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为侯门妇 上》 第1章 【正文开始】 隔着重重门帘,密不透风的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其中参杂着不知名地熏香,混合在一块令人窒息,昏暗的光线下,罗帐垂挂地床铺上传来一阵咳嗽声。 帘子被拉开了,一个丫鬟身着一身素色罗裙走了进来,将手中的盘子放在床榻边的架子上,轻轻拉开了罗帐挂了开来,被铺中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依稀可见昔日秀丽的容颜。 「小姐,来,吃药了。」抱琴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些,屋子里瞬间亮堂了不少,沈莹绣睁开了眼,模糊间伸手指了指那柜子,「琴儿,把那盒子拿来。」 「小姐,我们先把药吃了,等会抱琴给您去拿,好不好。」抱琴眼底一抹心酸,将药端过来要喂她,沈莹绣一手拍开了那碗,浓重的药味在屋子里只更添了一分怪味,她紧抓住抱琴的手臂吃力的喊,「够了,再吃了也没有用,与其拖着这身子,不如让他如了愿娶了新妇罢。」 「小姐,您不能这么想啊,您想想夫人,想想老太爷啊。」抱琴想要去拿盘子里的药丸,被沈莹绣大力的扯了回来。 这仿佛是用尽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沈莹绣靠在抱琴怀里大口地喘着气,「你听我说。」 抱琴抹着眼泪不住的点头,「小姐你别急,我不动,抱琴不动。」 沈莹绣望着那罗帐,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琴儿,你们四个跟着我过来,如今只剩下你在我身边了,盒子里还有一些外公给我的嫁饰,你的身契也在那里,一并带着你就出府去吧,别回沈府,找个老实的人嫁了。」 抱琴意欲说什么,沈莹绣死死地揪着她的手臂继续说着,「别再去找王管家讨药了,琴儿,我求你了,别再去了,我沈莹绣死了都不让她们这般侮辱。」 干涸的眼底硬生生逼出了一行泪,沈莹绣听着背后抱琴低低的哭声,盯着那挂在罗帐上的风铃,脑海里不断地闪过那戏子唱过的一句话,一昔甜蜜,几昔苦楚。 「琴儿,如此活着不如死了,百病缠身,让她们看着笑话,让外公听着心疼。」沈莹绣启着毫无血丝的嘴唇,一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拿出一把钥匙塞到她手中,「听我的话,别再去找她们了,也别再去找香菱。」 抱琴哭地说不出话来,初春的天一点都不温暖,阵阵的冷风吹入屋子里,主仆俩人相拥而泣,沈莹绣偏头看着窗外院子里那刚抽了芽的桃树,是桃花,亦是劫数…… 侯府某书房内,一男子垂目在桌前翻着书,听着一旁的人禀报完毕了,抬起头微皱着眉眼中一丝凌厉,「她什么都不吃?」 「是,世子爷,世子妃她不吃饭也不吃药,似乎……似乎……」那人支支吾吾没有再说下去。 齐颢晟放下了笔,挥手让人出去,「她若是没有求生欲望了,那就随她吧。」 待到那门合上之际,齐颢晟低头再看那桌子上的账册时,已经不似刚才那般集中注意力,伸手揉了揉眉间,齐颢晟抬头看着挂在书桌对面的画像,里面的人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手执一支玉笛,宛如步入凡尘的仙子,笑靥清澈,优雅而有气质。 齐颢晟出神地望着那画像,喃喃道,「絮儿,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回答他的依旧是那纯净的笑脸,齐颢晟却仿佛像是受到了提示一般,嘴角挂着浅浅地笑,跟着那画里的人儿…… 院落内,本因春色相溢的花坛里还有秋冬留下的落叶不曾清扫,沈莹绣执意开窗,虚弱地靠在那卧榻上,望着那院子里偶尔传来的鸟叫声,比起这死气沉沉的屋子,让她觉得人生还不算太坏。 「小姐,汤凉了,要不我再给您去热一下。」抱琴看她稍微好一些的脸色,今天小姐主动要求说要下床,抱琴比谁都高兴,只要小姐还想要活下去,就一定会好的。 沈莹绣点点头,等到抱琴出去之后,她吃力地移动着身子,下了床扶着那卧榻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那人是谁,发间尽显白丝,苍白无血丝的脸上,眼眶处的凹陷乍然一看有些恐怖,头发凌乱地垂在两髻,沈莹绣慌乱地抓着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打开盒子往脸上涂抹。 那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眯着眼,仿佛一阵冷风中夹着温暖朝着自己扑来,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触摸着自己的脸,她想要伸手去抓,那丝温暖极为俏皮地在她周身绕着。 呼吸淡了,屋子里的药味好像消失了,沈莹绣再度睁了次眼,日上半空的耀眼是留在她眼中的最后一幕,那想要去追捕的手最终无力地垂在了卧榻之上,伴随着那回旋的一阵风,悄悄地逝去…… 抱琴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推开门走了进来,「小姐,汤来了,您!」 ''咣当''一声,汤碗连着那托盘一块掉在了地上,参汤倒了一地,抱琴张大着眼睛捂着嘴,泪水从眼眶里疯了似地往外溢,沈莹绣安静地靠在卧榻上,头朝着那院落里微微侧着,双眼紧闭,殷红地嘴角挂着一抹笑,双手垂在身侧。 抱琴扑了上去,颤抖着手在她鼻子底下一探,再摸了摸沈莹绣的脸哭笑着哽咽道,「小姐真是退步了,以前紫烟总夸小姐画眉画的最好了,小姐别急,抱琴帮您画完呢。」 抱琴将梳妆台前所有地胭脂水粉都拿了过来,抹了泪出去打了一盆热水过来,从柜子里找了干净的毛巾出来给她擦过了身子,换上了一套她生前最爱的衣服,净过了脸帮她细细了上了妆,从自己头上拔下了过去她赏赐的一根玉簪给她戴上。 装扮完后将屋子里所有的窗户都打了开来,给自己换上了一身黑白的素色衣服,头上扎了白布一步一步地朝着那萧条院落的大门口走去。 门口的两个婆子正磕着瓜子聊着天,无端一阵冷风袭来,皆抖了身子,其中一个骂骂咧咧道,「真是晦气,被派到这里守着这个病痨子,拖了两年多的身子了,怎么还不死!」 「呸呸,小心隔墙有耳,你不要命啦!」另一个婆子赶紧捂着她的嘴,「再怎么着里面还是世子妃。」 那婆子吓的一身汗,下意识地朝着里面看去,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回廊深处慢慢走过来的一抹身影,惊吓之下扔了手中的瓜子就大叫了一声,「鬼啊!」 第2章 另外一个婆子一拍她的肩膀,「大白天瞎嚷嚷什么你。」跟着往里一看,先是一惊,等到看清楚的时候这才喊道,「这不是抱琴姑娘么,怎么穿成这样。」 抱琴冷冷地看着那两个婆子,「去禀报世子爷,世子妃。」 侯府一间雅致的小别院里,亭落下一人坐着轮椅愣愣地执笔悬在半空中,墨水从笔尖掉了下来在宣纸上晕染了开来,待到他回神的时候,那宣纸上的蝴蝶翅膀处已经染了厚重的墨迹。 齐颢铭心底无端的一颤,看着那画中犹如折了翅膀的蝴蝶,眼底染上了一抹深意。 南阳侯府世子妃久病不愈,不幸离世,年方二十一,无子。 灵堂前地院落里凭空卷起了一阵风,卷着地上尚未清理的落叶,卷上了半空之中。若有来生,她再也不要靠近这个男人,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愿佛祖能够还她一颗清明的心,淡然处之…… 还是那个卧榻之上,她安静地靠在那里,眯着眼望着窗外地桃树,初春时刻,寒冬才刚刚过去,桃树等不及着抽着小嫩芽,这是她醒来的第三天了。 沈莹绣还是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又活过来了,伸手看了又看那自己八年前的小手,让青碧一次又一次的拿过了镜子看自己的脸。 就连屋子里的丫鬟和奶娘都年轻的让她不适应,足足两日她用来说服自己,这是沈府,不是南阳候府。 门吱呀一声开了,沈莹绣下意识地望向门口,进来的还是抱琴,不过是八年前那个笑起来十分稚嫩的十一岁小丫头,「小姐,这是新进的果子呢,我从厨房那拿来的,您快尝尝!」 还是那般亲昵地动作,抱琴拿起一个剥了壳的桂圆塞到她嘴里,沈莹绣却吃的泪眼婆娑。 「怎么了小姐,不好吃么,难道她们骗我!」抱琴看着那一碟子的桂圆,再看沈莹绣一脸的泪痕顿时慌了,袖子捞捞要去找她们麻烦。 多好啊,自从去了侯府随着她们一个一个的消逝,她就再也看不到抱琴脸上的调皮,沈莹绣拉了她回来,往她嘴里也塞了一颗,「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抱琴赶紧捂着嘴,生怕被乔妈妈看到了,浑沦吞枣般吃了下去,偷偷对她说道,「乔妈妈一早才训斥过我们,说以后再也不准我们独自让小姐去池塘边了,要是再晕过去了可怎么办。」 沈莹绣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就是这一晕,自己才有机会回来,心中隐约发疼,就像是前世带来的后遗症一般,一个来自于身体,而她来自于心里。 抱琴则呆呆地看着自己家小姐,这一醒过来,小姐整个人都变了,好像变的很安静了,又有说不上来的沉稳,眼神也变了,不过看她的眼神更温柔了! 「抱琴,你又偷懒了!」帘子一下被拉了开来,青碧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两套新做好的春装,抱琴赶紧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我这是给小姐送水果呢,再不去拿啊,就该只剩下一些核了,青碧姐你没瞧见那婆子的脸色,哼!」 「得了,那边的婆子还敢得罪了你不成,快去把衣服挂起来。」回头给莹绣整理了一下领口,「夫人知道您醒了三天了,也没有过来看的意思,倒是小少爷还惦记着您。」 「他那是惦记着上回表哥给我带来的小玩样,罢了,看他还有心记得我,等会差人给他送过去吧。」莹绣从卧榻上下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了,父亲下朝了没?」 青碧没想到小姐这么容易就松了口,没多问吩咐了人带去罄竹院给小少爷沈祺志,走过来帮她重新梳了头发,「老爷快下朝了。」 「青碧,你随我一块去一趟父亲的书房。」梳好了头发,沈莹绣带着青碧出了芸书院,看着有些陌生的亭台楼阁,她站在那顿了会,回头对跟上来的青碧道,「这什么时候多了个假山了?」印象中这应该是一片空地才对。 在侯府生病的那三年,她都不曾回来踏入过沈府一步,记忆中的那些建筑早已经淡了,青碧手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放着准备好的糕点,看着自家小姐有些迷茫地样子,「这好些日子了,去年夏天老爷让人砌的,小姐您忘了?」 看青碧小心翼翼地样子,沈莹绣笑了笑,「可能是晕糊涂了,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青碧打定主意回去要让严妈妈再请大夫来看看小姐,是不是晕倒地时候磕到脑袋了,小姐怎么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绕过那些不熟悉的回廊,沈莹绣走的很慢,时不时会问上两句,青碧面不改色地都一一答了,沈老爷的书房离芸书院有不少路,她们到的时候沈老爷刚好下朝回府,看到她们站在书房门口,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多休息一下,出来也不多带个人,万一又晕倒了怎么办?」沈鹤业言语间透着一抹关怀,将她带到了书房里,沈莹绣接过青碧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从里面端出来几盘做工精致地糕点,「多谢爹关心,绣儿觉得好多了,这是一早平儿做的糕点,绣儿觉得味道比以往的好吃些,就给爹送过来一些。」 沈鹤业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是不是自己太久不曾关心这个孩子了,就连这变化他都看不出来,沈鹤业有些愧疚,拿起盘子里的糕点尝了一口,「那也不必自己过来,前些日子不是晕倒了么,改天再让大夫来替你瞧瞧。」 「父亲,绣儿是想来向爹求个应允的。」沈莹绣将那碟子往他面前轻轻推了推,「前些日子瑾泽表哥来看我,让我去看看外公外婆呢,恰好万安寺就在外公家附近,我想去乔府住上些日子,顺便替母亲去求一盏长明灯。」 她不知道去乔府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她知道,留在这里,三天之后就会有人上门来向她提亲,这一门亲事将她的年纪足足拖沓到了十六岁,也许是上天可怜她才给了她这么一个重生的机会,让她能够将这一悲剧的发生遏制在摇篮之中。 沈鹤业看着女儿那泛着泪光的眼,心中不禁颤然,看着这神似前妻的容颜,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去请示一下夫人,挑些东西一并带了去,今日在朝堂上听大舅子说岳父身子不适,你替我去看看也好。」 第3章 沈莹绣乖巧地点点头,将食盒收好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此刻临近午膳的时间,天气有些回暖,沈莹绣带着青碧回了芸书院之后,严妈妈正站在院子门口等着她,看到她从小径走过来,急忙迎了上去,「我的大小姐喂,有路不走偏偏挑这小径,摔到了怎么办!」 「奶娘,我哪有这么虚脱呢。」沈莹绣看着严妈妈一脸焦急的样子,笑着拉着她走进院子里,「刚才我去了父亲那里,父亲同意让我去外公家,奶娘去帮绣儿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出发。」 「那夫人那边呢。」严妈妈先是一喜,接着神色有些担忧,「夫人不同意您去怎么办?」 「她不会不同意的。」沈莹绣仰头看着晴朗的天空,语气里带着一丝慵懒和别样的笃定,拿起一旁抱琴倒好的茶喝了一口,「东西送去给少爷没有?」 紫烟从拉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檀香木地盒子,莹绣放下杯子打开一看,有些意外,「什么时候他这么客气了,这都舍得送给我了。」檀香木盒子里放着两枚尚未加工做的珍珠,质地莹透,这两颗是大伯早前在外游商的时候带回来的,莹慧问他讨过多次他都不肯。 「小姐,这刚好可以做一对朱钗呢,这珠子镶嵌着一定十分好看。」莹绣将盒子盖上笑着摇头,「要是真做了朱钗戴着,怕是莹慧要气坏了,收起来吧。」 没等一会,平儿就带着食盒过来了,每日三餐都是由着大厨房按理去拿的,院子里虽有小厨房但是月例就这么多不能随时开小灶,大厨房下来的菜都是由夫人同意安排的,莹绣看着今天的菜色,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地笑,看来她的这位母亲,今天心情不错啊。 用过了午膳莹绣带着青碧去了沈夫人唐氏的院子里,唐氏嫁进来的时候莹绣不过三岁,在没生下儿子之前,唐氏对她还是有些亲近的,不过沈祺志一出生,就像是奠定了唐氏在这个家的地位,也不算是对她差,就是不管她,所以前世的沈莹绣说起来就是养的家教不足,沈夫人对她不闻不问,该少的份例没有少,多的也没有。 沈夫人抬头看着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莹绣,晕了一场人倒是安静了不少,「你身子不是还没有恢复么,再家就多休养几日好了,乔府也不必这么急着去。」 莹绣料到了她要拒绝,过去还会以为她真为自己着想呢,其实就是为了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京城之中无人知道沈家还有这么个大小姐在就最好不过了,「爹爹今早上朝的时候听大舅舅说,外公身子不适呢,自从母亲去世绣儿就甚少回乔家,母亲走的早,绣儿应该替母亲敬敬孝道。」 她的声音软软懦懦地,眼神柔柔地看着沈夫人,十分的无害,乔大学士身体抱恙,唐氏自己是没那资格出面去看的,更不会让自己丈夫去探望,但是让沈莹绣去,那家中随便一个品级就压倒了自己丈夫,沈夫人依旧不愿意。 「父亲还说准备一些东西作为探望只用,想来外公那也不缺什么,就是表表心意足够,母亲您觉得如何?」 若是莹绣表现出半点不足了,她还能够有理由拒绝,沈夫人只觉得那一抹笑特别的刺眼,不过是十几岁的姑娘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唐氏脸色微沉,随即笑着对她说,「既然你爹都同意了,那你就去吧,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当做一个母亲该叮嘱的,沈夫人随意地提点了几句,「我乏了,你自己安排人罢。」 看着她从自己屋子里出去,沈夫人心里说不出的怪异,正巧莹慧用饭过后来看她,爬上了卧榻窝在了沈夫人的怀里,「娘,您想什么呢。」 「你不在自己院子里学绣,到这里来做什么,回去午睡,过会绣坊里老师就过来上课了。」沈夫人将女儿从怀里拉出来,相对于莹绣的松散,她对莹慧却严格的很,琴棋书画一样都不落下,莹慧嘟着嘴看着沈夫人有些不满,「我刚才看到大姐姐从娘这出去了,娘你就会逼着我学这个学那个,大姐姐怎么不用!」 「你这丫头不懂事,你和你大姐姐能一样么,你是娘的好女儿。」沈夫人摸摸女儿的头发,岁的沈莹慧在这大宅子中长大,耳濡目染地知道一些,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慧儿是娘的好女儿,大姐她不是,将来大姐也不能嫁的比慧儿好!」 沈夫人脸色一肃然,抓着女儿的手问,「这是哪个碎嘴地丫鬟告诉你的!」 莹慧吃痛地看着沈夫人,急忙摇头,「不是的娘,我听到不知道哪个婆子说的,没有丫鬟告诉我。」 沈夫人见抓疼了她,将她搂到怀里哄道,「这话就只可以告诉娘,以后谁都不准说,也不准手底下的丫鬟讲知道不,再听到谁讲了就过来告诉娘。」 沈莹慧有些后怕地点点头,没在这多逗留,带着丫鬟匆匆回去了,沈夫人眯着眼看了一眼门外,吩咐道,「去查查到底是谁在二小姐耳边说了这个?」…… 莹绣回到了院子里,严妈妈她们就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莹绣让抱琴将刚做好的那两身春装都放了进去,「青碧,丫头之中你最稳重,你和乔妈妈留在府里,你可愿意?」 青碧利落地将她的首饰盒放了进去,点点头,「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芸书院的。」回头开始嘱咐抱琴和香菱,去了乔府要注意一些什么。 莹绣打断了她的话,「此次香菱也留下来陪着你,紫烟和抱琴随我一块去乔府,乔妈妈年纪大了,香菱你多照顾一些。」 正在收拾衣服的香菱手下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愿,莹绣看在眼底没有再说什么,让抱琴去请了乔妈妈过来,乔妈妈是莹绣母亲的奶娘,跟随着乔府的姓氏随嫁到沈府,乔晴然去世的时候,莹绣就将母亲身边的几个亲近的妈妈都要了过来,乔妈妈走进来的时候莹绣已经换了衣服准备午憩。 亲昵地拉过乔妈妈到卧榻上坐下,莹绣让青碧将窗户合了上来,「乔妈妈,您在母亲身边时间最久了,当年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外公外婆备置的嫁妆礼单您那有一份么?」 第4章 「老爷夫人当初准备嫁妆的时候老奴也在,小姐去世的时候姑爷把小姐的库房锁起来了,所有的嫁妆都还在那里,礼单老爷那有一份,姑爷那应该也有。」乔妈妈回忆了一下,慢悠悠地说道。 「这些年母亲应该是动用过嫁妆的,外公和父亲那的是当初全部的,乔妈妈,您那有母亲动用过后的清单么?」前世她出嫁的时候,沈老爷将乔晴然剩下的嫁妆也都给她陪嫁了,可具体的单子拿到手上却比当初她嫁进来的时候少了一大半,那时候莹绣信沈夫人,根本不晓得其中被抽了多少。 乔妈妈抬头看着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被莹绣握着地双手却有些颤抖,「老奴那有小姐当初动用的清单。」 「青碧,跟着乔妈妈去拿清单。」莹绣站了起来,送乔妈妈出了门,关了窗户的屋子显得有些暗,莹绣躺倒床榻上,有些恍惚,伸手在自己眼前晃动了一下,不过时隔几日,明明还是躺在病床上多动一下都觉得累的,如今却呼吸都觉得十分的顺畅。 这几日每天半夜醒来她都怕还是回到那个充满着腐烂气息的屋子里,空气里是那致命的香气被浓重的药味覆盖着,直到那鼻息间萦绕的是清淡地安神香味道,心中才落定一些,她是真的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莹绣去给唐氏请安过后就坐上了出发去乔府的马车,清早的集市十分的热闹,呆在马车里都能听到集市里传来的吆喝叫卖声,莹绣拉开那遮着的帘子望出去,视线忽然定格在了那里。 抱琴望了一看笑道,「小姐,这是南阳侯府呢,三年前咱们来来过这,是那齐家二小姐举行的诗会。」 莹绣盯着那牌匾上的南阳侯府四个大字,心间一处刺的发疼,双手不自觉地揪紧着身下软垫,直到那府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依旧不能平息。 经过了南阳侯府的大门口,看集市的心情淡了不少,莹绣敛去眼底那一抹颤动,松开了手靠在软垫上,眯着眼脸色有些苍白。 抱琴以为她身子不舒服,拿过小毯子盖在她身上,吩咐外面的车夫再走的慢一些。 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乔府的大门口,紫烟先行下了车,将她扶了下来,莹绣双手插在一副绒白地袖套里,往那阶梯上走了几步,通报之后莹绣她们就被接进了内院中,乔府和自己印象中的相差无几,外公素来喜欢无变,就连那院落中花坛的假山,都和自己小时候看到的一样。 带路的妈妈不住地说着老爷老夫人对她的思念,莹绣笑着偶尔应上两句,到了乔老夫人住的院子里,门口候着的是老夫人身边伺候很多年的妈妈,「老夫人这几日都念叨这小小姐呢。」 莹绣跟着王妈妈进了屋子,乔老夫人钟氏正吩咐着儿媳妇事情,看到王妈妈将人带进来了,放下了手中的锦布,招手要莹绣过去。 心中尽管有些渴求,莹绣还是显得生疏,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到她的卧榻前做了下来,乔老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对着对面地乔夫人说道,「这丫头,以前多活泼地,越长大性子越发的安静了,也不知道像谁,见了谁都小心翼翼的。」 莹绣眼睛一酸,乔老夫人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疼惜,边说边把她往怀里揽,「我们的绣儿是个可怜的人,在沈府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了。」 莹绣闻着那淡淡的熏香气息,有些撒娇地说道,「外婆,绣儿要在这里住上好几个月,您可别到时候嫌弃绣儿了。」莹绣的性子有些源自于母亲,说起话来糯糯地,听着十分的舒服,对面的乔夫人笑道,「别说住上几个月了,再久一些都是愿意的,就怕你呆不住!」 「你大舅母说的对,就怕你这小丫头呆不住。」乔老夫人对她的话十分的受用,乐呵呵地笑着,「你就住你母亲以前的院子好了,阿玲啊,找人去收拾一下,要是缺什么你就和你大舅母说,她啊,就缺个丫头去烦烦她!」 乔夫人手中拿着一块绣帕地半成品笑地很温和,莹绣知道自己地这位大舅母是个十分有能耐的人,作为一个当家主母,能够让全府几乎全部地仆人都赞不绝口,外界对乔大学士家的大儿媳都有着很高的评价,当年的莹绣也是崇拜的很。 「那也得大舅母不恼我才行呢。」莹绣笑着从碟子上拿起一块帕子看了看,「这是要今年春坊送的手礼?」 「是啊,我们这也头疼着,今年春坊应该拿什么给客人。」乔夫人当家不少年了,每年乔家有个春坊的习惯,就是邀请相邻熟识的人家前去踏青,都是一些女眷,大都是京城中关系较好的,主家的乔府就会有手礼相送,一般都是用精致地小物件来博得夫人小姐们的喜欢。 莹绣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跟随着母亲来过一趟,此后就再也没来过,手中的绣帕虽然是半成品,不过比起莹绣平时用的帕子要精致一些,这些东西做的主要是个心意,「绣儿倒是见过一个有趣的,前几天丫鬟中有一个拿着块胰子过来献宝,说是京城还没有的卖呢,我好奇着拿过来一闻,倒是比平时用的香气足了一些,听说是用花香熏制而成的。」 俩人相看了一眼,倒是起了几分意,莹绣将帕子放回碟子,「大舅母若是有兴趣的话,等会我抱琴给您送过来,味道好闻我身边正好带着两块呢。」 乔夫人笑着点点头,也没说拒绝。又坐了一会,王妈妈来禀报院子收拾好了,莹绣跟着王妈妈一起,往母亲过去的院子里走去,抱琴跟在她身后轻声嘀咕了一句,「小姐,那胰子明明是您自己以前做的,怎么说是买的呢?」 莹绣顿了顿,回头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买的和做的有什么区别呢,只要她们喜欢,那便是买的,知道了吗?」 抱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莹绣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着,铁一样的事实告诉过她,有些事情,宁愿当做自己不会。 乔晴然姑娘家时候的院子也是单独一间的,比起莹绣现在沈府的院子还大上一些,乔老夫人有经常让人打理着,入住倒是十分的方便,王妈妈将她们送进去后要帮着一起收拾,莹绣拉着她的手不让,「王妈妈,这是刚才我提起的胰子,麻烦您给外婆和大舅母带去,这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自己来就成。」 第5章 莹绣让抱琴将带来的胰子拿出来交给王妈妈,「还要劳烦王妈妈走这一趟了。」王妈妈也没再勉强,拿着盒子就回了乔老夫人的院子。严妈妈差人将东西都搬了进来,院子打扫的很干净,就是有着一股冷清味,莹绣让抱琴拿了一把剪子过来,刚出屋子,一个主事妈妈打扮的妇人领着三个丫鬟走了过来。 「表小姐,夫人说若是你这边忙完了,就去老夫人院子里用饭。」程妈妈留下那三个丫鬟,莹绣让紫烟拿了一些碎银子给程妈妈,「我这没什么规矩,你们去找严妈妈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吧。」 说罢拉了拉裙摆蹲下了身子,拿着剪刀开始修剪花坛边上的花盆。 那三个丫鬟面面相觑了一番,一个身穿紫色衣服的首先朝着屋子里走去,随后那两个也快步跟了上去,莹绣视线落在那枯叶凋坠地矮树上,枯黄地树枝关节处抽着一些微不可见地嫩芽,视线往上看,沿着那围墙,上面爬着密密麻麻地青苔,远处的天漂浮着几朵白云,蔚蓝相间。 院子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莹绣站了起来敲了敲微酸地腿,迎面走过来一位十六七岁模样的男子,身后跟着一个和莹绣差不多大的小子,「莹绣姐,来了你也不说一声,害地我和二哥跑完了奶奶那又过来这。」 莹绣笑着看乔瑾禄在那嘟囔,「你也可以在外婆那等着我,过会不是见到了么。」 乔瑾泽有种错觉,眼前的表妹似乎有些不一样,举手投足见和那天去探望的时候又有了一些区别,少了几分浮躁,更多地是给人恬静的感觉。 「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那天乔瑾泽去沈府的时候,莹绣虽然拒绝地不明显,但是言语间还是听得出来她没有要来的意向,从学院回来听到母亲说表妹在的时候,乔瑾泽很意外。 莹绣笑眯眯地没回答,回了屋子里将送给他们的礼物都拿了出来,随后带着抱琴去了乔老夫人的院子。 外公和舅舅都还没有回来,莹绣陪着乔老夫人用过了饭又聊了会天,乔夫人对那胰子十分的感兴趣,「莹绣啊,这里面就是加了花香么,味道确实比普通的好闻一些。」 莹绣喝着饭后泡好的红茶摇了摇头,「听丫头们说是加了熏香地花精进去,还有不一样的香气,月桂的和玫瑰的闻起来都不同呢。」乔夫人听了点点头没有再问,莹绣看乔老夫人有些乏了,先行告辞回了院子,半路就让乔瑾禄给拦住了。 比莹绣小两岁的乔瑾禄生的十分好看,唇红齿白地偏有几分姑娘味,看到莹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说话,乔瑾禄一个脸红话都有些说不全,「莹绣表姐,二哥说这个休沐去游玩,你……你去不去?」 「过两天我要去万安寺呢。」 「那我们就去万安寺,莹绣表姐,我们一块去吧。」乔瑾禄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莹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不和你的同塾一块去,跟着我做什么。」 「他们才不好玩,一天到晚说的都是九皇子的事情。」朝堂之事变幻莫测,皇帝年事已高,张贵妃所出的九皇子是众望所归地人选之一,书院中的学生自然私下会讨论,还会自成小党派。 莹绣微皱眉头,据她所知,九皇子并非最后的皇帝人选,当年侯府支持的人也不是九皇子,皇帝健在,这种事情是切莫不可参与的,还好乔瑾禄并不喜这类的政事,乔家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外公一直是保皇一派,不参与任何的拉拢。 想到这里她略微松了口气,「去万安寺很无聊的,你若是呆的住,可以随我一块去两天。」乔瑾禄得了她的应,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她还是不习惯和他们靠的太近,莹绣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外婆眼底都是对自己的宠溺,她还是潜意识地想要保持一点距离,就像这条命是自己偷来的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收回去。 这般小心翼翼地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莹绣在小径上呆了一会,抱琴远远地跟着也不敢上前打扰,这几天小姐时常会这样,青碧姐姐说是小姐晕倒的时候磕到过了头,很多事想不起来,那小姐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了,抱琴目光紧盯着她不敢有些松懈,生怕她又会晕倒过去。 再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严妈妈已经都收拾好了屋子,紫烟还不知道从哪找了一些新鲜地薄荷草,碾碎了一些放在香炉子里,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清淡的香气,十分的醒神。 「表小姐,我们是夫人派来伺候您的,我叫瑞珠,这是秋桐和坠儿。」一早程妈妈带过来的丫鬟被严妈妈带着进了屋子,那紫衣的姑娘一看就是三个中的领头的,恭敬地向着莹绣介绍了自己和其余两个,莹绣特地多打量了她几眼,觉得有些眼熟,却有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在乔府会住上一些日子,还要你们多帮忙了,我这规矩不大,你们以后就跟着严妈妈好了,对了瑞珠,你对万安寺熟悉么?」 「随老夫人去过两趟,大略知道一些。」莹绣点点头,「那好,休沐之日我正打算去一趟万安寺进香,你熟悉一些就跟我一块去吧。」 瑞珠敛去眼底的诧异,颔首称是,一早赶路如今有了一些困意,莹绣让她们自己出去忙着,自己则让抱琴伺候着午憩了。 瑞珠带着秋桐和坠儿走了出来,身后的坠儿有些沉不住气,等到了小厨房那的时候忍不住出了声,「瑞珠姐姐,那表小姐要你去万安寺,是不是看中你,将来想带你走呢?」 「胡说什么,表小姐只是想找一个熟悉的人带路,你是不是不满意老夫人让你来这边伺候着?」瑞珠她们三人都是由乔老夫人直接让乔夫人分过来的,毕竟是沈府过来的表小姐,在乔府的丫鬟看来,过来伺候也不是一件好差事。 坠儿瘪了瘪嘴,「我是听说那表小姐是个不好相处的。」 「你又听谁胡说八道了,表小姐那么好的一个人。」瑞珠看她一脸的丧气样还是有些不放心,「表小姐好不好相处是咱们自己看的不是听人说的,老夫人既然让我们过来了就要尽心伺候着,你这样想东想西地不如我去和程妈妈说让你回去好了。」 第6章 坠儿一听有些急了,拉着瑞珠的手直说知道错了,瑞珠这才缓和了神色带着她们去准备万安寺的东西。没过多久,莹绣换了衣服准备上床,紫烟匆匆走了进来在她耳旁说了些什么,莹绣点了点头,她果真没看错人。 两日之后莹绣就带着抱琴和瑞珠,和乔瑾禄他们出发去了万安寺,在莹绣出发没多久,沈府就有客人上门的,沈夫人看自己母亲一大早匆匆前来,便差了身边的人出去,留下此后的丫鬟一个。 「娘,这么一大早的您过来有什么事?」 唐夫人拉着她坐下后低声问道,「沈家大小姐今年是不是有十三了?」 沈夫人抬头看了身旁的丫鬟一眼,「你去厨房叫一些糕点来。」等到那丫鬟出去之后沈夫人才点点头,「是有这个岁数了。」 「那你有没有给她想看过亲事。」 「不是还早么,十五及笄。」沈夫人说的有几分漫不经心,唐夫人却直摇头,「婉儿,正是因为她不是你亲生的,她的婚事你才更要上心一些,你别忘了那还有乔大学士家在,你能把这丫头的婚事拖到什么时候去。」 沈夫人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亏的没有别人,「莹慧还小,两姐妹的婚事也撞不到一会去,说出去你这个当家主母也没有亏待了她,否则年纪一长,乔家必定是要过问的。」唐夫人慢慢地劝解着女儿,毕竟还是年轻些,沉不住气。 「那娘有什么好人选?」沈夫人想想也觉得没错,就算是自己这么不管不问,乔家迟早也会插手莹绣的婚事,自己总不能阻止她嫁得好,倒不如。 「若是你这婚事定的早,乔家也没什么好说了去,毕竟是娘家的,那孩子的婚事还是你和鹤业做主。」唐夫人见她有几分心动,这才从袖口出拿出了一份帖子递给她。 沈夫人翻开一看,脸色微变,抬起头看着笑的一脸得意地唐夫人,「娘,这恐怕不好吧,那蒋三公子可是个病秧子,这婚事一出,指不定别人怎么说我这后娘黑心的。」 「什么病秧子,那蒋三公子人可俊俏了,就是啊常要吃药,身子骨有点虚弱罢了,蒋尚书和你爹还算是熟识,这不蒋三公子年纪到了,就想让我们帮忙看着有没有贤惠些的姑娘,我看啊你们家大丫头是在合适不过了,怎么说这都是你们高攀了!」 蒋家的家世比沈家还要好上一些,人说嫁高娶低的,蒋三公子若不是身子骨不好,这婚事恐怕也轮不到沈家这边。 唐夫人见她神色有些犹豫,将那帖子拿过来自己翻看了一下,状似无意地说道,「那蒋三公子一辈子也就是个被照顾的份了,现在是高攀了没错,将来是怎么回事就说不定了。」 沈夫人眉宇一动,一手指腹轻轻地摩拭着杯子的边缘,「听说这蒋三公子也是个妙人,等鹤业回来我说上一说。」 唐夫人满意地笑着,「蒋三公子当真是个妙人。」…… 莹绣坐在万安寺小山落的一个亭子中,石桌上摆着一些带来的果盘糕点,春日的阳光懒懒地落入亭子中,十分的和谐。 「什么时辰了?」莹绣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到抱琴拿着一壶寺庙里供应的茶水走过来放在了石桌上,「已经巳时了小姐。」 「瑾禄他们人呢?」 「表少爷他们去那边桃林玩了,说是斋饭的时候就回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莹绣就知道瑾禄是个闲不住的,让他陪着自己在亭子里多呆一秒都不行,还好瑾泽也跟着一块来了,「你把这收拾一下,我去找找他们。」 「小姐那您别走远了,我让瑞珠过来陪您。」抱琴赶紧将桌子上的东西放进食盒里,拿着匆匆去了客堂喊瑞珠过来陪着莹绣。 等瑞珠到的时候,莹绣已经进了桃林里了。 三月的初的桃树开的早的已经花苞绽放,带着一股清净的幽香在桃林的飘散着,莹绣踩着新露的细草慢慢的朝着里面有声音的地方走去,林子里寂静一片,好似能够听见风声中簌簌地树叶声。 万安寺的分寺众多,桃林这边恰似一个求签的小庵堂,莹绣远远的听到那几声木鱼敲击,拨开眼前的桃枝往深处走去,四处的桃树几乎一样,走着走着似乎迷了路,心中徒然生出一丝恐慌,好像是堕入了那过去万劫不复的感觉,莹绣拉起了裙摆,凭着那远近地声音,朝着庵堂走去。 心中越发的焦急,四处飘散的香气好像魔障一般就像昨日窗前的桃花树,一模一样,莹绣加快了脚步朝着前方走去,终于在尽头看到了那高起的围墙,一阵熟悉的笑声传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整理了一下沾染了杂草地裙摆,慢慢地走上了阶梯。 庵堂的地基很高,等莹绣走上去之后,瑾禄靠在庵堂院落的围墙上正和几个学生聊天,见到她来了便跑了过来,「表姐,你怎么来了?」 「还说呢,都等不到你们过去吃饭,我就自己来找你们了。」莹绣平复了心中的起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笑着和他身后的同学颔首打了招呼,「你们聊,我进去瞧瞧。」 这座庵堂叫做缘堂,求的是各种缘分,也有人们经常求的姻缘,第二次步入这座殿堂,莹绣望着那安然和祥的观音像,心中感慨良多,一旁敲着木鱼身穿僧服的和尚走了过来,「施主,请问您是要求什么签?」 「姻缘签。」 接过和尚递过来地签筒,莹绣跪在蒲团上,面朝着观音虔诚地拜了三拜,闭着眼轻轻地摇晃着手中的签筒,安静地殿堂里只传来那签筒地响声,过了没多久,一声签竹落地的声音,莹绣翛然地睁开了眼,低头看着那地上地签支伸手捡了起来。 上面是签地符号,莹绣站了起来交给那和尚,和尚笑着看了一眼签上的字迹,执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交给莹绣,莹绣从怀里拿出一小锭银子放置在功德箱子中,将纸拿起来一看,「郎才女貌世间稀,姻缘前定不须疑,全况月老传音信,雀桥高架待良时。」 第7章 「姻缘前定不须疑?」莹绣倏地抬头看着那和尚,「大师,姻缘前定的意思是前世已定?」 和尚笑着摇头,「施主,此乃天机,不可说,不可说。」 莹绣神色复杂地看着那行字,再回头看着表情依旧地观音像,上天啊,这一回,您该不会开莹绣的玩笑了吧。 门外传来瑾禄的叫喊声,莹绣将那解字折了起来藏入袖口,提裙向着和尚再次道谢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殿堂门口传来了一阵车轱辘声,一个身着白色褂子地少年坐在轮椅之上,身后站着一名黑衣男子,「少爷,我们到了。」 「扶我进去。」细看之下,那少年面色俊秀,只是眉宇间有着一抹淡然,身后的黑衣男将他扶了起来背入殿堂中,少年看着那眯眼坐在那的和尚,「大师,刚才那姑娘,求的可是姻缘签?」 和尚睁眼看着他,笑了笑又继续眯上了眼,「不可说,不可说!」 少年让黑衣男子将自己放在蒲团之上,面对着观音像,少年合上了双手朝着观音参拜了三下,闭着眼不知道许了什么愿望,没再打扰那和尚,从殿堂里离开了,随着那车轱辘声离开,敲着木鱼的和尚睁开了眼,翻开了最初给莹绣写解签的本子,在她那张解纸下蘸墨写下了一个字…… 吃过了斋饭,瑾禄他们就得回去,休沐不过一日,隔天就要上课了,莹绣却打算在这里多呆些时候,为家人祈福,为母亲点一盏长明灯。 万安寺的长明灯是要虔诚去求的,当天下午瑾禄他们回去之后,莹绣摘取了所有的头饰,按照寺庙的方式,要在斋房里求福三日才是最过虔诚,期间不出斋房,吃住在屋子里头。 抱琴不放心,「小姐,这样多累,不如抱琴替您去吧,您身子才好一些,回去严妈妈不得念死我了。」 莹绣将耳环摘了下来放在梳妆盒子里,看她一脸的不情愿,笑道,「你替我去就不是最诚信的了,三天很快就过去了,你若是不放心就在外头守着,瑞珠啊,去通知大师,就说我准备好了。」 净身换上了素衣服,莹绣跟着大师走进了一间斋房之中,那是供起来的一座小佛像,前面是蒲团和木鱼,这几日莹绣都要坐在这自己祈福,再为母亲点上长明灯。 遣了抱琴她们出去,莹绣望着贡桌前的佛像,坐在了蒲团前,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执着开始敲起了木鱼。 她安心地在万安寺里祈福,外面的世界却发生了一点的小变化,沈鹤业知道了沈夫人说的关于给女儿说亲的事,对蒋家的小儿子颇有微词,官场之中谁家的孩子多少有些了解,蒋家的前两个儿子确实出色,可那蒋三公子,从小就是体弱多病,有一次病重了,蒋家险些要给他准备后事。 但是他都挺过来了,说这命悬一线一点都不夸张,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不存心去守活寡么。 沈夫人却不这么想,「大难不死并有后福,莹绣的婚事我这心里也难选择,高的别人看不上,低了又可惜,蒋家论家世还比咱们好一些,如今人家真心来求,不就是看中了莹绣的贤惠么。」 蒋家朝中什么局势沈鹤业自然清楚,若是能和他们有姻亲关系对自己的为官路又是添一份力量,「待我打听一下蒋三公子再说,若是身子真那般不好,断然不能把莹绣往那推。」 沈夫人替他按了按肩膀,柔声道,「这些年我如何待她你也看的见,我又不是黑心的主母,你若是不放心,自己去瞧瞧便是了,虽说那蒋三公子将来没有仕途的可能,可那才能连皇上都是有赞口的,蒋家必定不会让这小儿子过的不好,莹绣嫁过去既不用做主母,又可以享清闲。」 沈鹤业眯着眼没有再说话,沈夫人轻轻地将他外套脱了下来,吩咐丫鬟进来准备热水洗漱准备就寝。 三日之后,莹绣为乔晴然点了一盏长明灯,看着那微弱地火光燃燃不息着,莹绣虔诚地望着那众多的贡灯,拜过后出了大殿。 回到乔家已是下午时分,换过一身衣服,莹绣将从寺庙里带来的茶交给紫烟送去给老夫人,严妈妈走了进来,递给她一封信。 「这是青碧前天差人送过来的。」莹绣将信看完之后,点了蜡烛让严妈妈拿了个瓷盆子过来,看着那灰色的烟迹在瓷盆子里上升,跳跃地火光瞬间吞噬了薄薄的信纸,莹绣的脸色平静,看不出几分异样,「奶娘,还有人找吗?」 「小姐,昨天老爷差人过来让您从万安寺回来赶紧回家。」莹绣去万安寺两天后沈鹤业就派人要接她回去,莹绣低垂着头睫毛一颤,看不出神色,良久,她轻声问道,「奶娘,是不是我在家里,父亲都这么的不待见绣儿。」 严妈妈走过来将她搂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老爷怎么会不待见你,你是他的嫡亲女儿,老爷只是糊涂了。」 夫人难产走的早,留下小姐一个人,隔年沈府就娶了新妇,老爷毕竟是年轻的,和夫人燕尔过的那几年,早已经是旧人辞去新人欢了,可怜小姐一个人,在老爷娶亲的时候躲在夫人的屋子里偷偷地哭。 严妈妈想着眼眶就有些湿润,小姐从小就懂事,从来不曾和二小姐小少爷争过什么,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是唐氏心中拔不去扎地疼的一根刺。 不出几日,熟人的几家之间就有相传蒋家有和沈家做姻亲地意图,其中的政治因素暂且不论,大家最好奇的是沈家嫡出大小姐,订的不是蒋家的二少爷,而是蒋家那个卧病在床的三少爷。 蒋家要求娶的动静不低调,作为同朝为官的人,蒋大人自然会和乔老爷子说起此事以表示诚意,等乔老爷下朝回家的时候莹绣正趴在乔老夫人怀里难过着,一旁的乔瑾禄则是一脸的气愤,乔老爷子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那么一句话,「我以为是什么好人呢,同塾那里一问,那蒋三公子这五年来都没有下过床,奶奶,这样的人表姐嫁过去了怎么可以,也不知道姑父这是怎么想的!」 第8章 乔老爷子轻咳嗽了一声,迈进了屋子,瑾禄一看是爷爷赶紧住了嘴,掖到瑾泽身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莹绣擦了擦眼泪从乔老夫人怀里出来,红着眼眶喊了一声,「外公。」 「快别哭了。」乔老夫人被她勾地也红了眼,乔夫人差人绞了毛巾过来,替莹绣擦了擦眼睛柔声道,「尚未定下,先别急。」 「你听谁说的蒋三公子三五年不曾下床了。」乔老爷子看着瑾禄问道,瑾禄怕这个不苟言笑地爷爷,躲在瑾泽身后扭扭捏捏不肯出来,倒是瑾泽开口回答道,「我和三弟知道这事之后就去同塾那里打听了一下,和蒋家相熟的经常走动的几个同塾告诉我们,蒋三公子确实有好几年没有下床了。」 莹绣拿着毛巾擦过了眼睛,眼眶处还有一些肿痛,据她后来所知,蒋三公子岂止是三五年没有下床,根本是一直在床上度过的,可当年她不知道,外人也清楚的不多,只知道皇上对这蒋三公子地才华也赞不绝口,能让皇上开金口的。 所有人都以为蒋三公子不过是吃药吃的多,身子虚罢了,亲事定下之后莹绣确实见过他一面,可之后的两年,却都没有见面,十五岁那年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蒋三公子却去世了,莹绣的婚事一下变成了一个大问题,蒋家在此时还提出要莹绣那年不准说亲出嫁,否则儿子孤孤单单离去心中难平。 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闺中小姐出嫁前出门的次数少之又少,有些婚嫁洞房花烛夜才知道对方的模样,莹绣当时被蒋三公子去世的这一噩耗也吓蒙了,她从来没想过要去争什么,甚至做好了要照顾蒋三公子一辈子的心理准备,可不论哪一件都比不过他直接死去让她难以接受。 库房里的嫁衣和嫁饰都成了可笑的嘲笑品,这一切让她再重生几回都不可能从脑海里抹去。 若不是那荒唐的定亲,她怎么会那么急匆匆地嫁入侯府,说的好听点是世子妃高嫁,可一进去就是一对双生子地母亲,连外室都算不上的两个孩子,已经占据了世子嫡子的位置,那就像是一个布局已久的阴谋,她不过是意外闯进去的局外人,却措手不及,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 她又怎么能够不恨。 莹绣垂目靠在乔夫人身上,双手揪着那毛巾听着瑾泽和外公讲着关于他们打听到的事情,关于蒋三公子具体的病因关系,知道的人确实不多,经常去蒋家的也都见不到蒋三公子,莹绣不过是让青碧找人传了一下,京城人多口杂,一点小事只要有风吹,就不怕吹不进别人耳朵里。 乔老爷子听完了之后那本就严肃的脸越加的肃然,对于几个儿女的婚事,他最不满意的就是小女儿嫁的人,当年沈鹤业来求亲的时候,若非乔晴然自己点了头,乔老爷子绝对不会点这个头,原本以为低嫁了女儿应该不会过的差,可乔晴然要强,就算身子虚也非要再为沈鹤业生个嫡子,这一生连着那个男婴都死了,留下当年不过三岁的沈莹绣。 「老爷,若是蒋家真存的是这样的心思,咱们绣儿是断然不能嫁过去的。」乔老夫人握着莹绣发颤地手对着乔老爷说道。 「别管蒋家存的是那份心,绣儿,你暂且在这住下,春坊就要到了你帮着你舅妈一些,这件事我会处理,瑾禄瑾泽,你们过来。」 瑾禄身子一抖有些害怕,被爷爷叫去书房谈心肯定是没好事,不过这回有二哥陪着,冲着莹绣偷偷扮了个鬼脸,瑾禄被瑾泽拉着跟在乔老爷身后去了书房。 「乖孩子,别怕,外婆不会让你嫁到那样的人家去的,我们家的绣儿怎么可以给人家冲喜呢,别怕,你爹来了也带不走你。」乔老夫人搂着莹绣安慰道,那是沉淀的安稳感,让她有了想要闭上眼睡一下的冲动,这样想着想着,她竟真的睡过去了。 乔夫人走过来一看,叹了一口气,「娘,绣儿睡着了。」 「这孩子现在有什么心事都藏着不肯说,我和你爹年纪都大了,再护也护不过她几年了,到底她还是沈家的孩子,都不能越权了过去。」乔老夫人爱怜地摸摸她的头,亦是一脸的无奈。 莹绣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下来,侧身一看发现不是自己的屋子,猛然起身拉开了罗帐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抱琴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她坐在床沿要下来,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给她披上,「小姐,我在这呢。」 「这是谁的屋子,我怎么睡着了?」起来的急了一阵眩晕传来,她扶着额打量着屋子内的摆设。 「这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客房啊,小姐您在老夫人怀里睡着了,老夫人就把您安置在这,说是等您醒了再传膳。」抱琴推开了窗子,一阵凉风灌入,冲淡了屋子里那一股压抑,莹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到那凉意冲上了额迹才清醒了一些,「如今已过了时间,别麻烦舅妈了,我们回院子去。」 出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王妈妈,「莹绣小姐醒啦,老夫人刚才还念叨过您呢,厨房里给您热着菜呢,送去院子里给您吃吧。」 「那劳烦王妈妈了。」莹绣让瑞珠跟着去厨房里拿食盒,自己则带着抱琴回了院子里,天色已经暗了,乔府里点起了灯笼,莹绣让抱琴去打了些热水,睡梦中出了一身的汗,现在还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乔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整个乔府安静的很,乔老爷的书房里还点着灯,门吱呀一声开了,乔老爷看到乔老爷子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爹,要不您先回去休息,这事明天再说。」 「不用了,我刚才去过蒋大人那里,绍治啊,爹老了,看来绣儿的婚事,将来你这个做舅舅的,必定是要过问了。」 乔老爷子接过儿子递来的茶喝了一口,「那蒋三公子我看过了,虽不是如瑾禄说的那般严重,可也差不了多少。」 「那蒋大人为何还有和沈家结姻亲的意向。」乔老爷对蒋大人的秉性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自己儿子是这个身子,怎么还会想要和沈家结亲。 第9章 乔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我乔思怀还没死,容不得他们这么作践我的外孙女,那唐家是见不得绣儿嫁得好了,若是个男的,恐怕现在都活不了了。」 乔老爷子这趟不跑不知道,蒋老爷本来是托了唐家夫人帮忙看看有没有家世清白的姑娘,愿意到蒋家来,说白了就是冲喜的新娘,借着喜气让儿子病好起来,本来按照蒋家的家世条件,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家愿意上门去,可偏偏唐夫人将主意打到了沈莹绣身上,即能够帮女儿除了眼中钉,还能给乔家添堵。 乔老爷听了之后坐在旁边没有答话,良久他才开口,「爹,那妹夫他难道不知道这个情况?」 乔老爷子哧了一声,「无知,听信妇人言,蒋家这块肉是这么好吃的么,唐家无非是想在九皇子那边多站些力,他们都当自己是聪明的,别人蠢的不成。」乔老爷子说着就来气,拿自己外孙女的婚事来做这种破牵连,若不是今天瑾禄一说,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前女婿糊涂成了这样! 乔老爷子又喝了一口茶,干脆把话给儿子说开了,「张贵妃忍了这么多年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以为她真是得了佛性了不成,皇上如今年事已高,太子又是个碌碌无为的,多少人在底下窜动,绍治啊,你也去给你弟弟妹妹打声招呼,对了,叫瑾贤带着他媳妇回来,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别老和那一帮没正形地混在一起。」 乔老爷不敢多等,直接写了书信连夜让人送了出去,天边渐露鱼肚白,院子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乔老爷子打开书房门,那早春清晨的凉风吹在脸上还有些冻的疼,门口守夜的人靠在回廊的木桩上点头打着瞌睡,整个京城都一片静谧。 再过一会就是上朝的时间了,乔家两父子彻夜未睡,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换了朝服出门上了马车往皇宫里去。 莹绣从梦中惊醒,天还没有全亮,习惯了每天这个时候都会醒来,她总是要盯着那床顶到天全亮了才能够全然的安心,到了辰时,抱琴端着水盆轻轻地推门进来,将水盆放在架子上,先是开了一扇的窗户,走到床边将罗帐拉起来吊在一旁,「小姐,该起来洗漱用早膳了,今天还要和夫人去庄子里看做好的胰子呢。」 莹绣换好了衣服吃过了早膳,去乔老夫人那里请过了安,乔老夫人看着她眼眶边微微地青肿,叹了口气,谁都没有再提起关于沈鹤业要她回去的事情。 乔夫人带着莹绣上了马车,一行人很快到了乔家在京城周边乡下的小庄里,那里住着许多的农户,庄子里也养着不少猪,取材方便了一些。 莹绣到的时候那些胰子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从中添加了猪脂的胰子比一般做出来的颜色淡上了一些,莹绣拿起一块晾着的在鼻下一闻,抱琴也跟着拿起来闻了闻,「小姐,这味道比您做,您买的还要淡上一些呢。」 莹绣闻好几块都是这样的问题,胰子中添加了香料在融化过程中也会挥发一部分,当初因为她做的数量少,另外还用了花熏,不过这庄子里若是要用花熏工程量就比较大,「大舅母,绣儿觉得,是不是把这胰子的样子做的好看一些,左右咱们是拿来做送礼的,美观一些她们也开心。」 莹绣让工匠拿起起初按模子的木头,示意他们在底部雕刻花朵,开春时节院子里墙角落长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朵,粉粉嫩嫩地十分好看,莹绣让抱琴摘了一些洗干净了让工匠放在那还未倒模的液体里,再用雕花的模子印了出来,在冷水中放凉之后扣出来吸干了水分拿给乔夫人看。 形状可爱的胰子块中隐约可见那粉粉嫩嫩的小花瓣,连着乔夫人看地都觉得喜欢,带着一股淡淡地桂花香气,放置在订做好的帕子上面,用小锦盒一装,拿到的夫人小姐们一定也会喜欢。 「多亏了咱们绣儿,否则啊,大舅母为这春坊的事可愁坏了。」乔夫人吩咐下面的工匠按照那模子做一批新的胰子出来,莹绣含蓄地笑着,「能帮上大舅母就好了,春坊要安排的事情这么多,绣儿只是尽一份绵薄之力。」 「在乔家都是一群混小子,你大表哥也快回来了,这次你二舅舅家的几个姑娘也会过来,你啊,可算是有伴了。」乔夫人每次看莹绣这稚嫩的脸上浮着和年纪不同的沉稳时,总心疼的很,在沈家的日子,远不如她自己说的那般轻松啊。 「诗雅表姐也要过来么,二舅舅可放心呢。」乔夫人也是一脸的促笑,从丫鬟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手,「上官指挥使陪她一块过来。」 「呀,二姐夫也要过来呢,那表姐可玩不痛快了呢。」莹绣跟着一块笑了,乔诗雅是乔家众多子孙中异常调皮的一个,从小随着父亲外守,性子就跟小男孩似的,乔夫人口中的指挥使就是上官将军家的二子,上官翎,莹绣见过他一次,骑在马上从大街上走过那英气,和二表姐倒是十分的般配。 「他们打算回京城来举行婚礼,所以上官指挥使就先行回来了,刚好春坊顺便带着你表姐,否则你二舅舅哪里肯。」