为她没有照陈让说的,“好好照顾自己”。 “我帮你买了这些。”齐浩克抱着爆米花和热狗,和一杯好大的冰可乐。 巧芸眼睛一亮,开心地吃了起来,却在可乐入口之时,又想起陈让。 “女生吃太多冰的东西不好。”她突然喃喃地说了这句话。 齐浩克的双眼盯着她的唇口,见她拿起吸管又放下,眼眸微微晃动了一下。 “怎么突然说这个?”他耐着性子问道。 “因为……”巧芸的脑海浮现陈让的身影,不过这时候讲出来似乎和气氛不太合。“没事啦!” “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我很愿意倾听。”他脸上堆满了真挚。 巧芸于是说出口:“就……陈让啊!他爱管我,叫我少吃冰。” “连吃的东西他也要管吗?” “或许他只是希望我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啦!”巧芸开始有些惶惶不安。 齐浩克试探性地再问:“真的吗?在你心里,陈让是处处为你想的好人吗?” “不是……不是啦!才没有这回事!”她拿着可乐用力摇头,摇掉她的矛盾犹豫,她为什么要承认,这个不打电话、也不再需要她了的人,是个好人? 齐浩克借机将杯子推进她口边:“那就好了,不要再想东想西。天气这么热,喝点冰的没关系,再说这不是你最怀念的饮料吗?” “也对。”巧芸想起了妈妈,凑进了口,咕噜咕噜地喝起了可乐。 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乐真的太冰,还是自己坐云霄飞车坐到晕了,巧芸渐渐开始觉得身体不太对劲,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 “你还要不要玩……” “浩克,我不喝可乐了,我想喝茶。” “怎么了吗?” “喝茶……可以醒脑、可以……我的头好晕。” 巧芸觉得不太对劲了,天旋地转,她跷课出来,身边没有陈家和邵家的人保护着,她只能对齐浩克求救,纵然她现在心底泛起一个人,一个总是喝著茶的人。 “我带你回家好了。”浩克一把环住巧芸的腰,她没有力气抵挡。 “带我回邵家。”她含糊说着。 “不,回齐家。”齐浩克勾起危险的一抹笑。 ¥¥¥¥¥¥¥¥ 齐家府邸,巧芸全身瘫软地躺在一张大床上。 床好软、好舒服,世界好紊乱、上下都在转,好想好好睡一觉……但是不行! 她怎么会被带到这儿?还有……她身边竟然也躺着一个人? “巧芸,与其嫁给陈让,不让嫁给我,我保证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 齐浩克的声音,就在她脸庞响起。 “你……什么意思……” “你爱去游乐园,我找人天天陪你去,你不爱念书,我帮你休学。” “为什么……”巧芸昏昏沉沉,但让努力思考。 “只要齐、邵两家合作,联手维持双方势力,我可以让你随心所欲。”齐浩克给了她答案。 巧芸虽然爱玩,但只是皮,不是笨,相反的她聪明得很。他她想起陈让的话:“只要你够本事,就有理由拒绝这场婚姻。” 所以相较于齐浩克,陈让并不是为了利益而娶她,他希望她好好念书、希望她可以学着照顾自己。 巧芸勉强想要撑起身体,却真的使不上力气:“浩克,你接近我……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她后悔了,为什么陈让教过她的,她现在才想起来? 浩克再勾起一抹邪笑:“当然不是,我很欣赏你、喜欢你啊!” 他一样说着甜言蜜语,这些陈让从不说的话,此时却感动不了巧芸。齐浩克灌下迷汤,巧芸却渐渐越喝越醒,发现自己真的渐渐失了力气。 “你、你刚刚给我喝的可乐,加了什么?”现在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她曾那样埋怨陈让不曾向她说句好听的蜜语甜言,现在对照起来,多讽刺啊! 齐浩克突然翻上了她的身。“巧芸,我的手段或许不对,但我真的希望我们两家能够联手,一起壮大,陈家占据第一的位置已经太久,你不觉得应该为自己家族做点事吗?” “我呸!”巧芸好想用力地吐口口水到这个已经欺近她身的男人,却已经无法控制身体。 “自己有本事的话,就不用怕别人欺负,谁像你整天想着这些……卑劣的手段……”巧芸越说越无力,除了昏沉,她觉得这些话好熟悉。 是陈让!他跟她说过这些话。 齐浩克双眼染上了一层浓雾,他卑鄙?他齐家的事业自从陈邵两家联手之后,道上的势力似乎只有第一和第二,看不见第三了,他能坐视不管? “只要你说声好,我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不然……我只有用我的方法,让你爸爸答应。” “你该死!”浑身无力的她,赌上最后一次机会,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将随身藏在身上的小刀抽起。 从小玩刀从未失手过的她,尽力一挥刺向齐浩克,但巧芸输给了迷药,齐浩克扬手,一把夺下蝴蝶刀。 “糟了……怎么办……”巧芸流下了眼泪。 她怎么会让自己落入这种圈套、怎么可以赔上自己美好的未来? 她好后悔,后悔没有听陈让的话,好好照顾自己。 她好彷徨,好无助,一个人身陷齐家,连喊声救命都没力气,难道她今晚真的就此改变一生命运…… 此时在陈家,老管家气喘吁吁地跑到陈让房外。 “三少爷,不好了,邵家来电。” 听到邵家,陈让立即放下手边所有事。 “发生什么事?”他察觉管家的神色不对。 “邵爷来电说,邵家司机在学校接不到邵小姐,过了晚餐时间后,依然没有回家……” “然后?”陈让立刻站起来。“难道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人?” 离晚餐时间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陈让听见管家怯怯地道:“是。” “混账!为什么现在才说?”陈让动怒了,一样只为了巧芸。 老管家本以为邵小姐只是又贪玩了,不想为了这点小事打扰忙碌的少爷,虽然三少爷交代过,巧芸的事情必须第一时间回报。 现在来不及了,陈让罕见地甩上门,亲自叫来陈家所有人去找。 他知道这个时候最不能乱了阵脚的是自己,尽管他心中不断默喊:“巧芸,你到底在哪里?这么晚,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这句巧芸最想听见的话,现在她却不在身边。 他用所有的意志力,强压下心头紊乱,巧芸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女人、是他一辈子要照顾呵护的女人,她现在,在哪里? 他马上拿起手机,亲自打到巧芸的同学家去。 陈让早已打点好巧芸四周的好友,巧芸在学校发生的任何一件事他都要掌握,他听着同学们支支吾吾地提起,从庆生派对那天认识一位什么浩克的先生后,巧芸就好像谈恋爱了。 谈恋爱? 陈让的脸色像打上死结一样,恐怖地让人退避三舍。 “他们两个去了哪里?”他几乎用吼的,陈家,没有一个人不打寒颤。 “游乐园?”三个字出口,伴随的只有陈让狰狞的面孔。 这丫头真的不知道……她能谈情说爱的对象,只有他一人? 她真的不明白,他对这场婚约的重视,胜过任何事情? 陈让紧握拳头,他知道齐浩克是谁,更知道他接近巧芸,为的是什么。 他离开夺门而出,直往游乐园去。不过又急又怒的他,却在游乐园中遍寻不着巧芸的踪迹,就在此时,陈让接起一通神秘的电话。 “在齐家?”他的脸色明显一变,“是大姐吗?你人在哪?这些年我们一直找你……喂?”陈让神色讶然,这通电话只告诉他巧芸身在何处后,马上就挂断,陈让顾不得其他,马上到停车场驾车冲进齐家。 而接到消息的陈封,也领着人一起跟上,坐上陈让的车。 “你来做什么?”陈让的声音冷得让人发寒。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说这些?” “我自己女人的事,我自己解决。”陈让急转方向盘,脸上只有铁青色。 “你到底想到哪去了?从头到尾我只当巧芸是妹妹!” 陈封快气死了,这节骨眼上,他这弟弟到底在吃什么飞醋? 他飞车冲到了齐家宅前,从开车门到踹开齐浩克的房门口,陈让不再藏住身上,没有人能阻止。 “碰!”齐浩克的房门应声倒地,后头勉强追来的齐家人也都负了伤。 然而映入眼帘的这一幕,却让他心痛至极! 他看见巧芸昏昏沉沉地瘫在齐浩克身上,头发衣衫凌乱不堪,床上的齐浩克冷静瞧着踹开门的他,有恃无恐地道:“不错、不错,从前庭到内房,少说也有上百人戒护,这样你也能闯进来,有两下子。” 话落,他手臂一紧,锐利的小刀硬是往巧芸颈上再贴近,陈让紧紧锁住双眉,停下来本要闯进的脚步。 “怎么?陈让少爷,刚刚那么威风,现在却不敢动?”齐浩克拿巧芸当人质,陈让双拳一握,没有答腔。 只消再一分毫,巧芸白皙的颈子就要见血,他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住手!”陈让大喊,额上罕见地渗出了汗珠。 这一喊,竟把昏沉的巧芸喊醒了。 慢他一步的陈封,也领着大批手下到来,见到这状况,马上破口大喊:“姓齐的,你做什么?”顿时一群人打成一团。 巧芸先是看见陈让独自夺门而入,微微睁开的迷蒙双眼,隐约再见到陈封带了好多人来救她。 “陈让来了……可是……会危险……” 陈让是个“文弱书生”,人也不带就这样闯了进来,她闯了祸,但是……她不想牵连他啊! 她瞧见陈让的脸庞,有欣慰、却有更大的担忧,他看起来在紧张啊! 没错,陈让的确加重了呼吸,当现场一片混乱,齐家和陈家的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他的一双眼眸,只专注地看着齐浩克的手。只要这只手稍稍偏了,巧芸咽喉上的小刀,会让她送了小命。 他担心她的安危,胜过一切。 “齐浩克,放下刀,一切好说。”陈让与他交涉。 如果今天是其他人受要胁,他不会开这样的口,他会拿起另一把小刀,精准直快地往齐浩克手臂射去,给这混账一点该有的教训。不过此刻握在他手上的人是巧芸,他不能这么做。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闪失,他也不能冒这个险,因为,那是他的女人。 “很好,看来我们陈家三少爷,还有自知之明。”齐浩克看得出来他手中的人对陈让而言是张王牌,有恃无恐。“如果我的消息没错,你是电脑高手对吧?” 陈让没有答腔,他之所以行事低调,就是不希望有这一天。知道他能耐的人越少,就越不会被人要胁利用。 不过今天,他身不由己。 齐浩克手中的刀依然抵得死紧,巧芸本昏半醒,毫无力气抵抗。“我要你马上侵入机场通关系统,让网路瘫痪,如果中途有半点闪失,小心这小公主的小命。” 陈封见齐浩克如此嚣张,马上喝叱:“你当陈家的人是什么?由你呼来唤去? 找死!” 说罢,陈封马上带头从腰间掏出了枪,顿时所有陈家随众纷纷举枪,陈封一个箭步冲向前,就要扫下扳机朝齐浩克肩头射去。 此时巧芸昏昏地撑开眼睛,场面一片混乱,齐家、陈家的人个个提枪互指,只有陈封一夫当关,就要冲向前救下她…… “住、手!”就在巧芸觉得颈上有些冰凉之时,听到陈让一个震天怒吼。 他一个迈步,移身到齐浩克和陈封之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双方的人。 突来的情况,让陈封紧急煞住脚步,巧芸咽喉上的小刀,也因此略略松了开。 在这一刹那,陈封快猛的身影应该可以救得了巧芸,然而陈让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狠狠地阻止了这一切。只因为,他不愿冒那万分之一的风险。 “你的条件,我答应。”他什么都愿意赌上,但巧芸的安危,他不能输上一点点。 他冷冷地说着,转过身,走向房内的电脑旁,与陈封擦身之际,他甚至给了二哥一个不谅解的目光。这目光仿佛是在告诉他,他不该拿巧芸的性命当赌注。 陈家人当然不受威胁,但现在是巧芸,他愿意例外,愿意听从齐浩克的条件。 要英勇地救下一个人不难,他不是做不到,当英雄容易,但为了心爱的人隐忍,需要智慧。 房里配备齐全的电脑是齐浩克早已准备的,他早就计划好一切,如果第一个计划不成,就拿巧芸当人质,威胁会来救她的陈让。 陈让的手指已经在键盘上飞动,齐浩克的目光被他吸引过来。却发现陈让欲将手悄悄伸入口袋。 “你做什么?”齐浩克马上注意到陈让的举动。 陈让面不改色,从容地举起双手。“拿手帕擦汗。”说罢,他真的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随即又引导齐浩克的目光专注在荧幕画面。 昏沉中的巧芸,看见举着双手、拿出手帕的陈让,和怒瞪齐家人、随时要伺机而动的陈封。 两个明显的对比,她这时实在没有力气去想,陈让是不是真的那么没用,一点威胁就乖乖听话,而陈封当真勇猛无惧,一心只想救她出去。 陈让放下手帕。“要我瘫痪机场出关系统,我想,是好人你被限制出境的父亲闯关成功,是吧?” 他说出的答案,齐浩克也不否认:“你最好话少一点、动作快一点,如果我父亲没有成功出境,你的小公主也别想走出齐家大门。” 齐浩克种种喝令的言语,让陈封几乎要按捺不住,但陈让无动于衷。“大约再过一小时,病毒可以骇入系统,让机场连线系统当机,到时海关会采人工作业审核出境资料,这样费时费力,届时场面会一片混乱。” “很好。”齐浩克相当满意,手上的小刀再松了些。 而陈让的眼角,始终留了道目光,悄悄地观察那只紧握着小刀的手。就在齐浩克分心看着荧幕之际,陈让抽起桌上的手帕,举起了手。 刚才他拿起手帕擦汗,所以这个动作让众人不防,但第二次,却不一样了。 此时似有阵风,陡然从陈让手臂旁呼啸而过,手帕下竟然是把瑞士刀,他用所有人都来不及眨眼的速度,划过齐浩克的手臂。 “呃……你!”浅色的手帕上染上了一片鲜红,齐浩克痛得松开手中的刀,这一瞬间陈封马上懂了,一步向前,冲过所有人,拉出巧芸。 “过来!”巧芸被陈封用力拉回,无力地瘫在他怀里,大口地喘气,她知道自己好像没事了,好像是封二哥拉回了她。眯起的眼缝中,依稀见到陈让拿着一把好熟悉的瑞士小刀,正抵住齐浩克的咽喉。 “乖乖别动。”齐浩克的耳边,传来陈让低沉浑厚的命令。 态势陡换,陈让用迅雷般的速度,一个旋身,单手架住了齐浩克的双臂,另一只手柃着尖锐的瑞士刀,向来无表情的脸庞露出一抹笑。 这笑沉着自信,仿佛告诉全家人,千万别轻举妄动。 “二哥,先把巧芸带到我车上。她喝了迷药,叫医生过来!”陈让挟持着齐浩克,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巧芸平安。 不过护父心切的齐浩克,马上要人守住电脑:“先看好程式!让它继续跑!” 很明显的,他最大的目的,是要让父亲逃亡成功。 陈让早已计算好齐浩克的心思,他扬起嘴角:“好。我们现在重新谈条件,陈家的人不破坏电脑,让程式继续,你则叫你的人通通退下,我们撤出齐宅。” 巧芸平安后,陈让希望所有陈家的人毫发无伤,逞凶斗狠他不是不会,但智取顾全大局却更是高明。 齐浩克被威胁,不得不点头,他所有的计划,不但未能成功,还得罪了两大家族,齐家未来之路恐不再好走。 陈让用这把瑞士刀抵着齐浩克,亲自押后,他看着陈封顺利带出巧芸、陈家的人通通安全退出齐家后,才上了车。这是他陈家三少爷的风范,不伤一卒,陈家全身而退。 巧芸头痛欲裂、全身无力,直到被抱上陈让的车,才得以好好休息,不久陈家的医生马上赶到,为她详细医治。 “她状况怎么样?” 五分钟内,陈让问了三次。 陈家医生从没见过三少爷如此沉不住气,摇了摇头。 陈让没有离开巧芸的眼神,此刻终于转到了医生身上。 “摇头?摇头是怎么样?她应该就是喝了迷药,会有什么大碍吗?你的医术一向高明,怎么可能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了?” 他急了,口不择言。 医师连忙回答:“三少,邵小姐是喝了迷药没错,好好照料也不会太棘手,但您一直在旁打断我的诊断,我不好办事。” 陈让这才发现,自己失了分寸。 他望着巧芸,内心顿时纠结。 他为了一个“和别人约会”的“未婚妻”乱了分寸?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为了一个进了别人房间,躺在别人床上的女人乱了阵脚? 陈让的心情复杂难言,这一路上,他不再说话。 巧芸躺在一旁,没有什么意识,在医生打了一针之后,才稍稍清醒,开始努力拼凑着整个过程,无奈晕头转向的她只有模糊的记忆,她只记得离开齐家的最后一眼,陈让手中的小刀,应该是她的…… 巧芸渐渐清醒,她愣愣地看着驾驶座的陈让,再转头痴痴地看着车外的陈封。 刚才是谁救了她?是率着大队人马对齐浩克怒颜相向的封二哥,还是最后拿着自己的刀抵着齐浩克喉咙的陈让? 如果是陈让,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身手?是齐浩克分了心让他幸运得手?还是他当真深藏不露? 那、那……擦着汗紧张得要命的陈让、不敢一马当先冲去救她的陈让,和最后拿着刀架着齐浩克的陈让,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她有没有看错什么? 药效才刚退的巧芸,头还是痛得很,瞧着车外的陈封,还有些失神,也还没力气理清一切,却隐约感受到车内不寻常的气氛。 是陈让,他的脸色从来没有那么恐怖过。 他发动引擎,升起车窗,铁青的面容,让巧芸不敢多说句话。 他不知道,陈让正因她看着陈封而怒火中烧。 “你去哪?”陈封在车外拍着车窗。 “去机场。”他只冷冷地回着。 “我跟你们去!” “不必。”陈让断然拒绝。“巧芸惹出来的事,由我解决。” 今天太多的画面,让此时的陈让再也压抑不了心头震怒。 巧芸的同学告诉他,她正在“谈恋爱”、踹开门的那一刹那,巧芸和另一个男人在同一张床上、救下她后,她痴痴地看着二哥……这一切,教他如何不愤怒?如何不在意? 向来不将情绪显露于外的陈让,此时的脸色却难看到极点。 车内一片乌云,陈让开始转动方向盘,不理会车外陈封的声音:“告诉你几百次了?我只当她是、妹、妹!” 陈封快气死了,理智的陈让遇上驾驭在理智之上的感情,首次控制不了自己,脑海中只有满天的醋意,他愤怒、嫉妒,巧芸何时才能明白,他是她的男人? 若非现在必须赶到机场与大哥陈洛会合,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不知死活的丫头。 方才他的手伸进口袋时,除了准备小刀,更悄悄按下了手机,陈家的手机平时均已设定好快速拨按键,大哥陈洛在另一边,已经清楚地听见他和齐浩克的对话。 受过训练的陈洛,机警地没发出声,从陈让口中知道一小时后机场将会大乱,也知道糟限制出境的齐父要闯关。 不动声色的陈让,一步一步安排好所有步骤,将齐家绳之以法,是大哥陈洛计画已久的事,他不会让巧芸闯出来的祸,波及到当国家警察的大哥。 “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了?”此时巧芸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偷偷溜去和齐浩克出游,是她不对,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会惹出那么大的事情,她只是一时闷坏了才会跷课,真的不是故意要和他作对。 她一双清澈带着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望着陈让,陈让别过眼眸刻意不看。 他知道自己无法抗拒这双眼睛、这张脸蛋,这从小就烙印在他心底的面容,他知道自己无法说忘怀就忘怀,就像那日从调皮的她手中收下的小刀,他始终带着身边。 满怀怒气的他一语不发,车内安静到吓人的气氛,让巧芸不敢喘口大气,她赫然发现—— 仪表板上,车子的时速破百? “怎么可能?他是那个怕得要死的陈让?”巧芸惊愕地揉了揉眼睛。 车子高速行驶,却平稳地让人浑然不觉,只见陈让单手转着方向盘、双眸注视着前方道路,左弯右拐,上了高速公路,一路狂驶。 但无论车速多快,驾驭车辆的陈让,居然平稳地让人以为车子只是缓缓驶着,如果这时车上有杯水,巧芸甚至认为它不会溢出一点点。 这样的陈让,几乎让巧芸认不得,还记得两人见面的第一天,她开车、他缩在一旁猛拉着扶把的模样,当时的他面色愕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巧芸以为他被自己高超的技术震慑了,现在想来,他是真的被自己的开车技术“吓”到了。 巧芸又眨了眨圆瞠的大眼,好多画面她真的想不通。刚才在齐浩克面前不敢不从的他、最后拿起刀架住齐浩克的他,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是懦弱无能的宅男、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为什么进陈家越久,她越迷惑? 巧芸还在思索着,不过陈让已经做出决定。 待事情了结,他会让这丫头知道,这次的祸,她闯大了。她真的很有本事,把自己惹、毛、了…… 第七章 陈让成功地和大哥陈洛在机场拦阻齐父,齐父因有逃亡之虞被收押禁见,齐家一方面要受到法律制裁,被惹火的邵家又与之杠上,夹击之下,齐家此后难再翻身。 而被带回的巧芸,也乖了好几天,不敢轻举妄动。 她最在乎的,是急着想跟陈让解释,她没有喜欢上齐浩克,只是一时被迷惑而已,希望陈让不要乱想。 但陈让这几天根本不和任何人说话,总是独自在顶楼的剑道室沉思。 “叩叩!”巧芸学会敲门了,她蹑手蹑脚地在剑道室外等着。 “我没交代过吗?我不见任何人。”剑道室里传来他的声音。 巧芸吞了吞口水,这声音,好恐怖。 “是我啦……”她鼓起勇气,发出了蚊子般的声音。 陈让这几天在气什么,她不会不知道。她不该跷课、不该跟别人出去,不该闯出……那样难堪的祸事。 “我只是想来跟你解释一下,我只是……” “听不懂我的话吗?” 巧芸只是想来解释,她真的只是一时贪玩、只是气他都不理她,岂料陈让听也不听,让她好生失望。 房内的陈让,来回踱步。 听巧芸的声音,她身体应该是好多了,他也不是没想过拉开剑道室的门,关心她气色恢复昔日的红润了没?身体是不是全然无恙? 但是,那些令他烦闷的画面,无时无刻不窜入他的心扉,不客气地占了好大一片空间。 “好,我知道你生气,那我、我来……我来道歉,跟你说对不起,可以吗?” 巧芸把“对不起”说出口,她终于向他道歉了。 她踌躇不安地在剑道室外徘徊,却不知道里头的陈让也是一样。 不过,巧芸失望了。 “我说最后一次,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陈让的拒绝,让巧芸落寞地离开了。 * * * * “你自闭够了没有?”陈封真的受不了了,拉开剑道室的门。 “出去。” “好,先不提巧芸,有大姐的消息吗?那天若不是她,巧芸没有办法回来。” 讲来讲去还是巧芸,陈让眉宇一紧。 “安静。”他头也不回,完全不想搭理。 这几天他都是这个模样,拉长着一张脸。 一时之间有太多的事情让他思绪纷乱。多年来毫无消息的大姐陈翎,为什么会知道巧芸在齐家?她人在哪、在做什么? 而更让他烦心的,就是为什么他的未婚妻,心思永远不在他身上? 他无法克制自己心中怎么也浇不熄的妒火,在这个时候,任何人提起这事,无异都是火上加油。 而这个陈封,偏偏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封怎会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想什么,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巧芸不都认错了吗?你心胸没那么小吧?” “你懂什么!” “我怎不懂?你脸上只写了两个字,嫉妒,还有谁看不出来吗?” 被人直点死穴的陈让,顿时大发雷霆:“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你看、你看,会在意才会动肝火,你心里根本就有巧芸嘛!其实只欠你一句话,如果她知道你真的很在乎她,她会很开心的。” “开心?我看她跟别人出去玩乐,才叫开心!” 陈让被说中了心思,不满瞬间倾泻而出,顾不得修养,他捍卫着自己的颜面。 “那你就跟她也出去玩一次啊!她来陈家后,你什么时候陪她好好玩一次了?这也难怪她会闷、会犯下那种错,不是吗?”陈封尽量忍着,好言相劝。 “我需要跟其他男人比较?”嫉妒加上男人的尊严,陈让打死不肯从。 陈封压着性子。“女人要的不就是那三个字?告诉她你心底真正的感觉,有这么难吗?” 这话似阵风吹到了陈让耳边,但怎么也进不了他的耳朵,他当没听见。 这下以火爆出名的陈封可恼了,他哪来那么多耐心可用? “好,随便你!你不鸟我没关系,老婆是你自己的,你看着办!” 这下陈让终于有反应了。“一个要嫁给我的女人,让我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同在一张床,还要我跟她说那三个字?”他的声音也不小。 “男人让一下会死吗?” “会。” “你去死吧你!”陈封真的火大了,这死爱面子的弟弟,他管不着了。 陈让白了二哥一眼,又独自走到落地窗边,他不想承认,二哥的话在他心里产生作用。 回想巧芸到陈家这些日子,他由着他撒野捣蛋、陪着她念书上学,台面下默默地帮助邵家、不告诉她这些,让她日子尽量过得单纯。他认为实际行为比言语更重要,但显然她感受不到。 在陈家没人陪她玩、没人听她说话,或许她真的闷坏了,才会犯下那样的错。 想到这里,那让他怒火中烧的画面又浮现,他不陪她、她就找上其他男人?陈让甩了甩头,重叹一口气。 “曾几何时,我变得如此矛盾?”他望着窗外远景,云朵上透着金色的夕阳。 他也失去过至亲,父亲的脸庞此刻在云端浮现。 父亲将家业交由他们三兄弟管理,却没有教他们,该怎么处理感情的问题。 “爸,如果是您,会如何……”陈让才想到一半,门外又有脚步声。 “陈封!你最好识相点,不要再啰啰嗦嗦地讲那些废话!”陈让大吼,门外的脚步闻声一停,似乎在犹豫,陈让听出这不是二哥的脚步。 “巧芸?” 她的一切,他还是熟悉。 她要是偷偷想靠近谁,会踮起脚尖,这是她的提蒸年糕踏在地板上所发出的声响。 陈让此刻终于明白,不管他再如何震怒、如何醋意横生,巧芸在他心里留下的每个足迹,不是说拭去就能拭去。 “是我啦!” 被隔着门认出,巧芸内心窜出一丝隐约的欣喜。但是她知道,陈让气还没消。 “我煮了晚餐,是我自己煮的喔!要……给你吃。” “我不饿。” “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耶!怎么可能不饿?再说我刚刚听见你和二哥不知道在吵什么,吵过架一定要补充体力,要生气……再生气嘛!” 她的声音缩小了,显然是知道他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巧芸这些话不做作、不撒娇,一如她的真性情,是真心地关心他有没有吃饭、不想他饿坏身体。 “怎么现在我有没有吃饭,你那么关心?”面子还全然拉不下的陈让,还是酸了巧芸一句,有失他以往的风度,遇上了这小丫头,昔日的优雅气度消失殆尽。 “好啦好啦!你要骂我,也等吃完再骂嘛!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生气呢?” 巧芸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陈让最后还是拉开了门。 他似乎真的,过不了她这一关。 “快吃!”