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难嫁 卷一》 第1章 【正文开始】 七月的金陵很热,热的连知了都懒的叫了,午后不见一丝风,金陵四大家之一的严家花园里,守门的婆子懒懒地靠在阴凉处,手中拿着块帕子擦着额头不断渗出来的汗,不时抬头看天空,那一轮执着不下去的烈日。 忽然花园里的暖房里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碗碟摔碎的声音,严家少奶奶的声音随之响起,那婆子听不清楚,不由得往里面走了几步,远远地看着那打开的暖房门。 暖房内楚亦瑶死死地瞪着那床上的人,那缩瑟在床角里抓着被子,身上只剩下一件肚兜挂着,满脸的惊慌失措。 「严城治!你这个畜生!你……你猪狗不如!居然做出这种事情!你怎么对得起我!」楚亦瑶颤抖着双唇看着他们骂道,一旁的事发男主角严城治很快穿好了衣服,还试图过来拉她,「亦瑶,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身怀六甲的楚亦瑶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一个借力靠在了门边,她一脸悲戚地看着他,「误会?严城治,你告诉我这是误会?」 「二姐,二姐我和城治是真心相爱的,求你成全我们,求求你,二姐。」没等她说什么,那床铺上的人就这么穿着肚兜短裤冲了下来跪在了她的面前,哭泣着哀求她道。 楚亦瑶胸口一阵闷,举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发狠地看着他们两个,「我成全你们,那谁来成全我,我倒要让别人看看,严家的大少爷是怎么和小姨子苟且的!」 说完楚亦瑶转身往外走去,扶着楚妙蓝的严城治见罢赶紧追了出去,那婆子看到少奶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大少爷一面整理衣服一面在后头追着,两个人拉拉扯扯眼看着到了池塘边,就这么一闪神的时间,少奶奶竟然掉到了水里。 「啊!!!」穿戴好了跟出来的楚妙蓝见到这一幕即刻又尖叫了起来,这安静的午后听到最初那动静的人都赶了出来,一看少奶奶落水了,赶紧找人捞上来。 严城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刚刚,刚刚就是用着双手他推开了她,把她推到了池塘里。 等严家老夫人赶来的时候人已经救上来抬回了屋子里,溺了水的楚亦瑶一直没有醒过来,派人请了大夫,严老夫人看着孙子,再看看一旁的楚妙蓝,拿起拄着的拐杖往严城治身上狠狠的打了去,「你这混账东西,看看你做的混账事!」 严城治一面躲着,赶到的严夫人赶紧把儿子护在了怀里,求道,「娘啊,你这是要把治儿打死了。」 「就是你这样的娘才养出这样没出息的儿子!」严老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拐杖,屋子里传来丫鬟的哭声,「老夫人,不好了,少奶奶流血了。」 一众人赶进去一看,只见大夫一面施针,一旁床边的盆子里满是血水,楚亦瑶还昏迷在那,严老夫人赶紧去请了稳婆过来,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一个两个拳头大小的婴儿裹在襁褓中被抱了出来。 严老夫人只看了一眼便昏了过去,场面再度混乱。 似乎是被外头的吵闹声吵醒了,楚亦瑶悠悠地睁开眼睛,下腹一阵疼痛,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腹部平坦,一旁传来大夫的声音,「少奶奶节哀,我如今为你施针止血。」 银针扎入的痛已经没有一点知觉,楚亦瑶怔怔地望着床顶,她还需要节哀什么,哀莫大于心死。 门外传来稚嫩的叫喊声,「娘,娘。」 楚亦瑶侧头过去看,一个三岁不到的女童,头上扎着吉祥包,穿着一身湖蓝的小裙子,朝着她奔过来。 「薇儿。」楚亦瑶伸出手去,严佳薇乖巧地趴在床沿,看着面色苍白的楚亦瑶,伸手在她的手心里摸了摸,糯糯地说道,「娘,娘不痛,薇儿给你呼呼。」 「薇儿乖,采篱,带大小姐去休息。」楚亦瑶不忍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吩咐丫鬟带女儿离开,严佳薇不舍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娘,我要和娘睡。」 「等娘好了,娘就可以陪薇儿一起睡了,乖,跟着采篱出去。」楚亦瑶看着她们出去,望着那床顶,心头的思绪乱成了一团,怎么理都不顺。 很快就有人送药进来给她喝,丫鬟扶着她喝下了两碗的汤药,说这是止血养身的,让她好好休息,期间严夫人过来看了她一会,至于说了些什么,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大抵是一些儿子不懂事,让她这个做妻子的让这些。 楚亦瑶昏昏沉沉地睡了又醒,睁开眼窗外是一片的黑,腹部的疼痛丝毫未见反而愈来愈烈,楚亦瑶想要开口喊人,门骤然开了。 一个身影慢慢地走了进来,在桌子上点了灯,屋子里亮了起来,楚妙蓝脸上微怯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她,楚亦瑶被这光亮照地难受,闭了下眼冷声说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听听姐姐的临终遗言呢。」楚妙蓝嫣然一笑,全然没了之前那怯懦的样子,把烛火挪开了一些,坐在了床沿,那红光衬着她的神情尤为的诡异。 心内一急,楚亦瑶感觉到身下一阵的热浪淌下,像是生命地流逝那般,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那张笑靥的脸快要与那烛火重叠在了一起。 「楚亦瑶啊楚亦瑶,你这一辈子活的可精彩?从高高在上的楚家嫡长女变成今天要仰仗严家毫无尊严地活下去的少奶奶,你过去拥有的一切,以后都是我的了,你是不是很不甘心?」楚妙蓝笑地很开心,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神情忽然狰狞了几分。 「二姐你不用急,很快你最亲爱的哥哥还有你的小侄子都会去陪你,黄泉路上搭个伴,也不算寂寞了。」楚妙蓝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越来越远,她想要反抗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是沉入了一个无限的深渊中,一直往下沉,而一张张的脸在她眼前飘过,父亲的,嫂嫂的,哥哥的,还有薇儿的…… 金陵的初春一向比较冷,楚家怡风院内,那几棵种着的桃树才刚抽了嫩芽,院子主屋内窗户开着,一抹俏黄的身影坐在窗前,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头上戴着一支简单的玉簪,倘若不是那翻书的手小小的,远远地望过去会以为是哪家的闺中将要出阁的大小姐在那休憩。 第2章 「小姐,二夫人她们过来了。」一个十二三岁年纪的丫鬟撩起帘子走了进来,楚亦瑶慢慢地合上了书,语气甚淡地说道,「宝蟾,说了多少遍了,这里不是楚家祖屋,没有什么二夫人。」 「是,楚家二夫人的马车到了。」宝蟾连忙改口,大小姐的脾气是越来越难捉摸了,「小姐是不是要出去看看。」 「给她们住的院子可安置好了?」楚亦瑶站了起来,宝蟾走过来替她把椅子挪开,全身看来,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却颇有老成。 「小姐,珍宝阁那是不是太偏了?」宝蟾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楚亦瑶回头凉凉地瞥了她一眼,稚嫩的脸上闪过一抹嘲讽,「派你去伺候楚二夫人可好。」 宝蟾吓地跪了下来,「小姐,宝蟾不是这个意思,宝蟾只是觉得珍宝阁那里给她们住,她们会说小姐的不是。」 「她们要是不满意,就住到外面去,金陵到处是好宅好府邸。」楚亦瑶刚说完,帘子再度被掀开了,走进来一个妈妈和一个丫鬟,那妈妈见跪在地上的宝蟾轻声说道,「宝蟾,楚二夫人和三位堂小姐过来了,你去帮着少奶奶,就说小姐人懒的很。」 等宝蟾出去,那妈妈瞪了楚亦瑶一眼,「宝蟾又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说。」 「奶娘!」楚亦瑶无奈地喊道,看着眼前尚且年轻的奶娘,还有从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丫鬟宝苼,一个月前,她骤然惊醒,却发现一切都回到了大哥去世半年后。 好像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梦中再痛苦再凄惨她如今都醒了,那都不是真的,可二十天前二婶要带着她的三个女儿来到金陵的消息传来,楚亦瑶再也无法欺骗自己,那是自己确确实实经历过的一场前世,大哥去世半年多后,来楚家帮忙的二叔终于把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都接过来了。 再活一次,她楚亦瑶怎么可能让楚家落入二叔的手中,再被瓜分的四分五裂,为他人做嫁衣裳。 「宝蟾她本来就这个木纳的性子。」钱妈妈苦口劝道,「您总不能要求她一下就长进了,这丫头一门心思就对你好。」 「总要学会开窍,不聪明的难道一辈子就可以不学好了?」楚亦瑶走到床边靠下,一门心思为她好,好心办坏事,她要去怪谁。 钱妈妈替她盖上了被子,「宝苼你留下照顾小姐。」说完掩上了窗户,屋子里一下暗了一些,宝苼没有说话,只是替她轻轻地按着腿,良久,楚亦瑶睁开了眼,「二少爷呢?」 「二少爷一早就出去了。」楚亦瑶眼底闪过一抹担忧,如今的楚家还离不开二叔,二哥不成器,应竹还这么小,大哥去世后各大管事不就是看着楚家一时半会没了主心,各怀心思,恨不得能把楚家给拆了各自拿好处走。 楚亦瑶没再问,再度闭上了眼,她必须要让二哥能够像大哥那样延续爹留下的家业,即便是不能至少也要能稳住那些老狐狸,绝不能让二叔侵吞了爹和娘辛苦一辈子创下的商行。 宝苼按了一会见小姐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拉下了帷帐,走到了外室,在收拾东西的孔雀迎了上来,低声问道,「小姐睡了?」 宝苼点点头,孔雀叹了口气,「也好,这些日子以来小姐哪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就是小姐身边伺候的她们都感觉到小姐的脾气越发的难耐了,大少爷遇难的消息大小姐虽面上不说,她们也都知道她有多难过。 没过多久,外头吵吵闹闹了起来,在外室做针线活的孔雀和宝苼赶紧出去看,楚二夫人肖氏带着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走来,声音尤其的亮,似乎是对着她身后的人在说,「我们家放下徽州的生意不管来帮你们,你们倒好,就给我们住这样的屋子,你说是亦瑶当家是吧,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交代。」 肖氏带着这么多人到了门口,宝苼拦住了她,「小姐正在午睡,还请楚二夫人过后再来吧。」 「怎么这亦瑶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侄媳啊,你这做长嫂的是怎么教小姑子的。」乔从安站在她身后并没上前,她看了宝苼一眼,肯定是亦瑶发了话不准打扰,笑道,「小姑子她一向懂事,不需要侄媳教呢。」 「长辈来了不来迎接也叫懂事,真不知道大嫂是怎么教孩子的。」肖氏不屑地说道,可碍于形象又不能硬闯,宝苼和孔雀两个拦的死,就是不给她们一点机会。 「我娘怎么教孩子的就不需要二婶来评断了,这大中午的在这里吵吵闹闹,你们不用做事了!」内室的帘子随着那声音被拉了开来,楚亦瑶走出来冷着脸看着跟在肖氏身后的几个楚家婆子,那几个婆子一听很快退了开去,肖氏身后就只剩下了乔从安她们。 「珍宝阁那已经收拾干净了,二婶和三位堂姐妹随时可以搬进去。」肖氏身后还站着她的三个宝贝女儿,楚亦瑶瞥了那最小的一眼,楚妙蓝接触到她的眼神,怯怯地缩到了姐姐身后。 敛去眼底的一抹厌恶,楚亦瑶抬头看着肖氏,「二婶这吵吵闹闹的应该不是为了这么小的事吧。」 「珍宝阁那么偏让我们怎么住,我说亦瑶啊,我们大老远从徽州赶来帮你们,你就给我们住这地方,二婶我也就算了,你的姐姐妹妹可受不了。」肖氏看了一圈这屋子,「我看那明絮阁不错,就那吧。」 「既然二婶住不惯,那亦瑶就给你们去安排外面的酒楼,在金陵玩几天回徽州去吧,二叔这么帮我们,我们不会忘记的,定会对二叔好。」前世她们一到楚家上下就像迎接贵客似的出去迎她们,还安排了最好的院子给她们住,那时候她们还颇多怨言。 肖氏一听她这么说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回头对乔从安说道,「你这个做大嫂的也不管管?」 「二婶,你要住的明絮院那是爹以前给娘建的,娘走了之后就没再住了,在说这楚府就这么大,珍宝阁又怎么会偏,二婶,我们住的也都是这样的院子,肯定不会故意怠慢了你们,您若是实在住不习惯,那不如在外头寻一个满意的住下吧,毕竟这来了还是住地心里舒坦才行。」乔从安说话显得柔顺多了,笑盈盈地看着肖氏,初一听觉得舒坦,转眼一想和楚亦瑶说的就是一个意思。 第3章 「那可比徽州的楚家差多了。」肖氏身后的楚妙菲略带嫌弃地说道。 「可不是呢,来人,带楚家这几位小姐过去收拾收拾。」乔从安笑着,差人来要带肖氏她们过去,而肖氏就是再气也没法子,楚亦瑶这边打不进,乔从安那又直接给打太极了回来,口中念着她不懂礼数,带着宝贝女儿们去了珍宝阁。 人散了,怡风院又安静了下来,乔从安走了进来,伸手摸了摸楚亦瑶的额头,嗔怪道,「就穿这出来,你也不怕着凉了。」 「里面厚着呢。」楚亦瑶翻开衣领给她看了一下,因为人纤瘦,里面填了厚夹袄都看不出来,外头看着她就是只穿了单薄的衣服,赢弱的很。 「鬼丫头!」乔从安敲了一下她的头,「珍宝阁那该添置的都别缺了。」 楚亦瑶点点头,「是该添置的不会少,多的也不会,大嫂你放心罢,二婶没有把三个宝贝女儿嫁到这金陵,她是不会回去的。」徽州的楚家自然比金陵的大,可徽州那是什么地方,在金陵购一座大宅子在徽州一样的都可以买三座了,楚亦瑶倒是想她们有骨气地住外面,眼不见为净。 送走了大嫂,楚亦瑶叫了宝蟾回来,让她出去打听二少爷到底在哪里,转而进了大哥楚暮行的书房,若是二哥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她就要先把那群老狐狸给稳住。 从小随着母亲学这些,包括在严家的那些年,楚亦瑶相信自己也能够拿得起这些东西,女子怎么了,母亲当年随着父亲闯金陵的时候,不也是一个弱女子么。 把有关于楚家这些年所有的往来和所经营的货物书籍统统搬回了怡风院,楚亦瑶让孔雀把外室边上的厢房给收拾出来当作书房。 宝蟾回来的很快,说是有人在城内月牙河边的春满楼下看到了楚家的马车,还看到了二少爷的贴身小厮。 楚亦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好一个白日淫宣,「宝蟾,去备马车,我们去接二少爷回家。」 月牙河岸是金陵城中最为奢华的一片地带,那里有着妓院、乐坊、赌坊还有数不清的酒楼,白天和黑夜对那一带来说没有区别,而来往的路上两条贯穿的集市每天都很热闹。 楚亦瑶从马车窗口看向那集市,到处是小贩的吆喝声,在金陵城里,随处可见就是商贩,他们白天做生意,晚上就去月牙河附近消遣,周而复始着这样的日子。 「小姐,到了。」宝蟾在马车外说道,楚亦瑶一身男装打扮走下了马车,抬头一看,春满楼的牌子在傍晚余辉地照映下闪闪发光,二楼三楼那打开的窗户里还有一些女子不断地朝着大街上的人肆无忌惮地打招呼嬉闹。 只消看一圈楚亦瑶就发现了二哥的马车,小厮阿川坐在车尾正朝着夕阳已经在那打瞌睡了,楚亦瑶走了过去示意宝蟾叫醒了他。 阿川一个激灵险些从车尾上摔下来,擦了一把嘴角,张大眼睛看着眼前有些眼熟的小少爷,越来越熟悉,这脸要是扮上女装和大小姐简直一模一样。 「看够了没有!」耳旁传来大小姐的呵斥声,阿川即刻清醒了,「大……大大小姐,您怎么再在这。」 「二少爷在哪个房间。」 「大小姐,这里您不适合进去吧,二少爷不在这,二少爷去了码头了。」阿川躲躲闪闪地说道,宝蟾在一旁好心提醒了一句,「阿川,码头里这有好几里路呢。」 阿川顿时垮下了神色,在楚亦瑶的注视下恹恹地说道,「二少爷来找鸳鸯姑娘了。」 楚亦瑶理了下衣服,淡淡说道,「带路。」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哥,长的这般俊俏,可惜年纪小了些,小少爷,可得等几年再来呢。」到了春满楼门口,楚亦瑶被一个老妈妈模样的妇人拦在了门口,那老妈妈一看她就是女扮男装的,不过谁知道这又是什么身份,老妈妈也就没戳穿,喊着她年纪小,不让她进去。 「我们来找人。」宝蟾拿出一锭银子放入了那妈妈的手中,「楚家二少爷在哪里,麻烦妈妈带个路。」 那老妈妈又看了楚亦瑶好几眼,难道是楚二少的冤家找上门来了,也不太像啊,这么小的年纪。 「这,你看我们也不能坏了规矩,这里头那一位咱这春满楼都得罪不起啊,你们就别为难我了。」老妈妈把银子推了回来,宝蟾又拿出一锭加在她手中,那妈妈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如今这时候春满楼里客人也少,与其等着这小姐晚上来闹,不如让她现在上去。 心中一合计,老妈妈心安理得地收起了银两喊了一个小丫鬟过来带她们上去,嘱咐道,「去天宝阁。」 楚亦瑶跟着那小丫鬟上去,阿川和宝蟾跟在后面,到了二楼绕过了回廊,两旁都是取名雅致的阁间,那小丫鬟把她们带到了一扇门前站在一旁守着不动,楚亦瑶走近了几分,没有急着开门,而是侧耳听了一下。 过了没多久,不等敲门楚亦瑶直接把门给推开了,屋子里的乐声戛然而止,一个身着紫纱长裙的女子坐在古琴边怔怔地看着她们,「你们是什么人!」 楚亦瑶没有看她直接走进去,在女子对面的床边软榻上正靠着两个男子,同样是诧异的神情,尤其是在看到她出现的时候。 「亦瑶?」其中一个男子终于认出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来这里看看是什么让二哥留恋的连家都不回了。」楚亦瑶看着鸳鸯,春满楼花魁,果真是美人一个,难怪从登台到如今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把春满楼的蔷薇姑娘给挤了下去。 「你在胡说什么,快回去,这里岂是你一个姑娘家可以来的。」楚暮远起身把她拉到了一边,视线还往鸳鸯姑娘那看,生怕在她面前落下了形象。 「你跟我回去。」如果她没记错,一个月之后就是这鸳鸯姑娘的及笄日,而及笄她也会迎来她的第一个恩客,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二哥再重蹈覆辙,赎这样一个女子回去。 第4章 「亦瑶,不要胡闹!」楚暮远低喊了一声,还坐在榻上的王寄霆也走过来了,他和楚暮远相差不过两岁,两家走的近,关系也不错,见到平日里就很娇蛮的楚家小妹居然直接闯春满楼,一同过来劝她。 「寄霆哥,你来这里,满秋姐知道吗?」楚亦瑶抬头瞥了他一眼,王寄霆顿时止了声。 「行了行了,我们回去。」再好的兴致也被她给消磨没了,楚暮远此刻心里就剩下一团的晦气,好不容易鸳鸯姑娘同意见他,这才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被打搅了。 看到门口躲躲闪闪减少自己存在感的阿川,楚暮远瞪了他一眼,楚亦瑶推着他出去,笑着说道,「二哥你们先出去,我这还有话和鸳鸯姑娘说呢。」 里面插闩反锁之后,楚亦瑶回头看着鸳鸯姑娘,也没再客气,「我知道鸳鸯姑娘不甘心留在这春满楼中,不过我们楚府地小,容不下你,还请你另求他人。」 「楚小姐说笑了,这里的姐妹们哪一个不想要有安定的生活。」琴声响起,鸳鸯一手轻轻的拨弄着琴弦,抬头笑看着楚亦瑶。 「所以鸳鸯小姐得瞧的仔细些,年华易老,难抵岁月侵蚀,你与我兄长来说,太老了。」楚亦瑶稚嫩的小脸上绽放一抹甜笑,说的诚恳…… 离开了春满楼,楚暮远脸色沉凝,和她同上了一辆马车,没等他说什么,楚亦瑶掀开了帘子吩咐阿川去码头,车上两兄妹皆是无语。 到了码头,有不少船只正在卸货,天色渐暗还能清晰地看到各家的旗帜挂在上面,楚家的船在九号码头,来来往往不少工人,一行人到了楚家商船的停靠处,几个管事看到楚暮远的时候皆露出了差异的眼神。 「二少爷。」几个管事纷纷打招呼,楚暮远懒懒地回着,跟着楚亦瑶往里走,里面的船都是卸货掉的,最里侧还停靠着一艘废弃的楚家商船,上面的商行旗帜已经破败不堪。 「二哥,你还记得这艘船不?」楚亦瑶抬头看着那高高的船身,这艘已经有些年岁的船身上布满了青苔,还蛀了不少地方。 「这是楚家当年的第一艘商船。」楚暮远再不理商行里的事也不会不知道楚家当年打拼的第一艘商船,楚亦瑶伸手摸了摸船身,古旧的散发着木头的发霉气息,但怎么都掩盖不去它昔日为楚家所作的贡献。 「二哥,爹和娘走了,大哥也走了,我们只剩下你了。」楚亦瑶喃喃道,耳畔还有那海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二哥你还记得么,当年这艘船刚刚下海的时候,爹娘带着大哥和你上船。」楚亦瑶回头看他,楚暮远笑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二哥,如今大哥不在了,难道你还要继续不闻不问么?」楚亦瑶看着他身后走来的人,轻声说道,「还是你认为,这里的人会等着应竹长大了,心甘情愿的把商行交给他。」 「暮远啊,你怎么过来了。」没等楚暮远开口,背后就传来了朗声的叫喊,二叔楚翰勤大步地朝着这里走来,身后跟着两个管事。 「二叔,我和二哥来看看,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生意,怎么能全部劳烦给二叔呢。」楚亦瑶走到楚暮远身边,站在一起一手伸到他身后腰上掐了一下,笑道,「二哥正有事请教二叔您呢。」 楚暮远皱了下眉头,低头看妹妹笑意里带着的警示,遂说道,「二叔,这一批我们卸的是什么货物,好像来来回回好几天了。」 「我说这怎么这么眼熟,亦瑶啊,你可别蒙你二叔,怎么穿成这样过来。」楚翰勤一怔,随即笑着说道,楚亦瑶见他这般转移话题,亲昵地上前挽住了他,撒娇道,「这样穿方便嘛,二叔,如今开春之际,满秋姐上次还说大同那的瓷器他们都到了,为什么我们家的还没有到呢?」 楚翰勤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怎么平日里从来不管商行事的侄子和侄女会过来码头。 「大小姐,大同那的瓷器太贵了,咱们选了别处的,过几天船就可以到了。」楚翰勤身后的一个管事替楚翰勤回答道,楚亦瑶心中冷哼的了一声,面上眨眼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啊,大同那的瓷器才漂亮呢,换了别处的不好看没有人要啊二叔。」 楚翰勤看不断撒娇的楚亦瑶,略微有些尴尬,过去楚家商行确实和秦家一样都是要大同那的货,但是大同的瓷器贵,这卖出去的价格再从中一兑赚的就不见多了,丘岳的瓷器和大同的在价格上就便宜了很多,就算多了几天航程,这其中的利润也是多的。 但对商行而言,忽然更换一种买卖的货物也存在风险,这件事本因和楚暮远他们商量,但他不插手商行的事,楚翰勤就自己做主,如今他们问起来,倒不好回答。 楚翰勤想了一下,笑呵呵地对楚亦瑶说道,「如今金陵生意不好做了,几十家商行都是从大同运的货,换了丘岳的,说不定能另外辟出一条路来,你们也知道,暮行出事的那条船,上头还损了不少东西。」 楚亦瑶眼底闪过一抹嗤笑,这不就是在提醒她和二哥,商船出事后,不仅大哥没了,商行还损了一大笔的银子,买不起贵的就买便宜的,总不能生意都不做了。 听闻至此,楚暮远也微皱了眉头,金陵做生意的有哪一个是闭着眼睛的,统统雪亮的很,好的、极好的他们一眼便知,以次充好就是他这个外行人都知道行不通,「二叔,商行的都是些老顾客。」 「暮远啊。」话音刚落,楚翰勤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惋惜,他走过来拍了拍楚暮远的肩膀,「你长大了,二叔也不能瞒你们了。」 楚翰勤把他们带到了楚家正在卸货的船附近,天色已暗,两旁船沿边上都挂了灯,甲板上来来去去的都是工人,码头这搭起来的棚子内放满了楚家的货物,楚翰勤指着这船对楚暮远说道,「按理说,你爹这么多年努力下来的东西,二叔不能说什么,不过这么久以来你也看到了,楚家在金陵虽有一地之席,但比起金陵四大家来说,还是相差甚远,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你爹和你大哥都不肯打破以往的方式,十几年来不管是货运还是合作的商户,都是老的那些,你爹在世的时候肯定常说吧,生意做熟。」 第5章 「十几年来就这么些个做熟的,就永远也做不大,而且都是老商户了,你爹和你大哥也不好意思多赚人家的钱,暮远啊,你说这做生意的,哪能这么宅心仁厚。」二叔字里行间透露着对爹和大哥做法的不赞同。 楚亦瑶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从甲板到码头上下的人,这些话,若是第一次听到,她也许会觉得爹和大哥真的做错了,当初十几年来楚家商行合作的伙伴,有不少赔本要倒闭的,爹都援助过,甚至是货到了银子都没付就送给人家去卖用来周转,这样一来,楚家这边势必也要受到不少影响,受到牵连,一样是赔本破产的结局。 过去她不信,但在楚家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也就是那些爹曾经伸过援手的人给了帮助,尽管对当时的楚家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但此刻的她明白,这些都是爹娘坚持的稳中求胜得来的。 看着二叔那侃侃而谈的神情,其中藏了多少二叔的野心,徽州老家不是二叔可以掌控的,而如今的楚家,不正好拿来给他展现所谓的拳脚。 「二叔也知道这么做很冒险,但是暮远啊,这险中求胜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的。」楚翰勤几声叹息止住了楚暮远的疑问,楚亦瑶回头看棚子里这越堆越高的货物,佯装随意地问道,「二叔,若是我们家原来的客人都不喜欢丘岳的瓷器,这些东西你要卖给谁啊?」 楚翰勤看向楚亦瑶,眼底闪过一抹诧异,随即笑道,「亦瑶啊,若是之前的客人不喜欢,自然会有别人想要的,你还是个孩子不懂。」 「二叔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么,我娘当时帮着爹可多了,对吧二哥。」楚亦瑶咧嘴一笑,无害地看着楚翰勤,一旁的楚暮远也觉得妹妹这些日子对商行的事似乎关注的很多,打趣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都想跟着二叔管商行的事。」 楚亦瑶回头冲着他扮了个鬼脸,娇俏道,「那可不,二哥你学,那我多替应竹学着点,回去好教他。」 「得了吧,你教他?」楚暮远眼底闪着一抹宠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楚亦瑶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一旁的楚翰勤笑着看着,却瞧不清他眼底的真实…… 回到楚家已经天黑了,过了吃晚饭的时辰,宝笙守在门口听到院子门口的动静声,命丫鬟去小厨房把热好的饭菜拿过来,自己则快步走到了门口迎向了楚亦瑶。 「那边怎么样了?」楚亦瑶走进屋子,孔雀早就准备好了衣服,换下了男装出来,外面已经布好了碗筷,楚亦瑶喝了一小碗的汤才开始吃饭,宝笙在一旁说道,「已经收拾妥当了,如今这时辰楚二夫人和三位堂小姐也已经用过饭了。」 楚亦瑶微抬眉,这么安安稳稳地能把饭给吃了没闹事,还真不是二婶的风格,想罢,宝笙又补充道,「堂三小姐似乎是因为赶路匆忙,有些小佯,饭后少奶奶差人请了大夫去瞧了。」 楚亦瑶放下碗筷并没有答话,孔雀见此命平安把东西撤下去,自己则去泡了一壶花茶来给小姐喝。 半个时辰之后,楚亦瑶靠在躺椅上,黑长的秀发垂在那,底下是一个炭盆,捂着碳不断地冒着热气上来,楚亦瑶手中一本账册,穿着寝衣,身上盖着毯子。 宝笙一缕一缕地梳着她的长发在炭盆子上烘干,那灰炭堆里还隐约可见花瓣,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月季的清香。 「小姐,您不去看看妙蓝小姐?」宝笙把炭盆子挪开,在发梢上抹了一些香发散,楚亦瑶放下账本搁在一旁的桌子上,起身穿了鞋子,淡淡道,「无须我去看,指不定明天她就过来了。」 宝笙拿过外套给她披上,楚亦瑶走到了自己摆放一些小玩样的架子旁,这个比她还高了许多的架子上放满了好东西,十年来都是爹娘和哥哥们送给自己的,不少都很贵重。 楚亦瑶踮起脚从上面拿下一个藏青色的盒子,里面是一块椭圆的翡翠,没有额外的加工,就只是磨成了拳头大小的椭圆,是大哥去大同时给自己寻的,那时他还笑话自己,你这么爱玉石,大哥就给你寻最大的。 当初为了彰显楚家对二叔二婶的到来的欢迎,楚妙蓝问她要这个她几多舍不得也给了,后来的后来,这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招了她们三姐妹的眼。 楚家不是一瞬间被霸占的,而是慢慢的被蚕食干净,她力量微薄,现在和二叔他翻脸让他们回去,楚家靠着她和二哥也撑不下来,但若是放任二叔这样下去,很快前世的事又会重蹈。 楚亦瑶定定地看着这翡翠石,没注意乔从安走了进来。 「你大哥当时还说,这么大的翡翠,才能配的上我们的宝。」乔从安站在她身旁轻轻说道,楚亦瑶一怔,叹了一口气把翡翠石放了回去,回头看她,「大嫂你怎么过来了,应竹睡了?」 「傍晚没看到你闹了一下,早早睡了。」乔从安把她拉到了一旁,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怪道,「你啊,怎么能去那地方,也不怕败坏了你女儿家的名声,将来可怎么说亲。」 「是二哥和你说的对不对,哼,我就是要把他带回来,看那个鸳鸯把他迷的。」楚亦瑶微撅了下嘴,拉着乔从安说着春满楼中发生的事,乔从安始终笑盈盈地看着她,说到后来,楚亦瑶就扯到了大哥去世后楚家被辞退的几个老管事,「大嫂,明天我想去找忠叔。」 「恐怕他不愿意回来。」乔从安摸摸她的脸颊,相公的船出事之后,那几个有关的管事都自动请辞了,说是对不住楚家。 「他会回来的。」楚亦瑶摇摇头,覆身靠在乔从安的怀里,忠叔自责自己没跟着大哥一起去,否则他掌舵的话就不会出事,但他一定不会眼见着楚家要毁了还不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楚亦瑶就出门了,带了宝笙和宝蟾两个人,马车出了金陵往西七八里路就到了一个小镇,楚忠离开楚家之后就到了这里住下,一住就是大半年,未曾回过金陵。 「小姐,到了。」宝蟾在外面喊道,楚亦瑶下了马车,引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的小院落,三间齐排的瓦房,从院子外看进去,里面还种着几棵树,正是抽芽的时候。 