乔诗雅的泼辣程度和京城的女子没的一般比较,和上官翎的婚事也是俩个人情投意合自己在一块的,当初定亲刚过半年,瑾禄就首先叫起了姐夫,二表姐也不恼,豪气比来堪比男子。 乔诗雅的婚事日子订在了九月,所以乔老爷子也让她早一些回来,趁着还有半年的时间,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也得抱点当家主母样子出来。 这艰巨的任务,非乔夫人莫属了。 「那若慕表姐回来么?」莹绣挽着乔夫人在庄子里看了一圈,一行人就上了马车会乔家了,拨开马车的帘子,一路可看到那田园间郁郁葱葱地景象,比起乔诗雅地泼辣,姨母所出的大表姐秦若慕则是京城闺秀中的典范,知书达理,温婉贤惠,成亲两年已经生有一子,如今正有身孕。 乔夫人拉着她坐了过来,马车轻微地颠簸了一下,步入了官道,「那得看那江家允不允了,毕竟若慕现在还有身孕。」 第10章 莹绣依靠在乔夫人身上撒娇道,「那要是江夫人和舅母一样好,肯定会让大表姐过来的。」…… 四月初,接到乔府发的庚帖的人家都纷纷前来乔家做客,莹绣本来跟在乔夫人身后帮忙的,如今却呆在乔老夫人的院子里,身旁坐着乔诗雅,乔老夫人旁边则坐着怀有身孕的秦若慕。 「我还想着你身子重不能过来了,没想到江女婿陪你过来了。」乔老夫人拉着若慕的手一脸的笑意,秦若慕则是一脸的幸福,半嗔怪半害羞地说道,「本来婆婆是说身子重暂且别过来了,不过相公他知道我许久不曾回来,所以就……」 「所以就特地陪表姐过来!」乔诗雅双腿悬在那椅子上,一翘一翘地笑的很调皮,若慕被她这么调侃,脸就更红了。 三年亦是新婚燕尔,两年内又怀了第二胎,也是他们感情好的体现,乔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没个正行,都是要嫁人的了,坐没坐相,你比绣儿都小了啊你。」 乔诗雅小嘴一瘪,伸手一挽莹绣的手臂,「奶奶啊,我哪里没个正行了,若是莹绣和我一块去爹爹那住上一段日子,也和我一样的,这宅子里可闷死人了。」 乔老夫人拿她没办法,笑着骂道,「成,你还要祸害你妹妹了,这半年你在府里好好跟着你大伯母学规矩,到时候去了将军府可不能这样。」 乔诗雅一听到学规矩脾气就没了,虽说将军夫人不难相处,可以她的大大咧咧脾气,和将军夫人那大儿媳妇比起来,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莹绣见她这委屈模样,和若慕一块不客气地笑了,「好哇你们,尽知道取笑我,看我不好好治治你!」 「表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莹绣被她给扑到在了卧榻上挠起了痒痒,笑地话都说不全,乔诗雅露出一脸小狰狞,伸手在口中一哈气,「知道错了也没用,看招!」 莹绣正躲闪着,王妈妈带着上官翎走了进来,乔诗雅赶紧起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坐回到塌上理了理弄乱的流海,莹绣一看有外人进来,下了卧榻跑进了乔老夫人的厢房收拾去了,抱琴随后跟了进去,有些小抱怨,「小姐,表小姐闹起来可没个度。」 莹绣这会脸还绯红着,在铜镜前将头发整理了一下,领口的衣服还被扯开了一些,「她性子活泼又没有恶意,我们闹的吵了没听见有人进来罢了。」 抱琴帮她把衣服整理了一下,重新戴了一遍那簪子,等再出去的时候,乔诗雅正在那抱怨上官翎,「咱们这屋子里全是女眷,你进来看奶奶也不先说一声,莹绣表妹都让你给吓跑了。」 「哪里是二姐夫把我给吓跑的,明明是表姐吓着我了。」莹绣笑着故意喊着二姐夫,上官翎冲着她点了点头,「我是跟着王妈妈一块进来的,你又玩疯了才没听见。」 莹绣羡慕他们那吵吵闹闹的样子,表姐的无理取闹就是确保着那个人会一直包容着她,「好了好了,还拌嘴呢,在这陪我这个老婆子也够久了,你们都出去都出去,成天呆这算什么,外边那么多夫人小姐。」乔老夫人赶着她们去花园里走走,乔诗雅瞪了上官翎一眼,上前扶着若慕和莹绣一起出了屋子。 乔老夫人看着上官翎那无奈的表情,「我这孙女啊性子就是直,最没心眼的也是她,我这最操心的啊,也是她。」 「老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定然不会让她在将军府受了委屈。」上官翎向着乔老夫人一抱拳,郑重了承诺,乔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去吧,都去花园里走走。」 乔府的花园里如今十分的热闹,几个亭子里都坐满了人,空地上还摆开了好几桌,上面放满了一些瓜果盘子,乔夫人邀请的都是经常在走动的人家,几户人家间的夫人小姐都十分的相熟。 莹绣扶着若慕走进了花园里,乔诗雅则跟着上官翎去了乔瑾泽他们那边,莹绣和她们都不太熟悉,其中有见过的,可能还来自于前世的记忆,当初成为世子妃之后,可参加过不少大大小小的聚会。 「绣儿,你和她们去聊,我在这就好了。」莹绣扶着若慕走到一张圆桌旁做了下来,同桌还有几个小姐在那聊天,莹绣冲着她们善意地笑了笑,招手让丫鬟过来倒了些茶水,「我就不过去了,好些年没有参加这个,都不熟悉。」 若慕在家里也听说过蒋沈俩家本意结亲,后来蒋家没在提起,三月底火速替蒋三公子订了别的亲事,有些人还猜测这沈家嫡出大小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该不会是个有问题的。 沈家本来火急火燎地要莹绣回去,让乔老爷子在朝堂之上霸气堵了沈鹤业一次之后,沈家就没有再来催促。 「那好,你就陪我这身子沉的人多坐坐。」若慕见她一脸的坦然,干脆也不再提起,既然那事都过去了,没有说的必要。 莹绣看着她隆起的小腹,伸手摸了摸,指触传来奇妙而熟悉的感觉,不论男女,只要能够平平安安地生下来才是每个做母亲的最大的心愿。而她曾经也怀抱这样的希望,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平安降临,可事与愿违。 「这比怀老大的时候轻松多了,又安静又乖巧。」若慕眼中露出一抹向往,她倒是想要生个女儿,莹绣收回了视线拿起茶杯手还有些微抖,「若是个女儿一定和表姐一样知书达理。」 「莹绣姐,原来你在这,找的我好苦呢。」身后传来瑾禄的声音,莹绣一回头,扑哧一声乐了出来,这是他跑的太急了,连着头上的帽子都有些歪掉。 「诗雅姐让我过来带你一块出去。」瑾禄将帽子扶正,看着周围有人注意着这边,也有些不好意思,和莹绣同桌坐着地三个姑娘听闻也看向了这边,露出好奇的表情。 「出去哪儿?」莹绣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大姐夫和二姐夫包了两艘船,咱们去游湖。」 「去哪游湖啊,我们也要去。」没等莹绣应答,那同桌的其中一个姑娘便站了起来,莹绣略微一想,才想起这原来是隔壁邵家的嫡出三小姐,邵书瑶。 第11章 「你去做什么,你母亲又不会答应。」瑾禄一听就皱起了眉头,颇有些嫌弃这邵小姐,邵书瑶不客气地瞪着乔瑾禄,「谁说我娘不答应了,我这就去问,你们等我。」说完拉起裙摆就朝着亭子那边走去。 同桌的还有两个面面相觑着也跟了上去,莹绣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瞧你这莽莽撞撞地样子,不是有两艘船呢,再说邵小姐是客人,由你这么跟客人说话的?」 瑾禄咕囔着我本来就没说错,那邵家的夫人对自己的三个嫡女都管的死死的,她想去邵夫人未必肯的。 没过多久邵书瑶就回来了,盛气凌人地看着瑾禄,「我娘答应了,我要和宝琳诺儿一块去。」瑾禄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个去了还不够,还要多带两个,莹绣扶起若慕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好,那咱们先过去吧,他们一定等急了。」 瑾泽等在大门口看到莹绣身后还跟着三位小姐,其中还有一位就是隔壁邵大人的女儿,没说什么,让若慕和莹绣先上了马车,邵书瑶偷偷看了他一眼,小脸绯红地跟着伙伴一块进了后面的马车,过了一会瑾禄也钻进了莹绣这辆马车,「诗雅表姐他们先过去了,咱们去锡山锭湖看看。」 锡山锭湖是两面环山,周边开着不少的坊间,沿湖停靠了不少的船只,下了马车之后莹绣扶着若慕站在一旁等着,远远望去锭湖十分大,对面像是一道悬立的山水画一般陡峭,春天就是着了墨迹的颜色,脆嫩中夹着一抹深绿,生机勃勃。 上官翎他们找了两艘画舫的船只,双层的船顶还做了华丽的篷盖,缀着些流苏随风轻轻飘扬,瑾禄不愿意和那邵小姐一条船,跟着大表姐和表姐夫上了另外一艘,诗雅则拉着莹绣上了另外一艘,徐徐的风夹杂着湖水特有的味道在耳边鼻息吹过,莹绣站在船尾倒看着那岸边原来越远。 「一个人站在这做什么?」乔瑾泽走了过来,见她出神地望着岸边地坊间,递给她一个剥了的贡橘,「从诗雅那抢的。」 莹绣伸手接过,掰下一瓣放入口中,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四溢开来,「原来那婳坊就在那,到了晚上的时候,这锭湖一定很热闹吧表哥。」 乔瑾泽低头看到她一脸狡黠地盯着他看,嘴角抿着一丝笑意,晃了晃神。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笑骂道,「瞎想什么呢!」 莹绣捂着额头笑地更开怀了,「表哥,我可什么都没说,我不过是问问你这婳坊晚上热闹不,你紧张什么。」 乔瑾泽失声笑了出来,陪着她站在船尾看着对岸,饶是比她大上好几岁,瑾泽也觉得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表妹了,不过他还是喜欢这样的莹绣,比他过去沈府探望的时候多了几分亲近感。 「你们躲在这做什么,莹绣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诗雅忽然打开船舱走了出来,挤到他们中间一站,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河岸,「这有什么好看的,表哥你也快来。」说完拉着莹绣往船舱里走,瑾泽最后跟了进来。 船头比船尾来的宽阔的多,邵书瑶一看瑾泽过来了,神情就有几分紧张,坐在那小手揪着帕子脸颊都快要红透了,诗雅没顾着这些,连带着邵书瑶一块拉着到了船头,邵书瑶没站稳,撞到了瑾泽怀里。 莹绣瞪了诗雅一眼,忙将她拉起来问道,「摔着没?」 邵书瑶被这一撞人是没事,心却乱跳个不停,连着耳根子那都红地透彻,胡乱地摇摇头,垂着脑袋谁都不理。 诗雅悄悄吐了吐舌头,拉着莹绣往前面看,一抬头,前面是几艘和他们差不多大的船只,前后开着,领头的那一条船篷顶尤其的华丽,隐隐还传来一阵的琴声。 「这是谁家的船?」身后传来细弱蚊吟的声音,莹绣回头一看,是平阳王府庶出七小姐陈宝琳,小圆脸上一副好奇样子,十分可爱。 邵书瑶此时抬头看了一眼,惊呼道,「我知道这是谁的船。」忽然意识到旁边的人,音调生生转成了柔美型,「那好像是婳坊红魁柳絮儿的专用船呢。」 「柳絮儿?」诗雅默念这三个字,没有注意到莹绣此刻煞白地脸色,柳絮儿,下意识地抬头看着那慢慢靠近的船只,莹绣却怎么都看不见船主人的模样,双手死死地抓着那扶手的栏杆,指甲间传来一阵刺痛,耳旁传来瑾泽的讲解声,「柳絮儿是婳坊的清倌红魁,只卖艺不卖身的。」 「柳絮儿的琴声在婳坊可当属第一,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运气能邀请她一块出来游湖。」柳絮儿才貌双全,多少王公贵族愿意去捧她的场只为博得美人一笑,像今天这样能邀请出来游湖的,那就是柳絮儿本人十分的欣赏,给了很大的面子了。 莹绣从来没见过柳絮儿本人,关于她的传言前世今生却听了非常多,诗雅和她们说了一会后才发现莹绣的异常,摸摸她苍白的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莹绣回了神,强撑出一抹笑,「大概是晕船了吧。」 邵书瑶正听瑾泽说地入神呢,见大家转移了注意力,嘀咕了一句,「这风平浪静的,怎么会晕船。」 莹绣也觉得这理由牵强的很,可她就是不想看到那艘越来越近的船,本能地不想面对那可能出现的人,「我也觉得这风有些大,不如陪你进去坐坐吧。」陈宝琳伸手扶着莹绣,轻声说道。 「别因我扫了兴,我进去坐坐就好了。」莹绣没拒绝陈宝琳的好意,靠在船舱里,从窗户那还能看到外面的风景,陈宝琳让在船上服侍地丫鬟沏了一户热茶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是没睡好吧,做不习惯船的一点浪就容易晕呢,我上回和哥哥姐姐下扬州就晕了好几天呢。」 莹绣接过陈宝琳递来的热茶笑了笑,「昨天是睡的不太好呢,休息一会就没事了。」陈宝琳愣愣地看着她一会,半响嗫嗫地说了一句,「莹绣姐姐,你笑起来比我大姐姐还要好看。」说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第12章 莹绣一滞,眼底闪过一丝温柔,身在平阳王府还能这么纯真,她的姨娘应该把她保护的很好,只是莹绣的记忆里对她并不熟悉,「宝琳也很可爱。」 陈宝琳看着莹绣有些受宠若惊,姐姐们都取笑她是笨蛋和呆瓜,只有姨娘会搂着自己说她是最可爱的,就连对她很好的邵姐姐也说她是个小笨蛋,眼前这笑的很温柔的姐姐却说她很可爱。 平阳王府子女众多,像陈宝琳这样不会争取的,很难让人记住,但是一旦挖掘,不也是一块瑰宝么,莹绣看她小脸颊因为开心而红扑扑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船舱外传来诗雅的笑声和上官翎的说话声,船身不知和什么相撞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杯子轻轻一震。 走出去一看,几艘船靠在了一块,连着他们的船,瑾禄还一脸开心地冲着她们招手,手中拿着那缆绳将两条船绑在了一块,诗雅看到她出来了,跑过来拉起她往船头走,一面说的兴奋,「果然是婳坊的船呢,你猜我们在船上看到了谁,南阳侯府的世子爷,还有那婳坊的红魁柳絮儿……」后面的话莹绣已经听不进去了,脑海里锦是南阳侯府四个字,转眼就走到了船头,避不可及地撞见了那边的人。 柳絮儿的船上人不多,算上她的贴身侍女不过六个人,莹绣听着耳旁诗雅说着什么,却什么都记不进去,目光落在齐颢晟身旁的女子,一袭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挽迤三尺有余。 乌黑的长发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发丝垂在胸前,倾城的脸上薄施粉黛,在这春天的时节里,犹如翩然欲飞的彩蝶,轻灵透彻。 从痛楚到惊艳,短短不过尔时,莹绣心底经历了一场巨变,连她看了都会喜欢上的女子,那些男子们又如何不喜欢。 可那终究是蚀骨一般的痛过了,莹绣看到齐颢晟注视柳絮儿的眼神时,她的心底徒然地卷起着一阵风,肆虐在她心里,刮着一道一道的伤痕。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齐颢晟谁都不选,偏偏会要自己这个四品官员的女儿,还是处在尴尬地位的嫡女,因为她和柳絮儿长的有些相似,也终于知道了世子不停地往后院里娶妾侍进来的原因是什么,年华会老,死去的人却不会再变老,一辈子只能抱着一幅画过日子的男人,纵然她死的那般不愿意,她也开始觉得庆幸。 齐颢晟没有注意到莹绣的目光,倒是身旁的柳絮儿顺着视线看了过去,瞧见了莹绣那不太好的脸色,关切地一问,「这位姑娘,是不是身子不适?」 女神一说话,还在拼船的这些人目光都落到了她们这,莹绣回了神身子往后靠了靠,敛去眼底的复杂回了一笑,「多谢柳姑娘关心,刚刚有些晕船而已。」 身在隔壁船上的若慕一听便要自己丈夫扶自己过来看看被莹绣给拦了下来,「你仔细些别过来了,我好多了呢。」 「沈小姐,我们这里刚好煮了一些姜茶,若你不嫌弃,可以喝着祛晕。」齐颢晟身后推出一辆轮椅,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轮椅身后手扶着把手,轮椅上坐着一个少年,一袭绣着竹叶花纹的衣服,脸上带着一抹随和地笑望着她。 莹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驳了这前世小叔子的面子,让丫鬟上前去拿了姜茶,几艘游船都被连在了一块离的近了些,莹绣坐在诗雅旁边,一面手捧着那姜茶,一面望着这靠近山体的一面,就近看还能够看到那山峭上因为长久水流腐蚀而形成的小洞窟。 湖水泛的湛清,离的近了莹绣都能听到那轻微的拍打声,耳旁是隔壁船上传来的笑声,莹绣听到他们提及她的名字,回头一看,隔着一层遮挡的纱布,已经去了柳絮儿船上的瑾泽朝着她做了个手势,接着柳絮儿的声音传来,「听闻沈小姐师承苏妙弋,不知今日可否一闻?」 握着杯子地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莹绣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放到桌子上,看诗雅挤眉弄眼地朝着自己打暗示,有些无奈地拒绝道,「有幸在她名下学过几年罢了,不敢献丑。」 齐颢晟朗声道,「连我这不谙音律的都知道京城之中论琴曲苏妙弋乃是女中翘首,沈小姐不必谦虚。」 乔诗雅跟着称赞道,「是啊,莹绣,我也好久没有听到你弹了,今天恰好齐二少爷带来了琴,不如你弹一首给我们听听?」 京城之中清倌出生的苏妙弋弹得一手好琴,因了拒绝某位达官贵人不愿入府为妾被迫离开赖以生存地乐坊,毕竟是从乐坊出来的女子,很多的官家都不愿意接受她做乐师,更何况是貌美的女子,哪个主母会想要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在家里。 当时恰逢沈夫人有身孕,不能照顾到年仅五岁的莹绣,也不知道唐夫人当初打的是何种意思,建议沈夫人莹绣年纪不小应当学些东西,不如请了苏妙弋前来教学,莹绣跟着苏妙弋学了四年的琴,九岁那年苏妙弋离府远行。 外人不知道的是,九岁之后莹绣就再也没有碰过琴,而苏妙弋并非是主动离开,而是被沈老爷赶出去的。 至于赶出去的原因,那算是又一个噩梦吧,莹绣看着那摆出来的琴,颇有些进退两难,齐二少爷齐颢铭伸手拨弄了一下琴弦,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开来。 柳絮儿以为她不好意思,「正好,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兴致,沈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愿意以歌伴曲。」 这当时莹绣莫大的荣幸了,京城之中多少人想要博得美人一唱,重金博得一笑,她沈莹绣今天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让她开口说伴曲,若还是拒绝,岂不是不识抬举了。 可毕竟身份疏徒,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而对面船只上的说的不好听一些,确是卖笑为生的婳坊姑娘,若是乔妈妈在此,定是要斥责她们此等不合礼数的事情也可以说 。 今日在此的都是些年轻人,大都崇拜眼前这个清洁傲然的女子,就连南阳侯府的世子爷都拜倒在她身下了,她拒绝的种种理由似乎都成了她在作傲。 第13章 几艘船上的人都聚集在了船头,莹绣看了一眼那放在对面船上的琴站了起来,拨开了那遮挡的纱布,走到船头两船相靠的地方正要跨过去,耳旁传来一声小心,整艘船猛的一个震荡,莹绣刚刚提脚要踩到那个板子上,整艘船就这么挪了位置,空隙猛然变大,来不及躲闪,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悬空之下消失在了大家的面前。 事出突然,直到那落水声传来,陈宝琳呆呆地看着手中那被她扯断的衣角,神色瞬间慌张了起来,「莹绣姐落水了,快,快下去救人啊!」 莹绣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窒息的世界里,鼻息间传来的刺痛和冰冷让她惊慌失措了起来,死亡的熟悉感犹然而至,耳旁只传来湖水拍打船沿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船上人焦急的喊声,模糊不清。 「救命——」口中不断灌入那带着腥草味道的湖水,那一阵熟悉的感觉不断袭来,好像只要她一松手闭上眼,就是又一次的离开。 她不甘心,老天不会这么开玩笑,让她重生之后这样死去。 莹绣挣扎着冒头出了水面又再度沉了下去,船底那长久浸水而生出的青苔清晰可见,身体里传来那压制的感受让她难过发不出声音来。 在她快要放弃的那一刹那,一双手有力地将她来了起来,莹绣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揪着他的手,耳旁传来低沉的安抚声,「别乱动,抓着我就没事了。」 终于尝到了空气的味道,莹绣贪婪地呼吸着从未觉得活着是这么的幸运,睁开眼想看看救她的究竟是谁,齐颢晟那张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眼前。 湿透的头发凌乱地垂在耳髻,光洁白皙的脸庞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眸子里隐隐闪烁着一抹安定好似在安慰她无需担心,莹绣脸颊闪过一抹慌乱,身子挣扎了起来,双手大力地推开了眼前的人,几近尖叫地喊着,「不要碰我!」 浮在水面地身子沉到了水底,那灌耳的窒息感再度传来,齐颢晟没有忽略掉她脸上的慌乱,松开了手中抓着的绳子游向了她。 就算是经历过一次死亡她依旧惧怕这感觉,齐颢晟再次抓住了她,一手禁锢着她胡乱挣扎地手,一手划着游向瑾泽他们丢下来的绳梯。 「抓住它!」手中塞入一段绳结,莹绣被他托着出了水面,上面的人赶紧将她拉了上去,瑾泽伸手将她拉起上来,甲板上湿漉了一片,诗雅拿过几件披风将她裹住,莹绣缩瑟在她怀里,嘴唇惨白。 「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诗雅抱着她进了船舱内,若慕身在别的船只上过不来,只得让江亦竹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拿过去给她盖着。 「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绣儿。」诗雅见她整个都吓蒙了,紧咬着嘴唇什么表情都没有,害怕地握着她的手喊着她,「莹绣,你别吓我啊,莹绣。」 莹绣慢慢地抬起头,眼中终于有了些许焦距,直到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嘴边嗫动了一下,两行泪顺着那不断淌下的湖水,一同落了下来。 莹绣努力的发泄着,落水的无助,重生的怪异,那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诗雅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断地哄着。 船舱外齐颢晟终于爬了上来,接过柳絮儿手中的毛巾擦了擦脸,瑾泽拿着一件外套走了过来,「多谢世子爷相救,改日一定登门拜谢。」若不是齐颢晟会水性,今天莹绣恐怕是要命丧此处了。 齐颢晟没有接他手中的衣服,听到船舱里那哭声,眉头微皱,开口想要问什么,嘴角动了下没有问出口,「举手之劳,若不是要过来弹琴,她也不会落水。」 经历这么一出也没了再游玩下去的兴致,解散了绑着船只的绳子向着码头回航,柳絮儿走进了舱内让丫鬟拿了一户热茶过来,「沈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朋友莽撞,开船过急撞到了这里。」 莹绣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诗雅抱着她微微颤抖地身子此刻心里还忐忑难安,若是莹绣真有个什么意外,她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那沈姑娘你好好休息,过会就能上岸了。」柳絮儿走出了船舱看到齐颢铭坐在舱外,身后是一直没离身过的黑衣男子,颔首一笑,「齐二少爷,这风大,何不到后仓去坐一会。」 「无妨,柳姑娘还是过去看看大哥吧,我和瑾泽兄聊聊便可。」柳絮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即带着丫鬟去了后仓,齐颢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柳絮儿进去的时候,他正穿好了外套翻着袖口,柳絮儿上前自然地帮他抚平领口的褶皱,「沈姑娘已经没事了。」 齐颢晟握住她放在领口的手,一把将她拉近到自己怀里,一手扶在那羸弱可握地腰肢上,嗅着她发丝间的味道,齐颢晟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沈姑娘没事了,我有事。」 柳絮儿脸上浮现一抹羞红,撇过脸去拒绝道,「颢晟,你别这样,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齐颢晟伸手止住了她的话,将她搂在怀里拥抱着,「我很快就可以带离开婳坊了,你要等我。」 纤长秀美地手抚上他的后背,齐颢晟没看到柳絮儿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即使是清倌,依旧是个倌字在内,怎么可能嫁的进侯门呢,更别提眼前这个男子和自己允诺的位子根本是不可想的。 认识齐颢晟不过是一场意外,同样是在锭湖游船,当时接待的客人较为鲁莽,见她不从意图用强,英雄救美地时刻此时最为动人,一旁同样游船的齐颢晟前来救了她,他家世显赫修养极好,婳坊的姐妹都羡慕她,柳絮儿不自贬自己配不上,而是两个人根本不同世界,融合不到一起。 齐颢晟的执着和坚定让她感动,却害怕因此越陷越深,到最后连自己都不能控制,就像此刻这样,他温暖的怀抱和坚定的语气都让她为之动摇,让她有了想要为之一搏的勇气…… 游船很快到了岸边,诗雅扶着莹绣很快下了船上了马车,由着瑾泽驾车先行回了乔府,邵书瑶还有些意犹未尽,拉着陈宝琳有些埋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第14章 「要不我们也回去看看莹绣姐吧。」陈宝琳手中拿着刚才拉莹绣是扯下的带子,小圆脸上带着一抹焦急,邵书瑶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回去看她做什么,乔府人多着呢,哪里轮得到你挤进去。」 陈宝琳低着头动了动嘴没再说什么,跟着瑾禄他们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回了乔府。 回到乔府的时候,春坊刚好进行到了末尾,诗雅带着莹绣偷偷地拐了小路回到了院子里,严妈妈一看她是这样回来的吓了一大跳,没来得及问个原委就赶紧让秋桐和坠儿去烧了水给她洗澡。 「快把衣服脱了,怎么都湿透了,紫烟啊,赶紧去给小姐煮一些驱寒的药来,哎哟我的大小姐,你们究竟去做什么了,不是去游湖了怎么弄成这样。」严妈妈拉着她进了屋子,让她脱掉湿漉漉地衣服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干净地先让她换上。 诗雅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呆在一旁看着,秋桐和坠儿很快烧好了水端了过来,兑好了水温之后严妈妈催促着她下水桶去泡澡,莹绣终于从那寒颤中脱离了出来,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驱散这一路来的冰冷,一股热气冲上来,莹绣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整整泡了有许久地澡莹绣才觉得暖和,起来后穿好衣服,紫烟将凉好的药端给她要她喝下去,诗雅看着她皱着眉头喝了小半碗,催促她全部喝完,「现在好些了没?」 莹绣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冲淡了那浓重的药味之后才点点头,「好多了。」 严妈妈带着紫烟收拾完了屋子,这才回了屋子看着她们,一脸的严肃,「小姐,上回是您晕倒了,这回又是落水,您是不是想要吓死我们。」 莹绣自知理亏,出门一定要带一个随身丫鬟的这回又忘记了,口中含着蜜饯可怜兮兮地望着严妈妈,一个喷嚏出口眼泪更是充着眼眶,「奶娘,下次再也不敢了,这真的是个意外,不小心被船只撞了一下。」 莹绣不能提在游湖是遇见了柳絮儿和南阳侯府的两位少爷,只能说是自己不小心掉了下去,严妈妈这回是铁了心要好好教育一下她,连带着诗雅一块被‘训斥’了一顿,等抱琴回来之后听了她落水的事情之后,更是前后左右看了她一圈,确保她没事了又开始学着严妈妈碎碎念了起来,末了还加上一句,「这若是青碧姐姐和乔妈妈在,小姐你还不得怎么被说呢!」 没过多久乔老夫人就知道了这件事,这么大的事瑾泽不可能什么都不说,更何况上官翎和大姐夫都在,莹绣趁着老夫人还没差人来叫就拉着诗雅先去认错了,若慕都被吓的出了一身冷汗,看到莹绣只是脸颊绯红着没有异样,这才放心的随江亦竹回江家了。 乔老夫人拉着莹绣的手心有余悸,听了瑾禄添油加醋那么一说,乔老夫人的心跟着也纠起来了,「听说救你上来的是南阳侯府的世子爷,改天是得登门感谢一下,否则咱们绣儿可怎么办呢。」 莹绣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最怕外婆将此事扯到南阳侯府去,于是莹绣指了指瑾泽说道,「表哥已经替我谢过了,外婆,改天让表哥帮我送些东西就可以了。」 「那怎么成,人家可是救了你的命。」乔老夫人不赞同她的话,瑾泽适时地给她解了围,「奶奶,世子他也说了不必感谢,若是我们仍旧上门拜谢,恐怕世子也会不自在,还是我替莹绣送些东西比较妥当。」 「这南阳侯府的世子也是个不错的人呐。」乔老夫人见此也不再说什么,莹绣听出了老夫人的意思,只得装聋作哑着不明白,齐颢晟这个人好不好莹绣根本不再需要别人和她说什么。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莹绣开始觉得脸有些发烫,幸亏严妈妈早就有了准备,一碗药下去被子捂过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好了,春坊后莹绣没有继续长留在乔府的理由,在收到青碧的第三封信之后,莹绣决定回沈府。 此时已经是她离开沈府一个半月了,乔老夫人十分的不舍得,可毕竟不能将她长留在乔府,离开前一天,莹绣和乔老爷子在书房里呆了一下午,莹绣将早前抄好的两份嫁妆单子放在了乔老爷子面前,「外公,这是母亲出嫁时的嫁妆和库房里剩下的单子,绣儿自知能力菲薄,就多写了一份放在外公这里。」 和乔老爷子说话莹绣不再拐弯抹角,乔老爷子面色沉凝地看着另外一张排列清晰的单子,自然明白莹绣的意思。 当初两个女儿出嫁,尤其是小女儿嫁妆尤为的丰厚,乔老夫人怕女儿嫁的低生活不如意嫁妆上比起大女儿多了不少,连身在秦府的姐姐乔晴悠都给妹妹准备了一些,乔晴然嫁给沈鹤业不过三年就难产离开,嫁妆并未多动。 若是小女儿没有子女,乔家自当收回所有的嫁妆,如今莹绣将这单子列的这么清晰,无非是想要让乔老爷子将来在她出嫁的时候能够在女儿的嫁妆上清晰一些。 那么一大笔,沈鹤业动不动心老爷子不清楚,可这唐家会不会动心就不一定了,沈夫人尚有一女,肥肉在前,岂有不吞之礼。 吞多少怎么吞,只要台面上看不出来,有的是法子,乔老爷子活这么大岁数,内宫内宅之事见到的也不少,沉吟片刻乔老爷子将那两张单子一收,「如今尚早,等你落定之后我会和大舅舅亲自去一趟沈府。」…… 第二天快到午膳的时候,莹绣回到了沈府,让严妈妈在屋子里收拾东西,自己则带着青碧去了沈夫人的院子,沈夫人此刻正在教导沈莹慧学绣字,见到她进来了,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声,「回来了?」 「适才刚刚到,大舅母还让我捎了些东西回来送给母亲。」莹绣从青碧手中拿过那两个盒子递给沈夫人,莹慧很快就把盒子打开来了。 春坊的时候沈家也在邀请之内,不过当时沈夫人正在气头上,借病没有前去,乔夫人让莹绣将春坊的手礼带过来一份,外加一些药材,「大舅母听闻母亲身子有不适,就让绣儿带了一些春天祛寒的药草回来。」 「有劳乔夫人费心了。」沈夫人看了一眼盒子,让丫鬟收了下去,蒋家婚事没有说成,她反而让沈老爷说了一通的不是,沈夫人看着一脸恬静地莹绣心中更是窝火三分,没有什么后台的嫡女也就罢了,乔家是生生动不得了,可有乔家在又能如何,她唐婉就是沈家的主母,她一天还是沈家的人,一天这婚事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第15章 「时候不早了,赶了一上午的路你也早些回去用膳休息吧,下午就不用过来了。」 「近日天气多有变化,母亲您也要注意保重身子,那绣儿就先行回去了。」莹绣浅浅一笑,转身出了屋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的这位嫡母开始对她平淡了起来,可当时年幼的她怎么会发觉。 走过了回廊莹绣站定在另一院落前,「青碧,去准备一些安胎的东西,我要去恭喜一下孔姨娘。」 孔姨娘是沈夫人怀有第二胎的时候给沈鹤业提的丫鬟,不过六年过去她的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沈鹤业并不好色,每个月去往两个姨娘屋子里的日子寥寥可数,沈夫人安排的日子也极有技巧,可就是因为莹绣婚事的事情,沈鹤业和唐氏争吵一气之下去了孔姨娘屋子里,一月之后那屋子就传了喜讯出来。 莹绣站在回廊中等着青碧回来,前世孔姨娘也有身孕,不过是在沈夫人再次怀孕之后,那孩子也没有保住,莹绣希望这孩子能够平安生下来,就当是给她们一个依靠,也好过在这沈府之中寂寥一生。 青碧很快就回来了,怀里是莹绣让她准备的一些普通的安胎药材,孔姨娘的香荷院里服侍的没几个,莹绣一路走过去只瞧见院子里有一个在扫地的婆子,那婆子一看她进来,忙给她让了路,莹绣脚踩在还未扫干净的落叶上,慢慢地踏上了那台阶。 这样的院子无形中给了她几分熟悉感,还没走进屋子,里面的丫鬟听到了动静便走了出来,一看是莹绣,本来有些不耐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大……大小姐,您怎么回来这。」 「香荷院里就你一个伺候的丫鬟?其他人呢?」人善被人欺,府里多的是爬高踩低的丫鬟婆子,莹绣沉着脸看着那丫鬟,「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 「大小姐,我这就去叫她们回来。」那丫鬟一看莹绣发了怒,赶紧从她身边溜了出去,经由她身边的时候,莹绣清楚的闻到了一股柑橘的清香味,再看地上那不小心滚落的柑橘,青碧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还是挑剩下的东西。 莹绣绕过了屏风走到屋子里,孔姨娘正坐在卧榻上低头绣着帕子,屋子里装饰极为的朴素,「大小姐,您怎么会过来,小红,快去沏些热茶过来,小红。」喊了几声外屋子都没有回应,孔姨娘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手足无措地放下手中的绣活要亲自下榻去被莹绣拦了下来。 「姨娘说的小红是不是刚刚出去的那位?」莹绣目光落在她依旧平坦的肚子上,放缓了声调道,「姨娘已经是有身孕了人了,凡事还是莫要亲力亲为的好。」 「多谢大小姐关心,我平时也做习惯了,有人服侍反而不太舒服。」孔姨娘长的很秀气,性子也较为本分,否则也不会一拖六年到了今日才会有身孕。 「姨娘这么想就不对了。」莹绣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你现在是怀着身子的人,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你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孔姨娘错愕地看着忽然变脸地莹绣,双手下意识地捂向小腹,这个孩子来的这么忽然是她想都没有想到过的,老爷知道后的开心,夫人的冷淡,以及卫姨娘不明意味的恭喜,直到大小姐的出现,生活好像变的不那么平静了。 「姨娘是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莹绣瞧见她脸上神情的变化,手指轻轻地抚着桌子上锦盒的边缘,微低地头瞧不见脸上的表情…… 孔姨娘身子一颤,眼底聚起一丝不忍,在这香荷院中,若是个男孩必定不能养在自己的名下,若是个女孩,像她这样的姨娘,如何给的了好的日子。 屏风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丫鬟,带头的就是那个小红,战战兢兢地立在那里不敢说话,莹绣接过青碧递来的杯子,掀开盖子轻轻吹了吹,孔姨娘从自己的意识里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并排站着几个丫鬟,竟没有一个是让她觉得可以亲信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们沈府规矩不严,一个院子里竟然只看的见扫院子的婆子,半个人影都没有,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伺候沈家的小姐少爷的?」莹绣将重点牵扯到孔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论男女生出来就是半个主子,若是个姑娘出嫁前还是会挂到沈夫人名下,孩子有什么闪失,她们都难辞其咎。 小红她们皆跪了下来,连称不是,连孔姨娘自己都看得出来,求饶的表情是多么的不诚恳,更何况莹绣了,只是她不再说话,只是淡淡瞥了孔姨娘一眼,自己院子的事情自己处理,今日不立威,难道等肚子大的动不了了,或者是根本没有大起来的机会再去责怪么。 孔姨娘心里挣扎的很,她照样是从丫鬟起来的,从小都是过着苦日子,被卖进沈府还算是运气不错,原本以为就这么一辈子过去也就算了,没想到被沈夫人选中了做了妾侍,沈夫人的告诫她时刻记在心里,那就乖乖呆在这个院子里,丫鬟不听话没关系,她本来就是个奴婢的出生,什么都能够自己来,沈夫人也没有怎么克扣自己的月度。 只是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沈老爷不按常理的来了香荷院,自己一直如期而至的癸水晚了,一个月过去才敢偷偷叫了大夫来请脉,结果有了身孕,大小姐说的没错,就算不为她自己着想也应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难道让孩子跟着不受宠的她让下人欺负了不成? 想到这里,孔姨娘的眼神坚定了起来,莹绣小口地抿着茶,悠悠地看着她们。 这头孔姨娘正寻思着怎么说话来惩戒这些不听话很久了的下人,那头沈莹惠的海棠院里却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沈莹惠满脸的妒意将桌子上能摔的东西全部摔到了地上,奶娘周妈妈手中拿着她刚才要摔的小香炉在一旁劝道,「我的姑奶奶哟,你可别摔疼了手了,怎么了这是。」 莹惠瞪了她一眼,伸手拿起那桌子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几个侍奉的丫鬟都躲到了屏风后,谁都不敢上前来惹,周妈妈小心的将那香炉拿到身后递给一个丫鬟,看着莹惠要去扯床上的罗帐,急忙上前拦住了她,「小祖宗哟,怎么了这是,好好的从夫人那回来发这么大脾气。」 第16章 莹惠一甩周妈妈的手负气地坐在了床上,脚踢着地上的碎瓷片,蛮横地说道,「到底谁是他亲姐姐了,我都向他讨多少回了一直不肯,如今倒是好了,转手送给了那个院子里的,还说是礼尚往来,娘还说什么姐姐知书达理,我就蛮横无理了是不是,气死我了!」莹惠说着又来了力气,看着那罗帐前吊着的坠子碍眼的很,伸手就是一扯,整个罗帐被扯下了大半,将她罩在了里面。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小姐。」周妈妈喊着那几个躲远的丫鬟,赶紧帮她将罗帐拉开,罗帐的细孔勾到了她的发钗,将她的一缕头发也给带了出来,莹惠吃痛的喊了一声,伸手就给了那丫鬟一巴掌,「你想疼死我啊!」 那丫鬟疼的含着泪却半句话都不敢说,帮她将罗帐拿了下来,捂着脸正要退下,莹惠越发的看地来气,伸腿给了她一脚,那丫鬟站不稳就倒在了地上,一手按在了那碎瓷片上面,顿时出了血。 「好了小姐,这你就是少爷最亲的姐姐了,少爷怎么会把东西送过去了,这就算是送过去了啊,也就是做做脸面,毕竟那还是沈家的大小姐。」周妈妈示意那丫鬟下去,自己则拍着莹惠的背给她顺气,不过八岁的孩子,脾气倒是大的很,稍有不顺心这摔东西是常有的,像今天这样发这么大脾气周妈妈也是头一回遇到。 「什么做做脸面,那珍珠是大伯去南海带回来的,就那么顶好的几颗让他要去了,我讨了多少回想做个簪子他都不肯。」莹惠气地将头上的钗子都拔了下来扔在了梳妆台上,周妈妈对她这脾气也颇为头疼,这不是公主却生了个公主脾气,将来嫁了人在夫家可怎么是好,「这小姐是听谁说的少爷把珍珠送去给了大小姐。」 「我怎么听说,自然有人会说,这底下长嘴巴的人多了去了。」 「那可不是少爷亲口说的,肯定是有人没安好心,想要离间少爷和小姐,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周妈妈说的极为的笃定,莹惠一愣,随即细想了一下她的话即刻否定了,「不可能,我才是他的亲姐姐,这有什么好离间的!」 「小姐啊,就是因为您是少爷的亲姐姐,可有些人她不是啊。」莹惠眯着眼看着周妈妈有些不相信,周妈妈叹了一口气,「小姐啊,将来少爷继承了沈府,您出嫁之后的娘家都是沈府,若是您和少爷关系不好了,您这娘家就不顺心了。」 这么一说莹惠就懂了,初始的脾气降了下来,阴暗面却瞬间滚了上来,没等周妈妈再劝上两句,拔腿就往门口走去,拦都拦不及…… 这边莹绣听着孔姨娘的教训竟然生出了几分困意来,看来这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够促成的,莹绣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她们诚服孔姨娘,而是让她们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们飞黄腾达的机会,要么继续在这冷清的院子里做一个永远没出息的丫鬟,要么让孔姨娘好好生下这胎,她们跟着有希望。 做丫鬟也要有做丫鬟的志气,主子给力了她们才能够头抬的高,至于孔姨娘,莹绣叹了一口气,只能徐徐而至。 孔姨娘训了一半看了莹绣一眼,见她神情平静地看不出什么异样,自己喝了一口茶又说了起来,门口的青碧忽然走了进来,对着莹绣耳边说了些话,莹绣放下手中的杯子笑着和孔姨娘说道,「今天才刚回来,还有很多东西没收拾,怕是不知道放那里,我回去指点一下,孙姨娘你好好休息,别太累着了,刺绣的活就交给她们做好了,免得伤了神。」 孔姨娘见她要走,下床正要送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着小红道,「还愣着做什么,送大小姐出去。」 走在前面的莹绣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还算可以。 回到了芸书院,刚进院子门口就听到莹惠的声音和抱琴不客气的反驳声,等她走到了门口看到莹惠站在门口要进屋子去,抱琴则不让她进去,「二小姐,屋子里乱的很,还没收拾妥当呢,大小姐很快就回来了,您要是不介意就去隔壁休息一会。」 「我才不要去隔壁,我就要在这屋子里等她,你们这群嘴碎的丫头,说不定就是你们在外面乱说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巴。」莹惠说着就要上前去打抱琴,周妈妈赶紧拉住了她,心中悔恨自己做什么要用那种话来圆,这不这位骄横的二小姐气不过有人离间自己和弟弟,前来兴师问罪了! 「抱琴,去准备些吃的过来,莹惠,老远就听到你说要找我,咱们进去说。」莹绣见抱琴踱着脚不愿意,示意紫烟拉着她一块过去,屋子里的东西严妈妈都让人收拾干净了,莹惠一跟进去瞧见干干净净地更觉得她们骗人,「沈莹绣你可要管好你下人的嘴巴,别到处宣扬祺志送了你珍珠来离间我们姐弟两个,我才是他的亲姐姐。」 莹绣看着这眼前小泼妇一样的莹惠,脸色也沉凝了下来,呵斥道,「莹惠,我是你姐姐,母亲教导你要这么直呼我的名讳的?」 莹惠愣了愣,红着脸还要说,被莹绣直接打断了去,「还有,谁告诉你我院子里的丫鬟在外面胡说八道离间你和祺志的关系了,叫那个和你说这是的人到这里来,我倒要听听看是怎么宣扬的。」 「不止一个人,好多人都这么在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屋子,莹惠拿着手中的杯子正要摔下去,手就顿在了半空中。 「那就让那些说的人都过来,青碧,带二小姐去沈府转转,究竟是谁说了这些,让她指出来都带过来。」是她让紫烟亲自去送了东西给祺志,又是紫烟亲手拿回来那珍珠的,这屋子里只有几个人知道小少爷把这珍珠送给了她,莹绣的院子乔妈妈一向管的严厉,对于那乱说话的惩罚也相当厉害,不过也不是没有乱说的可能性。 莹绣看着莹惠脸色变的苍白难看,不打算给她多一些脸面。应当是懂事了的年纪,这么不顾形象地冲到她院子里来,毫无礼数可言,开口闭口就是这种话,这脾气这教养委实让人担心,前世就是莹惠这骄横的脾气,让她在夫家受了不少的排挤,骄横有时候是一种对男人的吸引,骄横过了头就只能剩下厌恶了。 第17章 「哼,你这么信誓旦旦地让我去找,肯定事先都封了口,我能问到什么!」莹惠犟着嘴不肯认输,莹绣笑了,拿起抱琴端上来的糕点放入口中,将碟子推到她面前,「我事先也不知道你会过来找我,如何事先封口,若是封了口,你又如何听说的到这件事呢?」 「你……」莹惠被说地接不下话,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仿佛是受了多大的气,她也是个倔强的,这样都不肯低头说是自己听错了鲁莽了,沈夫人给予的宠爱让她养成了予取予求的性子,而莹绣过去都是对她避之不及,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整个碰壁到如此难堪。 「那珍珠是祺志自己珍藏的宝贝,让人多看两眼都不肯,怎么可能会送到我这里呢,我看你是听错了,底下哪有丫鬟会这么胡说。」莹绣淡淡地瞥了周妈妈一眼,周妈妈则拉着莹惠就说道,「小少爷一向是和您最亲近的,这全府的人都知道,小姐肯定是听错了。」 莹惠不傻,知道这是她在给自己台阶下,无凭无据怎么说一定是芸书院传出去的话,说什么离间不过都是猜测罢了,莹绣见她抿紧着嘴巴沉着脸不肯再说,从柜子里拿下一个盒子递给她,「这是去乔府带回来的,本来是要差人送过去的,你这会过来倒是省了她们一趟跑。」 周妈妈赶紧接过了那盒子,莹惠黑着脸瞥了一眼那盒子,也没说要不要,直接转身出了屋子,周妈妈赶紧跟了上去。 待到她们走远,抱琴这才开口说话,莹绣笑着捏了一把她的脸,「怎么,憋坏了?」 「小姐,那可是表小姐送您的东西,就这么送给她了她还不说谢谢,还直呼小姐您的名讳。」 「你还说呢,你也越来越没规矩了,要称呼她二小姐,表姐的东西又不止这几样,那一件送过去她是摔也好,踩也好,总是让她舒坦一些,明天夫人问起来了,你可别像现在这个口气!」 抱琴偷偷吐了吐舌头跑了出去,青碧走了进来,莹绣让她把那抱琴藏好的盒子拿了出来,那两个价值不菲的珍珠如今成了烫手山芋了。 青碧见她神情有些无奈,小心建议道,「要不退回去给小少爷吧。」 莹绣合上那盖子笑道,「怎么退,说我不喜欢还是不够好,祺志对我是亲近但是他的脾气也不小,否则莹惠一直要怎么都不给,你若是推回去给他,指不定他跑过来要问我为什么不要这个。」 「那小少爷就不会和二小姐说这珍珠送给您了?」青碧将那盒子重新找了个地放起来回头问她,「他不会,明知道自己姐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不会给我惹麻烦的。」莹绣从卧榻上站了起来走到院子里,紫烟正带着香菱将食盒拿了过来,她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用饭了。 果真晚上的时候沈夫人便差人让她过去了,为的就是下午的事情,沈夫人看着坐在下方的莹绣,神情复杂的很,女儿什么性子她最清楚,易被激怒,性子直接,不会绕弯子。 沈祺志坐的有些不耐烦了,向着沈夫人说道,「母亲,我还要去学字呢,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不行,你还没把那大伯送你的珍珠给我呢,我那簪子上恰好缺着,今天当着娘的面你说说,你拿着又没用,为什么不给我。」莹惠忙拦住了他,开口就是问他要那珍珠。 莹绣手中拿着帕子微微一抬眼看着他们,沈祺志甩了她一下反问道,「为何我现在用不着就要送给你。」 「娘啊你看他说的!」莹慧被他气的只能向沈夫人撒娇,「惠儿是真喜欢那珍珠,还做好了那簪子的托,娘您帮我和弟弟说说,把那珍珠转赠给惠儿吧。」 「祺志啊,既然你姐姐喜欢,你就把这送给她罢。」沈夫人看了坐着一声不吭的莹绣,对怀里这个五谷不知的女儿也有些头疼,沈祺志不依,直接回了她们一句,「谁说我用不着,将来我就要把这个留给我的妻子,姐姐若是真喜欢这珍珠,我那还有一些随你去选。」 「娘啊,我就要大伯送的那一对。」莹慧见撒娇不成拉着沈夫人耍起了无赖,这也只有亲生的母亲才能够这么放肆的撒娇,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她就越是念想,沈夫人被闹的有些头疼,脸色就有些不愉,「好了,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娘那里也有,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 确实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争的也就是那口气罢了,莹慧打心眼里觉得那珠子如今已经落在了莹绣手中,沈祺志越是拿不出来,她心中的怀疑就越真实,但是下午的事情已经在沈夫人这里挨了一顿教训,莹慧不敢造次,只能恨恨地瞪了莹绣一眼。 莹绣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朝着她微微一笑,「我那也有几对上好的珠子,若是妹妹喜欢,我让青碧给你送过去。」 沈夫人劝了莹慧几句就让她回去了,留下莹绣又问了会话,本就是不亲近的母女关系,莹绣作为沈家嫡出的大小姐,规规矩矩没什么错处,就连下午说的那一些话,沈夫人也只能当做是姐姐对妹妹无理的教训。 莹绣回到了芸书院站在窗台上不知在想什么,抱琴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小姐,酉时已过,是该休息了。」 抱琴帮她撩起裙摆,脱去了袜子,莹绣抬脚放入盆子中,抱琴拿着毛巾帮她擦着脚,小声道,「夫人只心疼二小姐一个,落水和蒋家的事都只字不提,根本不关心小姐心里头难不难受。」 莹绣听着她替自己抱不平,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调皮地捏了一把抱琴头上的发髻,「她若是关心我了,我还会乱想,这样不是挺好的,她也不必装,我也不必奉承。」 抱琴有些不明白,帮她擦干了脚之后摊好了床看着她睡下了才关上门去外面守着,青碧见她出来将手中的灯递给她轻声道,「今天我值夜好了,你去院子里看一圈早点回去歇息。」 「那我去厨房看看紫烟热好了吃的没,等会给你送些过来。」抱琴也不推脱,提起灯笼在院子周围看了一圈,去了厨房…… 第18章 南阳侯府中,齐颢铭住的汀枫院灯火尚未灭去,主屋内齐颢铭坐在床榻前,露出双腿,身前一个男子屈膝蹲着,手中拿着一个小榔头样的器具在他膝盖上轻轻敲了几下,抬头间眉宇和齐颢铭有几分相似。 「比上回好多了,春日多雨,避免风湿别去外面走动,多晒晒太阳。」齐忠洲将榔头放回到盒子里,帮他把裤腿拉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透着一股爽朗,「此去天山收获颇多,假以时日四叔一定能够医好你的腿。」 「还请四叔先别告知父亲,免得他又失望了。」齐颢铭看着自己这一双尚无知觉的腿,心中也隐隐透着些希望,随即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依旧老样子吧。」 齐忠洲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这整个南阳侯府最为安宁的地方,却也是小心翼翼着。屋外月色正好,齐颢铭让身后的护卫将自己推到了院子里,空旷的院子里抬头便能见到皎洁的月光,遥远清透地挂在云端,齐忠洲跟着走了出来,他是老侯爷老来得子,只大了齐颢铭三岁,齐颢铭从小就很聪明,聪明的老侯爷当时都很喜欢。 只可惜齐颢铭六岁那年不小心坠入湖中,救起来的时候已经性命垂危,好不容易拉回了这条命,数日高烧不退又导致大腿以下失去了知觉,十年过去依旧也没站起来过,即便大哥和父亲都怀疑过,可都只能证明那是丫鬟疏忽。 「卓夜,帮我去把那琴拿出来。」齐颢铭望了一会月色,开口让身后的护卫去屋子里将琴拿了出来,这就是当日游湖的时候要莹绣弹的那把琴,月光下琴弦间泛着一丝银光,齐颢铭将其架在轮椅上,伸手拨弄了一下琴弦。 「叮」一声清脆的音声响起,齐颢铭低着头,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清澈地双眼直盯着那如银丝般的琴弦,微眯起眼睛,双手抚摸过琴弦。 一曲流畅的曲调在汀枫院里响起,飘散开在了侯府寂静的夜空里…… 沈府内已入深夜,青碧觉得有些冷,贴耳听了一下莹绣屋子里的声音,转身回了自己屋子拿了衣服披着走了出来,还没走到莹绣的屋子,附近便传来一阵嘤嘤地哭声,青碧后背徒然升起一股冷意,四周张望了一下,没有人经过。 哭声断断续续随着风声夹杂着一股阴森感,好似是从外围墙那传来的,青碧拉紧了身上的衣服走回莹绣的屋子前,那哭声还远远地传过来,青碧点了个灯笼拿在手中,壮着胆子走到了芸书院的门口,叫醒了守门的妈妈轻声问,「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看门的妈妈还有些迷糊,看清楚的眼前的人之后有几分含糊地说道,「原来是青碧姑娘,哪有什么声音,夜里风大吹的。」 「不对你再仔细听听,这哪里是风声了。」那妈妈见青碧一脸的严肃,竖起耳朵也听了起来,一阵高高低低地啜泣声顺着风吹传了过来,不响却十分的清晰。 看门的李妈妈瞬间就清醒过来了,神情浮现几抹惧意,话都有些说不顺,「青……青碧姑娘,这大半夜的谁不睡觉躲着哭呢,这着实有些吓人。」 李妈妈没将那已经到了嘴边的字给说出来,身子还往她那边掖了掖。 青碧好笑地看着李妈妈偌大的身子还要往她这边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咱们过去瞧瞧吧,若是吵醒了小姐就不好了。」 