巧芸马上露出喜孜孜的笑容,把她手中那碗汤面端得高高的。 陈让拉开门,就转头走回了剑道室,巧芸不以为意,依然跟在后头。 她把大碗放在茶几上,然后一双水汪大眼就不断瞅着陈让。 “吃嘛……一口也好……” “你煮的?” “对!是我煮的,我很有诚意……来表示……表示对不起嘛!” 她满是期待的眼眸晃啊晃地,不断让陈让动摇,他终于拿起筷子。 “这什么?”他放入了第一口食物。 “拉面!” “你会?” “我本来不会啊!我是照着书上写的煮,其实不难嘛!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煮给你吃!好不好?” 不只眼睛,巧芸连语气都带着不矫饰的期盼,陈让低下头不看了,他知道这样可人的巧芸,会让他心软。 “还有我要跟你说……我不是故意要跟那个混蛋出去的,那是因为……” “好了,不要再说了。” 巧芸想解释她只是向往约会的感觉,只是一时闷坏了、只是孤单……不过陈让却没有让她说下去。 陈让不想再听见巧芸和齐浩克的任何事情,那会触动他最敏感的神经,巧芸要解释些什么,他不会不知道。这些天,他不是没有思考。 “明天我带你去一趟游乐园。”陈让放下筷子。 “真的吗?”巧芸瞪大了眼睛,脸上终于泛起笑靥。 陈让知道游乐园是她和妈妈的回忆,但他更在乎、或者说是他不承认的嫉妒,有其他男人陪她去过那儿。 窗外的夕阳灿烂,陈让望了望,或许她的生活,不该像单调的黑夜,而该如绮丽的彩霞。 另一个原因是,这样他应该就可以放下筷子、不用吃这碗放错调味料、面条也没熟透的汤面了吧! 他没有说出口让她失望,回应她那双期盼不已的眼神。 翌日,清朗的好天气,巧芸这回不用跷课了,陈让帮她请好了假。 游乐园里的种种,陈让并不熟悉,他没有童年,别说游乐园,连出门吹个风都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这什么?”他问着早已东蹦西跳的巧芸。 “彩色爆米花啊!你不会那么俗吧?连这个也不知道。”巧芸买了一大包。 “焦糖口味耶!”她津津有味地吃着。 “那这个又是……” “海盗船啦!”巧芸塞着爆米花瞧着乡巴佬陈让,心中一条诡计生起。今天虽然陈让“很好心”地带她出来玩,也没再绷着一张石头脸,但要她不捣蛋,天塌下来比较快。 “走!我们玩这个!告诉你喔,做中间的位置最恐怖,第一次玩,最旁边就好。” 陈让睨了睨讲得头头是道的巧芸,当他没念书吗?两旁的位置最安稳?讲给三岁小孩听吧! 不过兴高采烈的巧芸,却在此时不知不觉拉起他的手,冲往入口去了。 “快点、快点!现在不用排队!”她小小的手握住他大大的手掌,陈让没有点破、没有抗拒,随着她的步伐,坐上了他人生第一次的海盗船。 “呀呼!好开心啊!” 海盗船开始摇晃,巧芸非但不害怕,甚至双手扶也不扶,开心地在空中挥舞,陈让甚少这样放纵情感、咧嘴大笑,但身旁的巧芸给了他强烈的感染力,她的笑声随风飘荡,声声传进他心里。 “有这么好玩吗?”耳旁的风呼啸而过,陈让大声喊叫。 “当然啦!你也试试看嘛!什么都不要想、手放开啊!”巧芸对看陈让嚷着,接着伸手,拉开他的手。 放开双手的陈让,胸臆似乎也跟着开朗,放空了脑袋,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然而方才两人间不经意的小小亲密,更使陈让将目光停格在他的小公主身上。 她小巧的耳坠好可爱、温软的小手平时虽尽做些捣蛋调皮的事情,但刚刚拉起他手掌的那瞬间,陈让感觉连自己的心,也随这海盗船摇荡。 她有什么魔力,把自己搞得神魂颠倒?她和其他男人来这种地方时,是不是也这般“放肆”? 海盗船停了,陈让的心却还悬着。 “走!我们再去玩别的!” 巧芸拉着陈让,发现他的脚步有些缓慢。 “哎呦!就叫你出来玩不要再想事情了,这样怎么玩得开心咧?” “你知道我在想事情?” “废话!你只要脑袋有东西,眉头就会皱皱的、眼睛会不看前方,有事还会抿着嘴。你看你看!就是现在这样!” 巧芸不假思索,指着陈让呃面容,说出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过的表情。“好啰!不要再想公事啰!我们去玩碰碰船。” “我没有在想公事。”陈让的目光落在竟然这么了解他的巧芸脸庞。 “那你在想什么?” “我……没事。” 他想着,巧芸和他相处的这些时日,原来也会观察他的表情。 但他又想着,她是不是也曾偷偷看着陈封,暗暗瞧着他的每一个小动作。 但他没说出口,因为止不住的妒忌又燃上他胸口。 “碰碰船吗?” “嗯!”巧芸用力点头。 “那是什么东西?” “厚!”她给了他一个受不了的表情。“玩水的啦!” 玩水吗?那好,看看能不能浇熄他一腔妒火。 陈让跟着巧芸到了碰碰船的入口。“你上次,也有来玩这个吗?” 陈让终于忍不住了,他想知道、真的想知道,他的“未婚妻”是怎么跟男人来这里“约会”的。 “上次?哪有!”还提上回的事?她还没玩到,就被那混账浩克骗着喝下了可乐,这事有什么好再讲的?扫兴! 巧芸真想给这个“白目让”一个白眼。 陈让压抑不了自己的嫉妒。“那怎么知道这要怎么玩、要从哪买票排队?” “陈、让!你没有童年吗?不会跟同学朋友来玩吗?不会听人家讲吗?不会看电视介绍吗?” 巧芸实在受不了陈让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难得出来玩,他到底还要乱多久,事情都过去了,干嘛那么扫兴的一直讲讲讲? 但她才脱口而出这些话,马上后悔了。 “嗯……对不起喔,我忘了……你是真的没童年。” 陈让的童年怎么过的,她不会不清楚,巧芸马上摆出抱歉愧疚的表情。 陈让看着她,一会生气、一下子又满心愧疚地说抱歉,她的每一个神情,都是那样直率不矫饰,她就是这样心里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单纯得让人…… “没关系,我没有生气。”他怎么气得起来?这夺走他一颗心的人儿,他想占有、想日日夜夜感受她的活力、想霸占她每一个无邪的表情。 “不说这些了,这碰碰船怎么玩?”陈让转移了话题。 “很简单!把别人的船撞翻就对了!” “撞翻别人的船?但是……等等!” 陈让还没弄清楚“游戏规则”,巧芸哪让他等什么等,一把拉住他往里头去,不久他就被套上救生衣,身边的巧芸已经握住转盘。 “我来开我来开,我一定要称霸全场啦!” 她喜孜孜地等着,时间一到,果然马上冲第一。 “碰!”她立刻撞击另一条小船,,“哗啦!”四溅的水花浇不熄她的热情。 “坐好喔!”她又一个大转弯,全然不害怕地躲掉了另一艘船的“攻击”。 “啊哈!撞翻你们啦!”巧芸又打胜了一仗。 她的发梢脸蛋全沾上了水珠,却一点也不在意,笑得好灿烂。 陈让凝望着,思忖着,是不是真的把她关太久、管太严了,以往为了保护她,几乎不让她离开学校和陈家。为了她好,只要他把书念好、写好功课。但他忘了,她还只是个快满十八岁的小女孩,偶尔也需要这样透透气、尽情享受她的青春。 陈让伸出手,想替她抹去脸上、发上的水珠。 “小心!”转过头,他看见后方的船正要追撞上,伸出的一只手立刻改握紧转盘。“我来!”他很快地反应,一个回头,给了这艘偷袭的船狠狠的教训。 “哇!你好棒耶!” 巧芸马上朗声大笑,正要鼓掌欢呼,却发现陈让的大掌除了握住转盘,也覆上了她的手。 顿时她的笑更甜美了,而那声“你好棒耶”,让陈让心头一震,这似乎是巧芸第一句“赞美”他的话,被自己的女人赞美……这滋味……好美。 或许,这才叫做“谈恋爱”,是吗? “刚刚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你反应怎么这么快?”她连声音都兴奋起来。“真好,我们这样就可以称霸全场啦!” 陈让刚才只是一心要保护巧芸不被撞、不被人“欺负”,但他这一瞬间,似乎更能体会,她要的不是只“保护”,他的女人更需要的,是“关爱”。 巧芸刚才那一瞬间,虽没看见后方的船,却瞥见了陈让脸上闪过的表情。他横眉怒视、表情严肃,甚至一只手微微向巧芸靠拢,那神情清楚地告诉对方:“休想撞我身边的人”,清楚地表现出:“巧芸,我会保护你。” 巧芸明白了,她的陈让,虽然不会说那些甜死人的话,但是,他的行动,却是最好的证明,证明他有一颗比谁都还在意她的真心。 “称霸”了碰碰船,陈让又被巧芸带领,体验“自由落体”、“大怒神”等刺激不已的游乐设施,当别人晕的晕、吐的吐,巧芸却乐得拍手叫好,浑然忘我,这样的开心感染了陈让。 此刻,他们坐着三百六十度的断轨云霄飞车。 陈让和巧芸肩并着肩,今天他们有好多这样自然地“小甜蜜”举动,巧芸笑得更开怀了。 “你怕不怕?”她在呼啸的风中大喊。“怕的话我可以保护你喔,哈哈!”她还有空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开玩笑,笑语随着刺激的游戏在空中纷飞。 陈让听着,跟着扬起笑容。 他似乎从没有这样直率地笑过,也似乎没有这样放下手边事、尽情玩乐过,身旁的巧芸看起来那么无虑无忧,她是不是就是太单纯,才一再做出让他伤心地事? “巧芸,我问你,在你、心里,我……” “你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 “听不清楚啦!你到底要说什么?” 云霄飞车晃得剧烈,陈让的低语,根本没办法传到巧芸耳里。 “没事,我们好好玩。” 陈让想要说的话,在呼啸的风中收回,他知道不该在欢乐地时光,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但见到巧芸笑得越无邪,他便越想要霸占她的美。 我想当你的唯一,唯一的男人、唯一能和你这般恣意玩乐的男人。 你只能是我的唯一,唯一这样对着我绽开笑靥、敞开心胸的女人。 陈让心里的这些话,没说出口,却也压不下。 满腔的喜爱,此时此刻多想全部坦白。 云霄飞车停了,陈让的心却停不了。 嫉妒、霸占、想爱、只能成为彼此的唯一,种种感受混在一起。 “我有我的方法,让你懂。”理智碰上情爱,失去了作用,望着巧芸蹦蹦跳跳走下车的身影,陈让下了决定。 她这辈子,都别想逃了! “你,是我的。”陈让看着她的背影,默默低吟。 * * * * 巧芸在游乐场玩得好开心,陈让也陪在她身边,一点一滴感受他失去的童年。 巧芸笑得灿烂,他越想抓住这时光,不允许和任何人分享。 “怎么样,大宅男,出来透透气不错吧!”巧芸玩得脸蛋红通通,陈让不介意她怎么喊他,他介意的,是她明不明白,这样的日子,她只能和她的“未婚夫”一同度过。虽然,她或许还没搞懂这三个字的意义。 “再过三天,你就满十八岁了。”他走到巧芸身边,对身高才到他肩头的巧芸说着。 巧芸却瞪了他一眼。十八岁,代表她有自主能力、代表他能履行这场婚约吗? 巧芸噘了噘嘴:“十八岁怎么样?任你宰割吗?休想。”她知道她成年的意义是什么。 “你真是我见过最嚣张的女人。”陈让扬声。 他用“女人”两个字,是因为巧芸已经生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腰际弄得曲线越见优美,玲珑的身段让人目光停驻。 她已经不是个小女孩了,举手投足间,透着女人独有的迷人气息,无暇脸蛋、清亮又隐隐含着妩媚的双眼,她有如天使般惹人爱怜,却又如小恶魔般,勾引着他不安的心。 她是勾住他了,但是她还必须明白,不管是天使还是小恶魔,她的主人,只能有一个。 “我嚣张?你才……” “你擅自和别的男人到游乐场玩,还玩到了他房间,你声音倒比我大声,谁嚣张?” 巧芸摆了个无奈至极的表情,厚!他一定要提这件事吗?她自己也很愤怒啊! 他也知道她又不是故意的,现在口气这么差、脸色这么难看,莫非…… “你这副模样是吃错喔?”巧芸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一语道中,陈让当场语塞。 从不为什么事动肝火的他,此刻不知是不是被巧芸说中,竟恼羞成怒。 “好吧!你喜欢耀武扬威的男人是吧?我说过,我并不想让你你难堪。”陈让开始沉下声音。 “哈!说不定你是在担心娶了我,你才难堪咧!”她一个女流之辈身手利落、刀法满分、枪法一流,就像实验组合对照组,陈让娶了她,大宅男的面子挂不住! 巧芸还没从这些日子以来,陈让不经意泄露的种种实力中得到教训,她还弄不清楚那晚是谁救她的。她承认他电脑很厉害,是个骇客高手,但离开了电脑,他会什么?玩魔术方块很厉害吗? 这时两人走到了射飞镖的摊位,巧芸笑嘻嘻地走到前方,准备让陈让知道,谁会给谁难堪。 “老板,我要玩一局。” “这位小姐,我们游戏规则是十支飞镖如果中八支,送大玩偶一只,如果九支,送……” 老板的手还指着摊位上方悬挂的礼物,竟突然像中风一样,僵硬地站在原地不动。 他的手都还没发下来,这小姑娘竟然杀气腾腾地……将十支飞镖,送进十颗气球的正中央。 “小……小姐……你是黑道老大的女儿喔?”老板咽了口口水,这场景应该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太、恐、怖、了。 巧芸下巴抬得可高了:“哈!你刚好说对了!” 老板不管这小姑娘是不是在开玩笑,目光马上转到站在她身边的陈让身上。 他是她男朋友吗?有这样的女朋友,不恐怖吗?吵个架都有生命危险啊! 怎料陈让这回不再沉默、不再冷眼旁观,他甚至悠哉地拿起另外十支飞镖,脸上泛起一丝高深的浅笑,笑里带着不羁的神情。 “赌什么?”他浅浅的笑意似乎有些加深、有些难解。 巧芸瞪了他一眼:“什么赌什么?我全中了耶!” 为什么这个时候的陈让,让她有点陌生?费解的笑意、难解的双眸,让人突然有些许的不安,他凭什么那么自信? 陈让拿起飞镖,不疾不徐再说道:“目标物只要一眼,就必须记在心里,手动,脑也要会动。” “不要啰啰嗦嗦的又要讲什么大道理,有本事就赢过我,大不了我一个月不跷家。” “你还以为你跑得掉?” “怎么?想关我一辈子吗?你最好有这个本事啦!” “十八岁的女人,讲话要动脑,如果我不看着标靶全部都中,三天后你生日一到,就乖乖跟我上……” 陈让才说到这里,巧芸立刻横眉竖眼急着抢话:“上什么?