第6章 门微开,宝笙推门进去,楚亦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弓着背坐在小矮凳上面,手里拿着木匠的工具,在刨着木片,旁边放着做了一半的小船,听到动静声,楚忠回头看了一眼,满头白华。 「忠叔。」楚亦瑶微哽地喊了一声,楚忠放下手中的工具站了起来,看她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激动,随即掩盖了去,转而抱歉地看着她,「大小姐。」 「忠叔,我来接您回去了。」对于她来说,岂是大半年不见,算起来应该是十几年,爹年轻的时候忠叔就跟着他了,为楚家操心太多,整个楚家,没有人比他更关心他们兄妹几个。 但那时候她不懂事,大哥出事之后,她还责怪过忠叔没有上船,用了个年轻的舵手才会顶不过风浪出事。 「大小姐,忠叔老了,楚家有二少爷和二老爷在,一定会好的。」楚忠摇了摇头,他心里的愧疚比谁都深,再回到金陵楚家,他无颜面对老爷和夫人的在天之灵。 「忠叔,亦瑶年幼无知,当初说了不该说的话,惹的忠叔和各位管事叔叔伤心,您和爹相识多年,平日里对我与哥哥们都视如己出,大哥的离开您心里的苦不会比我们要少,亦瑶当初不懂事,说了这么多惹你难过的话,亦瑶在这里给您赔不是!」楚忠话音刚落就看到楚亦瑶走过来直接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大小姐,万万不可!」楚忠赶紧把她扶了起来,楚亦瑶不肯,拉着他的手眼中渐渐蓄了泪,委屈的说道,「忠叔不肯原谅亦瑶,不肯跟亦瑶回去,亦瑶不起来。」 「大小姐。」楚忠无奈地喊了一声,「您这又是何必。」 「忠叔,如今楚家远不如您当初离开的时候那般平静,二哥和我插手不进商行的事,应竹年幼,那些管事们倚老卖老不说,私底下究竟独拿了不少好处也不清楚,您若是不回来,这个家恐怕是撑不到应竹长大了。」楚亦瑶说的难受,泪水不断地往下掉,一想到前世楚家最后所遭遇的,她心中一万个后悔一万个心痛。 楚忠叹了一口气,有些事,稍微打听一下也能知道一些,只是他当初打定主意不想再回去,所以才宁愿当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小姐会亲自来求他,当初大少爷出事的时候,大小姐又哭又闹,责怪自己没有一起跟过去。 「大小姐,您先起来。」楚亦瑶见他松口,扶着宝笙的手起来,擦了眼泪跟着他进了屋子,屋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小木船,有些已经打磨光滑上了树漆,散着一股淡淡的味道。 「大小姐,您喝茶。」楚忠烧了一壶茶出来,楚亦瑶没有坐下,只是在他的诸多的船模间看着,伸手摸着那细小的船舷,在码头看到的大船只,到了这显得几分可爱。 楚忠做的一手好木匠,小时候在家里她玩的许多东西包括骑的小木马都是出自他之手,而他的一些小工艺品,放在铺子里卖也都是上乘。 「忠叔,您还做这个呢。」楚亦瑶从架子上找到了一只可爱的木雕小鸟,翅膀都是另外的木片安上去的,惟妙惟肖,她过去也有一个,后来被小侄子应竹拿去玩,摔了两下就坏了。 「街口那家铺子里说要,还剩下这么一个。」楚忠看着她满脸的笑靥,想起了五六年前老爷夫人还在的时候,没人陪小姐玩,她坐在花园里哭着,丫鬟们怎么哄都哄不好,当时他拿了一个和这个差不多的木雕小鸟给她,她拿在手中糯糯地对自己说谢谢,这才有了笑靥。 楚亦瑶怔了怔,离开楚家因为愧疚他什么都没带走,现在还要靠这个维持生计,看着楚忠发丝间的苍白,她微颤着手拿起那个木雕,头微垂,「忠叔,等会您就跟着我回楚家去吧,这里的东西让人来收拾也可以。」 「大小姐,我是过不去心里头这道坎啊。」沉默了良久,楚亦瑶听到了楚忠长叹了一口气,抬头,楚忠脸上带着一抹后悔,「若是当日我与大少爷一起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再如何,好歹也能活条命。」 「若是当日忠叔您也去了,那么今日,亦瑶就不知道再找谁帮忙了。」再来一世,她也想的通透,金陵这出事的商船还少么,海上的风暴若是这么好避及,也不会损了那些人命了。 「忠叔,前些日子我做了个噩梦。」楚亦瑶放下手中的木雕,「我梦见应竹还没长大,二哥对商行的事不闻不问,楚家被二叔霸占,所有的管事都不听我们的话,后来,二哥失踪了,嫂子和应竹被赶出了楚家,那些人当着我的面冲入楚家,打翻了爹和娘的牌位,把楚家给洗劫一空。」 楚忠听闻眼底一抹诧异,陷入了沉思,屋里安静一片,楚亦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可以成熟却不能成熟的太多,超乎一个十来岁孩子该有的,也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下午马车才回楚府,门口迎面而来的就是匆忙要出门的二叔,楚亦瑶甜甜地打了招呼,楚翰勤似乎没有预料到她这么快回来,神情一怔,朝着她的身后一撇,随即笑道,「是亦瑶啊。」 「二叔这么匆忙要去哪里呢。」 「码头上的货到了,二叔去看看,你二婶刚刚才提起过你,她们初来乍到,对这金陵还不熟悉,还要你带她们多出去走走看看。」楚翰勤走过摸摸她的头,转而就出了大门。 楚亦瑶回到了怡风院,不过短短半日,孔雀就拦下了两回珍宝阁那的到访,净过面楚亦瑶让宝蟾把顺路买回来的东西送去给大嫂,才歇息一会,外面就传来了楚妙蓝细细柔柔的声音,「二姐可回来了?」 接着,门口那出现了楚妙蓝的身影,七八岁的姑娘还未长开,生的不像二婶那般,却透着一股天生的柔弱,穿着一身粉色的小夹袄,略有怯意地走了进来。 楚亦瑶看着她的装扮微皱了眉头,不是昨日身子不适,穿这么少过来,回去又病了岂不是她这里的错。 「宝笙,去找适合妙蓝小姐穿的披风来。」宝笙离开,楚妙蓝做到了她的对面,冲着她笑了笑,「二姐,我不冷。」 第7章 「楚妙菲才是你二姐,妙蓝堂妹别喊错了。」楚亦瑶见宝笙把披风拿来了,示意楚妙蓝的丫鬟给她披上,「我这怡风院里冷,你还是穿上吧,免得身子弱受了风寒二婶来说我的不是。」 楚妙蓝本要脱下的手顿了顿,最终放了下来拿去桌子上的茶杯小口的抿着,视线偶尔在房间里转一圈,显得拘束。 「亦瑶姐,那是什么?」半响,楚妙蓝伸手指向放在屏风旁的架子,回头看楚亦瑶,眼底带着一丝好奇。 「架子而已,妙蓝妹妹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认识?」楚亦瑶心中冷哼了一声,嘴上说的淡然,小手轻轻摸着杯子,楚妙蓝直接下了坐塌,走到了架子旁边。 她人矮,够不到上面,却对楚亦瑶十分好奇地说道,「亦瑶姐姐,这里面放着的是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楚亦瑶顺着她的视线一看,果然是换个地方都逃不过被她发现,那正是翡翠石放的盒子,墨色的盒子在整个架子上并不起眼却被她一眼相中。 「没什么,不值钱的小东西罢了。」楚亦瑶摆摆手,楚妙蓝袖子底下的手悄悄握紧了几分,几分煞白的脸上牵出一抹无害的笑,有些委屈地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不是问亦瑶姐讨的。」 就是这无害的神情惹的她像个罪人,稍再说两句重话那就是罪该万死了,楚亦瑶坐在那没有动作,她不开口,身旁的宝笙更不可能去架子那拿下盒子,楚妙蓝就是再厚的脸皮总不能自己动手。 「你这么站着不累么?」良久,楚亦瑶喝下第二杯茶,好心开口,「要不我派人让二婶来接你,怡风院离你那也不少路呢。」 楚妙蓝这才有了欲哭无泪的神情,话题也带不回这架子上的东西,她确实站的腿有些发酸,楚亦瑶见此,也没等她回什么话,直接吩咐孔雀去珍宝阁通报,站起来把楚妙蓝拉到了坐塌边。 没多久楚妙菲就受了自己娘的命过来接妹妹了,她倒显得直白很多,和楚亦瑶在徽州见面的时候也没有多对盘,更何况在这里。 楚亦瑶如今回忆起来,这个大堂妹反而显得可爱多了,过去在楚府的那些日子,她任性,楚妙菲也任性,两个人几乎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二姐,你来了。」楚妙蓝看到楚妙菲仿佛多了一些底气,楚妙菲长着一张和肖氏很相像的脸,就是这颐指气使的模样和肖氏也神似,「谁让你来这里的,要吃药了都找不到你人。」 「我来这里看看亦瑶姐,我想她一个人在家一定会无聊的,我还有姐姐们作陪呢。」楚妙蓝一扫刚刚的委屈反而说的很贴心,一手拉着楚妙菲,十足了表达了对楚亦瑶的问候关切之意。 那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的哼声,不过楚亦瑶是放在心里,楚妙菲哼了出声,低头看着楚妙蓝,「我看她才不需要你来陪,走了。」说完拉着楚妙蓝往门口走去。 「宝笙,送堂小姐们出去,路上小心。」楚亦瑶起身,随着她们走到了门口,看着她们绕过回廊消失在转角处,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撒入了走廊,带着几抹金黄,懒懒的映照着,几声鸟鸣叫着早春,楚亦瑶在楼廊下站了一会,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宝蟾送完东西回来了,楚亦瑶又让她去了一趟二哥的院子,意料之内,二哥不在家,楚亦瑶走进书房内,执笔看着信纸一会,蘸了墨开始书信。 不消多少时间的功夫,她把信递给了宝蟾,「送去秦家给秦满秋小姐。」 二哥素来和王家二少爷关系不错,春满楼的事没有王寄霆从中周旋她才不信,既然她不方便出面的,就只好拜托秦姐姐帮忙了。 楚暮远回来的时候天色微暗,走进屋子正要换衣服,看到坐塌上的人吓了一跳,楚亦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那,低头看着几本册子,一旁烛火闪耀。 「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出个声。」楚暮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埋怨,开玩笑地摸摸她的头发,楚亦瑶伸手拨了开去,把册子推到了他的面前,「今天码头那丘岳的货到了,二哥你这么晚回来,是不是跟着二叔一块去看了?」 楚暮远脸上一抹赧然,抬头看妹妹脸上的揶揄,一下就明白过来,这是故意这么说自己的,伸手再想去摸摸她的头发,被楚亦瑶一手挡了回来,直接把册子要往他脸上按。 楚暮远深知这妹妹从小到大就是个没耐心的,接下册子翻看了一下,「这么久以前的东西怎么也翻出来了。」 「也就是前几年的,我从大哥书房里找来的,这是楚家这几年有相关的商户。」楚亦瑶拿起一旁的竹签指着册子上几个名字,「这几个是爹曾经帮助过的,你看,还有这几个。」 烛火映衬着她的脸颊绯红,楚暮远抬眼就看到妹妹专注的样子,应是稚气的脸上透着一股沉稳,好像在她面前,他才是小好几岁的那个。 「你找这些人做什么?」楚暮远对商行的事是半点没有兴趣,或许是楚父和楚家大哥太能干了,楚暮远作为二子,从小就不用去接触这些,渐渐的也就懒的去理会,忽然间两个至关重要的人都走了,让他再花心思去关心,却已晚。 「既然爹曾经对他们伸出过援手,若是我们需要帮助,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楚亦瑶指着另一本册子道,「这是大哥那时候跑大同的几家瓷器店,和我们应该也合作许多年了。」 「你看这些做什么,商行的事不是有二叔在,教好了应竹,将来都是他接手的。」楚亦瑶哼笑了一声,她是不是应该还庆幸,别人家的都是争着抢着要家产要商行,他们家的倒好了,推着说不要,就想做个甩手掌柜,乐的清闲。 「二哥是不是觉得,等到应竹长大了,二叔和那些管事们会心甘情愿的把商行的事都交给应竹来做主。」 「这是楚家的基业,他们能奈何!」楚暮远随意地看着,并没有对楚亦瑶的话有多大的反应,楚亦瑶微叹了口气,不怪二哥,当初她也是这么信誓旦旦的以为,不管那些管事做什么,这还是楚家的商行,谁都夺不走,到最后是夺不走,留下个空壳加无数的债务给他们。 第8章 「金陵蓝家也是自己的基业,为何三年前蓝家商行说倒闭就倒闭,蓝家还有老太爷守着,我们楚家呢,二哥你守得住?」听着妹妹语气里淡淡的讽刺,楚暮远心中便有些不爽,「不是还什么问题都没有,你尽担心这些有什么用,难道现在去商行会有人听我不成!」 「我把忠叔请回来了。」半响,楚亦瑶说道,「你是楚家的二少爷,现在就是商行的大当家,你若是对这家业不感兴趣,那就等应竹长大,再交给他,现如今,楚家的一切,半点都不得落入别人的手中,包括二叔!」 楚亦瑶最后的话透着厉声,楚暮远诧异地看着她,从大哥去世后没多久,妹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不信二叔?」 「他又不是楚家的人,我凭什么信他。」楚亦瑶很快敛去眼底的恨意,状若无意地摸着手腕上的镯子,「我只要确保应竹长大了,楚家还没四分五裂。」 良久,空气里传来楚暮远的笑声,楚亦瑶抬起头,楚暮远笑地眼角都快有泪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亦瑶,你最近是看了什么话本子,怎么都想着别人的不好,二叔从徽州过来也是我们请他的,若不是他,大哥去世后这家还不得乱成什么样子。」 「我没有否认二叔的功劳。」若不是经历过那一遭,楚亦瑶也不信二叔会这样子,更不信那些年爹这么诚心以待的管事会如此对楚家,「等二哥都学会了,二叔自然也能够回徽州忙自己的事,到时候自然会对二叔言谢,难道二哥打算让二叔帮我们十几年吧,那这楚家就真成二叔的了。」 楚暮远刚想说她开玩笑,看到她认真的眼神,再也笑不出来了,楚亦瑶的眼神里透着坚持,脸上没有半点笑意。而对他而言,妹妹说所的这些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那就让忠叔去教应竹,不是更有效。」良久,楚暮远的口中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楚亦瑶定定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屋外的阿川看着自己对面面无表情的宝笙同样紧张的,小姐院子里的丫鬟除了那个宝蟾可爱一点,其余的一点都不好相处。 「应竹这个年纪,可能服众?若是让二哥诚服一个奶娃娃,二哥可愿意。」尽管猜到了没能这么快劝服二哥,楚亦瑶心中还是失望了,「还是二哥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连这个都顾不着。」 楚暮远不语,起身要离去,楚亦瑶看了一下天色,正是掌灯时候呢,「二哥,你信不信,一旦你身无分文,她就是连看你一眼的气力都不会给你。」 楚暮远顿了顿,迈脚走了出去,楚亦瑶深吸了一口气,劝慰自己,要改变二哥的想法不能一蹴而就,操之过急反而会把他逼入绝境…… 几天后,肖氏终于是呆不住了,一早楚亦瑶才刚刚起来用过了早饭,珍宝阁那就派了人过来,说是难得的好天气,要出去游玩踏青一回,目标也直指香山。 香山和桐山是金陵远近闻名的两座山,每到初春秋后的时节,前来踏青看枫叶的人不少,而香山最顶上,还有一座姻缘庙,不是所有人去了都能够有机会解签的,同远近闻名的解签大师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能够遇到他解签出来的姻缘,通常都很灵验,而他一天一共也只解十签而已。 太多的人想要做这一个有缘人,但大都是失望而归。 半个时辰的马车到了香山脚下就需要步行而上,爬上山顶的道路很多,沿路还设有不少亭落,宽敞些的路边还有不少摊贩,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荷包香囊,甚至还有神棍在那算着,解签大师今日会出现在香山哪一处。 楚亦瑶不若她们有兴趣,慢慢地走在后面,肖氏带着三个女儿则兴奋地很,她来金陵所为何事,最重要的就是三个女儿的终身大事,如今大女儿已经十四岁了,当初她硬着心肠拒绝了徽州的好几门亲事,就是要把女儿嫁到金陵的大家来。 「亦瑶啊,不是二婶说你,这么些路你就累了,这身子将来嫁人了可得遭婆家的不喜欢。」肖氏拉着小女儿走了一会,回头一看,楚亦瑶已经落下了一大截,颇有些意见,嗓门不轻不重,刚好路过的人听见。 「二婶若是急着求签,你们先上去就是了,这风景极好,我走慢一些,过会去庙里寻你们。」楚亦瑶见旁人投过来的目光,笑眯眯地回道。 「那哪行,来,你走前头给我们带路。」肖氏干脆停在那,等着她慢悠悠地走上来,楚亦瑶笑着道,「那二婶可别催我,我还想走慢点多看看呢。」 肖氏脸色微变,她哪能不急,去晚了就是找到了那个解签的人,要是十支解完了不就白来了,想罢,她示意楚妙菲上前去挽着她走快点,楚妙菲不乐意,肖氏瞪了她一眼,亲自走了上去,拉住了楚亦瑶的手,亲切地说道,「来,走累了不要紧,二婶带着你。」 说完加快了步伐往上走,楚亦瑶见她这着急的样子,被她拖着走了两步,‘哎呀’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左膝盖跪倒在了阶梯上,肖氏一松手,楚亦瑶就狼狈地趴了下去。 宝苼赶紧跑了上来,楚亦瑶捂着膝盖眼中委屈的很,「二婶,你怎么松手了。」 大庭广众总不能拉开她的裙子去看究竟伤的多严重,看她捂着膝盖眼泪汪汪的样子,肖氏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面还着急地往山上看,这上山的人越多,可就越没机会了。 「娘,我在这陪着亦瑶姐姐,您带大姐二姐上去吧。」楚妙蓝先出了声,走到了楚亦瑶身边要扶她,楚亦瑶愣是抱着膝盖不肯腾出手来给她扶,没等她开口拒绝,肖氏就把她的意思给说了,「你堂姐有丫鬟陪着就是了,你跟娘上去,好不容易来一趟。」 肖氏拉起楚妙蓝,对楚亦瑶柔声说道,「亦瑶啊,你不是要看风景,我看那个亭子视野挺好的,宝苼啊,还不快扶你小姐过去,在地上坐久了该受凉了。」 宝苼把她扶到了一旁,看着她们上去,过了一会,楚亦瑶不再弓腿直接站了起来,动了下腿,即便是膝盖上绑了厚厚的绵垫,刚才那一下磕也怪疼的。 第9章 「我们过去。」宝苼扶着她去了一处没人的亭子,楚亦瑶把棉垫子拿了下来放在一旁,从这里可以看到山顶姻缘庙的一角,这一回她不去跟着去了,她们是不是还能遇到那个解签的大师,若是遇到了,那签是不是会改变。 楚亦瑶估摸着她们不会这么早下来,从宝笙手中接过一本书,靠坐在亭柱旁,一手扶着栏杆,一手举着书翻看着。 宝笙见她看的认真,怕她饿着,从身后的小包裹中拿出一碟的糕点,又拿出水果在一旁剥着皮给她吃。 山坡上的风在阳光普照下带着一丝暖意,楚亦瑶看了一会,把书搁在了腿上拿起宝笙剥好的柑橘,耳旁传来一阵嬉闹声,抬眼一看,上方的亭子里有着几抹俏丽的身影,似乎是聊到了兴致上才笑的这么开心。 其中一个回头过来,正巧和抬头的楚亦瑶打了个照面,对方只微微一笑,继而回头又和亭子的人说笑了。 楚亦瑶收回视线,初一看没认出来,再细想一下,那不就是水家大小姐年轻时候的模样,前世见到这位盛名的沈夫人已经是她嫁人之后的事了,当初金陵两大家的联姻可热闹上了好一阵子。 「小姐,巳时将过,堂小姐她们还没回来。」宝笙一看这天色,再晚一些午饭的时间都过了,这香山也没有大到需要爬这么些个时辰的。 「随她们去吧。」楚亦瑶不在意的摇摇头,二婶肯定是要找到那个解签的大师,前世她们可是足足饶了姻缘庙两回才找到…… 而那边的姻缘庙内,肖氏带着三个女儿,手里拿着三支求好的签文,开始要找那个解签大师,楚妙菲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天气走的路多了,身上还憋出了薄汗,闷热地就觉得后背微痒,求签完出来又觉得有些叟凉,怎么站都不舒坦。 肖氏则卯足了劲五官全开听着看着周围,但凡听到有关于解签大师的任何言语,她就聚精会神地听着,还真让她知道了些消息,带着三个女儿,肖氏没待半点犹豫就朝着那地方找去。 有些东西即便是楚亦瑶不出现还是不会改变,肖氏带着三个女儿找了两圈之后,在姻缘庙一个小巷进去,在废弃的亭落里看到了解签大师。 五十多岁的人自有风骨,加上那一身的道袍更显些不食人间烟火之气,肖氏见他一个人坐在那,石桌上放着一个四方地盘子,盘子中有纸笔,于是笑着拉着女儿们过去了。 因为替人解姻缘签无数,他也得了一个姻缘大师的美名,肖氏先是厚厚的红包一封,那道人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伸手接,反而是看向了肖氏身后的三个女儿,肖氏赶紧让长女先把签文拿过来,四周安静的很,就看着那大师看着签文一会,执笔在一旁的红纸上写下了些字,交还给肖氏之后,接下来就是楚妙菲。 肖氏宝贝似地拿着那两张纸,轮到楚妙蓝的时候,那大师却不动了,只是先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起身手附在背后,离开了亭子。 「唉,大师,我们还有一个没有解呢,您等等先。」肖氏想要伸手去拦,也不知道藏那里的两个小道士闪了出来拦住了她,「这位夫人,大师今日十签已解满,夫人请回吧。」 肖氏哪里肯,下一回还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呢,人都说这里灵验,怎么就小女儿的没这缘分呢,想着赶紧把红包往那两个小道士手中塞,一面讪笑着说道,「既然今日遇到了也算是缘分,大师能不能把我这小女儿的签也给解了。」 姻缘大师回头,一抹那胡子,定定地看了楚妙蓝一眼,开口便是朗声,「规矩不得废,夫人请回吧。」 说完那大师头也不回地走了,肖氏这红包都塞不进,嘟囔了一句,「多一个人都不肯,还真是。」 「还望夫人戒口!」刚说完呢,对面的小道士神色就不对了,看着肖氏语气不善地说道,「师傅解签本就属天机,若是来你一个就要开先例,那这香山之上求签的人这么多,师傅不得日夜忙着。」 肖氏被哼了个愣,这小道士脾气来的急,等她回神过来,几个人都不见了,也不晓得从哪里出去的,唯有身后的楚妙蓝,手中的写着签文的纸快要被她给捏碎…… 等到她们,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楚亦瑶懒懒地坐在那,看着她们从上面地阶梯下来,这神情就是喜忧参半。 宝笙扶起楚亦瑶,膝盖还受伤着呢,不过肖氏此时关切不到,她忙着安慰小女儿,楚妙蓝的神情很委屈,那大师最后看她的眼神,如今想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下次娘带你一个人过来,一定能求到的。」肖氏摸摸女儿的手细声安慰道,楚妙蓝微嘟着嘴,面色显得一些苍白,轻轻点了点头,柔弱地令人心疼。 「二婶,这姻缘庙里还有个说法你恐怕还不知道。」楚亦瑶走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笑,语调平和地说道,「若是见到了姻缘大师,求而不得,那便是有缘无分,这手中求的,可就作废了。」 姑娘家一辈子最重视的就是姻缘二字,嫁得好不好,顺不顺,下半辈子可就全赌在未来夫家上了,若是在这一关遇上这样的事,听着都显得不太吉利。 楚亦瑶这话一出,楚妙蓝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一下又白了几分,肖氏瞪了她一眼,「呸呸呸,亦瑶你哪能这么咒你妹妹。」 楚亦瑶在宝苼地搀扶下慢慢地走下去,诚恳道,「二婶,我可没有半点这意思,不过这姻缘庙里啊,就是这么个理,您来的时候也该打听清楚,一天一共也就十签,您这就占三个,能解到是不错了。」 在她们眼里,她楚亦瑶一向都是这么坏心眼,就爱欺负人,她嘴角扬着笑意看楚妙蓝那委屈的模样,一天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许多。 下山上了马车,本来还打算逛上一逛的肖氏也没了心情,一行人回了楚家,楚亦瑶去了大嫂的院子,乔从安正陪着儿子写字。 楚亦瑶才进去到门口,楚应竹听到响动,眼尖地就瞧见她了,糯糯地喊了一声姑姑,仰头看乔从安,等到乔从安点头了,这才咕噜着一下从椅子上下来,迈着小短腿往她这里跑。 第10章 楚亦瑶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他,好几天没见了,楚应竹也想姑姑,在楚亦瑶脸上蹭了蹭,左脸颊亲了一口,右脸颊又亲了一口。 「这么快从香山回来了?」乔从安示意丫鬟去端吃的,楚亦瑶点点头,想要握着楚应竹的咯吱窝把他举起来,使了三下才把他给抱起来到了坐榻上,楚应竹抱着她的脖子不肯下来了。 「哪能不快,只解了两个签,妙蓝的没有解。」楚亦瑶大略地说了一遍经过,乔从安从小就在金陵长大,对姻缘庙的事也了解的清楚,「三个全求了?妙菲和妙蓝不是还小,何不等过几年。」 「二婶若是能像大嫂一样想,这可就不是她了。」楚亦瑶逗着楚应竹,鼓着脸假装抱不动问道,「告诉姑姑,你最近是不是胖啦,姑姑都抱不动你了。」 小家伙想的极其认真,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楚应竹奶声奶气地回她,「今早吃了一碗鸡丝粥,中午吃了一大碗饭!」 「哟!一大碗啊,那让姑姑摸摸你的肚子,是不是要鼓出来了。」楚亦瑶笑着要去摸他的肚子,楚应竹怕痒,躲躲闪闪咯咯地笑着。 乔从安脸上浮现一抹温柔,从楚亦瑶手中接过儿子,「午饭都没用吧,快把这羹吃了。」丫鬟端上来了一盅炖好的羹,盛了一碗出来,楚亦瑶拿起勺子吃着,偶尔还舀起一勺喂给楚应竹。 「大嫂,忠叔回来之后,你和应竹也要出面一下。」吃完后,楚亦瑶有些懒地靠在后垫上,和乔从安商量着楚忠回来的事宜。 「如今这商行的总管事是二叔带来的,也不能直接就换了。」 「那就还让他当着,如今还得靠着二叔,忠叔可以先做分铺的管事,也能在楚家教一下二哥和应竹,这件事我不便出头,还要二哥他去主持才行。」楚亦瑶说着自己的想法,尽管人是她请回来的,但这出面还是要二哥去,她是个女子,就是姓楚在他们看来将来也是要出嫁的,做不得主。 「亦瑶,你是不是和暮远呕气了?」乔从安忍不住问道,底下的人都在说了二少爷进出脸色都不对,这楚府之中,能让楚暮远这样的也就亦瑶一个人了。 「哪里有这功夫和他呕气。」楚亦瑶哼了一声,「不过是知会了帐房,不能给他额外支取银子罢了。」家中自有用度,一月五十两早就够用的,不过若是去春满楼的话,这五十两,恐怕给鸳鸯姑娘买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都不够。 想罢,楚亦瑶不放心的又和乔从安说道,「大嫂,二哥若是来找您讨要,可千万别给他。」她倒要看看,一次两次那鸳鸯姑娘肯,多了恐怕那老鸨都不肯,妓/院又不是慈善堂,就算是大少爷,也得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 乔从安笑了,这两兄妹,哥哥比妹妹显得孩子气了些,不由感概,「亦瑶啊,若你是个男儿,这家也就容易多了。」 楚亦瑶听着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她若是个男儿,这也许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乔从安怀里的楚应竹听着姑姑和娘说话,开始打起了哈欠,乔从安吩咐丫鬟带他下去午睡,楚应竹离开前还不忘和姑姑挥挥手。 看着楚应竹那酣然的模样,上辈子那样的结局,今生是再也不会降临在这个孩子身上,这个楚家,她亦会用尽全力替大哥去守护,谁都不能够阻挡。 回了怡风院,孔雀递上了今日收到的秦家小姐的信,回的晚了些,但结果令楚亦瑶满意,她清楚二哥不从楚家支取银子,也会有别的法子,而这个心甘情愿无条件支持的人就是王寄霆了,王家和秦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满秋姐愿意帮忙,二哥就不再能从王寄霆这里得到去春满楼的银子。 楚家不行,王家不行,至少如今的二哥不会做出什么铤而走险的事情吧。 楚亦瑶想着,把信撕了扔在盆子里烧了干净,出去了大半天有些乏了,等宝苼进来的时候,楚亦瑶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宝苼拿过了小被子给她盖上,关小了窗子遮去阳光,到了屋外院子里,孔雀带着两个丫鬟,怀里抱着小竹篮子,在那捡新茶。 「小姐睡了?」孔雀放下竹篮子,宝苼点点头,「宝蟾呢?」 「去了珍宝阁后就没影了。」孔雀朝着院子门口看了一眼,只有守着的婆子在那有些困意地靠着。 宝苼微皱了眉头,「小姐何时吩咐她去珍宝阁了?」 「刚刚小姐去少奶奶的院子,珍宝阁那就来人找小姐,说是有东西要给小姐,宝蟾就过去拿了,看,回来了。」孔雀一指,宝蟾手里抱着一个木匣子走了进来,宝苼眯眼看着,也不说什么,转身就进了屋子。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孔雀一看宝苼这样就知道她是生气了,拉过宝蟾看那没什么出彩的木匣子,「楚二夫人那就拿了这个,不是说有要紧的事?」 「没什么要紧事,楚二夫人给小姐的,说是从徽州带回来的,前些日子匆忙没来得及。」宝蟾脸上还带着一抹笑意,孔雀直接从她手中拿过了木匣子,打开一看,脸色也不好了。 「我说宝蟾,你是不是傻了,这东西能叫徽州带过来的!」孔雀指着木匣子中那几个簪花和两支簪子,其中一支拿起来瞧,簪尾那不晓得是做工不好,还是戴下来旧的,掉漆色了! 宝蟾低头看了一眼,给的时候她也没仔细看,送给小姐的她也不能每个拿出来检查好坏,不免有些委屈,「堂小姐都说是徽州那带的,这总不会骗的。」 「我看你是真傻了!」孔雀很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堂小姐说是徽州的你就觉得不会骗了,你到底是小姐的人还是珍宝阁的人!」 「我……」宝蟾越发的有些委屈,她也不知道去了是这事,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 「扔了。」宝苼不知道何时走出来的,瞥了一眼那木匣子,这里头的东西,小姐是一个都看不上,「她们是楚家的客人不是楚家的主人,怡风院的人是她们能随便差使的?」 第11章 「不是来报有急事么。」宝蟾反驳道,被宝苼冷冷地瞥了回来,「有急事会找你一个丫鬟去,这楚家上下是寻不得人了,更何况小姐和少奶奶都在家,你怎么不好好想想。」 「这也是我的不对,我该拦着她的。」孔雀在一旁劝到,她也是没怎么注意,等回过神来觉得不对,宝蟾已经过去了。 「你别替她说好话,我们一同来的怡风院,伺候小姐这么多年,她什么脾气你不清楚,就算是不清楚,这没头没脑的事你也想不清楚,珍宝阁那若是想给小姐送东西,还至于咱们亲自去拿的?」宝苼看着小自己两岁的宝蟾,忽然明白了当初小姐说的,宝蟾留不得。 「若是不去,真有急事,岂不是显得小姐无礼了。」宝蟾嗫嗫地说着,听着全是为了楚亦瑶考虑,可这话连一旁的孔雀听地都有些诧异。 一个丫鬟,哪能自己认为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去做,看着宝蟾脸上那些委屈,她大概还觉得,她应该替楚亦瑶分忧,把珍宝阁那四位和小姐的关系搞好。 「宝蟾,她们是楚府的客人,把客人当主子看了,你这可就大错特错了。」宝苼微叹了一口气,诓骗过去拿这么个东西过来,小姐看到了就不止罚的这么轻了,「小姐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以后别再擅作主张,不然钱妈妈都保不住你。」 宝蟾身子一缩,显得无辜委屈,她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是过分了…… 等楚亦瑶醒过来,宝苼还是把这件事和她说了一下,楚亦瑶听着,哼笑了一声,「二婶还真是客气,东西扔了?」 