李妈妈身子一震,哪个府里头没点不干不净的事,她可是个矜矜业业地看门妈妈,从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这,要不青碧姑娘您带个头,我块头大,在后面给您顶着!」青碧看着她嘴巴都有些哆嗦,将灯笼一提出了院子,深夜的沈府里寂静一片,月光在石子小径里撒下了一片的明亮,青碧提着灯笼往那声音的来源走去,很快就走到了芸书院外的一个花坛边。 哭声越来越近,青碧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拉着自己,回头一看,李妈妈正扯着自己的腰带朝着她尴尬地笑了笑,很快地松开了手。 花坛边假山阴影处传来不间断的哭声,青碧往前走了几步,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团缩在那阴暗处,青碧将那灯笼往前一伸,身后的李妈妈尖声一叫,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晕过去了。 灯笼的光照亮了半边假山的阴影,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侧对着青碧的那半边脸颊还是青肿一片,连着眼睛那都红肿地吓人,再加上那阴凄凄地眼神,李妈妈就被这给吓晕过去了。 「你是哪个院子的丫头,大半夜的躲这哭什么?」青碧叹了一口气,白长这么大个身躯了,她还没叫什么就先给晕过去了,那假山后的身影又团缩了几分,被光亮照的难受,干脆将头埋在了腿间蹲着啜泣。 青碧看了一眼她的衣服,倒是觉得有几分眼熟,见她不出来,假意威胁道,「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可喊人过来了。」 「别……青碧姐姐,我怕吓到你,你把那灯笼挪开行不行。」青碧听着那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将灯笼放在了身后的地上,那人才从假山后扶着那石块站了起来。 若刚才是整张脸对着青碧,青碧也会被吓一跳,双颊上都青肿着还有着巴掌印子,再加上头发披散着站在那,委实恐怖。 「怎么伤成这样?」青碧抓起她的手正要问,那丫鬟吃痛地喊了一声,青碧拿起她的手一看,那手掌间还缠着纱布,透着隐隐地血迹。 「你是哪个院子的,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青碧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起来,谁这么狠心对一个十来岁的丫鬟下手如此重,这脸上的伤口岂止是几个巴掌造成的。 「青碧姐姐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不碍事的。」那丫鬟将手抽了回去,使劲地往袖子里面藏,青碧一把拉过了她的手将那薄薄地袖子往上一拉,就着月光之下看到手臂上满是掐痕。 青碧倒抽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她还满是抱歉的脸,心中直泛着疼,声音也跟着柔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院子的?」 第19章 那丫鬟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垂着头说,「我叫云巧,我在海棠院当值。」…… 竖日,莹绣起来用过早膳之后正欲坐下来绣字,青碧走了进来,放了下手中的盘子在她身旁站了一会,看着她低头绣着字半响才开口道,「小姐,青碧斗胆想让您帮个忙。」 莹绣将针戳在了锦布上,抬起头看着她,「见你一早上心神不宁的,出了什么事了?」 青碧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昨晚遇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向她恳求道,「小姐,您可不可以将她要过来。」 「你也说了那是海棠院的人,咱们院子里也不缺人,就算是缺了也不能问海棠院那边要人不是?」莹绣对这个妹妹又有了新的认识,如此泄愤在一个丫鬟身上,她才不过八岁啊。 「可这样下去云巧会被二小姐给打死的,小姐您是没看到昨晚那个样子,把看门的李妈妈都给吓晕过去了。」莹绣重新拔了针低头绣起了字,青碧后来将云巧给送了回去,回来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这个事情,见莹绣并无异色,又开口求了几声。 「青碧,我知道你心善,可你也要记住,今天我问莹惠讨来了云巧,明日海棠院又有别的丫鬟受了罚挨了打来哭了,我是不是得把她院子里的丫鬟统统都讨来了不成。」莹绣伸手按了按那没绣好的一针,抽了线继续绣着,「这海棠院的月银出的都比其他院子的高,你以为是什么原因,二小姐的脾气你也看到了,岂是我们帮一个云巧就会好的。」 莹绣见青碧不说话了,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心软的丫头,尽管赞同自己的话脸上还是不忍,就像当初她不忍心一样。 她只是想要告诉青碧,今天你心善帮了他们,他日未必她会记得你的好,人心难测,抱着大把的善心和不忍只能活地像她上辈子那样,有时候该狠心了,就得狠心一些。 可这话看着青碧尚且还有些稚嫩的脸,莹绣终究还是说不出口,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句,青碧会心的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她不可能把那丫鬟讨过来,不过可以让她在海棠院里少受罪些,莹惠讨厌她什么,那就让她丫鬟得罪莹绣什么,莹惠反而会觉得高兴。她一高兴,那丫鬟就会好过一些。 午憩过后莹绣去了一趟沈夫人那里请安,没有意外地看到了莹惠那趾高气昂地神情,好像是抓到了她什么把柄似的,回到了芸书院之后看到院子里多了许多盆的花。 严妈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也奇怪的很,「这些都是二小姐送过来的,说是见小姐十分的喜欢花就特地找了一些过来。」 莹绣看了青碧一眼笑着道,「放这多奇怪,都搬着放走廊上几盆,其余的放那角落去罢,莫要辜负了二小姐的心意。」在院子里的两个丫鬟应声将花盆全都搬了开去,青碧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解释道,「小姐不能多闻着花,闻的多了就容易身子起疹子难受,不知道二小姐打哪来这么多花。」 莹慧就是个骄横的小孩子心性,说来好听地直率单纯,青碧不过让人传了一些大小姐不能多闻花香,前些日子那个叫云巧的丫头不懂事,害的大小姐不舒服了好几日,莹慧就立刻赏了云巧,还不知道从哪找了这么多的花盆来,愣是香了一整个院子。 「到底还是个孩子。」稍微细想一下就能清楚这真假性,为了让她不舒服一些还真是无所不尽启用,可亏得那周妈妈耐心足,哄着她。 「小姐,府外有人找,说是您订做的东西这会给您送过来。」抱琴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信自言自语道,「我不记得小姐有订做什么了,那物件看起来不小呢。」 莹绣接过那烫封好的信拆开来一看,放下信封便让抱琴差人将东西抬进来,香菱好奇那信上的内容,若是莹绣要采买什么东西,都是抱琴和她负责的,「我也不记得小姐有买过什么,是不是别人送的。」 莹绣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将那信一折再折放入了袖口中,「去乔家的时候路经订做的,想不到这么快就好了。」 香菱一愣,眼底闪过一抹委屈没再问什么,抱琴很快就带着人将那盒子抬到了芸书院中,那是用深灰色的檀木打造的盒子,长长的很像是放置琴器之类,盒子周边都刻有精致的花纹,正中间一条长痕中扣着两把细巧的扣锁,抱琴将锁口抬起双手一拉,盒身向上一抬从中打开,露出一把深褐雕漆的古琴,七根细长的弦勾勒在两端,琴身上刻画着一副美丽的桃花图,蔓延在琴身周侧。 看着的几个丫鬟皆发出了感叹声,莹绣伸手将那琴抱了出来,紫烟赶紧拿过一个矮桌子放到她面前,赞叹道,「小姐,这琴好美。」 纤指滑过那琴弦,却迟迟没有拨弄下去,莹绣抬头看向那柜子,示意抱琴将架在上面的一个箱子抬下来,上面还积了一层薄灰,对于她来说,已经时隔太久,久到那恐惧逐渐产生不了什么影响,那也是从中间打开的盖子,莹绣轻轻地擦着箱子上的灰尘打开那箱子,里面安静地放置着一把古琴。 多年不用,这古琴却越发有些几分韵味,好像是陈年积累的香醇酒酿一般从那低沉地琴音里透出来,严妈妈走了进来看到两把古琴放在桌子上,脸色一变,「是谁把这琴拿出来的,还不快放回去!」 「奶娘,是我让她们拿出来的,您别责怪她们。」莹绣忙出声阻止,严妈妈看着那相差无几的两把古琴,担忧之色尽现于脸上,「小姐啊,你拿这琴出来做什么!」 莹绣笑了笑柔声安抚她,「奶娘,我没事,我就是想看看老师当年送我的琴和这新买的哪个更好。」 「诶呀我的小姐,那人送的琴有什么好看的,当时我就说了要把这琴给扔了你偏不让,说是藏起来不看见就好了,怎么又给拿出来了。」严妈妈对那古琴背后的人是深恶痛绝,这已经可以概论为童年的创伤阴影,在严妈妈的记忆里,那个可恶的乐坊女人害了自己家小姐好些。 第20章 莹绣看着严妈妈激动的样子,记忆还是恍惚的很,算算那些年岁,已经过去有十一年之久,活着的时候大半的时间都过去了,早就对那一日的事情淡然了许多。 更何况一世已经过去。 苏妙戈是莹绣儿时记忆里一个鲜明的存在,不似柳絮儿那般美的沉静,美的脱俗;苏妙戈的美就像那火红盛开的玫瑰一般张扬难以掌控,在她众多的回忆里,苏妙戈经常是以一袭火红地长裙教导自己弹曲,每当自己的吸引力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总会娇笑着戳着自己的腮帮子要求好好弹奏。 就是那样一个不羁拘束的人,才会反抗于别人的囚禁,离开赖以生存地乐坊,尽管最后落幕地回忆那么惊悚,莹绣还是感谢着那四年来这个奇妙女子的出现,给予她不一样的精神世界。 莹绣的琴艺只学了苏妙戈的几成,每每效仿她那慵懒中带点自得妩媚的样子,苏妙戈总是笑地很清脆,高兴的时候才会抱着她称赞道,「绣儿不必学我,绣儿就做你自己,你心里想是什么样子的就是什么样子的。」 记忆里她总爱在开春的时候折着自己院子里的桃花,一面似真似假地告诫着她,「绣儿,莫要太信了男人的话,男人的眼神,那会让你着魔失了自我。」 最开始她并不懂,后来她不愿去懂,可真正懂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莹绣抚摸着琴弦,如今想起来的尽是怀旧,看着严妈妈依旧担心的样子,莹绣让抱琴将两把古琴都放了起来,严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即使小姐现在面色平静她还是难以放心,那女人疯子一般执着的表情当时让严妈妈都觉得慎然。 最后等丫鬟们都出去了,严妈妈又规劝了她几句,直到莹绣点头答应不再将那琴拿出来才肯罢休。 午憩过后莹绣去了沈夫人那里请过了安,在小花园里散了会步就回了芸书院,沈府的祖宅远在郴州,京城这的沈家人丁不旺,卫姨娘又极少带着三小姐出来,莹绣偶尔路过她们的院子倒是能听到沈莹梦学琴的声音。 莹绣记得小时候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去过一趟郴州,哪里地处偏北,冬天的时候还会烧炕,京城的冬天也会下雪却远没有那里来的冷,拿起茶壶倒了第三度的茶水之后,莹绣端起杯子闻了闻茶香,「过些天大伯母要带堂哥堂姐回来,府里应当是会热闹不少。」 香菱在炉子里添进一块熏料拿着小木棍拨弄了一下烟灰寻思道,「不知此次李夫人带的是那两位堂少爷小姐呢。」 大堂哥沈祺睿今年也有十八了,此次进京如没意外是要向沈鹤业求帮忙在京城里谋个差事做,大伯沈鹤承只是个经商的没什么门道,不过这些年供给沈府的钱银却不少,若说大伯母在这点上没意见莹绣是怎么都不信的,又带上待嫁年纪的堂姐,其意再明显不过。 莹绣抬眼看了一下添完了熏料的香菱,从小跟在她身边的四个丫鬟之一,如今已是出落婷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异心的呢,莹绣微眯着眼想着过往的种种,原来这个丫头的野心一直不小。 「此次大伯母应该会带祺睿堂哥过来,也有好些年没有看到他了呢。」莹绣看着她眼底一喜,心越发的往下沉,屋子里飘散开来一股沁人的熏香味,莹绣撇开心底的异样不去想,寻思着应该置备什么东西当做谢礼让瑾泽表哥送去侯府。 时隔几日,沈家大伯母就带着一双儿女上门来了,一同到访的还有莹绣的表哥乔瑾泽,沈夫人就让她先接待了兄长过会可以再去前院,芸书院中,莹绣将一个两个锦盒交给了乔瑾泽,「虽然表哥有送东西过去,可毕竟世子救了我一命,若我毫无表示也显得没有知恩心,礼本就俗,还望表哥再跑一趟侯府帮我把这个送了。」 乔瑾泽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对上好的羊脂玉佩,他点点头指着还有一个盒子,笑道,「那这是给我的?」 「这是给乔家二少爷的,表哥你一并帮我送了。」另一个锦盒里放的是一支雕刻好的玉笛,十分的小巧,可用来做挂坠之饰,接尾处还挂了一串漂亮的络子。 莹绣见他神情里有了几分揶揄,指着柜子上架着的古琴道,「你看这是不是有些眼熟?」乔瑾泽看着那古琴,半响才晃过神来,「这不就齐二少珍藏多时的古琴么,怎么会在你这?」 莹绣笑的几分无奈,若不是她记性不错还认得这只见过几眼的琴,她也猜不到匿名送来的会是齐家的二少爷,但是东西已经收下了,若再退回去也不成,莹绣只能去挑了个礼物让瑾泽带过去,「也许是齐二少爷觉得我没能弹奏一曲可惜了,将琴转赠给我也说不定。」 瑾泽的表情上当即否定了她的说法,可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去,未婚嫁男女私相授受,对莹绣的名声影响很大,瑾泽不得不谨慎处之,「你收了便是收了,别人问起来就说是在外订做的就好。」 莹绣点点头,「这是自然。」瑾泽将两个锦盒一收准备离开,「那我就先回去了,诗雅一天到晚喊着要来找你,奶奶非要她学了规矩才来,她这正郁闷着,你有空的时候就过去看看她罢。」 「我送你出去吧。」莹绣陪着瑾泽出了芸书院绕过小径朝着正门口走去,迎面而来的是沈夫人带着大伯母李氏正往这边走,李氏眼睛亮,一下就看到了正欲拐弯的莹绣她们,朗声喊道,「这不是绣儿么。」 莹绣心里暗道不好,笑着回了头和她打了招呼,「母亲,大伯母。」李氏的目光没有遮掩地落在了莹绣身旁的瑾泽身上,嘴角笑盈盈却让人讨厌不起来,「绣儿啊,这位就是你表哥了吧。」 莹绣望着李氏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尽管印象不太深刻还是能猜得出身份,「是啊大伯母,我正要送他出去呢。」 「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如多留会,祺睿啊,这是绣儿外祖家的表哥,你们年纪相仿应当可以聊聊。」李氏转身对着身后那面容端正的男子说道,霎有几分她才是沈府主母的气势,一旁的沈夫人眼角微抽却没有出言阻止,这大伯家的胃口果真不是一般的大。 第21章 「还是不劳烦了,瑾泽还有急事,改日再登门拜访,沈夫人,替我向姨父问安。」乔瑾泽对于这隐隐约约透露的殷勤熟视无睹,和莹绣点了点头就自己离开了,莹绣示意抱琴送他出去,自己则笑盈盈地走向了李氏,挽起了她的手臂若似亲昵地喊道,「大伯母,我没有立刻去迎接你们,您可别怪绣儿。」 李氏朝着那角落不死心地看了几眼,回神笑道,「这丫头,还是和小时候那么会说话。」接着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儿继续问道,「莹绣啊,你那表哥今年多大了?」 「您是说瑾泽表哥啊,今年应当有十六七了。」莹绣心中越发滴着汗,不料李氏转头就和沈夫人说道,「十六七倒是和韵儿年纪般配呢。」 沈夫人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后头的沈莹韵,笑道,「年纪上倒是相仿。」可家世上不配啊大嫂。 李氏听着也极为的满意,此次来京城首要两件事就是替儿子把差事给谋了,再给女儿寻一门好亲事,沈家在郴州也是个中上的人家,李氏看遍了全城都觉得没人配的上自己的女儿,于是将目光放到了京城这,天子脚下多才俊啊。 做爹娘的总是觉得自己儿女是最出色的,岂有配不上的道理,于是李氏结束了这逛花园之行,回了沈夫人的院子急着问莹绣关于乔瑾泽的事情。 莹绣被问的尴尬,只能频频地看向沈夫人,过了一会绣字完了的莹惠也来了这里,问了好之后坐到了沈夫人的旁边翘着小腿听起了她们说话。 李氏是越想越满意,官商结合什么的就是最给力了,齐家有权,她家有钱,再说她这闺女可完全是按照大家闺秀的路子来培养的,琴棋书画样样没有落下,李氏敢担保,放眼整个京城,她的女儿也是个中翘首。 「大嫂,这乔家的几个孩子都十分的出色,莹绣的表姐乔诗雅下半年就要嫁入将军府了呢,这乔家二少爷的婚事也是众多翘盼的。」沈夫人委婉地说着,人家嫁娶都是同一个层次的,就算自己丈夫也是当朝为官的,自己都不曾想过和乔家搭亲,这大嫂一来眼光倒是一瞧一个准。 不料李氏这正拍手叫好,「那正好啊,那祺睿的路不就更好走了。」 莹绣此刻只能万分佩服这大伯母的理解能力,沈夫人的言下之意明显不过,可大伯母愣是能把它转个弯来理解,一旁的莹韵更是一脸的清高傲然。 「可是大伯母,大伯父不是做官的也不在京城里头。」莹惠脆脆地声音打断了李氏的遐想,她一翘一翘小腿望着她们道,「那就不是门当户对了!」 「怎么不是门当户对了,你爹是做官的,你祖父在的时候可也是做官的。」 「爹爹是做官的,那也是我和姐姐门当户对,大伯是做生意的,那就是和做生意的门当户对,大伯母,您说惠儿说的对不对?」莹绣微低着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就连沈夫人眉宇也舒展了一些,略带指责地批评道,「你大伯母说话插什么嘴,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莹惠偷偷吐了吐舌头不敢造次,李氏的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沈夫人赶紧圆了场,「大嫂,你也莫急,现在这住下,韵儿的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定下的,京城之中才俊多的是,等鹤业回来我再问问。」 「那是,我们韵儿可还得挑拣挑拣。」沈莹韵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一旁的祺睿话也不多,李氏觉得沈夫人一点都不给力,自己相公每年往沈家这送的钱银都够他们打通多少关系了,就这么一桩自己满意的婚事都办不成,太让她觉得不值的了。 而沈夫人却对这沟通有问题,理解有距离的大嫂也十分的头疼,晚上等沈鹤业回来之后就将此事提了一提,果不其然沈鹤业笑了,「大嫂还真是会看人,乔家的子孙确实出色。」 「你还好意思笑,大嫂正琢磨着要我去乔夫人那打听一下,你要我如何开的了这个口。」沈夫人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大嫂还让你给祺睿谋个差事。」 「这我知道,大哥信上说了,空缺倒是有,不过怕是祺睿他不肯去。」沈鹤业确实和同僚打听了有无空缺,可沈祺睿从武不成,从文又差那么一点点,李氏有一点没说错,京城青年才俊多,这青年才俊一多,差事的事也不好谋了。 「这又不是能挑挑拣拣的,当真以为你是朝廷重臣了。」沈夫人替他脱下了外套挂在了架子上,若是让她用重口气和李氏说话,她还真是不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沈鹤业在京城的众多打点还需要沈家大伯,可越是如此这事才越难办。 「明天你去和大嫂说,今年的空缺就剩这几个了,下半年或有调动,到时候我再打听打听,至于莹韵的婚事,乔家那你就去一趟问问,也好让她死了心。」 沈夫人听着他说地轻松,百般的不情愿,前些日子刚算计了人家外孙女,你现在要上门去寻亲事,这等厚脸皮的事情沈夫人还不是替自己做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去什么乔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还真想在乔家面前丢脸不成。」 沈鹤业对于后院之事精通度为零,这种绕弯弯地事他想不透,见沈夫人沉着脸这样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拿着毛巾擦了一把脸哄道,「那夫人您就多费点心了。」 第二天沈夫人把沈鹤业的话一说,果真引起了李氏的不满,「国子监学正是个几品的职位?」 「应当有正八品。」沈夫人见李氏神情里透着的不屑,笑的有些勉强,「大嫂,这差事也是一级一级坐上去的,祺睿尚且年轻,无需太急。」 「正八品的官也太小了,这郴州城里面那也有个六品七品的,到了京城怎么就只能谋个这么小的差事!」李氏抬高了音量道,末了怀疑地瞥了沈夫人一眼,「该不是二叔不愿尽心帮我们祺睿某个差事罢,也对,白眼狼也都是这么养出来的。」 沈夫人是神情一顿,有些下不来台面,语气跟着有些不耐,「大嫂,若说凭借大哥的关系能够在郴州给祺睿谋个这么好的差事,那定是好的,沈家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不过是小小一家,您是不了解现今形势,若是给他谋求的官职过大过于显眼,树大招风总会有人盯着咱们,到时候一抖出来,别说相公乌纱不保,就连祺睿都得跟着受难,他年纪轻轻大好年华的,岂不是受此无妄之灾?」 第22章 「那这八品什么也太上不来台面了。」李氏被她这么一吓唬,跟着胆也小了,京城是什么个形势她自然是不清楚,若是自己儿子太优秀出色招人妒忌而受害,她可不愿意。 「大嫂,这国子监学也不是包能进的,今年和祺睿一般年纪的世家官员子弟都等着安排空缺。」沈夫人语气缓和了几分,李氏一拍大腿有些急躁,「这自个家条件都这么好了还跟我儿子抢职位,不行,我这回带了不少银票过来,你都拿去,疏通疏通。」 李氏说着进里屋子翻箱找银票,沈夫人看她拿出的一个木匣子,打开来是一叠的钱庄银票,却也不敢收,「大嫂,如今授官买卖查的严厉,这钱啊还是别拿出去的好。」 李氏就是个小城里来的暴发户,对沈夫人说的话确信不疑,抱着那木匣子又藏了回来,沈夫人离开之后,沈莹韵就到了李氏的屋子里,眉宇间透着不爽,「娘,这二叔家怎么东西用的这么差,连那筷子都不是银制的,那床睡的我可不舒服!」 「韵儿你就忍忍,你二叔家不像咱们家,我这还带着两双筷子,你拿去用着先,等把你大哥的事和你的事都定下来了,娘啊就放心了。」李氏另外开了个箱子拿出两副打造好的银筷子,用锦盒装着看似华贵,沈莹韵拿起来在手中一试,「我看这京城也没什么好的,做官的都个个是穷人,二叔的官也不算小了,那更小的官家里可怎么过啊。」 「这京城里头就是这样,不似咱们家的有钱,你爹赚的银子多,你哥哥谋那么小的一个差事,到时候那俸禄怎么够养活哟!」李氏也觉得十分的奇怪,不是说官大于商,怎么官就这么穷么,昨个那晚饭她都还没说呢,她们这老远来一趟这菜色,不见有多好挖,再瞧瞧这用度啊这屋子里的摆设,和那郴州的家那是没的一比了。 「若不是二叔家有爹爹那的分红,二叔可怎么养活这一大家子呢。」沈莹韵对于这相对普通的生活条件颇为不适应,在郴州城里,沈家的生意那是做大的很,不论是这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 若是沈夫人听到她们这番对话,估计是得气晕过去了,沈府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公侯世家,但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京城之中鲜有人家会炫富,当今皇上就是个忌讳铺张浪费的人,在朝为官的难道还要和顶头上司唱反调么。 李氏带着子女几年才会来一趟这京城,沈夫人尽量安排最好的给她们,这还让莹惠起了些不爽,那堂姐看起来一点都不喜人,成天拿着帕子坐在亭下面喝茶赏花,倒是莹绣过的没什么变化,莹惠的注意力转移了,她反倒更加自在一些。 沈鹤业安排的差事十分的快,祺睿就跟着沈鹤业到处拜访先混个脸熟,李氏则带着女儿在府中商量这京城之中的青年才俊哪个最好。 转眼四月至低天气渐渐有些热了,沈府新制的衣服也都分了下来,这日午憩后,莹绣照例去了沈夫人院子里请安,李氏和沈莹韵也在,进去的时候,沈夫人正在给她介绍京城中有名的绣坊。 「来的时候也没备什么衣服,转眼天热了,得给韵儿做些衣服才行。」沈夫人不去提她们来的时候那好多箱的行李,指着册子上那排前头的两家道,「这芸绣坊倒是不错,还有这锦绣阁,是专门定制衣服的,京城里头许多的婚嫁新衣都会从这定制。」 「锦绣阁?倒是没听说过。」李氏接着翻了翻,目光落在沈夫人说过的那两家,沈夫人见她起了意又补充了一句,「这锦绣阁里的师傅是不上门来量制的,若是要在这里定制,可以先将量好的送过去,也可以亲自过去一趟。」 李氏看了一眼女儿点头,「那就去这锦绣阁,送过去的不如自己去瞧瞧,这么大个京城我还没怎么走过呢,咱们就一块出去瞧瞧。」 让她们两个出去沈夫人也不放心,干脆就带了莹绣莹惠她们一块,第二天就出府去往锦绣阁,莹绣安静地坐在马车里,靠着那软垫心思走远,前一世她的嫁衣也是在那锦绣阁的,不过当时她没有亲自去,而是南阳侯府直接送过来的,而她亲手绣的当初准备和蒋三公子成亲用的嫁衣,则被锁在了箱底再也没拿出来过。 莹绣跟着沈夫人进了锦绣阁,比起外面的热闹,这三层楼的阁内却安静的很,走进一楼是一些挂起来的布匹和绣品,二楼才是为客人量身之处,跟着进了二楼一个隔间,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进来给她们倒了茶,「各位小姐夫人请稍等,姑姑很快就会过来。」 没过多久,一个身着粉雪罗裙的妇人推门走了进来,「原来是沈夫人,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莹绣看那妇人八面玲珑地夸过了她们一圈,莹惠就动心了缠着沈夫人也要做一套,沈夫人被磨地没辙,干脆三个姑娘都带去了量身。 莹韵对这里的衣服样式也十分的喜欢,一口气连着订做了数套,锦绣阁里的定制本就不便宜,沈家大都是在别的坊间制衣,李氏下定金的痛快,连着莹绣和莹惠的也一同付了。 从锦绣阁出来已经是快中午了,沈夫人则带着她们去了翠屏楼,到了二楼的包厢,莹绣拿出一锭银子给抱琴,「出来一趟你也别空手回去,出去买些东西回去带给她们,早去早回。」 莹惠见此也塞了一锭银子给身后的丫鬟,沈夫人只吩咐别误了时间回来,也没再多言。 翠屏楼的菜上的很快,李氏今天心情极好,从窗台上看下去,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经过的马车也许多,其中不乏身着华贵的男子身后跟着随从经过,感慨道,「这京城的人确实比郴州的多啊。」 莹绣安静地坐在那里,倒是莹惠时不时地和沈夫人说上些悄悄话,看着没什么规矩,可沈夫人眼底都是掩盖不去的宠溺。 莹绣收回了视线,手捧着饭后的茶小口地抿着,没过多久,抱琴就和莹惠的丫鬟一块回来了,莹韵也吃的差不多了,沈夫人就让身后服侍的丫鬟去付了钱带着她们回了沈府。 翠屏楼中二楼一间雅座,半开的窗内坐着一个人,视线落在从翠屏楼出来的莹绣身上,看着她上了马车才收回了视线。 第23章 「表哥,怎么人家说话你都不听啊。」木婷兰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一跺脚嘟着嘴有些不满,想要上前拉扯他却被他身旁的黑衣男子给吓到了,眼泪汪汪地看向身后的钟从文,「表哥——」 「适才没听清楚,你说什么?」齐颢铭回了神看着她,木婷兰不高兴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只有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表哥你都不认真听我说话,我说我要跟着从文表哥去你那里住上一段日子。」 「不行!」齐颢铭当即拒绝,一双美眸中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再说连从文都别去我那里了,我行动不便,也招呼不好你。」 「表哥,是祖母让我过来陪陪你的,你怎么赶我呢。」木婷兰被他这一凶更加委屈了,一双受了惊的眼睛中含着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男女授受不亲,婷兰到了待嫁年纪,不适合留在我那,容易让人说闲话。」齐颢铭略感头疼,看了一眼钟从文,「你们还是都回去了。」 「表哥你!」木婷兰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红着脸又不知道说什么,钟家老祖母的意思就是让从文带着婷兰过来和齐颢铭培养培养感情,到底是到了说亲的年纪,钟家还是希望是亲近的人陪着这个外孙的好。 木婷兰委屈就委屈在自己都没嫌弃表哥站不起来,表哥却一直对她不理不睬,说话语气又重,钟从文见她要哭了,急忙拉住了她对齐颢铭说,「表哥,我一个人去陪着你就可以了,婷兰她这就回去了,只是出来看看你,吃个饭。」 「可是……」老祖宗不是这么吩咐的啊。 「我累了要回去了,你先送婷兰回去,等会自己过来。」无需齐颢铭再多强调,钟从文就拉着不情不愿地木婷兰下去了,到了门口木婷兰一甩他的手气呼呼地道,「为什么不让我去陪着表哥。」 「送小姐回去。」钟从文也不回答她,把她往马车里一塞,吩咐下人送她回了钟府,再到楼上雅座的时候,齐颢铭已经准备要离开了。 「表哥,人我已经送回去了,那我跟你一块回去吧。」作为钟家的嫡亲子孙,钟从文却只能小心翼翼地看齐颢铭的眼神,原因无它,因为钟家老祖宗吩咐了,要他好好去南阳侯府陪着表哥,直到他有娶亲的念头为止。 由于齐颢铭腿脚问题,钟家也为他求过不少医,可都没什么效果,如今他年纪一到,除了侯爷之外,作为外祖家的钟家也十分关心他的婚事,再从中挑贤惠能够照顾好他的妻子,不如从钟家里面选一个,知根知底也能最好的关心他照顾好他。 齐颢铭就是太清楚老祖宗的想法,所以断不能让婷兰住进侯府里面,以免有不必要的麻烦。 钟从文是做贼心虚,一路上心里都琢磨着怎么和他开这个口,直到回了侯府,齐颢铭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后,他还在那里纠结为什么老祖宗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来做,难道整个钟家就他看起来是最清闲不过的么。 「在我这无趣的很,你不用刻意过来陪我。」卓夜将齐颢铭抱到了卧榻上和钟从文对坐着,上面的小桌子上摆开了棋盘,齐颢铭手执黑子见他一脸的纠结笑着说道。 「怎么会呢。」钟从文嘿嘿一笑,目光落在他的腿上,「表哥,这是一点都没有好转么,不能自己站起来这里做。」 齐颢铭摇摇头,将黑子放入棋盘里,「这只会越来越严重,近来感觉腿好似有些萎缩,老毛病,也不值得说。」 「那表哥你打算,何时成亲?」钟从文咬咬牙还是问了出来,齐颢铭轻而易举的落下一子,将他中间包围的白子都拿了出来,慢悠悠的说道,「我这般娶了亲岂不是害了姑娘。」 「那也会有好的一天啊,表哥你四叔那不是有好消息么。」 齐颢铭眼神一凛,随即消散,「四叔若是有好消息怎么会不告诉我,外面传的多了什么话都有,不可信。」 钟从文咕囔了一阵才猛然发现,这棋盘上的白子快要被齐颢铭给吃光了,哀嚎一声干脆刷无赖地趴在了桌子上,「表哥你每回都这么不客气,就不能让我输的稍微好看一些。」 齐颢铭见此笑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了,你有见过两军打仗,败的那方会要求胜利的让自己败的好看一些?」 钟从文干脆眯眼不说话,老祖宗,你是不是觉得全家就我最没用,刚好闲着无事过来让表哥损一损的。 沈夫人带着她们回了沈家,各自回了院子之后,莹绣看着抱琴变戏法似地从身上掏出了好些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怎么不拿在手中,这么藏着不难受。」 「小姐待我们好,夫人看了未必好说,见我买的太多说不定扣我们的月银了。」抱琴嘟着嘴将东西一份一份的分好了,严妈妈走进来首先得了一份,听了她又说了一次,捏着她的鼻子笑道,「你这鬼灵精。」 抱琴抱着这些买来的胭脂水粉出去分了后再回来,莹绣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午憩,抱琴将从厨房里拿过来的果子放在桌子上,沈夫人招待李氏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尽管略有些不待见,到底还是尊财神,左右还是需要供着,这府里头的伙食跟着也好了不少。 「小姐,中午出去的时候,我在那集市上听到了有人在说,南阳侯府的世子爷想要娶婳坊的清倌人回去做世子妃呢。」抱琴替她拉下了一面的罗帐,好奇地问道,「上回您不是去游湖了,那柳絮儿长的是不是很美」 莹绣顺着头发的手顿了顿,「她确实是很美,外面诸多流言,不可信的。」将长发撩拨到耳后,莹绣拉起那被角盖在了身上。 「我看他们说的倒是挺真的,因为就在早上婳坊那就有侯府的马车停着,还有人拿着一箱箱的东西进婳坊呢,都有人看到世子下车进去的。」抱琴给莹绣掖好了被子,放下了罗帐关上门出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莹绣伸出手抱在胸前,想着抱琴刚才说的话,她怎么不记得齐颢晟有如此兴师动众地去婳坊过,侯爷怎么会同意一个妓子进入侯府,还是做世子妃的位置。 第24章 不止是莹绣想不透,连着沈在婳坊的柳絮儿也想不通透,看着满屋子齐颢晟送过来的金银珠宝,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外面的丫鬟端着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看到她托腮地靠在窗边,将果盘子放到她面前,「小姐,世子爷送来了这么多东西,您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他这又是何必呢——」柳絮儿叹了一口气,这是要将他们两个都推至风口浪尖不成,站的高摔的重,在这婳坊里也一样,和她一般出色的姑娘不在少数,虽说她是个清倌,但是出生本来就是注定了,怎么可能进的去侯府。 「世子爷对小姐您情深意重,这是再向小姐您表决心呢,如今许多人都知道了,世子爷很快就可以接小姐去侯府了呢。」柳絮儿看着自己的丫鬟说的轻巧,笑了笑,「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侯门又岂非我等身份可以站得住脚的。」 「那有世子爷保护小姐不就好了。」丫鬟想的单纯,有一个人不嫌弃你的出生还是对你这般好,还要给你赎身,送你金银财宝,给你所想所要的,那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为什么小姐还是一脸的闷闷不乐呢。 她也很想要在感动之余跟随着心里的想法,但是婳坊的所有,妈妈教过的话在耳旁不断的响起: 你可以卖笑卖唱卖身,绝对不能卖心。 婳坊女子生了就是命薄,你入了这条道就莫要怪老天对你不公平,不能给你你想要的。 你若真想和世子在一起,你想想彩蝶,想想仙姬。 柳絮儿看着窗外那平静的锭湖,心有不甘啊…… 没出几日,京城里就风言风语传开了南阳侯府的世子爷看上了婳坊的柳絮儿,就连侯爷下朝之后,有意和侯府联姻的庆王爷都一脸揶揄地调侃齐忠阳,「忠阳兄,你儿却有你当年的风采啊。」 齐忠阳笑的尴尬,虽说自己年轻时候也干过那么两件混账事,但是哪里像自己儿子这般闹的人尽皆知,「庆王爷说笑了,颢晟他年轻气盛,京城里闲言闲语的做不得数。」 「无妨,只要不是像传言中说的要娶为世子妃,这年轻气盛的,应当如此。」庆王爷笑着拍拍齐忠阳的肩膀,齐忠阳连忙点头称是,「自然不会,这玉欣该有十四了吧?」 「那丫头啊,顽皮的紧,一天没有她母亲盯着就一天没消停。」庆王爷见他提起自己的小女儿,眼底尽是笑意,齐忠阳见此跟着笑了笑,和他一起坐车出了宫门。 侯府之中齐颢晟却没有人传说中的抱得美人归,柳絮儿自从那日收了他的礼之后就再也没有要见他,每回去婳坊都被以身子不适拒绝见面,倒也没见地齐颢晟有多难过,被齐忠阳罚跪过了祠堂之后,依旧是坚持去往婳坊,有人说他是傻了不想要世子之位了,也有人说这是世子爷专情,不问出身求知己。 就连还呆在齐府的钟从文都忍不住问齐颢铭,「表哥,我看这世子也没什么傻,怎么会直截了当地去婳坊求世子妃,这岂不是要得罪了庆王府?」 齐颢铭将新倒好的茶放到他面前,从一旁的炉子上拿起茶壶,过了一度的茶叶,一股清香在小阁里飘散了开来,钟从文见他不说话,自我分析了起来,「庆王爷想要把小女儿嫁给世子,若是世子不愿意,此等方式不是也等于打了两家人的脸么?」 「若只是单单想要求柳姑娘,大可以私底下了之,侯爷也不会不同意,于情于理这都说不过去啊,表哥。」钟从文分析了老半天见自己表哥还在那反复斟茶,有些着急。 齐颢铭放下了茶盏道,「庆王爷何时说过要把小女儿嫁给大哥了。」 「那不是别人在说,诸葛玉欣已是待嫁年纪,庆王爷意属世子,有这个想法。」 「那也是京城传言庆王爷意属大哥,诸葛家可没有此等消息出来,大哥更没有亲口与谁说过要娶柳姑娘为世子妃,这么多人送东西给柳姑娘,为何偏偏大哥送的就是有意图,别人的不是呢。」 「表哥你是说?」钟从文恍然大悟,看着齐颢铭那眼神,猛地点了点头,「我懂了!」半响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道,「可这世子之位已然定下,立长立嫡,就算是这点风言风语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何况齐颢晟并非任人摆布的角色,又岂是这些话能够中伤的。 齐颢铭喝了一口茶缓慢道,「谁说不能。」 流言确实不能对齐颢晟产生多大的影响,也不能对他的世子之位有所动摇,可如此就能动摇庆王爷的想法,更能够影响到诸葛玉欣,「如今大哥尚未成亲,更没有嫡子,一切尚且还有变数。」 钟从文想了想仍旧觉得不太可能,齐颢铭目光深远地看着小阁外藤架上的那抹翘绿,避祸避祸,身在此中,又怎么能够真的避祸过去。 齐颢铭难和他解释,关于联姻再往上一个层次的牵扯,见他有些无聊的样子便出口赶人,「你住了很多日子了,可以回钟家去了。」 「表哥,你每天都这么说一句,你不烦我听的都烦了。」钟从文从榻上跳下,在小阁里逛了一圈走出了门口,外面的庭院里阳光正好,回头正巧看到卓夜推着轮椅走了出来,到了屋檐下恰好晒到了那日光,目光落在齐颢铭的下半身,那腿看不出好坏,自己在齐府带了半个多月,期间也见过一次大夫前来看诊,说的是和齐颢铭当初自己说的一致,可这般回去钟家和老祖宗交差,免不了就是一顿的批。 于是更加努力地打量齐颢铭,不死心道,「表哥,若是你这腿脚一直不方便,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娶了?」 齐颢铭这些天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此类的话了,「那也不一定。」 「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不一定就是说若是老祖宗让我娶,我就不娶了,若是换做了别人,也许还能考虑。」齐颢铭把话直接给他撩了清楚,省的他那么辛苦的套话,钟从文愣了愣,忽然晃过神来,「表哥你的意思是你有中意的人了?」 第25章 半响,齐颢铭淡淡地扫了一眼他兴奋的表情,「没有。」 钟从文才不信,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的腰间,眼睛一下亮了,「表哥,你平时不爱带这些在身上,这玉笛莫不是就是那姑娘所赠?」 齐颢铭垂眉看了一眼,挥手让卓夜推自己回屋子,扔给钟从文几个字,「不是姑娘,是男子所赠。」 钟从文瞬间愣在了那,哭丧着脸,这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啊表哥…… 莹绣坐在窗前揉了揉脖子,终于绣完了这送给乔老夫人生辰用的礼物,一块偌大锦布上绣着一百个的寿字,红字金丝缠边,十分的漂亮,青碧放下手中的活过来替她捏了捏肩膀,「小姐,老夫人的生辰还有些许日子,您不必绣的这么急。」 「总觉得时间不够,早些绣完了的好。」莹绣满意地看着那百寿图,拿起剪子将多余的线头都给清剪了干净,「到时候及早送去乔府,也好过急急忙忙的。」 「老夫人看到小姐这么用心准备,肯定很高兴。」那百寿图整整花了莹绣一个多月的时间来绣,青碧每日侍奉着她自然十分的清楚,莹绣将那锦布卷了起来放在盒子里,「不求她多开心,但求她健健康康的。」 帘子一开,香菱拿着食盒子走了进来, 「今日从厨房领了早膳回来,我听灶火丫鬟说,堂小姐似乎又在为那日的事情生气。」莹绣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灶火丫鬟都知道这件事?」 香菱瘪了瘪嘴,将食盒里的早饭都拿了出来布好了桌子,「可不是,就差守后门的哑婆婆不知道了。」青碧走过去掐了一把她的脸,帮着一块收拾开了桌子端到莹绣面前,「香菱说的才夸张,不过府里上下不少人知道这事。」 连灶火丫鬟都知道了么,莹绣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吃过了早饭,走出芸书院的时候,正巧在小花园里看到了莹韵,独自一人坐在亭落里,颇有几分孤芳自赏的感觉。 就在前几日,沈鹤业来了几位同僚,其中有一位大人带着一个年轻人一块过来,不知怎么那少年误闯了后院这边,见到了正在花园里散步的莹韵。 莹韵一见有陌生的人先是惊慌了一阵,接着看到他那衣着不菲的装扮,从惊慌转由到了羞涩,那少年偏不吃这一套,问了路之后就要离开花园,莹韵见他不被自己所吸引,情急之下问了那少年的身份。 不料那少年当时笑着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不屑道,「姑娘你毫不相熟的情况下问人姓名,似乎有些不妥,告辞。」 这话被莹韵身旁的两个丫鬟听去了,这没出两天,整个沈府就知道了,底下婆子丫鬟说起来是如何都掌不完嘴的,莹韵为这事接连发了好几日的脾气了。 幸好这只是在沈府之中,若是在郊游野外,或许又是京城的又一茶余话题。 李氏得知此事也是气的很,见着女儿日渐憔悴着,心里越发的疼,问过沈夫人才知道,那少年竟然是汝阳王府家的,心中顿时起了几分意。 莹绣过去沈夫人那请安的时候李氏正问着那少年的来历,沈夫人对于李氏这不看自身条件,先挑他人的行为略感头疼,见莹绣走进来,干脆撇开了话题,「绣儿啊,上回你去万安寺过了,要不这回带莹韵也出去散散心,顺便祈福,我看她这些天脸色也不甚很好。」 「若是堂姐愿意前往,绣儿可以陪同。」莹绣做到她们右手边一侧,身后的丫鬟送上了茶水,请安是每日的必修功课,虽说只是在沈夫人院子里坐一会,莹惠来的比莹绣要晚上一些时候,进门口恰好听到了沈夫人说去踏青的事,也来了精神,「娘,要不咱们一块去吧,开春咱们家就没出去走走过。」 沈夫人点点头看向李氏,「大嫂,你看如何?」 李氏对京城不熟悉,万安寺的名号也是听说过的,「去看看也好,我去和韵儿说说。」说完她就先行离开去找女儿了,莹绣听着沈夫人和莹惠聊着天,偶尔笑着回一句,直到未时才回了自己院子,青碧似乎在门口等候了不少时间,瞧见她来了,急忙迎了上来,「小姐,适才孔姨娘派人来说,身子有些不适,问小姐能不能替她请个大夫看看。」 「没通报夫人吗,多久了?」莹绣心中咯噔了一下,「你让紫烟带着那个来通报的丫鬟去和夫人请示一下,你跟我过去瞧瞧先。」 莹绣不能越过了沈夫人出去先请大夫,赶到了香荷院,压下心中的疑惑,走进屋子里莹绣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孔姨娘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你带小红出去问问。」莹绣吩咐青碧带着屋子里的丫鬟出去,自己则走到床沿坐了下来,孔姨娘这会正醒着,「大小姐,又要麻烦您过来了。」 「别多说话,我让紫烟带人去通报母亲了,请大夫还是要让母亲那派人去,你且安心。」莹绣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慌,青碧很快就进来了,莹绣让孔姨娘好好休息,跟着出了屋子,「早上的时候孔姨娘人还好好的,到了下午吃了一些点心人就有些不舒服了,后来她想要躺着休息一会,后来腹痛发作就见了红。」 「点心?什么点心?」莹绣抬起头再度走进屋子里,那碟子还放在卧榻的小桌子上,碟子中已经只剩下一些糕点渣子,「小红,孔姨娘把这些都吃完了?」 小红替孔姨娘拉下了罗帐走过来,「不是,姨娘这几天胃口不适,就吃了半块而已,其余的姨娘说让我们分着吃了。」莹绣见小红面无异色,若是真是这糕点有什么问题,那吃过的几个丫鬟岂不是都会不舒服。 「青碧,拿块干净地帕子来。」莹绣接过青碧递过来的帕子,摊开来将碟子中的糕点渣子都倒了下去包裹了起来塞进袖口中,「除了这糕点,姨娘中午还吃了什么?」 「中午是我去厨房领的饭盒,姨娘也吃的不多,小半碗的饭就着一些骨头汤。」小红回想着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莹绣听到外面有动静,将袖口收了收走了出去。 第26章 沈夫人带着请来的大夫走进了香荷院里,见到莹绣也在,没多问什么带着大夫走了进去,妾侍有孕沈夫人心里也不痛快,但是她身子不舒服,作为主母的依旧得请人前来照看。 「我开几贴安胎的药先行服用,最好能在床上静养一段日子,如今月份尚且不稳,在吃食上还需多注意一些。」大夫把过脉之后将药方写了出来交给沈夫人,沈夫人付了诊金之后差人送了大夫出去,看着床上状态不甚好的孔姨娘,心中也烦乱的很。 「你好好休息,等老爷晚上回来了我会和他说的。」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沈夫人没有问起为何会见血,权当是她身子弱没有休息好。 莹绣见大夫来了沈夫人也过来瞧了,就先行回了芸书院,没过多久青碧就从香荷院里回来了,「小姐,适才路上碰到了卫姨娘,似乎是往香荷院的。」 「问出了些什么没?」莹绣将那帕子中的糕点沫子倒入一个盒子装了起来,「这糕点是不是也是厨房那做的?」 「小红说那糕点也是她去厨房领过来的,不过她们吃了都没事,小姐,这桂花糕有什么问题?」 「普通人吃了也许没事,你还认得那大夫不,带过去让他瞧瞧,他给姨娘把过脉,兴许知道一些。」莹绣将盒子交给青碧,让她出府去找大夫。 等青碧回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莹绣接过她手中的信打开来一看,里面是大夫的诊断,那桂花糕中,似乎含有一些奇怪的成分。 「青碧,你明天去厨房里打听一下,谁在用藏红花做菜。」莹绣将信纸烧了扔在了陶盆子里,母亲见到孔姨娘身子不适连查都不查,难道她知道不适的原因是什么? 莹绣随即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假象,若是孔姨娘在吃食上出了问题没了孩子,所有的矛盾都会指向母亲,整个沈府里,最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生的人就是沈夫人,她怎么会用这么冒险的手法呢,难道真的只是放错了? 厨房里也经常会煮安神的茶水,藏红花有此功效偶尔也会用到,若真是有心岂不是太过于明显,又或者就是要这么顺利的,一不小心害的孔姨娘没了孩子…… 也许是前世的阴霾太过于慎人,莹绣对这事执着的厉害,直到青碧去厨房那打听了消息,这几天由于莹韵身子不适,心情不佳,李氏就拿出了一些上好的藏红花让厨房的煮茶或者放在菜里给莹韵安神定定心,各院的吃食都是大厨房统一安排的,若是期间混乱之时错把藏红花放到了桂花糕里做好了拿去给孔姨娘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这沈府如今就一位怀有身孕的,按照母亲的性子不可能会置之不理,吃食上应当会分开来做,也幸亏孔姨娘胃口不佳并没有吃多少。 莹绣越想越不对劲,越过于合理的解释就越有问题,就算是意外疏忽落到了那糕点中,为什么偏偏是糕点,不是午饭,也不是送到她们这边的吃食…… 因了孔姨娘见红的关系,去万安寺的时间推迟了好几天,正巧遇上了祺志的休沐之日,沈夫人就干脆带着她们一块去了万安寺。 莹绣将青碧留在了府里,带上了香菱和抱琴一块去了万安寺,半天有余的车程后,一行人到了万安寺地山脚下,盘亘上去的是通往主寺的山路,一条是石阶上去,一条是用于马车行驶的,四周岔开着不少小路通往各个分寺,万安寺山脚下开了几家客栈,白天的时候山路旁摆摊的人也不少,多的卖一些香烛经书的。 休沐之日前来万安寺的人不少,山脚下的路旁停了不少马车,李氏嫌堵,不愿下车步行而上,沈夫人就吩咐马车直接上了山。 主殿广场上一座一人高的大鼎炉上冒着冉冉的香火,天祭的时候就会有万安寺的住持站在最高处参拜天地,为京城乃至整个国家祈福求平安,莹绣在十岁那年随着沈夫人来过一趟,那时人山人海,开光祈福之时围着的人们都拿出身上的挂件希望能吸取一些佛光保佑自己。 在寺庙里领了牌子去了客房处,吃过了斋饭沈夫人让莹绣带着莹韵到处走走散散心,如今已是桃花散尽的时候,沿着主寺小径往上走去,两侧的桃树都已经长出了小果子,青青地挂在枝头上,莹绣带着她们到了上回她来过的小亭落,此处是万安寺四个高点之一,从这望下去恰好能看到盘亘而上的山路沿至主寺。 「从这小径过去就可以到达缘堂,要不我们在这先休息一下?」莹绣指着桃林深处的小径,对着她们说道,莹惠朝着那山脚下看了一眼,觉得无趣,「那我们就去那缘堂吧,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时隔两个多月又到了缘堂,莹绣还记得当日的求签,踏进缘堂的大殿,依旧是那慈目的观音像立在哪里,莹惠走到蒲团前跪下摆了摆,瞧见别人有在求签了,跟着到了大师旁边也要了签筒求签,安静的大殿里只传来许愿的窃语声和求签的声音。 莹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眯着眼祈祷了一会,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缘堂里面,绰约地身姿如天仙一般。 四周传来漂亮之类的词语,莹绣睁开了眼,又拜了三拜,一旁的抱琴将她扶了起来,「小姐你看。」 莹绣抬头看着那站在解签大师面前的白色身影,略微觉得眼熟,「怎么了?」 「她们都在说是婳坊的女子,小姐咱们离她们可远一些。」抱琴拉着莹绣往后靠了一些,那是好几个身穿纱裙,遮着面的女子,为首的正是那个穿白色衣服的,莹绣越看越觉得眼熟,待到那人回头的时候才确定,那不就是柳絮儿。 面纱下的容颜恬静淡然,她虔诚地看着那观音像,没有在意旁人的私语,跪倒在蒲团之上,双手抱着签筒轻轻的摇晃着,莹惠和莹韵也朝着莹绣这走了过来,莹韵的脸色颇有几分鄙夷之色,「此等穿着,伤风败俗。」 莹绣摇了摇头,「婳坊女子亦有求签的权利,此处人多,我们先出去吧。」在缘堂外的人也都走了进来想要瞧瞧这京城之中前段日子传的沸沸扬扬的事件主角之一,莹绣带着她们出了缘堂。 第27章 「我知道她是谁了,那个南阳侯府世子想娶的人对不对?」莹惠看着那缘堂里的声音,恍然大悟,十分可观地评价道,「若我是男人,我也会被她吸引,长的真是好看。」 「一个妓子有什么好看的,光天化日穿成这样前来求签。」女孩的心思中有十分奇妙的一点,遇到比自己长的漂亮吸引人的女子,总会先行挑剔一下能够挑剔的地方,攻袭之后以达到心理的平衡。 莹惠年纪小,还感觉不到那无形的威胁感,反倒是觉得柳絮儿她们美的动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难道南阳候世子真的想要娶她?」 「一个妓子怎么能配的上世子,未免太过于异想天开了。」莹韵心中想着平衡了不少,又觉得可笑的很,身份悬殊如此之大也是她们敢想的。 「堂姐说的有道理,那大伯母想把堂姐说亲给京城的好人家,是不是也得看看是不是般配的上,否则不也成了异想天开了?」莹惠一转头就这么说道,莹韵表情一顿,脸颊瞬间就通红了,「你!」 莹绣看她们两个都快要吵起来了,赶紧拉着莹惠往阶梯下走,轻声叮嘱道,「不可说汝阳王府的事情,堂姐正为这堵心呢。」 莹惠撅了撅嘴也没甩开莹绣的手,家里来了一个比莹绣更让她讨厌的人,眼前的这个姐姐倒显得顺眼多了,「我也没说什么,明明就是她也异想天开了,还说别人呢。」 一行人回到客房的时候,气氛明显有了区别,莹韵更是气地凛着一张脸回了屋子,李氏见女儿如此就跟随着过去问了,沈夫人一把拉过莹惠呵斥道,「你又胡说什么了!」 「娘啊,您怎么不问原委就说是我的错。」莹惠不乐意地一跺脚,一旁的祺志抬头看了她一眼,凉凉地甩了一句,「不是你还有谁?」 「你!」莹惠瞪了他一眼,回头朝着沈夫人撒娇,「适才我们在缘堂里看到了那婳坊的小姐,堂姐说她们好高骛远想要嫁入侯府,然后我就说,堂姐想要嫁去汝阳王府不也是好高骛远么。」更何况那少年说了那样的话大伯母竟然还有这个意思,不是更丢脸。 「那是你堂姐,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婳坊妓子的事情能和你表姐的一块说么。」沈夫人气地哭笑不得,这女儿生的只有三分像自己,其余的都不知道像谁去了,什么话能说的不能说的全一古脑讲了,这将来得罪了人可怎么好。 也难怪本就清高的沈莹韵会生气,自己的身份怎么可以和那婳坊的女子摆在一块来说事,如何都是不能比较的,沈夫人一想到等会大嫂前来兴师问罪就开始头疼,看着莹惠都觉得有些眼烦,「行了行了,你也别装一副可怜样子,你堂姐都被你给气的,自己回屋子好好反省反省,给你堂姐去赔不是去。」 「我不要,我又没错!」莹惠见沈夫人不护着她反倒要她道歉,小脸一横就冲出了屋子去了,身后的丫鬟急忙也跟了出去。 沈夫人叹了一口气,这女儿,稍微有些让她不顺心了,她就直接小恶魔给你看,小时候宠上了天,如今更是不好改,再看看莹绣,沈夫人心里就越加的不舒坦,「你们去缘堂怎么就会遇上婳坊的人,还让惠儿看的那么清楚,这成何体统。」 坐在下座地莹绣一愣,有些不明白沈夫人突如其来的发难,「母亲,莹绣不知婳坊的人会去那里。」 「母亲,这万安寺又不是我们家的后花园,自然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和姐姐有什么关系。」沈祺志在一旁忽然说了一句,沈夫人刚要出口的责骂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沈夫人心中忽然丛生了一把火,却又无处发泄,莹绣告了辞带着抱琴就离开了沈夫人的这间客房,沈祺志也跟着出来了,在她身后小跑地追了几步,莹绣放慢了速度等他上前,沈祺志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看着她,「大姐,你别担心,母亲那里回头我去哄哄就没事了。」 