谁要跟你上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跟那个齐王八克一样,我可不是随便让人欺负着玩的。” 巧芸想着三天后她成年了,陈让该不会就要她跟他上“床”?想得美! 陈让见巧芸的反应,再勾一笑。 “如果我是齐浩克那种人,你住在陈家,我会少这种机会?是你没头脑,自己送上齐家大门。” “什么我自己送上门?”她气炸了!一股脑把闷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我是被迷惑、被迷惑你懂不懂!甜言蜜语、说好听的话,你会不会?哼!你对我说过一句吗?你迷惑过我吗?” 在她心底,总是让着她的陈让其实没什么不好,就是不能亲口对她说过那些让她飘飘然、甜蜜蜜的话,她是十七岁的小女生,需要爱、需要被关心、需要男人亲口告诉她他在意,难道这些通通要她用猜的吗? “所以说,你是想呗我‘迷惑’?”陈让睨着乱了方寸的人儿,冷不防道了这句。 相较陈让,巧芸诚实率真多了,不过陈让的这句话,简直是火上加油,她气翻了! “你够了!不要一张嘴只会讲讲讲,有本事就赢我,上什么随便你!要赢不了我,以后就给我乖乖闭嘴当你的臭宅男!”她赌气、不平、火大,但怎么也没有料到,最后一个字才落下,她一张小脸便瞬间停格了。 “咻……砰!” 陈让当真只瞥了一眼前方的十颗气球,随便别过头,目光只落在他脸上,不看别的地方。侧着身,陈让手上的飞镖,以眨眼间的速度,射完了…… 瞬间十支飞镖笔直飞出,支支正中红心,颗颗应声而破。 顿时两人间一片诡异的宁静,巧芸胸腔的那口气,不知该呼出还是该压下。 “你……”他的眸光还落在巧芸不自然的脸庞上。“你有练过喔?”她顺了顺气才把话说清楚。 摊位老板这不可刨了,如果眼前这女孩是黑道老大的女儿,那这男的……是什么?该不会就是黑帮老大吧? 巧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她注意到了。陈让的刀法好熟悉…… 那天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见过这样的身手…… 她隐约明白了,那天救她的,不是别人,就是她的未婚夫,陈让。他不是运气好,也不是齐浩克分心,他……真的很会耍飞刀。 陈让睨着惊异又不相信的巧芸,把话说得云淡风轻:“像我这样的书呆子、懦夫、大宅男,怎么可能有练过这种东西呢?运气好而已。” 有够嚣张!这话实在刺耳的可以。怎么?他的意思是不练都可以这么强吗?巧芸气呼呼地不想承认,她竟然赢不了这个人! “哼!对——不就刚好、恰巧、蒙中,得意什么?”她越是不甘、就越是不肯相信。 陈让将巧芸所有的神情收进眼底:“刚刚不是说不用讲那么多吗?你输了,明天乖乖跟我‘上剑道室’去。” “剑?” “骂人?” “剑道的剑啦!原来你是说跟你上剑道室喔?” 巧芸的脑袋,总算稍稍可以运转了。 不过现在的陈让,可不再那么善良会放过她了:“不然你脑海中想的是什么?说来听听。” 说得实在太故意了!巧芸整张脸瞬间涨得红通:“你!得意什么?剑道?哼!我从小练柔道没输过男生,小心我把你的剑劈得一干二净。” “你要是有这等身手,怎么会栽在齐浩克手中?”这话还是故意得很,为了这丫头,陈让明显也失去了平日的修养。 巧芸气得双手横上腰,这个陈让,哪壶不开提哪壶,硬是要找她的碴!“就跟你说我是被下药!你再一直提那个混蛋,我就毙了你!” 飞镖摊位旁,是bb枪射击的摊位,巧芸怒气冲天,想也不想,走过去一把抓起长枪,火大地砰砰砰在乱射,看似发泄地乱打一通,但“也是有练过”的她这回又是十颗全中,速度之快,连刚才也在一旁看傻眼的摊位老板,都为这个“老大的女儿”拍起手。 “这位小姐,你真厉害啊!” “那还用说!”巧芸哼气着。 但反观一旁的陈让,却不见惊讶面容。 “匹夫之勇。刚刚不是跟你说,动手之外更要动脑,如果够聪明,就不会轻易陷入别人的陷阱。” 第八章 三天后,巧芸的十八岁生日。 剑道室里,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她真的不知道,她的生日竟然会这样过。 没有蛋糕,没有庆生会,迎接她十八岁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是她重重地被陈让撂倒在地上。 “柔道是吗?”陈让脸上没有半点歉意,嘲笑似的说着,她不是柔道高手吗? “痛,痛啦。”她刻意哇哇大叫,但整个陈家,竟然没半个人理她。 陈让这恶劣的家伙,竟然单手就将她摔在地上。 “不用喊了。陈家以后不会有人来伺候你了,最疼你的陈封也不在,不用再装了。” 摔她就算了,竟然还说这种风凉话,巧芸快被气哭了。 “你这么凶做什么?” “我凶?那你回去找齐浩克啊,他可温柔了。” “就叫你不要再提那个王八蛋,你干嘛一直讲讲讲?”巧芸气得跺脚,“你的嘴巴就吐不出点好话吗?”她水汪汪的大眼,竟然就要泛出泪光。 陈让知道自己有失风度,他顿时也语塞。 他是生气,竟然有个男人那样靠近她,他嫉妒,恼怒,但就是说不出口,他是在意,更是喜欢,但……他讲不出一直藏在心底的那三个字。 两个人都僵硬地看着对方,两个人都火冒三丈,陈让不知如何表达他内心的在乎,巧芸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其实他很厉害,而且是比其他人都厉害,原来外表不算什么,深藏不露,才是真的了不起。 昨夜,封二哥把她被齐浩克绑架时的经过都告诉她了,那天要不是陈让沉得住气,自己能不能顺利被救出,还是个问号。 陈让思虑缜密,顾全大局,让所有人全身而退,巧芸总算见识到“未婚夫”的能耐,只不过他真是个心机鬼,大骗子,可恶极了。 此时她瘫在剑道室地板上,揉着自己的肩头对陈让说道:“你很爱装嘛,上回我在剑道室找你单挑,你怎么都不还手?” 除了地下靶场,陈家顶楼的剑道室,也是巧芸“发泄”的好地方,她常把里头的人摔得哇哇叫,包括那个看起来柔弱无力的陈让。 “我还手?那你还走得出剑道室吗?”陈让眉毛一挑。 “你臭屁什么。” 巧芸真的很想呛一呛这个骄傲到不行的家伙,但话到嘴边却出不了口,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陈让也不甩她,开始走到一旁,泡起他的老人茶。 泡个茶,一样那么多程序,巧芸哼了一声,不想理他,直到茶香飘出,陈让端起茶碗细细品啜,房内的气氛才好像因浓郁的迷人茶香而舒缓。 陈让品着茶香,缓缓说着:“让人越了解你会什么,就越会让自己身陷险境,招数越让敌人看清,胜算就越低。” 他放下茶,“我自己怎么样没关系,但是要是牵连到身边的人,就非我所愿。有空,你应该学学下棋,学着怎么静下心思考。” 巧芸听了这话顿了一顿,他这话的意思是,他之所以那么低调,就是不希望,自己的长才被人威胁利用?他怎么样没关系,但是如果牵连到身边的人……身边的人,是在说自己吗? 她错把老虎当病猫,陈让的低调,她现在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我才不要跟你一样耍自闭,一个人在那边下棋……”她吞吞吐吐,猜他到底是不是在乎她。 但是刚刚摔了她的陈让,已经穿好剑道服,“一个人下棋可以思考正反两面,训练自己不同的思维,任何事的道理都一样,包括剑道,看好了,我今天先教你剑道最基本的功夫。” 说罢,陈让提气运剑,英气逼人,威风凛凛,气势强劲却优雅,炯炯有神的双眼看得巧芸心慌意乱,却听到他说了一句话:“看仔细,一个动作我只教一次,等有一天,你能从我手上夺走这把木刀时,就不用穿这衣服了。” “穿什么衣服?”巧芸听得一愣一愣。 陈让使完了木剑,居然拿出了一件女、佣、服。 “这什么?”巧芸莫名其妙,这么多蕾丝,好奇怪的衣服。 陈让慢条斯理说道:“陈家伺候你的佣人全被你吓跑了,包括司机也说他还想留一条命退休,所以现在陈家空荡荡,没人可以使唤了。” “那些人笨手笨脚的,我才不需要人伺候。”她毫不在意。 “你不需要,我要。” “喔。” “还不懂吗?” “懂什么?” 陈让俯下身,指着她的鼻尖:“你,以后负责伺候我,补所有的缺。” 巧芸翻了翻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作你的春秋大梦。” 陈让一点也不以为意,收起木剑,气定神闲:“我教完了,你都学会了吗?” “谁要学你这什么鬼东西?” 她有些急了,索性伸出手,打算夺下木剑。 “我抢。”她快手一出,本要趁陈让不注意时,从后方抢下刀剑,但怎么知道陈让光听声音,就知道她要做什么,接着就听见巧芸一声哀号。 “唉哟。” 她被陈让一个横腿给绊倒了。 但随即,她又发出了一声惊语。“放开……放开我。” 陈让不但绊倒了她,竟还借机……扣住她的手腕,横腿架着她,一掌拉住她的双手往上提,顿时巧芸非但动弹不得,还…… “你要干什么?”她还慌得可以。 “你说呢?现在我是主人,你觉得你该做些什么事?”陈让探下头,巧芸见着他带着一丝邪气的眼神,这样的陈让,怎么这么恐怖啊。 “下流,无耻。”暧昧的动作及陈让直视她的神情,让巧芸打从心底发慌。 不过陈让面不改色:“我什么都还没做,你怎么就反应这么大,难不成你真希望我下流无耻?” “住口啦。” “我是要你过去泡杯茶给我喝。” “你很大牌哦。” “等你练成基本招式后,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现在尽你的女仆义务去。” “想、得、美!” 巧芸奋力再一搏,挣脱了陈让的手,马上从他腿上跳了起来,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不过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就是摆脱不了如魔鬼的陈让。 她才跨出一步,就发现自己重心不稳。 “啊。”她惨叫一声,就跌在陈让身下。 他不过一个转手,她便倒地不起,不过陈让没有摔疼她,因为他的胳臂当了她的枕头。 这下,可好了。 “看来你要当我的女佣好一阵子了。”陈让笑得更邪了。 他低下身,用一种让巧芸心跳不已的角度俯视着她,“服气了吗?” “走开啦。” 巧芸欲推开他,陈让轻易地再架住她的手,“还来?” 她越动,陈让越是不客气,巧芸手被架着,身体被挡着,仰起头就会撞上他,挺起身就会贴近他,她想尽了办法,却被这样的陈让弄得进退两难。 陈让的身手着实让她吓到了,但更让她惊慌的,却是他脸上挂着的神情。 他似笑非笑,双眸闪烁不明,嘴角扬起的弧度……让巧芸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她跌在地上,更跌在这抹笑里的深渊中。 “再不肯乖乖听话,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走开,走开啦。” 面对陈让的威胁,巧芸努力地筑起她的防御,她扬起声:“笑死人了,你练剑道多久了?我根本没有底子,就要我练,摆明欺负人。” 但陈让仿佛都想好了该怎么回答,只见他气定神闲:“我从小体弱多病,连床都下不了,你认为我这药罐子能练多久?” “你!” “别忘了你三天前说过什么话,还是你真要我选择对你‘随便’?” “闭嘴。” “那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对已成年的女人,做出什么事。” “你!混账!” 面对他这么嚣张的威胁,巧芸气得头顶都要冒火了,却见到这混账东西一派悠闲的收起了木剑,换下了衣服,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她看着他留下的那件陈家女佣服,气得要拾起扔到窗外,不过举起的手却停住了。 “好……打不过你没关系。”她知道就算扔了一百件,陈让还是会拿出一百零一件逼她就范,“你的专属女佣是吧?好,打不过你,我就整死你,让你知道这样整我,你会怎么后悔。” 巧芸是真的没有想到,她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竟从邵家小公主沦为陈让的专属女佣。 但她也将会让陈让知道,他这样欺负她,下场不会好到哪去。哼! *** 数日后,早晨。 巧芸果然围着围裙,有模有样地端着一杯热咖啡。 这咖啡是她煮的,是这几天学会的,不过要她邵巧芸屈服,天塌下来比较快。 屈于陈让的暴力威胁,巧芸不得不低头当他的女佣,陈家当真一个人都没留下,她什么事都得自己做。 端着咖啡,她心里揣着诡计。 “唉呀,不小心打翻咖啡了--”不甘心的她,当然一有机会就找陈让的碴。 不过此时此刻的陈让,可不再对她忍耐。 只见他早巧芸一步,从餐桌旁站了起来,转个身去拿报纸,捣蛋成精的巧芸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将咖啡泼得更远,不过就在这时,陈让又转回身拿起桌上的牛奶,拿捏得分寸不差。 就这样,陈让摊开报纸,喝起牛奶,一派悠闲,而巧芸傻了眼。 “我的手特别容易滑,端东西特别容易洒啊。”她试图装无辜,也试图想“警告”陈让,以后别再叫她做事。 “洒了,就负责擦干净。”陈让一点也不把她的行径放在眼里,仿佛啥事都没发生,云淡风轻地一面说,一面看着他的财经日报。 什么也没泼到的巧芸,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蹲在地上擦地板。 她堂堂邵家千金,现在竟然沦落至此,巧芸哭丧着脸,抬头瞪了瞪陈让。 不过陈让一点也没心软,他将手上的牛奶倒出半瓶后,递到她眼前。 “喝光。”他下命令。 “我不喝牛奶。”她从小最讨厌牛奶的味道。 “是吗?我不知道现在的佣人,可以这样跟主人说话,我看你这个月的薪水没了。” “薪水?”