「是,已经扔了。」宝苼在一旁给她穿上了外套,楚亦瑶低头摸着袖口上的绒毛,继而淡淡吩咐道,「罚她半年的月饷。」 宝苼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罚这么轻,看来小姐今后是不会用宝蟾了。 楚亦瑶出去的时候,宝蟾还跪在门口,钱妈妈知道这件事后狠狠地责骂了她一顿,小丫头有些醒悟,却还模糊的很,一个丫鬟主意就这么大,可又不够聪慧,最终还是会坏事。 她断然不会把丫鬟送去珍宝阁伺候那几个人,不过这世道总是讲究礼尚往来,让宝苼去挑了几样差不多的东西,又让宝蟾给送了回去。 用过了晚饭,没等楚亦瑶派人去二哥那,楚暮远就先过来了,走进小书房里,楚亦瑶正在练字,看到哥哥进来了,抬头笑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写。 楚暮远或多有些尴尬,尤其是看到妹妹这样笑着,回来的时候他也去过大嫂的院子,最后迫不得已,还是到了妹妹这里,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被自己妹妹摆了一道,又得折回来求的滋味,委实不太好受。 「我手头上有些急用,账房那说额外银子的支取如今都得你这过?」想了一下,楚暮远还是打算从源头说起来,楚亦瑶点点头,「二哥你也知道,如今这银子花一分少一分,还是要多做打算的好。」 「我得买个东西,手头上的不够,你再支个二百两给我。」 「二哥要买什么?」楚亦瑶瞥了他一眼,二百两的银子,去那首饰铺子,也够买两件上好的首饰物件了。 「书院里要使的东西,你不懂。」楚暮远略显不耐烦,「急得很,你快点支给我。」 「书院用的东西还是春满楼用的东西?」楚亦瑶执笔轻轻一撇,一个‘承’字跃然纸上,「空手而去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楚暮远被她堵了个满怀,说的并没有错,但那都是春满楼的老鸨没给自己好眼色,鸳鸯并没有因为这个露出一点不喜,也正因为如此,楚暮远才对此执着不放。 「鸳鸯姑娘如此欣赏二哥,一定能体谅如今楚家的境遇,毕竟大哥走了后商行里人也走了好些,若不是二叔帮忙,光靠我们这家也就瘫了。」 「一个姑娘家成天口中挂着春满楼成何体统。」楚暮远底气不足地教训了一句,楚亦瑶放下了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忠叔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大嫂也会在,这事还得二哥你出面。」 楚暮远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脸色却不甚好看,「你想做什么?」 「忠叔是我去找的,但却得你出面说让忠叔回来,南塘市街那里的分铺不是刚好走了掌柜,就让忠叔先去那里,大嫂会带着应竹一同出面,当着这么多管事和二叔的面,二哥你可得把这事给落实了。」 「就说这些?」楚暮远听着倒不觉得难,楚亦瑶摇头,「忠叔当初是自己走的,再着这走的缘故,必定有人会阻挠,你按照我说的做,他们若是这么说的话,你就……」 三日后,楚家商行总行内,清早还未开门,大堂内站满了人,楚暮远站在最前面,旁边站着忠叔,忠叔身后跟着几个他带来的人,乔从安带着儿子和楚亦瑶一起站在楚暮远身后。 「今天开始,南塘市街的分铺就由忠叔接受,忠叔过去在楚家十几年,对商行的事也清楚的很,大伙都是为楚家办事的,楚家好了,自然也少不了各位的好处。」楚暮远看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人,直接把话给说了,楚忠当初走的时候带走了几个人,如今也都跟回来了,而在大家看来,楚忠过去可是楚家商行的总管事,如今屈就一个分铺管事,可会愿意。 这其中最担心的,莫过于如今的总管事肖景百了,他是楚翰勤从徽州带来的,如今楚忠回来了,论资格自己都不够啊,现在是做个分铺管事,谁知道哪一天会把自己给挤下去。 想着肖景百看向了楚翰勤这个妹婿,楚翰勤看了一眼楚忠,对这个十几年跟着大哥的人,虽第一次见面,但听闻的确很多,这样一个人,为谁所用都是一大利处啊,但若是和自己作对的话……想到这里,楚翰勤眼神一眯。 楚暮远见大家都不说话,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二少爷,这楚忠可是犯过错的。」话音刚落,那管事群里就有人先发声质疑了。 第12章 楚暮远懒懒地瞥了过去,那人便嘘了声,他今日穿的这身衣服还是楚亦瑶额外挑选的,黑色的主色下勾着白色的边,显得沉稳,再配上着略显凉意的神情,确实是把这一群管事给镇住了不少。 楚暮远看了他们一圈,沉声道,「忠叔十几年来一心为楚家,何错之有,大哥的事纯属意外,若是今后还有人拿这来寻事,那他就可以自己收拾收拾,离开楚家,咱们商行也不留这样的人。」 几个管事面面相觑,似乎对楚暮远说的话抱有迟疑,楚忠原来就是商行的总管事,如今屈就一个分铺管事,到底还是二少爷自己请来的人,他们若是跟随他,那势必不能和如今的总管事好好相处,若疏远了,那就和楚家不好交代。 「暮远啊,此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楚忠兄也才刚刚回来,立刻要接手南塘市街恐怕会忙不过来,要不先让他在总行一段日子。」半响,楚翰勤出声道,笑呵呵地建议,楚暮远微皱了下眉头不语。 楚翰勤那笑渐渐的凝住了,自己来楚家这半年了,也没见侄子这么插手商行的事,一来就这么硬气,半点都没和自己商量过,就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 「不必了,忠叔过去就是从南塘市街那里过来的,那里鱼龙混杂,太久没有管事也不是办法,二叔你平日里忙,恐怕也是顾不过来的。」楚暮远静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也好,那楚忠兄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楚翰勤到底还是想把人先放在自己眼下看着,不过楚亦瑶料想到了他会这么做,留在总行里学着,不就是个打杂的,好控制又不用担心忠叔知道太多,说起来,忠叔的资历可比眼前任何一个都要来的高。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也不用介绍,忠叔你们也都认识,等会南塘分铺的伙计把事情和忠叔交代清楚,忠叔您下午就可以过去了。」后面那句话,楚暮远是回头和楚忠说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楚忠点点头,并没有别的话。 如今掌管商行的二老爷都没有说什么,那些管事们更不好说什么了,其中和楚忠相熟的,上来说两句照面话,其余的,也都不晓得说什么。 楚亦瑶也知道人心各异,爹去世的时候,那些管事因为大哥年轻也曾闹腾过一回,若不是当时大哥手段凌厉,后又有忠叔和几个管事顶着,也不会这么快压下来。 如今她仔细想了,上一世界的楚家早在二叔来了没几年就已经遭到了换血,只是当时的他们谁都没发现…… 回到了楚家,楚亦瑶直接让宝笙把两百两的银票给二哥送过去了,不管是不是勉强着让她推上去说这番话,二哥今日的言辞在这些管事包括二叔心中都留下了不小的影响,楚家的二少爷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人。 「小姐,楚二夫人一早刚刚去过账房,这会应该已经去了少奶奶那了。」孔雀在她身旁说道,「说是为了月银的事。」 光顾着商行的事,楚亦瑶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前世为了能让二叔真心的帮着楚家,二婶她们过来的时候又是住好的院子,不用她们自己开口都先安排好了月银,如今这些都没了,她倒是没有预料到,二婶自己上门来讨了。 「去备茶,过会就该到这里了。」大嫂那过不去的,二婶肯定还得到怡风院来,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用在二婶身上那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不出所料,也就那一炷香的时间,肖氏脸色愠怒的到了楚亦瑶这里,这回身边没带一个女儿,走进来对楚亦瑶就是一顿批评,「这月的月银为何都没有到珍宝阁里,派了丫鬟去领怎么都不能领回来,亦瑶你这家是怎么管的!」 「月银为何要送去珍宝阁,二婶这是说笑呢。」楚亦瑶自顾着倒茶,也替她斟了一杯,肖氏看这只比自己二女儿大一岁的侄女,总有种错看了她年纪的感觉。 「咱们住在楚家难道就不用花销了,这每个月的月银,妙菲她们按照你的分例来就好了,至于我的,就按照你大嫂的来。」肖氏一屁股坐下来,对这一个月五十两的银子可眼馋的很,在徽州的楚家可没这么高的月银,不愧是金陵,什么事手笔都不小。 「那也是二婶自己的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若是二婶你们住在楚家,这所有的花销就要我们担着,那二叔的年俸就不用给了,左右你们都是归我这管的。」楚亦瑶说的在理,珍宝阁上下四个主子,还不算二叔,还有那些个带来的丫鬟婆子,这些人签的又不是楚家的契,她何必花这冤枉钱给她养人。 「你二叔大老远的来这里帮你们,丢下徽州的生意不管,你倒好,这点银子都不舍得出了,要不是你二叔帮忙,你还能这么安安心心地坐在这里喝茶绣花的,你们楚家早就被抢空了。」肖氏是打心眼里觉得楚家就算给一半家产都不为过。 为什么? 没有她老爷到这里来帮忙,这楚家还会像样么,瞧瞧这不长进的二少爷,再瞧瞧才是奶娃娃的楚应竹,就算楚家有继承的人,那群底下的管事能这么安分的把东西都交出来? 她家老爷就是楚家的救命恩人,所以这楚家就是应该供着她们娘三人,好吃好喝的,哪能像现在这样,这月银的分例都得自己来讨,还讨不到! 「按照二婶这么说,我该把楚家给你们,这才算是对的起二叔的辛苦前来是不是?」楚亦瑶低着头,声音逐渐冷了下来,「二婶,我待你们是客,可你也别把自己当成是这楚家的主子。」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肖氏尖声说道,瞪大着眼睛那是满脸的不置信,「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的,这楚家你还真是要抓着不放了,你大嫂那都做不得主。」 「二婶,您也别怪我话说的不好听,从你们来楚家开始我和大嫂可有苛待你们,珍宝阁住的可有比你们徽州的屋子差了,每月另外拨了一百两银子给做急用,可您呢,来了没几日就要和我论这月银的事情,在徽州楚家住的客人可也有这待遇?」楚亦瑶见她这样,干脆也就摊开来说了。 第13章 「二叔来到楚家开始,我们可是开了三分红的来给他,二婶您这是来做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是要长住在金陵了,若是如此,楚府确实不方便你们常住下去,毕竟二哥到了说亲的年纪,而妙珞姐又是到了婚嫁年纪,说出去都不太好听,不如择日我和大嫂商量一下给你们在金陵选一处地方搬出去住吧,免得损了她们的声誉。」 楚亦瑶的话字句带刺,却又不是没有道理,顶多是对肖氏无礼了些,肖氏那一口气憋在那,骂也不是,打也不能,生生给涨地通红。 自己这把年纪还说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这再伶牙俐齿也不见得她能这么落下风,肖氏胸口起伏着,此刻是半句话都驳不出来,只是瞪圆眼看着楚亦瑶,单吐出了一个‘你’字。 「至于这月银的事,二婶带来这么些人,理当是自己为她们准备好的,不必按照我们楚府的来,徽州的怎么给就怎么放,有些东西还是算清楚些的好,毕竟咱们是两家人,混作一家人的话,二叔这可就不叫帮忙了。」楚亦瑶放缓了声音慢慢说道。 肖氏连着呼吸好几口,这才平息了一些,她心里清楚的很,自己若是拿这件事去找老爷,保不准还要被老爷说不是,可这就是憋不下这口气,心里落差太大了。 「你这可对得起你爹娘,你是要出嫁的姑娘,手里抓着楚家不放,这成何体统!」肖氏想了半天,这才又从别处要揪楚亦瑶的不是,这庶务的事本来应该交由长媳的,楚亦瑶这般,就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小姑子抓着管家权不放,也说不过去。 「这就不劳二婶操心了,应竹还小,大嫂一心把他培养成人,再着离我出嫁还早着呢,我这闲着也是闲着,多管管家事,将来去了夫家也不会手忙脚乱,丢了楚家的脸。」楚亦瑶淡淡地说道。 肖氏却不这么认为,这女儿家应该重针线活,三从四德才是关键,这相公的心抓牢了,还有什么事要紧的,学这些庶务的事,再精通也只能眼见着自己相公去了别人的院子。 至此,她不免又要教育起楚亦瑶来,「这你就不懂了,嫁了人你要是这么快想要握着管家权,你婆婆还不乐意,你娘走的早没能教你,这嫁人啊,首先得抓牢你相公的心,他的心若不在你身上,别的又有什么用。」肖氏这番话说的真心实意,这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过的好不好,可不得指望那个嫁的男人,他都握不住,别的再厉害,对一个女人来说,都没有用处。 楚亦瑶看着她越说越来劲,嘴角扬起一抹嘲讽,所以她就是这么教导几个女儿,到了楚妙蓝身上,这才把‘抓住男人的心’这一观念体现到了极致。不过二婶似乎是忘了教,抓的得是自己男人的心,别人的相公,可不在这范围之内…… 肖氏总算是找了个台阶给自己下,说完了这些,这才略舒畅的离开了怡风院,因为楚亦瑶的这番话,月银的事没再提起了,珍宝阁那一下安分了许多。 三月一入,天气就暖和了不少,院子里桃树开花,散着淡淡地香气,楚亦瑶抬头就能看到那挂在枝头上的粉红,偶尔还会有几只鸟儿停驻在那,人一来便飞走了。 宝笙敲了门走进来,手里是一盅刚刚炖好汤,开盖给她舀了一碗,宝笙看着那一叠厚厚的账本,催促小姐先喝汤。 楚亦瑶几乎是看账本一眼,喝一口,宝笙心疼的很,别人家的小姐都舒舒服服的,唯有她家的小姐,除了那些女儿家该学的,还要另外处理这些,这几本帐,本来应该是送去二少爷院子里,转而又到了小姐这里。 这都连续着两天了,小姐几乎没能合眼,宝笙劝道,「小姐,您该休息一下了,这些搁一会再看也可以啊。」 楚亦瑶再舀勺子,发现碗里已经空了,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揉了揉眼睛,那账本上的数字都有些花了,合上专心吃完了炖汤,楚亦瑶轻叹了一声,忠叔来了半个月了,南塘那铺子的问题就查出了不少,但如今要伸手去别的铺子尚且过早,更别说总行的,偏偏二哥不愿意常常去商行,否则这事还来的容易的多。 「那汤送了几日了?」楚亦瑶眼底染上一抹坚定,再慢也是成效,只要和过去的不同了,都还有机会。 「有七八日了,二少爷身边的丫鬟说二少爷如今极容易犯困,经常是睡下去了也不容易叫醒。」楚亦瑶满意地点头,还有两日,那大夫的药可神奇的很,她前一世可亲身体会过。 再过两日就是春满楼鸳鸯姑娘的及笄日,还没及笄就已经有花魁的名声,当日去的客人肯定很多,这及笄夜价格也不低。 楚亦瑶原本以为克制了家里的银子支取,和秦满秋说过之后,二哥不会再想着用别的办法去筹集大笔的银子,但她错估了那个鸳鸯在二哥心中的地位,二哥竟然向地下钱庄借了大笔的银子要为鸳鸯赎身。 她只能用更狠的方式让二哥彻底断了这个念想…… 两天后,梧桐院内,楚暮远喝下饭后的汤药之后,走入内室从柜子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万两银子,加上他自己所存,寄霆兄答应过他,若是还差一些,他也会帮忙。 无端冒上来的一阵困意让他有些乏意,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入夜就容易犯困,看了一下天色,距离春满楼掌灯还有个把时辰,楚暮远将银票贴身放好,嘱咐了丫鬟到时辰喊他,自己则靠在床沿想要眯一会养养神。 这一闭眼,确是沉沉地睡去了,天黑了,楚府内掌起了灯笼,楚亦瑶到了梧桐院,门口的丫鬟一看是她,推开门让她进去。 就着微弱的烛光,楚亦瑶看到二哥躺在床上,手中还不忘捏着一个精巧的小荷包。 楚暮远睡的沉,楚亦瑶就算是推他两下都没有要醒的迹象,她抽了一下他手中的荷包,荷包面上绣着鸳鸯二字,隽秀的很。 「二哥,抱歉亦瑶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等过了今晚,一切就都会结束了,鸳鸯这个人,从此也不会出现在楚府,不会出现在你的将来。」当年楚暮远花了大笔银子把鸳鸯从春满楼赎出来,给她最好的,可在楚府落魄了之后,那女人走的却比谁都还要决绝,正是因为如此,楚亦瑶才这么不屑二哥口中的真情,若真有情,哪会如此。 第14章 又看了一会,楚亦瑶转身走出了屋子,吩咐守着的丫鬟,到了时辰就把药涂上。 楚暮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乍然梦醒,窗外已经是黑夜一片,唯有屋檐下的灯笼散着微弱的光,楚暮远挣扎地从床上起来,抹了一下鼻下的一些湿润,没什么气味也没在意,急忙穿好了鞋子打开门要出去,靠在门外睡着了的丫鬟忽然一个惊醒,看着他从屋子里冲出来,急忙喊道,「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去?」 「现在什么时辰了?」楚暮远靠在门边穿着还有一只鞋子,那丫鬟有些迷糊,想了一下才说道,「亥时过半了……唉,二少爷,您去哪啊?」那丫鬟刚说了一半,楚暮远即刻朝着门口去了,喊都喊不应。 楚暮远到了楚家大门口,阿川已经靠在马车上会了周公一回了,楚暮远野蛮地踹了一下马车,阿川一个没靠稳,直接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跌在了地上。 「少……少爷,您来啦。」阿川捂着磕疼的脑袋急忙爬起来驾车,楚暮远心里全是春满楼的事,瞪了他一眼,直接让他快马加鞭去月牙河。 月牙河岸的夜市犹如白昼,人多,两旁都是小摊,马车入了集市就跑不快了,楚暮远干脆跳下马车直接往春满楼赶去,阿川驾车在后面跟着,不由地哈欠连声。 春满楼附近的几家酒楼都很热闹,楚暮远赶到的时候,门口排列着无数的马车,里面更是人声鼎沸,好不容易挤进去了,那四处招呼客人的老鸨看到他,热情地扭了过来,「哟,这不是楚家二少爷么,今个来的可晚了,咱这里的姑娘可都好几个过去了,来来来,这坐,您啊今晚也好好看看,说不准呐,带一个喜欢的上去,也就在咱这过夜了。」 老鸨挤眉弄眼地拉着他往里走,楚暮远抬头一看,搭起来的台子上不知道是哪一位姑娘在跳舞,楚暮远站在了楼梯口拉着老鸨问道,「鸳鸯姑娘呢,是不是还没上来。」 那老鸨指着这来来往往的姑娘笑盈盈地说道,「哎呦我说楚少爷,您怎么只惦记着鸳鸯,来来,如娟啊,好好服侍着楚少爷。」 「松开!」楚暮远冷声呵斥抱着他胳膊的姑娘,那姑娘轻轻切了一声,松开道,「你要找鸳鸯啊,来晚了,鸳鸯早就跟着曹公子走了。」 楚暮远一下就把她给拉了回来,抓紧她的手臂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妈妈啊,你看他,痛死我了。」楚暮远一松手,那姑娘就躲开了,老鸨尴尬地笑了笑,「我说楚少爷,对姑娘可不得这么野蛮。」 「你不是答应了我,还和我商量了价钱,怎么人就被带走了?」楚暮远看向她,寒声道。 「人家曹公子可是出了两万两的银子把鸳鸯带回去的,这一夜过后指不定还要赎身,我说楚公子,咱们这可是春满楼,不是慈善堂,还得做生意的,再说了,鸳鸯也是自愿跟着曹公子走的,这曹家可比你们楚家来的有权有势,这长眼睛的都知道选谁了,我说楚公子,您啊也别难过,咱这春满楼里好的姑娘到处都是,您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老鸨的话传不到他的耳中,四周的喧嚣也渐渐的消散了开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楚暮远望着老鸨那浓妆艳抹的脸,心生厌恶,而台上那身着寸缕,不断扭动腰身卖弄风情的女人更是让他感觉恶心。 他还是来晚了,而她也没有等他到来,那些她说的愿意,难道都是假的? 最刺痛他的话,莫属于老鸨说的那句,鸳鸯也没有不情愿,但凡她有一点被逼的,他都愿意相信啊。 浑浑噩噩地从春满楼出来,阿川才把马车赶到了春满楼附近,看到少爷在人群中这么游魂似的晃过来,阿川赶紧上前去扶住了他。 楚暮远看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了阿川,阿川扑到在了地上,似乎是泄愤一般,楚暮远推了他好几回,「明知我晚了,为何不进来喊我,为什么。」 「少……少爷,您不是嘱咐我好好在外面呆着,不要到处乱走,等您出来么。」阿川被踢地疼了,小声说道,后来他是有过想进去叫少爷,不过靠在那马车上一会,觉得困了,就睡着了,哪里知道一觉睡醒都这么晚了。 楚暮远不理他,拐角进了一家酒楼,熟门熟路地走上了二楼的一间包间,一看里面有人,就这么站在门口森冷冷地盯着他们。 那两个普通书生打扮的人被他盯地实在慎得慌,赶紧收拾东西扔下银子从他身边出去了,楚暮远再盯着伙计清理干净了,开口叫了几坛酒,直接坐在了位子上,从这望下去,不远处就能看到春满楼挂的灯笼。 阿川见他坐下了,想溜回家找大小姐禀报,才刚一迈腿就让楚暮远呵斥住了,「你敢回去试试!」 「少爷,您饿不饿,我去给您叫些吃的上来。」阿川缩了回来,讨好地看着他,楚暮远没说话,只是喝着酒,眼底的落寞不言而喻…… 楚府怡风院内,楚亦瑶还未睡,看着窗外的明月发着呆。 在二哥出去之前她就知道了曹家公子带走鸳鸯的事,本来曹公子未必这么有兴趣,肯花大价钱下去,不过这公子哥之间最喜欢的就是比较了,别人喜欢的女子,若是到了自己手中,这其中的得意和畅快远高于得到的这个女子是谁,二哥越失意,他便越得意。 不过这样也好,她只是拖延了一下时间罢了,倘若是真爱,结果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事情过去了一月有余,四月至低,楚亦瑶再去打听鸳鸯的事的时候,她已经是曹家三少爷院子里的一个妾室了,受宠程度还算高,不过这曹三少爷院子里可不止鸳鸯一个人,前前后后纳的美妾无数,有些来历比鸳鸯还不光彩。 但他有个极疼他的祖母,疼的没了章法,这些个不光彩的事,多了也就寻常了。 楚暮远出去的日子一样多,不过多的是找王寄霆他们喝闷酒,常常是喝的醉醺醺的回来,楚亦瑶知道这都是有段时期的,可一个月过去,还是那样子,这过渡期未免也太长了! 第15章 入夜微凉,楚亦瑶推门进去二哥的屋子,一整冲天的酒味就冒了过来,里面两个丫鬟手忙脚乱地要帮他换衣服,可楚暮远就是不配合,硬是把她们推开了,脸颊上挂了彩,满身酒气地靠在床上。 「阿川呢,去叫来!」楚亦瑶吩咐宝苼去把阿川叫过来,自己则指挥门外进来的两个婆子把二哥架起来。 比起弱小的丫鬟,两个婆子可丝毫没有客气,直接把楚暮远从床上架了起来,手劲之大直接让他挣扎不得。 「春喜,把床单换了,春暖,你去备水,孔雀,替二少爷脱衣服!」楚亦瑶看着他一脸的颓废样,高声说道。 比起楚暮远自己的丫鬟,孔雀下手可就没这么温柔了,按照小姐的吩咐,三两下就把二少爷的外套给脱了下来,加上里衬的衣服,直接就只剩下一件内衣,脸不红心不跳地处理完毕,等着春暖抬来了热水,直接让婆子把人往浴桶里一丢。 一冷一热,楚暮远酒醒了一半。 楚亦瑶到了外室,阿川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都不敢抬头看楚亦瑶,楚亦瑶往椅子上一坐,「少爷今天和谁去喝的酒,怎么脸上还有伤。」 「少爷今天和王少爷去喝酒了。」阿川如实说道,「在酒楼里少爷喝醉了之后说了些鸳鸯姑娘的事情,让隔壁两个少爷听到了,说了几句,少爷就和他们要打起来,但是少爷没站稳,自己摔在了地上,撞了下椅角。」阿川越说越小声,怎么都觉得这比打起来挂了彩还要丢脸。 「谁家的少爷?」楚亦瑶微眯了眼,自己撞伤,还真是丢人。 「是……是金家少爷和严家大少爷。」阿川抬头看了一眼小姐,很快又垂下去,他就知道,等少爷醒过来,这遭罪的又该是他了。 「严城治。」楚亦瑶慢慢地念着这三个字,随即说道,「是那金少爷开的口吧。」 阿川忙不迭点头,「是,是,那金家是曹家的表亲。」一面眼带崇拜,小姐真是料事如神,连谁说的都知道。 「他们说了什么?」 「那金少爷说,在曹府看到过那鸳鸯姑娘,也不过如此,靠个美色上位的女人,他曹表哥有的是,居然还有人当她是宝。」阿川说的汗淋淋,抬头见却看到了小姐脸上的认同,瞬间便有了说下去的勇气,巴拉着把金少爷和严少爷的对话一字不漏地给交代完了,顺便还附赠了二少爷当时听完这些话的全程反应。 「阿川,你不去说书,可惜了。」半响,楚亦瑶失笑道,阿川看着小姐脸上绽放的笑容,傻傻呆呆地看着竟有些挪不开眼,直到一旁的宝苼提醒这才急忙低下头去。 屋子里的孔雀出来说二少爷清醒了,楚亦瑶进去,楚暮远还趴在浴桶里,只是眼神清醒了不少,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楚亦瑶从孔雀手中接过了伤药,坐在了浴桶旁边,打开罐子挖了一点往他脸上涂去,楚暮远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见她瞪着自己,又凑近让她涂药,清凉的感觉从脸颊上传来,盖过了疼痛这才舒服了一些,「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楚亦瑶放下了药罐,抬头看着那淡了一些伤口,放缓了声调,「还疼么。」 楚暮远捂住了伤口摇摇头,在妹妹面前这样,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下回记得赢了再回来,楚家的男人,怎么可以三言两语就被人家给激到了。」楚亦瑶起身淡淡地说道。 楚暮远一脸诧异地看着她,楚亦瑶平静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抹笑意,示意身后的丫鬟给他穿衣服,自己则走到了窗边背对着他道,「你若是赢了,我和大嫂就去金家给你登门道歉,但绝对不会是你现在这样子。」 楚暮远心间对她的话震撼不已,任由丫鬟替他换好了衣服,宝苼送来了解酒的汤药和一些粥食,楚亦瑶和他对坐了下来,替他舀好了粥,推到他的面前,「吃一些再喝解酒药。」 「你不怪我?」楚暮远此刻心中不知怎么地,忽然堵的厉害,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家人会发多大的脾气,可事实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谁都没有生气,没有人对他这些日子的言行教训指责,反而是温柔的照顾他。 「怪你什么,怪我二哥还没和他们打起来就输了?那确实该怪,金少爷那身板,二哥你居然还会输。」楚亦瑶抬头略显俏皮的说道,后半句还带着些遗憾,仿佛楚暮远这输的是天理难容。 原本沉着的气氛因为她的这句话忽然变的轻松了许多,楚暮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嘴角扬起一抹无奈,这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却让他心中觉得更愧对了她们…… 兄妹之间前些日子那些芥蒂就这么化解了过去,楚亦瑶看着二哥低头喝粥,眼底终于有了一抹舒然,人都是叛逆的,更何况过去就一直不太受管教的二哥,嫂子说的没有错,用这样的方式,更容易走近一些。 楚亦瑶也不想趁此机会再和楚暮远说起有关商行的事,陪着他吃完了饭,楚暮远把她送到了院子门口,楚亦瑶带着宝苼和孔雀回去了。 入睡时已经很晚,楚亦瑶看着床顶,再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她心中还是起了波动,严城治在她前一世的生涯中留下了太多的回忆,以至于楚亦瑶此刻都想不起来,当初看上他究竟是何原因。 这一世开头都变了,他们之间,再不会有情感上的纠葛,而严城治这个人在楚亦瑶心中,如今半点资格都及不上…… 转眼五月初,原本就热闹的金陵此时更加的繁华,到了每年的游河季,五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沿着金陵流淌而过的月牙河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船只,从这头到那头,更有大家下豪本,用自家的商船供给家里的少爷小姐们游玩着用。 本来只是金陵人自己每年的一个游玩,自从五年前皇贵妃游离金陵之后,这月牙河同香山一块出名了,来这游玩的外城客人都有许多。 第16章 楚家并没有安排船只,楚亦瑶受了秦满秋的邀请,本来是要一个人去的,可珍宝阁那三位‘贵客’在呢,她如何能抛下不管,于是又书信给了秦满秋,带上了楚妙珞她们,肖氏倒是想去,但这场和,她好歹得年轻了一半的岁数。 比起河中的众多游船,秦家的只是很普通的,堪堪载了五六位,从岸边出发的时候,旁边正巧开过了曹家的船,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楚亦瑶也只来得及瞥见甲板上那架起来的纱棚,里面隐隐约约有几个女子在弹奏。 「那个风/骚。」秦满秋站在楚亦瑶身后轻轻唾斥了一声,楚亦瑶回头,后者很快又是一副温柔婉约的样子,仿佛刚刚那句话,完全是听错了。 「不愧是曹家,好大的船。」楚妙蓝小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对着旁边的楚妙菲道,「二姐,你看到没,船上好多人呢。」 「大惊小怪。」楚妙菲不屑地说道,可眼底的羡慕却掩饰不了,真的是好大的手笔。 「你们若是想去,等会中途上岸,也是可以的。」秦满秋听到她们的话,抿嘴轻笑着,「我家的游船是小了些,也只是自家人在,肯定要比那的无趣。」 好在楚妙菲她们还知道轻重,心里羡慕着,嘴上说着不用,若真去了,那和曹家船上那一群卖艺的有何区别。 「满秋姐,你那千秋图呢?」楚亦瑶喜欢极了人少的感觉,看了一眼曹家的船 ,不用猜都知道上面的是谁,满秋姐说的一点都没错,金陵之中,除了他还有谁这么风/骚,保不准这一船的全是他的妾室,也没见哪家的少爷,正妻未定,妾室都要挤破后院了。 「你别和我提这个!」秦满秋刚说了半句,急忙又放缓了声调,调整了一下神情,缓缓道,「亦瑶你真是坏心眼,明知道我最烦这个,还和我提。」 楚亦瑶险些没有笑出声来,「烦就能不绣了?」 秦满秋长叹了一口气,语带哀怨,「早知道就不喊你一块来了,尽拿这事来折腾我。」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算了,你不说这事也在,快绣好了,就怕不能交差。」 「别人家是卯足了劲想和上头攀关系,怎么到了你这,反倒是急着躲了?」楚亦瑶被她这神情逗乐了,秦家这一层白王府侧妃娘家的关系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可这当事人却一副苦瓜脸。 「她爱怎么讨好怎么讨好,自己去绣不就完了,做什么还往家里推。」秦满秋这是一肚子的怨气,楚亦瑶一提,直接忘了怎么装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有什么说什么了。 