沈夫人最忌讳的就是两个孩子和莹绣亲近,尤其是自己的儿子,当着她的面沈祺志维护了莹绣这一句,就足够沈夫人起警惕之意了,莹绣不想在此刻把关系弄僵,见沈祺志这么说,莹绣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我不担心,你是大人了,一定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这话听在沈祺志耳中十分受用,就是这摸头的动作让他不喜,说完之后他就自己回屋子去了,莹绣回了客房之后让香菱将带来的百寿图送去主寺开光,自己则带着抱琴去了给乔晴然点长明灯的地方。 莹绣犹记得沈鹤业娶新妇那年,她才不过三岁,当初沈家老太爷的话就是,家不可一日无主母,莹绣尚且年幼,需要人照顾,可她一点都不想要爹再娶一个娘回来,她有奶娘有乔妈妈照顾着,一转眼过去十年,算上那八年,莹绣好像是又重新走过了那么一遭。 莹绣怪过乔晴然,为什么要那样拼命地去生下小弟弟,丢下她一个人不管,留下当时还那么小的她无依无靠,如果她还在世当初她就不会那样,可当前世的莹绣有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那些责怪和埋怨都消失不见了,她只想要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即使到她病下的那一刻,她都不希望肚子里的孩子出事。 可惜她和那几个孩子都福缘浅,那么多的人容不得他们出生。 如今身在沈府,一旦等看清楚了,莹绣却觉得越来越不容易,小心翼翼地防着,心中却糊涂着到底应该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姐,差不多该回去了。」抱琴站在殿堂外看着天色有些暗了,进来提醒她,莹绣拿起一旁的勺子往烛台里添了一勺的油,「好了,回去吧。」 吃晚斋的时候沈夫人的脸色就好了很多,想必是沈祺志后来又和沈夫人说过些什么,只有莹韵说是身子不适没有出来用饭,而李氏的神情也有些不太好看,莹绣默默地吃完了饭带着香菱就回了客房,到了晚上的时候,万安寺里变地更加的寂静,身在山间都能够听到外面林子山野中那些虫鸣声。 第28章 莹绣躺在床上听着那些高低起伏的声音,渐渐地生了困意,睡了过去。 第二天出游的时候,意外的遇到了平阳王府的亲眷,那是平阳王的大儿媳妇肖氏带着弟弟妹妹们出来游玩,沈夫人上前和她打了招呼,拉着李氏一块介绍作了认识。 平阳王子女众多,也是极其能生的,不算上意外夭折的孩子,从大儿子到最小出生的孩子,年纪差了二三十岁的都有,肖氏今日带的都是一些姑娘们,莹绣还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陈宝琳。 依旧是肉嘟嘟地可爱,陈宝琳拉着莹绣到旁边,一张笑脸上心情尽写,「莹绣姐姐,春坊回去后我本来去乔家找你的,可是书瑶说你已经回沈家了,我和沈家又不熟,就没去找你。」 「恩,春坊结束后我就回沈家了。」莹绣发现陈宝琳虽为庶女,在这些姑娘中倒还是人缘不错,也许是觉得她傻乎乎地没什么杀伤力,又是个放那存在感极低的,都不介意对她好一些。 「对了莹绣姐姐,下月等桃子可以摘了,嫂嫂说要在府里举办桃宴,你也一起来啊。」陈宝琳兴奋地小脸红扑扑地,小声说道,「府里有小片的桃林呢,我前些日子偷偷去瞧了,很快就可以吃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摘好不好?」 莹绣见她一脸的开心,却不敢直接答应下来,沈家和平阳王府之间没有多少牵扯,这举办桃宴的事,未必会派帖子给沈家,如果贸贸然先答应了,到时候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那头的肖氏恰好和沈夫人聊到了桃宴的事,客气地说道,「届时会送帖到你们府上,沈夫人可记得带着你们家的几位小姐来参加。」 沈夫人很快应了下来,最高兴的非李氏莫属了,这种热闹的宴会,定然可以认识很多的权贵,到时候莹韵的婚事就能有着落了。 而对于沈夫人来说,多认识一些京城官员家眷,也许还能助沈鹤业一些力,肖氏又和她们聊了一会就带着这些女眷去了下一个点,陈宝琳拉着莹绣的手好一会才肯离开,叮嘱着她若是去参加了一定要去找她。 李氏看着那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舒心地说道,「总算是有点眉目了,若是能将祺睿的婚事也给定了,那就正的是两全其美了。」 沈夫人静默着没有答话,这高嫁低娶的,沈祺睿目前这等官职,大嫂的标准来说,估计又是一摊的难事。 在万安寺呆了两天之后,沈夫人就带着她们回了沈家,赶了大半天的路大家都显着疲倦,沈夫人让各自回了院子,下午也不必过去请安,自己则去看过一趟孔姨娘之后也回去休息了。 芸书院里,莹绣接过青碧递过来的信,略微觉得怪异。 依旧是没有署名的,上回那封直到琴拿出来了莹绣才猜想是齐家二公子,而这回瞧这笔迹和上回的也没差多少,应当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随信的还有一个小木屉,分了上下两格,拉开来一看,里面是放的整齐的长条状熏香料。 信中是那般写的:听闻瑾泽兄提起,夜有睡不安稳,此乃西域进贡熏香,有安神之效,我本睡的好无需此物,转赠之。 莹绣看着那深色的熏香,陷入长长的沉默中,齐二少爷这究竟是何意思。 莹绣对齐颢铭并不太熟悉,嫁入侯府之后和他接触也不深,因为腿脚不便的关系,齐颢铭鲜少出来,这位不熟悉的小叔子,虽因腿脚不便人缘却是极好的,再来一世,莹绣确是看不透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去了乔家遇见了他的关系? 莹绣如何都想不透齐颢铭的意思,就像她已经想不起来很小的时候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记忆里总是有那么一些东西是她不想记得所以深藏起来的。 莹绣让香菱把熏香剪了一些放在香炉里,不一会,屋子里飘散了一股好闻的香气,香菱将木匣放到了柜子上,好奇地问,「小姐,这是谁送过来的呢,可从来没见过。」 「是我托瑾泽表哥带回来的,青碧人呢,香菱你去厨房把糕点拿过来吧。」莹绣将信纸收进柜子的小盒子中锁了起来,青碧听到叫唤走了进来,「小姐,您找我?」 「这两日孔姨娘可有异样?」沈夫人带着她们一走,沈府就只剩下两个院子里的姨娘,莹绣让青碧多注意一些孔姨娘的院子,「孔姨娘的身子倒是恢复了,老爷回来在卫姨娘那宿了一晚,在孔姨娘这也宿了一晚,期间卫姨娘过来陪过她几次。」 「这信和那盒子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昨天下午就送过来了,婆子来报,说是小姐买的东西到了,特地送过来的,看装扮倒像是铺子里的伙计。」 莹绣点了点头嘱咐道,「让平儿在厨房里多注意一些孔姨娘的吃食,这回去给老夫人贺寿,你就陪我一块去吧。」青碧眼底闪过一丝欣喜,点点头出去了…… 京城婳坊,柳絮儿走进屋子内,身后的丫鬟差人将行李抬了进来,婳坊妈妈琴姨也跟着走了进来,「此去一趟收获如何」 「琴姨。」柳絮儿让丫鬟将靠窗边的塌子铺开,和琴姨一块坐了下来,「此去万安寺,絮儿有所收获。」 「絮儿,你莫怪琴姨狠心不让你见齐世子。」柳絮儿拉住琴姨的手轻轻摇头,「絮儿不怪琴姨,这就是絮儿的命。」命中沦落至此,就不该还有妄想。 就像那大师解的卦一样,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她和齐颢晟就是命中无时,强求不得。 琴姨叹了一口气,她已经是到了年老色衰的时候,年轻时也是婳坊红极一时的头牌,当年和她一起的几位姑娘,如今死的死,疯的疯,原本以为的脱离红俗归田园应当会安宁,可最终还是青冢孤坟一座,她不想要眼前这个从小培养起来的姑娘也落到如此境地,宁愿在这婳坊中孤独一生,也别步了那些所谓求爱的后尘。 「你想的明白就好,齐世子虽对你钟情,可当我们有一天年华老去的时候,你的身世就是他一生最不想要去说的错误。」柳絮儿听着琴姨的话,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在替齐颢晟解释着,不,不会的,即使有一天自己年华老去,他也不会嫌弃自己。 第29章 琴姨到底是把她从小看大,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能够猜到她此刻的想法,「你已有十七,两年前及笄之时本要,你说你想要做清倌我答应了,但是你不能一辈子做一个清倌,我已经选好了日子,下月初九,你就登台吧。」 柳絮儿身子猛然一震,随即肩头处徒然地松懈了下来,充斥着不甘和无奈,她轻轻的说了个是。 琴姨看着她动了动嘴,没再说什么,对着柳絮儿身后的丫鬟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不再接客,直到下月初九登台,照顾好你家小姐。」 小丫鬟急忙称是,送了琴姨出去之后关上门跑到屋子里,柳絮儿正看着那从万安寺缘堂里求来的解签纸,纸上的墨迹已经被眼泪化了开来…… 三日之后婳坊就放出了消息,下月初九清倌柳絮儿即将登台,价高者得。 当天晚上,齐颢晟就带人去了婳坊,夜间的婳坊附近街市极为的热闹,从这头望过去,两边的铺子里灯火通明,路旁高挂着照明用的灯笼,坊间许多的姑娘都直接到了路上拦客人进去。 琴姨拦在一楼的阶梯口,看着脸色肃黑的齐颢晟笑地极为风情,「哟,这不是齐世子爷么,今个怎么有空来咱们婳坊,是想要找哪位姑娘陪您,我这就给您去叫。」 齐颢晟不动声色地拨开她伸过来的手,沉声道,「我要见柳絮儿。」 「哎呦我说世子爷,您还不知道吧,絮儿她现在不接客了,等到下月初九正式登台,您若是捧她的场,到时候也别忘了到场,我啊会给您留个最好的位置的!」琴姨挥着手中的帕子在他眼前晃动着,身子微微向前倾斜就快要趴到他的胸前。 齐颢晟向后退了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甩到了一遍,眼中带着几分凌厉质问道,「你逼她登台了?」 琴姨揉了揉手腕,脸色也沉了下来,一挥手招来几个大汉拦在了楼梯口以防他忽然闯上去,「齐世子,这里是婳坊,容不得你这么闹事,婳坊女子登台没有逼迫不逼迫的道理,两年前絮儿及笄没能登台这我还没和你算,你若是真有诚意初九那日随时欢迎你来,你若是来寻事的,咱们这婳坊也不是软柿子随你捏的。」 「琴姨,我要见她,我要问问她是不是真心想要登台。」婳坊也不是齐颢晟想动能够动的了的地方,可是自从那日之后他就没再见过柳絮儿,忽然传来她要登台的消息,之前的山盟海誓一瞬间都成了一个笑话,他不明白。 「齐世子,您是聪明了,这几年您对絮儿的疼爱琴姨也明白,初九那日琴姨会为你备上好位子等你来替她捧场的,絮儿若是知道您这般支持她,也会很高兴的。」琴姨眼中闪过一抹不忍,随即隐藏了去,坚持不肯让齐颢晟见人。 「那就多有得罪了!」齐颢晟一挥手,身后的侍卫便冲了上来,大有抢人之势。 「齐世子,这里还容不得你这么放肆!」琴姨一拍手,大堂里走出十来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将他们几个人围了起来,「齐世子,您还请回吧!」 「琴姨,多有得罪,我今日非见她一面不可!」齐颢晟从侍卫手中拿过剑对着琴姨,「还望琴姨通融!」 「等等!」剑拔弩张地那一刻,二楼那传来一声娇呵,柳絮儿的贴身丫鬟跑了过来,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那紧张的气势,着急的喊,「等等,等等,琴姨,小姐说让齐世子上去。」 琴姨眼神一黯,小丫鬟又赶紧补充道,「小姐说她不会让琴姨失望的!」 琴姨看着那正对着自己的剑,笑了,「齐世子,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像您一样,罢了,既然絮儿自己开口了,您就上去了,戌时一到,必须离开!」 齐颢晟放下了剑抱拳道了谢快步走了上去,四周的大汉撤了下去,琴姨恢复那招揽客人的笑靥,对着大堂里的人哟呵道,「各位官人,你们吃好喝好,喜欢哪位姑娘尽管和琴姨说,琴姨帮你们去叫——」说罢抬头看了一眼消失在楼梯口的人,眼中尽是无奈。 齐颢晟推开了那房门进去,屋子里是一股淡淡地熏香气息飘来,一阵琴声伴随着那从窗口吹入的风,幽幽地飘入他的耳中,柳絮儿身着一袭白色繁花抹胸,外披一件白色纱衣,那若如雪的肌肤透亮,三千发丝散落在肩膀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 神情专注地落在那身前的古琴之上,纤指拨弄着琴弦奏出轻吟,灯光衬着那张雪白透晰的脸庞,身上缠着黄丝带,显得十分迷人。 伴随着那一声戛然而止的混音,琴声断裂,半响柳絮儿抬起头,目光静然地看着齐颢晟,「你来了。」 起初那怒火瞬间熄灭了下去,齐颢晟伸手将她从榻上拉了起来猛的揽入了怀里,「我来了。」 柳絮儿眼底闪过一抹不安,强扯出一抹笑,「翠儿,去上一壶好茶过来,齐世子,不如我们坐下来聊如何?」 齐颢晟搂着她的手越发的紧,头靠在她的耳边,嗅着那沁人的香气,直醉到了心底,「听说你要登台了,恩?」 柳絮儿身子微微一颤,让她有些失措,「齐世子,您先放开絮儿好吗?」 「絮儿,絮儿,我们何时变的这么生疏了,还是你急于投入别人的怀抱,恩?」齐颢晟感受着怀里的人挣扎,身子起了一些反应,柳絮儿僵直着再不敢动,生怕下一刻齐颢晟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颢……颢晟,你先放开我。」半响,齐颢晟的怀里传来她的恳求声,丫鬟翠儿也走了进来,将新茶放在了茶几之上,齐颢晟骤然松开了手,柳絮儿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在了地上,翠儿眼尖急忙扶住了她,「没事,你去门口候着。」 翠儿不放心,偷偷看了一眼表情很恐怖的齐颢晟,怕柳絮儿吃亏,「出去吧,我没事,有事会叫你的。」 屋子的门再度关上,柳絮儿深吸了一口气,拿着茶壶的手还有些颤抖,「齐……颢晟,不如你先坐下来吧。」 第30章 「我只想知道,登台之事是你自愿的,还是琴姨逼你的。」齐颢晟没有依言坐下,双手覆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柳絮儿倒下几度茶,将茶盏推到对面道,「婳坊女子登台,没有自愿不自愿的,及笄一到本就要登台,琴姨疼我,还容许我晚了两年。」 「别用一样的话来搪塞我,你心里到底情不情愿登台!」柳絮儿的身子猛地被他拉了起来,抓着她的双肩逼着她正对着齐颢晟。 「齐世子,不是絮儿愿不愿意登台,而是没有的选择!」肩膀处出来一阵疼,柳絮儿双眼中满是泪水地望着齐颢晟,「所以也请齐世子别再问絮儿到底情不情愿登台。」 抓着她的手松了几分,柳絮儿像是失了重心一般跌倒在了塌上,不是只有他心有不甘,她心里也不甘心。 脚步声渐渐远去,柳絮儿再抬头的时候,只看到齐颢晟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翠儿飞快的跑了进来将她扶了起来,「小姐,你没事吧小姐,是不是世子爷欺负你了,你别哭啊。」柳絮儿趴在翠儿的肩头低低地哭了起来。 深夜,婳坊内依旧热闹如昼,琴姨走上了二楼,看到翠儿小心的合上门走了出来,「睡了?」 翠儿点点头,「小姐哭累了就睡了。」 琴姨长叹了一口气,「也好,见了一面省的还有念想,你去吩咐厨房做些准备,莫让她脸上留下瑕疵了。」翠儿恭恭敬敬地点了头离开了,琴姨望着那紧闭的门,目光中尽是悯人。 翠屏楼一间雅座内传来一阵叫酒声,齐颢晟满脸通红地抓着酒瓶子往自己的口中灌着,桌子上凌乱地放着几个喝尽的酒瓶子,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侍卫,不满地呵斥道,「人呢,怎么还没来!」 「世子,已经差人去接了!」齐颢晟拿起酒瓶往嘴里灌着,外面的传来一阵车轱辘声,齐颢晟皱着眉头看向那门口,卓夜推着轮椅出现在了雅座的门口。 「怎么是你!」齐颢晟看了一眼门口的来人,低下头没有再理睬,晃了晃手中已经空了的酒瓶,扔在一边又拿起另外一个喝了起来。 齐颢铭示意身后的卓夜将他推了进去,看着一地的空酒瓶,「谦亦要在家陪着柒柒,大哥,你喝的太多了。」 「这就成了妻奴了?」齐颢晟笑的有几分嘲讽,「也对,成亲几月还是新婚燕尔,我确实不该打扰,那你来,陪我喝一些。」 身后的卓夜要出声制止,齐颢铭摇了摇头,拿起桌子上还空余的酒杯,倒了浅浅一小杯拿在手中,「大哥,夜已深,你也该回去了,喝多了伤身。」 「喝多了伤身,不喝伤心啊。」齐颢晟全然没了平日里那世子的气势,半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看着眼前的酒瓶,忽然自嘲地一笑,「想不到我齐颢晟有一天也会说出这种话。」 「大哥对柳姑娘似乎太过于情深意重了。」齐颢铭喝了一小杯,看着他这等颓废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淡然。 「太过于情深意重?」齐颢晟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应当如何?」 「不管如何,都不应当如此,即便是这样,柳姑娘还是要登台,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我今天去找她,我问她为什么要登台,她说这是每个婳坊女子的宿命,我以为她不一样。」齐颢晟眼底满是痛苦,对于两者身份的悬殊,对于她的决定和自己不能改变的结果,世子的称号反而成了一份沉重的压力,将他们之间的距离阻隔的越来越远。 「柳姑娘确实与众不同。」婳坊的教学训练方式大体相同,柳絮儿确实是其中特别的,只是在那样的地方,多有身不由己,齐颢铭没有料到自己几乎无所不能的大哥竟然会陷地这么深。 「我原本想要先将她从婳坊赎身出来的,再慢慢说服父亲,将她接入府中。」齐颢晟再度晃着手中的酒瓶,又空了。 「既然柳姑娘登台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大哥何不在那日就将她的初/夜买下来呢。」齐颢铭温和地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然后再徐徐图之。」 齐颢铭的声音像一个梦寐一般灌入了他的耳中,让他在黑暗中瞧见了一抹的曙光,抓住了就怎么都不愿意松开,「没错,我可以在她登台那日将她买下来。」 齐颢晟口中喃喃着这句话,用力撑着桌子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已经喝醉了的他根本站不稳,脚下腿软地又瘫坐在了椅子上,齐颢铭看着他努力地在那支撑着要站起来,再度出声,「要买下柳姑娘的人必定不在少数,若是有心人得知大哥也要去……」 清醒了一些的齐颢晟低头看着桌子上溢开来的酒,眼底闪过一抹阴狠,「我会让他们有去无回的。」 齐颢铭不再多言,看着窗外都快要亮了的天色,轻声道,「大哥,再不回去父亲该担心了。」 一旁等候着的侍卫赶紧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抬到了楼下上了马车,卓夜推着他到了翠屏楼门口,齐颢铭看着躺在里面醉晕的大哥,对着驾车的侍卫道,「送大哥先回去,从后门进去,别惊动了人。」 看着马车远去,齐颢铭对着身后的卓夜说道,「快天亮的,就当散个早步,咱们走回去罢。」身后的卓夜没有说话,推着轮椅朝着南阳侯府的方向慢慢地推了过去。 车轱辘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黎明显得尤为的突兀,青石板的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紊不乱地走着,伴随着那木轮滚地的声音…… 一晃数日,随着那日渐热起来的天,京城中的气氛也越加的热闹了,大家最广为流传的就是关于婳坊的登台日,这种登台日常有发生,只不过此次登台的主角十分的出名,多少人以为这位清丽佳人不会再有登台时候,那般清丽脱俗的形象让许多人都觉得她的气质并不亚于闺中教养良好的小姐,婳坊此消息一出,数人哗然。 有心争上一争的开始猜测她的底价,就连街头巷尾中的乞儿,一日饭饱之后也会群坐在一块猜测她究竟花落谁家。 第31章 「我看呐肯定是非南阳候世子了,前些日子不是都说要娶她作世子妃的。」一个乞丐手中拿着一根细棍棒剔牙道。 「我看未必,有钱的又不止南阳候一家,再说了,南阳候肯让儿子花这么大的钱砸在一个妓子身上?」一位年纪略长的乞丐靠在墙上分析道,「难道你们都不知道么,那庆王爷可是对这南阳候世子有些意思。」 一旁的几个乞丐听了皆点点头,小那乞丐颇有些不服,「我可是亲眼看到那南阳候世子将大把的东西往婳坊里头送,这柳姑娘中意的肯定是那世子。」 「中意是一回事,最终落到谁家又是一回事,我还听说那有位富商特地来到京城就为了这一晚上呢,到时候婳坊的琴姨可是认钱不认人的。」 巷子里头议论纷纷,巷子外的一家铺子外停着一辆马车,抱琴匆匆地从巷子口经过,拉开马车的帘子钻了进去,「小姐,就只找到这个。」抱琴手中是一个漂亮的锦布盒子,莹绣看了一下觉得不错,将那百寿图放了进去,「跑了几家铺子总算是找到了,再订制是来不及,去乔府吧。」 「小姐,您猜我刚才在外头听见了什么?」抱琴帮着将锦布放好了之后,一面神秘地看着她。 「听见了什么?」 「我啊刚才经过那铺子,在那巷子那听说上回小姐游湖之时在船上见到的那婳坊小姐要登台了,日子就在这几日呢!」 「你是说柳絮儿?」莹绣拉开那帘子,马车已经快到乔府了,抱琴帮她将帘子放了下来,嘟囔道,「应当就是了,还说什么南阳候世子送礼到婳坊。」 莹绣不自觉的抓紧了身下的垫子,柳絮儿要登台了,那么齐颢晟会怎么办,前一世他们可是有一对双生的儿子。 抱琴正说着没有注意到莹绣略微差了的脸色,「小姐,您不是见过那柳姑娘么,是不是真的很漂亮,比小姐您都漂亮?」 莹绣还未出声青碧就掐了一把抱琴的手,呵斥道,「那能和小姐相比么,那是婳坊的妓子,如今你说话怎么也这么不知轻重了!」 抱琴自知说错了话,小心地看了莹绣一眼,见她没有生气,又偷偷瞄了青碧一眼,「青碧姐姐,我知道错了。」 马车内传出一阵的嬉笑求饶声,莹绣恍惚地想着,若什么都不去计较,柳絮儿确实比京城大多数的闺秀要来的美丽动人,再加上她善解人意的一面,没有闺中小姐的娇贵脾气,所以很多人愿意捧她的场。 但是作为一位普通女人,这样的捧场方式未必快乐,又有哪个男人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子抛头露面去卖笑让别人开心呢。 如此一来,齐颢晟断然不会任之不管吧,莹绣心中徒然升起一股看好戏的心态,你们这样为情所困的苦命鸳鸯,究竟会如何呢! 马车很快到了乔府,再过两天就是乔老夫人的六十岁大寿,乔府早早地为乔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开始做准备,身在任外的二子乔绍同没能前来,特派儿子和媳妇前来贺寿,加上回来帮乔老夫人贺寿的长女乔晴悠,乔府一下又热闹了起来。 乔晴悠嫁人之后就很少回府,莹绣印象中,这位温婉可人的姨母只在莹绣母亲去世的时候去过沈家一趟,抱着当时哭惨了的她哄着她睡觉,再后来姨母陪着姨夫外任了,加上她那时候几乎是足不出户,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十年过去,姨母还是那么美丽,莹绣甚至想着,若是母亲在世,一定也十分的好看,可惜记忆蚀人,她都快要忘记那个记忆深处经常抱着她,唱着歌谣哄她入睡的女人是什么模样。 【齐小二番外】 齐颢铭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齐侯爷的第二任妻子难产大出血死了,在他还毫无意识的那个时候已经没了母亲,第二年春天,就在齐颢铭刚刚学会喊娘的时候,南阳侯府又迎来的一位新的女主人,齐颢铭自小都是老王妃和奶娘带大,自从他有了些认知就懂得如何在这没有仰仗的侯府中生存下去。 齐颢铭很聪明,长的粉雕玉琢的十分讨喜,老侯爷十分喜欢带着他到处走,蹒跚走路那会,他就已经被老侯爷带着进过一趟皇宫见过众多皇子,对于不是自己弟弟却十分可爱的齐颢铭,皇子们好不吝啬于他们的欢喜,尤其是当时的皇后之子四皇子,把他当做亲弟弟来宠着。 四五岁的时候,侯爷也渐渐意识到这个被自己忽略的出众的儿子,出于愧疚和对他死去母亲的怀念,齐侯爷对齐颢铭十分的宠爱,府中逐渐有了世子之位意属二子的传言,老侯爷和侯爷均没有意识到这等流言蜚语对一个小孩子的伤害,五岁的一个冬天,老王妃挨不过冬日去世了,齐颢铭搬回了子的小院子里。 老侯爷怕他伤心,就经常带着他在自己各个宴会和皇宫中走着,齐颢铭也乖巧,除了老王妃出殡那日大哭过之后,其余的日子里,还是他安慰老侯爷的多,皇宫之中好玩的事情多,齐颢铭就是个人前乖宝宝,人后鬼灵精的孩子,因为从小没了母亲,他这人尤其喜欢热闹,不喜安静也不愿意独处。 从三岁到六岁,他进宫的次数是某些官员一辈子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当时已经十二岁的四皇子宿琨十分疼这个小弟弟,有好玩的都不忘记带上他。 一日他正在府中无聊着,四皇帝就大摇大摆地找上门来了,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四皇子呢,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有钱,有权,长的还不赖,齐颢铭正在小池塘喂鱼呢,奇怪白天有课的四皇子怎么这会来府上找自己了。 一问才知道,是自己的授课老师家里出事了,当时还是皇子授课太傅的乔思怀听闻女儿难产死去,母子皆亡的消息也承受不住,还没出门就得到这样的消息,乔老夫人整个就晕过去了,几个儿子都不在,家里不能没有主事的,乔太傅就请了假,老师请假四皇子很开心的准假了,还准了他多休息两天,保重身体。 俩人一权衡,回皇宫玩肯定不如意,出去又有一群人跟着,玩的也不痛快,乔颢铭就想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皇子要为父皇分担忧愁,重要的大臣家里出事,做皇上的不能每家每户都去看啊,做皇子的就要替父前去慰问一下,以表皇家的风范! 第32章 那是去乔家还是沈家呢,宿琨敲定了去向,乔家有什么好玩的,去沈家才是慰问的当头,沈大人也算是朝堂官员,这慰问之事应当不论大小。 俩人商定完毕就带了几个人去往沈家。 沈鹤业见到四皇子带着齐颢铭出现的时候足足楞了好半会才回过神来,他受宠若惊了,自己死了妻儿很伤心难过是没错,可也没有皇子亲临前来哀悼慰问的,当下沈鹤业就忙着接待他们了,宿琨很是苦逼地和他们周旋着,面子功夫必须做足。 趁着沈鹤业接待空挡,他们俩偷偷地溜进了沈府的后院,沈家比起侯府和皇宫自然是很小的地方,当时后院中住的只有沈夫人和小姐沈莹绣,从花园逛过去,俩人逛到沈小姐沈莹绣的院子,里面的人忙成了一团,严妈妈揪着一个丫头就问,「小姐呢,去哪里了!」 每个拉住的丫头都说不知道,严妈妈奔到院子门口看到了站在那的宿琨和齐颢铭,着急的问,「两位少爷,请问有见到一个身穿粉红衣服的姑娘出去么,这么小的个子。」严妈妈作了个低手势,才三岁大的孩子,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沈府说大不大,可这要藏个人还是很难找,再加上这几日府里乱的很,进进出出的人又多,严妈妈对这消失在眼皮子底下的小姐,快要急疯了。 「我们没见到,不过我们可以帮你找找。」齐颢铭看着她的手势,那个小一只,严妈妈强笑着,「就不麻烦两位少爷了,从这出去就可以去前院了,不能带两位少爷过去请见谅。」说完严妈妈就匆匆从侧路走过去找人了。 「四哥,这个小一只,她肯定找不到,要不我们帮她找找吧。」齐颢铭看着严妈妈离开,回头对宿琨说道,宿琨点点头,「我从这走,你往那走,回头我们在大门口集合!」 齐颢铭点头,朝着前院出口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路过的丫鬟婆子不少,每个人都神色匆匆地没有在意这突兀出现在后院的人,齐颢铭走到那前院的门口,就能看到那灵堂前挂的白布,趴在,门口朝着小拐的侧门一看,伸腿跨过那高高的门槛,齐颢铭绕着前院的屋子从后头过去。 摆灵堂的屋子后面根本没什么人,透着一股阴测测地感觉,齐颢铭扶着墙慢慢地走过去,还没绕过那墙角就听到了一阵细细小小的哭声,不过六岁的齐颢铭觉得有些怕,扶着墙壁的手都有些抖,心想着到底是回去还是过去看看呢,抬头一看那高高挂着的太阳,心一横。 齐颢铭眯着眼绕过墙沿走了过去,那是一个后门,微微打开着,哭声从里面透出来,齐颢铭壮了壮胆子,推开那门走了进去,那是白布悬挂的屋子,窗户几乎都掩起来的,屋子里透着一股阴凉,齐颢铭轻轻推开了大门。 一个细小的身子缩瑟在那墙角桌子腿旁边,紧紧地挨着那桌角,哭声正是从哪里传来的,齐颢铭侧了侧身子,阳光照亮了一些屋子,他才清晰的看到那团粉红色的小身影。 找到了? 齐颢铭心中第一个想法便是自己胜了四皇子了,迈脚走了进去,这原来是灵堂后面的屋子,怪不得还能听见前面的念经声音,齐颢铭走进那桌子,小粉团感觉到有人,啜泣着抬起头看着他,阳光从他的身后照着,竟将他衬托地熠熠光辉,十分的耀眼。 「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齐颢铭蹲下身子看着她,小粉团怯怯地往桌角里面缩了几分,晶莹地眼泪还垂挂在眼角,又是个粉雕玉琢像娃娃一样漂亮的女孩子,一身红粉色的小袄子,头上还扎着毛茸茸地圆球,小脸红扑扑十分委屈地看着他。 莹绣看他一直笑盈盈地,半响才伸出手指着那灵堂的位置,软糯地喊了一声,「娘。」说完泪眼又即刻滚珠一样地掉了下来,「不见了。」 齐颢铭看着心底猛然一颤,好像什么被惊动了似的,又或许是感同深受着,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那只沾了灰尘的小手,莹绣飞快地把手抽了回去,哭的更伤心了,「娘不见了,娘不要绣儿了,我要娘。」 「你别哭,你别哭。」齐颢铭看着她哭的满脸通红,忙安慰道,可莹绣压根不吃他那一套,紧紧抱着怀里当初乔晴然给她雕刻的小木娃娃,「娘不守信用,带着弟弟都不要绣儿了,娘不要绣儿了。」 齐颢铭看着这个缩在桌脚哭着的小粉团,心中一阵的触动,隔壁不断传来念佛祈祷的声音,告诉着他们,那个躺在棺木里的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们离开了人世,她的娘亲是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你虽然没了娘,可是你还见过你娘,我都不知道我娘长什么样子。」齐颢铭觉得蹲地累了,干脆学着她一样做在了那地上,看着她怀里抱着的雕刻精致的木娃娃,喃喃地说道。 哭声慢慢地止了下去,莹绣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小哥哥,怯怯的问,「你为什么不知道你娘长什么样子?」 「因为我娘在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从来没见过她。」齐颢铭更像是在叙述一件事情,也许正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不会经历这样的伤心难受,老王妃给予了他很多很多的爱,虽然心底里还是想要有娘亲的疼爱,小时候甚至会哭闹着为什么他没有娘,可远不如眼前这个小妹妹来的悲伤。 莹绣长大着眼睛打量着他,半响,伸手往他的脸颊上靠,齐颢铭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些,又慢慢地朝着她的小手靠近,温温湿湿地手贴着自己的脸颊,齐颢铭只听到耳边传来她稚嫩软糯的声音,「哥哥你别伤心难过,你娘一定很好看。」 一阵酸楚冲上了头脑,齐颢铭眼眶一热,泪水就这么掉了下来,莹绣努力地摸摸他的脸,「哥哥长的好看,你娘一定也好看。」 这像是同病相怜的,齐颢铭拉着她的手将她从桌脚拉了起来,三岁大的莹绣才到他的胸口位置,很小很小的一只,红通通着鼻子啜泣地看着他,还试图安慰他这个比自己还要可怜,从来没有见过娘的人。 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让齐颢铭这么想要保护着,两个加起来都不到十岁的孩子,就这么抱在一块,相互安慰着,莹绣躲在这地方已经有半天了,在齐颢铭的怀里,莹绣渐渐地哭睡过去了,他低头看着怀里人,忽然想要把她留在身边,这样就可以保护她,没有娘亲还是有人会爱她,会陪着她。 第33章 这是一份儿时的记忆,关乎于亲情,还没有来得及产生爱情,可齐颢铭就是不想告诉宿琨关于自己和这个小粉团在灵堂后的那一段故事,他私心地想要一个人独享关于这一段的回忆,不愿意任何人知道小粉团的事情。 这也是一份儿时的承诺,齐颢铭心里承诺着想要照顾这个人,再也不让她像今天这样难过了,甚至心理暗暗发誓,十年之后一定还要回来找她,这样就可以一直在一起,让她开心不难受。 回到侯府不出一个月,齐颢铭就出事了,意外落了水昏迷不醒,高烧不退,从阎罗王手里将人抢了回来之后,下半身却没了知觉,从此轮椅伴身,而莹绣在家里等了那个承诺会来看她的小哥哥半年,哭了一场之后,年幼的她就将此事给忘了过去。 时间如梭,等到了齐颢铭十五岁那年,他的腿还是没有恢复过来,老侯爷去世了,这个侯府中真心为他的人又少了一个,他,开始心急了。 这样的自己,又怎么去保护好那个小粉团呢。 九年过去,齐颢铭一直没有忘记,这样的时间里,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在自己的汀枫院里,坐在那张轮椅之上,想着若是没有那离开后一个月的意外,他如今应该可以知道小粉团长的怎么样了呢。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期盼,齐府嫡出二小姐齐露骅举行诗会,他见到了小粉团,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姑娘,脱离了当年的婴儿肥,站在那桃花树下,一身淡粉色的绒装,神情恬淡。 再见的时候是一年后的锭湖游船,好像和一年之前又什么不一样了,齐颢铭有着说不出的感觉,直到她落水,被救上来的时候躲在她表姐怀里无助颤抖的样子,齐颢铭心中那多年前的回忆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十年前后的两张脸重叠在了一起。 如果小哥哥晚了十年才来找你,小粉团你会不会怪我? 【番外完】 乔老夫人寿辰过后第二天,就是五月初九,华灯初上的京城一片热闹,尤其是在锭湖婳坊那一带,整条街市犹如白昼一般,今天又是婳坊的大日子,比以往又热闹了几分,莹绣坐在马车里,和诗雅一起,拉开帘子看着窗外的大街,来来往往都是行人,有些钱的都去婳坊占位子了,就算是不能抱得美人归,看一看也是好的。 禄泽在前面驾着马车走过这一条街,莹绣清楚的看到那婳坊门口偌大的牌匾上挂着两盏红灯笼,门口站着的龟公极其谄媚地冲着人群宣传着今晚婳坊的重头戏,诗雅胆子大,还想要怂恿莹绣女扮男装进去逛逛,让禄泽给推了回来,「你以为这是哪呢,尽胡来!」 诗雅在外守地那没少干女扮男装的事,军营里男子也多,到了京城她反而觉得缩手缩脚地十分不爽,恹恹地回了马车里面,她不死心地盯着那婳坊继续怂恿莹绣,「真不进去瞧瞧?看上去很热闹啊。」 莹绣回神笑了笑,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暖意,「不去,表姐你若是真想知道,何不让表哥进去瞧瞧,咱们凑个份子让表哥去,回头让他将给我们听如何?」 瑾泽看着她们俩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地唱着,有些不好意思,「别胡闹了,看过就好了,咱们这就回去,等会母亲她们该着急了!」 莹绣捂着嘴笑着,视线往那婳坊扫了一眼,她确实很想要知道,不过不急,过了今晚也能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如果没有改变,齐颢晟不会不出现不是么。 婳坊外有许多和莹绣她们一样好奇的人,而婳坊内一片红火,大堂和二楼的连接处搭起了一米多高的台子,台子四周挂着红色的纱布,堂下已经挤满了人,二楼处的隔间雅座早就已经被订光了,不少来的早的已经占了好位子在大堂中,琴姨指挥着倒茶的丫鬟,抬头看了一眼阶梯上的房间,视线深沉了几分。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个身材肥大,衣冠华贵的男人走了进来,手执一把玉骨扇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琴姨一见贵客来到,急忙迎了上来,「哎呦我说这位大爷,您订的是哪的位子啊?」 「爷订了最好的位子,还不快带爷上去,啧啧。」那人‘啪’一声收起了玉骨扇子,往琴姨下巴上一挑,笑的一脸猥琐。 琴姨赔笑着道,「原来是金大爷,来来来,为您准备了最好的位子,送金大爷上去。」被称作金大爷的金银宝一挥手,身后跟着的几名护卫随后跟了上来,周遭的人都能感觉到他上楼梯是那浑身的肉都跟着颤抖,也感觉到了他那闪瞎了众人金灿灿的戒指手链。 琴姨笑的一脸风情,很快走到门口迎接其余上来的人,金银宝走到了二楼一间视线较好的雅座,坐定之后立刻就有人上来斟茶端点心,金银宝这边拉拉丫鬟的裙子,那边摸一把丫鬟的手背,十分的荡漾。 那丫鬟视线扫到金银宝身后的三个护卫,小脸瞬间俏红了,不敢躲闪地太明显,赶紧倒完了茶退到一旁,还偷偷瞄了那几个护卫一眼。 婳坊的人越来越多,眼看着二楼的雅座都快坐满了,琴姨站在门口心中也不知道是何种滋味,雅座之中熟人颇多,就是没有她认为一定会来的人,时辰将至,琴姨不再纠结,提裙上了二楼拐弯推进了柳絮儿的屋子里,白纱遮内,柳絮儿坐在梳妆台前,翠儿将最后的簪子插了上去,轻声问着,「小姐,这样好看么?」 柳絮儿懒懒地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就这样吧。」 琴姨走了进去,拿过翠儿手中的簪子,将她头上还有一支拔了下来,「一辈子你就登台这么一次,怎么就随便算了。」 柳絮儿眼中闪烁一阵,回头看着琴姨脸上的温和,到嘴边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时辰差不多了,出去吧。」琴姨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出去,屋子里的装饰很快要被换掉了,翠儿扶着柳絮儿从隔间走了出去,大堂内的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四周安静了下来。 一阵如流水潺涓地琴声响起,大堂屋顶亮起两盏灯笼,鲜花漫天,一只花篮缓缓地从三楼处往下落,篮中坐着一位身穿彩绣衣着的女子,背对着所有的客人,露出半边香肩,长发飘逸。 第34章 伴随着起伏的琴声,女子慢慢地从篮子中站了起来,身上的彩绣外套滑落了下来,灯光照着那白皙的肌肤,引起堂内一阵哗然。 随乐起舞,花篮慢慢地到了搭起的台子上,出走两名侍女将她从花篮中扶了出来,灯笼由两盏等价至四盏,慢慢地沿着搭台地中心向着周边蔓延开去,随着灯光渐亮,音乐声也越加起伏,女子背对着所有人,跳着旖旎地舞蹈。 这像是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堂下的人都伸长着脖子翘首以待,甚至有些人开始小声喊着,怎么还不转过来。 琴姨从楼梯口透过那遮盖的纱看着那曼妙地舞姿,再看看台下的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轻声吩咐了身后的人几句,琴姨抬起头看着二楼雅座中的一些人,其中不乏京城权贵的,更有特别从外地赶过来的金大爷这样的富商,婳坊每年都有这样的登台日,但是没有像今天这般隆重热闹的。 当灯笼点到最后一盏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柳絮儿一手拉着袖子遮住了半边脸缓缓地转过身来,惊艳声四起。 琴声转由柔美的调子,柳絮儿放下了袖子,遮着搭台的纱布被风吹开,露出她那张倾城的脸。 台下咋舌之人不在少数,许多人都没能见到过这传言中的婳坊女神,今日一见,果真是如落入凡尘的仙子一般,美的纯白动人。 二楼上的金银宝大喊一声好,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柳絮儿抬眼看了那出声处,一张肉堆的脸出现在她眼下,眯着眼直盯着自己,眼中的贪婪之意毫不遮掩。 柳絮儿掩去厌恶冲着那二楼雅座中的人微微一笑,又是一阵喧哗。 灯光全亮,柳絮儿的登台亮相完成,身后的侍女送上来了垫子和古琴,柳絮儿朝着众人微微一颔首,坐了下来,二楼一间雅座内男子看着台上正在弹奏的人,嘴角带着一抹不削,侧对他坐着地正是金银宝的位子,那肥头大耳的样子连男人看着都觉得不爽,男子看了一眼金银宝,「郯城首富都来了,齐世子竟然没有过来,真是稀奇。」 坐在男子旁边的是一位白衣少年,他微眯着眼睛一手覆在桌上轻轻地扣着伴奏,薄唇微启,「一人难敌,看来今晚公孙兄是不能博美人一笑了。」 男子向后倾了倾身子,一脸的惬意,「九皇子严重了,这世上能博得此女欢心的人,今晚可不在场。」 白衣少年语气淡然,看着柳絮儿道,「那真是可惜了。」 柳絮儿弹着琴,心中不能平静,适才那一眼看过来,不论是堂下还是二楼,都没有看到她想要见的人,他一定是恨极她了,再也不想要看到她了。 一曲毕,柳絮儿的登台表演算是完成了,从搭台后走了下去,琴姨走上了搭台亮声道,「多谢各位今天来捧絮儿的场,登台的老规矩,哪位客人开价最高,晚上就能入的她房间共度春宵。」 台下的人似乎还没看够,众人纷纷要求柳絮儿再出来,琴姨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抬头看着二楼,这里的,才是今晚的金主。 「一千两。」堂下前排有位书生模样的人,伸手首先出了声,一旁的一个大汉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小兄弟,一千两买她一件穿过的衣服都不够。」 那书生面红耳赤地缩回了手,抱着怀里的包裹不再说话,有了第一个叫价的人,堂下的人也纷纷出声喊价,从一千两飙升到了两万两。 琴姨微皱了下眉头,二楼的人竟然没一个出声叫价的,均是一脸的看好戏望着楼下,而楼下的因为二楼没有出声,叫的更加的热烈。 几万两银子根本不是琴姨想要的,这就算柳絮儿不登台,每月收到的各方礼物都不止这个数字,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二楼中一半的人,不是冲着婳坊的柳絮儿来的。 「二十万两!」二楼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金银宝不耐烦地拿着玉骨扇敲打着围栏,喊了一个价,堂下的人瞬间止了声,琴姨并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朝着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了一眼。 那里头慢悠悠地传出一个声音,「三十万两!」 这才是真正的叫价,柳絮儿像是放在砧板上的鱼肉,等待着一把更精贵地刀落下来,可不论是那一把,对她来说都是生不如死。 金银宝斜眼看了过去,那不起眼的雅座中是一位面容病态的男子,报价的时候还不忘拿着帕子捂着嘴咳嗽,金银宝嘲讽地一笑,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三十五万两,我劝你还是先花钱看看大夫的好,不行就别来。」 男子毫不在意地笑了,悠悠然地叫出一个价格,「四十万两。」 金银宝身后的护卫动了动手中的剑柄,金银宝眼神一闪,‘噗’一声打开了骨扇,「五十万两。」 婳坊内一片安静,五十万两买一度春宵,果真是只有首富才出的起,那病态男子没再喊价,金银宝示威似的看了一圈二楼的雅座,接着看向搭台上的琴姨。 身在屋子内的柳絮儿用力地揪着身上的喜服,听着外面的喧闹声,一颗心越坠越低,他真的没有来。 五十万两之后没有人再叫价,琴姨虽然觉得价格还能更高,可雅座中的人均无意再喊价,更多的是看着金银宝,露出一抹看好戏的神情,南阳侯府世子爷高调喜欢的姑娘,要被这么一个人欺负了,其幸灾乐祸的程度高于了直接买下柳絮儿。 琴姨直接带着金银宝从二楼雅座下来,绕过大堂往楼梯上带,本眯着眼的白衣少年忽然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跟随金银宝身后上去的一个护卫,嘴角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金大爷,您这。」琴姨带着他们上了二楼,到了门口,守着的翠儿一侧身,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金银宝不太烦地挥了挥手,身后的一个护卫从怀里拿出一叠的银票扔给了琴姨,「够了吧,还不快开门!」 「金大爷,您这是?」 琴姨开了门,见到金银宝想要带着护卫一块进去,出声问道。 第35章 「这是保护本大爷的,怎么,不能一块进去?」金银宝斜眼看着琴姨,挥手让两个站在门口,「本大爷喜欢让谁进去就让谁进去,老子买了她一个晚上,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 金银宝付了五十万两银子就是买下了柳絮儿的这一夜,就算是找别人度这春宵琴姨也插手不得,她也私心的希望起码是一个端正堂堂的人买下柳絮儿,可没想到…… 「你们在这守好了,谁都不准进来!」 金银宝不再理睬她们,色迷迷地看着屋子内,双手不断地摩擦着,「小美人,我来了——」 琴姨眼睁睁看着跟进去的侍卫关上了门,跟着倒抽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旁垂着头的翠儿,「你在这守着,小姐也许会喊你。」 屋子里已经换上了红罗帐,原本的白纱撤去桌台上点了两盏红烛,婳坊内有这样的习俗,登台之日就相当于普通人家小姐的出嫁,这春宵一刻等于洞房花烛夜,也许是为了弥补婳坊女子不能嫁人的遗憾,登台之后,她们会穿上红嫁衣,屋子内布置的犹如新房,除了那红盖头之外,其余的都像是新嫁娘的布置。 喝过那交杯酒,经历过那一夜就当是嫁过了人,柳絮儿听着那关门声浑身一震,屏风后传来的脚步声让她再难安心下来,金银宝掀开了那帘子走了进来,桌前的红烛随风颤动了一下,跳跃的火光却透露不出丝毫的喜庆之意。 柳絮儿抬起头看着站在屏风口没有再动的金银宝,脸上那猥琐的表情早已经敛去,笑地有几分促黠,「齐兄,看来这五十万两花的也算值得。」 金银宝身后走出那个护卫,对着他一拱手,金银宝点了点头,走到房间靠河的窗边,开了窗户没等柳絮儿反应过来,一跃而下。 柳絮儿从床上站了起来提起裙子跑到窗边,黑暗的夜色之下,一艘小船安静地停靠在窗下,恰好看到金银宝进了船舱。 柳絮儿不明所以,回头看着那陌生的护卫,这是要将她转赠给这个男人么。 之后那护卫走到放置交杯酒的桌子前,拿起那酒壶倒了两杯,屋子里只传来倒酒的声音,护卫将酒壶放在了桌子上,拿起两个杯子走到了柳絮儿面前。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微微颤颤地伸出手,接过了杯子。 齐颢晟,你竟真的这么心狠,这样都不愿意来看我一眼么,柳絮儿看着那酒杯中因为手颤而抖动的酒液,眼眶湿润,过了一会,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抬手将酒一饮而尽,将那酒杯往桌子上一放,伸手解开了衣角的带子。 那喜袍不过是遮掩之物,在这婳坊之中更多的是为了增添情趣,只需要带子一扯,那袍子便松垮地落了下来,喜袍内是抹胸的大红裙子,露出白皙的手臂和肩狎,柳絮儿见他没有动作,颤抖着手再度伸向腰间的带子。 一只手猛的将她拉扯了过去,柳絮儿跌入了那护卫的怀里,别在腰间的剑柄磕的柳絮儿有些疼,她干脆闭上了眼,任其所为。 良久,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看都不愿意看一眼?」柳絮儿睁开了眼,那护卫一手扶着她,一手伸向脸颊,在耳旁附近一扯,在她的惊呼声中,一张面皮被剥落了下来,露出了齐颢晟的脸…… 竖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懒懒的撒入这屋子内,红帐高挂的床内柳絮儿被拥在齐颢晟的怀里,她睁着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生怕惊扰了他,不敢动弹。 这像是一个梦境一般,却来的这么真实,包括那身上的酸涩都告诉着她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柳絮儿悄悄伸手抚摸着他的眉宇,从额头处轻轻下滑到那嘴唇,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他说,让她受惊了,用这种办法确是迫不得已,京城之中盯着他的人太多,若是真人出场,必定不能将她买下。 他说,以后都不会让她接了别人的客人,他要把她养在闺中。 他说,总会将她从这婳坊中带出去。 窗台边上忽然传来一阵轻扣声,齐颢晟睁开了眼,正撞上了她的目光,柳絮儿脸颊一红,垂眉缩入了他的怀中。 连带着耳朵那都绯红着,娇羞地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齐颢晟亲了亲她的额头,眼底深邃了几分,窗台上又传来几声轻扣,「他来了,你再休息一会,我们该走了。」 齐颢晟披上了衣服走到窗台边打开窗户,金银宝很快跳了进来,敏捷地和他身形完全两样,看到红帐内和床下的凌乱,金银宝识相地走到屏风后,脸上尽是揶揄。 柳絮儿红着脸躲在帐内,齐颢晟穿好了衣服重新换上了金银宝带过来的面皮,拉开帐子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你等我。」 金银宝见他准备好了,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外的翠儿早就等候多时,看到金银宝满面春风地带着护卫走了出来,侧身赶紧进了屋子,房间里弥漫的那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别的姑娘屋子里只要有客人过夜,第二天都有这样的气息。 翠儿太了解自家小姐了,服侍这样的人小姐心中一定委屈的很,拉开帐子朝着里面一看,柳絮儿背对着她躺在那里,看不清脸色。 翠儿试探地喊了一声,「小姐?」 「去准备洗澡水,我要沐浴。」柳絮儿的声音缓缓传来,翠儿看着床下凌乱的衣服,跺了跺脚转身从屋子里出去了。 琴姨早早地起来见到金银宝带着三个护卫下了楼,迎了上去,「哟,金大爷,这么早就起来啦?」 金银宝色迷迷地看着琴姨,手中的骨扇一晃一晃地摇着,语气十分低俗地说道,「婳坊的姑娘果真比郯城的够味啊。」 琴姨脸色一顿,随即赔笑道,「只要没有扫了金大爷的兴就好了。」 「尽兴,大爷我十分的尽兴。」金银宝边说边走到门口,上了马车,琴姨见马车离开,去了厨房亲自端了药去了柳絮儿的屋子。 柳絮儿此时已经入了汤池,大半的身子掩在了花瓣之下,琴姨进去的时候,翠儿正在添水,将那药碗放置在了浴桶的旁边,琴姨在浴桶旁坐了下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第36章 「琴姨,药放着罢,我等会就喝。」柳絮儿转头看着她,脸上表情宁静,看不出喜怒哀乐。 琴姨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柳絮儿略微松了一口气,看着那黑乎乎的药,对着身后的翠儿说道,「把这药倒了。」 「小姐这!」翠儿没料到柳絮儿不肯喝这绝子汤,难道就不怕坏了那恶心之人的孩子。 「倒了它,我自有分寸,若是琴姨问起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回答。」柳絮儿略显疲惫地闭上了眼,没再看那绝子汤一眼,她们都以为昨夜是那金大爷,琴姨笃定了不需要监督她都会喝下绝子汤,因为她绝对不会让自己有机会怀那种人的孩子。 南阳侯府内,汀枫院中,早早起来的齐颢铭听完了卓夜的话后,提笔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那是一个恒心的恒字,笔迹不羁。 「你是说,金银宝昨夜买下了柳絮儿。」身旁的丫鬟将写好的宣纸挪了开来,重新给他垫上了一张,齐颢铭蘸了墨,提笔写了起来。 「是的,金银宝带着护卫进了柳絮儿的房间,今天早上才出来。」 「有趣,大哥的这主意,果真是不错啊。」齐颢铭连写了几个字之后不再动笔,让卓夜推着他出了屋子,走廊里已是朝阳映射,清晨的阳光不算热烈,慵懒地洒下着一片金光,照亮了屋顶的一方瓦片。 而那头的莹绣听了抱琴绘声绘色地讲述之后,端着杯子抿了一口茶笑道,「那金银宝是有多肥头大耳?」 「我听底下的婆子说,那金银宝浑身上下都是金子,手上足足戴了七八个金戒指,脖子上都是金项圈呢,长的是一脸的横肉。」抱琴伸手做了个比较,觉得不够夸张,手又张开了一些,「比这还要大呢。」 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的很这金银宝是什么人,从她嫁入侯府第二年起,侯爷逐渐将家里大小事务交给了齐颢晟来处理,齐颢晟手底下的那群人才逐渐浮出水面,为首的就有这个郯城首富金银宝,倒不像抱琴形容的那么丑陋,就是胖了一些。 「你是说,一个护卫跟着那金银宝进去了一个晚上?」莹绣挑了重点问了抱琴,抱琴点点头,「是啊,真是奇怪,还要带个护卫进去。」 这就对了,带去婳坊的护卫只有守在门口的,断然没有跟着进去的道理,除非这护卫,不是普通人。 他真是为了那柳絮儿无所不尽其用,莹绣轻轻的吹着热气,脸色凝沉了起来,可那又如何,她沈莹绣这一世也不会屈就于做他们爱情的陪葬品! 乔老夫人的寿辰结束之后,莹绣就回了沈家,离平阳王府家举办的桃宴不过几日的时间,李氏带着莹韵采买了不少东西,誓要在这宴会之上让莹韵夺得众人眼球,为她觅得一户好人家。 京城之中茶余饭后的话题一天一个翻新,柳絮儿和齐颢晟的事情从那日登台之后,众人就失了说的兴趣,齐颢晟依旧光明正大地出入婳坊,柳絮儿像是被包下了一般,除了齐颢晟之外,再无接其他的客人,看好戏的都说这世子爷是出不起那银子,又舍不得这美人,典型的捡了他人的破鞋。 莹绣听完了紫烟的禀报,让她剪了一些熏香放到了炉子里点起来,「爹爹这几日有去看过孔姨娘没?」 「老爷下朝之后去过一趟,倒是那卫姨娘,这些天每日都会过去陪陪孔姨娘呢。」 莹绣眼睛一眯,抬起头看着她,「卫姨娘经常过去,有没有带什么吃的。」紫烟开窗的手一顿,「小姐您是说?」 「平日里也不见她们走的多近,再说也不是同一时间入府的人,倒是有些反常。」查了些日子都没有端倪出来,若真有下药之人,那人也不笨,若是让他找到了好的机会,恐怕运气不会像上次那么好了。 也许是她想多了,直接在带去的吃的动手,也太过于明显了些。 「也没带什么吃的,卫姨娘经常过去和孔姨娘一块绣字聊天。」紫烟左思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又细想了一通,和莹绣说了一遍。 三日之后,平阳王府桃宴会,沈夫人一早就带着她们出发了,两辆马车从沈府到平阳王府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 看着莹韵的穿着打扮,李氏定是花了一番心思,只是这京城之中女眷众多,且不论官家小姐的,就是这平阳王府内的小姐都不少,李氏这样也讨不得多少巧。 