哈,她有没有听错,“我领你薪水?笑死人。”邵家多少财产,她会需要领人家薪水? 不过陈让却给了她这样的回答,“我跟邵爷说过了,从你十八岁起,就要开始学着独立赚钱,这是你第一份工作,邵爷答应了,由我全权负责。” 自从巧芸上次闯了大祸,由陈让救出后,邵爷答应,女儿就交给他管教。 “什么?”这下不是自己耳朵有问题,是大家脑袋都出问题了吗?“爹地真的就这样把我卖掉了!” 她眼眶底下开始晃起闪闪泪珠,陈让全然不心软,仿佛告诉她,不用再想从他这里博得什么同情,也仿佛在告诉她,她已经不是孩子了,哭闹无用,一切得自立自强。 陈让面无表情,盯着她眼前的牛奶,“女生比男生需要钙质,以后你每天都得喝这个。”陈让又拿起桌上的起司片,将这高钙食品放进吐司中:“明天起我每天的三明治都要夹起司,而我吃什么,你就得跟着吃。” “可我早餐习惯吃……” “女佣,你现在应该只有点头称是的分。” 巧芸实在没受过这种鸟气,她站起:“太过分了,我走。”什么东西,真的把她当佣人对待? “你出得了这个大门,再说。”陈让似乎连气都没提,说得怡然轻松。 巧芸含着金汤匙出生,哪受过这种委屈,她马上扔掉抹布往大门走,不过连门都还没来得及靠近,陈让三两下就把她拎了回去。 “就算走得出去,你现在能去哪?” 他提醒了巧芸,邵爷可是答应他,巧芸的事一切都由他做主,巧芸一听停住了挣扎,眼泪开始溃堤。 她无计可施,也别无他法,整天只能被压着伺候陈让,一会在厨房忙切菜,一会提着洗衣篮到后院,好不容易把衣服都晾干了,还有地板要擦。 每夜,她都是噙着泪水趴在床边哭,不过根本没有人理会,筋疲力尽的她哭得累了,也不知何时睡着了。 深夜,微寒,巧芸累得趴在床边,无力再多想什么,累得睡着了。 门轻轻被推开了,有个身影,放轻了脚步。 “就这样睡着了?”陈让缓步到她身边,拉起衣袖,“连眼泪都来不及擦。” 他替她拭去了泪痕。 巧芸累得迷迷糊糊,不知道是谁把她抱上床盖上棉被,她还来不及睁开眼,这身影就从门口消失了。 陈让选择默默地给她关爱,在巧芸不知道的时候。 *** 清晨醒来,巧芸又心生一计。 既然陈让这样对她,好,她就照例,想尽办法掀了他陈家屋顶。 “要我做早餐是吧?我就让你尝尝本姑娘的手艺。”今天她在厨房一面做三明治,一面嘀咕,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她切菜不用看菜刀,知道奶油要怎么抹,面包要烤多久才适当,不过今天她子心情特好,拿起橱柜里的一罐调味料。 “我就帮你做个外面吃不到的三明治。”她终于露出了这些天唯一的笑容,笑得很好假。 陈让照例在餐桌旁等,翻着他的报纸,等着他的早餐。 “哼,再炉嘛。等会就让你后悔。”巧芸强压窃笑,故作镇定,将她和陈让的三明治摆上桌。 桌上照例摆了瓶牛奶,巧芸今天可乖了,将牛奶拿到眼前,倒在陈让和她的杯子,白色的液体在杯中渐渐升高。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么一瞬间,就这么一下下的时间,陈让在三明治动了手脚。 两个三明治不声不响地被对调了,浑然不觉的巧芸,倒完牛奶后开始吃早餐,不过就在她咬下第一口后,颈部以上突然开始爆红。 呛,呛……呛死人了。 她早上抹的那些芥末,现在竟然都在她嘴里,这滋味直冲脑门,快爆炸了。 她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呛辣的芥末从她舌尖蔓延到头顶,不嗜辣的巧芸只觉得她整个人像就要爆发的火山。 “怎么了吗?”陈让“好心”的问着。 “没有,没事。”她怎么敢说她做的三明治“有事”。 “那今天要不要好好喝牛奶呢?”陈让把他的那杯牛奶也拿到巧芸跟前,“我想,你现在应该很习惯喝牛奶,对吧?” 呛到喷泪,又别无选择的巧芸,用灌的把两杯牛奶都灌完了,她一面大口大口喝,一面又听见那混蛋碎碎杂念,“多喝点,我上次跟你说过牛奶有钙质,对身体好。” 好?好个头啦。听你在那边猫哭耗子假慈悲。 巧芸难受地无法吭一声,只能咕噜咕噜地把这鬼东西捏着鼻子喝完,她没空理会,陈让在这件事的背后,其实是对她身体健康的注意。 陈让看着她喝到一滴不剩后,则继续摊开报纸,悠闲地享受着有她这位“专属佣人”的好日子。 *** 好,早餐整不成,就弄你衣服。 巧芸在厨房喝光了整壶开水,整人反被整,她怎么会甘心罢手? “今天我就‘不小心’把你衣服洗成粉红色,气死你。” 陈让的白衬衫不能和其他衣服混着洗,脑筋动到他衣服上的巧芸放学后,“很自动”的要替他洗所有衬衫。 当然,不会只有衬衫,她丢进了一件请同学偷偷到路边摊买的粉色上衣,褪色褪得一塌糊涂。 陈家的高档洗衣机,眼看就要被她按下按钮,陈让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她身后。 “洗什么?” “你的衬衫啊。” “洗衣机这么大,就洗几件衬衫,不会太浪费水吗?” 话落,巧芸就见到陈让竟抱着她的一堆衣服,二话不说,通通一起下水…… 隔日上午,陈让穿着大哥陈洛的衬衫去公司,而巧芸没有其他选择,她唯一没有遭殃的两套衣服,一套是学校制服,一套就是陈家女佣服。 非常明显,陈让只让她有这两个角色可以当。 “卑鄙下流大混蛋。”无精打采的巧芸,下了课,不甘不愿的换上了第二套衣服,被迫做着那些洗衣煮饭的家事。 现在的她已经不得不熟悉这些鸟事,洗菜的时候可以同时烧水煮汤,地拖完后用电风扇吹比较快干,她甚至会修水龙头,因为陈让连水电工都不请了。 “呼,做完了啦。看他还有什么话讲。”动作熟稔的巧芸,今天早早做完了所有家事,大摇大摆地脱下围裙,准备回房瘫在床上偷看小说漫画。 她才乔好最舒服的姿势,翻开第一页时,混蛋陈让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明天的段考,你如果有一科不及格,就等着回家帮整栋房子大扫除。”他打开她的门,留下这句话。 他的表情不是开玩笑的,巧芸气得将漫画扔在他又关上的门后。 陈让真的将她呼来唤去,差遣使唤,她所有的生活都得听命于他,巧芸气愤地差点要掉泪。 “不行,如果现在顾着哭不念书,明天一定又要被虐待。” 她知道陈让玩真的,考不及格真的会有难以预料的后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走到书桌前翻起课本。 她提起精神,很努力地k着书,嘴里念念有词,手上的笔不停来回画重点。 而就这么“刚好”,陈让也没睡。 陈家就只剩他们两个的房间还亮着灯,巧芸去倒水时,经过他房间,没好气地问道:“你明天不是一早要到诚氏大楼处理事情吗?” 诚氏企业是大哥陈洛为陈家设立的,专责处理陈家台面上的事务,是陈家由黑转白的基地,陈让是执行者。 他的确明天一早要进公司处理事情,巧芸瞥见他好似在随意浏览网路页面,没在做正事。 陈让没多解释,“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好吧,你不睡,明天就没力气虐待我。” 巧芸“哼”了一声走出去,心里却有另一个不同的声音。 陈让那种做事讲求计划的人,不会把公事留到半夜再处理,从他刚刚明明没事只在网路上乱晃的举动就知道,所以…… 他是在陪我熬夜吗? 这样的念头从她脑海飘过,她微微动摇了信念。 走回房里,桌上还有念到一半的理化,她开始不专心地分神甩笔,左手托着腮帮子,然后小脑袋儿晃啊晃。 陈让到底在不在乎她? 他是真的只想整她虐待她,还是其实心里会惦记着她? 陈让不曾亲口说出的答案,让巧芸总是不断在猜。 不久,她的门突然被打开。 陈让走了进来,瞥见巧芸那失神发呆的模样,让他坚持严肃的一张脸,有一刹那闪过莞尔的一抹笑。 他承认为此松动了心房,不过巧芸之前“欠”他的实在太多,他还没够本。 他瞥了瞥桌上的书本,“这么简单的东西也算不出来?我看你真的只有一辈子当女佣的分。” 巧芸放下了手腕:“我只是懒得算,ok?” “那么你就准备多买几瓶清洁剂,明天保证有拖不完的地。” “你。” “外加庭院的落叶扫得一片不剩。” “混蛋让,你够罗。” “你可以浪费时间跟我吵,我乐得明天有人乖乖伺候我。” “你,你你……滚出我的房间。” 陈让毫不在乎,放下狠话后转身离开,顺便还恶质的留下一句:“如果考得太难看,你以后就只有睡佣人房的分。” 面对这样让人火冒三丈的威胁,巧芸气得牙痒痒,但陈让每次当真说到做到,整他会被反整,逃也逃不出去,她能怎么办? 巧芸最后再重重地大叹一气,还是握好了笔,乖乖算起算式。 “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啊……” 求救无门,巧芸无语问苍天,只能乖乖地接受胁迫,等待脱离魔掌的那天。 陈让走出房门后,知道他的激将法应该可以发挥作用了。 这些天总是这样“操”她,难得刚刚在门外见到她托着腮帮子的模样。 可爱。 他嘴里不说,心里泛起的却是她那摇头晃脑的可爱模样,但愿有一天,巧芸能明白他的用心。 他更期待,能一直“正大光明”地欣赏她那可人的笑容。 第九章 “邵巧芸同学,请到台前领奖。” 考试成绩公布,巧芸意外听见自己的名字。 “我?”她还没反应过来。 同学们推着她。“老师在喊你啊。” 巧芸这才知道,她这次的考试成绩相当出色,站在台上接受鼓掌的那一刹那,她还真有点骄傲的感觉。 她好久没领奖耶。原来专心点好好念,要被表扬也不是件很难的事嘛。 中午,巧芸拿出了自己的便当。 “哇,巧芸,这是你自己做的吗?这么厉害?”坐在她旁边的同学说着。 另一位同学翻着她的笔记,“不简单耶,你的笔记抄得这么好。” 后头的死党也探头探脑:“还有,抽屉也没乱塞一通了。” 最后大家口径一致。“巧芸真的不一样了。” 面对同学们的一言一语,巧芸白了一眼,“怎么,我以前很差吗?” 同学们呵呵笑着:“也……也不是啦,只是做事都不经思考而已,是什么改变你了?” 闻言,巧芸大叹:“现在做事要是不想想后果,我的下场就会很惨。” 巧芸开始说起陈让处处“胁迫”,“虐待”她的事,把她在陈家当女佣的事实讲给同学听。 大家可傻了。“什么?你那个未婚夫把你当佣人?可恶哪。下课我们一起去陈家理论。” 巧芸可不想再惹事,“不,不,不是的啦,其实他也没真正虐待我啦。” 她心有理亏,“可能是上次我祸真的闯太大了,他很生气,不过其实要不是他赶来救我,我现在的下场……”巧芸想也不敢想。 同学还是替她抱不平:“那也不能把你这样使唤啊。” “其实,他逼我喝牛奶,吃起司,对我身体很好的,我从小就挑食,现在他吃什么,我就得吃什么,他还要我打什么蔬菜精力汤,一开始我也觉得难喝得要命,但是现在习惯了,精神也好多了。” 但堂堂大小姐被当佣人使唤,同学们还是作势要替她出头,巧芸连忙阻止。 “不能,他惹不起的,他身手其实很好,我都打不过。” 同学们一听,可又是件大事:“什么?你们还打架?他一个男人竟然这样欺负你、太过分了。你不告诉你爹地吗?” 见大家义愤填膺的模样,巧芸赶忙解释:“没有,没有啦,其实他一开始都假装不会,是因为怕一动手,就真的会打伤我。” 她开始急着替陈让说好话,她嘴里说得急,心里更着急,因为她赫然发现,自己竟然那样怕人误会陈让,竟然觉得……陈让其实是好人。 她的脸蛋因此稍稍发红了,怎么自己,自己会这样向着他? 她嗫嚅地再说道:“其实……自从上次我闯祸之后,他教我很多防身术,又看我看得很紧,有时候我会觉得,他皱眉,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 巧芸被同学一言一语地激着,开始正视这些日子陈让对她的种种,她不得不承认,在那些“虐待”背后,有着另一层更深的意义。 唉,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对陈让投降啦。 “你干嘛一直帮他说好话?”同学们觉得不太对劲。 “我……我只是觉得,他外表虽然是那个讨人厌的样子,但其实他心里……是关心我的。”面对同学们急着要替她讨公道的样子,巧芸忍不住被激出心里的话。 她脸红红,心怦怦地跳着,讨厌,真讨厌,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她不要喜欢上那个口是心非,找机会整她的家伙啦。 巧芸越是想到这些,脸上表情越是不自然,不知情的同学们开始议论纷纷。 “他关心你?”同学们不太相信,“那你要不要问个清楚?说不定是你自作多情,他根本是想玩角色扮演这种变态游戏,大色魔一个。” “什么角色扮演?”巧芸反应不过来。 “这……”同学们尴尬地吞吞吐吐,“你是真的听不懂喔?” 见到大家面面相觑的模样,巧芸才恍然大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喂,搞清楚,我根本没有跟陈让怎么样好不好。” 同学们一听更是狐疑:“他没对你那个?” “那个?哪个?没有,没有啦。” “你住他们家这么久了,他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喂,你们说这话什么意思啊,可恶耶。” “至少有个kiss吧,他是你未婚夫耶。” “这个……”巧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同学们开始七嘴八舌讨论。 “这个陈让看来是个正人君子。”“还是巧芸太没魅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难怪你说没有恋爱的感觉,是不是自己要检讨?” “不然你去向陈让问清楚,他到底是喜欢你,还是根本耍你当好玩?” 巧芸一听,有些脸红:“我才不要问这个咧,为什么不是他自己来跟我说?” 同学马上说道:“你们两个总要有个人主动啊。” “那为什么就要我主动?我就是不要啦。” 同学们的言语,其实有意无意地窜进巧芸脑海中,陈让到底喜不喜欢她?到底是要跟她玩这种无聊游戏,还是真的为她好? 巧芸一整天就这样左思右想,越想心情越是复杂。 