对于金陵众多商户来说,有一天能结识洛阳的达官贵人,那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而能和皇家攀上关系的,更是让人羡慕的很。 秦家虽然不是直接和皇家攀上关系了,但白王爷的名号可不容小觑,能让他看上入了白王府做侧妃,同样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可秦满秋从小对这件事就深恶痛绝,她和那侧妃堂姐并没有多交好,两个人年纪差的多,她懂事的时候堂姐早就出嫁了,可家里人总喜欢拿这件事来做比较,为此秦满秋很不乐意,按照她的话来说,侧妃也是妾,不过是说的出去的妾,白王府中王爷健在,世子早立,能有什么好稀奇的。 而最让秦满秋看不惯的,这堂姐还是个不安分的主,自从生下白王府三少爷之后,她就老想博个好名声,可她就光长了一张倾城的脸,别的什么都不会,不会也就算了,还想充什么都会,做不好了就书信回来要秦家帮忙。 恰好秦满秋有个绝活,她的绣品还是金陵说的上名号的,于是她就成了接这单子活最多的人,在楚亦瑶的印象里,这千秋图,应当是第四回了。 「难道这一回不是老王妃那要?」楚亦瑶笑着摇摇头,她这么不屑有什么用,秦家可当这位生了儿子的白王府侧妃当宝。 「若是这样,丢人也就算了,那千秋图可是要送进宫贺寿的,哎你说这生了孩子的女人是不是想的都不顺当。」秦满秋转过身来问道,「大伯和大伯娘还一脸的开心,我都快愁死了。」 这回连楚亦瑶都有些错愕了,送进宫?除非是白王爷不带侧妃进宫去,否则万一宫里的主子一个心血来潮,让她现场展现一下,岂不是直接露馅了。 「亦瑶姐,你们在说什么呢。」楚亦瑶正想安慰几句,身后传来楚妙蓝的声音,两姐妹坐在那,确实显得无聊了些。 秦满秋收起了刚刚那埋怨的神情,指着不远处的河岸,「马上就到湖中亭了,那的景致很美,等会我们下去小坐一会。」 楚妙蓝点点头,抬头看向不远处,湖中亭那已经停靠了不少船,其中还有曹家的船只,楚亦瑶这个角度恰好看到了她脸上的期待,嘴角扬起一抹不削,果然是小船容不下大佛,才这么点时间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去。 湖中亭的位置很奇特,本来是长长贯穿的月牙河,到了那个位置分了叉路,中间就是湖中亭,月牙河的水绕过了这湖中亭一圈后又汇聚在了一起,从上往下看,那就是坐落在河道中央的小岛,五年前皇贵妃幽月牙河的时候下船在这小岛上留了半个时辰,她离开之后很快岛上就建起了无数的亭落假山,还有几座阁楼,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座没有围墙大的花园。 秦家的船很快靠了上去,因着对这不熟悉,楚妙蓝她们也只是跟着楚亦瑶慢慢地逛着,这几座阁楼中早就有了人,秦满秋带着她们到了一个视野还不错的亭子,指着湖中亭过去的那河岸,「等会我们出发去那,到了码头出去就是南塘市集,我借花献佛,去我家的酒楼吃个饭我们再回去。」 随行的丫鬟很快把一些果点拿了上来,加上煮茶的器具,零零散散也放满了一桌子,倒是一旁的楚妙菲看地有些诧异,「出游一趟带的东西竟这么多。」 「这还算少的了。」恢复了心情的秦满秋抿嘴笑着,指了指坐在那看风景的楚亦瑶,「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位才是多的呢。」 第17章 楚妙菲微瘪嘴,「还真是浪费,徽州那可不这么麻烦,厨房里做些方便带的就可以了。」 秦满秋笑了笑,对她的话并没有多作解释,别说是她了,就是亦瑶,每回出来都是带齐了东西,这金陵的哪家小姐会随便做些方便的带出去,宁愿是带齐了人带齐了东西,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的。 「那是徽州,这里是金陵。」楚亦瑶回头懒懒地解释了一句,楚妙菲最受不得的就是她这样子,不屑道,「洛阳的官家小姐都没有这样的,这不是显摆是什么。」 「这句话你说对了,不过要是整个金陵都这样,就不是显摆了。」楚亦瑶也不恼,比奢华比富裕,金陵都能排到第一。 洛阳的官家小姐确实没有这样,唯有家底殷实的才可能这般阵仗,而金陵这边,像楚亦瑶这样过日子的,在洛阳城可以及的上世家小姐。 这其中还是可以追溯到很久远,过去的商贾在大辽国一点地位都没有,而金陵也只是个贫瘠之地,后来海航发展,商贾每年大量贡税的上缴,逐渐让皇家意识到了这些人的重要性,没多久,这一群在洛阳人眼中的最不济的商贾,如一夜春笋一般,在金陵中扎根发展了起来。 金陵发展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一些早一步发展起来的大户就开始想和为官的打交道,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嫁娶,可这似乎是遭到了那些读书人的嫌弃,这明明是一群暴发户在那充文化。 这也不打紧,先天不行后天补上,自此之后,金陵城中出来的少爷闺秀们,所接受的教育和所享受的都是按照洛阳城上层家族来对待的,洛阳城一般官员家小姐们的生活,和她们的根本没法比。 「得了,你这是王婆卖瓜。」秦满秋不客气地往楚亦瑶嘴里塞了颗果子,笑着招呼楚亦菲她们,「金陵自然和洛阳不一样了,拿朝廷俸禄的总是比我们这要少一些,你们这样来一趟玩些日子就回去的,自然不习惯。」 「那满秋姐姐多和我们讲讲这金陵的事,也许我们要常住在金陵呢。」楚妙蓝一下就捱到了秦满秋身旁,状似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要是有什么地方给说错了,可就闹笑话了。」 「你们不是来楚家做客的么,还要长住啊?」秦满秋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这么忽然来的热络她一点都不想习惯,干脆站了起来到亭子边上,状似惊讶,「要长住的话,你们可得赶紧购置宅子,毕竟住在一块也多有不便。」 楚妙蓝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即也站了起来走到楚亦瑶的旁边,「这还得看爹娘的打算呢。」 「秦姑娘,那里是何处?」一直未曾开口的楚妙珞忽然问道,伸手指向位于湖中亭偏南方向的一座三层阁楼,那树荫环绕,只露出了三层的顶,比起这岛上的任何阁楼还要高,却不见人过去。 「那原本只是岛上唯一的一座小亭子,五年前皇贵妃来过之后,就翻建了这阁楼,阁楼上的牌匾还是皇贵妃当初亲自写的字,楚小姐要过去看看么,在阁楼的景致也不错的。」秦满秋接话道,楚妙珞点了点头,「那就麻烦秦姑娘带路了。」 「喜鹊,你先带三位小姐过去,我过会就来。」秦满秋示意丫鬟先带她们过去,留了两个下来在亭子里,见她们走远了,拉起楚亦瑶碎念道,「我看都得我给你做脸了,你也不怕她们去告你二叔,说你不待她们好?」 「我哪里不待她们好了。」楚亦瑶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三个背影,视线有些迷茫了起来,口中喃喃道,「应该给的,我都给了,不该给的难道我也给?」 「别说和二叔告状,恐怕她们在二叔面前提都不会提上一句。」转眼楚亦瑶回头笑嘻嘻地看着她,眼底满是自信。 秦满秋笑着掐了她一把,她比楚亦瑶还要大上四岁,很小的时候两个人就认识了,楚亦瑶的娇蛮和不讲理几家相熟的都很清楚,但就这半年而言,在秦满秋眼中,这个过去只知道蛮横的小妹妹长大了很多。 「你二叔就不疼她们?」两个人走在后面,秦满秋看了一眼那三姐妹,柔柔弱弱的可遭人疼。 「疼啊,怎么不疼,可是我也没欺负她们呢,我这脾气,楚家上下谁不晓得。」若说她楚亦瑶待她们不好,她们还能哭闹一下,就这言语上的话,整个楚家谁不知道大小姐不好惹,拿这些事去烦二叔,到时候受教育的肯定不会是她楚亦瑶,二叔的脾气,二婶和三位堂姐妹可比她清楚多了。 「你啊,就是嘴硬,看以后怎么和程少爷相处。」秦满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楚亦瑶的神色一下就变了,秦满秋以为她这是气这么久了程少鹏都没来找她,正要说什么安慰良久,身后就传来了叫喊声,「亦瑶姐姐,我可找到你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朝着她小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小丫头跑到她面前,还气喘吁吁的,小脸红扑扑地看着楚亦瑶,伸手就抱住了她,委屈地说道,「亦瑶姐,你怎么都不来我家了。」 「小艺琳啊,你哥呢。」秦满秋把这小身影从楚亦瑶怀里拉出来,小丫头一拍脑袋,大叫了一声,「哎呀,都怪我记性不好,亦瑶姐你可千万别生哥哥的气,哥哥他,哥哥他去了洛阳了,都去了半年了,所以才没有来楚家找你,你看我,都给忘了。」程艺琳嘟着嘴在那可怜,楚亦瑶摸摸她的头笑道,「不碍事,现在说也来得及。」 「可是哥哥都快回来了,他要是知道我这么久都没告诉你,肯定会说我的。」程艺琳拉着楚亦瑶的手撒娇道,「好嫂子,你可别告诉我哥。」 「小艺琳啊,嫂子可不能乱喊,你亦瑶姐还没嫁入程家,让人听去了可不好。」秦满秋把她拉到了一遍小声嘱咐道,这私下玩笑一句不打紧,这来往的人多,让有心人听去了还不得怎么传,两家也就是订的娃娃亲,也没正式下聘,没到那日子,都不做数。 楚亦瑶嘴角挂着笑没有开口,到底亲不亲,各自心里清楚,都过了半年了,程家大少爷去洛阳的事难道还需要一个小丫头来转告自己,到底是他们觉得楚家没了主心骨不如意了,原本比秦家还要亲密的两家人,如今可避的快,生怕她楚亦瑶拿这婚约的事去找程家的老太夫人。 第18章 上辈子她还多期待呢,希望这个程家哥哥能够再等她几年,等她长大了,就可以在一起,结果呢,前边还有个大堂姐捷足先登了,穿着娘为她准备的嫁衣,直接嫁给了和自己有十几年婚约的程绍鹏。 程艺琳略微有些委屈,很小的时候在家里自己这么喊娘都不曾说什么,去年开始娘不许自己这么叫的时候她就奇怪呢,怎么现在秦姐姐都不让自己喊了。 「还在这干站着做什么,我们去那。」秦满秋见一个笑而不语,一个委屈。于是她一手拉一个,直接往那阁楼处走去。 身后的丫鬟跟了不少,楚亦瑶回神,看程艺琳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无奈,纵使一个小丫头再热情着,她也拧不过那程家。 楚妙珞她们在阁楼外已经等了有一会了,附近的人不多,因了进不去,大伙对这也就看看过,秦满秋倒是发现了一处不错的地,绕过阁楼走一个水台阶,那里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造的别致,除了那水台阶外,四周围都是河水环绕着,亭子下和河水相间的地方又栽了许许多多不知名的花草,到了春季,花开叶茂,就像是被花丛烘托在上的亭子,远远看过去就很漂亮。 水台阶旁是挂了绳索扶手,两旁的水面上飘着荷叶,水面下隐隐可见渔网,是怕有人不慎掉落,防止溺水。 楚亦瑶不怕水,但是凑的太近,她心底总是透着股寒意,那亭子也挤不下这么多人,干脆她留着宝笙在身边,让秦满秋带她们上去坐坐。 楚妙蓝犹豫了一下,想要陪着她一块留下来,不过程艺琳娇小的身影抢了个先,她直接拉住楚亦瑶的手,对楚妙蓝倒是客客气气地,「你们以前没来过这湖中亭吧,由我陪着亦瑶姐姐就好了。」 小丫头霸道的很,再加上年纪最小,楚妙蓝笑着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跟着两个姐姐就小心的走水台阶去了,楚亦瑶看了一会,低头见程艺琳还委屈呢,失笑道,「行了,我不会告诉你哥的。」 「我才不是为这事呢,我好久都没见到姐姐了。」程艺琳小脸一红,跺脚否认道,「哥哥那我才不怕。」 程艺琳拉着她就开始说起程邵鹏离开之前对自己的关照和嘱咐,小丫头记性不错,自己大哥对她做了那些事都一一清楚,也难怪她会粘着自己,两个相差五岁有余,程艺琳出生的时候,楚亦瑶刚刚过了那个‘这是我的那是我的什么都是我的’阶段,对这个粉粉嫩嫩的小东西自然很喜欢,有好的也不忘记给她,程艺琳记事开始就很粘着她。 前一世,直到楚妙珞嫁过去之后,也许是因为她当时恨着程家,做出过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才把这个小丫头越推越远,以至于后来,程艺琳嫁得好,都没对她伸出过任何援手。 「亦瑶姐,哥哥很快就回来了。」程艺琳说着说着又提到了程邵鹏,楚亦瑶眉头微蹙,喜欢程艺琳不假,但是多听到有关于程邵鹏的事,她难掩不耐。 「今天是程家的船过来的?」于是楚亦瑶直接把这话题给扯开了,程艺琳也没在意,又说起了来时候的事,话说到一半才轻呼了一声,看着楚亦瑶无辜地说道,「我把齐姐姐给忘了。」 「刚刚和齐姐姐说我就在这走一圈,她在码头那等着我上船去呢。」程艺琳说着瞪了一眼身后的丫鬟,「你们怎么也不提醒我!」 两个丫鬟低着头,楚亦瑶摸摸她的头,笑道,「那你快去吧,别让齐小姐等急了。」程艺琳犹豫地看着她,不能让齐姐姐久等了,可是好不容易遇到亦瑶姐姐一次,回了家娘肯定又不让她出来了。 「亦瑶姐姐,那你下回可得来看我。」程艺琳嘟着小嘴委屈着,楚亦瑶点点头,也没开口答应,程艺琳这才三步一回头的喊着让她别忘了,慢慢走过去了。 看着她蹦蹦跳跳走远的身影,楚亦瑶长叹了一口气,自己在她那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般无忧无虑,天真的很。 转身从另一头绕着阁楼散步,楚亦瑶听着不远处亭子中传来的笑声,和自己这周遭静谧的环境相比,倒显得她这寂寥的很。 宝笙跟在她身后慢慢的走着,楚亦瑶打量这为皇贵妃建的阁楼,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哪家出资的,仔细一瞧,这一砖一瓦比湖中亭其他的阁楼都要来的用心的多,这里还有专人在打理清扫,外面传言很多,说是里面富丽堂皇的就像是皇宫中的阁楼建设,饶是她走了半圈,也开始好奇里面究竟是怎么样豪华。 楚亦瑶踩上台阶,面对着做工精致的门户,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几个人匆匆在她面前经过,看这穿着和湖中亭码头上站着的一排护卫穿着一样,那几个人一面在阁楼周围找,好像是在寻人。 「这位小姐,请问您是否有看到一个男的闯入阁楼,大概这样的身高,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后到的护卫看到楚亦瑶问道,楚亦瑶摇摇头,他上前去和另外几个低声说了话,几个人又分头找了起来。 有人闯入阁楼里了?楚亦瑶下意识转回去看,这阁楼静悄悄的,四周的门窗又都上了锁,怎么会有人进去。 视线在门窗上扫了一遍,楚亦瑶的目光定在了那个转角处的门上,仔细一看,比起其他关紧的门,这似乎向内了一些。 示意宝笙在此守着,楚亦瑶走了过去,那门上的锁看起来是架在一起的,实际上锁扣根本没合起来,只是简单的搭着,而门微微向内推了一些,露出一小条缝隙。 她只是轻轻推了一下,那锁扣竟直接掉了下来,在门槛上撞了一下,直接摔在了青砖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屋子内似乎传来一阵动静,楚亦瑶一怔,宝笙正要上前把小姐拉回来,那门忽然拉开了,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情,她看着一只手伸出来直接把小姐拖了进去,随即门快速地合上了。 宝笙赶紧上前拍门,刚刚楚亦瑶开的时候还松的门,一下子紧闭着怎么推都推不开,「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 第19章 宝笙喊了几声,里面是一点回应都没有,窗门紧闭的屋子光线极差,就是透着窗子看进去,里面亦是黑漆漆一片,宝笙退下来往刚刚那几个护卫走掉的地方一看,那几个人早就不见了,宝笙站在原地看了一眼阁楼,一跺脚还是朝着秦满秋她们那跑去找人了。 而屋子内,楚亦瑶被人捂着嘴压在柱子上,半点声音都发布出来,耳旁传来带着急促的呼吸声,鼻息间仅是屋子久不见阳的霉重气味,还带着家具油漆的味道,呛人的很。 屋外传来宝笙拍门的声音,楚亦瑶挣扎了两下想要出声,那人便捂地更紧,楚亦瑶心猛跳不止,在这幽暗的环境里,一股惧意从脚底开始蔓延而上,席卷了全身。 直到宝笙不再喊了,那人始终没有对她做出别的行为,只是压制着不让她出声,屋外的脚步声远去,楚亦瑶瞪大着眼睛盯着他的胸膛,身子上方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子声音: 「你不要怕,你答应我不出声,我就松开。」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 楚亦瑶点了点头,那人微松了一下手,却没有全部放开,似乎是怕她忽然出声引来了别人,楚亦瑶保持着没动,好一会那手才从自己脸上挪开,那人后退了一步,楚亦瑶身前一空,当下提脚就朝着他踹了过去,怒骂了一声,「混蛋!」 那人躲避不及,膝盖的地方就遭到了一记,闷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楚亦瑶这才瞧清楚了那人的样子,微弱的光线下一张姣好的脸上带着吃痛的神情,十四五岁年纪的模样,一身白色衣裳,不就是刚刚路过那几个护卫口中说在找的人。 「我说不喊人,可没说不打人。」楚亦瑶看他这打扮和模样也是个公子哥,便少了些惧意,说的无辜。 沈世轩靠在她对面的柱子上摸了摸膝盖,显得狼狈,这丫头下手还真不是一般的狠,若不是自己侧了一下,谁晓得她会踢到哪里! 两个人相互盯着看了好一会,门外忽然又传来了响动声,没等楚亦瑶反应过来,沈世轩冲过来拉起她就朝着她身后的盘旋梯子上跑去,好几步她都踩了空,要不是前面她拉着,估计都要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空着的一只手胡乱地朝着他抓过去,楚亦瑶也没注意,一看有东西在自己眼前晃过,伸手一拉,一块冰凉的玉佩握在了手中。 沈世轩拉着她直接跑上了三楼,这才气喘吁吁地松开了她,楚亦瑶几乎是要趴在扶梯上面,这回是真没力气打他了,干脆直接坐在了楼梯口喘着气,视线往他那处一看,他也好不到那里去,直接找了椅子坐下来,靠在那比她狼狈多了。 偷偷溜进这阁楼里面,自然是要被那些护卫追了,只是楚亦瑶好奇,他哪里来的钥匙。 楼下那秦满秋尝试着推门,同样也推不开,这也不能硬闯,这里的东西不是她们这身份可以直接砸的,秦满秋当即派丫鬟去岛上找护卫,那其中肯定有人知道怎么进去。 而三楼内,沈世轩看着刚刚还惧怕的小丫头,如今正拿着自己的玉佩翻看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胆子倒不小。 「呐,还给你。」楚亦瑶转身把玉佩扔给了他,也不知道身上沾了灰尘没有,伸手拍了拍衣服,准备下楼,「我要出去了。」 沈世轩一算这时间也差不多了,也没拦着她,看着她走下阶梯,自己直接走到了一扇窗户门口,先是开了一点虚掩着观望了一下,见着底下没人,这才打开了窗子。 快走到一楼的楚亦瑶只听到楼上楼下都传来了响动声,紧接着就是两个护卫开门闯了进来,看到了楼梯上的楚亦瑶,侧身让她下来,什么都没说,直接冲上去找人了。 沈世轩松开了绳子闪身贴在了屋檐下躲避三楼那两个护卫的寻找,挨着门窗走了一段距离,对面的树丛中出现了一抹身影,沈世轩估摸着楼上的人要下来了,很快跑到了树丛内,不远处传来惊呼声,匆匆一瞥,只看见了被自己拉进来的那个丫头的侧脸,似乎还在安慰别人。 「少爷。」接应的随从比他要紧张多了,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视线在四周看来看去,生怕忽然冲出一群人就把他们俩给围堵了。 「衣服呢?」沈世轩朝着隐蔽的地方走进去,绕进一座假山,从随从手中接过了衣服,小心的从怀里拿出一个金色锦袋,换好了衣服又把袋子藏了回去,确保外面看不出什么异常。 「检查一下,没什么东西留着就扔了。」让随从处理掉白色的外套,沈世轩从假山里出来,看了不远处走着的人,侧身绕进小路,又从小路出去正好和那群人打了个照面,「大哥,终于找到你们了。」 沈世瑾怀里抱着女儿没说话,倒是一旁的田氏温和地笑道,「我们还在说呢,刚刚一起下船的人,怎么一会就不见了。」 「少爷,我可找到你了!」正说着身后那随从便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看到眼前的人又急忙行礼,「大少爷,大少奶奶。」末了微抬头看,总觉得气氛不太对,也就低垂着头到了沈世轩的身后。 「三叔抱抱。」沈世瑾怀里的孩子打破了这一僵局,奶声奶气地说着,伸手向着沈世轩要抱抱,沈世轩看了大哥一眼,才从他手中接过孩子,小孩子的脚恰好踩到了藏在怀里的东西,沈世轩身子微缩了一下,把她高举了一下,听着她咯咯地笑着,心里的这块大石,这才落下…… 那头的楚亦瑶来来回回被秦满秋检查了一通,后者看着那两个护卫两手空空的出来,担忧道,「真有贼闯进去了,你没收什么伤吧?」 「没事,好好的呢,他把我拉进去之后就跑了,我跌了好一下,晕乎乎的这才没有回宝笙的话。」楚亦瑶示意了一下膝盖上的灰尘,那都是被那人拉着跑上去在楼梯上沾的。 「亦瑶姐,那贼人没对你做什么吧?」楚妙蓝上前关切,「我们听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呢,以为你这是被什么人拉进去了,要是有个闪失,都不知道回去怎么交代。」 第20章 「他能对我做什么?」楚亦瑶眼底闪过一抹嘲讽,抬头笑看着她反问道。 「自然是什么都没做的好,否则这……」楚妙蓝欲言又止,好像她楚亦瑶被拉进去那会已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楚亦瑶双手拳头一紧,身旁的秦满秋沉声开口,「楚小姐,话可不能乱说,让你这么一说,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亦瑶她有了什么损失,女儿家的名声可经不得你这么胡说。」 秦满秋算是几个人当中最年长的,她这么忽然板下脸孔说话,倒显得几分威严,楚妙蓝听着身子一怔,脸上顿时浮起一抹受伤,嗫嗫地退回到了楚妙珞身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而已。」 「贼都没找到,该不会是你自己想进去看看的吧。」楚妙菲不屑地说道,把妹妹护在身后,那几个护卫进进出出什么都没找到,这里门窗紧闭,怎么偏偏她楚亦瑶经过的时候就遭贼了,「也不知道里面丢了什么没有,该都搜个身才对。」 「楚妙菲,你这心思,就不能想点别人好的。」楚亦瑶不客气地回道,也懒得多看她一眼,直接带着宝笙要回去秦家的船上。 楚妙菲顿了顿正要反驳,人已经走远了,而阁楼门口两个护卫已经把门锁起来了,其中一个站在那守着,另一个走到她们身边,冷冷地说道,「请各位小姐先行离开,此处不许再入。」 楚妙菲没好气地瞪了那护卫一眼,三个人这才匆匆赶了过去,这毕竟还是坐别人船来的,再看不爽不乐意,总不能游回去。 到了码头上,此时停靠的船比她们来的时候多不少,楚亦瑶一看望过去,最起眼的还是曹家三少的船,就连上面飘着的那沙幔都快要遮着隔壁的船只。 开船之后楚亦瑶便没再和她们说过话,她是在阁楼里跑的累了,也懒的搭理她们,干脆让宝笙抬了椅子到甲板上,晒着暖暖的太阳,眯上眼休息,而楚妙珞她们却觉得还玩不尽兴,至少来这一趟,可没和任何一户人家的小姐打上照面攀谈上,更别说谁家的少爷。 另一艘船上,沈世轩从船舱里出来,身后的随从跟着他到了甲板上,他站在船头望着这沿路过去的河岸,一手不经意地放在怀里,那藏着他从阁楼里带出来的东西。 也许这东西真的能改变他们二房的命运,也能改变他的命运,无须像上辈子那样,眼见着大伯和大哥做的这些决定却都无能为力,其实金陵沈家也不过如此,最奇迹的也就是太爷爷那些年创下的基业,爷爷之后到了大伯这里,就只剩下守业了。 船舱内传来一阵笑声,沈世轩嘴角扬起一抹讽刺,低头一看,视线落在对面船上的甲板,一个姑娘躺在躺椅上,似乎是睡着了,身旁不远处守着一个丫鬟,仔细一瞧才觉得那姑娘有些眼熟。 不就是被自己拉进阁楼里的丫头么,此刻却睡的酣然,丝毫没有在三楼的时候那张牙舞爪的模样。 「这是谁家的船。」沈世轩回头问身后的随从。 「好像是秦家的船。」那随从看过船上的幡子之后说道。 「秦家?」沈世轩看着楚亦瑶,口中重复了这两个字,那船便超过了沈家的船渐渐远去,「去查一下,今天秦家的船上有哪些人。」 回到楚家天已经暗了,孔雀早早的就吩咐下去烧了水,楚亦瑶一回屋子就先泡了澡,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那疲倦才驱散了一些,屏风后都散着热气,楚亦瑶睁开眼,想起了程艺琳说过的话,程邵鹏快回来了。 那前世这一场场的好戏,不是得继续上演。 「小姐,珍宝阁那送来了东西,说是给小姐压压惊。」宝笙在外面禀报,楚亦瑶从木桶里站了起来,一旁的孔雀服侍她穿了衣服,从屏风后出来,楚亦瑶披着还湿漉的长发瞥了一眼, 「什么东西?」 「是一支野山参。」宝笙打开盒子让她看了一眼,笑了,「看来近年徽州的山参都被挖光了,这么一小支二婶都藏着拿来送人。」 「小姐,这年份也不久,可以炖鸡汤补身子呢。」宝蟾拿着食盒进来布桌,她们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这滋补品的好坏还是略微知道一些,眼前这样的山参,若要炖汤的好,起码也要一支下去。 「我是不敢喝。」楚亦瑶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们几个拿去煮汤喝了,补补身子也好。」 宝蟾看了一眼宝笙,也不敢动,倒是孔雀拿的快,笑嘻嘻地把盒子那了过去,对楚亦瑶伏了伏身,「多谢大小姐赏赐。」 楚亦瑶失笑,低头用饭,除了宝笙在旁边之外,宝蟾跟着孔雀走了出去,直到出屋子走了不少路,宝蟾这才喊住了她,语气里有些犹豫,「孔雀姐,这拿着不好吧,这可是楚二夫人给小姐的。」 孔雀回头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叹了一口气,「宝蟾,你到底是为谁着想的。」 「我自然是为小姐着想啊,所以要是楚二夫人知道小姐把这东西给我们了,到时候闹了别扭可不好。」宝蟾抬头说的诚恳,正是因为楚二爷帮着楚家,小姐不是更应该好好相处。 「东西既然小姐收了,想赏赐给谁那是小姐的事情,楚二夫人来那是客,不是我们楚家的主子,宝蟾,你可知道你这么想就是要小姐和少奶奶低声下去的去讨好她们,还是你没看清楚,这楚家做主的究竟是谁!」孔雀有些无力,就好像和她完全说不通似的,若说宝蟾不忠,那也不对,可这忠,似乎比不忠更让人觉得怕。 「钱妈妈的话你忘了么,宝蟾,你我只是丫鬟,小姐与珍宝阁那的事,不是我们想管能管的,难道你还想左右了小姐的想法不成,宝蟾,你这心,可就太大了。」 宝蟾蓦地抬头,撞上了孔雀那洞悉的眼神,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背后无端地起了一阵冷汗,孔雀将这一切看在眼底,轻轻摇了摇头,本来她还不信,如今看来,宝蟾的心是在楚家,可未必都放在小姐身上。 「你把这个拿去小厨房,告诉平儿,是小姐赏的给我们炖汤喝,她自会处理。」孔雀把盒子塞到了她手中,推了她一把,又看着她绕过了回廊,这才回去屋子里。 第21章 楚亦瑶已经吃完了饭,孔雀把刚刚回廊里发生的事和她说了一遍,楚亦瑶并没觉得什么意外,宝蟾这个人够忠心,却不够聪明,容易被旁人左右想法,自己的主意却不小,这样一来太容易被人当枪使反过来给她添堵。 「她的心啊,比你们谁都要大。」若不是经历过那么一回,她也不敢相信,这个怡风院里的傻丫头,居然想要的这么多…… 又过了几日,楚亦瑶收到了秦满秋的来信,程绍鹏回来了。 楚亦瑶收到秦满秋书信的时候恰逢桃子采摘,附带的还送了一篓子过来,都是新鲜采摘的,楚亦瑶让宝苼把这些桃子分到各院子里去,看着秦满秋信中对程绍鹏那一笔带过的意思,大约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楚亦瑶怎么可能会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小姐,楚管事来了。」孔雀进来说道,楚亦瑶点点头,「带去书房里,去沏些好茶送过来。」 走进书房,楚忠带着一个伙计正把两个偌大的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打开来一个里面是花瓶,另一个则是一套摆设的瓷具。 楚亦瑶拿起一个瓷具,上头的雕文很漂亮,器具的底座上都镌刻了雕花,瞧上很不错,但拿在手中却缺了些什么。 楚亦瑶摸了摸那个花瓶亦是这样的感觉,于是她叫了孔雀进来,拿了自己屋子内的一个锦盒,打开来同样是一套摆设的瓷具,但手感却差了很多,楚亦瑶递给楚忠,后者点点头,「大小姐,您这个是上好的瓷具,握于手中当有如脂如玉的感觉。」 「这是大哥去大同的时候带回来的,说是那里出窑的时候特别送的,就算是上好,过去大同那送回来的,也不会比这个差多少啊。」忠叔带来的这两件,光看外面的样子确实好看,摆设也不错,但是内行人细瞧就知道这并不算好。 「这是丘岳那送来的,而这两件,半个月前客人买的,昨天拿回来退,说是和以前买的不一样。」 商行卖出去的东西,几乎都没有退的,若是来退也是东西受了损,像现在这样直接拿原来的退说质量不佳,还是头一次。 楚亦瑶和楚忠对看了一眼,伸手拿起那个花瓶当即扔在了地上,哗啦一声花瓶脆骨一般在地上碎裂了开来,拿起其中碎片看了看,瓷器烧的好不好,且看它烧制出来的成品还有如今这摔碎后的碎片就能够分辨一二。 应该是严丝合缝瞧不出一点问题的碎片交合处,竟然有着细细的小孔,楚亦瑶懂得不多,但看忠叔这神情她就知道这个很严重。 「大小姐,看来和这同一批的货,卖出去的都得收回来了。」半响,楚忠叹息了一声说道,抬头看着楚亦瑶,眼底有些无奈。 楚亦瑶压下心中的怒意,「忠叔,那就得麻烦您把南塘那的货都先收起来,我去找一下二哥,至于码头那剩下的,我会让二哥去找二叔的,商行的事,您多费心了。」 楚忠带着伙计出去了,楚亦瑶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地上那些碎瓷片,原来前一世就是因为这些东西,导致楚家资金周转不灵,被迫关了数家商铺之后,还要二叔‘好心’帮忙筹集银子才度过难关。 也正因为如此,二叔真正的插手了商行的事,也占据了楚家三分之一的产业用来抵那筹集的银子。若不是忠叔,商行里那一群管事,有哪一个会来楚家告知这些事,没有人来提前告知,这不是仍旧和上一世一样了。 如今距离那些商户讨伐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若是这一次躲不过,岂不是一切都徒劳无功! 楚亦瑶不由的惊出了一身的汗,从那些碎瓦片上踩了过去,直接去了梧桐院,守在门口的丫鬟一看是大小姐来了,正要提醒,楚亦瑶已经推门进了屋子里,楚暮远躺在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本厚厚的帐册,睡着了。 楚亦瑶手扶着门框深吸了几口气,「二少爷什么时候睡的?」 「二少爷刚刚睡着没多久,上午楚管事来过了,午饭后少爷一直在看帐。」身后的丫鬟一五一十的禀报着楚暮远一天的作息,楚亦瑶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轻轻地走了进去,伸手拿开他脸上的帐本,翻看了一下,那是前些年商行里的帐务,大约是忠叔让他从头开始学。 