在莹绣的记忆里,这平阳王府要比南阳侯府大的许多,平阳王年事已经很高,不过把着这王爷的位置一直没松手,底下儿女子孙成群,又挤在同一个府里,半步路出都十分的热闹。 下了马车入了府门就有丫鬟迎着她们去了摆宴的场地,到了平阳王府的花园,那里早已经摆开了桌子,花园旁边是一座打开的拱门,望进去里面就是陈宝琳口中的桃林,远远望过去还能看到坠在枝头上丰润地桃子。 沈夫人带着她们到了安置好的位置坐下,没多久陈宝琳就过来了,拉着莹绣的手十分的亲热,「莹绣姐,你和我一块进去摘桃子呗?」 莹绣看了一眼沈夫人,冲着她点点头,「好啊。」 在拱门口问丫鬟拿过了篮子,陈宝琳带着莹绣和莹惠进了桃林,空气中仿佛有着一股清甜的桃香气,每棵桃树底下都铺了木制的阶梯方便停上去摘采,莹惠踮着脚尖伸手摘着枝桠上垂挂地桃子,不一会篮子里头就满了。 陈宝琳手中拿着一个桃子走到莹绣面前,从怀里掏出绣帕仔细地擦了一通,张开小嘴咬了一口,「真甜!」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塞到莹绣手中,「姐姐你快尝尝!」 莹绣见她小脸鼓鼓地吃着桃子,嘴边还挂着一些湿润,笑着拿出帕子将桃子擦了一遍,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新鲜采摘的香甜口感瞬间在口腔中四溢了开来,陈宝琳见她也吃了,开心地又掏出一个准备擦了擦往嘴巴里送,莹绣赶紧制止了她,「没洗呢,脏,吃坏肚子可不好了。」 陈宝琳害羞地笑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篮子挂在了枝桠上,对着莹绣说道,「姐姐你等我,我去那找最大的桃子给你吃。」说罢拎着裙摆就往林子深处跑。 第37章 来不及制止,莹绣将她挂着的篮子拿了下来给了路过的丫鬟,莹惠摘了一篮子见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就先行回了花园,等了不少时间都不见陈宝琳回来,莹绣开始有些担心。 顺着桃林中开辟出来的小径,莹绣手中拎着篮子拨开垂挂的桃枝往陈宝琳跑开的方向走去,走了一会都不见边际,回头望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拱门了,在原地顿了顿,忽然听到一阵悠扬地笛声,莹绣冲着那声音的来源看了一眼,隐约可见一座亭落。 往那亭落走近了一些,一座两人高的假山挡道在了路中,四周是枝叶繁茂的桃树,风一吹香气更浓。 莹绣怕陈宝琳有事,见到此处有人,绕过假山往亭落走去,假山后竟辟出了一条小溪流,溪流从假山前横穿而过,一旁立有两座小桥。 从小桥这望过去,莹绣没有看到陈宝琳的身影,正欲离开,那笛声戛然而止,一个似哭泣地女声传来,亭落中的木婷兰十分委屈地看着坐在一旁的齐颢铭,「表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不答应。」 一旁的钟从文又见自己表妹提起这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果不其然齐颢铭放下了那玉笛,脸色有些沉凝,「你们出去走走吧,不必在这陪我。」 「我不走。」婷兰负气地甩开钟从文的手,看着一脸面瘫的卓夜,语气有些激动,「表哥你为什么不答应老祖宗说的,你是不是嫌弃婷兰。」 「诶呀我看那桃子长的真好,来了这平阳王府不去摘一下真是可惜了,婷兰咱们过去摘一些吧。」钟从文急忙捂住了她的嘴,「那咱们就先过去吧!」 「钟从文你放开我!」木婷兰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一双美眸中瞬间集聚了眼泪,「你们都欺负我。」 齐颢铭一手轻轻地磨拭手中的玉笛,抬头看着木婷兰,「过几天我会回一趟钟府看看老祖宗的。」 木婷兰脸上一喜,原本站着的身子即刻坐到了齐颢铭的旁边,「表哥,那你是改主意了?」 「我会和老祖宗说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早一些许人了,京城中才俊居多,老祖宗一定可以为你觅得一门好亲事的。」齐颢铭的声音稳稳地传入她耳中,木婷兰神情一顿,飞快的起身哭着跑了开去。 莹绣见她朝着自己奔走过来,下意识地侧了侧身,木婷兰一看这附近竟然还有别人,想到刚才的对话很可能被这人听去了,脸上更是羞愤难挡,很快从莹绣身旁跑了过去。 那距离莹绣根本听不清楚对话,只隐隐看得清他们身上的表情,和正看过来的齐颢铭点了点头,莹绣转身就朝着假山另一面绕着去找陈宝琳了。 「表哥,婷兰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在意。」 齐颢铭看着莹绣离开,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你过去找找她,这桃林大的很,别走丢了人。」 亭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他和卓夜,「卓夜,沈小姐站在那里多久了?」 「从笛声停的时候就站在那里了。」 齐颢铭略感头疼地扶着额头,「推我去找大哥吧。」…… 莹绣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陈宝琳的身影,朝着小径往花园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遇到了等在那里的陈宝琳,「莹绣姐姐,你跑哪去了,我回来都找不到你。」 「我看你许久不来,就进去找你了。」莹绣瞧见她手中拿着的几个偌大的桃子,伸手帮她接了两个放到篮子里,「今天的宴会是不是还邀请了南阳侯府的人?」 「是啊,嫂子都发了帖子过去,本来是他家的小姐们来的,不知道什么,连那世子和二少爷都过来了,一早的时候姐姐们都说要去瞧瞧那世子呢。」 「那你怎么不过去瞧瞧?」莹绣觉得陈宝琳那嘟嘴的样子尤其的可爱,一脸揶揄地看着她,「那齐世子可是长的十分俊呢。」 「有什么好看的,上次游船不是也看到过了。」十岁大的陈宝琳对男女之事还有些懵懂,出了院子之后,花园中已经坐了不少的人,沈夫人带着李氏去了相熟的几位夫人那聊天,只有莹惠坐在那里,一个人有些无聊,见莹绣她们回来了,脸上露出一抹欣喜,随即又有些不爽,「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堂姐人呢?」莹绣环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莹韵的身影,莹惠捡起一颗桃子咬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谁知道,我回来她就不在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平阳王府中的丫鬟鱼贯而入花园中,端着一盘盘精美的菜点放在了各张桌子上,莹绣小口地吹着碗里的汤羹,桃肉做成的汤点,酸酸甜甜地十分开胃。 过了没多久,沈夫人带着李氏和莹韵回来了,沈夫人带着她们和各位夫人都打过了招呼,李氏倒是又搜罗到了不少的讯息,只是这商贾的身份,莫说沈夫人,其他的夫人听到了,都有些兴趣缺缺,李氏热情高涨地和沈夫人说着哪家的公子好,身后的莹韵则是一脸静默地回到了座位上。 「嫂子,那可是汝阳王府。」 「我瞧这挺好的,那王妃也是个好相处的人,上头都是嫡出的哥哥姐姐,只有这么个弟弟,去了肯定是受宠的。」李氏一眼就看上了当初在沈家出现过的汝阳王小儿子苏谦默,今天恰好王妃也受邀来了,李氏这是越看越满意。 「嫂子,他们家的亲事,都是相熟几家订的,家世背景都不差。」沈夫人实在不愿意撞上这一头热的嫂子,可若是让李氏亲自上门去提了,丢的可还是这沈家的脸,汝阳王府的肯定会以为李氏这是要送女儿进去做妾了。 「咱们家的家世背景也不差,这祺睿如今也做官了,算不得只是从商的,再说了,咱们家韵儿出嫁,那嫁妆可是比你们这的丰厚许多。」李氏随了自己丈夫的这点,凡是只认钱了,有钱好办事,有钱腰板就硬了,有钱闺女就能嫁得好。 沈夫人只觉得说话上难的很,也就不再多言,本来她是瞧好了两家不错的,恐怕此时她们都是看不上的了。 第38章 下午的时候听过了戏,沈夫人就带着她们回去了,不出三日,沈府竟就有人上门来说亲了,说的还是沈莹韵的。 前来说亲的正是沈夫人的妹妹,远嫁给康平王幼子的唐欣,唐欣出嫁之后,姐妹俩见面的次数就不多了,此次康平王回京,带着几个儿子家眷一同回来,康平王正好有个孙子到了适婚年纪,桃宴之时那康平王家的二夫人对沈莹韵颇感好感,就托了唐欣前来说亲了。 沈夫人拉着唐欣进了自己屋子,遣散了丫鬟姐妹俩说起了私话,唐欣也有说不出的难言之隐,当初以她父亲的官职能将她嫁进康平王府不是因为唐家有能耐,而是康平王府的没落,不似其余的王侯公爵,康平王是个相当秉直公正的人,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他冒死都会说,说的不好听了,就是有事没事喜欢打点小报告,偏生都挖了别人家不该说的东西,就连皇上的家是都会说上两句。 尽管这说的都是在理,可听着却不开心,皇上一权衡之下,就给了他一块封地管管,见不见为净,耿直公正的人,通常情况下是不受贿的,不受贿的还要养一大家子的,通常都会十分的缺钱,唐欣只有在嫁进那康平王府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情况,如今一回京,花销更是大,康平王并不知这柴米油盐。 「所以这是看上了大伯家是做生意的?」沈夫人着实有些难以相信,唐欣说出口也自觉尴尬,「这二嫂的意思,若是在京城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也怕她这做婆婆的压不住,她们外驻久了多少也有不习惯,你那大伯家的闺女嫁进来那绝对也是高嫁的。」 那嫁妆也肯定不会少了去。 沈夫人将她没说出口的话接了下去,虽然觉得意外,现在想想倒也是情理之中,康平王的王位是要传给长子的,二儿子是个什么官职都没混的,恰好这康平王是个硬气的,你自己不争气,老子也就不替你操这个心,现在这府里头还是康平王做主,这康平王一去,大儿子一做主分家了之后,日子最不好过的就是二夫人家,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不如娶个实际些的。 「那如今你们是住回老宅子了?」沈夫人想罢关心起妹妹的住所问题,唐欣喝了一口茶觉得欣慰,「还得回去,我就是暂时回来一下,公公他们住回老宅子,回来之前也差人修缮过了。」 「这事还得和大嫂说一下,不如留在这用饭吧。」 「不了,二嫂还等我消息呢,改天再过来看看惠儿和祺志。」唐欣赶着回去,沈夫人没多挽留,送了她出门之后就去找了李氏。 李氏听完了沈夫人说的话,略微有些迟疑,「这康平王府倒是没有听说过。」 「康平王常年外驻,此次回京也是碰巧,那二夫人我们在桃宴也是碰到过的。」 「二子岂不是什么位子都捞不着。」李氏更觊觎的是当头世子的位子,也亏她是个敢想的,什么好的都想往自家怀里揽,典型的没见过世面。 沈夫人见她还要挑拣,也就不再绕着弯说了,「大嫂,我说句实话您别生气,莹韵这条件已经是摆在这了,京城门第观念重,尤其是那王侯家的,虽说大伯生意多的大钱赚的多,可毕竟是个商贾,在这京城之中,可说不上什么名声,若是今天这康平王府不前来说亲,以咱们俩家的条件,只能找个门当户对的,顶多也就找个品。」沈夫人伸手给她示意了一下,李氏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这品级连沈鹤业的都比不上。 「既然康平王府能够看得上咱们家韵儿,那这汝阳王府也不是不可以的!」李氏心心念念地还是那偶遇的小少年,沈夫人叹了一口气,「大嫂,除非你是想要把韵儿嫁去那做妾,否则这汝阳王府的婚事,是不可能的。」 京城之中不乏有想要闺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家里有钱做生意的就将闺女嫁进世家做妾,搞不好儿子一生,那嫡妻意外死了,还有那个本事能上位也说不定,可谁没事愿意糟践自己的孩子,加进去的一千个中都难有一个能成就好事的,更何况沈莹韵还是李氏的心头肉,这府中之争,岂是想想能够感觉到的。 李氏被沈夫人的这番话有些吓到,也不是半点自知之明也没有,寻思了半天,艾诺地和沈夫人说道,「那康平王二房那是做什么的?」 「那公孙康城和祺睿一样,如今是入了翰林院,你想啊,有康平王在,这还不是时间的问题么。」沈夫人避重就轻地和她说了起来,不一会,李氏就有说动的意思,「这家的人,该不会长的入不的眼吧?」 沈夫人捂嘴轻笑着,「大嫂看你说的,你不在京城不知道,这康平王啊年轻的时候可是迷倒过一片的闺秀。」 李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我得好好想想,还得和她爹商量一下。」 「婚姻大事是需要和大伯商量一下。」沈夫人也没再多说,见她起了意思,这是也算成了几分。 沈鹤业回来之后,沈夫人又将白天的事和他说了一遍,「大嫂那似乎还要再想想,我看这婚事还是好的,左右都是咱们攀高枝了。」 「高攀的太多了这韵儿嫁过去未必是好的,毕竟王府之中规矩甚多。」 沈夫人笑着给他脱了外套,「你说这高攀太多,我看大嫂没觉得高攀,反而觉得还嫁低了,她还想要去说汝阳王府的。」 「这汝阳王居此高位,儿子的婚事怎么可能就这了之,这大嫂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想,若是让她进个宫,岂不是都敢想那位子了。」…… 六月至中,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莹绣一早起来就听抱琴在那说康平王府上门提亲的事情,提的还是堂姐莹韵,也吃了一惊,不过一月的时间,沈家和公孙家就将这各个的事情都落定了下来,婚期直接定在了隔年的开春,莹韵及笄之后。 「小姐,这莹韵小姐都嫁的这么好,将来小姐这婚事可怎么办呢?」抱琴有些不平这沈夫人光操心别人,把莹绣放在一旁,「你怎么知道嫁入康平王府就一定是好的。」 第39章 「怎么不好,那可是和平阳王府齐名的,咱们不是去过平阳王府呢,还去过那南阳侯府,那房子得多大。」 「你看着它外表华丽,可开不开心快不快乐只有住在里面的人知道。」抱琴看着自家小姐脸上的表情,不太懂她话里的意思,「能住那样的大房子,怎么就不快乐了。」 「我看啊,是你思春想嫁人了。」莹绣话锋一转绕到了抱琴身上,小丫头一跺脚红着脸就跑出去了,差点撞到了正拉开帘子进来的青碧,「跑这么急做什么!」 莹绣见她抱着一个小锦盒进来,忽然眉宇间一跳,有着不太好的预感。 「小姐,这是一大早后门那有人送过来的。」青碧将锦盒递给她,打开来里面竟是一对玉镯,盒子低盖那还有些一封信。 「谁送过来的,门口今早是哪个婆子守着的。」莹绣将信收入怀里,青碧还没来得及回答,帘子就被拉开了,沈莹惠冲了进来,脸色颇为不善。 「出了什么事了这么急?」莹绣不动声色地将信件往垫子底下压了压,轻轻地合上了锦盒放在一旁,招呼青碧去端一些吃的过来。 「你没听说么,娘说要给莹韵表姐备嫁,在我旁边再修一座阁楼。」沈夫人原本是想要让沈莹惠和莹韵一块住,到明年出嫁还有这么长时间,总不能一直住客房,可沈莹惠不愿意,李氏就银票一甩,要再建一个阁楼出来给自己闺女当做出嫁之处,刚好莹惠旁边空着的,于是她更加的不乐意了,「凭什么她出嫁都得让着她,这还是我家呢,有什么了不起的,将来我嫁的比她还要好!」 青碧很快将花茶和点心端了上来,莹绣给她倒了一杯,「那是自然的。」 「娘还说让我多陪陪她,她还需要我陪啊,整天坐那假山旁边,我看风吹日晒都赶不走她!」莹惠说的累了,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莹绣没克制住,笑出了声。 沈莹韵在沈府这些日子,还真是有事没事去假山那坐坐,一个人发呆也不说话,从莹惠口中出来,倒变的有趣了些。 「你笑什么,她都快把这占成自己家的了,你还笑得出来!」莹惠就是个孩子脾气十足的,见莹绣听了不但没有同仇敌忾,反而一脸笑意,顿时觉得这战线没统一,问题很严重。 「这堂姐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怎么会把这占成自己家呢,怎么都是沈家的人,若是我们做的不好,岂不是让外人说了不是?」莹惠一听这样也没错,可就是咽不下那口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本来就已经看不顺眼了。 「这是什么?」莹惠正想着,低头一看莹绣放在一旁的锦盒,伸手就拿来打开看了,「这个好漂亮,哪里来的?」说着要往她的手上套去,不过两个人年纪相差多,莹惠的手比莹绣的小很多,这镯子戴上去太过于松垮。 「二小姐,这是表少爷送过来给小姐的生辰礼物。」青碧见她喜欢不想摘下来,忙接话道,「小姐生辰很快到了,表少爷就提前将礼物送了过来。」 莹惠一听是生辰送的东西,有些不舍地放了下来,嘟囔道,「姐姐要是不喜欢就送给我吧,我长大了可以戴。」 莹绣下了卧榻走到柜子前取了一个小锦盒出来打开放到她面前,「表哥送我的生辰礼物不能转送给你,这翡翠坠子喜欢吗?」 莹惠左右看了一下,最终拿起这坠子往手臂上试了一试,带着几分勉强,「那就这个吧。」 拿了东西又说完了事,莹惠就离开了她的院子,送走了莹惠,莹绣将压皱了的信拿出来看了一遍,再看了一眼那镯子,让青碧拿来了笔墨写了一封信交给她,「你亲自去,把这送到。」 竖日,午后的街市上闲散了不少,一辆马车匆匆跑过,卷起了一阵的尘烟,道路一旁的柳树已是枝繁叶茂,分吹之下晃动着翠绿的柳枝摇摆在河岸,一茶坊的小包间内,莹绣看着那咕噜滚动地茶水,拿着木汤匙舀起了一勺放入茶杯内。 屋外传来一阵车轱辘声,没过一会,门口就传来敲门声,莹绣示意青碧过去开门,齐颢铭坐着轮椅出现在大门口,卓夜推着他很快进了屋子,青碧下意识朝着外面看了一下,合上了门。 「沈小姐真是好兴致。」齐颢铭看了一圈这屋子内的摆设,京城之中竟然还有如此幽静的茶坊,就连外面的小院子都装点地十分有韵味。 「齐少爷送此大礼,莹绣想不出用什么还礼,听闻齐少爷也是爱茶之人,便邀请到此。」莹绣滤过了第三遍茶水,拿着勺子舀了一些倒到了齐颢铭面前的杯子里,「茶艺不精,见笑了。」 齐颢铭拿起杯子先是一稳,继而喝了一小口称赞道,「好茶。」抬头看着莹绣笑道,「沈小姐谦虚了,此茶绝非凡品。」 莹绣穿了一身浅色罗裙,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上身着了一件紫罗兰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兰花衬着她白皙如削葱的十指,粉嫩的嘴唇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耳垂上带着淡蓝的缨络坠,缨络轻盈,窗外的一丝风吹来都能慢慢舞动。 齐颢铭眼底闪过一抹惊艳,险些失神。 莹绣一手抵着袖口,白皙地手臂上是一串金银相间的手环,其中缀着做工精巧的镂花小圆球,伴随着她的动作还时不时发出碰撞的清脆声,莹绣从一旁的流水中舀了一勺山泉水添加到壶中,滚动的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噗噗’的轻响声。 「莹绣只是略懂而已,比不上万安寺的师傅。」将手中的木勺子放置在了一旁,莹绣从青碧手中接过那锦盒放在了桌子上,「此等厚礼,莹绣恐不能接受,还请齐少爷不要为难莹绣。」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也不是什么厚礼,不过是齐某的一片心意罢了。」齐颢铭手执着杯子喝着茶,并不看那锦盒一眼。 「那莹绣就更不能收了。」莹绣将那锦盒往他那推了几分,摇了摇头,「齐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说起来我们并不相熟,各自尚未婚嫁,还是忌讳一些的好。」 第40章 「我和你表哥相熟,送你一些东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若是你送瑾泽表哥,那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与我这私相授受之事,恐怕不妥。」莹绣自看了那信之后就察觉不对,古琴算是当日落水的送礼,之后的熏香若是还礼,那么这镯子就说不出什么名堂来了,一次两次莹绣可以当做不在意,多了就不得不去想,名声对一个未嫁女来说有多重要,更何况她在沈府之中处境如此微妙,稍有差池这辈子就算是白活过来了。 齐颢铭一直从容笑对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她果真是一点都没有想起自己来,「若是你表哥送你的呢?」 「表哥也不会无缘无故往我那送东西,毕竟还是要顾忌些身份,所以齐少爷,这东西,恐怕是要收回去了。」莹绣前世和齐颢铭的接触是在不多,婚前没见过面,婚后更是少有见面的,一个决定去乔府,就改变了这么多的事情,两个人之间的交集忽然多了起来。 「你真的不记得了?」半响,齐颢铭忽然问道,莹绣不解地看着他,「记得什么?」 「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莹绣摇摇头,见他问的执着,还细想了一下,「我不明白齐少爷的意思。」 「在十年前,一个小男孩和朋友去了一个官员府上祭拜了他刚刚死去的妻子,他在灵堂后的屋子里,发现了一个人。」齐颢铭起初并不想用这一份已经被她忘却的记忆来拉紧两个人的距离,可若此下去,莹绣恐怕很难再对他有好的印象。 莹绣握着杯子的手一顿,脑子中仿佛有什么回忆一闪而过,端着茶杯的手轻颤了一下,「遇见了谁?」 「他看到了一个身穿粉色衣服的小姑娘,都没来得及换上丧服,躲在那个桌角里偷偷地哭着,说她娘不要她了。」 顺着齐颢铭的话,好像有什么记忆的片段闪过,莹绣一时间却抓不住,隐隐觉得他说的好像是自己,而她确实在母亲灵堂后躲藏过,至于他口中的小男孩却模糊的很。 「当时她的奶娘一直在找她,可是她偷偷跑了出来,后来小男孩进去安慰她,她抱着他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莹绣怀疑地看着他,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好像有那一么一双小手,和那个稚嫩地声音在耳旁不断地安慰着自己,脱离的地上的冰凉,当时的莹绣觉得很舒服,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可具体是什么样的人,她却想不起来了。 「齐少爷想说明什么?」莹绣没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冷下来,这个口中的她,似乎说的就是自己,十年前京城之中去世过几家的主母她不清楚,但是奶娘后来告诉过她,自己躲在那屋子里许多都没找到,还是别人送回来的,送回来的时候,已经睡着了。 齐颢铭见她没有想起来的样子,心中难掩失落,透着温暖地眸子轻轻一闪,露出一抹伤感,「我只是想说,不是那个小男孩后来爽约的,而是他回去之后都给她准备好了礼物,可是却发生了意外,他不小心掉到了池塘里,救起来之后整整昏迷了很多日子,好了之后想要回去找她,却发现他的脚没知觉了,不能动了。」 莹绣的视线下意识地往下移了几分,齐颢铭就是小时候不小心落了水导致如今腿脚不便的,他是想说,他就是当年那个小男孩? 「齐少爷的故事很感人。」莹绣收了手放在了腿间,抬头保持着笑,「若是她知道原因,一定会谅解的。」 齐颢铭只盯着她,目光灼热,「她会谅解?」 莹绣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点了点头,想要赶紧离开这,「齐少爷,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这锦盒我是如何都受不得,齐少爷慢用。」说完逃也似的起身往门口走去,青碧刚拉开门身后就传来他的声音: 「真的,不记得了?」 那目光仿佛要灼烧穿了她的身子,让她不敢回头和他对视,莹绣站在门口顿了顿,「不记得了。」 齐颢铭听那匆忙离去的脚步声,这一壶的茶水才刚刚沸腾而已,学着她刚才的样子,齐颢铭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慢慢地倒入自己的杯子中,示意卓夜坐下来,「来,陪我喝一杯。」 卓夜坐了下来拿起他倒好茶一口饮尽,齐颢铭看着笑了出来,「卓夜,你这般喝法可是糟践了好茶。」 「卓夜是粗人,少爷若是喜欢,我去追适才的沈小姐回来。」齐颢铭看着卓夜面色瘫然地说出这句话,语气平淡地没丝毫变化,不禁笑地更大声,「卓夜,你学坏了。」 「这样就够了,急不得,急不得。」 齐颢铭又给他倒上了一杯,看着他一口饮尽,笑着摇头道…… 莹绣匆匆地上了马车,捂着胸口喘着气,那人为何给她的感觉比上齐颢晟还要深上几分,青碧赶紧在她身后垫了两个垫子,扶着她靠了一会,「小姐,您没事吧?」 「不碍事,我躺一会就好了,让马车走慢一些。」莹绣眯着眼额上密布了细细的汗,青碧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担忧地看着她,在她的理解中,若是一位少爷这般对自己小姐上心,又是东西又是书信,就是意属小姐,可这私相授受,若是让人知道了都是毁人声誉的事情,更何况那齐二少爷还是个行动不便的。 回到了沈府,莹绣躺在床上左思右想都睡不着,让青碧去喊了严妈妈过来,拉严妈妈到床榻边,莹绣撒娇地到严妈妈的怀里,娇气地喊了一声,「奶娘。」 严妈妈摸摸她披肩的长发笑道,「这都要出嫁的姑娘了,怎么还这样。」 「奶娘,你记不记得母亲去世的时候,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莹绣嗅着严妈妈身上淡淡的香气,抱着她的腰不肯松手,闷在她怀里问道。 「不是我找到你的,是你趴在一个小少爷背上让他背回来的,你那时候都睡着了。」严妈妈心疼地搂着她,「怎么了,你不是说再也不要想起那个小哥哥了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你不记得了,你醒来之后啊一直在我耳边说那小少爷的事情,可是连人家是谁家的少爷都不清楚,一直小哥哥小哥哥地喊着,你说小哥哥答应了要来找你玩,可是你等了好几个月他都没来找你,你一哭闹说再也不要想起他了。」严妈妈见她一脸的不置信,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怎么,哭鼻子的时候就忘了?」 第41章 「奶娘,我哪有。」莹绣想的却是齐颢铭话的真假性,「那奶娘,我有没有扔掉什么东西?」 「哟,这你倒记得,当时你可连着夫人给你雕刻的娃娃都要一块扔掉,我啊都给藏起来了。」严妈妈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在她屋子里找了一会,没多久就抱着一个积了灰尘的盒子拿到她面前,擦去了表面的灰尘,莹绣打开来一看。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已经有些泛黑的木娃娃,还有一块半个手心大的玉佩,莹绣一抹那玉佩,翻过来一看,玉佩背面刻着一个铭字。 严妈妈的声音絮絮叨叨地传来,「你当初哭着说都要扔掉,我怕你以后想起来想要了,就偷偷帮你藏了起来,你若是不说,我也给忘了。」 「小哥哥是个骗子,没有来找绣儿。」 「小哥哥和娘一样都是骗子,说要一直陪着绣儿的,却都不见了。」 「不要了,娘给我的,小哥哥给我的我都不要了,统统都扔掉,我都不要了,我再也不要想他们了。」 记忆的匣子顺着这眼前的物件和严妈妈的话打了开来,那个阳光温暖的午后,那双温暖的小手和那个温暖的怀抱,还有流着眼泪陪着自己一块哭泣地人。 「小哥哥,原来你也没有娘,没关系,绣儿陪着你。」 那封尘的记忆忽然回想了过来,对于莹绣来说时隔的不止是十年而已,儿时的一份怀念,就像当初对于母亲的离去一样,小哥哥的爽约一样让她觉得伤心难过,人的潜意识中总会想要把那些伤心的不开心的藏起来,不去回忆,可那并不代表真的忘记。 玉佩沾染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掩盖了其本来的光滑,莹绣让青碧去端了一小盆温水来,将玉佩放在了其中轻轻地擦洗了干净,透润的玉质光亮下还能看到其中的一些纹路,她记得,那是小哥哥从小伴身的护身符。 「小姐?」严妈妈见她瞧地出神,喊了她一声,莹绣将那木娃娃一并拿了出来,拿着帕子擦干净,「奶娘,在盒子里放久了,不如去晒晒。」 「我以为小姐再也不会记起这个东西了。」严妈妈的脸上尽是怀念,这是当初夫人怀着孩子的时候为小姐雕刻的东西,那娃娃的下半身都还没来得及雕刻完全,夫人就难产死了,尽管这些年来小姐都不说,可严妈妈清楚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心里到底有多想她娘。 「奶娘,如今让我回忆娘的模样,我真的有些记不清了。」乔晴然的雕功很好,那娃娃就是按照莹绣小时候的模样雕刻的,时过境迁,有太多的事情她都忘记了,父亲的书房里已经没有了母亲的娘的画像,小时候她不懂,等想要的时候,已经都没了。 「那不怪小姐,您当年还小。」严妈妈心疼的搂着她,摸着她的长发,「如今我们小姐也长大了,很快也要嫁人了,夫人一定希望小姐快快乐乐的。」 上一世,她真的过的一点都不快乐,南阳侯府的大宅,齐颢晟的院子,还有那高高不可逾越的距离,谁说大户人家就一定幸福了,个中滋味只有进去的人才知道不是么。 青碧将清理干净的玉佩擦干了递给莹绣,这果真是齐颢铭的东西,若是他当年没有落水,今天的他要么是世子,要么,已经死了。又或者他本该死的,只是命不该绝…… 齐颢铭所透露出来的意思莹绣不敢再想,小哥哥是她儿时的一份执念,可若是这执念要转化成今时今日这样的抉择,莹绣开始陷入了迷茫。 第二天齐颢铭又将东西给送还了回来,那玉镯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齐颢铭的意思很简单,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不论她接受与否,都不会回到齐颢铭的手中。 下午的时候,沈夫人就差人过来叫了她过去,李氏坐在那正和她聊着莹韵嫁衣的事情,见到她进来,放下了手中的锦布,招呼她坐下,「如今你堂姐的婚事定下来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和你大伯母这些天看的人家也不少,想问问你的想法。」 她还有的挑么,莹绣半带羞涩地摇摇头,「母亲,绣儿还小,此事不急。」 「这哪能不急,明年你也就十四了,在郴州十二三岁的姑娘早就已经订了。」李氏左右翻阅着各坊间的册子插话道。 「既然你觉得还早,就莫要做些辱没门风的事情,你还有弟弟妹妹尚未婚配。」沈夫人忽然提高了音量,语气颇重地说道。 莹绣抬头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受伤,「母亲,绣儿不明白母亲说的是什么。」 「这些日子看门的婆子都有来报,说经常有人送东西来给你,我倒是不知道哪家的少爷和你相往来,又是送琴又是送镯子的,若是你们情投意合家世又匹配地上,大可以和你爹和我提,此等私相授受之事,传出去咱们沈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母亲,那是瑾泽表哥送一些新奇的玩样给我罢了,再者绣儿生辰将至,表哥就提早送了礼过来,并非哪家的少爷。」 「这只是府里头说的,若是传了出去,你这个做姐姐的,如何在惠儿和祺志面前立足,沈家家风严谨,你怎么可以如此渎之。」 李氏见这好好的一下子就训话了起来,很是自觉地没有插话,低头翻着手中的册子,偶尔抬眼看了一眼这俩人。 良久,莹绣开了口,「母亲这就是不相信绣儿了。」 沈夫人眯起了眼,面色沉凝难测其意,莹绣忽然从椅子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李氏被吓的手中的册子差点都抖了下来,想要上前去扶她看沈夫人丝毫没有动作,讪讪地缩回了手。 「母亲这就是不信绣儿了,是那几位婆子说绣儿和人私相授受,让她出来绣儿要和她对峙一番,看看到底她是看到了哪家的少爷给绣儿送来了东西。」膝盖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莹绣手扶着冰冷的砖地,泫然欲泣地看着沈夫人。 「放肆。」沈夫人的脸色瞬间凛了下来,「做错了事情还要强词夺理,怎么,喊来了婆子说不出你和哪家少爷私相授受就证明你没有做?」 第42章 「母亲教导绣儿,绣儿不敢不听,但是此事事关绣儿名誉,若是母亲认定了绣儿与人有私相授受之事,那绣儿死也要死的明白,还请母亲请了那婆子过来。」莹绣眼中满是坚持,不是她沈莹绣当面要给她难堪,若是此处求饶认了错,这一辈子她都得背着这样一个名声,任其摆布。 「好一个死也要死的明白。」沈夫人气地胸口起伏的厉害,什么时候这丫头的脾气变的如此的倔强,硬是不肯低头认错。 「母亲保重身子,绣儿只是就事论事,既然那婆子有此言论必定有什么误会,还请母亲叫了那几个婆子前来问话,若真有此事,绣儿无话可说!」门外守着的青碧早就听到里面的动静,心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莹绣跪在地上半点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和沈夫人僵持在那里。 李氏看着这气氛越来越难以收拾,出言劝道,「绣儿啊,你就认个错,咱们都知道是你表哥送过来的。」 莹绣看着李氏说道,「大伯母,绣儿若是认错就是承认了绣儿与人私相授受之事,绣儿担不起。」 「这。」李氏看的两头急,好好的说着莹韵嫁衣的事,沈夫人忽然来了这么一出,连她都觉得晦气的很。 「够了,来人,带大小姐回芸书院去好好思过反省。」沈夫人忽然一拍桌子,门口走进来两个妈妈,将莹绣扶了起来,莹绣轻轻推开了她们的手站了起来,「还请母亲查明清楚,还绣儿一个清白,绣儿告退。」 莹绣撑着脚麻走出了屋子,青碧急忙扶住了她,「小姐,您没事吧。」 她们身后跟着的是奉命送她回去的两个妈妈,莹绣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没事,回去再说。」 屋内的李氏一看莹绣走了,揽起那些册子就向沈夫人说道,「弟妹啊,我明天再过来找你商量,这会韵儿也该起来了,我就先过去了。」 沈夫人点了点头,李氏匆匆地出了这屋子,头也不回地往女儿房间走去,厅堂里只剩下了沈夫人一个人,放置在桌子上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沈夫人横手一扫,那桌子上的茶杯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一地碎瓷。 看门的婆子不需要莹绣提出她早已经叫来问过了,都说不知道送礼之人是谁,她真的是小瞧她了,蒋家的事没成,给沈鹤业都带来了不少的麻烦,既然她不急着这婚事,那她这做主母的,何必替她着这个急,最好是拖个再几年,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看乔家还有什么理由再插手! 寂静的厅堂里,沈夫人那姣好的容颜逐渐狰狞了起来…… 莹绣在青碧的搀扶下回了芸书院,莹绣看着身后跟着的两个妈妈,柔声道,「两位妈妈是否需要留在这里看着绣儿思过呢。」 两位妈妈对视一眼,齐齐告了别回去了,院子里的紫烟看到了,放下手中的东西赶紧过来和青碧一块将她扶进了屋子里,坐上那卧榻,莹绣倒抽了一口气,屈膝都觉得疼。 青碧小心地将她的裤腿卷了上去,膝盖上是触目的淤青,周边红肿,还磕破了皮泛着血丝,初夏衣服本就穿的少,莹绣这么一跪,没有伤到筋骨已属万幸。 「小姐您忍着些,我去找药,紫烟你快去烧些热水过来。」青碧看着那膝盖的伤口,心疼地只掉眼泪,莹绣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也不是那么疼的。」 「还说呢,小姐你怎么就这么狠跪下去了。」青碧轻轻呼了两下,起身去找药,莹绣的眼神瞬间黯然了下来,她若不这么狠,怎么演这出戏。 紫烟端着热水走了进来,拿着干净地纱布在水里蘸了蘸,拧干了之后手指缠着一部分掖着她青肿的部分,「小姐您忍着些,等会上了药就好了。」 白皙的腿上膝盖处那一片红肿极为的明显,莹绣跪的大力,那的皮已经蹭破了好些,紫烟擦的再小心莹绣还是觉得疼,感觉到自家小姐微缩的动作,紫烟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转身将纱布洗了一下拧干,嘟囔道,「小姐您疼的话别忍着,这儿只有咱们,不怕。」 简单的话却让莹绣觉得十分窝心,是了,这里是芸书院,是她的院子,她不用再怕什么,「也不是很疼,没事。」 「骗人,都伤成这样了。」紫烟将两边的膝盖都擦了干净,青碧拿着伤药走了进来。 「嘶……」莹绣猛的揪紧了身下的垫子,那药的灼烫感透过伤口狠狠地渗入了进去,好疼。 「乔妈妈说了,这开始敷的时候是疼,过一会就没事了。」青碧拿着纱布在她膝盖上缠绕了起来,将裤子整理好,莹绣硬是这样憋出了一头的冷汗,「你告诉乔妈妈我受伤了?」 「我和乔妈妈说有丫鬟磕伤了膝盖。」青碧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汗,「小姐,您为何要向夫人下跪?」 「你去叫抱琴过来,我有话要问她。」莹绣抬脚上了卧榻,膝盖处还传来火辣辣地刺痛感,青碧带着紫烟走了出去,没过多久,抱琴就冲了进来,看到莹绣靠在卧榻上,再看看她凸起的膝盖,「小姐,您怎么磕伤膝盖的?」 青碧跟进来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话没听完就跑了,有你这样做事的?」 「我这不是担心小姐么,再说了,你不是跟着小姐一块去夫人那的,怎么会磕伤的!」抱琴想要伸手去碰那膝盖,被青碧拉了回来,「别去碰,小姐有话问你呢。」 「抱琴,那古琴是你去拿回来的,去拿的时候看门的婆子是谁,她知不知道这盒子里放的是什么。」 「当然不知道了,那么大一个盒子,要不是打开来,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订做的东西,当时那个送过来的小厮是这么说的。」抱琴想了想说道,莹绣看向青碧,「那熏香和镯子是你去拿的,婆子可知道是什么?」 青碧摇摇头,「小姐,莫非夫人知道这些不是表少爷送的不成?」 「她当然是不清楚了,不过我倒是好奇,她是怎么通过婆子就能知道那里面是古琴和熏香。」抱琴一愣,随即摇头道,「不可能啊,看门的婆子怎么会知道那里头的东西,再说来人也没说是替谁送的。」 第43章 青碧却即刻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看向了帘子的门口,压低了声音,「小姐,我们这院子里。」莹绣伸手示意她别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乏了,休息一会,有人来找就说不见。」 抱琴还想问什么,被青碧拖着走了出去,到了门口紫烟和香菱走了过来,香菱看抱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打趣道,「抱琴你这是怎么了,憋的脸都红了。」 「小姐训斥了她几句。」青碧伸手一扯她的后衣襟,替她答了话。 「我听紫烟说小姐受伤了,小姐刚刚不是在夫人那么,怎么回来就受伤了?」香菱看了一眼屋子内,笑着问青碧。 「还说着,都是青碧姐姐的错,自己没照顾好小姐回来的时候磕伤了,结果挨骂的还是我,哼!」抱琴十分入戏地一跺脚,气呼呼地跑了开去,青碧无奈地冲着她们一笑,「小姐在里头睡觉呢,说了谁也不准进去打搅,你们忙去吧,我去看看那丫头。」 抱琴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青碧随后就跟了进来,抱琴跑过去关上了门笑嘻嘻地对她说道,「怎么样青碧姐姐,我学的好不好?」 青碧宠溺地一拍她的额头,「亏你还是小姐身边的人,这么莽莽撞撞的,将来怎么照顾好小姐,记住小姐说的话,别一高兴起来什么都说!」 抱琴捂着嘴巴猛点头,青碧这才满意地让她出去了。 莹绣躺在床上没有入睡,适才屋外的声音她也都听到了,果真是没有冤枉错了人,这看门的婆子又不是有了透视眼,连着送入府的东西是什么都看得出来,只有她这院子里的人才知道送来的是什么东西,原本以为这丫头只是有二心而已,现在想来,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的人,这心,从来都没有向着自己过呢。 京城这么大,几个小厮从何找起,沈夫人不可能叫来表哥当面对质,因为她也没有把握,至于齐颢铭,既然他敢这么做,必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莹绣虽不敢全信,但是她却得去赌,不赌!不赢! 当晚平儿从厨房将食盒带过来的时候,抱琴就要衣袖卷卷去找厨娘的麻烦,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汤不成汤,菜不成菜,就连平日里的摆盘都懒的弄了,一看就像是挑剩下的东西,「平儿你怎么就拿这些过来,小姐怎么吃!」 「这是厨房里婆子分好了给我的,我也不知道里面竟然会是这样,一定是拿错了,小姐我这就拿回去换。」莹绣阻止平儿将那盘子收回去,「你没拿错,就是这些。」 她被沈夫人训斥,要回来好好反省,这府里头可传的比风吹都要快,大厨房里体现的最为明显的就是这伙食,莹绣拿起筷子夹了一些放入口中,吃了小半碗的饭就没有再吃了,「撤下去吧。」 平儿赶紧将盘子都放回了食盒撤了下去,抱琴还在那置气,「小姐这厨房里太欺负人了,应该去告诉夫人她们这么对待小姐您。」 「若是没有夫人的默许,这厨房哪来这么大的胆子。」青碧将桌子收拾了一番,「小姐若是饿了,可以让平儿去小厨房做一些吃的。」 「行了,你们也赶紧去吃饭。」莹绣挥挥手,不甚在意,这样的举措根本持续不了几日,若是她真吃出个什么问题,到了沈鹤业耳里,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如今孔姨娘怀着身子,哪个做妻子的不是要好好守着丈夫的心,傻到一天到晚置气呢。 送完了小姐少爷的吃食,领来了院子里丫鬟们的伙食,同样比平日里差了许多,主子有错,底下的丫鬟们也逃不过,果然不出三日,芸书院的伙食就恢复了正常,就像是沈夫人出的一口气,莹绣倒不会在这点小事上非要争论个一二三出来。 天越见地热了起来,到了午后一开窗子热气就会窜进了屋,沈老爷差人去买了些冰回来放在窖子里,各院每日都能领到一些冰块用来镇热。 抱琴拿着扇子扇着盆子里的冰块,一面往那盆子靠近图凉快,正午时分只要迈出了那个门,那席卷而至的热气就好像要烧伤了人。 京城的天气不似南边,夏天热的还有些干燥,空气中仿佛都是烧干了所有的水分,到了三伏天,这烈日底下呆着不需半个时辰就该晕过去了。 莹绣坐在铺了席子的卧榻上,手执针线正绣着一朵牡丹,一旁是徐徐传来的凉风,抬头便能看到抱琴那带着傻气的可爱样子,嘴角不由的扬起一抹笑意。 帘子从中拉了开来,紫烟抱着一叠晒干了的衣服走了进来,「小姐,适才管家来通报,说小姐午睡完了就去一趟书房,老爷找您。」 「知道了,对了紫烟,小厨房里平儿还炖着一些绿豆汤,你等会盛出来放凉了先给乔妈妈和奶娘送过去,其余的丫鬟婆子们都喝上一些。」莹绣放下手中的绣架,紫烟过来替她穿好了鞋子,「那我给小姐您再留上一些。」 「先去给我准备一些,我拿去给父亲。」 申时刚至太阳还烈的很,莹绣走在走廊的阴影处,院子里的一些花草都显得精神萎靡,到了沈鹤业的书房门前,门口的管家替她开了门,莹绣接过抱琴手中的食盒走了进去。 「父亲,这有刚煮的汤,您喝一些降降暑气。」莹绣打开食盒将绿豆汤端了出来,沈老爷恰好看完了一卷书,端起碗舀了两口喝着,「坐。」 「这些日子公务忙,没去看你。」沈鹤业从一个架子上拿下一个锦盒放到莹绣坐的面前,「你的生辰也快到了,那掌柜的倒是说小姐们都喜欢这个,我就买了一对回来给你。」 莹绣打开那锦盒,里面是一对金镯子,镂空地设计,玉镯一般粗细的内部还置着会滚动的小珠子,细看之下闪着莹莹的光亮十分的漂亮。 「谢谢父亲,绣儿很喜欢。」 「你啊,性子和你娘是越来越像了。」沈鹤业看着这长大了的女儿,忽然感慨了一句,「小时候受了委屈还会往我怀里冲,如今是什么都不肯说。」 「父亲说笑了,小时候受了娘的罚绣儿才会从您这撒娇。」这样的日子早就一去不返,更何况多少年忽略,如今她怎么还能毫无芥蒂地在沈鹤业身边撒娇。 第44章 「是爹的错,就连这生辰,你表哥都记的比我牢。」沈鹤业看了莹绣一眼,叹了一口气。 乔瑾泽不知不觉就被戴了一顶高帽子,莹绣摇摇头,「绣儿的生辰还有些日子呢,是表哥送的早了。」 沈鹤业只觉得这个女儿越长大身上就越有前妻的影子,而他则越不敢去面对,他是个怯懦的男人,前妻会冒险怀胎是迫于当初郴州沈家的压力,可他却无力抗争,晴然她要强,终于怀上了第二胎,情况却一直不乐观,好不容易保胎下来了,最后还是一尸两命。 沈鹤业有太多的愧疚,以至于他这些年来不想去面对那个失去了亲娘的女儿,甚至想要狠心将她嫁的远远的,这样一辈子他就不用看到她,承受这一份负担。任何一种选择他都办不到,他在晴然临死前答应过她,绝对会好好养大这个孩子,将来看着她寻得好夫家。 再娶,和唐婉的两个孩子出世,他已经错过的太多太多,答应晴然的事情,他似乎一件都不曾办到。 莹绣看着沈鹤业脸上忽变的神情,看了一圈这书房,她小时候这书房中还留有娘的画像,如今是一副不剩,柔声喊道,「爹爹,您可还记得娘的样子?」 沈鹤业站着的身子一震,从他娶唐婉进门开始,莹绣就没有喊过他一声爹,都以那疏远地父亲二字相称,这一声爹爹,像是当年她才蹒跚学步的时候,张大手臂朝着自己冲过来,‘爹爹,爹爹’地喊个不停。 「你问这个做什么?」沈鹤业只觉得喉咙中像是堵了石块一般,说不出话来。 「绣儿不记得娘的样子了,所以想问问爹爹,您还记得娘的样子么?」莹绣将那金镯子套在了手上,轻轻一动,便有悦耳轻灵地声音响起,「爹爹和娘过去这么相爱,爹爹一定不会忘记娘的样子,对不对。」 沈鹤业如鲠在喉,看着这眉宇间有着几分相似的女儿,脑海中浮现了乔晴然的样子,当她还是姑娘的时候,他们不过是在一次元宵灯会中偶遇的,那个爱笑活泼的姑娘,就像是燃烧起他寂静生命的一把火,来的迅猛又消失的很快,他艰难地开了口,「你娘她很美,她总爱穿桃粉色的衣服,喜欢喝桂花酿,喜欢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雕刻……」 沈鹤业说不下去,他的脑海中,他的记忆里永远只有乔晴然年轻时候的模样,姑娘家的那几年,婚后的那四年,他想不出她变老的样子。 莹绣太清楚那一点,死去的人永远会在当事人心中留下印记,不会老去,是活着的人一辈子都战胜不了的情敌。 可是这情敌无影无踪,活在他的心里,作为他身边最亲近的那个人,无能为力,说出来是无理取闹,那都是死去的人了,不说出来,憋在那里亦是痛苦。 前世的齐颢晟,就是那样刻骨铭心地记着柳絮儿。 莹绣见沈鹤业回忆地有些伤感,没有再提问下去,只是轻轻的带过,脸上始终带着温婉地笑意,「不知爹爹这还有娘的画像没有,可否给绣儿带回去。」 沈鹤业走到后排的书架,从那隐僻的位置拿出一副包扎好的卷轴,解开那封好的布,张开来是一副装裱完成的人物画,静止坐在假山上的乔晴然,目光看向侧方,不知道在往什么,眼神恬然。 「谢谢爹爹。」莹绣将画小心地卷了起来,放入布套中,沈鹤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去吧。」…… 八月初八这日便是莹绣的生辰,在这之前八月刚迈过,沈家这送礼的人比往年就多了几个,乔家的二伯也回来了,乔家大表哥也回来了,加上刚认识的平阳王府的陈宝琳,就连那邵书瑶竟也不落后的给她送了礼过来,看的莹惠是快要嫉妒疯了。 「连她们都送过来了,那可怎么是好。」莹绣虽高兴大家都还记得,可这回礼就头疼了,特地将礼物带过来的是乔诗雅和乔瑾泽,诗雅轻拍了下她的额头笑骂道,「看你笑的嘴都要歪掉了,都说是生辰送的,要什么回礼,等到她们生辰的时候送回去不就结了。」 「这是爷爷的,这是奶奶的,这呢是大伯的,这是大伯母的,这是二伯的,还有这些一堆是哥哥姐姐们送的,我就不一一说了,单子都在这呢,爹还生怕我吞了不成!」乔家二子乔邵同夫妻俩回来为的就是诗雅的婚事,正好遇到了莹绣的生辰,多年未见出手都十分的大方。 「二舅舅若是不让你列这个单子,将来我可得怎么还呢。」莹绣看着那都快要装成大箱子的礼,哭笑不得,乔家那么多的人,最大到最小都送了,尤其是乔老夫人和乔老爷子的东西,拿出来都是一套计数,十分的贵重。 「怕什么,当作嫁妆都拉过去,慢慢算。」莹绣接过那单子仔细看了下来,「怎么连二表姐夫都送了!」 诗雅嘴里啃着果子说的理所当然,「恩,我让他准备的。」 「表姐,我若是还不起了,可得拿你抵债了不可!」莹绣掐了一下她的胳膊,继续往下看,在那单子的末尾,看到了齐颢铭三个字,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乔瑾泽,乔瑾泽点了点头,「这单子是诗雅写的,最后是我让她添上去的。」 「他把东西送去乔府了?」莹绣看瑾泽从一堆东西中挑出了一件,不小的一个锦盒,打开来一看,竟是一套做工精致的茶具,四只玉雕的茶杯剔透玲珑地镶嵌在了锦盒里,中间是一个茶壶和一罐封好的茶叶。 「哟,这齐二少心意是很足,不过二哥,咱们绣儿和他可不太熟,这样送礼似乎容易遭人非议啊。」诗雅拿起一个茶杯看了看,轻轻一敲还有轻吟悠远的声音。 「他说私自送来会给绣儿添麻烦,不如送到我们府上一同送过来。」莹绣料定了瑾泽知道些什么,按照他的作风,平白无故为何会提齐颢铭送过来,那日才喝过茶而已,转眼他就选了一套趁此机会送过来,让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莹绣不由地想笑,他这是记进去了她说的私相授受,所以变着法子让它成为堂而皇之的东西么。 第45章 「那不是也一样,二哥,你该不会是和齐二少私下俩人约定了什么吧。」诗雅眯着眼看着瑾泽,一脸的不相信,乔瑾泽笑的十分无辜,「我能和他约定什么,我和他比较熟而已。」 「谁知道你。」诗雅一扭头和莹绣说起了其余人准备的东西,期间沈夫人过来了一趟,府里来了客人,总还是要象征的见面一下,李氏也想过来,不过一想到女儿已经订了亲,这乔家的小子就算看的再顺眼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女婿了,恨不得此刻能再生出一个十三四岁地女儿来。 用过了午饭后乔瑾泽就带了乔诗雅回去了,十月她就要成亲了,这几个月乔夫人都对她是加紧训练,出来沈府半天还是她左求右求撒娇来的。 送走了他们,莹绣看着这一箱子的东西,顿时没了主意,这收礼的时候是开心了,回礼的时候却犯难,总不能一模一样的送回去,还得想法子别出心裁一些,才显得有心意。 「小姐,这是大少爷早上送过来的,见您有客人在就直接将东西放下人就走了。」青碧递给她一个长盒子,打开来是一套做工精致的绣针,礼物虽然不显贵重可却心意十足。 莹绣笑着拿出一枚,「这是祺志在问我讨要绣品了,罢了,既然家伙都送过来了,那就做一个给他。」 「那这些?」青碧服侍莹绣七八年了,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小姐收到如此多的礼,「拿去小库房分类好锁起来,连那些都那过去吧,放在这多了也不好看。」莹绣指着架子上其余的盒子,都让青碧一并拿去了小库房收了起来。 在沈府中沈夫人没有短了莹绣的衣食住行,而莹绣收到的一些珠宝物件,除了乔家每年送的,其余的都是乔晴然为莹绣攒的,也许是预料到自己很可能没法陪着女儿长大,就连出嫁用的金饰,乔晴然都准备过放在莹绣专门的小仓库内。 初八这日,沈鹤业提早回了沈府,一家人吃了庆生饭,从沈夫人和李氏手中接过了东西,莹绣都一一谢过了,沈鹤业显得特别开心,喝了不少的酒,晚上临睡前都还有些晕乎乎的,沈夫人差人端了凉水过来给他擦了脸,见他趴在卧榻上一动不动,推了推他,「这乔家此次送礼也太过于大手笔了,不过是一年生辰,每年都会有,好像是做寿一般。」 沈鹤业撑起身子涨红着脸看着沈夫人,「乔家是乔家的意思,既然他们愿意送就送,他们是看绣儿小的时候就没了娘,想多给她些关心罢了。」 「这么说来是我这么做继母的做的不够好,这不是拐着弯打我们的脸么,说我们没有照顾好她。」沈夫人见乔家一年送的比一年多,进了芸书院子就是进了莹绣的口袋,每回莹惠来闹的时候她都头疼的很,说为什么自己生辰的时候外公家不这么送,唐家和乔家能一样么,若是一样她唐婉还会嫁给这人做继室? 「你就是想的多,这孩子总归是一个人孤单了些,乔家多一些关心也是他们愿意的,就随他们去吧。」沈鹤业重重地打了个酒嗝,一阵酒气弥漫了开来,沈夫人又绞干了一块毛巾拉过他的手撩起袖子擦了起来,「你自己说说实话,这么多年了,你心里头是不是还忘不掉那个人。」 沈鹤业面色一顿,挣扎地甩开了她的手,粗声道,「你胡说些什么,跟一个死去的人较什么劲。」 沈夫人觉得此刻心里特别的委屈,她这也是大好的姑娘嫁进来的,先有了前妻有女儿不说,姨娘还有两个呢,一进来就是个继室的身份,这些年来她就算说做的没有特别好,但是也说不过差去,这前妻的女儿都给他养的好好的,他这心里头还是忘不掉那人,可这还使不上劲,空吃醋的事情,沈鹤业也无奈的很。 「好了好了,你啊整天胡思乱想,我和你多少年夫妻了,快要十年了,我什么想法你还不清楚。」沈鹤业见她委屈着瘪着嘴有些不高兴,拉过她哄道,「如今孩子们也都大了,莹绣过两年嫁人了,这府里头还有三个小的,算上孔姨娘那怀里的,那就是四个了,有的你操心的了,你还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那这莹绣的婚事你怎么看的!」沈夫人见他这么说,干脆把事情扔给了他来处理,「你女儿可说了她不急,这不急不急,再拖上些日子,久了你们都合该埋怨我一个人了。」 「行行行,我明天这就自己去问,自己去问,啊,快睡吧。」沈鹤业说着要去搂沈夫人,窗外吹进一阵夏季的凉风,烛台轻晃,帐幔中人影晃动,夜漫长…… 三伏天过后,天气渐渐的有些温和,莹绣让抱琴将放置冰块的陶盆子端了出去,太寒了对身子反而不好,低头捏着的针正是沈祺志送过来的生辰礼,莹绣手中是一个荷包的绣面,她正在上头绣着字,周边还有一圈漂亮的延展花色。 「小姐,歇息会吧,您都绣了一上午了。」紫烟端了一碗圆子羹走了进来,「平儿特地在里头加了您爱吃的杨桃肉,您快尝尝。」 莹绣将荷包面放在桌子上,洗了手之后,拿起勺子舀了一些送入口中,「恩,平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杨桃还是糖渍过的,平儿是从哪里买来的?」 「这不是买的,平儿说是一早婆子拿到厨房给她的,说是小姐让人去那果铺里订的。」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去京城的果铺订过这东西的。 莹绣舀着那料子厚实的甜汤,心中有了几分底,「那就让平儿多做一些,各院子都送去一些尝尝,这果铺的杨桃渍可是不容易买的到。」莹绣喝完了一整碗的汤,净了手后低头继续绣那没修完的荷包面。 