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嘛。她想着陈让是不是同学们说的“大色魔”,跟她玩起这种游戏。还是他真的喜欢我啊?又想,陈让会不会是真的喜欢她,所以借机接近她? 不管怎么想,她脸上的温度就是降不下来,一颗心就是回复不了该有的节奏。 巧芸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直到晚上回到家。 她想见陈让,又怕见到陈让,同学们说的什么“女佣游戏”,让她一整天胡思乱想,想到脸红心跳。 “忘掉,忘掉,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巧芸快被自己气死了,偏偏,当她回家一见到陈让时,她满脑子的遐想瞬间如涌泉,停也停不了。 怎么今天的陈让看起来特别不一样? 是因为多了分威风凛凛的“工人”架势吗? 是因为自己已经不小心成了“臣服”于他的小女佣吗? “什么跟什么啦。”巧芸用力摇头,满脸通红,自己怎么搞的,脑袋尽冒出这些让人害羞不堪的念头。 乱七八糟的思绪让巧芸七荤八素,她不想想起她今天怎么替陈让说好话,不想看见自己这般无用。为了一个整她的男人,一颗心悬上了天。 她不想看见那个始作俑者。巧芸背着书包低头走回房,一句话也不说。 陈让见状问了一句:“你不开心?” 巧芸垂头闷道了一声:“没有啊。”把书包放了,就去煮饭。 一整晚她闷闷地都不说话,家事做完,就回自己的房间,闷着睡大头觉。 其实她烦死了,怎么也睡不着,翻来翻去翻到快滚下床了,直到听见陈让的脚步声,才拉上棉被装睡。 陈让放轻脚步,徐徐走进巧芸房间,她开不开心,他怎么会不知道? 装睡的巧芸本来是打算等他靠近了,就突然挺起身子吓他。不过她还没行动,自己却先被吓到了。 她只听见床边传来陈让的声音,竟带着白天没有的温柔。“这几天你念书,打扫,还要煮饭,累坏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把手放在她脸蛋上,这张脸蛋,红通通地好可爱。 他以为她睡着了,不知道巧芸现在正努力的装睡。 不敢张开眼睛的巧芸,只能听着身边发出的声响,但是却好半晌没听见陈让再说话,好像……他好像正在静静地看着她。 这样的感觉好难形容,这应该是她耐力最够的一次。 终于又听见陈让的声音。“记得小时候我这样躺着时,你就在床边念故事给我听,你还告诉我,如果你是睡美人,才不会等王子过来亲吻,自己先跳起来去找巫婆。” 陈让说着,好像还带着笑意,巧芸忍着,没有张开眼睛纠正他,她是说“会跳起来去‘砍’了巫婆。” 陈让的手掌好温热,话语也一样,“你还说过,好希望自己是爱丽丝,可以梦游仙境,可以遇到好多好玩的事情,你还说,我身体要快点好起来,才可以像爱丽丝一样到处去探险。”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沉静,好像跌入了回忆里,眼眸也转为深邃。“虽然你每一次都拿一堆毛毛虫到医院想吓我。” 陈让正回忆着他童年中唯一的快乐时光,失去了平日的注意力,没发现巧芸躺在床上,呼吸却没那么平顺。 陈让在巧芸闭着的双眼前,勾起了一抹笑容。“你永远都是那样率真,从来没变过,我对你,也一样,没变。” 话落,他轻轻弯下腰,要低身亲吻她脸颊,巧芸只觉得床边有些塌陷,温度越来越高。 他要干嘛?好像离我很近?靠过来了?靠过来了? 她闭着眼睛,不知道陈让的举动,只能凭着感觉和猜测,她的脸庞好像越来越热,似乎有另一张脸试图靠近她…… 他要做什么?要亲我?要亲我对不对? 巧芸好努力憋住气,好努力不发出声,陈让的脸也在发烫耶,她居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温度。 巧芸好雀跃,好期待,所以陈让是喜欢她的,是在乎她的,让她好开心。 所以他也是没种嘛,不敢在她醒的时候说,只敢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坦白,所以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人,一样都藏住爱对方的心嘛, 她好高兴跟陈让有这么多一样,现在装睡的她,就差没抬起头,等着他的吻落下。 就在陈让的鼻息都呼在她脸蛋上时,突然…… “原来你在这。巧芸都睡了,你在里面干嘛?明天要开会的资料你放到哪去了?”是陈封,在门口说着。 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陈让瞬间挺起了身,明显从鼻口呼出重重的气。 “资料在我房间。”他没好气地说着,白了陈封一眼,起身离开房间。 就差那么一点。 巧芸气得马上坐起来,把枕头扔到门边。 陈让差那么一点就可以亲上她了。 她等了好久好久的时间,憋了好久好久的气,竟然就这样被破坏了啦。 “封二哥讨厌,欠揍啦。”巧芸懊恼极了,顺手拿起床上的东西。“明天就去扁他。坏了我的好事。”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找东西把突然出现的陈封海扁一顿,不过枕头才扔出,她的手却停在半空中。“我在干什么?” 巧芸被这样的自己吓了一跳。她……那么期待陈让亲她? 她承认在见到陈让第一眼的时候,对他失望透顶,他没封二哥威猛,又比不上齐浩克温柔,但是经过了那么多事,她已经明白了,谁才是最适合她的。 现在的她,为自己如此“不害臊”的期望着他的吻的举动给弄得无地自容,怎么可以这样?她不是无法无天的邵巧芸吗?怎么可以做出这么害羞的事啦。 但是她要怎么让陈让知道,她的心不知不觉已经被他占据,就像好酒总是沉瓮底,深藏不露的男人,比威风凛凛的男人,更添一分…… “一分什么?”巧芸问自己…… “男人的魅力。”片刻,她低声说了答案。 她也被这样的自己吓傻了,她何时开始思考,他是一个迷人的男人,一个让她满腔情怀蠢蠢欲动的男人,而她邵巧芸是个十八岁的女生……不,是个十八岁的女人了。 她是该继续和他作对,还是该不顾面子地鼓起勇气问个明白? 还是,还是她根本就像同学说的,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巧芸烦死了,倒在床上,又想起陈让刚才的举动。 “不对,不对,他是喜欢我的,不然他干嘛想亲我?所以我有吸引力啰。所以他不是变态想玩角色扮演的游戏啰?” “所以我应该表白?不再跟他处处作对了?不对,不对,为什么我要那么丢脸?为什么不是他跟我说他喜欢我?” 真的烦死人了啦,乱七八糟的念头就像揪在一团的毛球,越想抽出某一条线竟然就结得越紧,巧芸就像滚着毛球的猫咪,本来只是好奇想玩玩,没想到现在这些毛球竟捆得自己团团转。 “恋爱,有这么难吗?” 她拉起棉被往头上一盖,在被里留下最后一个疑问。 今天巧芸一个人闷闷地在靶场练习,陈让站在一旁好久了,都没说一句话。 昨晚的疑问,还不断在巧芸的脑袋中盘旋,她子弹用尽后放下了枪。 “你都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她实在忍不住要问。 “有。”陈让定眼看了看她,巧芸好高兴,因为她看见他脸上对自己专注的神情。 他要说什么?把那天晚上她装睡时的话再说一次对不对?他一定会当着她的面把话说清楚的,对不对? 巧芸的期待和雀跃全写在脸上,陈让眸底微微一闪,她今天有点不一样…… “我观察过你拿枪的姿势,应该再调整一下。”他是开口了,不过是跟她说枪不枪的。 陈让说完,就站到她背后,伸出双臂握住巧芸的手,调整着她的姿势,不过巧芸偏偏一直晃抖。 他呼出的气息穿过她的头顶,让她全身麻麻的,昏昏的。 “就这些?你只想要跟我说这些喔?” “不然?” “还有,还有啊……” “还有什么?”陈让放下枪看着她,看得巧芸心烦意乱。 他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他是要等着她受不了自己开口,还是真的就这么对她没感觉? 他的眼眸让她烦躁,紧张,跃跃欲试,又怕狠狠摔跤,他的脸庞是那样清晰又迷惑,巧芸不知所措。 陈让睨着这心绪慌乱的小人儿,“还是根本是你想要跟我说什么?”陈让攻进了一步,巧芸方寸大乱。 “我是说……那个……我功课进步了。不用靠小抄也很厉害喔。”她瞎扯着其他。 “你本来就很聪明,只要肯多花时间学习,很多事情可以靠自己。”陈让的声音四平八稳,巧芸听得更烦躁,他是在讲客气话大道理,还是真心称赞她? “还有我现在剑道练得很好,可以保护自己了。”她又扯了别的事。 “你身为邵家千金,从小的底子就不错,专心学的话一定有成绩,你要提高的是危机意识,对任何人,都要警戒。”陈让还是说得稳如泰山。 巧芸眼睛一瞪,又来了。到底是在说她底子好,还是说她笨得去相信齐浩克这件事? 巧芸快耐不住性子了,“同学都说我做的菜很好吃呢。”她气死了,她知道自己成长改变了,但不知道陈让懂不懂,是他让她变得不一样了。 “是煮得不错了。”他还是说得慢条斯理,有条不紊,一点也没高低起伏。 “陈、让。你说话一定要这样吗?你难道就不能告诉我,我、我、我……” 巧芸水汪汪的眼珠儿快速地左右摇摆,陈让看见她急了,怒了,也看见她,在乎他了。 终于,他柔和了脸部线条,磁了嗓音,“其实,你是我……”他的胸膛前,有个让他生活发光发亮的小女孩,她从小到大应该没被这样“虐待”过。 罢了,整她也整够了,她该学的也都学会了,是应该让她好好过日子的时候,也是时候告诉她,其实,她就是他从小放在心里的人。 巧芸瞠着圆眼,等着陈让说完这句让她好紧张的话。 “你是我心里……” “心里的什么?”她呼吸变急了,他也是。 她满脑子都是期待,陈让也是。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好暧昧,好像有个甜甜的香味飘了过来,想敞开心胸用力一嗅,却又忍不住憋着气不敢放肆。 陈让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他内敛惯了,沉定惯了,那些什么浪漫的告白,他从没有过,也不会。 但巧芸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着满到快溢出的盼望,他想满足她,想让她开心,想再表白之后,给这样的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是我心里最想要……”陈让为了平顺呼吸,暗自咽了口口水。 从她闯入他世界之后,他有许多第一次,第一次去游乐园尽情地大玩一场,第一次想办法整一个自己心爱的小女生,第一次半夜潜入她的房间,想给她一个不知道的亲吻,现在面对第一次的告白,他发现自己……也是会紧张的。 就差一句话了,巧芸双手不觉握紧。 快、快告诉我,我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对不对! 四目交会的两对眼眸,透着令人酥麻的电流,四周好像都是恋爱的泡泡,巧芸仿佛漫步在云端,全身好像很紧绷,又好象轻飘飘,她等着陈让亲口的承诺。 而就在陈让要说出答案的那一刹那…… “你们在这儿喔?难怪整间房子都找不到人。”陈封的声音,又在这种关键时刻响起了。 又是他!他又挑这种时候来乱了。 “封二哥,你来做、什、么、啦?”巧芸没来由的一团怒火往陈封那头冲去,就差没抡起拳头要扁他。 陈封一无辜:“怎么了吗?巧芸干嘛那张脸?我是来告诉我,邵爷来看你了。” “爹地?”巧芸有些讶异,“爹地怎么来啦?” “我们去大厅。”陈让没说完他要说的话,巧芸没听见她想要的答案,有些莫名难言的氛围,围绕在两人之间。 陈家大厅-- “爹地,你怎么来啦?”巧芸在大厅拉着邵爷的手。 “来看你过得她好不好啊,还有,学校寄成绩单来,老师还亲自打电话,说你表现优异,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爹地,你怎么这样说?” 邵爷呵呵地满意笑说:“他们还说,可以帮你申请到国外的学校。”接着便拿出一张通知单。 巧芸一看,眼睛一亮?“真的假的?是这么优秀的数理学院?” “学校说你在这方面很有天分,可以到国外学校继续学习,爹地没意见,今天来是问问你和陈让的意思。” “我……我不知道。”出国留学吗?巧芸还没想过。 “这么大了,怎么可以没主见?”邵爷说着。 此时巧芸开始明白,自己真的是个大人了,陈让教会她独立,思考,教会她懂事成熟,教会她三思而后行,她不能再像个任意妄为的小女孩,她不想让他失望。 “让我想一下。”巧芸想起那些与陈让相处的各种过往,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一下。 而陈让,也正定眼地看着她。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有默契,都不再闪避彼此的目光。 他的目光透着坚定,而巧芸刹那间也懂了。 “爹地,其实我也希望邵家能像陈家一样,引进一些这个时代的新知识,新思维,和新做法。” 其实在陈家这么久,巧芸皮归皮,但历经这么多事,她知道陈让不是只有表面看的那样。 邵爷听着,巧芸再继续说道:“毕竟时代不一样了,就算邵家不转型,要在道上保有一定的地位,也不能再靠手脚刀枪。” “这是你的想法吗?” “是的。” “爹地很欣慰。” 邵爷脸上露出了深切的笑纹,像是看着自己的小女儿长大了,也相信他当初的决定没错。 陈让,的确改变了她。 巧芸决定了,她轻轻回眸,也看见陈让微微露出了笑容。 这瞬间交会的目光,解释了一切,纵然两人都不语,但两人都知道,彼此心中所想,已经是一样的了。 第十章 巧芸决定出国念书了,将自己置身一个全然不同的国度,她不害怕,却有着一丝说不出的遗憾。 她始终没有等到陈让亲口说出的答案,就像一题还没解开的数学题,让她始终牵挂,停不下思考的脑袋。 