「你怎麽过来了?」账本挪开没多久楚暮远就醒了,看到坐在对面的妹妹,撑起身子揉了揉眼,伸了个拦腰这才站起来。 「有点事要和你商量一下,忠叔见你在休息,这才去我那说的。」楚亦瑶把碎瓷片拿了出来讲楚忠过来说的事重复了一遍,「如今忠叔已经回去把从南塘商铺里卖出去的都收回来,但他那只包括了商铺里卖出去的,向我们拿货的那些商家是不是也都卖出去了都还得查,不知道码头上还剩下多少。」 「你是说丘岳那批货不好,如今以次充好卖出去了,人家拿来退?」楚暮远还有些没睡醒的样子,「二叔进货的时候应当是有数的,虽说没有大同的好,但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原样退货还是头一回。」 当初楚老爷能在这个满是商行的金陵立足下来,凭借的就是楚家商行的信誉,而这些信誉也是楚老爷当年一点一点攒起来的,绝不卖次等品,也绝不以次冲好,不会欺负你不懂就拿不好的货卖给你,也不会故意抬价。 而这些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东西,经不起一点毁损,楚暮远不信二叔会想不到这些,把楚家往绝境上退。 楚亦瑶接过孔雀手中的一个摆设瓷器碟子,直接往地上一摔,在楚暮远诧异的眼神下捡起一块拿给他和之前的对比,「二哥,这些东西你比我懂,这个瓷器碟子是大同的烧窑买来的,你自己看看。」 一比较之下,这差异才体现的明显,楚暮远反复看了几回,对面的楚亦瑶开口道,「二哥,金陵这些年来屹立不倒的只有哪几家,其余的起起落落根本算不清楚,其中经营不好的,还是被吞并的许许多多,若是换做以前这样一船东西对商行影响不大,但现在不能了,如今的楚家经不起半点这样的事。」 第22章 楚暮远似乎对这个一时半会还有些接受不了,沉默了良久,「我去找二叔让他把货都收回来。」 那头的商行总行二楼,楚翰临猛地一拍桌子,站在对面的肖景百身子一抖,讪笑地抬起头看他,「妹妹妹夫,我看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你还说这是好事?」楚翰临拿起桌子上的笔架子朝着他扔了过来,「我怎么和你说的,丘岳那里的东西,第一回拿要好一点的,你呢,拿这种货色回来,你看看!」楚翰临拿起一个瓶子扔在他脚下,「你说,你这回到底私了多少银子。」 肖景百往后退了一步,战战兢兢地伸手比了个两字。 「好好好,你这是不想在这里混了是不是!」楚翰临怒极反笑,忽然走到他面前揪起了他的衣领,低声吼道,「两千两你都敢吞,这一批货一共也就三千两银子,你竟然私了两千两,你这是在丘岳自己烧了一船回来是不是!」 「妹妹夫,你先别急,那银子我一千两给了妹妹了,你也知道的,底下还有一群人要打理,我看这货和大同的也没区别,你看便宜了这么多,样子还好看多了,也就几个不识货的来退了。」肖景百讨好的说道。 「绣花枕头稻草包,你睁大狗眼看清楚,这一船的货,八百两都没人要,你一千还以为拣到什么便宜!」楚翰临拿起瓷片直接扔在他脸上,肖景百吃痛了地接住,手往脸上一抹,一道血痕。 「妹夫,这不是前来退的就几个,说明别人都还不知道,这。」话没说完就被楚翰临瞪了回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南塘那已经退了好几个了,还有北市的,你怎么就不长点脑子,这么急着要赚这银子,一次赚够了是不是。」 「妹夫,你不是一直想要楚家的家产。」肖景百抽了自己一下改口道,「不是,你是想要替你大哥好好经营楚家商行,不过如今这怎么看都名不正言不顺,这回正是一个好机会啊,若是那些人都赶上门来讨说法,咱们就把二少爷推出去,这楚忠不也是他找回来的,到时候按照原价退了银子,妹夫你就可以帮他们一把,这顺势……」 肖景百眼珠一转,露出偏黄不齐的牙齿,嘿嘿地笑着,「妹夫你就能好好替你大哥经营商行,楚家也得感谢你,那你今后什么事还不能拿主意的。」 「你以为楚忠是你。」楚翰临微沉凝了神色,肖景百的话和他心中所想的八九不离十,大侄子还能有作为,可惜人走的早,这二侄子一眼就能看通透,这楚家早晚是他,但是现在这楚忠回来了,虽没有处处作对,但很多事手脚都显得不方便。 「这还不容易,跟哪个主子有前途他还不清楚,如今这楚家,除了妹夫你,还有谁可以主事的。」肖景百笑的谄媚,心里还打着那些银子的主意,落入他口袋的,断然没有拿出来的道理,就让楚家自己去赔好了。 楚翰临撇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蠢货!」若是这么容易能把楚忠拿下,还用得着他来出主意。 「咱们只需要推波助澜一下,要是有人来闹了,就让他闹再大一些。」肖景百觉得自己的主意棒极了,到时候楚家扛不住,那个楚忠就是再有能耐有什么用,要是不肯听就直接让他滚。 他正说的得意时,门口传来管事的声音,「二爷,二少爷来商行了,说是有急事找您。」 楚翰临刚刚缓和一些的神色顿时有凛了起来,外面的走廊里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楚暮远看着那个通知的管事,示意他开门。 那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推开了门,里面的肖景百刚刚捡完了地上的碎片,脸上还挂着彩,楚翰临对他的到来感到意外,「暮远啊,有什么急事要和二叔说。」 肖景百哈腰和楚暮远打了招呼,想要直接离开,楚暮远也没回答楚翰临的话,对着肖景百说道,「肖总管请留步,还有事要请教你。」 「二少爷说笑了,什么请教不请教的,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肖景百悻悻地站了回来,楚暮远看了一眼他脸上的伤,「丘岳的那批货,发去那些分铺的,统统收回来,至于那些商户运过去的,还请肖掌柜把账目去拿来。」 楚暮远直接提起了丘岳的货,一旁的楚翰临脸色一变,刚刚两个人还商量了如何把这件压制到最低,这边楚家的就已经知道了。 「还不快去!」楚暮远见肖景百还愣着,低呵了一声,肖景百看了他身后的楚翰临一眼,转身下了楼。 屋子里只剩下了楚翰临和他两个人,楚翰临压下心底的众多疑惑,笑着说道,「二叔正打算回去和你说这件事呢,没想到你先过来找二叔了。」 第二天,楚家的所有的分铺就把摆在商铺里的丘岳的瓷器都给收了起来,包括码头上那些也统统封存了,可更大的问题是那些已经被商户们买回去的大批瓷器。 肖景百以过去楚家瓷器的价格把这些瓷器卖给商户们,得来的钱一部分中饱私囊了,另一部分用于商行的运作,若是大批量收回来,商行里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银子去填补,再者货物收回来,还得给予一定的赔偿。 楚亦瑶翻看着手中的账本,和大嫂对看了一眼,码头的货物囤积不卖,商行里就没有收入,如此一来银子依旧是周转不灵,乔从安看着那些数字就有些惊心,过去相公鲜少和她说商行的事,但以楚家现在的情况来看,要拿出这么一大笔的银子来,肯定是不可能的。 「大嫂,家里的事就先交给您,我去一趟秦家。」一想到这银子周转不灵带来的结果是什么,楚亦瑶就坐不住了,不管用哪种方式,她都不可能再让二叔伸出援手,这银子的空缺比上辈子的已经少了很多,她一定可以想出办法来的。 楚亦瑶带上宝笙出门去往秦家,商行里有二哥和忠叔在,肖总管私吞的那些银子,她不仅要他交出来,还要他从总管事的位置上下来,动不得二叔,也要卸了他一条胳膊。 葛管家亲自陪她去了亲家,马车跑的急,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秦家,楚亦瑶收拾了一下行头,从马车上下来,站在门口等家仆进去禀告。 第23章 她这一回要来拜访秦满秋的父亲。 秦家内秦满秋的父亲排行老二,而秦满秋口中白王府侧妃堂姐的父亲就是秦家的长子,外人也许不知,实际上秦家商行的大小事务都是由秦满秋的父亲来打理的,倒不是秦家争这商行,而是秦家大伯是个只喜欢追求修行的男人,而他膝下也就两个女儿,并不能帮忙。 「老爷刚回来,请楚小姐在偏厅稍等片刻。」家仆带着她到了偏厅,楚亦瑶心中有些紧张,不由地捏紧着怀里的帕子,一旁的葛管家看在眼里安慰道,「大小姐,老爷和秦家有多年的交情,您放心吧。」 楚亦瑶摇了摇头,「葛叔,您说的我明白,可人心难测。」葛管家叹了口气,人心难测这四个字,从老爷走了之后,他是看的清楚,可他老葛不过是个老爷当年好心捡回家的跛子,什么忙都帮不上。 「是亦瑶啊。」秦老爷一进来就朗声喊道,「一听下人来报,我还以为是听错了,来找满秋的都报到我那了。」 楚亦瑶站了起来,朝着秦老爷福了福身,「秦伯伯好。」 「亦瑶啊,你今天来找秦伯伯,有什么事?」秦老爷命人上茶,看着眼前的楚亦瑶,不由有些感慨,自家的姑娘都到了要出嫁的年纪,楚家当年那个走路蹒跚的小丫头,如今也长大了。 「秦伯伯,亦瑶今天是替楚家有要事恳请秦伯伯帮忙的。」听她开口的慎重,秦老爷笑眯眯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楚亦瑶握了握袖下的拳头,把年初丘岳货物的事说了一遍。 良久,秦老爷看着楚亦瑶,神色中有些许不忍,长叹了一口气,「难为你了。」 简单的四个字像是数颗小石头坠入了楚亦瑶的心海里,瞬间泛起了无数的涟漪,楚亦瑶的眼底渐渐蓄积起了迷雾,重生之初到如今这般,所有的一切她都要算好了去做,不能让人家看出太多的端倪,却又不得不反复的操心那些即将发生的事情,她的难为,她的委屈,无从诉说。 她也想一次把二叔他们赶走,让二哥能够真正管理好楚家,让楚家不让上辈子那样的遭遇,可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达成就能够立即达成的,一旦二叔离开,这个家有忠叔在也没有用,她和二哥如今根本无法让楚家在金陵立足,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一家子孤儿寡母。 「秦伯伯。」楚亦瑶微哽咽地喊了一声,努力把泪水收了回去,牵出一抹笑靥,「二哥正在努力学,总有一天能像大哥一样把商行管好,若是这一次秦家愿意帮忙,秦伯伯的大恩大德,亦瑶永生难忘。」 秦老爷是个商人,一个商人首先考虑到的就是商行的利益,楚亦瑶想要秦家在大同买的瓷器回去替换那些,势必会对着自己家的生意有所影响,每年来去大同也就春秋二季,航船也要一月多的时间,如今临近夏季,海上多暴风雨,再去买肯定是不行的。 「亦瑶,替换那些瓷器,秦伯伯恐怕是帮不了你。」秦老爷想了许久,这才开口,楚亦瑶眼底闪过一抹失望,笑了笑正要说,秦老爷继而说道,「不过你说的要从商户手中收回那些货,缺少的银子,秦伯伯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楚亦瑶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话,秦家愿意借钱给他们!脑海中闪过众人觊觎的楚家数家分铺,楚亦瑶微低着头,小手揪着那衣角有些无措道,「可是秦伯伯,我们家没有东西可以拿来给您抵那些银子。」 「把你们丘岳那些货拿来抵押吧。」秦老爷也接的快,似乎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犹豫,楚亦瑶抬头看他,似乎有些不置信,那批货可不值钱啊。 「傻丫头,难道秦伯伯还要你们楚家的家产不成。」秦老爷笑叹了一口气,「这大同的货秦伯伯确实没法替给你,不过那些缺的银子,秦伯伯可以给你替上,算是和你爹的私交,这忙秦伯伯也得帮。」 秦老爷的意思楚亦瑶明白,银子的事,秦老爷完全可以拿自己的借给她,但这货物的事牵扯到整个秦家商行,秦老爷一个人做不了主。 「亦瑶你来了也不找我。」门口那传来秦满秋的声音,刚跨进偏厅,秦满秋撞上秦老爷的眼神,忽然声音就柔了下来,「爹——」 秦老爷不忍直视地转过脸去,大约也只有夫人才觉得,女儿乖巧伶俐,温柔可人。 「爹,您说了什么,亦瑶眼睛都是红的。」秦满秋拉起楚亦瑶低头一看,眼眶那微红的像是刚哭过,仰头问秦老爷。 「聊了你楚伯伯的事,亦瑶啊,你说的我过两天差人给你送过去,你们聊。」 「秦伯伯慢走。」 「爹,您慢走。」秦满秋一看秦老爷走了,马上拉起她就要往外走,一面说道,「程邵鹏有没有去找过你,他都会来有一阵子了,我哥都遇到过他有几回了。」 楚亦瑶微怔了一下,这两天担心商行的事,哪里还记得程邵鹏,她这么一提她才想起来,摇头道,「没呢。」 秦满秋回头看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声,「奇怪,没道理回来不找你的。」这几家的孩子从小也熟,程邵鹏对亦瑶上不上心她还是清楚的,如今离开大半年回来,怎么可能还没去楚家。 「也许程家的事多忙,抽不出时间。」楚亦瑶笑了笑,秦满秋还想说什么呢,楚亦瑶反拉着她往秦夫人的院子里走去,「好啦,你不惦记着寄霆哥,怎么老惦记我的事,好久没来看伯母了,带我去看看吧。」 「开玩笑,我惦记他做什么。」秦满秋满不在乎的说道,带着她一起去往秦夫人的院子…… 从秦家出来天色微暗,楚亦瑶心中轻松了不少,比想象中容易的多,虽然没能直接借了货过去,但秦老爷还是伸援手把银子的事解决了。 楚亦瑶知道,借货的话楚家就能够维持住和这些商户的往来,只要再赔偿一些银子,这些楚家还拿的出,但对秦家来说,一旦借了,他们自己那里势必要流失一些客人,相比之下,秦老爷自然是要考虑秦家商行的利益。 第24章 不过这样也好,楚家这一回的损失,怎么说都得有人出来承担的不是。 几天后,商行内楚翰临带着众多管事商量起了这关于商户赔偿的事情,楚暮远在一旁听着,说到最后,就是关于从商户手中原价收回那些货物,还要另外赔一些银子做补偿。 但是商行里如今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楚翰临见众人都沉默着,和肖景百对看了一眼,对楚暮远开口道,「暮远啊,银子不够不要紧,二叔这回来带了,先垫上就成了。」 「那怎么行,这么大笔银子。」楚暮远摇摇头,「二叔是过来帮忙的,怎么能够让你破费。」 「二少爷,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几个管事窃语了起来,其中一个开口说道,楚暮远一看,也是商行的老管事了,于是点了点头,那老管事看了楚忠一眼,稳声开口道,「二爷也算是楚家的人,还是二少爷您的亲叔叔,若是二爷出了这些银子,二少爷可以让二爷一起管理楚家商行。」 楚暮远定定地看着他,似笑非笑,「不知这一起管理楚家是何意思,二叔如今不就帮着管理商行的事。」 「二少爷,这王管事的意思是,以前这二爷只是来帮忙的,出了这银子之后,今后就是正的与楚家同甘共苦了。」肖景百忙给他解释道,王管事点头称是,那些个管事各自低声说起了意见。 楚暮远抬头看了楚翰临一眼,这是软刀子架在了脖子上,杀不死也能弄伤了,倘若他不答应,那这些收回货的银子就没法筹了,变卖商铺和家产是下下策,但是让二叔插手入楚家来,同样也不是什么好计策,楚暮远就算是再不明白,也懂一个果子分着吃,谁都吃不饱的道理,总有一方最终会吞了整个,而另一方只能饿死。 「这就不劳王管事费心了。」正当大伙等着楚暮远开口,门口那传来了楚亦瑶的声音,一身利落的红色裹身装显得几分英姿,楚亦瑶手捧一个大木匣子走了进来,仰头看着那几个管事,后者们给她让了道,楚亦瑶带着宝笙直接走到了楚暮远身边,把匣子往桌子上一放,「银子的事已经办妥了,二哥,你可以吩咐去把那些货都收回来。」 「亦瑶啊,这里可是在议事。」楚翰临低声劝说道,「你看这都在商量事。」 「我知道,二叔,别忘了我也楚家的人,还是楚家的大小姐,这楚家商行,说不定有部分还是我的陪嫁。」楚亦瑶扶着桌子朝着那些个管事看了一圈,清亮的声音里透着些冷意, 「所以说,这商行要是不好了,我今后的嫁妆可不得少了许多,我要是不看的好好的,那我可亏大了呢,您说是吧,二叔。」说道最后楚亦瑶回头看楚翰临,笑的极甜极甜。 楚翰临一时语噎,大哥的遗嘱是什么他不知道,楚家的家产如何分配与他也没什么关系,若是这大哥当初走的时候确实为亦瑶准备了一份,那今日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大小姐,话是这么说,可你一介女流,怎么懂这商行里的事。」王管事语气里透着些不信,仿佛在看小孩子闹过家家,楚亦瑶扭头看着他,笑意越渐浓,「王管事,本小姐一介女流都筹到了这些银子为楚家解难,你说我够不够资格站在这里!」 ‘啪’一声楚亦瑶打开了木匣子,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皆是面值五百两,王管家那神情瞬间就好像被塞了鸭蛋似的发不出声。 「忠叔,还得麻烦您把这些商户的货和银两念一念。」楚亦瑶直接坐在了楚暮远的旁边,一手搭在桌子上,指尖轻轻地叩着桌子,那架势,简直就是缩小女版的楚老爷。 楚忠一脸正色地拿起账本,将从楚家商行里拿货走的十来家商户都念了出来,原价退还后楚家还需要支付一笔不少的赔偿金,商铺里东西空了,没有东西卖了,那些商户的损失也不小,为了留住他们今后还与楚家商行合作,这笔赔偿金势必低不得,还得好声好气的赔礼道歉,否则今后的生意就难持续。 众人听楚忠念着那一笔一笔的银子,神色各异,他们说归说,要是这银子要从他们口袋里掏出来那也万万不可能的,直到楚忠念完最后一笔,楚亦瑶把木匣子里的银子拿了出来,「这里有两万两银子,忠叔,还差多少?」 「大小姐,还差三千两。」楚忠在算盘上一打,报给她听,楚亦瑶点点头,转头看向肖景百,「肖总管,丘岳的货是您负责的对吧?」 肖景百此刻背后早已经汗淋淋,想撇清了不行,他是商行的总管事,哪一笔货不是他负责的,「是……是我负责的。」 「那好,肖总管,这其余的三千两就由您补上吧。」楚亦瑶此话一出,肖景百的脸色就煞白了,抬头看了一眼楚翰临,「大小姐,这商行里的货都是我负责的,但这银子的事,怎么能算到我这里。」 「亦瑶,你先告诉二叔,这银子从哪里来的,两万两可是一笔大数目。」楚翰临看着那些银票,就这短短几天楚家怎么可能凑的出来,侄子和楚忠一直在商行里,侄媳妇也在楚家呆着,就算是变卖东西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二叔,您挂心这银子的来去,不如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放心,亦瑶一不偷二不抢,不犯事!」楚亦瑶笑眯眯地回答他,楚翰临耐心的循循善诱,「亦瑶啊,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明白,这么大笔银子若是人家肯借给我们,肯定怀着不好的心,你告诉二叔,这银子是谁借给你的。」 「二叔,天底下没有吃白食的道理,就连二叔出银子来也不是白给的,更何况是别人呢,所以不如先把这货的事解决了,我们再谈。」楚亦瑶打定主意不先说秦家的事,她就是要让二叔此刻心中有所顾忌,猜一猜楚家背后到底有什么大家。 楚翰临意识到再问这个好像是要护着肖总管,于是顺着也点头,「这肖总管虽负责商行所有的货,但这出了事银子让他背也不妥。」 「本来这银子的事和肖总管是没有多大关系,不过这三千两的银子买来的东西,实际价格可不值。」楚亦瑶也懒的多说,直接把丘岳那家烧窑卖的东西价格扔在了桌子上,那也不是什么多保密的东西,有些商行进的货好,自然有进的差的,要找那家烧窑里的只要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第25章 若是肖景百买的是丘岳那烧窑里最好的,今天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楚翰临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不值钱,事到如今还维护,就是连他自己都拉下水了,于是楚翰临拿起那册子神情显得很不置信。 「这,竟然只值这么多。」楚翰临放下册子,抱歉地看着楚暮远他们,「这件事也是我的错,本来想试试丘岳那的货,也有别的商行说和大同的一样,没区别,价钱还便宜了,没想到运回来竟是这样。」 「这件事也怪不得二叔,若是这点小事都要二叔时刻盯着,二叔您岂不是要累死。」楚暮远接收到妹妹的眼神,顺着叹气道,「二叔啊,不是侄子拆您的台,这肖总管坐这总管事一职,恐怕是不行。」 才半年多的时间就捅这个大的篓子,瞒得过去自然是万事大吉,该捞银子的继续捞银子,但是揭发出来了,众人自然是能躲的躲,谁也不会傻到说自己顶着去说好话,把这错往自己身上引,楚翰临也一样,对他来说,肖景百就是个猪队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侄子的话他也听出来了,银子要赔,最主要地就是走人,否则这事没人顶,到时候去各商户道歉的时候,也没说法,再着肖景百留在商行里也就这点日子,本来坐总管事的位置就不稳,如今这样一来,更是没法继续坐了。 这事他还有些肉疼,肖景百是他从徽州带来的,还是自己的小舅子,再笨都是他的人,这商行里头人心各异,要找全心为自己的很难, 「二少爷,我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刚来的时候这商行里一团乱着,我跟着二爷忙前忙后的您也看在眼里,丘岳那的事我是真不知道,我也是别人说了才买的,这事也不能全赖我头上,这银子……」肖景百一看楚翰临不替他说话,开始急了,三千两银子他怎么拿得出手,更何况他还给了妹夫一千两。 「肖总管,你作为楚家商行的总管事,这么大的事情,你也只是听别人说了就去买,事先不做任何的打听,这等鲁莽的行径,如何能担此大任,又怎么放心把这些事交给你来打理。」肖景百越说越心急,楚暮远略显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肖景百脸色苍白地瘫坐了下来,说错了话又做错了事,这总管事的位置是保不住了。 楚翰临弃兵保帅,到最后肖景百削了总管事的职位,又拿出了一千五百两的银子这才算了事,总管事的位置暂时悬空,楚暮远做主,暂由自己和忠叔顶着,等有合适的人再安放也不迟,楚翰临在这件事上自觉理亏,并没有提出异议。 楚亦瑶站在马车外,看着码头上那一箱箱货被搬上秦家马车,视线落在了楚家的商船上,要赶紧想别的办法填补这缺货的空缺才行,否则,秦伯伯这银子,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还清楚。 正看着,远远的传来了叫喊声,楚亦瑶回头,宝蟾跟在阿川后头往这边跑过来,脸上带着些欣喜,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程家大少爷来看您了。」 跟在宝蟾身后一抹身影出现在楚亦瑶的视线里,程邵鹏一身湖蓝的外装,远远地望着她,脸上带着一抹温暖的笑意。 楚亦瑶神情微怔,很快恢复了神色,嘴角扬起一抹笑,带着些疏远叫了一声,「程大哥。」 许久不见,程邵鹏眼中的楚亦瑶仿佛成熟了许多,楚家出事的时候他刚好离开金陵,来不及楚家看望,这样算起来,两个人将近有一年的时间未曾见面,一年的时间似乎能够改变很多东西。 「程大哥,你怎么会来这里。」楚亦瑶朝着他走近了几步,瞥了一眼阿川,后者心虚地低下头去,程邵鹏眼底尽是温柔,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楚亦瑶身子微侧躲闪了开来。 程邵鹏浑然不知觉,再度伸手在她的刘海上摸了一下,「我去你家找你了,你嫂子说你在这里。」 「刚回来家里事多,来不及看你,你可别生气。」在旁人眼里,这是怎么样一副宠溺的情形,程邵鹏的眼底此刻也只有她一个人,楚亦瑶低垂着头心中却无法感触太多,眼前的人对于她来说,曾经是百般依赖过的,却也是狠狠伤害过她的,即便是重来一世,她也没有办法忘记那些事。 「没有呢,程大哥,我该回去了。」楚亦瑶仰头冲着他笑了笑,微红的脸颊带着一抹羞涩,程邵鹏微怔了一瞬,随即要扶她上马车。 宝笙快了一步,程邵鹏紧接着道,「我随你去楚家,给你带了些洛阳的小玩样,也许久不见暮远兄了。」 楚亦瑶点点头,随即入了车内,程邵鹏脸上的笑意淡下去了几分,他知道自己爽约太久了,亦瑶生气也是应该的,楚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却没有一刻陪在她身边过。 「程少爷,您请上车。」宝蟾请他上了来时的那辆马车,一前一后朝着楚家跑去…… 「小姐,到了。」迷迷糊糊的听到宝笙的叫声,楚亦瑶睁开眼,马车已经停了,程邵鹏在外面等着,看到她半带酣然的下来,笑道,「又睡着了?」 楚亦瑶微烫着脸笑的不好意思,下了马车进楚府之后先回怡风院,让阿川带着程邵鹏去了前院偏厅坐着。 「小姐,程少爷总算是回来了。」宝蟾显得很高兴,楚亦瑶坐在梳妆台前没什么反应,反而是一旁的孔雀多看了宝蟾几眼,程家少爷离开大半年,这么长时间以来连书信都不曾有一封,她们几个做下人的都替小姐不平,宝蟾却觉得程家少爷此次前来,就是对小姐很重视。 「他回到金陵已经有些日子了。」孔雀拿起一个首饰盒子让楚亦瑶选,接着宝蟾的话,「现在才来看小姐。」 「程家就程少爷一个独子,肯定很忙。」宝蟾为程邵鹏说着好话,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你倒是很会为程大哥着想。」楚亦瑶拿起一个简单的让宝笙替她戴上,起身淡淡的说道,「谁允你找了阿川驾车带他去码头的。」 「宝蟾以为小姐是想见程少爷的,所以……」 第26章 「你以为?你以为我想见程少爷所以就自作主张让阿川驾车去码头,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自己想过去,怎么不让程家的马车直接载过去,你以为这楚家是离了楚二爷不行了,所以你就要替我贴着脸去迎合那珍宝阁,半点都得罪不起她们,把她们供上了天,楚二夫人说什么你就觉得是什么,觉得小姐我说什么都不对?」楚亦瑶怒极反笑,「宝蟾你主意大了,倒是要盖过我的想法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不如你先替小姐我过去伺候着程少爷如何。」 「小姐,宝蟾知道错了,宝蟾不应该擅自做主,宝蟾只是想为小姐分忧。」宝蟾当即跪了下来,磕头求道,楚亦瑶冷冷地看着她一脸的委屈求饶,直接越过她没再理会走了出去,吩咐孔雀,「等会她若是跑出去了,随她,找个人盯着些她去哪见过谁就行了。」 还没走到前厅,楚亦瑶就听到了前厅内传来的一阵笑声,眼底闪过一抹了然,迈脚进去,肖氏正一脸满意地看着程邵鹏,眼底有些许意味,而程邵鹏始终是笑盈盈的,礼待肖氏,不亲不远。 「这姑娘家啊就是喜欢打扮打扮再出来。」肖氏正说着看到了进来的楚亦瑶,笑道,「亦瑶啊,你可让客人久等了,要不是我经过,这程少爷可一个人在这干坐着。」 「那二婶今天可真是凑巧,平日里去哪走不走过这偏厅的呢。」楚亦瑶若有所指,说不定这过会凑巧经过的可不止她一个人了。 「所以说和这程少爷也是有缘啊。」肖氏浑然不觉她话语中的意思,看程邵鹏的眼神里越发透着些兴趣。 「程大哥,二哥应该快回来了,不如你先过去梧桐院那坐会。」楚亦瑶示意阿川带路,也正合了程邵鹏的意,外人在场,有些话不方便和亦瑶开口,遂点头说好。 「暮远回来晚了,这么急做什么,小晚啊,去沏些好茶来,我说亦瑶啊,让程少爷一个人等在那,太失礼了。」 肖氏吩咐贴身的丫鬟去取茶来,拉着她又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听起了程家的事。 到这里肖氏还不知道程家和楚家的口头婚约,只觉得这少年她是越看越满意,要是能给自己做女婿就好了,当听到程邵鹏说程家也楚家一样也是做商行生意的时候,肖氏脸上那笑意更是出彩了几分。 那姻缘庙的姻缘大师可是解签说两个女儿都会嫁得好,至于后头说的损不损人的,只要不是她们损就成了,别人的哪里管的了这么多。 过了一会小晚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楚亦瑶抬头一看,楚妙珞和楚妙菲跟在小晚身后进了厅里,朝着肖氏福身之后乖乖地坐了下来。 这气氛诡异的很,楚亦瑶不说话,程邵鹏也是笑着颔首,肖氏朝着楚妙珞使了个眼色,后者看了程邵鹏一眼问楚亦瑶,「亦瑶妹妹,这位是?」 「二婶让小晚去找你们的时候,没和你们说么。」楚亦瑶直接说破了肖氏的意图,但看这两身装扮,怎么都不像是刚刚路上碰到过来的。 果不其然,楚妙珞摇了摇头,温和地解释,「我们是在园子里遇到小晚的。」 楚亦瑶露出恍然的神情,笑了,「堂姐真是好兴致,在园子里都这装扮。」说完便低下头去喝茶,也没打算介绍,更没打算给她们引话题。 楚妙珞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又看了程邵鹏一眼,脸色微红地低了头。 毕竟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楚亦瑶这年纪顶多算是含苞待放尚未长开,有这姿色也敌不过楚妙珞这十四芳华,程邵鹏被她多看这两眼,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见气氛如此,便轻咳了一声,「亦瑶,天色不早,我还是改天再来找暮远。」 楚亦瑶点点头,肖氏刚才觉得这气氛很不错,女儿看的这两眼是恰到好处,一下人要走了,便开口留道,「程少爷,不如用过了晚饭再走吧,看着天色也晚了。」 「在下还有事,就不多加打扰了。」程邵鹏客气的拒绝,肖氏就是有一万个继续留下来‘深入了解’的心也没好意思再开口了,看他出门,一面朝着楚妙珞她们使眼色,一面笑呵呵地跟着出去。 送走了程邵鹏,楚亦瑶借故回了怡风院,肖氏没逮住她,只能去乔从安的院子里打听程邵鹏的情况,一打听之后才知道,这自己才刚刚相中的未来女婿,居然已经和侄女从小订了娃娃亲。 「虽说只是口头上的,但这么多年两家人都未曾改口,这件事亦瑶从小也是知道的。」乔从安笑着和肖氏说道,「二婶您还不知道吧,往年程少爷来的可勤快,往这里送的东西也不少呢。」 肖氏悻悻地笑着,「那这年纪也差了些,亦瑶可才十一岁,那程少爷可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不如等一等,先把自己大闺女说给他多好,肖氏心里默默的想着,那亦瑶才多大啊,到说亲的年纪也还得好几年。 「程家不急,我们又怎么会急这份子。」乔从安断然不会告诉肖氏,程家似乎是已经起了悔婚的心了。见她这么急着赶来打听程少爷的事情,想必这位二婶也起了些心思,不管程家打算如何,这婚事成不成,她都不能让肖氏在亦瑶头上打这个主意。 「这也是。」肖氏点点头,得到这个结果,已经降下了一大半的热情。 回去了珍宝阁,吃过了饭等楚翰临回来,两个人在被窝里肖氏又忍不住提起了这件事。 「你说程家长子,听人提起过倒是个不错的,从小帮着程老爷在商行里,又去了洛阳大半年,听说寻了不少洛阳那的新东西回来。」楚翰临想了下,对程邵鹏的评价还是挺高的。 肖氏这么一听,心里头那些不舒坦越加的厉害,于是她伏在楚翰临的身上,一手在他胸前摸过,顺着舒适的寝衣往下,从楚翰临的角度下去,恰好看到她胸前的一片丰腴,「老爷,你说若是这程少爷能做我们的女婿,该多……」 肖氏的声音柔若酥骨,楚翰临白天那一团子的糟心去了一些,大手把她直接揽在了身下,肖氏一声娇喘,这半句话尚未说完整,帷帐下便是春光一幕。 第27章 屋外的两个丫鬟听着夫人这娇喘声皆是面红耳赤,双双往院子里走了几步,直到屋子里夫人喊了才进去送水收拾。 云雨一番后楚翰临心情大好,摸着肖氏吹弹的肌肤,对她说的程邵鹏一事起了些想法,把女儿嫁在金陵,寻一户像程家这样的,对自己在金陵立足,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正当肖氏想着什么时候程家少爷还会来楚家,转眼便是三个月过去了,金陵的夏天一去,入了秋天气就开始转凉,九月初的天晴空万里,不见白云,微风拂动之下亦是一个凉爽的秋季。 