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不开花》 序曲 夜幕低垂,此时正是寻常人家下工回家休息的时刻,然而在城东的某条街上却是无比热闹喧哗。 放眼望去,街上的每栋建筑皆十分华丽,而万芳阁更是其中之最;屋外铺有琉璃瓦片,屋内悬挂七彩芙蓉帐,说有多贵气就有多贵气。 一位少妇从万芳阁里走了出来,她面容姣好、韵味十足,看得出来从前也是个美人。她手里拿着一副对联与木桶,伫立在楹柱前。 「咦,玉兰姨啊,妳又写了新对联啊!」刚从外头回来的桂花见到她,兴匆匆的走上前去。 「可不是,这副旧对联字都看不清了,若被客人瞧见可不好。」少妇一面说、一面利落的将老旧的对联撕下来,接着拿起木桶里的刷子蘸糨糊刷上楹柱,将新的对联贴上。 眼前名唤玉兰的少妇正是万芳阁的老鸨;她出身书香世家,但因家道中落十五岁便被卖到万芳阁,一路靠着自身的聪颖与才能技压群芳,从小花娘爬到花魁,二年前更接下了万芳阁,堪称是这一带的奇葩。 「万花争丰敏星多,芳寸各此绝色田?」桂花看着玉兰新贴上的对联念道。 「呸呸,胡乱念什么!是万花争艳繁星多,芳寻客此绝色留。」听见自己写的对联被念得乱七八糟,玉兰差点没昏倒。 「咦,是吗?哎呀,都差不多嘛。」桂花干笑了几声,惹来玉兰的白眼。 「什么差不多,差得可多了!唉,我万芳阁当真没人才了吗?」话一落,玉兰不禁仰头哀叹。 「玉兰姨啊,妳也太夸张了吧。反正干咱们这行的,只要将客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就得了。」 「妳真以为妳那方法可以留住客人不成?现在的达官贵人都眼高于顶,又自视甚高,来这除了找如花似玉的姑娘外,还想寻能与自己吟诗作对的红粉知己。」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有办法在这一群莺莺燕燕中脱颖而出。 「唉唷,那些都只是说说罢了,他们到这儿寻欢都来不急了,谁还有时间跟妳吟诗作对吶!」 「算了算了,我这是对牛弹琴。」玉兰不悦的用食指戳着桂花的额头。 眼看万芳阁的花娘全都跟桂花一个样,不知现下日日千百客的盛况还能维持多久?唉,每回一想到这问题,她就不禁犯头疼。 不行,她得想法子增加姑娘们肚里的墨水才行,要不等别家出了个出色些的姑娘,她万芳阁的客人马上就给人抢走了。 「玉兰姨。」一个男子突然带了两个娃儿走过来。 「咦,张二啊。」玉兰回头看到来人,扬起了一贯地笑容。 桂花见机不可失,赶紧跑进万芳阁里,免得又被玉兰姨念到头昏。 「唷,这两个小娃儿打哪来的?真是不错。」玉兰见到张二带来的两个女娃,兴致勃勃地问道。 「哈哈,可不是,两个都是被爹娘给卖了。我见她们生得不错,第一时间就往妳这儿送来了。」 这张二是个人口贩子,专门靠买卖奴隶、花娘为生。 「那可真是谢谢你啊!」玉兰仔细端详两个小女娃儿,越看是越喜欢。瞧这两张讨喜的小脸蛋,长大后肯定是大美人。 「好说好说。既然妳喜欢,那么……」张二贪婪的看着她,伸手暗示道。 「知道了。」玉兰不耐的撇撇嘴。谈钱就伤感情了嘛!她朝里头一唤,「沉香啊!」 「玉兰姨,什么事?」沉香听到她的叫唤马上跑了出来。 「带张二到金花那儿领二十两银。」 「谢玉兰姨、谢玉兰姨。」张二讨好的笑道。他就知道把人带来万芳阁准没错,玉兰姨出手阔气可是有名的。 张二把卖身契交给玉兰后,便眉开眼笑的跟着沉香离开。 「唤什么名字、几岁啦?」玉兰双手环胸睇着两个娃儿问道。 「程语湘,十四岁。」一名娃儿垂眸、面无表情地道,沉着得不像是十四岁的娃儿。 玉兰蹙眉道:「奇怪的娃儿。」又转向另一个娃儿,推了推她,「问妳话呢,叫什么、几岁?」 「我?我叫关小蝶。」