她开始收拾衣物,联络国外的注册事宜,这些她都自己来,连陈让也没插手。 就要出发到一个离他好远的地方了,这个晚上巧芸难以入眠,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可是心底还是有个放不下的牵挂。 天微微明,沁凉的晨风让巧芸清醒,她掀开棉被轻轻落下双足,缓缓推开陈让的房门,他正睡着。 侧躺在床上的他,腰间盖着棉被,脸庞轮廓清晰,巧芸走到床边,留恋地看着这一切。 就要离开了,她才开始觉得不舍。 回想刚进陈家的时候,她成天想办法要离开这鬼地方,不是四处捣蛋搞破坏、就是想办法开溜,是陈让,他逼着她,留下来面对。 突然之间,巧芸有好多话想对陈让说,明天她就要启程了,现在如果再不讲,以后会不会没机会了? 她轻轻启口,在床边小声释放她最后的依恋。 “其实,我没有喜欢过封二哥,一开始我只把他当偶像,后来只当他是哥哥,你别吃醋。我也没有喜欢过齐浩克,只是一时冲昏头,想要沉浸在恋爱的感觉。” 她长长的眼睫半垂,眼眸里有满溢的情感。“我会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了。” 说到这儿,巧云轻轻坐上床沿,将陈让细细地看了一回,她想继续那个本来应该留在她额前的问,她不想带着遗憾远赴他乡。 她红润如樱桃的小巧双唇,缓缓往陈让额前去,这次就换她给他一个不知道的亲吻吧!不过巧芸突然又停了停、想了想,小小的樱口悄悄往下移。 这个让她明白了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的未婚夫,值得她在他唇上,留下一个真正的吻。 岂料,床上的那个人突然两眼一睁,开口问道:“是怎样的滋味?” 陈让就这样突然睁开了眼,巧芸吓得花容失色,差点滚下床,被他一个大手环住。 “你没睡?骗人!” “那天你也没睡,你先骗了我。” 陈让早已观察到巧芸第二天不寻常的反应和模样,心里有底,这丫头那晚一定没睡,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对我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陈让可不止手臂紧,更不留情面地紧紧追问:“所以是喜欢上我了?才怕我误会?” “你,臭美、作梦、想太多!” “还不承认?” “为什么不是你先承认,你在乎我、关心我、喜欢我?” “我……” 只见陈让的手臂突然僵直,巧芸翻身瞪眼,那朝着他直视的目光,突然让陈让喉咙一紧。 她不只会捣蛋、找碴,还很会质问人,就这么单刀直入,让他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坦诚。 两人就这样僵硬地互视,巧芸可一点也不退让,陈让思忖了好半天,才不自然地开口。 “我早上其实是要告诉你……你煮的菜很好吃。” “就、这、样?”巧芸大眼又再一翻。 陈让手没放开,紧扣着她。“还有下一句。” “什么?快讲啊!”她期待极了。 “不管你煮什么,其实你才是我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没想到陈让还扯着什么菜不菜的,巧芸气炸了! “什么跟什么啦?我是人,不是菜!” 陈让被她逼急了,索性豁出去明言:“这意思就是说,其实,你一直都是我的菜,懂不懂啊你!领悟力那么差?” 陈让也大声了,带着他不想承认的恼羞成怒。 巧芸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你是我的菜?”她终于弄懂了。哈!搞半天,陈让是要说,他一直都喜欢她吗? 巧芸的笑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哈哈哈哈!”她放声大笑。 “什么我领悟力差?是你表达能力才有问题,我从来没看过一个男人连句“我就是喜欢你”都说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结果遇到这种事情还不是……” 她放肆地大笑,笑得陈让一张俊脸一寸寸跨下。 “还不是怎么样?” 陈让发火了,不知死活的未婚妻,硬是要点他死穴?很好。 “好吧!我这个男人就算能力有问题,其他方面可没有问题。” “什么?” “你满十八了吧!” “你干嘛、干嘛啦!”巧芸尖叫一声,陈让竟然变了个人,突然翻到她身上。 “就让我们把这阵子的角色扮演,演得再彻底一点。” “你!怎么我在学校说的话,你都知道?”她开始觉得大事不妙了。 “你说呢?”他的声音也开始低沉了。 巧芸花容失色,想来那些同学都是陈让的“眼线”,他这心机重的恶魔,现在想要怎样? “我踢!”她想也不想,一脚往陈让身上踹去。 不过根本没把她这些三脚猫功夫放在眼里的陈让,一把就抓住她的脚踝。“这样就性感了,你不用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魅力。” 可恶、可恶极了!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啦! “陈、让!我今天一定会把你扁到求饶!” “小妞,今晚求饶的会是你。” 这个晚上,陈让的房里,天翻地覆。 巧芸使劲想要把陈让踢下床,但倒楣的都是她,现在,她双手被狠狠地制伏在枕头两边,枕头上方有不安好心的大恶魔。 说他不安好心,根本是抬举,陈让重的要死的身躯,已经开始在她身前发烫。 “你走开喔!不然我?” “怎么样?” “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我告诉你,我不是被人这样欺负!” 巧芸急着想闪躲陈让这一波波没有准备的攻势,不过话才说到这儿,一张小口,竟然被他突如其来的吻给封住了! 他毫不客气、霸道无比,全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君子”陈让,巧芸先是吓傻了,却又在他温柔无比的两片唇瓣中,明白了。 原来不管他再怎么冲动,对着她的时候,始终留着一份柔情,巧芸在这个吻中想起了好多事。 她第一次扑倒在陈封怀里时,陈让好像很生气,但是拉开他俩的力气,却没有使到她身上;在剑道室的时候,他给她的过肩摔,也始终保留着力气,没让她真正受伤。 就像这个好深好热的吻,看似吓人,却在贴近她的那一刻,让巧芸仿若踏上云端,轻飘飘,想失了魂,全世界都安静了,只有他呼出的气息,想在她耳畔、散在她脸蛋。 “唔……”她欲言又止。 事实上是她根本无法开口。 陈让深深的、认真地将巧芸吻了一回,才将交缠的唇瓣松了开。 “想说什么?”他带着坏坏的笑意。 “哪有想、想说什么。”她还在喘,这陈让,有够故意。 陈让伸出温热的掌心,抚了抚她脸颊、和散在一旁的长发。 “好了,不跟你斗了,今晚我们一起说出对方都想听的那三个字,好不好?” 他的声音好温柔,吻过她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巧芸好开心、好得意,看吧!陈让是喜欢她的嘛! “好。”她爽快地答应。 “那我数三二一,一起说。” “嗯!” 他俩一起启口,说出了埋在心中那早该宣示的三个字…… “我爱你。” “你是猪。” 陈让说了,抛下他的“男性尊严”,向巧芸告白。 巧芸也说了,但怎么可能抛下她与生俱来的天分?她一定要捣蛋! “哈哈哈!整到你啦!”她好得意好得意啊!得意到……笑不出来了…… 巧芸脸色一凝,突然全身僵硬。 那个陈一让…… “求饶吧!”他也笑了,可是怎么笑得那样恐怖啊!“不过不会有用了。” “什么……意思?”她后悔了啦!不该捣蛋的、不该整他的,陈让他……挺起身子,双手开始解开上衣的扣子。 喀!“一颗衣扣落到床下,因为,他很用力。 “呵呵、呵呵,我帮你捡喔!“巧芸干笑,想办法要溜。 “你以为,你今晚离开得了这张床吗?“ 死定了!巧芸最后悔的一次,就是今晚啦! 她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惹上陈让,今晚,她真的求救无门,枕头棉被都飞了,她就是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对不起、对不起啦!”她四处滚着。 “就这三个字?”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心中的三个字是……” “你完蛋。” “不是不是啦!啊!救命啊……” 巧芸再也没有机会解释了,这个夜晚,她所有想说的话语,通通说进陈让的吻里…… 往机场的路上,陈让开着车,巧芸端坐在一旁。 “换我开。”她突然对这陈让说。 “你还来?”陈让瞪了她一眼。 “就说换我开嘛!” “这不是游乐园里的碰碰车,你别闹了。今天是你出国的大日子,不能有什么闪失。” 陈让握紧方向盘,巧云哈哈大笑:“我发现,我出国,你比我还紧张!” 拗不过巧芸,陈让让出了驾驶座。 握住方向盘的她,在踩油门之前,却先拿出了一杯八分满的水杯,放在驾驶座旁。陈让还在疑惑之时,巧芸露出了笑靥。 “以后我会照顾自己,不用整天担心我了。” 她一路平稳驾驶,陈让也明白了。 “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他很欣慰。 “是你教得好啰。” “到了美国你记得,不可以……” “你已经说了八百零一次。” 车子已经停在机场外,杯中的水没洒出一点,巧芸忙将头发扎起、卷起衣袖,自己搬行李。 “知道了、知道了,不可以交、男、朋、友,我写下来放在床头,可以了吧?” 她忙着把行李推到机场,嘴上这样说,心里甜甜的。她知道她的陈让,担心死啦! 陈让瞧着不让任何人帮忙的巧芸,挽着头发、动作利落,除了原本的可人,现在还添了分婉约,俏丽动人,看得他……真的舍不得了。 巧芸真的长大了,他俩心中也都明白,让巧芸出去见见不一样的世界,对她、或对邵家以后都好,陈让一直尊重她的决定。 只是到了要分离的时刻,他终究还是压抑不了心中的不舍。 他一把拉住巧芸提着行李的手腕,不让她动。 “巧芸,我是真的在乎你,从我们都还小的时候,我对你就是这样的感觉,一直都没变。”陈让毫不迟疑地说出口。 “所以你也要记得,你是我的、是我陈让一辈子的女人,好吗?” 有别于以往,他这次终于坦率地表达出心中感情,不再死要面子、不再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过却偏偏是在两人要分开的时候。 巧芸笑盈盈,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掌上:“你现在这个表情,是后悔?” 陈让吸了一气:“对。我后悔没有早些跟你说心里话。” 她真的了解他,越是这样,他越舍不得放手。 “好了,乖喔,我要登机了。”现在换成巧芸“哄”着陈让,她的眼睛弯成一条线,相对于陈让的不舍,巧芸其实坚定地知道,陈让就是这辈子她要的男人,不会变的。 既然这样……她才十八耶!当然要趁年轻出去闯闯、见见世面嘛!又不是不回来,紧张什么? “你在台湾要乖乖的嘿!电脑盯太久的话眼睛要休息,晚上不要太晚睡,不要一个人在剑道室要自闭,不要老跟封二哥吵架,还有……” “亲我。” “什么?” “吻我,现在。”“我的话讲到一半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这些话,你到美国都还可以跟我讲,但那时我吻不到你了。” 陈让硬是打断了她讲到一半的话,整张脸凑到她眼前。 “你怎么像个小孩一样啦!” “你教得好。” “你!还牵拖我咧!大庭广众的,不要啦!” 巧芸瞪着他拒绝,不过却看见陈让摆上一副忧郁的脸。 “连要走了,都不肯给老公一个吻。”他神情黯然,故意学着她“耍赖”。 其实陈让是真的有一万个舍不得,越是要离开,才越发现自己对她的喜爱有多深。 “好啦!知道了!”巧芸悄然一笑,她把一切看进眼里,她叹。 她搭上陈让的肩头,踮起脚尖,在两人分开的机场,轻轻地覆上她的唇,将她内心感动,吻进了陈让的心中。 当初这个死也不肯拉下面子的男人,现在还会在她面前“装可爱”,这样就够了。 她会带着这份爱“勇闯天涯”,会好好照顾自己、会努力会专心,不枉费他这些日子来的“教导”啦! 一年后—— 陈让在房里不断踱步。 巧芸说这个时候要上线的,他不断回头看电脑荧幕。 终于,让他看见msn视窗闪着光,打开了视讯。 “陈宅让,帮我解一下这一题。”巧芸传来一提数学推算公式。 “邵蠢芸,你不要侮辱我的程度。” “快点啦!我等等要练啦啦队!” “啦啦队?”陈让反应可不小。“谁准你参加这种东西?裙子穿这么短,你是人妻你知不知道?” “谁理你。”巧芸却给他这三个字。 自从她独自去国外求学后,陈让才发现真正“不是滋味”的是他自己。 “你!还有,荧幕旁边是什么?” “花啊!” “花?”陈让头顶冒火花了。“哪来的?” “学长送的。” “学长、送花?他欠打吗?他不知道你已经有老公的……” 才讲到这儿,巧芸竟然就关掉视窗了! “等等!下线?”陈让在荧幕前傻眼。 很好,他的小女人,现在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巧芸在电脑前哈哈大笑,得意极了:“现在换你紧张了喔?” 接着她的电话猛响,陈让的越洋电话马上来:“你那什么学长?为什么要送你花?” “我怎么知道?” “不要给我装傻,讲清楚,不然……” “听不清楚啦!先这样,掰掰!”嘟…… 电话断了,陈让脸也绿了。 很好,这丫头在美国过得可逍遥了。 巧芸的日子显然变得不一样了,不过她心地深深知道,她能够这样过的独立又快乐,是因为有个人用他的方法,改变了她。 若不是陈让,她怎么懂得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若不是他那句“有能力就不用靠别人”,她此刻也不可能当一个自立自强的留学生。 