到底是程家太忙还是阻力太大,从他上回过来,这三个月中,楚亦瑶只收到了程邵鹏的一封信,还有几盒子的礼物,程夫人的态度和上辈子一样明确,对楚亦瑶来说,这些都不重要,眼前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一回秋季出海的事。 「小姐,您真的要跟着楚管事一起去大同。」孔雀和宝笙帮着收拾了东西,满满三大箱子放在外室,钱妈妈在一旁直叹气,她的担心是一点错都没有啊,小姐离这大家闺秀的方向越走越远,先是去春满楼,再是去商行里,现在又要跟着出海,一去就是两个月。 「奶娘,怡风院里的事就交给您了,楚家上下有嫂子在可放心,我把宝笙和孔雀都带去。」楚亦瑶拉着钱妈妈的手撒娇道,「我也想把奶娘带上,可这院子里的事离不开您,这些丫鬟还得由您约束着呢。」 「把平儿和宝蟾也带上吧,到时候在海上也没什么可吃的,带些东西让平儿做你喜欢的。」钱妈妈还是不放心,这娇生惯养的哪能受得住海上的日子。 「我这是跟着出海呢,又不是出游,带这么多的人去也添乱,宝笙和孔雀她们够了。」楚亦瑶忙回绝,宝蟾还必须留在楚家,那天她从自己屋子里跑出去在花园里哭着,可不是和自己的好堂妹相恨见晚,一个是心软疼人的好小姐,一个是忠心耿耿不被自己小姐理解的好丫鬟,一拍即合,她怎么好意思带走宝蟾呢。 「我真是愧对夫人啊。」钱妈妈叹了一口气,夫人临死前嘱托自己好好照顾大小姐,可她如今怎么看,都觉得大小姐已经偏离了当初夫人所期待的模样。 「说什么呢,您把我照顾的很好,对了奶娘,不如让闰子跟着我一起去吧。」楚亦瑶想着还缺个打点的随从,于是向钱妈妈要了她的侄子来帮忙,钱妈妈脸上一抹喜色,应声去找人了。 楚亦瑶看了一遍宝笙递过来的单子,点点头,「先这样吧。」 屋外传来平儿的声音,说是堂小姐来了,楚亦瑶正在书架上找着关于航海地图的书,楚妙珞就走了进来,楚亦瑶手捧着厚厚的书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妙珞姐,你找我?」 「听娘说你要出海去,海上天气多变,海风又咸湿,我这有些美颜膏,你带去用着,等出海些日子了若是脸上难受着,就刚好可以用上。」楚妙珞从丫鬟手中拿过一个漂亮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精致的陶瓷罐,楚亦瑶把书递给孔雀,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打开那罐子,凑近闻才有一股淡雅的香气。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胜在好用,你可别嫌弃。」楚妙珞轻笑着说道。 「怎么会,谢谢妙珞姐,我这如今收拾的多,乱的很,不如我先送你出去吧。」楚亦瑶笑着把东西放在了一旁,楚妙珞嘱咐她别忘了放进箱子里,两个人走到怡风院门口,楚妙珞停了下来,「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忙你的,对了亦瑶,我想问一下,上回过来的程少爷,和你和暮远哥关系是不是都很好?」 「从小就认识的,和二哥的关系不错,堂姐问这个为何?」楚亦瑶反问道,楚妙珞笑的温和,「我就是好奇,看你们相处的不错,在徽州的时候,娘都不许我们出去走,所以也没有相熟的人家。」 楚亦瑶目送着她离去,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二叔二婶在徽州是有着自己的生意,但这里是金陵,没有她和大嫂带着,她们也很难融入到这个圈子里去,程大哥不来,二婶就没有什么机会去筹谋,借故来打听程大哥和自己之间关系好不好,几个月都没再到访,她们这是急了么…… 回到了院子里,楚亦瑶看了一会架子上的锦盒,把里面的罐子拿了出来,从孔雀手中接过扁棒子,楚亦瑶挑了一些撩起了袖子,在手腕上轻轻地涂抹了开来,等了一会,并没什么异常,楚亦瑶又挑了一些在原来已经干掉的地方重新涂抹,这么反复了五六回,一炷香时间过去,那涂抹的地方渐渐出现了红块,微痒。 「小姐!」孔雀忙去端了水过来要替她擦干净,楚亦瑶感受着手腕上那一阵发烫火辣的感觉,脸上尽是嘲讽,还真是好心思,这东西一回用过当日净面后第二日再用,效果就淡了很多,起码要过了十几日才会有这手臂上的反应,到时候就可以归结于海上水土不服,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美颜膏上去。 若她回来发难,大可以说东西带去的时候是好的,只是在海上天气多变,变质了都说不准,海上一个月的时间,若她真用了这个,到时候四面环水,求医不得,这张脸可不知道有多久无法见人。 「小姐,这里面放了什么,怎么用了会这样。」孔雀用皂角给她擦洗了好几回,那红印子始终褪不下去,隐隐泛着些小颗粒,「堂小姐这安的是什么心。」 「不管她安的什么心,你想办法把这个混到她用的里面去,若要动了银子就去宝笙那里支。」楚亦瑶哼笑了一声,「也许堂姐的皮肤不像我这么容易过敏。」 孔雀小心的收好了这个,楚亦瑶出了怡风院去了乔从安那里,楚应竹在院子里玩着,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看是姑姑来了,小短腿迈着朝她飞奔而来,「姑姑——」 楚亦瑶心情甚好的在他脸上亲了亲,小孩子最是长的快的,半年过去,个拔长了不少,肉嘟嘟的小脸却是消瘦了一些,。 楚应竹小手环着她的脖子,去屋子的一路上,奶声奶气的和她说着他认为有趣的事,末了还不忘记炫耀自己又学会写那些字了,闪着大眼睛就等着楚亦瑶表扬了。 第28章 「我们的应竹最乖了,最聪明了,最棒了!」楚亦瑶摸摸他的嫩脸,眼中满是疼爱,那目光不该是一个十来岁少女该有的,充斥着思念,铺天盖地地袭来。 她的薇儿。 心间猛地一阵刺痛,楚亦瑶最没有办法放下的,就是那个年仅三岁的孩子,她这一走,她的女儿将会是过着怎么样的日子,严城治会把她弃之不顾,她最害怕的就是楚妙蓝会对她做什么。 「姑姑——」楚应竹见她走神,拉着她的衣服喊道,楚亦瑶回神,眼底那一抹悲伤还来不及收回,怔怔地看着楚应竹这小脸,泪水就这么落了下来。 「姑姑不哭,应竹给你呼呼,呼呼。」楚应竹努力的伸着小手往她脸颊上擦去,一面小口的朝着她眼睛的方向吹着气,楚亦瑶抱着他坐了下来,从宝笙手中接过了帕子擦了眼泪,微哽道,「姑姑没事,乖。」 「昨天屋檐下的燕子不见了,我也很伤心。」楚应竹坐在她怀里,小手握着放在怀里,一脸纠结的说道,「娘还说明年它们还会回来的。」 「是啊,明年它们还会回来的。」楚亦瑶摸摸他的头发,「只是现在天冷了,它们要去暖和点的地方,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它们又会回来了。」 楚应竹似懂非懂,仰头看楚亦瑶眼眶红着,乖巧地哄道,「那姑姑也不要伤心。」 「恩,姑姑不伤心了。」楚亦瑶点点头,一旁的宝笙只觉得小姐是看到小少爷想起了大少爷。 在屋子里陪着楚应竹玩了一会,乔从安回来了,楚亦瑶这回能跟着楚忠出海,首先点头的就是乔从安,嫂子一点头,楚暮远也就没说什么,二叔更不能说什么了,她是楚家的大小姐,跟着一块出海,她都不怕出事,别人还有什么好阻拦的。 「大嫂,若是舅舅他们来的早了,还得麻烦你先照顾他们一下。」楚亦瑶算这来去的日子,等舅舅他们过来,恐怕她还在海上,「就不必住在楚家了,外面另寻一处宅子就好,这一回也就二舅舅他们过来。」 「你自己去了才要小心,我是拿你没法子才答应的。」乔从安无奈道,自己就算是不同意亦瑶去,她仍旧会想法子跟着去大同,从小到大,小姑子决定要做的事情,除了娘之外没人拦得住。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嫂子您放心,一入秋这家里的邀请帖也多了,你要是不乐意去,就一封也别回,咱们家现在这情形,也不用做脸给谁看,你就懒着呆着,让她们说去。」楚亦瑶心中最重要的就是楚家,其余的一概退后,珍宝阁的那几位,她是真没时间去计较。 「好了,你说的我都知道,你跟着忠叔过去,自己要注意一些,别这么莽莽撞撞的,大同那的不似金陵,若是下船出去了,记得多带几个人跟着。」乔从安细细的叮咛着,楚亦瑶悉数点头应下,挽着她的手臂求饶道,「好嫂子,我错了还不行么,您说的我都明白,我发誓,一定会乖乖的。」 乔从安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啐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 九月初十这天,天没亮楚家的商船的船舱内就摆放好了桌子,在中舱上摆上祭祀供品。供品必须要有茶有酒有糕点,还要有水果、海鱼、猪肉、鸡蛋等。上供以后,等潮水一涨,楚忠亲自上香、点烛,泻酒倒茶,随后楚忠燃放了三只炮仗,响彻了黎明的天。楚忠跪拜下去,口中默念着祈祷的话。一炷香的时间后在桌子旁烧了奉送的纸钱给龙王。烧完后再放上三个炮仗,恭送龙王归龙宫。 楚亦瑶看着忠叔最后从各种供品上每样拔一点,撒在大海里,听一旁船上的伙计说,这是要祭祀海怪夜叉,让他们不要阻挠商船。 祭祀完天蒙蒙亮,码头上的伙计们开始把要带去的东西都抬上了船,和他们一个时间出发的也有别的商行,天暗着楚亦瑶看不清四周别的商船的旗帜。 「大小姐,您可以入船舱去休息一下,等东西抬完了这船也该出发了。」楚忠仔细的检查过两艘船,确定没有问题了,让码头上的人解缆。 「没事,我不困。」楚亦瑶走到甲板上,船已经离了码头有几米远,看到楚应竹趴在二哥怀里睡着了,楚亦瑶冲着他们挥了挥手,海风徐徐,似乎把她带到了大哥当年第一次出海时的情形,自己也是那样站在码头上,用力的挥着手,喊着安全回来。 「小姐,清晨凉。」宝笙拿了一件外套出来给她披上,很快岸上的人便看不清了,楚亦瑶回头,身后也有着好几艘的船远远的开着,接连的好几天,都是出航的好日子,金陵各大码头上,每天都会有不少商船出海,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回到舱内暖和了一些,楚亦瑶换了一身便利的男装,出来的时候,四周只剩下远远几座海岛,金陵的方向一片迷雾,「这什么都瞧不见呢。」 「等太阳出来,这雾就会散了。」楚忠走过来,看着她这身装扮,无奈地笑了笑。 「忠叔,和我讲讲这船上的事吧,爹和大哥都夸您是最好的掌舵手了。」楚亦瑶回头调皮地吐了吐舌,跟着楚忠到了船长室,那有别的船员开着,楚忠带她到一张羊皮卷地图面前,指着某个点道,「这里就是大同了,金陵在这,你看,丘岳是往这个方向……」 海上的日子过的很慢,二十几天过去,楚亦瑶起初的那点好奇和兴奋渐渐被消磨光了,每天一醒来看到的都是碧海蓝天,入夜看到的就是一望无垠的海,还有黑夜的星空,周而复始,她便觉得无聊了。 「小姐。」孔雀端上来一碟新鲜的鱼丸,刚刚从海里网到的,孔雀抢了个先,让厨子做了丸子给楚亦瑶当点心,「今天一早拖上来的,好大一条鱼呢,我让厨子在里头剁了些姜沫,不腥,您尝尝。」 楚亦瑶吃了半碟就吃不下了,走到船头望过去,在楚家商船的前方,还有别家的匀速前进着,看这并排的旗子,似乎都是一家的。 又过了三四日,这商船的周围才出现一座一座的无人岛,再有几日的时间,就可以到大同了。 第29章 楚亦瑶在船舱内和楚忠商量着这回来大同楚家要买的东西,「忠叔,怕是再都进瓷器,那些商户会压价,得寻些新的东西回去才行。」 「这我也想过,不过这么多年了,大同那里说不上还有什么别的新东西,都是大家熟悉的。」大同和金陵海航这么多年,有什么特别的也早被发现尽了,楚亦瑶看着卷子上些的往年金陵商户们喜爱的,「到时候下船去找找,若是不行,也不能全进了瓷器。」 如今得寻找暴利的东西才能把商行里的形式扭转过来,秦伯伯那还有大笔的银子欠债,关系再好,欠久了她都怕会生出别的事来。 楚忠看着大小姐低头思索着,心中感慨不少,若大小姐是个男儿身,老爷才是真正的欣慰了…… 三日后,商船到了大同,楚忠带着船员们把船上的货搬下来,第一天还是在船上度过,第二天一大早,楚忠就驾着马车带楚亦瑶去了烧窑。 这是与楚家合作了十几年的老字号了,刚到那大门口,楚亦瑶还没下马车就听到有人和忠叔打招呼,宝笙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跟在楚忠身后进了烧窑。 这里充斥着一股泥土和灰堆气息,楚亦瑶打量着四周,一座一座的烧窑在旁边,里面都点着火,那迎接的人带着他们到了一座坊间里,通亮的屋子里齐齐的摆放着数不清的架子,架子上全是各式各样的瓷器,那人介绍说,这里放的都是样品,若是要的话,选中了直接按样子做出来,再行装货。 继续往前走,楚亦瑶在前方靠窗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位四十来岁的老师傅,桌子上正放着一只正在上釉的花瓶,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不少摆玩用的小瓷具,楚亦瑶问带路的人道,「这位师傅,你们可有烧膳食用的瓷具?」 那人又将她们带到了另外一个架子上,楚亦瑶看到了不少样式的膳食瓷具,但都没有她心目中的来的满意。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如何在一样的瓷器上有所突破,刚刚看到老师傅身旁桌子上放着的釉青碟子,忽然想到了前世在洛阳看到过的那些膳食瓷具。 前世成亲之后她跟着严城志去过一回洛阳,在那里她见识到了和金陵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洛阳的文化底蕴比金陵来的厚实太多,一文一商,虽然金陵不断在向洛阳靠近,但很多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促成的,尤其是在饮食上面,讲究可以细致到一碟一筷,金陵人也讲究,但远没有他们来的更甚。 「师傅,很小的时候我就听我父亲提起过,你们这里是大同最好的烧窑,你们这出去的有大同最好的瓷器。」楚亦瑶看遍了他陈列的所有瓷具,回头笑道。 「楚小姐过奖了,我庆和烧窑几十年,虽说不上最好的,但这瓷器也是远近闻名。」那师傅听楚亦瑶这么一夸,也不客气的应承下来了,和楚忠又聊了几句,带着他们参观过了之后这才到平日里议事的屋子。 「关师傅,我这里有一笔好买卖,不知道您肯不肯应下。」坐下之后楚亦瑶就和关师傅商量起了另外定做膳食瓷具的事,「这样式和图案都由我们来提供,这做出来的成品,不可供给其他的客人挑选,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我们楚家独此一家的。」 过些年金陵也会流行这些东西,楚亦瑶就是要提前把这带进去,抢占先机,爹和大哥每年都在这庆和烧窑进瓷器是因为这里的瓷器是全大同数一数二的,只要他们肯应下,也不怕别家的来仿造,毕竟庆和烧窑的名声在那里。 「楚小姐可有带来的?」关师傅对她说的别样膳具有了兴趣,楚亦瑶请人拿了纸笔,直接画了三个膳具的样式图案,关师傅看了看,笑道,「不如这样,这几天我先命人把这个做出来,若是楚小姐满意的,那这生意再作谈。」 「好,忠叔,您和师傅聊,我先回客栈。」楚亦瑶留楚忠下来和关师傅说其他的事,自己先行回了客栈。 孔雀早到一个时辰收拾好了屋子,大同和金陵一样靠海,不过这天气比金陵湿热的多,这里的房子,有许多它的基地都建的比较高,用来防潮。 楚亦瑶休息了一会,换过一身男装,带着宝笙和闰子两个人去往码头附近的集市,大同每年春秋两季来往的船只无数,集市也很热闹,形形色色的人多,没人会来专门注意她的穿着和打扮,楚亦瑶在各个摊子前看着,都是些小东西,很常见。 「小姐,这离集市可远了。」楚亦瑶绕过集市还想往前走,宝笙在身后提醒,再过去可就出了城门了。 「忠叔说出了这个城门可以去乡下,如今天色尚早,我们去瞧瞧又何妨。」楚亦瑶让闰子去驾来马车,自己带着宝笙走到了城门外,城门外的道路两旁也很热闹,许多城内集市都要收取不便宜的摊位费用,付不起这个费用的就直接在城门外摆着,来去的人多,生意也不错。 「大叔,您这是什么,闻上去好香。」楚亦瑶走到一个不起眼的摊子前,下面垫着蓝色的布,上面放了一些颜色不一,大小像胡桃瓤一样放了一堆,一旁还有几截木块。 「这是树上刮来的香料。」那大叔拿起一个放在了楚亦瑶的手中,呵呵地笑着,楚亦瑶低头一闻,却有香料一样的味道,可又淡了一些。还能捏碎些粉末下来,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不太纯粹。 「大叔,那这个也是香料?」楚亦瑶拿起一截木头,在木头一侧被砍断的地方发现了附在木块上的一小块东西,也似木质。 那大叔点点头,楚亦瑶看这摊位上没也剩下多少东西,开口道,「大叔,这些要多少钱,我全要了。」 「不不,这已经有客人要了。」那大叔摆摆手从楚亦瑶手中拿过了木头重新放回去,楚亦瑶看他颇重视的样子,也起了好奇心,不过是几块不起眼的东西,大同这里也多的是香料,怎么会有人额外买。 「大叔,这客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问你来拿?」 「说好的前天就该到了。」那大叔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块干粮吃了起来,楚亦瑶眼珠子一转,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了蓝布上面,笑嘻嘻地说道,「大叔,前天该来的现在还没到,肯定是不要这些东西了,你一定好几天没回家了吧,不如这样,这些东西我出两倍的价钱你卖给我,若是他们来寻你了,那也是他们不守约,和你无关。」 第30章 那大叔满脸的胡渣子看着蓝布上的银子,嘴里的干粮还塞在那没咽下去,「这,这么多银子。」 「大叔,你来一趟这里也不容易,若是他们一直不来,那你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天,钱也没赚到,大叔你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人么?」楚亦瑶见他犹豫,继续说道。 「成,我就把这些都卖给你。」那大叔站起来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楚亦瑶笑着要从他手中接过袋子,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叫喊声,「慢着!」 沈世轩带人赶到这城门外,发现已经有人站在那摊位前要买那些东西,出声想要阻止,哪里知道那个少年一听有人叫,飞快的从摊主手中把东西拿了过来,银子一塞,丝毫没有给他留再说话的机会。 「这位朋友,你手里的东西是我先预定的。」沈世轩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一转身,他怔了怔,这脸瞧上去很熟悉。 「这位大叔说你和你约的时间是前天,可你已经过了期限。」楚亦瑶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扬了扬手中的袋子,笑的很无害。 「即便是过了期限,我之前可是预付了银子,不论我到的有多晚,这东西也得经由我同意了才能卖给别人。」沈世轩一听她的声音就认出来了,不是那日在湖中亭阁楼里的小姑娘么。 「那又如何,我也付了银子,我和这位大叔的交易已经完成了,至于你和他之间的,就和我没有关系了。」楚亦瑶扬了扬手中的袋子,就算眼前的人比她更需要这东西,她有什么理由让给他,拿回去给忠叔看看,说不定有别的收获。 「你不认得我了?」沈世轩忽然低头看着她,楚亦瑶微怔,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认得你。」 一听又觉得不太对,抬头再仔细看他,才觉得有些眼熟,但又记不起来是谁。 沈世轩看她想了半天,微叹了一口气,从腰上解下了一块玉佩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楚亦瑶这才恍然,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甜笑,「认得的就更好办事了,这大叔等你好几天了,都没回家,你那预定的银子也别好意思问人家拿。」 沈世轩一下就愣在那了,他的初衷是提醒她认识的人,该把东西还给他,可眼前的人,似乎半点这意识都没有,冲着他笑笑,转身就要走,沈世轩身边的随从着急了,「少爷,那些东西。」 「这位大叔,你卖给她的东西,家里可还有?」沈世轩转头问要收摊的摊主,那大叔摇摇头,「进山就找到这些,太深的不敢去,有凶兽。」 「上马车,跟着她们。」见楚亦瑶她上了马车去邻近的村子,沈世轩也坐上了马车,在后头跟着她们。 「小姐,那人跟上来了。」闰子驾着马车朝后头一看,沈世轩的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楚亦瑶拉开帘子看了一眼,「没事,不必甩他们。」 马车到了城门附近的一个村落,楚亦瑶下了马车,身后的沈世轩跟着也下了马车,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楚亦瑶让宝笙去前面打听一下,自己则站在马车旁看这村子里田间一片的谷穗金黄。 「这位小姐,我愿意用双倍的价格买下你手中的香料,这东西于我十分重要,还望小姐割爱,就当沈某欠小姐一个人情,若是今后有用得到沈某的地方,定当竭力相助。」沈世轩走了上来,向楚亦瑶再多两倍的价格买下这些东西。 沈家? 楚亦瑶眼神一闪,沈这个姓氏不由的令人想到金陵四大家之一沈家,若是这个沈家的话,承了他的恩情今后可有用得到的时候。 「你要用来做什么?」想到这里楚亦瑶心中振奋了一下,再问道。 「家中有长辈身子不适,你手中的两种皆是作药之用,沈某找了很久才在大同这里打听到有这东西,稀少之极,如今打听到的也只有这些,若是再去它处找,只怕是家中长辈等不及。」沈世轩语带诚恳的说道。 「是不是什么忙你都愿意帮?」楚亦瑶眼底闪着一抹狡黠,眨着问。 「定当全力为之。」沈世轩笑了,看着她穿着一身男装,更显得肌肤皓白,偏有几分奶油小生的阴柔美。 「那我再考虑考虑。」半响,楚亦瑶见宝苼回来了,冲着沈世轩咧嘴一笑,转身就跟着宝苼去说好的人家吃饭了。 沈世轩在那站着愣了好一会,半天回过神来,失笑着看着她的背影,对身后的随从说道,「走,我们也厚着脸皮,去蹭一顿吃的。」 身后的随从不明白二少爷为何忽然开怀,明明这东西没到手呢,不解的跟了上去,楚亦瑶已经到了一户小农家,走进院子,旁边就跑过两只鸡,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童扎着冲天的辫子,追赶着那两只鸡从楚亦瑶面前跑过。 「这位少爷,这家里乱的很,您别嫌弃。」一个头戴布巾的妇人从厨房里出来,急忙把孩子抱了过去,对着楚亦瑶她们略显的局促。 把她们带到了屋子里,一张不大的桌子上摆着四五个菜,楚亦瑶坐下,那妇人又端上来一个干净的竹篮子,里面放着些烤熟的地瓜,「我家男人刚杀了鸡,你们慢点吃,我过会给你炒肉吃。」 妇人出去之后,门口一暗,沈世轩不请自来,倒也不嫌弃,直接在楚亦瑶旁边坐了下来,看这一桌子的土菜,拿起筷子想要尝一下,楚亦瑶比他快一步拿筷子挑开了他的手,「要吃可以,付钱。」 「说吧,要多少银子。」沈世轩见她第三次面,总难把她和普通的大户人家小姐相提并论,难道前世那个严家的少夫人,出嫁之前都是这副模样的。 「二十两。」楚亦瑶不客气地摊开手,狮子大开口。 沈世轩还没说话,身后的随从不可思议道,「二十两,你怎么不去抢,一两银子都可以买下好几桌这样的菜了。」这桌子上堪堪也就六个菜,其中有个鱼汤,其余的都是农家小菜,没多少油气,清淡的很。 第31章 「话可不能这么说。」楚亦瑶拿起筷子指着鱼汤,「这鲫鱼汤放在月牙河岸的酒楼里,随随便便都要五六两银子,再看这些菜,可都是新鲜摘的,这么算起来,加上刚才杀的鸡,宝苼啊,秦家酒楼里的全鸡煲,得多少银子?」 「秦小姐家酒楼里的全鸡煲,小姐上回去吃,收了您十二两银子。」宝苼在后面一本正经的说道,楚亦瑶朝着沈世轩一挑眉,「这么算,好像还便宜了。」 沈世轩再度失笑,一样的东西换了个地方卖价格确实差很大,从怀里拿出两锭小银子放在了桌子上,沈世轩敲了敲桌子,「这样可否。」 楚亦瑶轻哼了一声,让宝苼把银子收好了,自顾着拿起筷子尝了起来,宝苼在一旁先替她盛出了一碗汤,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楚亦瑶的神情就有了些变化。 又尝了一口鱼汤,没有一点腥味,却也没有生姜的味道,汤里自然的散发着一股香气,舌尖微觉得些辣,楚亦瑶舀了下汤底,也没发现有辣椒,抬头看向门口,那妇人走了进来,楚亦瑶开口问道,「大婶,你这鱼汤里加了什么,特别香,也不腥,我看不像是姜片呢。」 「加了些自家山上摘的野长的东西,不值钱。」那妇人把鸡肉端上来,油炒的一股香气,惹的妇人的两个孩子都不断地在门口张望,楚亦瑶尝了一口,总觉得这味道里加了什么她尝不出来的,于是和那妇人说道,「大婶,这加的东西你还有么,能不能让我瞧瞧。」 听她这么一说,沈世轩也觉得汤里的味道有些不同,但每个厨子烧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看楚亦瑶这么在意,他也跟着一块出去看了。 妇人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小陶罐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些灰黑粉末,挑出来一些在舌尖尝了下,一股辛辣在舌尖蔓延了开来,楚亦瑶眯了下眼,这味道比刚刚汤里面的浓烈许多,好像能够刺激到味蕾一般,转瞬间楚亦瑶有种想流口水的感觉。 「大婶,这是你自己种的?」楚亦瑶惊喜的发现,这东西竟然是第一次尝到,意识到身后还有别人,楚亦瑶很快压制那激动,稳声问道。 「哪能啊,就是下下味,家里可就这几亩地,种了这吃啥,我那大孩子在山上摘来的,我看能吃,磨成粉就当着用了。」妇人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这里还有这个么。」楚亦瑶看就这一小罐子,放在商行里也没有的卖啊。 「家里没了,你想要的话我让我家孩子替你去找,正是时候呢。」那妇人催了孩子去找长子过来,楚亦瑶忙摆手,「不用,让我一块跟着去,我自己找就成了。」 很快那个七八岁的孩子就找来了,听妇人说了一遍,有些怯意地看着他们,「你们跟我来。」 上山的路不好走,楚亦瑶跟在那孩子身后,明显被落下了一大段的距离,那孩子还时不时回头看她们,楚亦瑶手扶着矮树喘着气,脚底一阵酸痛。 「少爷,不如您在这休息,我上去找。」宝苼要扶她坐下,楚亦瑶摇头,忍者那脚尖脚跟处的难受,继续跟着那孩子往上走。 「到了。」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楚亦瑶抬头一看,那是攀在树枝上的藤蔓,藤蔓上又坠着密密麻麻的一串串的红色果串,一眼望过去,这不少的高矮树上都缠着这样的藤蔓,地上还有一些已经发黑的果子串,那孩子从地上捡起一串,「晒干了就是这样,磨成粉就行了。」 「你们村子里吃这个的人多么?」楚亦瑶在大同的城里也没发现这个,似乎是没有人专门种这个来用。 那孩子摇摇头,楚亦瑶望着这么一大片的藤蔓,心中有了主意,一转身,沈世轩也爬上来了,心中警鼓一作,她能想到的,眼前这位沈家的少爷也能想得到,早一些晚一些的问题,沈家的生意做的够大了,若和他们抢,楚家绝对是争不过的,必须得让他自己放弃才行。 「闰子,你去找忠叔过来,让他带几名伙计。」楚亦瑶打算把这一片的小果子都给摘了回去,顺便迁几株藤蔓。 闰子下山去了,沈世轩走在小径中看了一圈,对这些缀在藤蔓上的小果子好奇的很,随手摘了一颗,在手指间碾碎了,一股淡淡的辛辣味在鼻下萦绕开来,楚亦瑶见此,摘了一串递给他,笑道,「沈少爷之前也没见过这个吧。」 沈世轩微怔,随即笑了,点头,「是啊,不过听你之前这么一说,道不失为一种好调味。」 「沈少爷也有兴趣?」楚亦瑶干脆挑明了说,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也不是能遮掩过去的,这么一大片,谁能拦得住谁。 沈世轩看她睁大眼睛直直地这么望着自己,一时间有些错愕,难不成他有兴趣,她还能和自己平分了不成,不过沈家商行对这样低成本低利润的东西不太有兴趣,于是他点了下头,「楚小姐打算如何处理这些,全运回去了,恐怕也卖不出什么好价格。」 「这就不劳沈少爷费心了,沈少爷若是不感兴趣,那今日之事,还请沈少爷保密。」楚亦瑶不相信这口头上的承兑,她手中还有眼前这位少爷极力想要的东西,大家各取所需。 「楚小姐就不怕沈某会反悔。」沈世轩见她如此自信,失笑了一声,楚亦瑶却摇头,说的极为认真,「商最重誉,若是连这点小事沈少爷都办不到,那么沈家所谓的培养方式,可值得外人推敲一番了。」 往小了说是他沈世轩自己做了小人不守诚信,往大了说,沈家的人都若如此,沈家的生意今后还怎么做,虽说哪家做生意的手脚有干净的,但是摆到台面上,确实人人都嫌弃。 对于楚亦瑶的‘信任’,沈世轩有些哭笑不得…… 楚忠很快过来了,带了几个伙计,拿了好些篓子来装这些东西,楚亦瑶小心的让他们挖了十来株留种带回去,其余的通通直接摘了那果穗。 楚亦瑶不急,沈世轩却记挂那些香料,等着她准备下山了,直接开口邀请她去喝茶。 第32章 楚亦瑶吩咐宝笙给那家人送去了些银两作为感谢,上了马车之后,就由沈世轩他们带路,又回了码头附近的集市。 临近傍晚,码头的天空红透着像是布染一般,衬着干爽的秋,漂亮的令人挪不开眼,到了一间茶馆,一前一后进了茶室,楚亦瑶一身男装,倒是没有人额外的注意。 坐下之后楚亦瑶让宝笙准备了纸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对面的沈世轩斟茶后将茶杯推向了她这边,「这是我第二次来大同了,这茶馆虽说不上有名,胜在景致。」 从窗户外看出去就是个院子,里面似乎是脱离了秋的控制,却显枝繁叶茂,院子中央的假山旁边都郁郁葱葱地长着些树,可以看到的墙垣边上,还绕着些绿藤,巴掌大的叶片密密地遮盖了墙垣,长的十分茂盛。可见打理的人用心。 「沈少爷,若你同意,在此签上你的名字便可。」楚亦瑶直接把写好的纸递给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顺着说道,「这东西本就是小成本,若是有利,每年给予沈少爷二成,你看如何?」 沈世轩对她这一系列的行径都十分的好奇,按理说她应该拿这香料的事和自己来交换,他欠她一个人情,刚好用这个来还,可她却以这调味的干股和自己做交易,加深了他们之间的牵扯。 莫非她有求于自己? 这个想法在沈世轩脑海中一闪而过,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眼底尽是清澈的丫头,沈世轩不由地想到了前世言传中那个严家夫人,到了她意外死了后金陵才流传出这个严家夫人的消息,携带着楚家三分之一的家产嫁入严家,蛮横无理,三年得一女,三年后再怀,身怀六甲却不幸落水,死后嫁妆全数入了严家,而那个时候,楚家已然衰败,商行悉数分裂,楚家那个二少以及楚家的嫡长孙都失踪不见,到严夫人死去,楚家算是消失在这个金陵,抑或是同样的姓氏,换了个主子出现在金陵之中。 