小娃儿被她一推这才回过神,她睁大水眸看着玉兰,又低头数了数手指头,最后伸出十根手指很高兴的说,「十岁。」 「傻丫头。」玉兰再次蹙眉。 怎么两个都怪怪的?罢了,只要由她亲自调教,朽木也会变珍宝。 「吶,今后跟着我,乖乖听话,包妳们享福不尽,不过若是想反抗,就别怪我不客气。」 「有、有好吃的吗?」关小蝶张大双眸和小嘴,口水像是要流下来似的。 玉兰挑挑眉。「只要乖乖听话,让妳吃到撑都行。」不过可不能吃成大胖子。 「嗯!」关小蝶用力点点头,露出灿笑。 她这一笑让玉兰眼睛一亮。这娃儿长大后肯定是个绝色美人儿,看来这回她是捡到宝了。 不错不错,只要她好好调教,她肯定能成为名闻天下的花魁。 玉兰扫了她们俩一眼,一个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而另一个也不差。她满意地点点头,心中开始打起如意算盘…… 1 六年后—— 华灯初上,不少寻欢客正往城东大街而去,两名飘逸俊雅的男子也在其中,浑然天成的贵气让他俩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 「本王就不信一个小花娘的文采能好到哪儿去。」徽瑞拧眉道,不信任的看着硬拉他到城东的好友。 「我说的是真的嘛!那牡丹姑娘的文采,任何见识过的,都赞叹不已。」杨文瀚表情认真地道。 「你也太夸张了吧。」徽瑞摇头淡笑。 「真没夸张,那牡丹姑娘生得倾城倾国也就罢了,连琴棋书画都样样精通,肯定能符合你的要求。」杨文瀚抓着他道。 徽瑞是当今皇上的十四弟礼亲王,也是京城第一才子;他不但满腹才学、棋艺精湛,吹笛技巧更是一绝。若是他自称全国第二,肯定没人敢自称第一。 也因为如此,他对另一半的要求自然非常高,非要找到一个文采相当的伴侣不可。想也知道要找到跟他一样聪颖的才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现在都快三十岁了,却还没有成亲。 「等见到再说吧。」徽瑞仍是不信。 「算了,等你见到就知道什么叫惊为天人了。」杨文瀚撇过头自信地说道。由于他是徽瑞的好友兼臣子,所以非帮他找个归宿不可。 两人边聊边走,终于来到了万芳阁。 「到了到了,就是这儿。」杨文瀚兴奋地指着前方道。 「行了,你的模样可真土,好似没来过花街一样。」徽瑞用折扇打掉他高举的手。 「拜托,我来花街的次数可比你多呢!」杨文瀚不服道。 「这很值得拿出来说嘴?」徽瑞冷冷的睇他一眼,然后昂首走进万芳合。 「唉呀,这位爷啊,欢迎欢迎!要找什么样的姑娘呢?我们万芳阁环肥燕瘦样样都有。」见多识广的玉兰一眼就看出徽瑞的不凡,她连忙丢下手边的客人朝他迎来。 「我要找牡丹。」徽瑞冷淡地道,刻意与玉兰拉出一些距离。万芳阁里头过于夸张华丽的装饰和低廉的粉味都让他觉得俗不可耐,所以他才讨厌来这种地方。 「牡丹?哎呀,爷,您也知道的,想见咱们牡丹的人已从街头排到街尾了——」 「给。」刚走进来的杨文瀚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有劳玉兰姨疏通疏通。」 「好、好,请两位爷儿跟我来。」玉兰见到银票上头的数目,一双眼都弯成了新月状,她小心翼翼地将银票收进怀里,像是怕银票会跑掉似。 好久没遇到出手这么阔气的大爷了,玉兰眉开眼笑的领着两人至二楼最里头的厢房。 「来,牡丹就在这间房,两位爷请进。」玉兰打开房门,里头用芙蓉纱帐隔成两半,前头有张紫檀木制的长矮桌,上头摆满了美酒佳肴;后头则隐约可看见一抹窈窕的身影。 徽瑞一步进房里,随即嗅闻到一股清新的花香,跟外头浓厚的粉味截然不同;房内的摆设也十分简单,没有多余的瓷器、花瓶,多是檀木雕塑品,让他对这间房的主人多了几分好感。 「牡丹,好生伺候两位爷,知道不?」