待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莹绣才修完那几个字,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颈,莹绣下了卧榻走到屋外的走廊下散了一会步,第二天将另外绣好的一面两边缝合其中塞入了些特质的小香包,底下垂着编制好的络子,头顶系的那端穿上钻孔过的几颗珍珠,这荷包就算是完成了。 喊了紫烟进来,吩咐她将荷包带去罄竹院,莹绣准备出去一趟,为诗雅表姐好好选一份成亲的大礼,差香菱去禀告过了沈夫人,莹绣带着抱琴出了沈府。 第46章 天气有些转凉,市集的人就多了起来,尤其是在上午,一些热闹的集市中摆摊的随处可见,莹绣让马车停在甄宝阁门口,自己带着抱琴走了进去。 在甄宝阁订做好了东西,莹绣见着天色尚早,转个弯就到了专门卖茶具的铺子,走进这铺子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气,抬头望见铺子靠墙边正煮着茶叶,煮法也十分的新奇,用的竟是类似石磨颜色的石块,中间凿了空,底下加着热。 「掌柜的,您这可有玉制的茶具?」莹绣看了一圈没看到如意的,问着正在倒茶地掌柜,那掌柜顺手递了一杯给莹绣,「快尝尝,这煮法还是我们家三小子发明的。」 莹绣笑着接过那杯子,里面的茶水不似平日里的浓厚,反而透着一股清澈,闻了闻味道莹绣竟也猜不出这究竟是何种茶叶煮的,陪着那掌柜喝了一口,温热中带着一股清淡香,没有一丝苦涩,舌尖轻尝之下,还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清凉味。 「这……」掌柜的见莹绣一脸的疑惑,笑着道,「我当初这是这神情,不过那小子怎么都不肯说这里头加了什么,对了这位小姐,您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莹绣将杯子放回那托盘中,指着柜台前放的一些茶具,「老板你这有没有玉制的茶具呢?」 「玉制的茶具耗工大,价格又不便宜,只有客人前来订做了我们才会按照他们的要求去专门制作,一般铺子里是不卖的,单个的茶杯倒是有,姑娘要不要看一看?」莹绣跟着掌柜的走到了摆放茶杯的地方,那里虽单个地放着不少,可做工远没有莹绣收到的好。 掌柜的见她脸上露出一抹的失望,将那柜子门合了起来,「前两月咱们铺子倒是有做出一套十分精美的玉制茶具,小姐要是早一个月来,说不定还能看到那东西,如今已经送去客人府上了。」 莹绣笑了笑,还是选了一套喜欢的让抱琴拿着出了铺子。 让抱琴去买一些自己喜欢的小物件,莹绣呆在马车里,靠近一个茶棚休息了一会,临近午时集市上不少的摊位开始收了,茶棚这也渐渐热闹了起来,透过马车的小窗子莹绣看到那小二拿着个很大的茶壶,壶嘴十分的长,听到有人喊茶不消几步老远就能帮他把碗倒满。 只要是坐下来的,三文钱管喝到饱,一旁的炉子里火烧的旺,茶棚里还另外有煮了一些馄饨面食的卖给客人,不一会,那原本空着的五六张桌子就都坐满了人,没的坐的干脆蹲在地上,叫一碗简单的清汤面,拿着筷子开吃了起来。 「诶我说,你老是往那城东的街跑什么,拉个车还挑地方的。」四五个人走了过来,恰好空出了一桌,那小二拿起肩膀上的抹布一擦问他们要吃什么。 其中一个看似拉车模样的喊了一碗馄饨面,对着对面的几个说道,「他这不止往城东,偏往那地方那条街道里钻,喂,我说那里头是不是特别的香啊哈哈哈。」说完用手肘撞了一下一旁的人。 「你别说,让我猜猜,那肯定是莺莺姑娘的脂粉味,对不对——」对面那个一伸手阻止,脸上带着促笑看着那满脸通红的人。 「打住打住,你们别笑话他,人家可是备受莺莺姑娘的喜欢,咱们这有谁有这么好的运气,大白天的还能够捡到她从楼上掉下来的手绢呢,我说阿二,那丝帕的味道,是不是有女人的香气啊。」那桌的人都笑了开来,莹绣收回视线,拉下的帘子只觉得他们的话下贱的很,再也没有看下去的兴趣。 那阿二不过是偶尔路过婳坊楼侧边的小巷,刚好那楼上的窗子就掉出了一块帕子,阿二木楞地捡了起来,就看到那莺莺姑娘露着半边的酥/胸探出来看了一眼,看到阿二抬头一副楞青样,娇笑着合上了窗子。 从此阿二就老往那城东那边送货,惹的周遭的朋友老是拿这事取笑他,问他是不是卯足了劲攒钱想要进那婳坊找那莺莺姑娘睡一晚,阿二偏不理他们,那块帕子是洗都不舍得洗一次,宝贝一样的藏着。 「说起这莺莺姑娘啊,骚/味太重,我还是喜欢那柳絮儿。」莹绣本想要让车夫将车子拉的远一些,那些恶心的字眼听的她不舒服,刚拉开帘子要喊就听到了他们口中提到了柳絮儿,莹绣放下了帘子靠回马车内,眯上眼听着外面的聊天。 「那可是齐世子的人,你给人家捡鞋子不都不配!」 「我呸,都让人五十万两给包走了,还装什么纯洁,就是一个妓/女而已,老子要是有钱老子也上的起。」其中一个喝着大口的面汤,口中喷着汤大嗓门道。 「欸你还别说,人家就是有那本事,现在都快要离开那婳坊了,据说是齐世子要在这京城中找一处房子把她给安置下来,金屋藏娇喽!」 马车内的莹绣脸色沉凝了下来,马车外那几个大汉却聊的十分的起劲,周围吃面喝茶的一听他们聊起这前段时间一直在传的事,都围了上来,各自说着。 若说宅子里头哪里的消息最灵通,底下嘴碎婆子丫鬟那的最多,若说这京城里头哪里的消息最灵通,大街小巷就是有休息的地方就有传递的人,大伙说着说着,都快要将齐颢晟什么时候把柳絮儿接出来,为什么接出来的事都给分析的透彻。 「要我说这就是捡破鞋的事情,你们没见过我可见过那个金大爷,长的哟,那个对不起爹娘。」马车内的莹绣听着那形容的口气不客气地笑了出来,正巧抱琴拉开了帘子,将一堆的东西抱了进来,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小姐您笑什么呢。」 「怎么去了这么久?」抱琴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两串糖葫芦,「我还跑去买了这个,上回听扫地的丫鬟说的,那巷口的糖葫芦最好吃。」 「你啊,就知道吃。」莹绣戳了一把她的小脸,开口让车夫启程回沈府,远远地还能听到茶棚子内的笑声,看着抱琴吃的欢乐,莹绣也觉得饿了,拿起她买来的一包酥糖,拆开来拿了一颗放入口中,甜腻地味道在齿间化了开来…… 第47章 南阳侯府书房内。 齐忠阳一拍桌子,将收到的信件扔在了桌上,气的脸涨的通红看着站在书桌前的大儿子,指着他的手都有些发颤。 「好,好,你真是出息了,齐颢晟你真是出息了!」齐忠阳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圈,指着那书桌上的信件,「你和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齐颢晟抬头瞥了一眼那信件,眼底并无起伏,齐忠阳这一拳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之上,心中倍感无力,几个儿子中齐颢晟作为长子,一直是他的骄傲,世子之位传给他毫无争议,可从两年前开始,这个孩子就不对劲了,以前他觉得这孩子重情义是好的,起码不会手足相残,如今看来,倒不如薄情的好。 「登台那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去了,如今你又做出这种事情来,你要毁了这南阳侯府的所有声誉是不是。」齐忠阳高高举起的手终究没有落下去。 「父亲您不是说,若是孩儿喜欢,大可以将她赎身出来,如今孩儿将她赎身出来,为何父亲又如此反对。」齐颢晟直视着齐忠阳丝毫不让,齐忠阳拿起那桌子上的信扔到了他身上,「我是这么说过没错,可谁教你要闹的人尽皆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们,多少人盯着你等着你出错,你要我怎么和庆王爷交代!」 「父亲,絮儿她有了我的孩子。」半响,齐颢晟看着齐侯爷说道。 门外的齐颢铭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东西落地的碎裂声,接着齐侯爷的吼声传了出来,「你这个逆子!」 门忽然一下被拉开了,齐颢晟满脸的阴霾,额头上还有着明显地一道伤口,血流到了眉宇下十分的狰狞,齐颢晟低头看了齐颢铭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很快地离开了这个院子。 望进书房里一看,满地的碎瓷片,原本放在架子上的一个花瓶不见了,齐忠阳没有料到他回来,本来怒气冲冲地脸,一时间缓和不下来,「铭儿啊,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父亲。」卓夜推着他进了书房,碎瓷片安静地躺着一封信,齐颢铭示意卓夜将它捡起来,「父亲为何和大哥吵的这么厉害?」 「唉,你大哥他,竟然在外面又买了一个院子,将那个婳坊的妓子接了出来,安置在了那里。」齐忠阳叹了一口气,从他手中拿过书信放在了桌子上,「你诸葛伯伯知道了这件事,特地书信过来的,这和玉欣的婚事还怎么谈。」 齐忠阳为齐颢晟选这么一个大世家的妻子,为的就是巩固他的世子之位,将来能够顺利的接任南阳候的位置,庆王爷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女儿受委屈,更何况刚才齐颢晟还说,这妓子竟然怀了孩子! 「父亲,孩儿倒是觉得,这庆王府的婚事,未必妥当,大哥这么做,应当是想让父亲打消了联姻的念头,不再要他娶诸葛玉欣。」齐颢铭想了想开口道。 「为何?」 「父亲可否记得,在众多皇子之中,庆王爷最喜欢哪一位?」 齐忠阳看着一脸笑靥的二子,微眯起了眼,皇上皇子众多,出色的不出色的加起来也有不少,至于最有资格的那一个…… 「对了父亲,差点忘了,四哥快要回京了,此次班师回朝,皇上一定很开心。」齐颢铭适时地岔开了话题,齐忠阳眼底闪过一抹欣慰,看着齐颢铭说道,「还叫四哥,要叫四皇子,说不定此次回来,还会封王。」 齐颢铭见父亲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又说了一会话,让卓夜推着自己回去了,日落后的天边挂上了一抹彩霞,像是随意泼上去的红墨,美的耀眼,夕阳的光懒懒地斜照在走廊中,半边温暖,半边阴凉…… 沈府内,抱琴将买来的糖葫芦切开了放在盘子里走进屋子放到莹绣面前,「小姐,我去给您拿叉子。」说完又跑去拿了插水果的竹签回来递给她,莹绣挑起一个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也是她喜欢的,吃了一半莹绣将盘子推远了看着抱琴道,「这回买了这么多东西,可还有银子给你哥哥?」 抱琴拿着枕子的手一抖,走到她面前将枕子垫到她的腰下,满不在乎地说道,「哥哥自己能赚钱,我卖身的钱都给他们了。」 莹绣看着她闪烁不定地眼神,叹了一口气,抱琴和紫烟一样都是牙婆带着卖入沈府的,她六岁那年抱琴进来的时候才五岁,五岁的小姑娘知道什么呢,天真纯洁而且爱哭,当时莹绣留下她是因为觉得眼前这个脏兮兮的丫头比自己可怜。 抱琴有个嗜赌的哥哥,这些年来她嫂子也不止一次来到沈府问抱琴要银子,说是要她补贴家用,在大户人家做贴身丫鬟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抱琴家自京城周边的小农村,本就不富裕,沈府里一等丫鬟的月银就有二两银子,可嗜赌的哥哥就是个填不满地无底洞,若不是莹绣心慈,抱琴就算是再得主子心也要被掏空了。 「门口婆子来报说你嫂子又来找你了,我没让,听那婆子说你嫂子还带着两个孩子,饿的面黄肌瘦的,我让紫烟拿了一些吃的出去,打发她们走了。」莹绣看着抱琴脸上闪过的不忍,还是要说,「你大哥这些年赌的是越发的厉害了,你这是在害他。」 「小姐,我。」抱琴抬起头,失措地看着莹绣,眼中含着泪十分的委屈,莹绣摆摆手让她坐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大哥是你们李家的一根独苗是吧,可若是你将来嫁了人,是不是要你夫家陪着你一块供着你哥哥家,你哥哥有手有脚家里还有田地,怎么会几个孩子都养不活。」 抱琴听到莹绣说几个孩子面黄肌瘦的时候就十分的心疼了,这是莹绣最不想看到的,用孩子做要挟来逼抱琴妥协,「让他们一年不来沈府找你,如果饿死了,就当我这个做小姐的错对你了。」 抱琴点了点头,啜泣着出去了,青碧恰好走了进来,看到她垂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看了一眼莹绣,「小姐,这是大夫人送过来的锦布,说是给莹韵小姐做衣服了,顺带给你和二小姐也置办一身。」 第48章 「大伯母有心了,放着吧。」 青碧将锦布放了下来,犹豫了一下问道,「小姐,是不是抱琴惹您不开心了,她性子直,心里只向着小姐您的。」 莹绣‘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调侃道,「怎么,我说了她你这是替她来求情了?」 青碧满脸的郝然低着头不说话,莹绣摸了摸那锦布,李氏挑这些的眼光,跟她选女婿的眼光都是一看一个准,也许是生意人的天分,眼神也精的很,这给莹韵做衣服的料子,不是最好的都入不得她的眼,「我不止说她,我还要说你,抱琴这些年来偷偷贴给她哥哥的银子有多少,私底下你也塞了不少给她吧,前些日子她嫂子找上门来,若不是通报到了我这里,恐怕我还不知道这事。」 「小姐,抱琴她心软的很,若是让她全贴了去,自己在这府里头可怎么过,所以我就……」抱琴这是主谋,青碧是从犯,这姐妹情深的莹绣都不好说什么,「之前的我也就不说你们,既然是自己掏的银子,活该你们勒紧腰带,我已经和看门的婆子说了,以后再有此时,一律不准抱琴再出去见,也不准你们私下帮着她拿东西出去,发现一次就全部上缴,概不退还。」 「你也别忙着点头,抱琴那性子保不准左思右想又会想法子送些去,你可看好了。」青碧听着只点头。 晚饭过后,莹绣将李氏拿来的锦布交给了严妈妈处理,自己则散步着去了一趟孔姨娘的屋子,已经快六个月的身子了,孔姨娘吃过了晚饭正在院子里走动,见到莹绣来了,赶紧喊了小红去沏茶拿些糕点过来。 莹绣看孔姨娘面色红润着没有异常,放心了不少,只是这孩子一天没生下来,她还是担心着孩子会留不住,前世那腹中的胎儿就是死在八个月的时候,当时拿出来是个死胎,稳婆还叹气说,可惜了,是个男孩。 「姨娘还请多注意注意身子,如今身子重了,更要多休息。」莹绣扶着她坐到了卧榻上,小红沏了一壶红茶走了进来,给莹绣倒了一杯,孔姨娘那只是喝着温水。 「多谢小姐关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孔姨娘一手抚着肚子,爱怜地摸摸,抬头向着莹绣分享道,「最近这孩子也皮的厉害,夜里都不得安宁呢。」 「那多好,将来一定是个健康的小子。」莹绣靠近摸了摸她的肚子,鼻中窜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一瞬即逝。 起身那香气就不见了,莹绣觉得奇怪,抬头问她,「姨娘你是不是有用香粉的习惯?」 「夫人派了妈妈过来服侍,那妈妈说过孕妇不能用香粉,对孩子不好,再说我本来也不怎么用的。」 「那怎么会有一股香气呢。」莹绣就是记不起来那味道是什么,只觉得有些熟悉。 「兴许是放在梳妆台上的那些没放起来,偶尔我也会闻到一些呢。」孔姨娘指着梳妆台前的小陶瓷罐子,莹绣收回了视线,打量着孔姨娘,靠近她闻了一下,那香气淡的很,离得近了才闻得到。 猜不出这味道,莹绣只是心中隐隐觉得怪异,兴许只是那梳妆台上的香粉弥漫开来沾染到了衣服上而已,莹绣又和孔姨娘聊了几句,起身准备离开。 孔姨娘也一同起身要将莹绣送到门口,莹绣拦着她不让,孔姨娘身形一动,一只小巧的荷包从褶裙里冒了一下又躲了回去。 「姨娘这荷包精致的很,能否给莹绣瞧瞧。」孔姨娘见她盯着这荷包,伸手摘了下来递给莹绣,莹绣拿到鼻下闻了闻,就是刚才靠近她闻到的那股香气,此处更浓一些。 「这是卫姐姐特别为我做的香包,说是这里面混了草药,能安神的,对孩子也好,我闻着也觉得挺舒服的,就随身挂着。」 「这香包姨娘你随身带了多久了?」闻着这香气确实沁人的很,卫姨娘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孔姨娘的这胎了,又是陪聊,又是送亲手做的香包,活似两个人认识了许多年一样。 「一个多月了,大小姐,这香包有什么问题吗?」孔姨娘见莹绣脸色不太对,小心地问道,莹绣笑了笑,将那香包拿在手中,「姨娘啊,这味道闻着我都觉得舒服呢,有安神的功效我也想做一个,不如让我带回去看看里头究竟是些什么药,明天我就给你还回来。」 「不用不用,你若是喜欢就拿去罢。」孔姨娘见莹绣这么说,推着让她不要还回来了,「那怎么行,我明天让丫鬟给你还回来,我啊自己再绣一个喜欢的。」 莹绣拿着香包回了芸书院,天色渐暗,让青碧拿来了小剪子,挑开了接线处将香包扯开了一些,从里面取出一个用纱布包裹的袋子,摊开来那香味更浓了,里面是剪的细碎的草药枝叶,有些还磨成了颗粒状黏在纱布上。 「现在天色已晚,明天你就去一趟药铺子把这个给大夫瞧一瞧,若是没什么问题,就带回来,若是里面放了什么不该有的,那就照着没问题的草药再抓一些过来。」莹绣将纱布裹紧用一个小盒子装了起来递给青碧,指间还带着一些细碎的小粉末。 净过了手之后,莹绣洗漱完上床歇息,脑海里尽是那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着挥之不去,她总觉得那味道熟悉,透着隐隐的不安感,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却又不是十分的肯定。 屋子里飘散着齐颢铭送过来的熏香味道,淡淡地宁人心神,没多久莹绣就睡着了,第二天清早青碧就去了药铺,回来的时候紫烟正在烘着那香包的面。 洗干净后的香包面已经没了那香气,莹绣接过青碧递来的单子,里面是大夫写的这纱布中所有的药材。 倒是有好几味安神的药材,莹绣看着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果真是个好东西,加了如此多的草药进去,将那麝香的味道盖的好隐秘,若不是她怀疑香包有问题,觉得香味熟悉,光靠闻是在很难分辨。 麝香多闻容易导致落胎,前世这‘杀手’可是自己屋里的常客,不论是熏香还是香包,就连那胭脂水粉中都能让人添加一些进去,难怪她觉得熟悉。 第49章 为了不引起怀疑,麝香的成分放的不多,所以孔姨娘带了一个多月了还没出什么问题,不过常此以往下去,出事也是迟早的,莹绣看着眼前两个盒子,另一个是青碧按照单子上抓的确实安神保胎药材,已经让药铺剪碎了放在纱布内,莹绣让紫烟将香包面拿来,纱布重新塞了回去,缝好了之后让紫烟送回去还给孔姨娘。 「小姐,为何不告诉孔姨娘卫姨娘这是有心要害她?」青碧看莹绣没有要传话的意思,就只是将调了芯子的香包送还回去,颇为不解,「告诉了孔姨娘不是更好防范一些么。」 「孔姨娘什么都不知道这才逼真,这香包务必还是要让她挂上去,这样卫姨娘看了才不会起疑心,她做事这般小心,当年母亲这么守着都能怀上孩子,除非知道香包被换了,否则她不会那么冒险再想法子弄掉那孩子。」 沈夫人对两个姨娘的服侍时间把握的很好,可卫姨娘当年还是顺利的怀上了孩子,幸好生的是个女儿,所以她只能继续低调,若是让孔姨娘抢先生出了儿子,那她这些年岂不是白熬了? 莹绣揣测着卫姨娘的这么做的动机,那个平日里伏低做小的女人,城府竟如此的深…… 京城一座僻静的小院落中,柳絮儿坐在藤椅上靠着,后背垫着柔软地垫子,翠儿将主要的安胎药端了过来,柳絮儿微一皱眉,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的翻涌。 「小姐,快把这药给喝了,世子说这是大夫开出来最好的安胎药了。」翠儿见她不喜,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来小蝶蜜饯,「快趁热喝了。」 柳絮儿屏息将药都喝了下去,双手覆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脸上闪过一抹温柔,背后的翠儿却是一脸的担忧,小姐一意孤行怀上孩子,当初自己这么瞒着琴姨不知道是对是错。 琴姨终究是心软的,知道柳絮儿不但没有喝下那绝子汤,反而怀上了齐世子的孩子,看着以死相逼的柳絮儿,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凉着,这就是她一手栽培出来的孩子,这孤傲的性子,让她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她没有残忍到要杀了柳絮儿肚子里的孩子,既然齐世子如此要求,今后的是福是祸都不关婳坊的事情。 柳絮儿眯着眼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惺忪着看着眼前绣着小孩衣服的翠儿,「世子没有来么?」 「世子爷没说今天要来。」翠儿放下手中的针线,「小姐您渴不渴,我去给您倒些水。」 柳絮儿眼底闪过一抹失落,摇了摇头,「不必了,陪我去院子里走一走。」 齐颢晟买了一座小园子下来给柳絮儿安胎,里面的格局是按照柳絮儿喜欢的布置的,齐颢晟花的心思不小,亦如当初他躲着京城这么多的耳目,想法子买下了她的登台之夜。 她是想要有他的孩子,他们两个血脉相承的联系,从那一夜齐颢晟许诺开始,柳絮儿的心底那悄悄萌芽的种子就开始疯了似的蔓延生长。 她亦是清白之身,有何不配? 论教养论才情,她都不输给别人,她缺的不过是一个强大的后盾。 可恰恰因为如此,所以她不配? 她不甘心! 翠儿小心地扶着她走在小花园里,忽然门口的小厮来报,说南阳候夫人来访,柳絮儿站在那愣了一愣,赶紧让小厮请她们进来,自己则回了屋子,快速地换过了一身较为端庄地衣服。 才刚刚盘好头发,南阳侯夫人许氏就到了门口,许氏见她出门迎接,笑着扶住她说道,「你身子重,也不必迎出来,到时候有了什么闪失,晟儿就该怪我了。」 柳絮儿向着她行了礼,人在屋檐下,这里不是她的婳坊,能不能进南阳侯府,还得看侯爷和夫人的决定。 「这里可还住的舒心,我也是侯爷和我说了之后才知道的,晟儿他这孩子,现在大了做事也不和我们商量。」许氏温柔地看着柳絮儿,视线落到她的小腹,嘴角的笑意愈加的浓厚了。 做母亲的在她面前说自己的儿子,柳絮儿附和不得,只是陪笑着,让翠儿上了茶和糕点。 「世子他对我很好。」柳絮儿一手轻轻地遮掩住了肚子,许氏收回了视线笑了笑,「晟儿他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柳姑娘,我来是想要告诉你,这晟儿啊年纪也不小了,他这些年一直没有把这婚事定下来,前些日子侯爷和我商量了一下,想让他把这婚事大事先给定了,想到你这还怀着他的孩子,还是要通知一下你。」柳絮儿脸色微变,勉强地撑着笑问道,「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小姐?」 「庆王府的六姑娘,和晟儿啊也算是旧识,你这只要安心养胎便可,晟儿这些日子,可能无法抽空过来看你了。」许氏笑的和蔼,拍着柳絮儿的手仿佛自己说的那话不带片刻的针刺。 「那还要恭喜夫人了。」柳絮儿笑的牵强,许氏似乎很满意她这识时务的反应,「你也不必担心,安心在这呆着,缺什么啊尽管让人来说,这好歹是咱们晟儿的第一个孩子。」许氏温柔地看着柳絮儿的肚子。 他们最关心的是这肚子里的孩子,而不是她,是了,除了齐颢晟之外,南阳侯府之中有哪一位会觉得她柳絮儿是个光彩的人,无非是耍着手段千方百计想要挤入那生活而已。 柳絮儿忽然心生悲凉,好像那个过去的自己回不来了,在这齐夫人面前,她失去了骄傲的资本,有的只是忍让。 「我看你这窗子开的多,这怀着孩子切忌着凉了。」许氏像是没有瞧见她额头冒出的薄汗,讲着齐颢晟婚事的事情,末了可惜的看着她,「这暂时还得让你呆在外面,真是委屈你了。」 柳絮儿眼眶一湿,为的不是她那句话,而是旧人辞去新人笑。 翠儿赶紧把她扶了起来,送了许氏出去,柳絮儿终于瘫倒在了翠儿怀里,胃里一阵又一阵的恶心,靠着那一片竹林,柳絮儿扶着竹子呕吐了起来,空气中一股尚未消化的药味飘散了开来。 第50章 接过翠儿递来的帕子,柳絮儿擦了擦嘴角的残留,胃里一阵绞痛,望着这一片落新的屋子,柳絮儿忽然嗤嗤地笑了起来,笑到眼角都泛着泪花…… 沈府。 莹绣看着珍宝阁送过来的首饰,仔细检查了后重新让青碧换了个喜庆些的锦盒送去了乔府给乔诗雅,走出了院子远远望去,莹绣看到莹惠院子旁边正在落成的阁楼,那是给莹韵出嫁用的闺房。 不过时隔几日,京城之中又有了新的消息,说是南阳候世子要娶妻了,对方正是庆王爷的小女儿,诸葛玉欣。 前世的时候齐颢晟到了莹绣十六岁都还没有成亲,带着一对柳絮儿生的孩子,直到娶她为妻,而这一世,他竟然妥协了要娶妻,那柳絮儿怎么办? 莹绣忽然觉得局势有些变化,庆王爷将小女儿加入南阳侯府为的是什么,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大派别。 齐颢晟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莹绣和他共枕那些年,对他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这个男人,撇去情感不说,一样是个心横手辣的角色,不知不觉中莹绣的手中积了些汗,她看着那即将竣工的阁楼,原来不只是她在变,所有的事情,都在变。 这两府联姻的事同时勾起的还有齐颢晟金屋藏娇的事,有人说诸葛玉欣够有主母风范的,这都能够忍受地了,也有人说,不过是个妓/女而已,给相公留点念想,整不出什么幺蛾子,不过这都不关莹绣的事情,她正准备着出发去乔家,诗雅表姐要出嫁了。 乔府门口络绎不绝有客人进出,莹绣是未出阁的姑娘,不方便到前厅去,在诗雅的院子里,莹绣听着表姐在那抱怨着,捂着嘴偷偷地笑着。 「好啊你,大姐也笑话我,你也笑话我,就连瑾禄那臭小子都笑笑话我!」终究是要出嫁的女子,诗雅脸上带着女儿家的羞涩,坐在卧榻上挠起了莹绣的痒痒。 「表姐我错了,我错了。」莹绣敌不过她这手,笑的只觉得腰疼,急忙求饶,瞥见挂在她床边的喜服,「表姐,这嫁衣是在锦绣阁做的?」 「上官家送过来的,他说知道我针线活不好,干脆就别绣那点上去了。」说起这个诗雅就来气,本来嫁衣是要她添两针上去的,上官翎连这机会都没给她留着,「我真有绣的这么差么!」 莹绣绕着那嫁衣走了一圈,十分认真的看着诗雅点头道,「我觉得二表姐夫说的没有错!」 「……」诗雅猛的扑上来又要挠她痒痒,乔瑾泽走了进来,莹绣赶紧躲到他的身后冲着诗雅悄悄吐了下舌头,「表姐夫也是为表姐好,万一伤到手他该心疼了!」 「好了别闹了,奶奶叫你过去了。」乔瑾泽阻止诗雅,无奈地看着她,这大半年的乔府特训,这一闹腾全给暴露出来了,诗雅一听乔老夫人找她,放下了裙摆赶紧收拾了一下行头,带着丫鬟匆匆过去了。 「莽莽撞撞真是令人担心啊。」莹绣从瑾泽身后出来,忽然听到他来了这么一句,哧一声笑了出来,「表哥你这是瞎担心表姐,她可精着呢,去了上官府绝不会如此。」 「就算是这样,我也怕她一不小心暴露出来,上官老夫人和上官夫人可都是大家出来的,哪里去过那关外,她就是个野丫头!」 「怕什么,不是还有二表姐夫么,只要他护着,谁都欺负不了表姐。」莹绣说着眼神一黯,随即笑盈盈地看着瑾泽。 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论起担心,几个妹妹之中,他还是最担心莹绣,诗雅有家里护着,可莹绣呢,沈家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足以让他觉得安心,若不是乔家看着,他真怕忽然有一天,这个心慈善良的妹妹,满脸哀伤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着那些年的不幸,责怪他们都没有去帮助她。 脑海中忽然想起某个人的话,瑾泽状若无意地说道,「咱们绣儿也能找一个护着你一辈子的人。」 「如果绣儿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呢?」莹绣摆弄着手腕上的镯子,忽然抬头看着瑾泽说道,没有妾侍,没有通房,更没有姨娘,他做的到么,现在做的到,将来做的到么,莹绣的话一下显得有些苛刻,存心刁难地说道,「若是他做不到,就不算是护着我一辈子的人,表哥,你说绣儿能找到这样的人么?」 乔瑾泽看着她嘴边若有若无的嘲讽之意,试探道,「若是他做的到呢?」 莹绣听闻那镯子间传来的清脆声,宛然一笑,「若是他做到了,那便要看我愿不愿意嫁了。」 瑾泽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失神,莹绣那眼中的光彩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他还记得小姑姑死的隔年他随着母亲去沈府看望莹绣,那个躲在奶娘怀里怯懦的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了,那变化,连他都顾及不上。 「那齐家的二少爷如何?」瑾泽不忘记好友的托付,随意地问道。 「表哥为何如此帮他?」前话中莹绣就听出了他想要说的人,三番四次以瑾泽的名义送礼,可见他们的关系十分的好,瑾泽见她望着自己的眼神,脸上闪过一抹郝然,这媒事还真不是这么好做的。 「我与齐兄相识多年,未曾见过他为一个人如此用心。」瑾泽被她盯着喉咙都有些发干,心中默默叹气。 莹绣闷笑着给他倒了些茶,瑾泽拿起喝了几口才觉得舒服了些,正色道,「一年前齐兄已经有提及此事,年初的时候我才去了你那要你来乔府参加春坊,游湖的事情是齐兄提议的,害得你落水他也内疚的很,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所做的表哥都看在眼底,我曾说过,若是绣儿你有半点不愿了,就算是亲兄弟我也不会帮了。」 莹绣一怔,游湖也是齐颢铭安排的话,前世恰好她没有答应表哥来到乔府,所以错过了那一次的相遇,也正是因为没有游湖,也没有接下来的送礼,没有见面,更没有今天和表哥的一番谈话,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是安静地呆在沈府中,准备嫁给蒋三公子。 莹绣握着杯子的手有些发颤,「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和表哥你提起的?」 第51章 「应该是你参加完南阳侯府的诗会,当时你有和他见面么?」瑾泽也奇怪着明明是没交集的两个人,不会因为一次的见面而上心的如此,但是齐颢铭给他的感觉却是那么认真。 莹绣摇摇头,诗会的时候她没注意到齐颢铭在场,不过若说起这缘分的起始,应当要从十年前了。 「绣儿,你若是不愿意,不必觉得为难,其实到现在我还怀疑自己这么做对不对,我更怕会害了你。」乔瑾泽内心压力巨大,一来他不信沈府,蒋三公子的事情让他对沈鹤业这个姑父失望透顶,若是让他们主张莹绣的婚事,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是乔家毕竟是外家,莹绣尚且有父母亲在,乔老夫人和乔老爷子都不可能把这件事揽过来,就算是这家子再心疼莹绣,有些事情还是插手不得,齐颢铭的出现和建议恰好让乔瑾泽有了另外一种选择,他并不觉得这种手段低下,娶妻求贤,齐颢铭这样低调不张扬的进行方式,反而得到了他的欣赏,多年好友相处,齐颢铭的为人他还是能够相信的。 若不是齐颢铭主动求娶,沈鹤业怎么都不可能把莹绣嫁入南阳侯府,乔瑾泽有他的私心,以齐颢铭的身份地位,就算他身有不便,沈家都是高攀太多了,再说那腿也不是真的好不了。 「表哥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沉默了一会,莹绣放下了杯子冲着瑾泽笑了笑,「表哥不必觉得对不住我,只是这婚姻大事尚且不是绣儿能够做主的。」 入夜,莹绣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想的尽是侯府那些年的事情,她记得十分清楚,到她死去的那一天齐颢铭都没有娶亲,那年她二十一,齐颢铭二十四,当时她不知道原因,作为大嫂的她也要为小叔子的婚事考虑,每每提出都让齐颢铭笑着婉拒了,后来她病到不能下床,此事就也无心去管。 若是没有齐颢铭的提醒,莹绣这两世加起来都不会想起小时候的那段记忆,可他一直记得,看着自己定亲,未婚夫死去,嫁给齐颢晟,最终早逝,倘若他真的有情,岂不是一样的痛苦? 造化弄人。 莹绣心里烦乱的很,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了罗帐拿起放在床外椅子上的外套披着打开了门,在外守夜的抱琴猛然惊醒,「小姐,这么晚了您怎么出来了,我去给您拿件厚的披上。」 莹绣拉了她回来柔声道,「不冷,陪我坐会。」偷偷看了一眼走廊四周,莹绣拉着抱琴跨过那回廊上的扶手栏杆,扶着那柱子坐在了栏杆上。 抱琴何曾看到自家小姐做这么出格的事情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被莹绣拉着一块踮脚跨了过去。 「小姐,这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去院子里坐会吧?」抱琴坐着那栏杆上,要踮起脚尖才碰得到那一点点向外延伸的地面,稍一动作就觉得身子晃悠的很。 「嘘——」莹绣一手抱住那柱子,一手稳住抱琴,「怕什么,我很久以前就想要这么做了。」莹绣的语气里透着三分孩子气,双脚吊在半空之中,俏皮地晃来晃去。 抱琴看的发愣,只见莹绣转头看着她,眨了眨眼,低声道,「谁也不准说出去,要保密知道么?」 转过身去的莹绣没有看到抱琴眼底涌出的泪花,只听见这丫头重重的恩了一声,脸上绽开了花一样的笑,陪着她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这是她和小姐的秘密。 不知道坐了多久,莹绣只觉得臀下有些发麻,再转头看的时候,抱琴那丫头已经抱着旁边的柱子睡的香了,莹绣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还绷直踮着的脚尖,抬头望了一眼渐渐躲进云层里的圆月。 夜风徐徐,吹的她烦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和齐颢晟已经不会再有姻缘交集了,他和诸葛玉欣的婚事已定,她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躲避蒋家的婚事,躲避被拖到十六岁嫁给齐颢晟,所以她不需要怕了,不需要担心有一天早上醒来齐颢晟会因为自己和柳絮儿有几分相似而逼迫自己嫁给他,也不需要担心自己守着嫁衣为一个病秧子浪费了最为美好的那几年……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乔诗雅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按照时辰她需要起床沐浴更衣,莹绣悄悄喊醒了抱琴,让她去准备热水,洗漱毕换过一身衣裳,莹绣去了乔诗雅的院子。 乔诗雅刚刚沐浴完烘干了头发穿上了嫁衣的内衫坐在那等着全福奶奶进来,看到莹绣站在门口,招手让她过来,嘟着嘴一脸的不情愿,「一大早就要起来了,我昨晚都没睡好。」 「说什么呢你,大喜的日子一点都不忌口!」乔二夫人走了进来,听见她这么埋怨着轻斥道,莹绣看着诗雅一脸的委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嫁过去让二表姐夫好好安慰你呗。」后半句莹绣靠近她的耳朵轻轻的说着。 诗雅脸一红,揪着袖口想反驳又让乔二夫人给瞪了回来。 没过多久住在隔壁的邵夫人救过来了,瞧见诗雅乖乖地坐在梳妆台前,笑着夸奖了起来,「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这么漂亮——」 莹绣侧身走到外厅,邵夫人被乔家请做全福奶奶来给诗雅来梳头,跳跃的火光之下,莹绣看到邵夫人满脸慈爱地顺着诗雅的长发,手指执着一把梳子。 脑海中响起了当年她出嫁时,同样的话语:「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等回过神的时候,眼睛一阵酸涩。 天快亮的时候,诗雅穿上了嫁衣坐在了床榻上,乔二夫人手中端着一个盘子,里头放着一盘鱼,一盘肉,还有一碗白米饭。 莹绣站在屋子外的走廊中,屋子里传来诗雅低低的哭声红二夫人的劝道,过了没多久二夫人便出来了,眼眶红红地似刚哭过,「绣儿啊,你进去陪你表姐说说话。」 莹绣应声走了进去,乔诗雅正拿着帕子掩着眼角,眼眶也有些发红,莹绣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拉着她的手笑道,「别哭了,再哭可不漂亮了。」 第52章 乔诗雅吸了一下鼻子抬头看着莹绣,伸手摸摸她有些青肿的眼睛,「绣儿,我有点怕。」 「怕什么,二表姐夫那么想要娶你的,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可是,我只见过他母亲几次,还有他嫂子,绣儿,要是我做不好怎么办,他会不会不喜欢我。」诗雅委屈地看着莹绣,适才二夫人和她讲了许多的东西她一时间都吸收不了,她要是做不好,上官将军府的人不喜欢她,那该怎么办。 「别乱想了,二表姐夫怎么会不喜欢你,他都被你吃的死死的,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揍他!」莹绣佯装挥挥拳头,诗雅被逗乐了,又哭又笑地看着她,「绣儿你学坏了!」 见她终于笑了,莹绣放心了不少,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好啦,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嫁过去了当家的不是你,你啊只要乖乖的,不出格就好了,不用刻意的去讨好她们,但是该到的礼数不能缺,最重要的是要对二表姐夫好,这样你们才能夫妻同心。」 「说的你好像嫁过人似的。」诗雅捏捏莹绣的脸,嘟囔着说道。 莹绣脸色微变,随即笑骂道,「我这不是听大舅母教育你的么,我都记住了你还不知道!」 诗雅悻悻地笑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张脸又通红通红地。 乔府外忽然炮竹声起,不一会诗雅的贴身丫鬟就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通报,「小姐,姑……姑爷的花轿到了。」 诗雅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慌张地拿起一旁的红绸盖往头上这么一扔,半响才觉得没戴好,又手忙脚乱地把红绸整理好,末了掀起一角看着莹绣,可怜兮兮地说道,「怎么办,我还紧张。」 莹绣拿起一旁果盘里的一个苹果塞到她手中,「喏,捂好了,我先出去。」 没过多久乔老夫人就带着一群女眷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走过来,乔夫人掀开帘子朝着里面一看,笑着对厅堂里坐着的人说道,「哟,不用咱们帮忙了,这丫头自己把红绸给带上去了。」 乔老夫人笑的最开心,「这丫头,急着嫁人了!」说罢拍拍坐在一旁莹绣的手,「明年就轮到咱们绣丫头,一个一个来!」 这边笑声不断,那边的乔府门口,上官翎却被拦的很惨,乔家最多的就是男丁了,乔诗雅的亲大哥还是个练家子,对于这个当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自己妹妹眉来眼去的人十分的不爽,今天终于逮着机会了,想着法子整着他们不让进。 媒婆可急了,闹归闹错过了时辰就坏了,这到时候上了花轿还要在京城这绕一圈,误了拜堂的时辰就不好了。 而后乔老爷走了出来,上官翎这才得以顺利进去,在乔诗雅的院子外头又被拦上了一番,乔瑾鸿这才背着妹妹出来到了大门口,一声起轿,莹绣望着那花轿慢慢的远离了自己的视线,二舅舅拿着一盆的水朝着那花轿泼了出去…… 等回到沈府已经是傍晚的时间了,马车从市集上一路过来,莹绣已经看到了落叶的迹象,这个秋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悄悄的来临了。 乔老夫人让莹绣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大都是吃的,莹绣让抱琴几个收拾着,自己则带了一些拿去给沈夫人和李氏。 从上回下跪事情之后,沈夫人对莹绣越发的不冷不热,她也乐的自在,总比沈夫人一刻不停地紧逼着自己的好,沈莹韵的阁楼正式落成了,莹绣进去的时候李氏正和沈夫人讨论着应该买了什么来放。 从沈夫人院子里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莹绣回想刚才李氏若有若无的试探,嫁回郴州?这又是另一个法子么。 京城这的沈家只是沈鹤业一人,大都的亲戚是在郴州的老家,众多亲戚中沈鹤业算是最出息了一个了,李氏见莹绣的年纪只和自己女儿差一岁,顿时想到了自己的娘家。 这些年因为沈大伯做生意,李氏的娘家也跟着发达了起来,这人一有钱,容易肖想一些从前不敢想的,比如像李氏这般,机缘巧合之下和康平王府结了亲。 这一和康平王府结亲,李氏的底气越发足了一分,既然女儿都能嫁入康平王府,这自己娘家的,怎么就不能娶官家闺秀了呢。 莹绣好笑大伯母的想法,就算是沈夫人肯同意,父亲也绝对不会应了这糊涂亲事的…… 可莹绣是低估了李氏的意志力,在解决了女儿的婚事之后,祺睿的婚事就被摆上了台面,比起挑女婿,这挑媳妇更为重要一些,这回李氏犯难了,找哪家的姑娘进来都是自己压不住的,倒不如去郴州找一户带过来的更为好,这一谋划,李氏这心思又动到了莹绣身上,说是要带着莹绣一块回老家看看,到来年莹韵出嫁的时候再回来。 沈夫人略微有些心动,刚和沈鹤业一提却被驳了回来,「大嫂这一头热,夫人你也跟着一头热了,莹绣怎么能够跟着大嫂一块回郴州去,她一个尚未论亲事的姑娘,怎么可以跟着他们一块回去!」 沈夫人听着他有些不善的口气心里就委屈了,「大嫂那怎么就不能一块回去了,这郴州老家咱们也许多年没有回去了,让莹绣替我们去祭拜一下也是好的,总不能说老爷你在京城这为官发达了,就忘了老家那些亲戚了。」 「那让莹惠跟着去吧,莹绣这年纪还是不要回去的好,免得郴州那以为咱们要替绣儿在老家选一门亲事。」沈夫人神色微变,像是被沈鹤业料准了心事,尴尬地一笑,伸手替他捏着肩膀,「怎么会,这绣儿怎么可能会嫁去郴州,惠儿年纪尚小,不懂规矩,去了恐怕也是惹人生气的。」 「过了今年就该有九岁了,不小了,若是真有这份孝心回去,就让惠儿准备准备,跟着大嫂回去,郴州是有许多年没有回去了,都不记得那什么样了。」沈鹤业叹了一口气,没瞧见身后沈夫人那变化的神情。 「既然如此,那还是算了,惠儿不懂事,若是冲撞了长辈,我们在这着急也没用。」沈鹤业见她这么说,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还是等空一些,一起回郴州探亲。」 第53章 第二天沈夫人将沈鹤业的话和李氏一说,李氏觉得十分的惋惜,「我家那小侄子可俊一人了,我看那天瞧见的乔家少爷都不及我侄子。」 沈夫人虽然心里憋着口气,但是听李氏这么夸自己娘家的人,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大嫂,那你们何时出发回郴州,我好去给你们准备一些东西带回去。」 李氏摆了摆手,「明后天就出发,不用带,我看你们这的东西都没郴州的来的好用,吃的也不够好,咱们有钱,自己可以去买。」 沈夫人面有愠色地送了李氏出去,转身问身旁的妈妈,「孔姨娘那一切可好?」 「回夫人的话,孔姨娘那一切安好,卫姨娘还是经常去那陪孔姨娘说说话。」沈夫人眼睛微眯地看着走廊外的天,「三小姐也不小了,是时候给个独立的院子了。」 那妇人抬头楞了一下,随即说了声是…… 到了十月底,京城又热闹了起来,十五这日,四皇子宿琨带着自己的人马班师回朝了,皇帝龙颜大悦,当即为自己的儿子封了定王,赐宅赐田。 宫中设宴之后不过两日,宿琨就去了南阳侯府看齐颢铭,拒绝了南阳候的设宴招待,宿琨直接去往了齐颢铭的汀枫院,正巧齐颢铭在院子的亭落中喝茶。 「小子,几年不见你怎么长的这么快!」宿琨一拍齐颢铭的肩膀,他这一去打仗,四年没回来,走的时候齐颢铭才这么大,回来这人一下长的都不认识了。 「四哥,几年不见你越发的沉稳了。」齐颢铭笑着看着他一脸的胡渣,宿琨下意识地摸了一把,笑了,「这你就不知道了,蛮人就喜欢我这样的,他们那的大老爷们,留胡子的才是男人,不留胡子的那都是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四年的边疆生活让宿琨的性子沉稳了许多,「那四哥你就没有带几个漂亮的蛮人姑娘回来?」 「别,你嫂子该罚我下跪了,不过蛮族的族长倒是进贡了一些美人进来,早我一步都已经入了宫了。」若说齐颢铭这辈子佩服的人中,宿琨的妻子,穆国公府的嫡长女穆染筝是其中之一,新婚不过半年,丈夫就要出征去打仗,当时的皇后娘娘都哭晕过去了,可她当初却只扔给宿琨一句话,「活着回来,否则我就带着孩子和你所有的财产改嫁!」 这四年来由于边疆战事频繁,宿琨一趟都没回来过,穆染筝又要担负起整个四皇子府,还要教导孩子,可齐颢铭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一丝不愉,偶尔代替宿琨过来看看他这个牵挂的弟弟,穆染筝才会透露一些对丈夫的思念。 「此次回来你应该多陪陪嫂子,她这些年挨地也够苦的。」宿琨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抹柔情,正是因为京城这里有他最大的精神支柱在,他才能够在边疆无后顾之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次回来,我给你带来了两个人。」喝了一会茶,宿琨忽然正色道,齐颢铭会意,「我们进去说。」 齐颢铭看着眼前两名身着异服的一男一女,「四哥,这是你从那带回来的?」 「这些年我也见识了蛮族那些奇异的战斗力,更见识到了他们奇特的医术,阿弟,你可知道蛊毒?」宿琨十分得意自己带来的一男一女,「头一年我们可是吃惨了他们的亏,我说这一样吃五谷长大的人,怎么就蛮族的人块头大也就算的,有部分人还特别能打,后来得知,那些人身上是种了奇特的蛊,催发了他们的潜力。」 齐颢铭听着宿琨说的就已经觉得凶险万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一男一女,「那这两位?」 「你别担心,若是蛮族全是这等高手,咱们早就输了,这群人是世代相传住在深山老林里的,全族人不过上百,上百人中也仅有十来人懂的这蛊,其余的人可都是医术不凡的,他们有他们的信仰,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世代相传的技艺第一是不外传,第二,族人是不得随意出谷,需要神灵同意,否则会遭到天谴。」 齐颢铭听着就觉得有些玄乎,这世界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四哥,那这两人是否已是归属于你,为你所用了?」 宿琨笑着摇摇头,「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他们为我所用,他们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上天,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在那谷口救过他们一个被野兽伤到的族人,这才请的动他们为你来看病,看完了他们就会即刻回去。」 齐颢铭看着站在面前一动没动的两个人,善意地笑了笑,「卓夜,去准备一些吃的来招待一下客人。」 「不用,他们不吃任何外面的吃食。」宿琨阻止卓夜出去,对着那两个人说了一串奇怪的话语,其中的男的很快打开腰间的一个布包,指着齐颢铭说了几句话。 「他是让你把鞋子脱了,让他看一看你的腿。」那人利落地将布包摊开在了桌子上,里面是一排大小不一的刀具,齐颢铭身后的卓夜立刻凛了几分,只见那人直接拿着其中一把刀将他的袍子掀开,刀子在他膝盖处一划,裤腿就分离了。 看了一下齐颢铭长久不动肌肉有些萎缩的腿,那人皱了下眉头,仔细瞧了一番,对着身后的女子说了几句话。 女子的袖子里滚下一个小竹筒递给男子,男子打开之后往手心里一扣,掉出一只乳白色的虫子,虫子头顶还有两点金黄色的点,蠕动着身子十分的令人不适,齐颢铭阻止卓夜的动作,即便是毫无把握,他都要试试,更何况是四哥带来的人,若是没什么用处宿琨是绝对不会千里迢迢请过来的。 男子看出了他们的惧意,忽然咧嘴冲着齐颢铭笑了笑,拍拍他的腿示意他不要怕,抽出一把比较小的刀,男子在齐颢铭的膝盖上快速的划了一下,将虫子靠近那伤口,未等血留下来,那虫子已经在他们的注视下扭动着小身躯挤进了齐颢铭的腿中。 他感觉不到痛,只看到那皮肤随着虫子的一拱一拱有些起伏,胃里无端地冒上来了一股恶心,齐颢铭只觉得浑身透着寒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第54章 身后的卓夜只差没有拔刀了,若是少爷有一丝的差池,他就立即宰了眼前的这两个人。 那虫子似乎在齐颢铭的身体里恶趣味的溜达了一圈,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那男人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挤出一些血靠近齐颢铭的伤口,没过多久,那虫子就拱回来了,男人即刻将那虫子接进小竹筒中,扣在了一旁摊开的白布上,在白布的一端滴上了自己的一滴血。 齐颢铭仔细一看,发现那虫子的颜色竟然变黑了,接着,齐颢铭看到那条已经喝饱了他血的小肥虫竟然在那滴血附近吐了…… 之间那女人将重新变成白色的虫子收了回去,齐颢铭的脸色瞬间变的有些微妙,这虫子在自己身体里爬了一圈之后出来,它吐了。 男子看着那虫子吐出来的东西,拿起刀子轻轻蘸了一些,送到嘴边舔了一下,皱起了眉头,对着宿琨叽里呱啦讲了一大推。 「四哥他说什么?」齐颢铭还处在那不适的环境里,见宿琨的脸色越听越沉,心也跟着提起来了。 「他说你中毒起码有十年之久了。」宿琨看着他,将那男子的话重复了一遍,「他说这蛊虫是专门吃人毒物的,通体泛白,进入人体内若毫无中毒迹象的,出来便还是白色,像你刚才那样,虫子发黑的,体内的毒素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只是这些年你吃了不少的珍贵药材,尚且克制着没有加深,否则你这双腿就真的是废了!」 齐颢铭怔怔地看着腿,猛的抬头看着他,「四哥你的意思是,我这还可以好起来是不是?」 宿琨又和那男人交谈了几句,回头和他说道,「可以,不过得耗费一些时间,多则七八年,少则三五年。」 「那他们?」过去四叔帮自己看的时候也曾经说过有希望治好,可从来没有像他们那样这么明确地告诉自己,最多七八年就能够站起来和常人无异,那算什么,他十年都等下来了。 这次宿琨和他们交谈的有些长,「他们最多再在这里留半年,明年的七月他们有大典要举行,必须回去。」 「半年也好,四哥,能不能问出我这中的是什么毒?」 宿琨和那人又说了几句,那人转头捻了一些白布上的黑迹在指间抿了开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点了火往那东西上一烧,回头对宿琨说了一大堆。 「你体内的不止一种毒,其中含量最多的就是导致你腿部神经失常的,布达说这是来自于南疆的一种奇毒,不过此毒失传多年,你身上中的并不完全,毒效不算发挥到最大。」 齐颢铭深吸了一口气,「四哥,看来我要在你府上借住一段日子。」宿琨点点头,「我去和侯爷说。」 宿琨和那两个人交谈了几句,起身出了汀枫院,齐颢铭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他原本以为,那不是意外,这只是意料之外,如今看来,这侯府之中不想他活下去的大有人在。 「卓夜,今天的事连四叔都不必告诉。」齐颢铭重新换过了一身衣服,宿琨已经从王爷那回来了,齐颢晟婚事将近,南阳侯府上下忙碌的事情也多,从小齐颢铭就与四皇子要好,齐忠阳没多考虑就答应了。 「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就派人来接你。」宿琨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那两个人离开了,屋子里还残留着一股烧焦的余味,齐颢铭想起那全黑的蛊虫,他还真是命硬,这样都还能活下来,那些想让他死的人,一定很失望…… 京城的天渐渐冷了起来,院子中的树木叶子逐渐稀疏,每天一早都能扫下一堆的落叶,李氏带着女儿回去已经有一个月了,沈府中冷清了不少,莹绣带着青碧走过石子路到了孔姨娘的院子,恰好碰到卫姨娘也在。 「姨娘你身子重,不必多礼。」莹绣让青碧拿来了一些做好的小衣服,其中还有可爱的虎头鞋,「我见奶娘绣的好,缠着她便绣了一些过来送给这孩子。」 卫姨娘让了卧榻的位置给莹绣,小红赶紧搬了软凳过来让她坐着,莹绣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盘子,盘子上放着一枚做工精巧的荷包,拿起来一瞧,「这是姨娘绣的么?」 「这是卫姐姐刚刚拿来送给我的,说是我身上的这个戴了这么久气味淡了效果没那么好,她就新做了一个给我。」孔姨娘解下身上原来戴着的放在桌子上,莹绣一同接过闻了闻,将原来的还给孔姨娘,「我闻着味道都差不多呢,没淡。」 卫姨娘捂嘴笑了笑,「大小姐您是不知道,这里头的草药味道总是会散掉了,换了新的效果更好一些。」 莹绣点点头,「我看着样式也十分的好看,不如姨娘做个好人,把这个转赠给我吧。」瞥见卫姨娘脸上的一丝动容,莹绣装着把那荷包往腰间靠了一靠,称赞道,「卫姨娘果真是手艺不凡,真是好看呢。」 「小姐,您若是喜欢我再绣一个给您罢,这个样式不够显年轻,不适合姑娘家戴的。」莹绣拿着那荷包轻轻一闻,「不会啊,我觉得卫姨娘绣的挺好的。」 「小姐喜欢的话就拿去吧,卫姐姐,反正我已经有一个了,你也不必这么辛苦,再有些日子这孩子也快生了。」孔姨娘性子糯不代表是个蠢的,这荷包上回莹绣已经拿去过一个,这回又要,其中难免让她多想。 见此卫姨娘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地看向这边,莹绣将荷包交给了青碧,和卫姨娘聊道,「莹梦一个人住的可还习惯否?」 卫姨娘也没有料到沈夫人会忽然给自己的女儿设了院子,为此她还去求过夫人和老爷,被沈老爷一句给驳了回来,「多少人家庶子庶女想要有独立的院子都没有,这是将来为莹梦能到夫人名下做准备的。」 尽管她也希望女儿过的好,可一想到女儿要养到沈夫人名下,从今往后只能喊自己做姨娘,她的心也难受的很。 「那孩子胆子小,一个人住着夜里哭了好几次才习惯的,前几天还半夜偷偷跑过来,吓了我一跳呢。」不管卫姨娘什么心思,她疼这个女儿是真真切切的,十月怀胎生下来,在身边养了四五年,忽然这么分离,谁都有些不习惯。 第55章 「其实姨娘可以经常过去看她,莹梦年纪还小,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我这里,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直没怎么关心过她呢。」莹绣善意地看着卫姨娘,沈夫人的用意她是猜到了几分,虽说不是她亲生的,将来的婚事还得由她操办,这孩子不能一直和一个姨娘亲着,早晚得要养到她名下,不如早一些让卫姨娘看清楚也好。 「那怎么敢劳烦大小姐您呢。」卫姨娘心思全落在了那荷包之上,看着青碧放到了袖口中,整个心也悬了起来。 「说什么劳烦的,都是爹爹的孩子。」