这些生意人的手段,在这个圈子中,沈世轩不也是这么一路看过来的,重生这一世,再看这个如今意气奋发的丫头,怎么都不会想到她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也许是他的私心作怪,这本来就可以撇的一干二净的东西,还不清楚对面这个丫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沈世轩竟然答应了下来,把楚亦瑶写的细看了一遍,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沈家无关,「这算是我白占了你二成的利。」 「沈少爷就当是见者有份。」楚亦瑶这才放心的把这契约给收了起来,口头的应承实在难以相信,这么立了字据才有说服力,若真有利可图,楚亦瑶还得感谢他的不说。 「沈少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楚亦瑶起身,终于想起这香料的事,从宝笙手中拿过那袋子放在了桌上,对沈世轩说道,「沈少爷可别忘了,你欠我个人情。」 这般算计的模样在沈世轩眼底却显得几分可爱,楚亦瑶俏皮地眨了眨眼,带着宝笙出去了。 茶室里一片安静,唯有桌子上煮着水发出咕噜声,沈世轩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视线落在了那袋子上,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前一世,他们可不曾遇见…… 楚亦瑶从茶馆出来就赶回了码头,楚忠直接让人把东西都运上了船,甲板上铺开了晒着。 「忠叔,您是老行当了,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楚亦瑶叫楚忠进了船舱里,从怀里拿出帕子,里面又裹着一层纸,打开来是一颗白天在摊子上看到过的东西。 「这似乎是安息香。」楚忠拿起来闻了闻,最后也有些迟疑,「大小姐,这是从哪里来的。」 「我看着新奇,买下来的,忠叔,这能入药?」 「这多是用药之用,鲜少用来做熏香之用,所以买卖的人很少,要去山上寻了才有。」楚家不是做药材生意的,楚忠也只是略微知道一些,楚亦瑶看这不起眼的东西,难道沈家的老爷子真的病重,需要到大同来寻药。 楚亦瑶点点头,让宝笙小心收起来,出去看那些果子,楚忠看了半天也没想到在金陵徽州一带见过这个,这么一来楚亦瑶就放心了,这调味的东西好不好用,去秦家的酒楼里一用便知。 等了三日,庆和烧窑那就来人通知了,说是楚亦瑶给的那几张东西,做出来了,楚忠带着她过去,那关师傅正等着他们。 楚家本来就主打瓷器买卖,这质量上必须也得是好的,楚亦瑶不怕别人看了临摹了去,庆和烧窑的瓷器在大同都是数一数二的,这些东西他们只做一家,也就在质量上占先。吃准了头一批客人,即便是几年后金陵上下都有了,也不怕他们会走。 楚亦瑶看着做出来地这几套膳具,比起一般用的,这些在成色和样式上都好看了许多,再加上底部添的那几些文雅的字,更显雅致。 「关师傅,我这里还有几张图纸,连同这几样,按照我们当初协商的数目做吧,银子不是问题,但这品质一定要好。」楚亦瑶满意的点点头,把其余的拿了出来,关师傅眼底也有些雀跃,对于热衷这个的他来说,每一件新的器具出来,都是一种享受。 「还有这个,关师傅,这样的小盛放器皿,也要贰佰套。」楚亦瑶又拿出一张图纸,关师傅接过后出去了,楚亦瑶这才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递给楚忠,「忠叔,这是一千两银子,这些器皿做出来,并不算在楚家之内,所以这银子,我自己出。」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您要自己开商铺?」楚忠拿着这银子,有些不解。 「这一千两是这贰佰套器皿的价钱,也就是说,今后楚家进的所有这器皿,都得供我一家,回去就把这契给签了,忠叔你记得的吧,娘留了几家铺子给我,我请了舅家过来帮我打理这几家铺子,也就不劳二叔他费心了。」关于甲板上晒的那些东西,楚亦瑶并不打算拿去楚家商行做买卖。 「忠叔,楚家是二哥和应竹的,二哥无心着家,要劳您多费心教养应竹了。」末了,楚亦瑶轻叹了一口气,若是现在就一头扎在商行里,恐怕会引起二叔以及那些管事们的不满。 第33章 「楚忠定当竭力。」半响,楚忠叹息道…… 七天后,商船起航,又是海上一月的时间,风平浪静,越临近金陵,天气冷的快,一早起来,海上还起了大雾,楚亦瑶披着外套站在甲板上,视线下什么都看不到。 等到太阳升起雾气散去,金陵附近的小岛映入眼帘,再有几个时辰就可以到码头了。 比他们早离开的商船都已经到了,码头上好不热闹,卸货的,运货的,楚亦瑶在孔雀的搀扶之下走下了船,阿川早就已经驾着马车前来迎接,楚亦瑶让楚忠把那些果子和器皿另外存放起来,吩咐闰子看着,自己则让阿川带自己先去二舅他们住的地方。 料想中不会只有二舅一家,没想到外祖母带着大舅的几个孩子一块过来了,本来嫂子替他们安置的宽裕宅子,一下竟有些住不过,那外祖母还说着要住大一些的。 听阿川一路来的描述,楚亦瑶站在门口,忽然不想进去了,转身想要离开,宅子的门忽然开了,一个少年横着冲了出来,朝着背后说着什么话,嘻嘻哈哈地笑着,也没注意到门口有人,就这么直接岔了过来,撞到了楚亦瑶的肩膀。 「小姐!」宝笙喊了一声忙扶住了她,那少年才意识到撞了人,回头一看,脸上却无半分歉意,只是瞥了楚亦瑶一眼,冲着院子里喊,「你还不快点。」 又一个少年跑了出来,先是看了楚亦瑶一眼,接着和之前那少年嘻嘻哈哈对看了一眼正要走开,身后传来了一声呵斥,「站住!」 两个少年回头看着楚亦瑶,其中那个撞到她的有些戏谑的说道,「站住了,请问有何贵干。」 肩膀那还传来一阵酸痛,楚亦瑶冷哼了一声,眼前的人从这宅子里出来的,就唯有大舅的儿子了,「你们当这是哪里,徽州乡下么,撞到了人赔礼道歉都没有!」 刑文宇刚想说什么,刑文治便拉住了他,朝着楚亦瑶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道歉,偏偏刑文宇不愿,朝着楚亦瑶也哼了一声,正要转身,楚亦瑶冷冷的吩咐,「是谁教你这么毫无规矩的,阿川,请他们进去,我倒要看看,这是哪家的公子哥,脾气大成这样。」说完楚亦瑶直接往院子里走去。 宅子本来就不大,门口的几声吵闹早就惊动了里面的刑老夫人和刑二夫人杨氏,两个人匆忙出来,阿川已经扭送了刑文宇进来,身后跟着刑文治,想拉开又忌讳眼前的楚亦瑶,连着在偏房里绣花的三个小姐也走了出来,院子里一下聚满了人。 「诶这是做什么。」刑老夫人看到自己的乖孙被人拧着,一下就心疼了,可看楚亦瑶这身打扮,又觉得得罪不起,反而是杨氏,多看了楚亦瑶几眼,当下就认出来了,试探道,「你是亦瑶吧?」 楚亦瑶抬眼看刑老夫人,娘跟着爹离家的时候刑老夫人就放话说要断绝母女关系,娘在世的时候确实一次都不曾回去,她和哥哥们也未曾见过这些亲人,但每年爹都替娘捎回去不少东西和银两,所以他们才能在乡下过的这么好,置办了大宅子不说,大舅都跟着镇上的大户人家学起了纳妾。 她之所以会找二舅过来,是娘还在世的时候常说在家里唯有二哥待她真心实意,在娘跟着爹离开的时候二舅他自己攒下的银子偷偷给他们留作盘缠,前世楚家落魄的时候,也只有二舅和二舅母来过一趟找她和二哥,楚亦瑶爱憎分明,该回报的该好的,她一样都不会少,可不该的,她照样半点都不会让出去! 「娘,是亦瑶呢。」杨氏见楚亦瑶没有反驳,对刑老夫人笑道,「看这眉宇间,和建国也有些相似呢。」 刑老夫人不若杨氏,她看了一眼刑文宇,再看向楚亦瑶的时候,眼底多了几分打量和尴尬,从来没见过面的外祖母,别说楚亦瑶了,就是刑老夫人自己这边还有些别扭。 「你们住在这可还习惯?」楚亦瑶冲着杨氏笑了笑,示意阿川松手,刑文宇没站稳,直接歪靠在了一旁的刑文治,后者赶紧扶住弟弟。 「习惯是习惯,就是这宅子小了些,几个孩子都得在一块挤着睡。」刑老夫人轻咳了一声,自动代入了自己作为楚亦瑶长辈的模式,对楚家安排的宅子有了些微词。 「当初写信回去的时候,确实只请了二舅一家前来金陵帮忙,你们只是在这游玩一番的话,到时候回去了这宅子也就空了。」楚亦瑶这话是说给刑老夫人听的,来住几天游玩一番可以,但若常住,楚家就没这个义务来养他们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对楚亦瑶来说,并没有半点亲情可言。 「你一个姑娘家的,老往外头跑可不好,这还是得安安静静呆在家里才是。」刑老夫人仿佛是没有察觉到她话语中的意思,语重心长的规劝,女儿走的早,这外孙女的教养问题落下了,她觉得自己责无旁贷,必要的时候得多提点几句。 楚亦瑶没有应承她的话,反而看向了刑文宇,语调清冷,「今日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不过若是哪天你们闯了祸,可千万别报我楚家的名号,我们丢不起这个人,这里不是徽州的乡下,由不得你们在这里横行霸道,到时候丢了性命,我一概不理。」 「你说什么!」被矮自己一个头的小表妹呵斥,刑文宇颇有些不服气,可楚亦瑶的眼神凶狠的厉害,刑文宇就这么和她回瞪了几个回合,败下阵来,恹恹的站着,当做没听见她的话。 「亦瑶,这可是你表哥。」刑老夫人舍不得乖孙子受半点委屈呢,就算是姨娘出的,在她这个乡下老妇人眼中,只要是亲孙子,管他从谁的肚子里出来,能生儿子才最要紧。 「外祖母,我眼中的表哥只有一个。」楚亦瑶忽而低声道,「嫡庶不分,若是让官府知道了,可是要抓去受牢狱罪的。」 刑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温婉的女儿会生出这么一个不听劝的外孙女,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二十几年了,她和女儿一直没能见面,刚刚她连亲外孙女都认不出来,又能怎么理直气壮的说教。 第34章 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刑家几姐妹看楚亦瑶的眼神各有不同,楚亦瑶见二舅不在,就让杨氏带个话,回来去楚府找她。转身前看了站在杨氏身后的三个人,忽然眼神一顿,定格在了一人身上。 纤弱的身姿,略带惆怅的眉宇,未施粉黛脸上一双灵巧的眼睛忽而一颤,像是受惊了一般很快垂了下去躲藏,好不怜人。 楚亦瑶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这下可有趣了,一山容不得二虎,而她要做的,不就是坐山观虎斗么…… 回到楚家天色已晚,乔从安得知她回来了,派人给她送了吃的,吩咐她好好休息,明日再带楚应竹过来看她。 舒舒服服的泡了澡,两个多月不曾碰到自己的床,楚亦瑶躺着反而有些不习惯,睁着眼睛望着床顶,没有睡意,从床上起来,惊动了在屏风外守夜的宝笙,「小姐,您是渴了?」 「陪我出去走会。」楚亦瑶下了床,宝笙拿过架子上的衣服给她披上,自己也穿上了厚外套,陪着她走出了屋子,屋外两个小丫鬟正靠着睡,门一开两个人便醒了,楚亦瑶看她们穿的单薄,「没什么事了,回去睡吧,这里冷。」 两个小丫鬟谢过之后回去了,楚亦瑶拉紧了身上的衣服,轻哈了一口气,「宝笙,天冷了就让她们不必守外头了,一个睡外室,一个睡我屋里也够了。」 「是。」宝笙见她冷,折回屋子里娶了暖手的小炉子,放上了捂着的炭火,套了套子后拿出来给她,楚亦瑶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冷风吹的越发精神,干脆直接到了外面的园子里又走了两圈,回来的时候,钱妈妈和孔雀出现在了外室中。 「小姐,这大晚上的您出去做什么,看你冻得,孔雀,快去取热水来。」钱妈妈心疼的把她给抱了过来,握着她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搓了几回,等孔雀端来了盆子,又让她浸在里面暖着,一面念叨着,「再睡不着这么冷的天也不该出去。」 「奶娘。」楚亦瑶撒娇地喊了一声,钱妈妈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半笑半哀的求道,「我的好小姐,您就可怜可怜妈妈我一把年纪了。」 一旁的孔雀‘噗嗤’一声乐了出来,钱妈妈回头瞪了她一眼,正要说呢,一旁的楚亦瑶也乐了,钱妈妈替她擦干了手又仔细地涂了霜,本来还想装怒一下,不料话出口也成了笑声,再也说不出什么骂人的话了,屋子里笑成了一片…… 过了半月楚亦瑶才把娘留下的几间铺子打理清楚,那三间铺子原来是由商行里的管事兼着打理,光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账本楚亦瑶就看了五六日。 十二月初,金陵快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郁,楚亦瑶先开了一家铺子,专卖那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其余两家暂且搁着等隔年再打理,二舅舅邢建国替她打理着胭脂铺里的事,楚亦瑶这才有空和乔从安一块去市集选看今年要送的年礼。 到了出门的时候便是三车的人,肖氏没落下这么好的出门机会,带着三个女儿一起跟着她们一块逛市集,过了年楚妙珞可就十五岁了,这换过在乡下,都是要做娘的人,再不带出来多走走,马上就成老姑娘了。 快过年的时候市集上的人尤其的多,乔从安带着她们走进了一家首饰铺,那掌柜的带她们上了三楼,命伙计送上去最新的首饰物件,又匆匆下楼去招呼其他客人,乔从安留她们在这,对肖氏笑道,「二婶,不如您陪我去外面看看,她们几个在这挑着喜欢。」 肖氏看着那盘子里放的首饰,颇有些不舍,低声嘱咐了楚妙菲一句,起来和乔从安一块出去了。 楚亦瑶看的无聊,转头看向窗外,从这里看下去能纵观半条市集,如今正是年货采买的时候,来往的马车都挤的很,更有住在金陵城外前来赶集的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楚亦瑶定了定神,程邵鹏带着妹妹程艺琳在前面的地方下了马车,正朝这里走过来,面带着笑意,低头时不时和程艺琳说着什么。 「亦瑶你在看什么呢,你瞧这个好看么?」耳旁传来楚妙珞的声音,楚亦瑶回眸看了她一眼,对这忽然热络起来的堂姐,委实有些不习惯。 「在瞧什么呢,我喊你都没听见。」楚妙珞手里拿着簪子探起身子顺着楚亦瑶的视线往外看,正巧看到程邵鹏往这首饰铺的地方走来,低声轻呼了一下,「呀,是程少爷。」 楚亦瑶撇了她一眼,楚妙珞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也不知是不是心中紧张了,手一松,那簪子竟然这么掉下去了。 伴随着楼上传来的一阵惊呼声,程邵鹏一抬头,看到一个簪子凌空落了下来,直接掉在了自己脚下,簪子上的坠子摔断了珠子滚在了一边,三楼窗户那,楚妙珞一手捂着嘴,正紧张地望着。 「大哥,是亦瑶姐姐。」程艺琳先看到了楚亦瑶,高兴的喊了出来,拉着程邵鹏要往里面走,程邵鹏弯腰捡起了簪子,再抬头看的时候,人已经不在窗沿了。 楚妙珞匆匆跑下了楼,和正要上楼的他们在楼梯口打了个照面,一手扶着楼梯,楚妙珞看了一眼程邵鹏,瞥见他手上的簪子,轻喊了一声,「程公子。」 这居高临下的位置看着,程邵鹏一仰头便能看清楚她微低垂着头脸颊上的绯红,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簪子,温和着说道,「楚小姐。」 「这簪子。」楚妙珞指了一下他手中的簪子,程邵鹏伸手递给她,楚妙珞脸上闪过一抹可惜,坠子已经掉了,这么一摔,簪尾处的雕花也碎开了。 「大哥,你还愣着做什么。」一旁的程艺琳催道,年纪尚小的她还看不出眼前这两个人的奇怪,拉着程邵鹏要往上走。 楚妙珞微一侧,程邵鹏被程艺琳拉着上去,和她擦身而过,还来不及说什么,鼻下便萦绕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气,很快就散开了,回眸去看,正巧和楚妙珞看过来的眼神对上,四目相交。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后来跟随下楼的楚亦瑶眼底,前世是楚家花园偶遇,今生是以这样的相见方式,似乎是真的有缘分,总能有相遇到的机会出现。 第35章 「亦瑶姐。」耳旁传来程艺琳的叫喊声,楚亦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看着走上来的程亦琳,又向着她身后的程邵鹏打了招呼。 「大同好不好玩呀,去了两个多月,亦瑶姐你都不记得给我带礼物。」程艺琳拉着楚亦瑶自顾着进了包厢,反倒是把程邵鹏落在了后面,后者无奈地笑了笑,要跟着一块进去,楼梯下又是一阵轻呼,刚刚走下去的楚妙珞,不知怎么地靠在楼梯口那,一手扶着裙摆下的脚,脸上带着一抹痛楚。 「楚小姐,你没事吧。」程邵鹏赶下去,没看到她身边有丫鬟侍奉着,顾不得这铺子里人多,伸手要她搭在自己手臂上起来。 楚妙珞红着脸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手扶着那扶梯慢慢站了起来,没等站直了,神色一变,人又要倒下去,程邵鹏当即伸手另一只手拉住了她,一个借力,楚妙珞拉回靠在了他怀里。 那是猛然袭来的芬芳,柔软的不可思议,程邵鹏微微一怔,楚妙珞很快从他怀里出来,站在那不知所措,脸颊红的都快要掐出血了,声音都有些颤抖,「多……多谢程少爷。」 「侍奉的丫鬟呢,怎么都没有人跟着。」程邵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于出格了,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那拥抱带来的异样,关心起她来。 楚妙珞轻轻摇了摇头,「是我太急着下来了,她们都在楼上,程公子,能不能麻烦你上去叫一下她们,我就不上去了。」 铺子里看的人多了,程邵鹏也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很快上楼找了楚亦瑶她们,两姐妹一听姐姐摔了,赶忙带着丫鬟下来,扶着她要先回府。 程邵鹏看着她们上马车,再次要上楼的时候,看到了掉落在地的簪子和坠珠…… 肖氏一回来就急着去给女儿找伤药,听她说到程家公子帮了自己女儿,还把她扶起来,又觉得这一摔值得了,凭借她女儿的姿色,如何还会赢不过楚亦瑶那个乳臭味干的小丫头! 这么过了五六日,楚亦瑶帮着乔从安一块看那些送年礼的单子,来来去去数家,其中还有生意往来多的商户,秋季从大同买来的那一批膳具卖的不错,甚至出乎了楚亦瑶的意料,一个月的时间,除了特别留下明年年初卖的一批,其余的都给订完了,忠叔那收到了几家订单,尽管这价格上比一般的还要高,但金陵多的是有钱人,也愿意花钱来买个高雅。 这么一来秦伯伯那的银子可以还上不少,明年也能留住那些商户,度过这个危机商行就能平稳许多。 「小姐,程家公子送来了东西,正在前厅等着呢。」宝笙进来禀报,乔从安从楚亦瑶手中拿过了册子,「你去吧,就剩这些了我来就行了。」 楚亦瑶净手过到前厅,一直跟在程邵鹏身边的随从李行怀里抱着一个大盒子,有些滑稽的站在那,一面还朝着门口张望,一看到楚亦瑶出现了,赶忙走上来,「楚小姐,这是我们家少爷让我送过来。」 盒子很大,楚亦瑶打开一看,里面并排竟放着六个小锦盒,抬头看李行,「这么多?」 「这是少爷送给府上诸位夫人小姐的。」李行看楚亦瑶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心中就有些打墩子,少爷一出手就送了整个楚府,他都觉得有些不对味。 「可有说这些如何送的。」若是过去楚亦瑶还真看不透这其中的意思,不就是客气送了全府的女眷,按照程邵鹏平日里那礼待的作态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现在看来,这就是欲盖弥彰。 一个一个锦盒打开来看,楚亦瑶终于看到了程邵鹏此行真正想送的,看着锦盒内那完好的簪子,她听到一旁的李行说,「这是送给堂大小姐的。」 「程大哥有心了。」半响,楚亦瑶合上了盒子对李行笑道,「我会把他的心意给她们送过去的。」 送走了李行,楚亦瑶让宝笙挨个院子把东西送到各位夫人小姐手上,前世她百般阻挠最终落了个心肠歹毒的名声,还得送上嫁衣赔上嫁妆高高兴兴送她出嫁,明明该是她的未婚夫,到头来还得怪她小心眼不肯成全他们。 如今她什么都不做,也装一回娇弱,以静制动,不就是扮可怜么,她一个被撬了墙角的总是最委屈的…… 快过年了,商行里越加忙碌,楚亦瑶的胭脂铺中生意也不错,那些从大同带来的调味楚亦瑶都送去让人磨成了细粉,一小罐的装好存放起来,等着年初新铺子开了再放上去卖,大街小巷中鞭炮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二十六这日,刚吃过午饭,楚亦瑶正在院子里陪着楚应竹折纸,楚暮远绕进来,身上还带着些酒气,抱起楚应竹在他脸上蹭了蹭,楚应竹挥着小手推开他的脸,一面拧着眉头喊‘臭臭’。 楚应竹不让,楚暮远偏要亲,两个人玩闹了一番,楚暮远这才放下他坐到楚亦瑶旁边,「昨天邵鹏邀我喝茶。」 「孔雀,去替二少爷备些解酒茶。」楚亦瑶吩咐孔雀,转而抱着楚应竹,手把手的教他怎么折纸花,并没有接他的话。 「谈到了两家的事,近来走动的也少,邵鹏的意思是来去拜个年,你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程家了,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去程家么。」楚暮远见她对这话题爱理不理,伸手拨了一下她的刘海,楚亦瑶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的意思?他的意思能替代程家的意思么,保不齐人程家还不希望我们去呢。」 「瞎说什么呢,你和邵鹏可是有婚约的,程夫人这些年待你也不差,怎么会不希望我们过去。」或许是楚暮远压根没有想到那个层面去,也就没去在意大哥走了之后程家的态度,听楚亦瑶这么说,还以为她又在闹脾气。 「二哥,口头婚约算不得数。」 「从小说的亲,怎么就算不得数了,这两家人都走了这么些年了。」楚暮远也拿起一张纸折着,可这剪刀如何都剪不出桌子上放着的样子,最后挫败地放下来,还遭到了楚应竹的嘲笑,小家伙手抖着都比他剪的好看。 「娘走了之后,程夫人可还有来过楚家。」见他还不意会,楚亦瑶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看着他说道,「大哥走了之后,程家除了派人来问候过之外,一个人都没有前来,程大哥为什么恰好是大哥出事没几天就去了洛阳,回来之后程家又是如何的忙,以至于都抽不出空过来,二哥你不知道吧,程家可是连这年礼都是按最简单的送。」 第36章 「二哥,程家的态度你还不明白么?」半响,楚暮远叹了口气,那些他以为是偶然的事情,从妹妹的口中都变成了必然,程家这样的疏远,就是觉得如今的楚家已经不够资格再做姻亲了。 「程家就邵鹏一个儿子,只要他愿意的,程家又能如何反对。」楚暮远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兄的性子,又觉得有了希望,「这些年邵鹏对你的好,程夫人难道不看在眼里。」 「看在眼里又能如何?」楚亦瑶嗤笑了一声,「程家如今还不是他程邵鹏能做主的时候,这拜年的事,他们家若是没有动静,我们也不必贴这个脸,二哥你更不必去,我倒要看看,她能给她儿子找一个如何得力的媳妇!」 楚暮远还想说什么,门口那的阿川匆匆跑了进来,看到少爷和小姐都在,对着楚亦瑶说道,「大小姐,刑家那边来人说刑家的小少爷闯祸了,把曹家三少给惊着了,如今正抓着人不放。」 「他们做了什么怎么会惊到别人。」楚亦瑶把楚应竹交给身后的奶娘带回去,和楚暮远一起上了马车,去往市集。 「说是那两位少爷在巷子口玩鞭炮,扔到了街上,正巧曹家的马车经过就惊到了。」阿川也不是亲眼所见,只是替大小姐送年货去刑家的时候刚好听到的,刑老夫人险些急晕过去,二舅爷就让他过来通知少爷小姐。 楚亦瑶只觉得头皮发麻,玩鞭炮都能扔到街上,当这集市是乡下的小路呢,一扔还能扔中曹家的马车,拉开帘子看这满大街来来往往的人,楚亦瑶当下有了喊停马车回府不想管的念头。 等他们赶到南塘集市,那已经围了不少人,曹家装点的富丽堂皇的马车歪倒在一旁,还压着了别人摆的摊位,另一旁的一个棚子下面,正坐着受惊不小的曹家三少爷曹晋荣,即便是条件不允许,他还是一副我是大少的姿态坐在那,身边两个妾室模样的丫鬟正嘘寒问暖着。 马车旁几个家仆压制着两个少年,再旁边就是杨氏搀扶着刑老夫人,兴许是曹家太强势,只是抹着泪哭着,也不敢大喊大叫。 在刑老夫人身后的刑紫语率先看到了楚亦瑶她们,拉了拉杨氏,「娘,表哥他们来了。」 楚亦瑶没理会被压跪在地上的刑文宇他们,而是走到了曹晋荣那边,关切道,「曹公子,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你看马车都这样了,本少爷会没事?」曹晋荣一副二世祖的模样上下打量了楚亦瑶,瞥见她身后的楚暮远,眼神一眯,「你们认识这几个人?」 「他们是从徽州过来投靠的亲戚,无意冒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曹公子你见谅。」楚亦瑶语带诚恳的说道,得来的是曹晋荣的一声哼笑,他看着那跪在地上颇不服气的刑文宇,「我看是有意冒犯,真不知天高地厚,小爷的马车都敢炸,阿大,给我问问是哪只手扔的。」 「你什么要干什么,你们要干……啊!!」来不及阻止,那个压制着刑文宇的大汉就直接把他的一条手臂给折断了,撕心裂肺的痛喊声响起,刑文宇直接痛晕了过去,脸色苍白。 「曹公子!」楚亦瑶没有想到曹晋荣这么不给面子,就是她楚家的亲戚,当着面也直接把这手给折断了,回头要去和二哥商量,却见他眼底满是愤怒,袖口下的拳头紧握着看着棚子的方向。 「二哥!」楚亦瑶低喊了一声,二哥再这样子下去,以曹晋荣的性子,刑文宇可能会当场没命。 「泼醒了问问,是不是这只手扔的,不是的话,那再换一只。」曹晋荣接过一旁侍妾递过来的果子,顺带着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大汉即刻命人取了水过来,大冬天的泼在了刑文宇的脸上,直接将他冻醒,一起被压制的刑文治早就吓呆了,裤裆下居然湿濡了一片,浑身发抖地跪在那动都不敢动。 「文宇啊,你怎么样啊,文宇,亦瑶,你还不快救你表哥,手都让人给折断了你怎么忍心看啊。」刑老夫人晕过去又让杨氏给掐醒了,看着刑文宇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终于战胜了对曹晋荣的恐惧哭嚎了起来。 「老太婆,你太吵了。」曹晋荣眉头一皱,看着刑老夫人那嚎哭的样子,满脸的嫌弃,那家仆一听他的话,上前要揪刑老夫人,楚暮远出声制止,「慢,你要对一个老人家做什么!」 走到刑老夫人面前,楚暮远挡住了阿大,缓了缓语气对曹晋荣说道,「文宇他无意冒犯曹公子,为此也断了手,还请曹公子高抬贵手,大人有大量饶了不懂事的他。」楚暮远很想冲上前去和曹晋荣拼着打一架,也想指着他的鼻子骂几句,可是他都不能,他不能因为这件事和曹家为敌把楚家给牵扯进去影响商行。 曹晋荣看着楚暮远,半响,嘴角扬着痞痞的笑,无所谓道,「他不懂事,我为何要高抬贵手,我替你们教训教训他,以后也可以长点记性,让他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最后的话曹晋荣是看着楚暮远说的,也就是那一时间,一个轻柔熟悉的声音在楚暮远的耳畔响起。 「公子。」 楚暮远蓦地望过去,却看到鸳鸯手里端着一碟精致的糕点,款款地坐在了曹晋荣的身旁,过去他只见过拨琴的纤手如今却拿着糕点往曹晋荣的嘴巴里送。 浑身的鲜血煮沸了一般奔腾了起来,楚暮远死死的盯着鸳鸯,曹晋荣却占有似的搂住了鸳鸯的腰,在她脖颈处深吸了一口气,放肆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这点教训也足够了,曹公子你说呢,提银子赔偿未免也太俗气,今日的事改日亦瑶一定登门致歉,曹公子你也是大忙人,为这人浪费你的时间,可划不来呢。」楚亦瑶挡在了楚暮远面前,一手死死地拉住了他,她算是看出来了,曹晋荣不是为难楚家,也不是为难刑家,他就是想在二哥面前示威罢了。 「以前倒是没发现,这楚家大小姐是个这么能说会道的,行,我就买你一个面子。」曹晋荣在楚暮远面前炫完了,也答应的干脆,推开了鸳鸯站了起来,冲着阿大那边示意了一下,饶有兴致地看了楚亦瑶一眼,差人把马车扶正了,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第37章 刑老夫人几乎是飞扑过去的,刑文宇此刻冻的嘴唇发紫,随时都有可能再晕倒过去,楚暮远赶紧让阿川扶着他上马车往医馆里送去,楚亦瑶回头看他,再见到鸳鸯,二哥仍旧是平静不了啊。 「亦瑶你先回去,我有事。」楚暮远盯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心中还是难以平静,那个在春满楼中如此脱俗清新的她,怎么会到需要阿谀奉承一个男人,她的眼神里,明明是不情愿的。 「你要去哪里!」楚亦瑶高声呵斥住了他,「去追曹家的马车不成!」 楚亦瑶的话硬生生的把他要迈出去的脚步喊停了,楚暮远心底泛起一阵酸苦,这是鸳鸯离开春满楼后他们第一次见面,毫无征兆,丝毫没有半点准备,就这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逢迎另外一个男人。 「一起送二舅母她们回去吧。」楚亦瑶见他晃神,放缓了声音说道…… 折腾着回到了刑家的宅子里,刑老夫人双眼哭红地靠在床边,一面念叨着这手断了可怎么办,楚亦瑶直接去看了刑文治,十五六岁的人了,吓地尿裤子了不说,到现在人还哆哆嗦嗦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刑文治抬头看她,脸色还有些苍白,颤抖着下巴道,「文宇说要去巷子口那里玩,后来在巷子里放不过瘾,他就扔到街上,那街上本来没什么人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出现了马车,鞭炮扔到马脚下惊到了马。」楚亦瑶无语,几岁的人了,三岁孩子一样拿个鞭炮还觉得好玩,自家院子里玩不够还敢扔集市,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后来的事楚亦瑶也知道了,曹晋荣那性子,就没有别人欺负他的时候,自然是下了马车把人抓起来,还好是没有皮肉伤,否则何止卸一条胳膊。 「文治,文治你没事就好。」缓过神来的刑老夫人冲了进来,抱住刑文治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完好无缺了才安心,而刑文治这把年纪,居然抱着刑老夫人哭起来了,他是怕啊,那折断胳膊的瞬间,弟弟的表情全在自己眼前。 「过完年楚家会派人送你们回徽州去的,这些天呆着好好休息。」楚亦瑶听到那句‘我孙儿’就浑身的不自在,最怕人没有自知之明,有皇帝的脾气没皇帝的命,到头来还不是到处惹祸,楚亦瑶一点都不想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这孩子,你在赶我们走。」刑老夫人安慰着孙子,回头看楚亦瑶满脸的责备,对小孙子被折断手的事,她完完全全觉得是楚亦瑶做的不到位。 「外祖母若是不怕,尽管留着他们,今天只是断了手而已,下次说不准就是断腿了,再有下次,那就是连回徽州的机会都没了,你们还不知道今天那曹公子是什么人吧,说的简单点,他手头上的人命可一点都不比那些江洋大盗少。」 