玉兰临走前不忘再三叮咛,可不许她惹火这两个大金主。 「牡丹知道。」 纱帐后传来细细绵绵的声音,教人听了骨头都酥了。玉兰这才满意的退了出去。 徽瑞走到矮桌前坐下,拿起酒碟一饮而下,看着纱帐一会才道:「牡丹姑娘要一直躲在后头?」真没见过这么大牌的花娘。 杨文瀚盯着纱帐回想着上回见到牡丹时的美丽景象,直到听到徽瑞的声音,他才赶紧从怀里再掏出一张银票放在矮桌上。 「呃……牡丹姑娘,这是一点心意。」 徽瑞丢给他一个不解的眼神,杨文瀚小声地跟他解释道:「这是这儿的规矩。」付给老鸨的银票,只足以进来与佳人吟诗作对或听曲;若要见绝色佳人一面,还得另外付费。 果不其然,银票一放,芙蓉纱帐便缓缓升起。纱帐后面是一平台,牡丹跪坐在中间,一袭翠绿色的霓裳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不保守也不暴露的衣裳,反倒让人有更多遐思。 当牡丹的容颜完全出现在徽瑞眼前时,连阅人无数的他也不禁一怔。 那张精致的瓜子脸,明亮清澈的水眸,小巧秀挺的瑶鼻,微翘的朱唇,如瀑的秀发,还有一身的雪肌……真是绝色! 但只一秒他便敛回心神。他要的是一个文采能与他匹敌的女人,而不是空有一张美颜的女人。 他轻啜了一口酒,悠悠地吟道:「一枝艳红国城倾,辰星眸移峰岳平。」 牡丹垂眸思索许久才开口,「茂茂玉树土为存,金叶枝头风不吹。」 徽瑞放了下酒碟。「对得好。」 「是爷不嫌弃。」牡丹轻笑道。 一旁的杨文瀚已经被牡丹迷得神魂颠倒了,徽瑞却仍是一派冷静,他可没这么好打发。 「千道清风挟芬芳,觅音寻讯步粉潭。」徽瑞再度吟道。 牡丹一样垂着眸,过了良久才道:「百履不动沁沉塘,问足知花行兴难。」 徽瑞听了直颔首,眼中透出钦佩,扬笑接道:「璃瓦上茗皆不隐,碧幔重纱幽香明。」 见牡丹仍挂着迷人的淡笑,徽瑞问道: 「听闻牡丹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单单文采好是不能满足他的,他要寻找的是各方皆能与他匹配的佳人。 「是大家不嫌弃牡丹。」 牡丹仍旧噙着笑,杨文瀚瞧得直发愣,徽瑞却觉得有些古怪。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牡丹好像在傻笑似的;还有她那澄净的双眸,真摰纯净得让人以为她只是个孩子。 「爷,有什么不对吗?」徽瑞毫不掩饰的打量,让牡丹有些不安。 「不,没什么。」徽瑞收回目光,或许是他想太多了。 「不知牡丹姑娘是否愿意一展画功让下在见识见识。」 「请爷见谅,牡丹恐怕没办法做到。牡丹作画得要一心一意、无人在侧,方能安心动笔。不如爷看看牡丹先前的画作如何?」牡丹微笑说道。 听着牡丹那没有起伏的语调,徽瑞感觉她好像是在背书似。 「好啊好啊,牡丹姑娘快将画作拿出来瞧瞧!」徽瑞还未开口,杨文瀚已抢着回答。 「那二位爷请等会儿。」牡丹说完便旋身步入内房。 牡丹一离开,杨文瀚便凑到徽瑞身旁,「如何?不错吧?我就说牡丹肯定符合。」 「不。」徽瑞盯着牡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这样你还不满意啊?!我敢说普天之下找不到比她更漂亮、更有才华的女子了。」杨文瀚不敢置信地道。 「她感觉……不知该怎么说,就是不对劲。」徽瑞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苦恼。 牡丹的文采确实是没话说,但她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怪,或许是跟她那傻呼呼的笑容有关。 「我看不对劲的人是你吧,连牡丹姑娘这般完美的女子都不合你意!