而远在台湾的这一端,陈让拿着挂断的电话。“享受”着这滋味。 他想起二哥的话,开始后悔了,对女人,好好讲话、好好表白就好,干嘛这样弄得自己成天提心吊胆? 这滋味真不好受,他的小公主现在逍遥快乐了,而他呢?没有她陪在身边,就算每天忙到半夜,他还是会觉得好孤寂。没人捣蛋,突然觉得整件屋子好安静。 他抬头看看墙上的年历,倒数着她回家的日子。就像当初巧芸每天都想着她还有多久才满十八岁、离她可以“落跑”的日子还有多久? 角色互换,现在换成她,乖乖等待。 巧芸在不同的国度过着与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丰富了她的生命,不过她最想念的,还是在陈家那段没有一天和平的日子。 她还没有把陈让的老人茶掉包、还没买给他最新最难的十二星型锥形体魔术方块来搞死他,还有上次让她吞了哇沙米三明治这档事,他也一定要报仇,还有离开台湾的最后一夜,他狠狠地……巧芸想到这儿,俏红了脸。 是啊!她是“人妻”了,一个还没跟她老公说“我爱你”的人妻。 终于,在年历上画满了叉叉后,陈让等到了画图的那个日子。 他一早便清醒,梳洗完毕,穿上一套新衣,亲自驾车到机场。 那个曾经以闯祸为乐的小丫头,现在应该已经脱胎换骨,也是时候该让她彻彻底底明白,不要装死,是时候了。 机场大厅,陈让的脚步急促,明明离飞机落地还有一段时间,他却来来回回,一刻也坐不住。 好不容易,让他等到了这段日子占据他整篇心思的小丫头。 巧芸拉着行李,出关走入大厅的那模样,瞬间让陈让屏住了气。 她瘦了、黑了、头发也留长了。一样素净的脸蛋,却添上了不同的风采,更加迷人、多了点小女人的成熟妩媚,他彻底被她勾住了目光。 “巧芸!”陈让的声音穿越重重人群,不顾一同来接机的邵家、陈家人,马上冲第一个。 巧芸带着动人的笑容,看这陈让展开双臂。 双臂之后是个大大的拥抱、紧紧地环住了她,巧芸贴在他硕实的胸膛上,感受到这儿的发烫。 思念、欣喜、开怀,从这胸口传到她脸颊上,从然陈让什么话也没说,但巧芸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 因为,她也一样思念。 偌大的机场,旅客来来往往,但两人的世界异常安静,满满是分离一年终于见面的感动。 陈让抱够了,才松开手拨一拨她的秀发,给她一个久违的吻。 “你回来了。”才松开拥抱,他的大掌马上紧紧握住了她。 “嗯。” “该结婚了。” “嗯?” “不要装死,婚礼就在下礼拜。” “什么?”哪有这样?什么都他说了算? “我才刚刚回来,你不需要这么急吧!” “不急,我准备了很久了。”陈让说得理所当然,掌心握得更紧,摆明着一切,就这么决定了。 好,要结婚是不是?巧芸抿了抿唇,露出窃笑,她知道她这辈子是逃不了,不过要她乖乖束手就擒,除非她不姓邵。 “我要办单身派对。” “什么派对?” “让我办就对了。”她决定了。“还有,单身派对随我玩……” 巧芸一下飞机,马上约了当初的一票好同学,要大家开始帮她准备热闹的婚前单身派对。 陈让不以为意,都要结婚了,她能变出什么把戏?这丫头这些日子可让他想够了,思念的折腾他也尝够多了,这婚礼他亲自规划了很久,婚纱、场地、餐宴都是一流,绝不会让她失望。 但是巧芸并不在乎这些,结不结婚、怎么结婚,都不比他到底有多爱她来的重要。 巧芸也筹备好她的单身派对,这晚,热热闹闹地在陈家庭院举办。 晚风徐徐、星空耀眼,巧芸穿着低胸露背的小礼服走入会场,陈让瞧见她的第一眼,不知不觉胸口发烫。 她耳坠上的两颗小钻石耀眼迷人,胸前蜿蜒的坠链,衬托着她此刻已丰盈的身材,还有礼服下的纤细蛮腰,让她走起路来更婀娜多姿,以前的她总是穿着球鞋四处跑,现在蹬起了高跟鞋,精巧的脚踝上还系着闪亮亮的…… 等等!现在是怎样? 音乐响起、巧芸坐上主位,宾主欢腾,然后她的腿上多了个男人?巧芸笑盈盈地对着这“猛男”,一点也没拒绝猛男的挑逗。 他站在一旁,脸垮了。 “巧芸快!跟他跳舞啊!同学起哄的声音响彻陈家,这可是他们为巧芸精心准备的单身派对猛男秀,怎么可以不好好玩个尽兴呢? 这猛男开始在巧芸身前扭来扭去,而那该死的丫头,不但没有回避,竟然还跟着摇摆! 只见巧芸水蛇纤腰开始随着动感的音乐绕圈轻摇,妩媚性感,魅力四射,展露她成熟后的迷人韵味,陈让看得失魂了,也失去理智了。 因为,男舞者竟然还不止一个!她的好朋友们帮巧芸安排了一群猛男,只见她身边开始围绕一个个秀着身材、只穿一件紧身裤的男人,不但贴着她热舞,一群人更嚷嚷着,叫巧芸玩得更火一点。 “吧巧芸抱起来啊!”那边的同学喊了一声。 “一起跳森巴啦!”这边的同学又有主意。 没人发现,角落里有个锅炉,快要濒临爆炸。 邵巧芸,你很好,当我的面跟人调情亲热? “玩得很开心?”陈让可以想见现在自己咬牙切齿、当众妒忌的模样。他是陈家最有风度、最优雅、最低调的三少爷,现在,形象全毁。 “嗯?单身派对就是这样啊!”巧芸对他脸上僵硬的线条视而不见。“你不会那么没风度吧?不然你自己也办一个,很好玩耶!” “好玩?”陈让的脸终于像山崩,落实塌方。垮成一片,他一个出手,砰的一声,就往一个贴近巧芸的男舞者肚子打去,接着又听见一个闷哼,另一个猛男滚到地上。 “叫他们不要跳了。”他低沉对着巧芸说着。 “喔?我的派对、你发号施令?” “我看不惯。” “没人要你看啊!” “你!” “风度、风度。”巧芸安慰的很故意。 陈让很努力把声音压低,就是明白这是巧芸的婚前派对,他其实没有什么资格发言。 他握了握拳、咽了咽口水,神情很不自然。 “巧芸,叫他们不要跳了好不好?”一样的话,他这次讲在她耳边,加上了一点点的“恳求”。 这是他最大极限,他有多爱面子,巧云不会不知道,不要在逼他了。 不过邵巧芸,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罢手。 面子?男人是面子重要、还是老婆重要?欠训练嘛! “我就要猛男秀,怎样?” “你!” “要他们不跳也可以,你、跳。” “你说什么?” “人家来跳个舞才领多少钱,你把它们打成这样,不会不好意思吗?要嘛就让他门多跳几支舞、多赚些小费,要嘛就是你自己上场,省得被醋淹死。 “邵、巧、芸……你、好、样。” “谢谢。” 陈让气得牙痒痒,看来开什么单身派对是假,搞他、整他是真的。 巧芸已经在心里笑翻了,哈哈哈!这真的是她最开心的一场派对啊! 陈让的脸快要打成死结,他怎么可能当众跳那种舞?他瞪着得意洋洋的巧芸,突然明白,小女孩长大了,他驾驭不了自己的占有欲,但更驾驭不了有了自己想法的她。 陈让再吸一口气、在放低了声音,弯下了腰,贴着巧芸耳边说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听话?”这声音轻了、身段更柔软了。 “什么?听不到喔!”哪知这丫头不但长大了,诡计更是多了。 “好,巧芸算是我的要求有些无理,停止这派对好吗?” “不如你回房睡大觉,什么都看不见不就好了。” “我要是回房,你肯定玩得更过火,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么多人开开心心地参加派对,要因为你一个人全部扫兴而归?”巧芸伶牙俐齿,理由充分,陈让阻止失败。 “你一定要这么故意气我吗?” “谁叫你,说结婚就结婚,问过我了吗?” “这不是我们俩家的约定吗?” “对,是我老爸跟你们家的约定,不是我跟你的约定。” 巧芸扬起一笑、理直气壮,陈让懂了。她还真学会独立了,现在,没有人能任意摆布她了。 是他教会了她成长,但现在他该哭还是笑? “巧芸,我真的不会跳那种舞,不过我是真的很认真看待我们的这场婚礼。” “喔。” “喔什么?” “没诚意。” “我没诚意?” “至少我没感觉到啊!”巧芸这话提高了分贝,甚至还微微噘起嘴,露出他还没完全遗忘的小任性。 这模样好可爱啊!流露出的真性情,让陈让在这生气时刻还能露出一笑。 是啊!他只顾着他回来后要怎么“履约”,要怎么乖乖当他老婆,何时照顾好她的感受、问过她愿不愿意? “……这件事是我不对。”他要当众认错,实在有些难为情。 “所以呢?” “我现在认真地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陈让表情认真,但巧芸可没这么简单就被摆平。“这样求婚的喔?” 陈让停了停,从她在意不已的神情中了解了,她要的,原来就是一句话而已。 他笑了笑,看着她不甘愿的小女人,拉了拉衣领,整了整衣裳,把发型拨好。 然后他扬起手,示意会场音乐停下。所以人也都跟着安静,巧芸本来晃来晃去的一对眼珠儿,也停下来好好看看他了。 这么久没见陈让,其实他更加潇洒帅气了,穿着立领衬衫、额前落下些许发丝的他,气度翩翩,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型男一枚,巧芸等着他开口。 陈让很“识相”地缓缓拉起巧芸的双手,用一双真挚的眼眸,向她投射动人的深情。 她的嗓音浑厚而认真,握着巧芸小小的手掌,试图给她满满的爱:“巧芸,此时此刻,我愿意用一颗最真挚的心,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嫁给我,我陈让在这里发誓,一辈子用真爱让你幸福。” “还有呢?”巧芸听得神魂颠倒,浑身飘飘然,对拉!她就是要他亲口说这些嘛! “还有,你最想听的那三个字,我现在再跟你说一次好不好?虽然,上次我一边说,你一边在我房里求饶,说这样你会受不了,要我停下来别再……” “陈、让!”沉醉中的巧芸,突然双眼一瞪。 “怎么啦?我是说我做那么感动的事情你会受不了,要我别再继续……” “你故意的是不是?”原来他根本就是心怀鬼胎! “我有越描越黑吗?那我再解释清楚一点,那天晚上是你无踹我一脚后,我把你拉上床,然后告诉你别担心自己不性感,接着我们就……” “混蛋让,闭、嘴!” “我要好好解释清楚啊@不然你就只会回敬我”你是猪“三个字,还只会在别的男人面前耍性感。” “你根本就是在记仇、在吃醋,对不对?” 好个陈让,压根就是来找碴,看来这辈子不跟他斗个没完没了,是不可能了。不过她没在怕,她什么不会,整人最行,现在什么没有,时间最多,这混蛋表白不表白,赶在大家面前讲这么丢脸的事情,明天她一定想尽办法让他…… “唔!”就在巧芸一颗不安分的脑袋开始运转着可以怎么扳回一城、将他一军时,突然眼前一黑、双唇一热,陈让就在此时此刻盈住她身子、捧起她脸蛋,火热地给她一个吻。 众人面前,愣住的巧芸本能地挣扎,但唇瓣却只有越来越湿润、没能越来越移开,陈让紧紧扣住她本要推开的手、紧紧搂住她扭动的腰,全然没给他机会逃离,巧芸被吻得呼吸困难、满脸涨红,陈让还是不放手。 “唔……”陈让吻得忘情、也吻得巧芸好难为情。 “放……开人家了啦!”她终于能使劲一推,推开了陈让贴近的脸,正要瞪他时,却听见陈让好认真、好深情的那句话。 “我爱你到永远。”他说了。 她笑了。这样,可以了,她心满意足了。 陈让牵着她的手没放,满意地看着巧云微微点头,他们俩终于可以好好享受未来的时光,可以一起在厨房做早餐、一起在旁晚散步,一起靠在沙发上看影集,一起到游乐园再玩一次。 巧芸呢?她露出了甜甜的笑,笑里有着满满的幸福,当然,还有她永远不会停下来的诡计,藏在她浅浅的酒窝里。 这样就放过陈让啊?那怎么可能?刚刚点头,是告诉乐队可以继续了,因为,她还帮陈让准备了一大群的美艳辣妹,等等贴着他大跳喷鼻血火辣艳舞。 保证他当众血脉贲张、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她可能着看他不自然的经典表情啦!哈哈哈! 尾声 数年后—— 陈让围着围裙,在厨房料理大餐。后头跟着一个绑着辫子的小娃儿,探头探脑地看着她“把拔“在做什么。 “宝贝,这招你妈咪用过了,没用喔!”陈让放下汤匙,转身低下头,小娃儿像是被抓包般,露出可爱害羞的笑靥。 “给把拔吧!”陈让摊开手掌,这小鬼头头那他的魔术方块,肯定要学她妈咪,把色块对调,想让他拼破头部拼不出来。 小娃儿像极了巧芸幼时的模样,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转啊转地,用可爱的笑容掩盖着她种种古灵精怪的诡计。 “我没偷拿啦!双手放在背后,露出贼兮兮的笑容,欲盖弥彰。 “你跟你妈咪一样,没有捣蛋才怪。“陈让才说完,就听见老婆大人的声音。 “是谁在讲我的坏话啊?”巧芸走进屋内,手上提着超市买回来的鲜奶。 “宝贝过来,妈咪买牛奶和水果回来啰!” 巧芸当妈妈了,迷人的笑容依旧、玲珑的身材更加窈窕有致,不一样的是,她现在不但懂得照顾自己,更会照顾她和老公的小宝贝。 “好!”小娃儿奔向妈妈,拿起牛奶便喝。 这是娃娃也把藏在身后的魔术方块拿了出来,陈让和巧芸一看,相视一笑。 “我就说我们的小孩一定很聪明。”陈让可得意了。 “当然,看是谁生的嘛!” “是,老婆大人生得好。”陈让揽着巧芸的腰,尽是亲昵。 桌上的魔术方块面面颜色相同,这小娃儿才几岁,就有这等功夫,让陈让好生得意。 陈让将脸贴近了巧芸,轻轻地说声谢谢,小娃儿“识相”地走开了。 “再生一个好不好?”他在她耳坠旁说着,巧芸躲着他的吹气。 “会痒啦!” “答不答应?” “一个就够伤脑筋了,过几年再说。” “怎么会,小宝贝乖得很。” 巧芸推开了陈让,指着指厨房。“乖?就不会是我邵巧芸的女儿啦!” 陈让顺着巧芸的目光望去,就见到他“识相离开”的宝贝女儿,原来溜进了厨房,正站在小椅子上踮起脚尖,拿着一瓶芥末酱,要替他的大餐“加料”。 “小丫头,这招你妈咪也用过啦!”陈让一把抱起女儿,想起巧芸的往事,两人会心一笑。 这就是幸福的滋味,巧芸甜甜地尝着,陈让亲昵地捏着小女儿的鼻尖。“不可以喔!” 陈家的屋檐下有着快乐的三个身影,陈让搂着巧芸、抱着孩子,还要再这样开开心心地,共度以后无数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