莹绣看着孔姨娘已经滚圆的肚子,沈老爷已经命沈夫人及早备好了稳婆,若是能够平安生下来,她也希望这是一个男孩。 「莹梦那孩子胆子怯,就不劳烦大小姐您了。」卫姨娘恭顺地低着头,莹绣见孔姨娘有了些乏意,就带着青碧先行回去了。 走在身后的青碧忽然被赶上来的卫姨娘给喊住了,青碧停下了脚步,朝着卫姨娘施礼,「卫姨娘。」 「青碧姑娘,我左思右想,这荷包若是送给大小姐我这心里头也过意不去,要不把这个还给我,我再给大小姐绣一个吧。」孔姨娘拉着青碧的手亲切地说道。 「小姐都说不用了,姨娘不必挂在心上,小姐只是觉得这个新奇的很,若是姨娘特地再去绣,小姐也觉得过意不去呢。」青碧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手正欲转身,卫姨娘脚下一个踉跄撞了过来,被青碧放在袖口处的荷包就掉了下来。 卫姨娘又不小心踩在了那荷包之上,赶紧把这荷包从地上捡了起来,十分抱歉地看着青碧,「你看这荷包都脏了,我再去给大小姐绣一个罢。」 青碧见她坚持,又看那荷包已经灰扑扑的,「那就劳烦姨娘了。」 卫姨娘松了一口气,将那荷包在手心捏成了一团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 等青碧赶上莹绣,她已经快走到芸书院的门口了,「小姐,那荷包被卫姨娘踩脏了又带回去了,她说要再绣一个给小姐送过来。」 「我闻着那味道比之前的还要浓烈一些,看来她是等不及了。」莹绣也没料到卫姨娘看着那香包没起效果又做了一个送过去,如今这月份若是早产极容易一尸两命,她和孔姨娘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不对盘的,院子住的还有些距离,怎么就这么狠心。 「那卫姨娘还会不会再送这过去?」 「不会了,同一种把戏演的多了就没什么效果了,你没看孔姨娘都察觉出了一些,她明明知道我之前已经要过一回。」如此沉得住气的人,不会这么着急地就想走下一步,可越是如此莹绣就越是担心到了生产的那一日会出什么岔子。 「香荷院里全是母亲的人,对了,上回你说那小红过来找你过,明天你去把她找来。」莹绣寻思了一番,自己院子里的丫鬟放到香荷院里太过于刻意,「再去查查那小红家有些什么人,是否有在这当值的。」 抱琴怀里抱着个锦布袋子走了进来,将那袋子往桌子上一放,小脸有些纠结,「小姐,刚才我去门口拿这东西的时候,那顾婆子笑着说表少爷对小姐真好。」 「这是瑾泽表哥送过来的?」莹绣打开那袋子,里面是一只白色毛绒的袖套,莹绣拿起那袖套试了试,从另一头挤出了一封信来,莹绣无奈地打开信件,里面是笔迹根本不是乔瑾泽的。 「小姐,这真是狐狸毛呢,摸上去好舒服,一点怪味都没有。」抱琴伸手摸了摸,手好像要陷进去似的十分的舒适,莹绣翻开那袖套的里面,铺着一层舒适的短绒,十分的暖和,齐颢铭说这是四皇子从蛮族带回来的皮草,那的冬天特别冷,所以那里的狐狸毛也特别厚,做成的保暖物件比起京城的要暖和的多,给定王妃做的时候顺便也给她做了一副。 「收起来先。」莹绣叹了一口气,「让青碧拿着钥匙,跟着我小库房走一趟。」 梧桐院中,沈莹梦揉着惺忪的眼睛从奶娘的屋子往卫姨娘的屋子走去,刚进门就闻到一股烟味,「娘,你在做什么?」 卫姨娘正好把那荷包扔在盆子里烧着,一看女儿已经进来了,赶紧拉着她出了屋子,「你先别进来,去奶娘屋子里呆一会,一会娘过来找你。」 「娘啊,你在烧什么呢。」沈莹梦十分的黏卫姨娘,扒着她的腿不肯松手,卫姨娘怕这味道会伤害到沈莹梦,一刻都不敢多呆,将她带到了奶娘的屋子里哄着她,「梦儿乖,娘很快就回来,你先在这呆一会。」 再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那荷包已经烧尽了,屋子里尽是一股奇怪的药味,卫姨娘赶紧开了窗透气,喊了丫鬟进来吩咐到,「你现在去找卫大爷,告诉他再准备一些这药,但是里面绝对不能放那东西。」 过了两天,莹绣就收到了卫姨娘送过来的荷包,做工更加精致了一些,确实比原先送给孔姨娘的漂亮了不少,莹绣将荷包搁在茶盘子上,青碧带着小红走了进来。 小红恭顺地给莹绣请了安,「大小姐。」 「小红,你来沈府多少年了?」 「回小姐的话,小红七岁来的沈府,已经有十年了。」 「那也算是沈府的老人了。」莹绣懒懒地坐在靠椅上,伸手时不时地拨弄着抱琴拿进屋的一盆小植物。 「说起来,你和我们院里的紫烟也算是老乡了,听说你们那旱灾甚多,收成也不好,所以很多人家生了女儿就会卖到城里来是不?」莹绣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抬头打量起小红来,这个年纪按理说是要给她配婚嫁了,就算不是放出沈府,也该在府内给她配个小厮嫁了的。 「紫烟姑娘住的地方离我们家还远上一些。」小红低着头双手握在身前,紧紧地拽着。 「今天叫你来所谓何事你可知道?」 「奴婢不知。」小红忽然跪了下来,肩头微耸,莹绣叹了一口气让青碧把她扶了起来,「你不必害怕,我今天叫你来,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第56章 小红眼底闪过一抹惧意,紧咬着嘴唇。 「你进府的时候就是跟在母亲院子里做事的,后来拨给了孔姨娘,一服侍就是五年,孔姨娘本就是个不受宠的,又没有争取的心,你在香荷院里虽然是个大丫鬟,都比不过夫人院子里的一个三等丫鬟来的好,是不是?」 莹绣的声音柔柔的传入她的耳中,「香荷院中一共就几个丫鬟,孔姨娘是个没架子的主子,你们也就散漫了一些,对了,你哥哥快要娶媳妇了对不对?」 「我也听紫烟说了,这几天你们老家旱灾严重,有些田地颗粒无收,别说攒钱娶媳妇了,就连温饱都不简单,还饿死过不少人呢,你哥哥可有来沈府找过你?」 「大哥他有来,只是……」 「只是你囊中羞涩,帮不了你大哥这么多。」莹绣将她的话接了下去,「若是能回到母亲那里当差,再熬个两年,你哥哥说不定能娶上媳妇。」 「大小姐明鉴,奴婢对孔姨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小红抬起头看着莹绣急切的说道,「大哥他已经去了城里自己谋了个木匠的学徒。」 「你可知道孔姨娘险些遭害?」莹绣噙着笑看着她,见她表情一愣,继续说道,「上回桂花糕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奴婢以为那桂花糕只是不小心的。」小红遂低下了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你是以为还是怀疑?这桂花糕是你从厨房里亲自拿过来的,孔姨娘若是再多吃上一些,到时候出了人命你一样脱不了干系!」莹绣忽然抬高了音量看着她,「你可知道一荣俱损的道理?」 「奴婢绝对没有要害孔姨娘。」小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这次莹绣没有要青碧扶她起来,「我知道不是你要害她,可你知道是谁要害吗?」 小红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你来沈府没几年,你娘又生了一双弟妹,那妹妹,应当也有六七岁了吧,若是你哥哥此次婚事不成,你爹娘一定会把她也给卖了,换来的钱就足够你哥哥娶媳妇了。」莹绣知道小红没有要害孔姨娘,可若是整个香荷院里的人没有一个对她忠心的,即便是这孩子生下来,一个疏忽都可能出问题。 说她私心也好,不忍心也好,既然已经做了,她就会尽力帮孔姨娘,小红一听她这么说,慌了,「大小姐,敏儿她才六岁,还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根本服侍不好人的。」 她已经是为奴了,被人使唤受人欺负的日子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何必还要拉扯一个家人进来,「我可以帮你哥哥安排一个差事,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莹绣见说的差不多了,终于松了口,威逼早晚有一天会反抗,不如顺了她心中最担心的事情,以利诱之,才能长久,「我可以帮你哥哥在乔家安排一个差事,你不是说你对孔姨娘忠心耿耿,那么从今天起,你就只对她忠心耿耿,看好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容不得有一点差错,你可能做到?」 小红急忙点头,莹绣这才放柔了声调,「孔姨娘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你作为香荷院的大丫鬟,该有气势的时候还得有,你们主子性子懦,你可不能跟着懦。」 小红抬头眼底一抹希冀,能被主子信任也是对她的认可,不管是孔姨娘还是大小姐,给她的恩惠已经很多了,小红是个聪明人,莹绣不需多说她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等小红出去之后,莹绣提笔给瑾泽写了封信,让青碧托人送了过去。 还是要给她敬爱的母亲找些事情做做,太过于清闲了,就会多计较她的婚事…… 京城的天说冷就冷了,秋天只是过了那么一下子,睡过一夜打开窗子,那风刮进来就有早冬的凌厉了,莹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十一月中,再有几日孔姨娘就该生了吧。 吩咐紫烟照顾些香荷院的炭火,可别在这个关头闹出个受寒的事来。 而在那定王府中,齐颢铭已经住了有一些日子了,身上趴着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粉雕玉琢地十分可爱,嘟囔着嘴朝着齐颢铭看了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在那里装睡。 齐颢铭笑着看他一个人在那里玩的乐,也不点破,一手拿着一册书看着。 房间的门忽然开了,定王妃穆染筝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瞧见自己儿子还趴在齐颢铭的腿上,叫唤道,「墨儿,还不快过来,别在你颢铭叔叔腿上趴着。」 唤作墨儿的宿墨不情不愿地迈着小腿走到定王妃身边,奶声奶气地说道,「墨儿有小心不让铭叔叔疼的,铭叔叔对吧。」齐颢铭放下书册看着他长大着圆滚滚地大眼睛看着自己,笑道,「四嫂,不碍事,他也就趴了一小会。」 「什么一小会,他我还不了解,肯定是睡着过了。」穆染筝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今天的功课完成了没?等会你爹爹回来可是要检查的!」 宿墨身子一缩,有些惧怕,又看了齐颢铭一眼,飞快地跑向门口,「铭叔叔,等我写完了字再过来找你!」说完小身子就不见了。 「墨儿的定性不错,像嫂子。」穆染筝从丫鬟手中接过碗递给他笑道,「哪里不错,相公他回来了他才乖的,平日子我也管不住,这些日子你在更好,让他跟着你学学字。」 齐颢铭来了定王府每日都会喝那两个医师调制的药,按照那布达的说法是,去毒容易调养难,他的身子已经被侵蚀了这么些年,如果一次把这毒拔了去,未必是好,不如两者一块进行,虽然是慢了一些,但是之后的副作用却小很多。 「昨天你四哥在我也没问,这袖套可是你要求我这再做一副的,那这袖套,你送给谁了?」穆染筝拿过他喝完的药递给丫鬟要她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穆染筝是个心思极为细腻的女人,以她对齐颢铭的了解,这般用心的事情,她还从来没见过。 齐颢铭看她几分了然,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羞涩,「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第57章 「你这么用心,她自然是喜欢的,倘若她体会不出你的用意,那这样的妻子,娶了也是离心的。」 「不介意告诉嫂子,是哪家的姑娘?」穆染筝见他有些不好意思,笑着继续问道。 「是通政司副使沈鹤业的女儿。」 「沈大人?」穆染筝想了想,「你是说他的长女,沈莹绣,当时说要说给蒋三公子的那个姑娘?」 齐颢铭点点头,穆染筝没再说什么,这沈家大小姐的事她也听说过一些,当初蒋家的婚事弄的两家人都有些尴尬,后来传了一些关于那家姑娘不好的话,说是沈家大小姐瞧不上这蒋三公子的身子,更有乔大学士这个外祖父在那里撑腰,性子极为的霸道。 可若真是此等性子,齐颢铭怎么会看得上,穆染筝没有见过沈莹绣,怎么也不会信是齐颢铭眼光出了偏差。 晚上等着宿琨检查完了儿子的功课回屋,穆染筝就将此事给他提了一下,宿琨顿时有些急了,「哪家的姑娘,名声好不好,是不是个刁蛮的性子,会不会照顾人?」 穆染筝笑着拉他坐下,「瞧你的性子,急什么,我也没见过那沈小姐,不过既然阿弟喜欢的,想来品性也差不了。」 「哪能不担心,这侯府中哪个女人简单,今后又要嫁进去一个诸葛家的,若是他喜欢个不经事的,别说扶持了,尽添乱!」宿琨想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若是喜欢上了,东施都能看成西施,根本分不清好坏嘛。 「你也得相信他的眼光啊,那沈大小姐从小母亲就去世了,难免会受排挤,外面传的多不可信。」穆染筝看着自己相公的反应就觉得好笑,知道他心中也为当年齐颢铭落水的事有些内疚,抚摸着他的胸口安慰着。 「什么眼光,这他真喜欢了,哪里管得着胖瘦圆扁的,你看那张公府上新纳的小妾,那老小子竟然还和我说那是个有才气的女子,庸脂俗粉一个!」 「那相公你是什么眼光?」宿琨脑海里正想着各种可能性,耳旁轻飘飘地传来这么一句话,浑身一战栗,宿琨讨好的转过身去,看着她说道,「我的眼光自然是好啦,一看一个准,娘子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子了!」 「那你也得相信阿弟的眼光啊。」穆染筝笑着,世人是绝对想不到这个在战场上杀戮无数的男人,到了自己面前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宿琨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不行,我是我,他是他,哪能一样!」 「那这样如何,改日府内举行一个会宴,请了各家的小姐过来,顺便也把那沈家大小姐请来。」 为了不让自己的相公多纠结,定王妃很快安排了这一场会宴,特别派帖到了各家,沈夫人收到帖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定王妃家举行会宴,怎么会邀请到自己府上了! 沈夫人不想带莹绣过去,可那帖子上写的十分清楚,请的是沈家的大小姐,若是她以莹绣身子不适的理由,会不会让定王府的以为整个沈府都是不识抬举的? 更让沈夫人拒绝不得的是,莹绣那刚出嫁没多久的表姐乔诗雅特别来了沈府,奉命和莹绣一块去定王府,这是定王妃邀请的都是京城中的闺秀小姐,也有刚嫁为人妇的例如像诗雅这般,却没有邀请各家夫人,沈夫人就算是想一块去也湉不下这个脸面。 上了马车之后诗雅显得格外的兴奋,拉着莹绣的手说个没完,「表姐,你在将军府可是都憋着的?」诗雅嘟了嘟嘴有些丧气,「休息结束你二表姐夫就回去工作了,早出晚进的,总不能找母亲和祖母说话去。」 新婚十天后上官翎就要忙了,诗雅一个人呆在将军府中确实无聊了些,出嫁女是不能经常回娘家的,她又是个闲不住,什么都不做真是无聊死她了。 「那你就应该抽时间替二表姐夫陪陪上官夫人,上官老夫人不是礼佛么,你可以陪着她抄抄佛经,省得你想这么多。」莹绣见她小脸都快拧成一团了,亏地面色红润,否则真以为她在将军府过的不痛快了。 诗雅表姐一直是好命的人,在她的记忆里,很快他们就要迎来第一个孩子了。 「我去过一回,可是听着听着偷偷睡着了。」诗雅说起这事还有些害臊,明明是陪着上官老夫人去佛堂的,结果自己坐着坐着竟然给睡着了,「后来老夫人还取笑我说,一定是我入境的太深了,都入梦去领会禅意了。」 「老夫人没有责怪你就好,若是觉得坐着乏了,你干脆就抄经书,那样就不会睡着了。」莹绣拍拍她黏过来的身子,「你还没说怎么回来这里接我的!」 「受人之托呗!」说罢诗雅眨着眼看着莹绣,「你猜猜是谁托我过来接你一起的?」 莹绣的脸没由来的红了一下,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诗雅佯装叹了一口气,「那真是可惜了,那人还托了表哥又托了我过来的呢,说是怕沈夫人不让你出来。」莹绣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胳膊,「好哇,什么时候你也取笑起我来了!」…… 定王府比起莹绣去过的平阳王府还要大上许多,平阳王是前皇封的王爵,不算是真正的皇家人士,若是子孙后代没有很大的作为,这王爵是要三代往下削一削的,而定王府的这个王爵若是不改朝换代,是会一直承延下去的。 下了马车就有专人带着她们进了府内,毕竟是从皇宫中迁出来的,就连里面的丫鬟都是宫女打扮,莹绣也曾听闻过这个定王妃,是个十分出色的女子。 走进了会客的院落,从门口望进去亭台楼阁好不美丽,一旁就是专门的宴客厅,里面摆开了三四桌,外面的小阁楼里也都大开着门,可随她们进出赏玩。 「上官少夫人,沈小姐,我们王妃有请。」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来通报说定王妃要见她们,诗雅微不可见的嘟了嘟嘴,对她小声道,「这就成少夫人了,一下老了好多呢。」 莹绣笑着拍了下她的手,跟着来通报的人走了过去,没多久就走到了听戏的亭台,上头正唱着一出戏,莹绣她们跟着上了二楼的暖阁,「王妃,上官少夫人,沈小姐到了。」 第58章 「进来吧。」那人拉开了门请了莹绣她们进去,暖阁内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穿着贵气的就是定王妃穆染筝,和诗雅一起拜见过了定王妃,只见穆染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莹绣一下,对着坐在一旁的妇人笑道,「阿彤你可真沉得住气,自己弟妹来了都不介绍一番。」 「你这不就认识了。」被唤作阿彤的就是诗雅的嫂子,上官将军长子的妻子孟氏,只见她笑着拉过诗雅和莹绣,「别那么拘谨,看把她们吓的。」 「嫂嫂。」诗雅到了这年长自己不少的嫂子面前就没了脾气,乖乖的坐了下来,还不忘拉着莹绣的手。 「那这家的小娘子是谁,长的可真是水灵啊。」另一夫人面色和善地开了口,看着莹绣说道。 孟氏在诗雅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诗雅看了定王妃一眼,回那夫人道,「这是我家表妹,郑姐姐可以唤她莹绣。」 那位夫人轻拍了一下定王妃的手掩不住满脸的笑意道,「瞧瞧阿彤这弟妹教的,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叫姐姐哟。」 「郑姐姐本来就年轻!」定王妃看了一眼莹绣嘴角露出一抹赞赏,再看了一眼她对面暖阁的屏风,眼中满是促笑。 巨大的屏风后只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站着的那个人正偷偷地透过屏风中一个极不显眼的洞看着那暖阁内,视线在莹绣身上晃悠了好几圈。 齐颢铭无奈地看着宿琨那做贼似的模样,非要弄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看看莹绣到底好不好,这四哥未免也操心过了头,当他还是孩子啊。 宿琨拍开齐颢铭的手朝着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好几次莹绣都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一回头那就立着一个屏风,诡异的很。 暖阁内坐了一会,莹绣看着台上的那出戏恰好演到了状元求妻的情景,嘴角扬起一抹笑,那演状元的戏子可真是惟妙惟肖。 这一幕落入定王妃的眼中,她轻轻咳了一声,对着身旁的郑氏说道,「郑姐姐,这暖阁中呆久了也觉得闷,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莹绣和诗雅也赶紧跟着她们一块起身,定王妃看着她们笑道,「你们去玩你们的,前面院子里还有猜谜的,不过外头凉,屋子里都点了盆子,你们若是觉得冷就进去呆着。」 「是。」莹绣和诗雅等着定王妃她们出去了,随后两个人便也跟了出去,莹绣心生怪异,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屏风,可把宿琨吓了一跳。 确定她们走远了,宿琨才敢开口说话,「阿弟,这沈姑娘眼神可精着,连着看这好几回了。」 齐颢铭本就是无奈接受宿琨的主意,非要他亲自见了人才放心,「你都这么瞧别人了,能不被察觉么。」 「四哥就得这么帮着你看,若是个不经事的,怎么放心把你交给她,夫妻若不能同心,将来这日子也过不顺。」宿琨看着齐颢铭正色道,「你看这府里头若是没有你嫂子,我在打仗都不安稳,这是你嫂子和我心连着心。」宿琨一面说着还不忘记夸上自己和穆染筝夫妻同心,一脸的得瑟样。 「嫂子是奇女子,未必我娘子就会差了去,四哥你看了如何?」宿琨看着他一脸的笑意,顿了顿说道,「勉强过关。」 那边的定王妃听完了两位夫人的话,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她倒是觉得这沈姑娘沉得住气,早前差人再打听了沈姑娘的事,得到的消息也多了些,知道她师出苏妙戈,定王妃对她的评价又高了一份,沉得住气又聪慧的女子,适合让阿弟娶为妻子,更何况阿弟他也喜欢。 定王妃和定王只是帮着齐颢铭把关一下,这婚事还是得由着侯爷和宣国夫人定夺,齐颢铭此刻只想要再见上莹绣一面,好将那平阳王府中的误会和她说清楚,莹绣被诗雅带着险些转晕了过去,到了一间暖阁才刚坐下,诗雅又坐不住说要去猜谜,莹绣有些倦,干脆坐在那里等着她回来。 暖阁之中放置着不少的点心,一旁的小炉子上还热着茶水,莹绣见这边侍份的丫鬟不在,起身倒了些茶靠在窗边的座垫上望着院子里的景致。 门口传来一阵车轱辘声,齐颢铭招手让卓夜在外面守着,自己推着进了暖阁,莹绣听到动静回头一看,顿时明白了今天这场宴会的目的。 定王府会宴邀请的人少不说,帖子还发到了沈府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诗雅还说受人之托,她起初还怀疑,现在见到了人顿时明白过来了。 齐颢铭瞧见她眼底的了然无奈地笑道,「这可不是我安排的。」 「那你怎知我在这?」莹绣轻轻地掩了窗,回头看他自如地倒着茶,倒是她显得小家子气了。 「不过这是定王妃为了见见你安排的。」齐颢铭接下去说了话,莹绣有些错愕,「定王妃见我做什么。」 齐颢铭清了清嗓,看着莹绣眼中透着一抹坚定,「定王妃说,她想看看我一心求娶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女子。」 暖阁中一瞬间陷入了死寂,只剩下那小炉子中偶尔传来的‘哔啵’响声,齐颢铭整个心都悬了起来,他的本意不打算这么早和莹绣提起此事,怕吓到了她,可定王妃的话却让他又深思了一番,若是等他的脚伤好了再去求娶,那莹绣的身份势必和他差距大了,不能为了他想要更好的迎接她而让她陷入困境,这是齐颢铭一点都不想发生的。 莹绣只觉得脸烧烫地厉害,她不是糊涂,齐颢铭的意思多少她都明白些,只是前段日子心里乱的很,现在他有说的这般直白,莹绣忽然不知道如何招架。 良久,一声叹息传入他耳中,「你为何一心想要娶我?」 齐颢铭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很,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镇定了一下心神才开口道,「从当年说要保护你,不让你难过开始,我就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也许那时只是年纪小,并不懂其中的含义,直到去年在侯府再次见到你,我就知道,这些年自己坚持的是什么。」 第59章 齐颢铭对于莹绣有的感情,一开始并不能解释为爱情,直到多年后的那一眼心动,才令他产生想要将继续追逐下去的欲望,由浅入深,似乎也十分的合理顺畅,况且他心底本来就一直深藏着当年的诺言,要保护她,再也不让她难过。那一眼的心动让他更坚持地想要去做,迫切地想要莹绣的回应。 莹绣心底涌起一股酸涩,湿润了眼睛,她怔怔地望着他,瞧见了他眼底的急切,没有略去他的情意,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前世她就走错了那么一步,所以才错过这么多的么。 脸颊上忽然一阵湿热,嘴角尝到了一丝淡淡的咸味,齐颢铭看到她忽然落泪,神情慌张了起来,想要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说什么,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玉笛安静地陪着。 若说这一场听似难以置信的重生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补偿她无心却被卷入,所以老天爷也要弥补他的缺憾,若是他孤寂一生,若是她死去后他一生未娶…… 南阳侯府,莹绣那个做了五年噩梦的地方,是她重生后一辈子都不想要再踏入进去的地方,不想和齐颢晟有任何的交际。 可心底却还响起着一个声音,别去逃避,只有你知道,已经错过那上一世,即便是这一世再嫁人,倘若不是他,莹绣也难以去忘记这个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做了这么多的男人。 他的好,潺潺水流一般缓慢却那么明显地侵蚀了她的生活,莹绣抬起头,四目交接,心跳忽然加速。 她很快的闪过眼神,脸颊再度浮上一阵热,「齐少爷,婚姻大事,私相约定不妥,更何况我们身份悬殊,莹绣不敢有此妄想,还请齐少爷,莫要开莹绣的玩笑。」 「我没有和沈小姐开玩笑。」齐颢铭急于解释,忽然脑海中划过什么,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她这是答应了? 「此处客人众多,孤男寡女惹人非议,还请齐少爷自重。」莹绣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愠色,偏偏看到了他脸上那狡黠得逞的一幕,又想起这表哥表姐连着伙帮着他,把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莹绣就有些气他。 「是在下考虑不周了,还请沈小姐原谅。」齐颢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转身喊了卓夜进来,出了这暖阁,齐颢铭望着那晴空的天,心情雀跃了起来,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卓夜,小粉团她答应了。」 「恭喜少爷。」背后飘来卓夜万年不变的声调,齐颢铭毫不介意地笑着,尽管她说的是那样的话,可是他知道她没有拒绝,这样真好,真的很好…… 齐颢铭走后没多久,诗雅就回来了,一进暖阁就发现莹绣有些不对劲,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了,拉起莹绣的手担心道,「怎么哭了,是不是那家伙欺负你了!」 莹绣瞧她紧张的模样,话语中透露着明明就是知道谁来过,气地扭过头去,「欺负了你要如何?」 「他敢欺负,我就去揍他!」诗雅心里一急拉过她仔细地瞧着她脸上的青肿,又将她掰来弄去看了一圈,「快告诉我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表姐才回来就知道有人来过,还知道来者是谁?」 诗雅的手一顿,嘿嘿地一笑松了开来,脸上带着一抹悻然,「你都知道啦。」 「还能不知道,好哇你们,和表哥合着伙蒙骗我。」莹绣掐了一下她,「你就不担心我真受欺负了!」 「我也是听了表哥说的,再加上嫂嫂让我过去接你,没有存心要骗你的。」诗雅看着她气红了眼,赶紧哄道,「我只是觉得表哥说的话在理,再说了齐少爷那身子如何欺负的了你,定王府今天会宴,若是传出去你受了委屈,这丢脸的可不只是沈家。」 「表哥和你说什么了?」莹绣自然知道这个道理,齐颢铭若是要对她做什么,又何必花这些心思,弄的定王定王妃知道不说,连着表哥表姐都知道。 「表哥说他担心你的婚事,蒋家的事出了之后爷爷已经插手了一次,再明显对沈家来说都有些出格,表哥说的朝堂之事我并不十分懂,不过相公也说过,如今形势看似没什么变化,实则定王回京后暗潮汹涌,沈姑父一向亲近唐家。」而唐家在后来一直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为着九皇子上蹿下跳,若是父亲受了唐家的影响,即便是保得住这官职,以后的仕途路也就毁了。 「他更担心的是,蒋家的婚事本就是唐家起的意,难保不会有下一次,因为蒋三公子病重所以爷爷可以插手。」起初诗雅对瑾泽的做法也反对的很,就算是齐二少爷是个不错的人。 上官将军府和定王走的一向亲近,诗雅嫁过去后也从大嫂哪里知道了一些事情,这些年齐二少爷没有间断过投医问药,能被四皇子如此器重的人,想必也是聪明的人。 「表哥他……」莹绣望着诗雅,没再说话,表哥的动作外公和舅舅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察觉,没有出来阻止那就是默认了表哥的做法,大家都想要她好好的,她还记得,她病重那时,乔老夫人跟着病倒了,可是她来不及知道她那样离世,对他们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那时候她听信沈夫人的话,和乔家离了心,真正后悔的时候她却已经没有那个脸面再去乔家说什么,她让乔家担心,更失望于当初身在侯府无力抗拒。 心底那样地叫嚣着一个声音,你不想看看那些曾经害过你,不让你好过的人是什么下场么? 莹绣伸手推开了窗,迎面袭来的冷风吹的她清醒了一些,诗雅见她面色沉凝,心中打起了小战鼓,小心地拉着莹绣的衣服,「绣儿,你别生我们的气,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我知道你们为我好。」良久,莹绣叹了一口气,若是父亲真有意向和唐家一起,她沈莹绣的这婚嫁之事,也不是没有再被卖一次的可能了。 从定王府回来,沈夫人叫着莹绣过去问了话,回到芸书院之后,青碧将甄宝阁送来的东西拿给莹绣看,原先从小仓库中拿去的玉石,已经被雕刻好了镶嵌在了笔端,用的是上好的笔木,做工十分的精细。 第60章 莹绣将笔放入装好的锦盒中让青碧送出去,走到柜子前将一个黑色的匣子取了出来,里面正是齐颢铭当年送的玉佩,不知不觉中,那种种不起眼的东西,总是在预示着他的存在,还清晰可见的铭字在她指间深刻触及。 总是要试上一试不是么,倘若一味逃避了,她还不如死在那一刻,再也不要醒过来…… 十一月底,天气冷的十分的快,一转眼院子里的树木已经落尽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地枝杈,为了显得院子不那么死寂,抱琴还扎了不少好看的纸花挂在枝杈上,平添了一份秀色。 刚刚吃过了晚饭,走廊里挂起了灯笼,莹绣怀里抱着一个暖炉,手里翻着一本札记,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紫烟气喘地跑进屋子,「小姐,孔姨娘她要生了。」 手中的札记忽然落了下来,「不是还有几天么,怎么这么快?」莹绣下榻穿好了鞋子,抱琴拿过一件披风给她套上,「去叫青碧取一段人参过来,快!」 「小红急着来告诉我的,说是孔姨娘吃晚饭出了一下走廊,不止怎么的,在院子里就滑了一跤。」 莹绣拉紧了披风跟着紫烟出了屋子,迎面就是凌厉的裂风,期间还夹杂着些许的雨水,冰冷的刺骨,走廊的的灯笼被吹的火光闪烁。 到了香荷院的时候里面几乎乱成了一团,如今恰好是吃饭的时间,香荷院里侍奉的人本就不多,莹绣走进去进听见孔姨娘的痛喊声,小红在一旁收拾着生产用的物件,其余的丫鬟竟都不见人影。 「其余的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莹绣吩咐紫烟去厨房烧水,这地上还有着一摊明显的羊水,这一跤跌的可真是时候。 没多久去的两个丫鬟就带着稳婆过来了,稳婆嘴里还塞着两口没来得及咽下的饭,莹绣退到了外面,屋子里逐渐传来稳婆的说话声和孔姨娘的痛喊。 屋外风声呜呜,站在走廊里都能感受到那阵冰寒,就着火光,她低头看着走廊下的阶梯,竟是蔓延这一摊水迹,直到阶梯下了院子。 抱琴匆匆地赶了过来,见莹绣站在走廊上,赶紧将怀里的暖炉塞到她手中,「小姐,去偏房呆一会吧,外面冷。」 「也好。」莹绣显得有几分心神不宁,跟着抱琴一起到了香荷院的偏房,等着青碧拿来了人参,莹绣让她去那屋子里带着,以免有什么情况可以搭的上手。 等沈老爷和沈夫人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父亲,母亲,您们来了。」 沈夫人看了莹绣一眼,「绣儿倒是来的早。」 「孔姨娘怀的是父亲的孩子,若是父亲母亲来不及过来,女儿应当替你们分忧尽心的。」莹绣走过去扶着沈夫人坐下,丝毫没有芥蒂。 在偏房之中也能听到那里的喊声,莹绣怕孔姨娘喊的越大声就越没力气生孩子,叫了抱琴过来轻轻吩咐了几句。 沈老爷听的糟心,不由地有些来气,「这好好的怎么会滑倒的,院子里的丫鬟没有在注意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沈夫人也觉得委屈,稳婆安排好了,这香荷院里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谁都没有想到还会出这个意外,一个妾侍生孩子,他竟然也紧张成这样! 沈夫人握紧着手中的帕子强笑着安慰道,「那两个稳婆很有经验,孔妹妹一定会安安稳稳生下孩子的,当年我生祺志的时候也疼了不少时间呢。」 生了沈祺志之后沈夫人的身子就有些败,这么多年过去都没能再怀上一胎,沈老爷自然紧张孔姨娘的这胎,可这在沈夫人的眼底却刺眼的很,防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没防住。 隔壁的叫喊声渐渐小了下来,莹绣虽然没能顺利生下孩子,但是当年齐颢晟也是有妾侍怀孕生子的,有几个难产死了,还有的生出来之后料理不当落下病根的,像孔姨娘这般,更加的凶险。 只是她看过古书上写的,女子生子,年长着比年轻着更容易顺利产子,只盼着孔姨娘仗着些她二十几岁的年纪,能够安安全全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沈老爷终究是有些坐不住了,匆匆出去屋子走到了走廊中,沈夫人很快跟了出去,莹绣听完了抱琴的回报,跟着出了屋子,夜已很深,天空中竟飘起了雪花,洋洋散散地随风飘着,小红进进出出端着盆子,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慎人的血腥气息。 沈老爷在走廊中踱步着,看到莹绣还站在那里,开口道,「很晚了,这里有你母亲和我在,你先回去吧。」 莹绣也不坚持,留下了青碧和紫烟两个丫鬟,带着抱琴出了香荷院,过了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紫烟回了芸书院,告诉莹绣,孔姨娘顺利的生下一位小少爷…… 得知安然生下一个男孩,莹绣也顶不住那一阵袭来的困意,喝下第三杯茶水,「父亲怎么说?」 「老爷很开心,当下就赏了所有的丫鬟婆子。」莹绣抿着意思笑意,眼角染着一抹倦意,「行了,你也去休息吧,过了中午去换青碧回来。」 沈夫人看着沈老爷怀里的孩子,心中越发的纠结,孔姨娘生下的这个孩子足足有八斤三两,足实的大胖小子,尽管心中酸涩的很,但是这孩子确实看上去很健康,生下来就健康的孩子好养活,在这沈府里头,沈老爷最需要的就是多子多孙,偏偏她不行。 「老爷,这孩子要不养到我屋里头吧。」沈夫人心中萌起一些意思,沈老爹将孩子递给早就请好的奶娘摇头道,「就养在这院子里好了,你平日也睡的浅。」 沈夫人脸上表情一僵,不再说什么,孔姨娘已经累的睡了过去,沈老爷进去看了一眼她,和沈夫人回去了。 莹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抱琴见她醒了,叫了丫鬟进来洗漱更衣,用过了早饭,莹绣推门出了院子,映入眼中的是一片雪白的世界,风声已止,整个院子覆盖了一层白雪,在那树杈之上,还隐约透着那挂上去的纸花,抱琴将齐颢铭送的袖套拿了出来给她戴上,「小姐,这雪还要下呢。」 第61章 「今年的这场雪,似乎来的早了一些。」莹绣走下院子,一早雪小的时候已经扫出了一条路来,如今又覆盖了一些,「看来这场雪,很可能会下到腊八。」 「下的这么早,城外又会饿死不少人了。」抱琴叹了一口气,又往她怀里塞了个暖炉,「小姐你也真是的,出来什么都不带,万一着凉了,严妈妈可得念着了。」 「我们去香荷院瞧瞧我那新出生的弟弟。」莹绣把暖炉抱了紧,少了风的天没有冷的那么厉害,厚重的披风罩着身子,只露出些脸。 香荷院里热闹了不少,沈夫人也派了几个丫鬟下来伺候着,就连卫姨娘也过来看望刚生完孩子的孔姨娘,此时正劝着她喝些鸡汤。 「孔姨娘,还没恭喜你呢。」莹绣走进屋子,皱了下眉头,这似乎有些太热了,整个屋子里放的暖盆太多,坐月子又不能开窗着风的,容易闷病了。 「大小姐,您不必这么客气。」孔姨娘喝下了一碗鸡汤,卫姨娘就撤到了一边,紫烟换了青碧过来帮忙,此时扶着孔姨娘躺下,帮她收走了碗盘子,莹绣只带了一会就觉得有些闷热,看卫姨娘似乎也有些不舒服,「孔姨娘,这暖盆可是小红放的?」 「这是夫人派婆子抬过来的,怕我这受凉。」 「那你们聊,我去隔壁看看孩子。」有些闷着不舒服,莹绣出了这屋子,拦住了外面的小红,「孔姨娘屋子里的暖盆放的多了,你看情形扯掉两个。」 小红点头端着一碗酒酿走了进去,莹绣在偏房外烘热了手才进去看孩子,此时正安静的躺在摇篮中,额头长着浓密黑亮的胎发,脸色十分的红润,小嘴一动一动的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偶尔像是受了惊吓,胸前的小手朝上一挥,嘴里发出一阵咽呜声。 莹绣喜爱地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常言道,天庭饱满为上等之相,经历了这么多意外苦难依然健康地来到这个世界上,这孩子就是注定要来这世上走一遭的,抱琴探头过来悄悄看了一眼,对着莹绣轻声说道,「小姐,我怎么看小少爷长的有些像小姐您。」 「尽胡说。」莹绣揪了一下她的耳朵,嘴角却掩不去笑意,这孩子,她是真的喜欢。 「抱琴姑娘说的也有道理,大小姐,很多人家弟弟妹妹都有像哥哥姐姐的。」新请的奶娘笑着和她说道,莹绣低头看着他,心底的某一处软糯了起来。 「沈府的月银不会少了你的,我也会另外包个红包给你,虽然这孩子是庶出的身份比不过大少爷,但他依旧是沈府的少爷,你若尽心尽力,那连着孔姨娘都会感谢你,这孩子若有差池,你这做奶娘的,也难辞其咎。」莹绣抬头看着那奶娘,淡淡地开口,「你只负责照顾小少爷,照顾好他了,你的责任就尽到了。」 奶娘见她一下变了脸色,慌忙点头,莹绣的眼神这才柔和了下来,见小家伙嘴巴又动了一下,笑道,「还真是不知愁的家伙!」 再回去看孔姨娘的时候,卫姨娘已经回去了,若是娘亲懦弱,这孩子迟早会养到沈夫人名下,一个庶子而已,沈夫人完全可以放养着他,一个男孩子若是放养长大,这辈子算是毁彻底了,孔姨娘既然是做了母亲的人,应当会想要护着孩子,不让他受到伤害。 再弱小的猫都会护着仔,更何况是她们呢。 从香荷院出来,莹绣直接去了沈老爷的书房,沈府再添新生,沈老爷也十分的高兴,执笔在那写着字,见到莹绣来了,喊着她一块看,「你看这瑞字如何,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恰逢今年的第一场大雪,瑞雪丰年,我看这字甚好。」 「父亲,祺睿表哥的睿字,和瑞雪的瑞同音了,到时候大伯母还不得和您说呢。」莹绣拿起架子上的笔,提着袖子在纸上写下一个文字。 「将来他一定能够像父亲期望的那样,文采出众,和祺志一起为我们沈家争光的。」若是这孩子的名字取的越过了祺志,沈夫人少不得一阵发难,沈老爷起初还不满意,听莹绣这么一说,口中默念着祺文二字,点了点头。 「父亲,这雪若是一直不停,到时候京城内外又会有不少的饥民。」莹绣看了一眼窗外,提醒他道。 「若是有谁家能够先行施粥,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莹绣装似嘀咕地说着,「否则这城里城外的,可又会饿死不少人。」 沈老爷也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今年确实早了些。」 「虽我们家能尽之力微薄,若是等到大家开仓施粥,恐怕已经饿死一批人了。」莹绣看着沈老爷,希望能从他眼中看到一抹坚持,就算是沈家先出个头,发些棉衣粮食下去,不论多少,只要有人先做了,接下来那些世家都会挣先抢后的博声誉。 令莹绣失望的是,沈老爹并没有表现出很热衷的意思,莹绣不再提点,从书房出来,雪已经停了一会了,慢慢地往芸书院走去,她卧病那两年,都快忘了雪是什么样子的,空气中透着那冰凉地味道反而令她觉得舒适。 芸书院中平儿她们已经将雪都扫了起来,个个都冻的小脸红扑扑地在那堆雪人,莹绣吩咐平儿去煮一些姜茶给她们驱驱寒…… 不只是这沈府,整个京城都像是被雪换了一层颜色,屋檐墙角边都厚厚地积着雪,一天一夜下来,都没有要融化的趋势。 柳絮儿被裹得严严实实地站在屋檐下,那屋前的一片竹林白中透着一抹绿色,好像是春天要来临了,六个月的身子似乎比一般的要大上一些,柳絮儿站了一小会就觉得累了,翠儿扶着她进了屋子,端了一碗热汤过来让她喝下。 「小姐,世子爷差人来报说今天回过来。」翠儿小心地看着柳絮儿脸上的神情,见没什么异常才继续说道,「世子说要在这住上几天陪着小姐。」 柳絮儿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一抹笑意,喝完了汤一手捂着肚子,半躺在卧椅上,「那就去把旁边的屋子收拾一下。」 困意袭来,柳絮儿眯上了眼睡了过去,没多久,齐颢晟就顶着小雪到了别院里。 第62章 走进屋子见没响动,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瞧见一抹身影躺在椅子上,好似睡着了。 齐颢晟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柳絮儿闭着眼睡的十分的恬静,几乎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她了,齐颢晟伸手想要摸摸她,又怕自己的手太冷冻到她,只是顺了一下她耳垂的头发,眼中满是疼惜。 他很忙,忙着准备娶别人女人进府,父亲把话说的很明白,若是不娶,那么他的世子之位就不稳妥,他也保不住他想要保住的女人,他不爱诸葛玉欣,但是必须娶她,就算是心底清楚这边的人会多么的不开心,他身处的位置却不允许他任何事情都能随心所欲。 只是委屈了她…… 翠儿收拾完了屋子进来发现齐世子已经在了,悄悄地退了出去,端了些热水进来放在了架子上再度出去了,齐颢晟走过去暖了下手,这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你来了。」柳絮儿被他吵醒,睁着惺忪的眼,给了他一抹温柔的笑意,齐颢晟将她拉了起来揽入自己怀里,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月多未来,我竟然都不认识他了。」 「你若是再晚一些时候来,就更不认识了。」柳絮儿拿着他的手覆到肚子一侧,「最近他爱动,夜里也总会吵呢。」 「絮儿,是我对不住你。」齐颢晟将她的手反握到手中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你安心在这住着,我总会把你们母子接回去的。」 柳絮儿点点头,靠着他,「你要在这住上几日,我把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了,晚上我这动静大,你也睡不安稳。」 齐颢晟脸上闪过一抹歉意,「晚上我陪你一块睡,明天就得回去了,如今大雪封道,饥民纷涌,父亲要我回去商量施粥的事情。」 柳絮儿神情一黯然,随即笑着摇头,「你不必觉得有难处,我这住的挺好的,今年的雪是下的比往年早一些,若是着急,你等会还是回去吧,免得你父亲责怪你。」 齐颢晟将她搂地更紧了,哑声道,「明天回去,今晚我陪你。」 是夜,齐颢晟搂着已经睡着的柳絮儿,鼻息间是她淡淡的发香,齐颢晟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觉得想要的东西不能完全的得到于手,一帆风顺的一生到了这里,竟然遇到了这样的难题,这个女人的出现就像一个死结一般,让他停驻的太久。 父亲的惋惜和京城中人的嘲讽他不是没有感觉到,是不是他要求的太多了,既想要坐拥南阳侯府,又不愿意放下手中的她。 诸葛玉欣是个不难相处的人,却是个极有个性的女子,世家贵女,受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们的婚约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约定,柳絮儿的出现是诸葛玉欣一生中的头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不过齐颢晟不担心的是,越是高傲的人,越不屑于用卑劣的手段来让柳絮儿消失。 同样的,要将她带进侯府,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也许是一辈子太过于顺风顺水,齐颢晟不愿意放下任何想要的东西,就如当年一样,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任何肖想的人,都会得到惩罚…… 这雪,果真如莹绣预料的那般,一直下到了腊八这天都没有消停,即使她身在沈府外界消息不灵通,都听说了京城内外灾民集聚,还有各省受灾严重的,死亡人数已经过万。 首先开仓施粥的不是莹绣早就提点过的沈家,也不是京城世家权贵,而是一个普通的官员,住的恰好离城门口近,大雪下过的第三天就开始施粥,京城中人效仿的极其的快,那普通官员的施粥量很快就被淹没了过去,光是各大王府的仗队都很庞大。 如此施粥也敌不过越来越多的灾民,天寒地冻,就算不被饿死,许多熬不过的都给冻死了,小小的一个风寒都能夺人性命,万安寺开寺接济灾民,京城外围这一带,连着天都灰蒙蒙的。 入夜,过了掌灯十分,京城的官道上已经没了人影,一辆马车快跑而过,在雪地里留下两行车痕,马车到了定王府后停了下来,里面匆匆走出两个人,很快地进了王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宿琨看着快报眉头深锁,京城这边受灾都如此严重,更别说边疆那一带,和蛮族相邻的那一些城镇,尽管部下尽力补救了,可死亡人数还是不少,士气如此低落,届时蛮族中那些好战人士趁机攻城,半点还击之力都没有。 「王爷,七皇子和乔少爷到了。」门外传来通报声,紧接着门开了,七皇子宿凛快速地走了进来,将身上的袍子一脱,脸色比宿琨还要难看一些。 「真是欺人太甚!」宿凛气不过地又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抬起头看着宿琨,「四哥,此次泸州不如我替你回去。」 「说来容易。」宿琨摇摇头,刚回到京城没多少日子,皇上那就有人窜使着让他回泸州看着,正值大雪时迹,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有的是人愿意动笔参他一本。 「四哥,我觉得七哥说的可以一试。」齐颢铭看完了宿琨递给他的快报,「泸州百姓和蛮族住的不差多远,此次天灾泸州严重,蛮族一定也有受损,若是他们真要打,主要的目的是试探泸州军情,此时只要有人坐镇,他们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是是,阿弟说的有理,我就是这个意思,四哥我替你去看着那群野人,也好让你在京城安安稳稳的,省的那些人上蹿下跳。」宿凛和宿琨并非一母同胞兄弟,宿凛的母妃是皇后的一个族妹,生下宿凛后死了,皇后就将这孩子养在了自己名下,从小宿凛就以哥哥为首,什么事情都要有样学样,就连领兵打仗这回事都要跟着去,若不是当初皇后病倒了,宿凛此刻指不定真在边疆挥刀子。 「你就只会纸上谈兵,那地方你去不得。」 「四哥你当年去的时候也不只会纸上谈兵,要不咱们现在出去打一场,打赢了你就让我替你去!」宿凛傲气地很,当年宿琨打仗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八岁,如今他已经是十九岁了,有何不可! 第63章 「胡闹!性命之事岂同儿戏!」宿琨闪过他挥过来的拳头,他身为泸州总统领,这职位回了京皇上都没有要撤下来换人,其心思实难猜测,如今的京城已不如当年的平静,若是现在让他无后顾之忧地去打仗,宿琨会开始犹豫。 「四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宿凛气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忽然站到瑾泽面前,「你,你说,若是我去泸州,怎么会镇不住那些个野人的!」 齐颢铭听着他有些孩子气的说话,不由地笑了,「四哥,我看七哥可以去,以他的性子,京城的姑娘肯定都不愿意嫁给他,说不定去了泸州,能娶会个蛮族公主也说不定。」 齐颢铭这么一说,气氛缓和了一些,宿琨跟着笑了,「也对,他那样子,京城还有那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宿凛一时气结,他确实在整个京城都名声狼藉了,从皇上皇后开始为他的婚事打算,宿凛气哭过了不下十位世家小姐,吓跑过了无数对他有意的闺秀,无一不是改变了初衷,死也不嫁这个身份显赫的人。 宿凛很遭皇帝疼爱,因为他长的很像他死去的母妃,正是因为与皇位无缘,皇帝才更想要给他安排一个基地深厚的百年世家,待到有一日朝中纷乱,他也好受到世家庇佑,不会遭到兄弟间的残杀,宿凛却十分抗拒,拖拖拉拉到了十九岁,终于把京城合适的世家闺秀全都给得罪遍了。 有一天他甚至跑到皇后身边说,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两个女人,一个成了父皇的妻子,一个成了四哥的妻子,所以别的人他都不想要了,不过他可以考虑喜欢一下男人。 此后宫中便不再帮他议亲,他也乐得轻松。 「四哥,我去了泸州一定会没事,你只要安心呆着京城,我归来的那天,就是你登上那位子的那天!」宿凛忽然一本正经地看着宿琨,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死寂,把事情摊到台面上来讲,那还是第一次。 宿琨叹了一口气,「大哥他会是个好皇帝。」 「若是大哥继位,我绝无异议,可如今四哥你也看到了,张贵妃仗着皇上的宠爱,对母后越来越不客气,这样的女人,有一天让她登上高位,她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宿凛比宿琨更加清楚这些年宫中的情形,九皇子渐渐长大,张贵妃已经开始按耐不住了。 「你若想去泸州,我答应你便是了。」良久,宿琨开口。 乔瑾泽推着齐颢铭离开了书房,留下他们两兄弟自己商议,到了齐颢铭暂住的院子,卓夜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 「少爷,到时辰吃药了。」 齐颢铭服下了药,已经在这定王府住了不少日子,也许是他太过于心急,只是觉得这效果缓慢的很,「我今天还带了莹绣让我送过来的东西。」乔瑾泽将锦盒递给他。 里面正是莹绣让人专门订制的笔,剔透的玉质盘亘在笔端两侧,雕刻精工。 「再有十来天我就该回南阳侯府了,届时我会向父亲请求提亲。」齐颢铭将笔放回锦盒,眼底一抹温润的笑意。 「我听七皇子提起过定王府中的两位奇能异士,你在此养病的消息,很快会传出去的。」乔瑾泽此番前来看到齐颢铭,只觉得他气色好了不少,「定王府人多嘴杂,这事也经不起一些传递。」 「无妨,让他们猜测去,他们也不可能看到我站着走出这定王府,对了,若是你跟着七哥一块去泸州,这大哥的婚礼,你也就要错过了。」 「世子爷的婚礼我是赶不回来了,泸州偏远,那里的生活习惯七皇子多有不适应,好歹我在那里住过几年,多少能照应一些。」乔瑾泽小的时候曾经跟着乔家二伯去泸州住过几年,七皇子也极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跟着一块去。 「此番前去,或许要好几年。」齐颢铭看着乔瑾泽,「到时候一定要记得回来。」…… 不消几日,腊八过后就有消息传出,七皇子被封为泸州大统领,前往泸州守城,一时间京城内喜忧参半,乔瑾泽只来得及和莹绣她们道个别,就踏上了去泸州的路,莹绣连夜给他绣制了平安符,又送去了万安寺祈福开光,要瑾泽贴身带着,切莫丢了。 等这第一场雪融化了一些,新年快到了。 沈府内也开始张灯结彩,大街小巷中都弥漫着一股新年将至的欢乐,芸书院中小厨房内,紫烟和平儿她们,正一块揉着面团要做汤圆。 沈夫人忙着往各家府间送礼,而南阳侯府中,齐颢铭则在和齐侯爷提起着关于议亲的事情。 「定王府中不是有奇能异士在,你的腿还是好不了么?」齐忠阳对于沈家的婚事,还是有些不满意,那沈鹤业不过是个小小官员,足不出户的沈家大小姐连着名头都不晓得,如何配的上自己的儿子。 齐颢铭脸上露出一抹痛心,「父亲,那大师说,孩儿的如今能活着已是万幸,若不是珍贵药材常年服用,孩儿今后恐怕再也不能孝敬父亲了。」 「可那沈家也太……」 「娶妻求贤,孩儿只求她不嫌弃于我。」 「罢了。」良久,齐忠阳叹了一口气,大儿子钟情一个妓/子,让南阳侯府险些颜面扫地,二儿子几次说亲都不同意,如今他自己亲自来开了这个口,若是自己还不答应,难道真要见着他孤寡一辈子么,尽管这沈家们不当户不对的,但至少是他自己喜欢的…… 大年三十,宫中烟火齐天,莹绣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远处高高绽放的烟火,子时过半,那悠扬清远地钟声从遥远的寺庙里传了过来,她仿佛能够听到那众僧祈福的画面。 沈夫人吩咐了下人往各个院子里送了吃食,丫鬟们领着一年一次的红包,个个都笑的开心。 守岁之后,沈老爷带着沈夫人和众多儿女,到了祠堂拜岁,点了三柱香火从沈老爷开始祭拜,这边沈家的人少,礼节上也省了一些,相对的,新年的气氛就淡掉了些,除却莹惠孩子气的玩闹着,七岁的祺志反而像个小大人一般,沉稳的很。 第64章 初三一过沈老爷就要开始上朝了,沈夫人则带着所有的家眷包括两个姨娘,一块去了万安寺祈福。 初六这日,莹绣才刚刚起来,抱琴就匆匆忙忙的跑进她的屋子,「小姐小姐,有人来向老爷提亲了。」 莹绣拿着勺子的手轻颤了一下,舀起一勺清粥送入口中,咽下之后才开口问,「谁家的?」 「据说是南阳侯府的二少爷。」抱琴看着自己家小姐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更加心急了,「小姐,我就说那齐二少爷不怀好意,还送东西过来呢,原来是想要娶小姐您,可他……可他是个……」抱琴知道这么说有些忌讳,话到了嘴边憋着又难受。 「他是个身子不便的人。」