真不懂你这大才子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总觉得……她从头到尾都在傻笑。」一个聪颖机灵的人,应该不会出现那种笑容。 「你不懂,牡丹姑娘就算是傻笑也是美艳无双。」杨文瀚着迷地道。 「我看你也傻愣愣的。」徽瑞白了他一眼。 「我……」 就在杨文瀚想开口反驳时,牡丹已拿着画作款款走了出来。 「让两位爷久等了,这是牡丹近日绘的鲤鱼戏荷。」牡丹将画作置于桌上,缓缓展开—— 一支荷花挺立在池中,两条鲤鱼在一旁悠然地游着。此画笔触细腻,荷花娇嫩鲜丽,鲤鱼栩栩如生,许多小细节也都注意到了。 「好啊,真是幅好画!」杨文瀚赞不绝口,只差没站起身来拍手。 「牡丹姑娘确实画得不错。」徽瑞也附和。 「爷过奖了,牡丹只是随手画画,哪称得上是好画。」牡丹微笑。 「牡丹姑娘就甭谦虚了,瞧这鲤鱼跟荷花都活灵活现的,没有两下子可是画不出来的。」杨文瀚真诚地说道。 「姑娘对水墨的运用非常熟谙,哪处该浓、哪处该淡处理得十分得宜,但运笔的力道有待加强,这儿的中锋及这儿擢笔都要注意一下。」徽瑞认真地评论。 「呃……是,爷说得没错,牡丹受教了。」牡丹先是惊讶,但随即镇定下来。她还没遇过客人这般正经的评画,通常都是像杨文瀚那般大喊几声好画就没下文了。 而杨文瀚这时也跳出来夸好友,「牡丹姑娘,妳真要跟徽瑞切磋切磋,他可是京城第一才子,跟他谈话肯定能让妳获得许多。」 「是。」 「不如改日一同到赤罗江一游,那儿景致秀丽,很适合吟诗作对。」杨文瀚开心说着。 「这……」 「顺便带上棋盘,在那如诗如画的景色中对弈肯定很有味道,到时就请牡丹姑娘手下留情了。」杨文瀚没注意牡丹不自然的神情,仍自顾自地说着。 「是……」牡丹笑得僵硬,笑容快撑不住了。 「牡丹姑娘身子不适吗?」徽瑞察觉到她的转变。 「咦,牡丹姑娘又不舒服了啊?」 又不舒服?杨文瀚的话让徽瑞挑起眉。 她看上去的确是纤细娇弱,但面容白里透红,不像体弱多病。 「头有些犯疼。」说着还轻揉了揉额侧。 「那牡丹姑娘先歇着吧,咱们下回再来。」杨文瀚随即起身道。 「牡丹姑娘,下回再见。」徽瑞也起身,笑得有些诡异。他对这个奇特的牡丹起了兴趣,很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扫了两位爷的兴真是抱歉,两位爷慢走。」牡丹扬起淡笑送客。 徽瑞与杨文瀚离开后,牡丹这才吐了一大口气,肩膀也垮了下来。 ※ 「牡丹啊!牡丹!」玉兰将徽瑞与杨文瀚送出万芳阁后,便急急忙忙地冲到牡丹的厢房。 「玉兰姨。」关小蝶坐在房内,扬起笑容看着玉兰。 原来牡丹就是关小蝶,她跟玉兰当初猜想的一样,长大后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怎么样?有没有被发现?」玉兰着急地问道。 在杨文瀚他们进房后,玉兰马上去打探,得知杨文瀚带来的贵客是京城第一才子——礼亲王徽瑞后,她就一直坐立难安。 「放心,小蝶没露出马脚。」程语湘突然从房间另一头冒出。 原来牡丹的厢房是特别设计过的,在厢房的另一侧有一个暗房,只有坐在平台上才能看到那间暗房。 「那就好。方才那客人可是赫赫有名的礼亲王徽瑞,他的文采可是无人能比,我还真怕妳这傻子露出破绽。」玉兰用手指戳了戳关小蝶的额头。小蝶这几年来的确是越来越美,可脑袋瓜却没有越变越聪明。 「我很聪明的,见情况不对马上就装病了呢。」关小蝶骄傲地道。 「是是,妳聪明,聪明得什么诗词都背不起来,聪明得拿着毛笔打瞌睡。」说到这玉兰就忍不住叹气。 数个月前程语湘写的诗词不小心流传了出去,不知怎么传的,大家全都认为那是绝色佳人牡丹的文笔,于是大批人马开始捧着银子来万芳阁,为的就是要见这聪慧佳人一面。 