莹绣吃完了一小碗的清粥,拿着帕子擦了嘴这才替她接上,抱琴点点头,「小姐啊,这样您都不着急么!」 「南阳侯府的亲事,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你说父亲会不会答应?」沈老爷会不会答应莹绣不知道,但是沈夫人一定会答应,就像抱琴说的那样,齐颢铭是个身子不便的,这样的人莹绣是嫁过去了,极有可能守活寡,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意味着将来不能有孩子。 前院中,沈夫人笑着和齐二夫人聊着,「不知齐少爷是如何遇到我们绣儿的呢。」 齐二夫人连氏极为亲热地拍着沈夫人的手笑道,「还说呢,不就是上回沈大小姐去定王府参加了会宴,恰好啊我那侄子也在那做客,碰巧遇到了,就去他父亲那里求娶了,这不,我啊就受了我那大嫂的请求,这年一出啊就来了。」 沈夫人表情一僵,随意赔笑道,「那还真是缘分啊。」 「要我说啊这就是缘分,我那侄子也是个极优秀的,相貌堂堂,从小就聪慧过人,深得老侯爷和老夫人的喜欢,到了十五岁那说亲的人可是踏破门槛了,就连他外祖家的都想给他说亲,都让这孩子给推了,如今他亲自和侯爷开口啊,这可是大喜事。」 「你们家莹绣和我们颢铭那是般配的,郎才女貌啊沈夫人。」连氏说的极其的好听,将齐颢铭连同着莹绣都夸了一通,一张巧嘴里里外外把他们有多合适给列举了一遍,隐隐透着若是这婚事沈夫人都要拒绝,那真是想不明白的了。 「连姐姐,恕我直言,这齐二少爷,这身子骨,我们家绣儿嫁过去岂不是。」 「我那侄子身子好着呢,就是小时候那落水高烧过了,腿脚有些不便罢了。」连氏将齐颢铭站不起来十年轮椅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过去了,末了安慰沈夫人道,「这夫妻之间讲究锦瑟和鸣,若是他们俩心意相通的,这事也就这么罢了,子女总有嫁人的一天,陪着终老的还是你的丈夫,沈夫人您说,我说的在理不?」 「再说这南阳侯府之中,掌家的又不用颢铭那房来,又不会短了缺,侯爷可是极疼爱我那侄子的,还有他那外祖家,对这孩子也十分的关心,这小夫妻只要安安稳稳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什么都不必操心了,这命多好,哪像我们啊,一年到头都得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活生生长出些白发来。」连氏示意身后的媒人将一个小箱子拿了上来: 「这啊是侯爷的一点小心意,若是能结成两家之好,这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老爷还没下朝,这绣儿的婚事还得和我们家老爷一说,连姐姐,待我和老爷说过之后再与你答复可否?」 「要紧的,这是应当和沈大人商量,这样如何,三日后我在来这,我啊就是个闲人,侯府的事有大嫂操心,这院子的事有我那能干的媳妇在,你这事多,我亲自来一趟就好。」 连氏直接干脆地给了限期,摆明了不让沈夫人将这事给拖着,沈夫人送了她们离开之后,隐隐透着些不快。 虽说只是说亲,可齐二夫人那架势就是非莹绣不娶了,也不知道那死丫头在定王府做了什么,竟然还能让齐二少爷瞧上,沈夫人倒没觉得南阳侯府这亲事有多好,就算齐二夫人把那齐颢铭夸的有多好,经常在夫人圈子中走动的,沈夫人对齐颢铭情况多少知道一些。 十年了那依旧站不起来,这辈子站起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可能无法有孩子,又不能手握家事,比起这样的豪门世家,大部分的都宁愿选择小门小户的,起码实权在手,又能儿孙满堂。 前些日子唐夫人来的时候也有说起过这莹绣的婚事,蒋家的事之后,唐夫人也不敢再出这类似的主意,直接给沈夫人说起了两户人家,一户是长子,官品不高,不过胜在位置重要,一个是刚死了老婆的,底下妾侍成群,就是没孩子。 两家沈夫人都不满意,怎么说莹绣都是沈家的嫡长女,不够体面的一门婚事,会让整个沈府颜面扫地,说她容不得前妻的孩子,莹绣身后还有乔家在,沈夫人不得不考虑沈老爷。 下午等着沈老爷回来,沈夫人就将此事和他提了一下,「老爷,绣儿的婚事您看如何?」 「世子娶的是庆王爷的女儿,二子却选了这么一门亲事,这齐家二少爷不如众人说的那般受宠啊。」 「那是齐家二少爷自己求的。」沈夫人将定王妃邀请莹绣去参加会宴,齐颢铭看上莹绣的事说了一边,颇为惋惜的说道,「我是没有料想到绣儿竟然会和齐家二少爷私相约定,一场会宴齐家就来说亲了。」沈夫人的话说的好似是莹绣不知礼仪,和齐颢铭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才使得南阳侯府这么急匆匆地就前来说亲了。 果不其然,沈鹤业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这简直就是胡闹!」 「老爷你注意身子,兴许是平日里对绣儿关心少了,这孩子心里什么想法我们是一个都看不透。」沈夫人一面安抚着他,一面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句,这个让你怀念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你看如今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沈鹤业啊沈鹤业,你还觉得她好么? 没等吃晚饭,莹绣就被叫到了书房,刚一进门,沈老爷劈头就扇了她一巴掌,气的满脸通红。 第65章 莹绣愣愣地捂着脸看着他,沈鹤业看着这张和前妻略微相似的脸,心中越发的疼痛,「我是如何教养你的,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脸颊上传来一阵胀痛,莹绣憋回了要落下的眼泪,「父亲,女儿不明白你说什么!」 「不明白,你可知道南阳侯府今天来说亲了,就是齐家的二少爷来求娶,你说你在定王府究竟做了什么事。」 莹绣的神情也跟着冷了下来,「这就是父亲您打我一巴掌的理由?」沈鹤业看着她抬头毫不示弱地看着自己,心中冒着一把火,伸起手再要打一巴掌,莹绣却出声制止了他,「这就是父亲教养女儿的方式?」 「不问青红皂白就说是女儿的错,父亲大人,这就是十四年来,您教养女儿的好方式?」莹绣看着他忽然有些颓然的神色,不客气地说道,「齐家二少爷是个身子不便的,这一点父亲再清楚不过,女儿有什么能耐能说的动定王妃邀请女儿去参加会宴,女儿又有什么能耐能安排得和齐家二少爷见面,父亲觉得女儿在定王府做了什么,容得父亲这么大动肝火?」 「既然如此,那齐二少爷怎么会主动求娶。」 「那父亲应当去问问齐家二少爷,如何才见了绣儿一面,怎么就会主动求娶,父亲又是从何得知绣儿在定王府做了什么,才让他们有此举措的。」这一巴掌,就当是打断了父女情分罢了,上一世她已经还了他的养育之恩,她究竟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你母亲和我说起过齐二夫人的话。」 「真是对不住父亲了,绣儿让您和母亲觉得丢脸了,那绣儿真该在娘亲死去的时候跟着一块去了,那父亲就赶紧把女儿嫁了吧,今天是齐家二少爷,说不准明日像母亲说的那样,绣儿又和别家的少爷私定终生了!」 她以为沈老爷和自己说的会是愿不愿意嫁给齐二少爷,却不曾想到她这个父亲,早已经不是当年会抱着自己说亲亲的爹了,他有他的妻子,她沈莹绣的存在就是沈夫人唐婉的一根刺,就算拔不掉她这根刺,沈夫人也要将她这根刺折的遍体鳞伤。 「绣儿差点忘了和爹爹说了,这齐二少爷起码比那蒋三公子要好的多了,一样是个身有患疾的,这齐家二少爷看过去可健康多了,爹爹既然都能同意绣儿嫁给不能下床的蒋三公子,相比这南阳侯府的地位和齐家二少爷,爹爹应当更满意才是。」沈鹤业听着那满口讽刺的话语,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请爹爹保重身体,绣儿告退。」打开了书房的门,迎面一阵刺骨的寒风,夹杂了雪粒,打在莹绣的脸上,冰冷地刺着那脸颊的红肿,莹绣心中涌起着一阵伤痛,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三日之后当齐二夫人再次前来沈府的时候,沈老爷亲自接待了她,同意了这桩婚事,莹绣在芸书院中听完了抱琴的汇报,双手插在袖套中,脸颊还有些红肿。 婚事既定,凡是都不需要莹绣来操心,齐家二夫人的动作很快,两方传递完了庚帖之后,就将婚期给送了过来,莹绣的及笄是在明年的五月,婚期就定在了及笄后的第八天,五月二十一。 伴随着春暖花开的到来,京城之中最为之关注的就是南阳侯府和庆王府的联姻,二月十四就是齐颢晟迎娶诸葛玉欣的日子,而在这一天的清晨,柳絮儿还没起身,肚子就开始发作了,小别苑里顿时乱成了一团,而齐颢晟,正在迎娶诸葛玉欣的路上。 因为柳絮儿发作的早,稳婆都还没在这别苑里,翠儿扶着她坐下之后,喊来了别的丫鬟照顾好她,自己则匆匆出去去南阳侯府找人。 可整个南阳侯府都处在喜庆的气氛之中,门口的小厮根本不会让翠儿进去,即使她一直喊着柳小姐要生了。 迎亲的花轿正在路上,翠儿心一横从南阳侯府直接往庆王府的路上找去,希望能拦得住齐颢晟。 不等翠儿近身,就有侍卫拦住了她,不论她大喊大叫,那身在前方骑着马身穿喜服的男人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翠儿哭着喊着,周遭的人却没有理会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 「怎么办,世子,小姐要生了啊,小姐要生了。」翠儿瘫倒在地上,看着那迎亲的花轿越来越远,周围只有朝天响着地奏乐声,抹了眼泪,翠儿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婳坊的地方走去…… 齐颢晟隐隐听到有人提到柳絮儿三个字,回头看的时候,翠儿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了人潮之中,庆王府很快就到了,将诸葛玉欣接上了花轿,长长的迎亲队伍绕了一圈之后回到了南阳侯府。 齐忠阳身穿华服笑呵呵地在门口迎接客人,夜里,齐颢晟喝的酩酊大醉来到了新房,里面伺候着的是诸葛玉欣的两个贴身丫鬟,诸葛玉欣吩咐她们去倒些热水来,自己则起身要去扶齐颢晟。 齐颢晟一手拍开了诸葛玉欣伸过来的手,眼底带着一抹厉色,「你已经是我们南阳侯府的世子妃了。」 诸葛玉欣不怒反笑,收回被他拍开的手,拿起一旁的帕子轻轻地擦了擦,似笑非笑道,「那怎么够,齐世子怎么能够没有嫡子。」 齐颢晟转身看着她,霎那间一阵冷意冲着她袭来,诸葛玉欣见丫鬟进来了,摆手让她们把盆子放下,「女子尚有七出之罪,无后为大,相公您是南阳侯府的世子爷,这传宗之事切莫怠慢。」 齐颢晟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递过来毛巾的女人,凤冠霞帔之下别有一番异样的美,眉宇间尽显神采,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直逼他眼前。 「天色已晚,还请相公早些歇息。」诸葛玉欣笑盈盈地看着他,守在门口的丫鬟忽然进来和她说了几句话,诸葛玉欣脸色微变,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走到齐颢晟面前,为他宽衣。 这一次齐颢晟没有拒绝,低头审视地看着这个女人,诸葛玉欣没半点犹豫地帮他脱下了喜服,好像这件事已经练习过了千百次,做起来极为的顺手,将衣服挂在了架子之上。 第66章 罗帐外是红色的烛火,齐颢晟恍惚间觉得这一幕好熟悉,侧身往里,诸葛玉欣背对着他躺在里侧,敞开的衣襟下露出白皙的肩狎。 伸手一揽,诸葛玉欣就被压在了他的身下,敛去眼底的惊慌,她很快地适应了过来,双手环上了齐颢晟的脖子…… 小别苑中,琴姨站在屋外,里面是柳絮儿已经逐渐小下去的叫喊声,翠儿去婳坊找她的时候还只是早上,如今已经是夜晚,这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柳絮儿揪着那床铺,湿漉地头发散开在两侧,门外竟然还有人来报,说今日是世子大婚,特别送来了酒宴。 柳絮儿心间猛的一抽,痉挛般地疼痛着,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今日大婚,现在,应该是洞房花烛夜吧。 泪水混杂着汗水从眼角缓缓落下,柳絮儿的叫喊声越来越弱,甚至有些放弃了生的欲望,翠儿着急的从屋子出来,跪在了琴姨面前哭着求道,「琴姨,你进去劝劝小姐吧,琴姨。」 产房内一阵的血腥气息,半年多未见,这孩子竟然憔悴成了这样,琴姨走到柳絮儿身旁,她还有感觉地侧头看她,嘴角挤出一抹笑意,「琴姨,絮儿让琴姨见笑了。」 收起同情,琴姨看着她那隆起的肚子,厉声道,「现在是不想生了?你是第一天认识齐世子的还是第一天知道他不可能娶你为妻,既然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今日是他大婚又如何,你就不想活了,连你十月怀胎的孩子都不想生了是不是!」 「现在放弃大不了一尸两名,没什么关系,大不了你柳絮儿贱命一条拉着这无辜的孩子下去陪葬也好,反正他将来会有他世子的嫡长子,你既然有胆子从我眼皮子底下怀了孕出了婳坊,你现在就不该一心想着死!」 琴姨的话字字句句刺入她的心中,泪流汹涌,柳絮儿捏紧拳头紧咬着嘴唇,一旁传来稳婆的催促声,她柳絮儿是贱命一条,可也舍不得让这孩子一块下去陪葬,这毕竟是齐颢晟的第一个孩子。 琴姨见她脸上出现一丝动容,松了一口气。 到了近子时,柳絮儿终于生下了两个身子瘦弱的孩子,晕了过去。 琴姨看着那两个襁褓之中哭声猫叫般的孩子,心中的担忧更甚,若是女孩子也就罢了,可这是两个男孩子,要怎么在那侯府之中生存下去…… 莹绣坐在卧榻之上,看着盘子上放着的分类锦布,抬头不解地看着严妈妈。 「我的傻小姐,这是齐家二少爷送过来的锦布,说小姐喜欢那一块,就用这个做嫁衣,连着花色都送过来了。」严妈妈从锦布底下抽出几本描着嫁衣花色的帖子,「小姐您瞧瞧。」 婚期定下之后南阳侯府就将聘礼连着婚书一块送过来了,比起齐颢晟的聘礼,齐家二少爷的聘礼相对少了很多,不过这也足够让沈老爷和沈夫人吓了一大跳,聘礼收的多了意味着莹绣的嫁妆也不能薄到那里去,所幸莹绣娘亲留下的嫁妆根本没怎么动也有不少,只是沈夫人肉疼的很。 「奶娘觉得哪个好?」莹绣恍惚间有了这齐颢铭似暴发户的样子,连着聘礼一块送来的还有送入她院子里的两箱礼,看着普通的黑箱子,打开来竟然全是珠宝首饰,不要钱似的塞满着,让莹绣瞬间觉得不再认识齐颢铭这个人,随箱子附赠的则是一封信,打开来是齐颢铭的笔迹,此乃平日里叔父亲友四处游玩带来的东西,他本就用不着,搁置着不如送过来让她处理。 严妈妈看了看,再和莹绣的肤色一比较,选了一块锦布,莹绣点头,「那就这个吧,奶娘,花色就选这个。」选择嫁给齐颢铭,大概是她重生之后做的最畅快淋漓的一个决定,嫁给谁都不能预料到未来到底幸福与否,既然重新洗牌,莹绣依旧要下注。 不用亲手缝制嫁衣,齐颢铭亲自派人过来将莹绣选好的东西送去了锦绣阁,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他喜欢送什么,就送什么,喜欢怎么宠就怎么宠,全天下的人都没这个资格来管…… 南阳侯府中,齐颢晟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看着坐在榻上正拿着筷子的诸葛玉欣,沉声道,「为何没有人通知我絮儿已经生了!」 「柳姑娘生的时候正值我们大婚,世子您是要抛下新婚妻子去陪着她,还是打算不陪着我去回门,直接住在那里?」诸葛玉欣夹了一些鱼肉进碗里,动作优雅地吃着早饭,「我已经安排好了车子,这时柳姑娘必定还没醒来,不如世子您先用了饭,等会我们再过去。」 齐颢晟快步走到诸葛玉欣面前,抓起她的一只手逼她看着自己,手中的勺子‘砰’一声落地,碎裂了开来,一旁的丫鬟吓的赶紧蹲下清理,诸葛玉欣从容地笑着,「胭脂,去给世子多拿一副来,今天的蛋丝羹做的不错,让厨房再多送一份过来。」 「诸葛玉欣,和我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别忘了你是我齐颢晟的妻子,该听谁的话。」齐颢晟低下头看着她,四目相对,却不相让。 诸葛玉欣嫣然一笑,「世子是我的相公,是玉欣这辈子要依靠的人,玉欣自然不会忘记,还请世子也莫要忘了谁才是你的妻子。」 齐颢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妻子,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诸葛玉欣看着他甩袖离开,神情并无变化,吩咐一旁候着的丫鬟,「去厨房把东西用食盒装起来,我们出发去那别苑。」 齐颢晟上了马车之后,随后诸葛玉欣也到了,让丫鬟把食盒拿进马车内,两人都没再说话,马车到了别苑之后齐颢晟就匆匆下车快步进了别苑,扶都没扶诸葛玉欣一下,一旁的胭脂看不过去了,扶着她下了马车抱怨道,「小姐,世子这真是太过分了。」 「由着他,咱们跟上便是了。」诸葛玉欣慢慢地走进这别苑,身后的胭脂却是为自己小姐叫屈的人,从小到大小姐何曾受过这种委屈,那世子都已经这样了,王爷还是要小姐嫁过来。 雪融的别苑里透着一些春天的气息,小径花坛上的泥里冒着小小的绿芽,这个别苑不打,走了一些路就到了柳絮儿住的地方,她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齐颢晟抱着一脸悲戚的柳絮儿,说着我来晚了。 第67章 柳絮儿感受到门口传来的目光,抬头才看到诸葛玉欣一脸笑意地站在那里,诸葛玉欣见她看过来,冲着她点了点头。 柳絮儿隐隐猜到了来着是谁,想要作势却发觉自己这种想法极为的可笑,轻轻地推开了齐颢晟,「原来是世子妃,絮儿身子不便,失礼了。」 「不必多礼,柳姑娘不求名分为相公生下孩子,我应当前来探望,不知孩子现在在哪,我能否一看?」诸葛玉欣没兴趣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看着一眼软软挨在齐颢晟身上的女人,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似乎赌注大了一些。 柳絮儿有些惧怕她会对孩子怎么样,有些哀求地看向齐颢晟,齐颢晟放她躺了回去起身说道,「我和你一块过去。」 因为柳絮儿生下孩子身子极为虚弱,未避免打扰,两个孩子都被安置在了隔壁,诸葛玉欣过去的时候恰好喂过了奶,都醒着。 几天过去孩子长开了一些,没有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弱小,见到有生人出现,只是瞪大着眼睛瞧着,诸葛玉欣只觉得逗趣,抬头问一旁的奶娘,「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回世子妃,这边的是哥哥。」两位奶娘也都是南阳侯府安排下来的,诸葛玉欣看着那哥哥,伸手在他脸上轻轻点了一下,对着身后的齐颢晟说道,「满月过后,这两个孩子都接会南阳侯府吧,至于柳姑娘,还是继续在别苑里养着。」 「不行!」齐颢晟拉过她的手,「孩子留在这里,等着一起接入南阳侯府。」 诸葛玉欣无所谓的笑着,「好啊,不过得等我生下两个儿子之后,相公您就可以把他们一同接进去了,否则就只能委屈柳姑娘和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继续呆着这里了。」 这是齐侯爷当初给齐颢晟下的最后通牒,不动柳絮儿可以,他就要成亲生子,齐颢晟没想到的是诸葛玉欣这么的难对付,小时候看到她还这么的纯真,十来年不见,大变了性情。 「若是你一直没有生下儿子呢?」齐颢晟沉声道,诸葛玉欣哄着孩子,转身看着他,「那就一直生,直到我诸葛玉欣生下嫡长子为止。」 齐颢晟几乎从她眼中看到了决绝,忽然笑了,「你既不喜欢我,又何必这么坚持。」 「相公你既然这么喜欢柳絮儿,其实也不必这么坚持。」诸葛玉欣勾起他的衣领,一脸的嘲讽…… 快到四月,李氏就带着莹韵和一个姑娘回来了,那是她亲自为祺睿挑选的妻子,听李氏说是郴州一户和沈家门当户对的生意人,一听沈家在京城有做官的,沈祺睿还弃商从官了,也十分乐见这门亲事,而李氏恰恰就喜欢在这姑娘温婉着好掌控,作为婆婆的都不乐见自己媳妇比自己强势的多。 听闻莹绣许了南阳侯府的二公子,李氏还羡慕着,可又一听那二公子是个身子不便的,羡慕立刻转成了同情,莹绣对那个站在李氏身后一直沉默寡言的姑娘略有好感。 莹韵迁进了阁楼里,莹惠就开始不开心了,每天一出院子就能看到对面那阁楼外总是坐着莹韵,正值开春之际,桃花盛开的正旺,莹韵总喜欢摆桌在桃花树下,喝茶看书。 可这一切看在了莹惠眼中,就成了装模作样的典范代表,往莹绣的院子里倒是跑的多了,见到喜欢的就要问她讨了,抱琴为此将莹绣屋子里本来放着的珠宝物件统统都搬去了小仓库里,省的莹惠三天两头来了,看到什么眼红了又想要。 「赶紧嫁了好,我就要把那阁楼给拆平了,所有的木头都拿去当柴火烧。」莹绣听着她孩子气的豪言壮志,笑而不语。 「大姐,我听说那齐二少爷是个腿残,这你都能看上眼?」莹惠说白了有些没心机,什么都是直来直往,喜欢的,不喜欢的都直接摆在了脸上,倒也不难猜。 看着她一脸的惋惜样子,莹绣摇摇头,「婚嫁之事你也会有的,若是看不上眼,你是不是都不肯嫁啊了?」 「那当然!」莹惠翘着嘴巴点头,「若是他长的麻子脸歪嘴巴,就算是皇子来了我也不嫁,自然是我觉得看着顺眼的才行。」 「尽胡说,母亲会给你找麻子脸的?」 「娘都答应把姐姐你嫁给齐家二少爷了,虽然他长的是不错,可腿残的和麻子脸歪嘴巴一样不能接受!」莹惠同情地看着莹绣,虽然姐姐的这门亲事家世条件是很好,将来自己不一定能有这么好的,可是奶娘和她说过的,这样的男人就是半个废人。 送走了莹惠,抱琴气愤地说道,「小姐,二小姐也太口无遮拦了,怎么能这么说齐二少爷,这好歹是小姐的未来姑爷,就算真是这不方便,也不能这么当着您的面说啊。」 莹绣不在意地笑笑,「她今天当面这么和我说了,明天就不会背后胡说什么,听听过罢了。」比起当面笑着亲热,背后却不断下手的人,莹绣更愿意和莹惠这样的人相处。 自从那日书房争吵之后,莹绣就再也没有和沈鹤业好好一句话,收到齐家的聘礼之后,沈家就要开始为莹绣备嫁妆,沈鹤业就将自己一直保管的放乔晴然嫁妆的库房钥匙给了沈夫人,「这是绣儿她娘亲的嫁妆,你去看看,清点一下数目,这一些全都随了绣儿的嫁妆。」 沈夫人接过钥匙没怎么在意,直到去过了那库房她才有些吓到,那乔家果然是疼女儿的,乔晴然的嫁妆,竟然比她当年嫁过来的时候整整多了两倍还要多,库房内成排的架子上都放着一个一个的锦盒,其中不乏金饰物件的,打开都是崭新锻造,从未用过的。 晚上等沈鹤业回来之后,问起了此时,沈夫人才动了些心思,「老爷,这库房的嫁妆全部随嫁,再加上咱们添,那可是不少了。」 「当年这些嫁妆晴然去世的时候乔老夫人亲自过来把这库房锁起来的,说是等莹绣出嫁之后要原封不动的都随嫁过去,我等动不得。」乔晴然具体有多少嫁妆沈鹤业也不清楚,当年娶她的时候聘礼明显是远远少于嫁妆的,乔晴然本来就是下嫁,乔老夫人又怕她小女儿在这过的不好,嫁妆比大女儿出嫁都还要多。 第6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将来惠儿还得嫁人呢,还有莹梦,这都得咱们准备着,再说还有祺志和祺文娶亲,若是家世条件好的,这聘礼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老爷,要不这库房的,咱们留下一些。」沈夫人将清点的单子递给沈老爷,在其中的一些名目后打了圈。 「这似乎太过明显了。」沈夫人勾勾圈圈一下就划去了三分之一,还觉得不够,沈鹤业出言制止,「当年晴然的嫁妆可没动多少,绣儿出嫁的时候乔家来人若是看到这嫁妆台数不对,到时候争执起来就不妥了。」 「那容易,台数不变,里头的东西换一下不就成了。」沈夫人心心念念着那些价值不菲的嫁妆,想方设法要扣留下来一些,将单子重新造了一份,自己带着丫鬟婆子亲自去了一趟将东西分了开来。 时入五月,南阳侯府就传出了喜讯,世子妃有孕,世子与世子妃夫妻恩爱,成亲不过三月,世子妃就有了身孕。 齐颢铭也亲自去给诸葛玉欣送礼道贺,「恭喜嫂子。」诸葛玉欣淡淡地笑着,并没有露出怀有身孕的喜悦,「让你特地跑一趟,我这也有不少好的药材,听说二弟你正巧在找,也不知道帮不帮得上忙。」诸葛玉欣身后的胭脂递上来一个盒子,齐颢铭让卓夜收下,「大嫂真是客气。」 「我也听母亲说了,二弟的日子定在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定的是沈家的大小姐对不对?」诸葛玉欣接过胭脂递上来的杯子,「在定王府的会宴我也见过一次,是个极为温婉的女子,和二弟很相配。」 齐颢铭嘴角一抹笑意,「大哥和嫂子也很相配。」 诸葛玉欣笑了笑没有接话,齐颢铭只呆了一会,就带着卓夜回了汀枫院,定王带来的那两个异族人士已经回去了,诸葛玉欣的这盒药材确实送的及时,按照当时布达给出的药方,每隔半年齐颢铭要服用的药都不一样,其中几味较为珍贵的,找的太过于显眼也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卓夜将锦盒中的草药都对比了之后按照布达教的检验方式,确认了药材没有问题才放入齐颢铭平日的煎煮的药箱中,屋子里的东西已经收拾了一部分,因为齐颢铭的院子需要翻新休整,他要搬回去以前齐老夫人去世前住的别院。 第二天齐颢铭搬到了齐老夫人的别院,那里比汀枫院还要安静一些,管理这院子的是以前齐老夫人手下的老嬷嬷,见到齐颢铭的时候还十分的亲切。 「二少爷要娶妻了,老太太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安心的。」李嬷嬷已经五十几岁了,服侍齐老夫人几十年,老了也不愿意离开这别院,整天守着齐老夫人当年的佛堂,李嬷嬷也算是看着齐颢铭长大的,知道他要回来住一段日子,早就把他以前的屋子收拾了一遍。 齐颢铭过去的屋子里面的摆设都没怎么动,床铺被子许夫人都差人换了新的,直到汀枫院那里翻新好,齐颢铭都要住在这里。 卓夜的动作很快,带来的东西收拾好了之后,首先去了厨房亲自煎熬,齐颢铭坐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手里一本札记翻着,桌子上热着一户茶水。 院子门口传来一声惊讶,一个丫鬟打扮模样的姑娘好奇地看着齐颢铭,手中拿着一个食盒子,小心地走了进来。 李嬷嬷从屋子里出来,看到绕过来的小孙女招手道,「还不叫人,二少爷,这是我小孙女书卉,她胆子小,认生,恐怕是没见见过二少爷您。」 那姑娘继续好奇的看着齐颢铭,眼底没有一丝惧意,看到齐颢铭也在打量她,忽然咧嘴一笑,指着齐颢铭的脸说道,「好看,笑起来真好看!」 李嬷嬷忙把她的手拉回来一拍,骂道,「什么好看,怎么能随便指着少爷!」 书卉有些委屈地将手指藏在怀里,张大着眼睛看了齐颢铭一眼。 齐颢铭这才想起,这原来是李嬷嬷小儿子的女儿,据说是小时候高烧,烧坏了脑子,落了病根成了个傻乎乎的人,因为书卉是家生子,当时的乔老夫人仁厚,就将她也留在了南阳侯府。 「没事的李嬷嬷,你带她进去吧。」书卉被李嬷嬷拉着进了屋子,末了还不忘记冲着齐颢铭摆摆手说再见,十分的讨喜。 齐颢铭望着她们进去的方向,心中忽然起了意,这样的人若是在他们院子里,她也一定会喜欢的吧…… 天气渐渐热了,莹韵出嫁的日子也近了,沈夫人为着库房嫁妆的事情心情好了不少,给莹韵添了一些嫁妆,莹绣也送了一对镯子过去。 六月刚出,莹韵热热闹闹地从沈府抬了出去,她的嫁妆,比年初的时候诸葛玉欣出嫁的还要多上一些,李氏爱炫富,嫁妆足足装了十几辆的马车,跟随在迎亲队伍后面,好不奢华。 嫁完了女儿李氏的头等大事就是儿子娶媳妇的事情,沈祺睿娶亲必定是要回郴州老家的,来回一趟起码需要三月的事情,这对于刚上任没多久的祺睿来说是大忌,于是李氏一合计之下,就在京城给沈祺睿买了房子,为他们简单的办了婚事,酒宴等将来回了郴州再行补办。 儿子娶了媳妇,李氏自然跟着儿子一块住,热闹过一阵子,沈府又安静了不少。 夏日里风吹地闷热,屋子里的冰盆子都起不得大作用,青碧拿着扇子给莹绣祛热,桌子上是厨房里送过来的冰镇酸梅汤,「把这送去给乔妈妈,抱琴,你随我去一趟香荷院。」莹绣让青碧把这酸梅汤放入食盒子里,出了屋子,炎夏的热气迎面扑来。 香荷院如今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本就只有三个丫鬟的院子里,如今算起来有六七位之多,服侍小少爷的就有三位。 七个月大的孩子早已经会认人了,莹绣将他放在卧榻之上,底下铺着薄薄的小席,小家伙蹬腿一坐,手里抓着一个拨浪鼓,自得地在那玩着。 这孩子孔姨娘养的十分的好,出生的时候体格就不小,长这么大没生过什么病痛,沈鹤业也十分喜欢,来孔姨娘的屋子也比往日多了一些,虽然大部分的时间是看孩子,可晚上来了这边看完了孩子,天色不早大都是会留宿,沈夫人过去的安排如今也就做不得数。 第6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姨娘的气色好很多。」莹绣伸手,祺文也伸出小肥手握住了她的手,一面扯着想要往嘴里塞,孔姨娘忙拉回他的手,将孩子抱在了自己腿间,「拖这孩子的福。」 沈鹤业不是好色之人,沈府之中一共就两位姨娘就可看出,不过孔姨娘多少比沈夫人年轻一些,来到香荷院留宿不做点什么,那是不可能的,莹绣打量着孔姨娘红光满面的样子,「那姨娘可得好好教养弟弟。」 孔姨娘一愣,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大小姐的意思是,这孩子可以留在香荷院里让自己教养? 「若是想要亲自教养这孩子,姨娘现在可不能再怀上孩子,否则这教养的事情只怕姨娘是力不从心。」莹绣淡淡地提示道,点破了孔姨娘的心事。 人总是这样,一旦得到了一些东西,就会越发的不满足,生下一个孩子,孔姨娘就想趁着老爷来的勤,争取能再怀上一胎,孩子生的多,意味着她在沈府之中有了仰仗,可天底下鱼与熊掌兼得的事哪有这么多,又想要怀孩子,又想把儿子留在身旁。 一旦孔姨娘再怀孕,这孩子必定是要养在沈夫人院子里了,届时还是是生是死不去论,养不好是肯定的,以沈夫人的度量,怎么能够见得有人来分她儿子的东西。 「大小姐说的是。」孔姨娘讪讪地接话,脸颊泛着一丝羞红,莹绣看着在孔姨娘怀里闹腾的弟弟,眼神柔了几分,她不过是好心提醒孔姨娘,这个沈府也不算是她的家,人说的养育之恩,她前世已经还报给了沈鹤业,今生就不再欠他什么了。 「那姨娘你好好休息。」莹绣从香荷院出来,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出来找她的乔妈妈,莹绣亲昵地扶着她往芸书院里走,「乔妈妈有事找绣儿直接告诉丫头来找就是了。」 「小姐,您都快要出嫁了,乔妈妈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二小姐以前送给我的,我现在把它转送给你。」乔妈妈哆嗦着手从怀里拿出一块椭圆形的玉佩,上面是雕花的纹路,隐隐透着一朵漂亮的荷花。 「这怎么可以,这是娘亲送给乔妈妈的,我知道乔妈妈以前最出名的就是做点心的好手,不如乔妈妈把这手艺教给平儿,跟着绣儿去南阳侯府,好不好?」莹绣拉着乔妈妈的手将玉佩塞了回去,前世乔妈妈死的很早,一来操劳过度,二来在沈府听闻她过的不好,伤心之下身子骨就更差了。 「我这把年纪了,就不跟着去打搅小姐了,还是在这守着夫人。」乔妈妈见她怎么都不肯收,将玉佩收了回去,「若是小姐喜欢吃我这老婆子做的东西,我倒是可以教平儿。」 「那怎么可以!」莹绣耍无赖地拉着乔妈妈的手腕,「平儿那丫头笨的很,这点时间怎么学的会,乔妈妈跟着我一块去,南阳侯府人生地不熟的,乔妈妈怎么舍得绣儿在那受委屈。」 「小姐你有姑爷疼着,怎么会受委屈,我这把老骨头了,不给你添乱就不错了。」乔妈妈被她磨地没了法子,莹绣不依了,「我不管,我就爱乔妈妈给我添乱!」 只要她离开了沈府,沈夫人肯定会清理她没带走的丫鬟,乔妈妈在这未必会过的好,莹绣不想娘亲的奶娘用上辈子那样的方式死去。 「好好好,我的大小姐,你再摇啊,我这老骨头都要让你给摇散架喽。」莹绣赶紧送了手,嘿嘿地笑着,「那到时候乔妈妈跟着绣儿一块去乔家,这样绣儿每天都能吃到乔妈妈做的点心。」 乔妈妈无奈地看着莹绣,「夫人若是看得到,一定要保佑小姐平平安安的。」 送走了乔妈妈,青碧就进来和莹绣说了关于库房的事情,果真和上一世一样,沈夫人对着娘亲的嫁妆动了心,这辈子依旧没变的是,父亲还是同意了,莹绣将一早抄好的嫁妆单子拿出来看了又看,「我好奇的是,母亲到底扣下了哪些东西。」 「小姐,要不要立刻通知乔老夫人。」 「不用,再等等。」莹绣摇头,「表姐她们添嫁的时候都没到。」她一定要等到一个最好的时机,即使倒了这沈府的霉,她都要让唐婉知道,是她沈莹绣的东西,她就要全部带走,一点都不会给她们留下! 热夏过去,莹绣安静地呆在家里,不再出门,偶尔会受到齐颢铭送过来的礼物,里面都附着他写的信件,齐颢铭聊的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汀枫院在重修了,问她喜欢什么样子的院子,又问她在院子里建一个当日茶坊里一样的屋子可以当做沏茶之用可好。 这次的信里,齐颢铭又提到了,发现以前伺候齐老侯爷夫人的一个嬷嬷的孙女很有趣,傻乎乎的很可爱,把她从大厨房里要了过来,以后给莹绣做丫鬟,一定能哄她开心。 那些事点点滴滴地讲述着他周遭的所有,齐颢铭用他的方式让莹绣知道,他想要和她分享所有的事情,这就像是恋人初始的感觉,什么都想要让对方知道,就算是短短一封信几十个字,一件不起眼不值钱的小东西,都能体会出其中的含义。 这两辈子她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从一开始的惶恐到如今的坦然,这个男人的心计,竟然让她觉得不害怕…… 秋去东来,等第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莹绣才发现,一年竟然又快要过去了,到了十二月底的时候,诸葛玉欣生下了南阳侯府的嫡长女,其中最为之失望的,却是齐颢晟。 柳絮儿站在屋檐下,屋内是翠儿哄着小孩的轻唱声,她望着漫天的风雪,入南阳侯府的日子,和这大雪的天一样,望不到边际。 见到诸葛玉欣的第一面,柳絮儿就算是不服输,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才是能够主持地了整个南阳侯府的女人,她身上的耀眼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的,可她的要求并不多,她不奢求那世子妃的位子,不过是想要留在齐颢晟身边,简单的生活而已。 屋子里的孩子忽然哭闹了起来,柳絮儿回神匆匆进了屋子,翠儿和奶娘正一人抱着一个哄着,柳絮儿搓了搓手从翠儿手中接过孩子,轻轻晃动着身子哄着。 第7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乖,不哭不哭,爹爹很快就来看你们了,你们不哭,等你们会喊爹爹了,他就来看你们喽——」…… 南阳侯府内,诸葛玉欣躺在床上,侧身看着放在自己身旁的孩子,十分的喜欢,抬头问一旁的胭脂,「不是说爹送了信过来么,拿给我看看。」 胭脂将信送了上来,诸葛玉欣打开一看,脸色沉了下来,「爹可真是心急,这才生完了第一胎,就急着塞个妹妹进来,姐妹两共事一夫,亏他想的出来。」庆王爷在心中写到,得知她生了一女,为了避免她地位不稳,就将姨娘所出的一个妹妹送过来做妾,这样即使是妹妹生下的孩子,她也可以直接抱过来养,一样有血亲关系。 「庆王府剩下未出嫁的小姐可只有十四小姐了。」胭脂帮她把信烧了,有些不敢相信。 诸葛玉欣躺了回去,细心地给女儿挪了下身子,「还不就是我那可爱的十四妹妹,她可和柳姑娘是一个类型的,也好,世子爷若是喜欢上了,总比老往外面跑的好。」收回了情绪,诸葛玉欣伸手逗弄了一下女儿,不经意地问道,「北厥那有消息了么?」 「打听到说有见到类似的人,不过不敢确定,年初的时候出了关口去北厥,至今未回。」胭脂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小姐,只见诸葛玉欣脸上一抹动容,叹了一口气,「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说明,他脱离了爹的视线。」 这样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下到了年关,和去年不一样的是,今年的沈府收到了南阳侯府的不少年礼,齐府的这等客气方式,也证明了莹绣在齐二少爷心中的重要性,沈夫人越发的不屑莹绣当初是用那样的手段让齐二少爷看上眼的,可再想宣传一下这沈家嫡长女的不好,现在也得掂量着南阳侯府。 莹惠半趴在软垫上看着沈夫人看着南阳侯府送来的礼单,觉得无聊,忽然瞥见沈夫人手上挂着的镯子问道,「娘,这个镯子好漂亮,什么时候买的?」 沈夫人脸上一僵,将镯子往袖子里收了收,「老早的了,你喜欢娘给你去挑一对戴着。」莹惠那提起的兴致又降了半分,嘟囔道,「娘那又没什么好看的,我见姐姐那有好多的好东西,都是那个齐家二少爷送过去的。」 「你可千万别学了你姐姐的,谁知道她在定王府都做了些什么。」沈夫人脸上闪过一抹鄙夷,恨恨地说道。 「姐姐做了什么?」沈夫人正欲开口,一想女儿这直来直往的性子,保不定跑去莹绣那里怎么挤兑,摇了摇头,「娘也是听说的,你绣活学好了没,半点落下年后就不允你去你外祖家。」 莹惠颇为硬气地接道,「不去就不去,他们那里才没什么好玩的!」说完就自己跑出了屋子,沈夫人叹了一口气,让丫鬟拿着披风赶紧追了上去。 到了大年三十,莹绣才和沈父说上第一句话,沈鹤业冷着脸,莹绣则是一脸的淡然,大过年的沈夫人就算是再想要莹绣不好过,吵起来这也晦气,劝了沈鹤业几句,这个守岁之夜过的极为的闷。 子时过后莹绣就带着青碧回了芸书院,还是自己的院子里舒心一些,丫鬟婆子们留在院子里的,都在小厨房里包了饺子煮了圆子来吃。 莹绣也吃了小半碗,今年准了抱琴回家过年,要过了十五才能回来,她那嫂嫂年前就已经在沈府门口晃悠着,青碧将热毛巾递了上来,莹绣擦了擦嘴洗了手,忽然紫烟走了进来,递给莹绣一个漂亮的锦布袋子。 「是未来姑爷送过来的。」紫烟不忘打趣一下莹绣,青碧在一旁跟着笑了,莹绣打开那袋子,里头是一串五颜六色的珠子,都是用各种各样的玉石串的,红玛瑙也有,翡翠也有,还有各种颜色的水晶,连带着那猫眼石,莹绣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四不像的珠子,从锦布袋子里又抽出一张信纸。 每种石头的功效都不一样,所以他干脆凑了个全家福,就是贴身放着,也好福禄寿一手抓,哪个都不落下。 紫烟听着莹绣解释了这四不像的珠串,不免有些咋舌,「小姐,这可怎么带呢。」 「这当然不能戴了,戴这么多在身上,也不怕都撞一块煞了身子,去拆了做成吊珠子,把这几个做成扇坠。」莹绣将珠串递给紫烟,有些困意。 初六这日,莹绣带着青碧和香菱两个人回了乔府拜年,过了初六客人少了许多,乔老夫人拉过莹绣捂着她冰冷的手直心疼,让身旁的妈妈赶紧去拿了暖炉过来,「这孩子,跑了这么远的路也不知道护着些,瞧着手凉的。」 「绣儿知道外婆疼人,就是下车那会没拿,不碍事。」莹绣接过妈妈递上来的暖炉,甜甜地笑着。 「我都听诗雅那丫头说了,那齐家的二小子对你不错吧?」乔老夫人摸着她的手暖和了不少,这才和她聊了起来。 莹绣脸一红,这齐颢铭做的那些事,乔府上下,该知道的都也知道了,乔老夫人嗤笑着,「那小子比他哥哥精的去了,就是可惜那他那双腿,齐姐姐还在的时候带他来过我们这,那闹腾的,和瑾泽又是同岁,后面的丫鬟婆子就是怎么赶都只能被他们俩耍的团团转!」 莹绣抿着嘴笑着,乔老夫人说着又叹了一口气,「那小子是什么都好,就是当年出的这么个意外,如今竟成了这样。」 若是齐颢铭的腿没事,也许他可以风光到现在,那这婚事也轮不到莹绣头上了,她轻轻拍了拍乔老夫人的背,「外婆,您以前不是经常和表姐说,要相敬如宾,他若让我三分,我也要敬他三分,切莫恃宠而骄。」 「我就说绣丫头有慧根,这事你听过一遍就记住了,诗雅那丫头,你大舅母就是说了无数遍,回头问都说不全。」乔老夫人笑着对一旁的乔夫人说道,「趁着这两天啊,让你大舅母多教你一些,这都赶得上诗雅大半年学的了。」 「奶奶啊,我这才走多少日子,您就在这编排我了!」乔老夫人刚说完,门口那就传来乔诗雅半带撒娇的不满声。 第7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上官翎在这边请安过了后就去了外头,乔诗雅挤到了乔老夫人身边,硬是和莹绣一人一边坐着,乔老夫人笑着骂道,「快下去,快下去,这都要把我这老骨头给挤兑散喽!」 乔诗雅不依地抱着乔老夫人的胳膊,「才不会,奶奶身子骨好着呢。」 乔夫人命一旁侍奉的丫鬟去外面取东西,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三个加一个侍奉乔老夫人的王妈妈。 乔老夫人这才正色道,「丫头,我这听说你把原先上官夫人给他安排的通房都给嫁人了?」 乔诗雅一听提起这个,也不再嬉皮笑脸,颇为委屈地说道,「那几个相公都没碰过,我就想着既然相公都不会去碰,岂不是耽误了人家姑娘,干脆挑了几个不错的管事都嫁了。」这才做这么点,就传出了她乔诗雅是个妒妇,容不得半个通房在院子里,要独霸上官翎。 最关键的是乔诗雅嫁入将军府已经三个多月,日日同房都未有喜讯传出,外面传的就更不堪了。 「那你公公婆婆怎么说的。」 「父亲母亲都没说什么,老夫人也让我不要急,大伯母,您说诗雅这是做错了么?」乔诗雅一直觉得,既然上官翎不碰的,那岂不是耽误那几个姑娘,可她们出嫁的时候还都那么不情愿,甚至还有些怨恨她。 「你这啊不是做错,是用错了法子。」乔夫人看了一眼乔老夫人继续说道,「这要打发她们,找机会寻个错把她们嫁出去就好了,如今嫁了嫁了,你就别再去想它了。」 乔诗雅下意识地摸摸肚子,莹绣伸手拉着她道,「要不让府里的大夫看看?」莹绣没有记错的话,乔诗雅是年后传出有身孕的消息,这说不定,如今已经有孕了,她又是个上蹿下跳的性子,不如早一些看出来,以免她胡思乱想。 乔老夫人点点头,差人去请了大夫,隔着罗帐,那大夫给诗雅把过了脉,回头和乔老夫人说了声恭喜,里面的诗雅嘀咕了一声,「恭喜什么呢,又不是有了!」 莹绣瞪了她一眼,隔着罗帐对着大夫说了声抱歉,「乔大夫,我表姐这身子是否需要多静养?」 大夫笑了笑,「确实需要静养,二小姐的日子尚潜,脉相还有些不稳,应当多调息,最好和姑爷分房睡。」乔大夫最后的话说的隐晦,除了乔诗雅之外,乔老夫人和乔夫人都听明白了,看着一头雾水的乔诗雅,莹绣拉着她的手道,「就是恭喜你有了!」 王妈妈送了大夫出去,乔诗雅迫不及待地下了踏,乔夫人赶紧扶住了她,「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乔诗雅这才缓过神来,一脸欣喜地看着她们道,「我这是,真的有了?」 乔老夫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骂道,「真的是有身孕了,毛毛躁躁的,你说这怎么当娘哟!」 「那我去告诉相公!」乔诗雅急着要去找上官翎,被莹绣给拉了回来,「你急什么,这是在我们这诊出来的,等你回了将军府,过些日子再请了大夫看,权当咱们这不知道。」 「绣丫头说的对。」乔夫人拉过她又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听得乔诗雅直点头,末了崇拜地看着乔夫人,「大伯母你要是早点教我这个我就不会那么做了。」 「你还怪你大伯母,当初教你的时候你全听哪里去了?」乔老夫人无奈地笑着,这丫头根本就是个缺心眼的。 乔诗雅嘿嘿地笑着挽着乔夫人撒娇道,「这不是当初没遇到这事,遇到了又不知道怎么做嘛——」知道自己有身孕了乔诗雅倒是大动作都不敢,一想到还不能告诉上官翎,忽然脸就红了,扭扭捏捏地看着乔夫人,「要是不告诉相公,那会去了他要同房怎么办!」 「傻丫头,那是你相公,回去了你先和他通个气呗!」乔夫人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鼻子,「怎么一下子变笨了都。」 「你们尽说我,怎么不说说莹绣的婚事,哼,我倒是见过那齐二少爷几回,可是个会做人的了!」乔诗雅往莹绣旁边一坐,立刻转移了话题,「这才定王府去过一趟呢,马上就提亲去了。」 「若不是没有你们在后头推波助澜的,这事怎么成的?」莹绣掐了一下她,见她笑嘻嘻耍无赖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你放心,到时候我就给你添一大份的嫁妆!」诗雅拍了拍她的肩膀,莹绣这才看向了乔老夫人,「外婆,这娘亲嫁妆的事,还要拜托大舅母出面了。」 在乔家住过了三日回到沈府,莹绣才算是真正的备嫁了,锦绣阁的嫁衣送过来之后,青碧就将它挂在了莹绣房间的后厢,十五过后抱琴回来了,面容反倒憔悴了一些,莹绣看在眼里让青碧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抱琴的哥哥想要把抱琴从沈府赎出去,嫁给他们村里的一个死了几任妻子的鳏夫。 那个鳏夫出了一百五十两的银子,抱琴当初卖入沈府的时候才值二十两而已,抱琴觉得心寒,自己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年,还带了不少莹绣赏赐的东西,结果回了家哥哥嫂子竟然是要劝自己来求心软的小姐放了自己回去,好让哥哥能够把债还了。 甚至是她一直疼爱的弟弟妹妹,居然也拉着自己说,姐姐回来了,嫁给那老汉,家里日子就可以好过了,隔壁的人家都有肉吃,他们家也要天天有肉吃。 抱琴就是这么熬到了十五,回了沈府也不敢和莹绣说,抱着青碧哭了一场才把事给说了出来,莹绣听完了青碧说的,叹了一口气,「那以后就不必让她回去了,她哥哥嫂子的算盘倒是打的不错,我也不是不讲理,若是他们真想要把抱琴赎出去,那这笔账就不该怎么算,抱琴卖给牙婆的时候是二十两,买入沈府咱们出的是三十两银子,她从入府就和你一样是在我身边伺候的,从三等丫鬟升到了一等,这每月的吃穿用度,对了,连着她那睡的被铺隔几年换了套,值多少钱都给算清楚了。」 沈府的一等丫鬟,就是贴身伺候小姐的,像是再大世家走出来的那些一等丫鬟,气质都赶得上普通官员人家的小姐,这等费用的培养也要花不少,把一个乡下野丫头教养成今时今日识字得体的,莹绣也不欺诈他们,纯粹算个成本价。 第7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你去严妈妈那里给算了清楚,回头把这一条条的都给列清楚了,给抱琴她嫂子送过去,他们若是给的起这赎身的价钱,我沈莹绣自然会送了抱琴嫁过去。」 青碧抿嘴笑着说了声是就出去找严妈妈了,没过两天,抱琴就喜逐颜开地来伺候莹绣,末了还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给莹绣倒了茶,「小姐,哥哥说让我呆在沈府好好伺候小姐。」 青碧把东西送去的第二天,抱琴家的大嫂就找上门来将抱琴好好的叮嘱了一番,说要她在大小姐身边伺候好了,莹绣看着她一脸的小殷勤笑而不语,没再戳穿,接过她手中的茶算是不计价这事了。 日子过的飞快,一转眼春天过去,莹绣的及笄到了,五月十三这日,沈府又热闹了一回,乔夫人带着媳妇,连着莹绣的姨母秦夫人都过来了。 莹绣沐浴完了之后换上了一身云锣的采衣采履,等在前厅旁的厢房内,沈鹤业和沈夫人则在前厅迎接客人,连着南阳侯府的世子妃都过来了,说是侯夫人事务繁忙,特别由来前来参加,沈夫人有些诚惶诚恐地迎接着客人,不料随着世子妃到来,紧接着上门的竟然是定王妃,偕同上官将军府的大夫人孟氏也一块过来了。 沈鹤业自然不会以为这是自己夫人面子够大,那纯粹是因为莹绣的未来夫婿是南阳候府的二少爷。 待到客人都来齐了之后,夫人又另外换了设宴的器具,本以为是普通的及笄礼,哪里会料到连着定王妃都过来了。 莹绣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妈妈进来喊自己。 沈鹤业站在厅前向着一群女眷拱手,「今日是小女莹绣的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下面,小女成人笄礼正式开始!请莹绣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严妈妈走进来叫了她一声,莹绣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慢慢地从厢房走了出去,一看厅堂里坐着的客人,略微一愣,随即脸上浮现一抹温婉地笑意,半低头含羞地冲着她们示意,慢慢地走到了厅前,跪在了席上。 沈夫人以盥洗手后,拿起一旁放置的梳子,为莹绣梳头后将梳子放在了一侧。接着由坐在正下方的定王妃起身,沈鹤业随后起身,由定王妃开始往下盥洗手,拭干。 莹绣跪在席子上,青碧手拿托盘,里面放着罗帕和发笄上前,定王妃起身走到莹绣面前,冲着她微微一笑,说着吉祥的话语,跪坐在了席上为莹绣梳头加笄,起身后沈夫人又象征性的帮莹绣正笄,莹绣从席子上起身,定王妃带头说了两句祝贺话语,莹绣又回了厢房,沈夫人取过衣服,帮莹绣换了一身素色的襦裙。 出来后向着沈鹤业和沈夫人行礼跪拜后,莹绣望着沈鹤业那张快要笑撑了的脸,一拜,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定王妃是今天身份最为高贵的人,被奉为正宾的她再次帮莹绣去掉发笄,带上了发钗,换上了曲裾深衣,莹绣出来向着定王妃二拜,三加过后,沈夫人替莹绣去发钗加钗冠,换上了大袖长裙礼服,三拜后严妈妈撤去了厅堂中的陈设,沈鹤业邀请参加的女眷去了另一处设宴。 定王妃亲自将齐颢铭写的那个那个‘若’字,给莹绣取字,听完了沈鹤业和沈夫人的聆训。 礼成之后,乔晴悠拉着莹绣左看右看,不免有些湿了眼,「瞧瞧我们绣儿,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 「这外面天晒,不如各位到小厅里坐会。」沈夫人摆了半日的表情,如今都觉得有些僵硬,笑着邀请大家去小厅坐着,谁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夫人,今日前来,不止是参加绣儿的及笄礼,我还奉了我们家老夫人的命,来给绣儿添嫁妆了。」乔夫人差人抬上来了几台的箱子,当着大伙的面都打了开来,「咱们家老爷子啊可是疼绣儿,把他这珍藏多年的砚台都给拿出来了,我这说要砚台有什么用,老爷子还和我吹胡子呢,说将来给他的外曾孙用的。」 乔夫人说完连着自己都捂着嘴笑了,沈夫人看着她这么大张旗鼓地抬东西上来,忽然有不好的预感,只见乔晴悠也差外面的人抬了一个进来,箱子略微小了些,打开来是一个一个放置清楚的锦盒,「大嫂送的是整个乔家的,我这啊就送了我这做姨母的和她大表姐的。」 孟氏也替正安胎的诗雅添了嫁妆,这小厅之中竟然也放了不少,李氏见大家都这么客气,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打算只给莹绣送一些添嫁妆的,此刻也没能把准备好的给拿出来,非要回家去准备大份的这才不能落于她们。 本坐着的莹绣向着乔夫人她们跪谢之后,低着头眼角隐隐泛着泪花。 沈夫人笑的有些尴尬,这些东西只是添嫁,却赶得上她和沈鹤业为莹绣准备的嫁妆,忽然乔晴悠盯着沈夫人的手臂问了一句,「沈夫人,您这镯子可真是漂亮,在哪得的,可是精巧呢。」 沈夫人下意识的捂了一下,心下顿时有几分慌张,不动声色地把镯子掩了回去,可天热衣服本就穿的少,那镯子总不听话的要滑下来,被乔晴悠这么一说,大家也都瞧着她的手腕。 沈夫人笑的悻然,「就是好看罢了,许多年的东西,秦夫人若是喜欢,我那还有一对,等会回去了送给你。」 乔晴悠笑的意味深长,点头说了声好。 正当乔夫人以为差不多应当是宾客散去的时候,乔夫人起身对着她说了一句话,「瞧我这记性,险些给忘了,沈夫人,我家老夫人这还吩咐了,让我啊把这些添嫁的东西抬去绣儿娘亲放嫁妆的库房里头,顺道啊把这嫁妆点一点,老夫人这怕我记性不好,还把这当年的嫁妆单子给我留了一份呢。」 沈夫人身子一怔,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点嫁妆?」 乔夫人笑的怡然自得,「是啊沈夫人,你嫁进来的晚,不知道,我那可怜的二妹妹死了之后,乔老爷子就把她生前剩下的嫁妆都给列了清楚锁起来了,想着也不要回乔家了,留着给绣儿做嫁妆用,也算是二妹妹对绣儿的一份心意,如今绣儿再过几日就要出嫁了,老夫人想起来了,就让我连这添嫁都抬过来,沈夫人啊,这沈府我也不熟悉,要不您给带个路?」 要不怎么说乔家的大夫人只个极其会做人的贤妇典范,笑盈盈地半点看不出今天就是来找茬的,喊了一群的后援团,无辜地表示着,她只是来瞧瞧嫁妆还剩下多少的,这不为过。 「那库房里刚刚收拾过,乱的很,还是我帮你去点吧。」沈夫人迅速地收回了慌张的神色,强作镇定地说道。 「收拾过了怎么会乱,我还怕母亲这出的主意让我和大嫂得点上半天呢,当年妹妹出嫁时的嫁妆,可是让我觉得他们两老偏心了!」乔晴悠嗔怪地说道,看向沈夫人笑地亲切,「唐妹妹,我知道今日绣儿刚刚及笄,府里头要收拾的多,你也不用招待我们了,这咱们还是一家人呢,这钥匙大嫂也有一份呢,就差个丫鬟带我们过去。」 一旁的莹绣拉着乔夫人的手臂撒娇道,「大舅母,母亲肯定把娘亲的嫁妆准备的妥当了。」 乔夫人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用不大但是在场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傻丫头,你娘的嫁妆那么多,十多年过去了,指不定这里头少了什么,被哪个丫鬟婆子的溜进去顺手了也有可能。」 乔夫人意有所指,沈夫人神色有些变,「乔夫人,绣儿的嫁妆我和老爷都会为她准备,今日你们能来参加这及笄礼送上这么大份的添嫁我也替绣儿高兴,不过这点嫁妆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定王妃远远地走了过来,和世子妃诸葛玉欣聊的甚欢,听闻她们这的事,只是柔柔地建议道,「沈夫人,这么大笔的嫁妆,乔家紧张也是在所难免,再说这库房里的东西最多只是积些灰尘罢了,乔老夫人年纪大念着此时也是可以理解的,沈夫人既然知道嫁妆不缺,给乔夫人和秦夫人看一下,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沈夫人握紧着手,手心瞬间积了汗,抬起头忽然瞥见乔晴悠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 此刻坠在手腕上的镯子成了烫手的山芋,她就不应该贪图着好看拿过来戴,既然是乔家的东西,乔夫人和乔家大小姐就很有可能会认出来,她以为时隔那么久没事。 乔夫人见沈夫人迟迟不答应,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四周坐着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诸葛玉欣看戏一般地看着这一幕,目光落在莹绣身上,见她低垂着头瞧不清神色,顿时觉得有趣……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再为侯门妇》上 作者:木子苏 02、《再为侯门妇》中 作者:木子苏 03、《再为侯门妇》下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