这送上门的银两,玉兰自然是不想放过,但关小蝶根本就胸无点墨,为此她只好让文采极佳的程语湘当起关小蝶的幕后军师。 她特别在厢房辟了间暗房,让程语湘坐在里头,当客人一时兴起想吟诗作对时,程语湘便在里头用纸笔写下对应的诗句,关小蝶一看,便可以轻松的对应。 「我……我只是……凑巧背完就忘了嘛。」关小蝶嘟嘴吶吶地道。 「妳凑巧忘的事可真不少。」玉兰翻了翻白眼。明明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脑袋却一点也不长进,真是块朽木啊。 「玉兰姨,妳就别念小蝶了。」程语湘淡笑道。 「妳呀,多学学语湘吧!」玉兰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语湘也生得不错,但远不及小蝶的沉鱼落雁之姿;而小蝶的脑袋则远不及语湘的聪敏。她多么希望语湘的脑子可以换到小蝶身上,那就真的完美无缺了。 「我很努力了啊……」关小蝶闷声道。玉兰姨要她背的诗词,她都有认真在背啊,可偏偏背了前句就忘了后句,背了后句又忘了前句,最后就是一觉醒来全部忘光光。 「人家水仙不开花是装蒜,妳呀,妳是牡丹不开花……」她活到这把年纪还没见过比她更傻的人。 「不过方才那位爷真的很厉害呢,他出的对子我差点对不出来。还有我的画,他只看一眼便瞧出哪儿不对劲。」程语湘道。 一般公子大多是略懂皮毛,但徽瑞不同,他是真才实学,连坐在暗房里的程语湘都频冒冷汗,只有关小蝶这个粗神经的家伙还呆呆的挂着招牌傻笑。 「可不是,那京城第一才子可不是喊假的,要不我方才在下头也不用吓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深怕他瞧出小蝶其实是个傻子。」玉兰现在仍觉得心有余悸。 「什么傻子,玉兰姨妳真坏,我才不傻。」关小蝶不依地道。 「不过小蝶,妳方才实在不该一直挂着笑容呢。」程语湘提醒道。 「为什么?可是玉兰姨说我要笑才会让那些男人卸下心防,这样他们就会着迷在我的笑容里,不会一直问东问西的。」关小蝶十分困惑。 「可我见那位公子不是个好打发的人,他那双眼像是会看透一切似的。」方才她偷偷地从边缝看到了徽瑞,他那双深不可测的墨瞳让人感到害怕。 「咦,会吗?」关小蝶一愣。她只觉得那位公子生得十分好看,龙眉凤眼、飘逸俊雅,让她不禁想多瞧几眼呢。 「呃……妳没察觉到也是好事。」程语湘干笑。有时她还真羡慕傻愣愣的小蝶,只要有好吃的便可以开心的过日子。 「什么好事,拜托机灵点,要不我迟早会被吓晕。」玉兰不满地道。她一天到晚担心小蝶会被识破,担心得连作梦都会梦到,要是这事被发现,那万芳阁的名声可是会一落千丈呢。 「我很机灵啊……」关小蝶闷声地道。 「总之,再见到礼亲王,妳皮可得给我绷紧一点,不许出半点纰漏。」 「知道了。」 「记着了,能不开口就尽量别开口,多露点笑容迷得他们昏头转向,应付不了就装病。最重要的是,别没事老想着吃。」玉兰再三嘱咐。 不知关小蝶是从小家境贫苦饿怕了,还是天生爱吃,只要一提到吃就什么都忘了,这让玉兰伤透了脑筋;不过幸好关小蝶吃再多也不会影响到身材,要不她肯定让她禁食。 「是。」关小蝶噘起小嘴儿点点头。这些话玉兰姨只要见着她就一定会说一遍。 「还有啊,没事多念些书,多少记一点儿。另外多练练字,免得老是弄个鬼画符出来……」玉兰越说越起劲,看来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会停的。 程语湘早在玉兰一开口时就跑得不见人影;跑不了的关小蝶只能闷闷地站在原地听着训,听得她都快睡着了。 诗词歌赋她是背不起来,不过玉兰姨的唠叨词她倒是能倒背如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