楚亦瑶也不是恐吓,区别不过是江洋大盗自己动手,曹晋荣多的是替他动手的人,刑文治缩了缩身子,忍不住去抱自己的腿,楚亦瑶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继续说道,「像曹公子这样的人,金陵可多的很。」 「那官府是干什么的,怎么都不把他们抓起来,这可都是人命!」刑老夫人愤恨的锤了锤床,楚亦瑶看的嘲讽,当受害者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人总是觉得世道不公,若今天换做是自己孙子害了人,那这世道是越不公越好,死的该! 「外祖母可知道每年曹家给官府多少银子,就是买那些人命的。」楚亦瑶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刑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抹惧怕,刑文治拉着她的衣服嗫道,「祖母,我们回去,我们回徽州去。」 刑老夫人面有难色,带几个孩子过来本来就是为了让他们能留在金陵,尤其是自己二儿子过来这帮忙,一家人哪能不帮衬,可她又心疼孙子,这才多久就出事了,平日里磕着碰着她都舍不得。 「过完年我会安排好车送你们回去,这些天就不要多出门了,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丢了性命到时候连哭的机会都没了。」楚亦瑶心中哼笑了一声,十几岁的人了养成这样,也奇了。 临了过年闹的这么一出并没有影响到楚亦瑶的心情,二十八之后商铺都关了门,留下值夜的伙计,其余的都回家团聚去了,到了掌灯十分,楚亦瑶终于看完了那些二舅送来的账本,就一家铺子里,年前的这段日子进项就不少。 第二天下午刑家的人就到了楚府,大年三十团圆饭,楚家本来人就不多,楚亦瑶就让二哥去把外祖母和舅舅都请了过来,刑文宇留在了宅子里,杨氏留下来照顾他,听阿川回来说即便是好了,这手以后也不灵便了,曹三公子的那个护卫下手的极狠。 时隔二十几年,这是刑老夫人第一次走进女儿生前住的屋子,这里的很多东西和刑氏生前住过的摆放一致,楚亦瑶跟着走近屋子内发现刑老夫人怔怔的望着娘梳妆台前的一个老旧盒子发呆。 那是个很朴素的妆匣,朴素到和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可楚亦瑶记得,这是娘生前最喜欢的,有一回那匣子的一个脚掉了,还是爹回来后亲自找了差不多的木头弄旧了再安上去,娘曾抱着她说这妆匣的年纪可比她大好多,比大哥都大很多。 如今看外祖母的神情,这东西倒像是从徽州离开的时候带来的。 「没想到你娘还留着这个。」刑老夫人微抖着手摸上那妆匣,开口处的锁都已经生了锈。 「恩,娘一直留着它,小的时候二哥顽皮,跑到这里来玩打翻了这妆匣,还让爹打了一顿,说这是娘最喜欢的东西,弄坏了娘会伤心。」回忆起刑氏,楚亦瑶脸上满满的暖意,刑老夫人听着忽然红了眼眶。 「这妆匣是她爹当年给我打的,那时候翠娘还小,看着喜欢也要,她爹就哄她说等她长大了给她打一个更大更漂亮的,没过几年她爹就病死了,你娘跟着你爹走的时候就带走了我这妆匣。」回忆对刑老夫人这把年纪的人来说是件伤心的事,她伸手擦了下眼角的泪水抬头看楚亦瑶,感慨道,「你像你娘。」 第38章 「你娘她很小的时候主意就很大,就是跟你爹走这件事,我当时是一万个不同意,她还是走了,这些年什么消息也不带,你大哥出生的消息还是你爹偷偷差人捎消息回去的。」楚亦瑶在一旁听着并不说话,刑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直到天色微暗才离开明絮院。 吃过了晚饭,小坐了一会正要送她们回去,宝蟾进来禀报说程家大少爷派人来接几位小姐去望江楼看烟火,听到这消息首先高兴起来的就要属肖氏了,只见她笑靥地看着楚妙珞,「那还不赶紧去换一身衣服,穿成这样如何出去,阿川啊,马车在外面候着?」 「表姐,一块去吧,在那看烟火漂亮的很,过会我让阿川送你们回去。」楚亦瑶见肖氏催着三个女儿去换衣服,嘴角扬起一抹笑,拉起刑紫姝也要出去,「去我那换一身衣裳。」 刑紫姝看了刑紫语她们一眼,又看向刑老夫人,后者点点头,这才略有些害羞的跟着楚亦瑶去了怡风院。 肖氏看着楚亦瑶带着三个表姐也去怡风院那换衣服,眼底闪过一抹不削,又有些担忧地说道,「这多了几个人,程家的马车可坐的过。」 「二婶您还担心这个,即便是程家的坐不过,我们自己的马车去就成了,再说这望江楼又不是程家开的,谁不能去呢。」乔从安笑着回她,肖氏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也笑着点点头说是。 要找几身给刑紫姝她们穿的衣服不难,楚亦瑶刻意给刑紫姝换了一身纯白的,袖口领口上皆绕了白色的绒,让孔雀给她们重新梳了头,略施粉黛,那娇俏的容颜即刻就显露出来了,丝毫不比金陵哪家出来的大小姐差。 「来,把这戴上。」楚亦瑶在首饰盒子里选了选,最终选了两支简单的玉簪子插在了刑紫姝后头绕起来的簪发上,刑紫姝忙说不要,楚亦瑶把她按坐下,笑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楚亦瑶满意的点点头,人靠衣装,就是之前那身朴素的衣服都遮盖不住她的天生丽质,如今换一身衣服稍微打扮一下,刑紫姝姣好的容颜就体现完全。 「小姐,您还没换衣服呢。」宝笙见她只顾着打扮表小姐们,在一旁含笑提醒道。 「我就不换了。」楚亦瑶随意的摇摇头,她可没打算打扮的多招摇去吸引程邵鹏的目光,一旁的刑紫语拉着她走到屏风前,逗笑道,「你给我们都准备了,你自己要是不换我们怎么好意思出去,快换罢,否则我们都不敢穿出去了。」 楚亦瑶一怔,随即也笑了,转身去了屏风后…… 等楚亦瑶她们换好到大门口,楚妙珞她们还没到,刑家三位表小姐的装扮倒是惊诧了肖氏,连着刑老夫人也看着也连连说好看。 唯有乔从安看出来了楚亦瑶的目的,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骂了一声,「你这鬼丫头。」楚亦瑶微吐了下舌转头看刑紫姝她们,确实很好看。 「哟,这一打扮还真像谁家闺秀,一点都瞧不出是乡下出来的。」肖氏的话语里透着浓浓的酸味,尤其是看到刑紫姝的打扮。 「那可不,二婶,您要是换一身乡下人的衣服,也瞧不出这城里人的味呢。」楚亦瑶笑的无害,拉着刑紫姝她们要先上马车,「这妙珞姐她们来的太慢了,反正过会也坐不过,不如我们先走好了。」 「那哪行啊,你妙珞姐她们可不认识望江楼,一起去安心些。」肖氏赶忙拦住了她,哪能让她们抢先一步去望江楼,这表小姐几个这长相让肖氏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 「二婶,堂姐她们坐程大哥来接的马车就成了,那车夫认得路,都这时辰了,再不去人家该怪我们没礼数了呢。」肖氏哪里拦得住楚亦瑶,乔从安跟着拉住了肖氏赞同道,「是啊二婶,亦瑶她们先过去,也能说一声,让人家久等了不好。」 肖氏往那走廊处看了一眼,还是没见到自己女儿们的身影,见楚亦瑶她们已经出门了,转身往珍宝阁的方向走去,走到了半路才看到三个人匆匆往这边赶过来,也来不及说她们的不是,肖氏简单的嘱咐了几句让她们赶紧上马车去望江楼。 马车到了望江楼门口,楚亦瑶她们下马车,门口等着的李行带着她们上了三楼的包厢,打开门,程邵鹏正和王寄林说着话,见楚亦瑶进来王寄林笑嘻嘻的打招呼道,「亦瑶,你这可来的慢了,这都快半个时辰过去。」 楚亦瑶瞪了他一眼不理,对程邵鹏介绍道,「程大哥,这是我外祖家的几位表姐,头一回来金陵,我带她们一起过来看看。」楚亦瑶说着把刑紫姝往前拉,刑紫姝抬头看了程邵鹏一眼,轻喊了一声,「程公子。」随即低下头去,另一只手紧紧拉着楚亦瑶的手有些紧张。 程邵鹏微怔,不由的多打量了她几眼,刑紫姝微红着脸坐了下来。 对面的王寄林倒了茶递过来,刑紫姝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双手微颤的接过了茶,那娇俏的模样看的王寄林即刻笑出了声,「亦瑶,你的表姐可真是有意思。」 王寄林笑的没心没肺,刑紫姝可越加的紧张了,楚亦瑶从她手中拿下了杯子安慰道,「你别理他,他就这样没个正形,过会烟火多了,我带你们上阁楼去看。」 「若是没人来了我们现在就可以上去看了。」程邵鹏收回了视线,轻拍了一下王寄林的肩膀笑道。 「堂姐她们还没来呢,要不我们先上去,程大哥你在这等会?」楚亦瑶看窗外那已经放了许久的烟火建议道。 「哪能让你们自己上去,我和你们一起,寄林你在这先等会,过会我下来。」程邵鹏伸手摸摸她的头,语气里有几分宠溺。 楚亦瑶呵呵地随笑了一声,门口那李行的声音再度传来,「少爷,楚小姐她们到了。」 走进来的楚妙珞先是看了程邵鹏一眼,接着看着楚亦瑶嗔怪道,「亦瑶你走的可真急,都不等等我们。」 「人齐了就上去吧。」不甘被人忽略的王寄林闪到了程邵鹏身旁提议道,众人点点头,楚亦瑶打量了一下楚妙珞的装扮,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这么冷的天,披风之下穿的如此单薄。 第39章 望江楼三楼往上是数间阁楼,四面临风,在上面俯瞰金陵景致很不错,所以这七八间的阁楼每天都是满座,楚亦瑶走上去就觉得有些冷,从宝苼手中接过了暖炉,裹紧了披风,她带着邢紫语她们站到栏杆旁指着那漫天的烟火,「看到没,那放的最多的那,就是曹家的府邸。」 「你说的曹家是不是那天的那个曹少爷的家?」邢紫萝挨着邢紫语坐下,挽住她的胳膊说道。 「对。」楚亦瑶笑靥,邢紫萝无端的觉得冷了几分,曹晋荣在她心底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三哥到现在胳膊都没好,吓的也不轻。 「每年都是他们家,一看就知道又是那家伙的功劳。」王寄林颇为不屑,一样是家庭环境不错的,一样是排行老三,王寄林十分鄙视曹晋荣的生活作风,谁家的少爷正妻还没娶,妾室都快要塞满一个院子了。 这一点楚亦瑶赞同,曹晋荣这个人,在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印象中都是纨绔子弟的绝佳代表人物,没有之一。 「妙珞姐,你不冷么?」楚亦瑶回头看到楚妙珞挨着楚妙菲,身子微抖,关切道。 「不冷呢。」楚妙珞笑着摇摇头,视线看向程邵鹏那,可程邵鹏正和王寄林聊着,背对着她们,楚妙珞拉紧了披风再难维持那风姿,心中后悔的很,她哪里知道来看烟火是在这样四面透风的地方,不是应该在包厢里面,烧着暖盆子看么。 楚亦瑶见她强撑,也不打算把手上的暖炉给她了,自己抱着看着烟火,身子还往程邵鹏的方向侧了一些,遮住了他可以扫过来的视线。 阁楼上的风大,不过一会会的时间,楚妙珞已经冻的嘴唇微紫,但这光线暗又有些瞧不清楚,只觉得她脸色苍白的很,像是胭脂涂的太厚,遮盖了血色,却显现出几分诡色。 「大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众人观赏之余,忽然楚妙菲惊呼了起来,她握着楚妙珞的手脸上满是惊讶。 程邵鹏也回过头看,楚妙珞抿紧着嘴唇被楚妙菲环抱着坐在了一旁,身子微发抖,但这四面临风着也没有什么可遮盖的,还是刑紫姝开了口,要脱身上的披风递给她,「披上这个吧,我不冷。」 「宝笙,去马车上给堂小姐多拿一件披风,妙珞姐,怎么冷成这样你都不说,看这手冷的,快抱着它。」楚亦瑶阻止刑紫姝脱披风,让宝笙下去拿另外的,自己则满目关切的摸了摸她的手,把暖炉塞给了她。 「楼下也能看,不如下去吧。」程邵鹏看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有些不忍,楚妙珞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摇头道,「别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致,妙菲与我下去就可以了。」 「一起下去吧,今日是我邀请你们来此,若因此受了风寒就是程某的不是了。」楚妙珞越是推脱,程邵鹏便越是坚持,最终楚妙珞为难的点点头,一行人又回到了包厢内,宝笙这才拿来了披风。 包厢里的气氛显然低沉了不少,程邵鹏命人多取了暖盆过来,楚妙珞一脸感激的看着他,「麻烦程公子了。」 「是我没有提前说清楚,我给楚小姐赔不是。」程邵鹏给她倒了茶,绕过暖盆走向楚亦瑶那,见她望着窗户对面的酒楼上的灯笼不由笑道,「亦瑶,你可还记得前年在建善寺的时候你许的愿。」 楚亦瑶一怔,好一会才想起来他说的许愿是什么,淡淡的说道,「前年的事不记得了。」 「说不定过会去在那许愿树上还能找得到,你说用红黄相间的绳子绑着的,特别好认。」程邵鹏像是回忆起以前的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分外的温和迷人。 「这么多人,哪能找的到。」楚亦瑶不可置否的瘪了嘴,她自然记得那许愿牌子上写了什么字,愿为你妻,与你同裘。如今若还真的能找到,她绝对会找个地方烧了那牌子,再将那灰埋了,越干净越好。 「这子时去寺庙的习俗倒是和徽州的差不多呢。」一旁的刑紫姝捂着嘴轻笑着,「不过我们去的是村里的家庙,每年的这个时候,三妹总是困的要大哥背着去,小的时候吃饺子到一半她就开始打盹了。」 「二姐你又说我!」一旁忙着吃杏片的刑紫萝抬起头来,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大哥可告诉我了,你小时候也要他背的。」 刑紫萝这么一说就轮到刑紫姝不好意思了,她抬头很快看了程邵鹏一眼,随即低下头去,雪白的领子衬着那绯红的脸颊尤为吸引人,程邵鹏跟着笑了,脸上未见半点瞧不起,好奇道,「村里的家庙不是宗庙吗?」 「不是呢,家庙旁边才是宗祠,我们是女子,进不去那里的。」刑紫姝摇摇头,柔柔的解释道。 「徽州的楚家也有宗祠,每年祭拜我们也都不能入内。」身后传来楚妙蓝的声音,她自然的坐到了楚亦瑶旁边,挨着她笑道,「刑姐姐,说来我们都是徽州的,你们在哪个镇上的呢?」 刑紫姝报了个地名,楚妙蓝脸上露出些疑惑,随即莞尔笑着,「没听过呢,也许是太偏了,那离镇上一定很远吧,来去多不方便呢。」 楚亦瑶实在是不想看她天真无邪的在那装傻说不是,一句驳了回去,「徽州这点大的地方妙蓝你都不晓得么,还有离镇上远的村子?表姐她们那村子可一点都不比镇上差。」 在楚妙蓝她们眼底,即便是同从徽州出来的,那也得分个三六九等,徽州楚家可是个大家族,和这乡下人比起来,楚妙蓝自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今晚这情形,让这几个乡下人出尽了风头,姐姐还在那挨冻了,楚妙蓝忍不住就想酸上几句。 「若是回去了,一定要过去看看呢。」楚妙蓝顺着接了楚亦瑶的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楚亦瑶身旁的刑紫萝轻哼了一声,撇过脸去继续吃那些杏片,她又不笨,这不就是在说姐姐和她都是乡下来的村妇,没见过世面。 「聊什么徽州,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建善寺了。」一旁的王寄林早已经呆的闷了,一屋子的女眷有什么好聊的,也就邵鹏性子好,他才呆不住。 第40章 王寄林这样的说话语气逗笑了屋子里的人,程邵鹏点点头,转身柔声问楚妙珞,「楚小姐,夜深天冷,要不先送你回楚府。」 「不碍事,听说建善寺那每年的守岁夜都很热闹,我和妹妹们一起过去瞧瞧,程公子不必过于在意。」已经被抢了风头了,楚妙珞怎么可能就此回府,披着两身的披风上了马车,怀里还抱着楚亦瑶给的暖炉。 「姐姐,你的脸红的很,要不先回去吧。」楚妙菲担心她,刚刚摸着手凉,如今看着她脸红的有些异常,像是烧着了。 「我没事。」楚妙珞摇头,「刚才屋子里的暖盆子烧的热,两身披着不会冷。」她咬了咬牙,回去的话这心思恐怕是白费了,抬头看向楚妙蓝,「三妹,让你带来的盒子呢。」 楚妙蓝递给她一个锦盒,楚妙珞拿起那支簪子藏入怀里在楚妙菲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守岁夜建善寺的人很多,阶梯两旁都点了灯笼,亮如白昼。 程邵鹏带着他们到了许愿树旁,即便是挂了许许多多的许愿牌上去,那树依旧枝繁叶茂着,树枝上垂挂着一条条的许愿带,红的黄的皆有,树旁还立着两块牌子,牌子上也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许愿牌。 「在这里写了去那供拜一下,再挂到这上面去。」宝笙付了银子,楚亦瑶一人一块分给她们,刑紫萝好奇的很,拿起笔在那想着,楚亦瑶走到一旁卖平安牌的师傅身边,「师傅,能否借你的刻刀一用。」 接过那师傅递过来的刻刀,楚亦瑶看着手掌般大小的牌子,拿起刀子在牌子上刻下了四个字:家宁,人安。 「这回写了什么?」身后传来程邵鹏的声音,楚亦瑶下意识的去捂,眉头一皱,那没来得及拿开的刻刀刮破了手心。 「怎么了?」程邵鹏见她忽然皱了眉头关切道,楚亦瑶忍着痛摇头,「没事呢,程大哥,表姐她们该写好了,麻烦你过去帮她们挂上许愿树。」 「好,等会你好了我替你挂上去。」程邵鹏看她恢复了神色也没细想,转身去了刑紫姝她们那,楚亦瑶轻轻拿开手,那刻下的安字上沾满了血,殷红刺目。 「小姐。」宝笙赶紧拿出帕子包扎了她的手,楚亦瑶让她把刻刀去还了,站了起来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触到伤口一阵刺痛,可她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这点痛算不得什么,她的记忆里,比这加剧千百倍的她都体会过。 眼前映入的是楚妙珞踮着脚想要把牌子挂上去的画面,楚亦瑶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着她因为伸手那厚重的披风竟松开了带子顺着落了下来。 「啊。」楚妙珞惊呼了一声,那披风已经掉到了踩脚的凳子下面,周围站着不少人,她穿的单薄,风一吹那裹胸的裙摆把她的身形衬的展露无遗。 楚妙珞弯下腰想要去捡,听到周围的人窃语,心中一紧张,脚下便站不稳了,没等楚妙菲来扶她,凳子一晃动,楚妙珞直接朝着一侧摔倒下去。 摔下去的那一刻程邵鹏还在刑紫姝她们那一脸惊讶的看着这边,楚妙珞直接闭上了眼倒下去,却摔入了一个怀抱中,还没睁眼耳畔就传来了王寄林吃力的声音,「楚小姐,你能不能自己站起来,我……我扶不住了啊。」 因为王寄林的话,周遭哄笑了起来,楚妙珞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是算好了刚刚程少爷还在她旁边的,怎么一下人就去了那里,这还怎么见人啊!楚妙珞心中想着,完全不理会抱着她的王寄林说什么,干脆撑着不睁眼,直接装晕过去。 「大姐。」楚妙菲赶紧捡起披风给她盖上,见她紧紧眯着眼担忧道,「这可怎么办。」 「程大哥,妙珞姐可能是晕倒了,你赶紧抱她去马车那吧。」楚亦瑶在一旁也说道,该看的也看了,该散播的消息年后也该有人知道,她若是不推这一把,岂不是对不起堂姐的良苦用心。 人都晕过去了,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礼节问题,程邵鹏点点头从王寄林手中接过了楚妙珞抱着往寺庙门口走去,楚妙菲和楚妙蓝随即跟了上去,宝苼接收到小姐的示意,也跟了上去。 楚亦瑶环看了一下四周,视线落在楚妙珞踩脚的凳子上,守岁夜人这么多,很快程夫人就该知道自己儿子英雄救美的一幕了,不过这任何一个版本怕是她都不会高兴听到呢。 程邵鹏很快把楚妙珞抱上了马车,李行看到自家少爷抱着楚家堂小姐过来怔了一怔,赶忙拉开了帘子让少爷把人放上去。 「这是哪里?」程邵鹏刚放下楚妙珞,楚妙珞就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抓住了程邵鹏的手臂,「程公子?」 「刚刚你摔倒晕过去了,现在送你回楚府去。」程邵鹏帮她拉了身上的披风要退出马车,楚妙珞靠着略显迷茫地想着,双手往头上摸了一下忽然轻呼了一声,「我的簪子!」 程邵鹏拉下帘子的手一顿,看着她惊慌地看向自己,眼底那一抹失措触动到了他的心,尴尬的掩饰过去,楚妙珞拉开身上的披风要下马车去,程邵鹏拦住了她,「楚小姐,什么丢了,我帮你去找。」 「我……我的簪子不见了。」楚妙珞意识到两个人靠的太近了,赶紧后退了一步,靠在马车上微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就是程公子你当初送去楚府的簪子,也许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掉的,妙菲,你快替我去找找。」 「楚姑娘还是留在这里陪你吧,我替你去找。」不容有拒,程邵鹏转身往寺庙里走进去,楚妙珞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像是被无数的蜜糖萦绕了,丝丝的甜蜜着。 「大姐,这簪子。」一旁的楚妙菲终于出声,楚妙珞淡淡地摇了摇头,转身进入马车内,恢复了神色,「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妙菲,我们先回去。」 楚亦瑶抬头看着许愿树,密密麻麻的挂满了许愿的牌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楚亦瑶抬起手臂,用力的朝着上面扔了过去。 轻微的树叶声传来,红线垂挂的牌子卡在了茂密的枝叶中,流苏晃动了一下便没了动静,安静的看了一会,四周喧闹的很,楚亦瑶见王寄林闹的表姐她们开心,带着宝笙去了建善寺的后寺。 第41章 后寺比前寺安静的多,来这里的大都是祈祷平安的,进出无声,生怕惊扰了那双手合十,目光慈宁的菩萨。 宝笙在殿门口候着,楚亦瑶进去跪在了蒲团前,比起活着的人操不完的心,爹娘如今应该过的很快乐才对,她这一辈子所求的就是楚家安康,嫂子和侄子安康,就算是二哥不出色,也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只要她在的一天,她就不允许爹娘辛苦这么多年维持下来的楚家,在那些人的手中分散。 闭眼祈祷了一会,一旁有了求签的木筒晃动声,木签掉落的声音响起,楚亦瑶瞥了一眼,那木签上刻着‘上’字,视线落在求签人的侧脸,楚亦瑶看到了那原本期待的脸上忽而绽放的笑意,女子很快捡起了木签,反复看了好几次,嘴角的笑意都盖不住,感受到一旁楚亦瑶的实现,转过头来冲着她善意的笑了笑。 楚亦瑶微怔,随即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笑,看着她起身轻快地朝着大殿侧边坐着的解签师傅那,随着师傅的讲解,女子脸上的笑意越渐浓烈,最后她出了大殿,和外面候着的另一个姑娘一同离开了。 楚亦瑶回头望着佛像,三拜之后捐献了香油钱,走出了大殿。 深夜风冷,楚亦瑶走过大殿外的回廊,往下便是一个很大的水池,如今水面上只飘荡了几盏莲灯,闪着微弱的光亮,每到四五月,这池子里就会密密的布满了莲叶,到了六月睡莲就会开花,十分的漂亮。 楚亦瑶顺着阶梯下去,建善寺的每一处她都很熟悉,从记事开始,每年的除夕夜快到子时就会来这里,而这池塘下,沉了不少当初楚亦瑶扔下去的铜板。 「小姐。」宝笙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里面放着数枚洗刷干净的铜钱,楚亦瑶接过,往池子里扔了一颗。 「我说每年建善寺的和尚都能从这池子里捞到不少铜钱,原来是有这么多楚小姐这样的人在这扔的。」身后传来沈世轩的声音,他走下阶梯,看那因铜钱荡漾起的水波,脸上挂着一抹笑意。 从大同回来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再见沈世轩,楚亦瑶发现他意气了不少,就是这笑容也比当初在大同的时候看到的要舒心的多。 「那就当是贡献给师傅们的。」楚亦瑶回头笑看着他,沈世轩走近,从钱袋子里找出几枚铜钱也扔了下去,笑言,「来年师傅们取了,那也有我的一份了。」 「沈老爷子身子如何了?」想起转手的药材,楚亦瑶还是要关心一下沈家老爷子的身体,沈世轩点头,「好些了,不过这药材难寻,怕是一样的东西,药效没有在那里寻来的好。」 「没听说沈老爷子身子有不适呢。」楚亦瑶不经意的说着,回来的时候她特别去打听过,得来的消息也不是沈家老爷子身子不适求药,不过既然沈世轩急着要,不论做何用处,她这个人情有了就行了。 「祖父知道关心的人多,不敢劳烦大家。」沈世轩看矮了自己一个头的楚亦瑶,微一抱拳,「这件事还要多谢楚姑娘割爱。」 「割爱说不上,我也不是白给的。」楚亦瑶转身要回前寺,冲着他咧嘴一笑,「沈少爷记得还欠我个人情就好了。」 沈世轩失笑了一声,她这点算计的小心思,还真是一点都不隐藏,却也不讨人厌。 「沈公子,原来你在这。」不远处传来一阵略显亲密的喊叫声,楚亦瑶看到沈世轩的神情微怔,顺着那声音望过去,一个和楚妙珞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朝着这边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这位是。」水若芊直接走到了沈世轩身旁,微低了些头看着楚亦瑶,一看是这年纪的她,眼底多了几分柔和,笑看着沈世轩问道。 「这是楚家的大小姐。」沈世轩给她们作了介绍,楚亦瑶看着水若芊满是自信的脸,微微一笑,「我叫楚亦瑶。」 「水若芊。」水若芊礼貌的打了招呼,再度看向沈世轩,语调轻柔,「刚刚遇见沈大哥他们,说是在找你呢。」 沈世轩看了楚亦瑶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和水若芊一起离开了,一会,楚亦瑶看着他那略显僵硬的背影,扑哧一声笑了出声,这水家大小姐何须在她面前示威,沈世轩那模样,好像是想躲她又躲不开的样子…… 再回到前寺,程邵鹏已经找了两圈都没找到楚妙珞口中的簪子,见楚亦瑶回来便问她有没有看到簪子。 「妙珞姐说丢了簪子?」她明明记得人摔倒的时候可什么都没掉下来,程邵鹏点点头,楚亦瑶见他这担心的模样,笑侃道,「既然找不到,那再买就是了。」 「是啊程公子,我们刚刚都在这,确实没看到有东西掉下,兴许是掉在了车里没发现呢。」刑紫姝在一旁劝说道,程邵鹏抬头,看和楚亦瑶并排站在一起的刑紫姝,自己的目光总是难回到楚亦瑶身上。 「先送你们回去,不早了。」程邵鹏没再继续找,带着她们出了寺庙,不放心她们独自回去,程邵鹏把她们送到了刑家又把楚亦瑶送去了楚家这才回府,此时已是丑时过半。 楚亦瑶几乎是倒头就睡,守夜的钱妈妈好笑的看着她趴在床上,命孔雀去端了热水过来,替楚亦瑶脱了衣服又擦了身子,换过干净的衣裳后,楚亦瑶已经窝在被子里沉沉的睡去了。 钱妈妈望着她微蜷缩的睡觉姿势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伸手轻轻的拍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嘴里轻哼着小曲,睡梦中的她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翻了个身朝着钱妈妈这边,一手下意识的往钱妈妈身边靠,抓住了她的一个衣角,嘴角扬起一抹笑…… 大年初一,楚亦瑶赖床了,直到前厅中供奉的都结束了她才起来,楚暮远是赶早起来要供奉,所以看着妹妹这哈欠连天的样子,忍不住掐了一把她的脸颊,楚亦瑶吃痛的瞪了他一眼,门口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楚应竹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喜气地朝着楚亦瑶跑过来,棉衣穿的厚实,跑到楚亦瑶怀里的时候还有些气喘。 第42章 「姑姑,你怎么这么晚才起来。」楚应竹在楚府都溜了一圈了,到她怀里摸了摸楚亦瑶的脸颊,「羞羞羞。」 「快给姑姑检查一下,昨天你在枕头底下藏了多少压岁钱了。」楚亦瑶佯装要挠他痒痒,抱着他往亭兰院走去,说要检查他的压岁钱。 「没有很多没有很多,不给姑姑看。」小小年纪的楚应竹就是个守财奴,一听楚亦瑶想看他的压岁钱,忙搂住她的脖子,要去捂住她眼睛。 「这么多银子,昨晚磕着脖子没?」楚亦瑶还是看到了奶娘从枕头底下拿出来的银子,放在一个匣子里,楚应竹摇头,从她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去抢那匣子抱在怀里,宝贝似的说道,「这些我要留着娶媳妇的。」 楚亦瑶乐不可支地看着他,「哟,你是要拿来娶媳妇的,谁告诉你这压岁钱是用来娶媳妇的。」 楚应竹还懵懂的很,见奶娘和姑姑都笑这么开心,自己也跟着咧嘴呵呵呵的笑着,一面奶声奶气的解释道,「葛管家对阿川说,不要乱花钱,留着银子将来可以娶媳妇。」 说了一半,楚应竹一脸疑惑的看着楚亦瑶,「姑姑,娶媳妇是什么?,可以吃吗?」 楚亦瑶抱着楚应竹亲了几口,「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楚应竹在她怀里挣扎了两下还不忘记求证到底什么是娶媳妇,直到乔从安回来,楚应竹依旧没弄明白什么是娶媳妇,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自己娘带来的糕点给吸引走了,奶娘抱着他下去吃东西,乔从安则命丫鬟拿了东西上来,「程夫人差人送过来的。」 楚亦瑶打开那盒子一愣,里面放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子,也没有额外的书信,只听乔从安说着,「送过来的人说这是程少爷去洛阳的时候带回来的,程夫人看成色不错,就挑了一对给你送过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还有说什么?」楚亦瑶抬头问乔从安,后者摇摇头,去年的时候程家虽送了年礼,但这疏远是确确实实的,如今这大年初一送一对镯子过来给小姑子,难道这婚事还要继续不成。 「你也有十二了,过了年程少爷也有十五了,你们这婚事即便我们不急,程少爷那也该提上日程。」乔从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两个人婚约的事情,在她的认识里,程夫人不是个‘觉得不错就送过来’的人。 「那她看上的也不会是我。」楚亦瑶把那盒子放在了一遍,对乔从安说起了昨夜的事情,「恐怕是这英雄救美的消息传到程夫人耳中了。」程夫人这是想要她们楚家自己把事解决了,在程邵鹏尚未正式说亲前,怎么说她这未婚妻的头衔了挂了这么多年,如今有人来撬墙角了,如何能无动于衷。 楚亦瑶哼了一声,一对镯子就要她摆明立场,而她可以双手不沾腥的再给儿子去选满意的,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妙珞也太不知事了。」乔从安的观念里,这么大胆着三番两次,早就已经超脱了一个姑娘家该有的礼义廉耻。 「头疼的事还是让程夫人自己担着去,二婶喜欢的,那就让她喜欢呗。」只要二婶有办法,只要堂姐有本事,她楚亦瑶绝不拦着,左右这程家的门进不进得去,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你不往心里去?」乔从安给她倒了茶,见她一脸从容,有几分讶异。 「程大哥与我也仅是兄妹情意罢了,他喜欢谁愿意娶谁,都与我无关。」楚亦瑶端起茶杯一口饮尽,选择多的时候,她也想知道这左右逢源的好人究竟该怎么选。 「大小姐,珍宝阁那传话来说,堂大小姐病了,昨夜回来发了烧,如今还没退呢。」正说着,孔雀匆匆进来禀报道…… 程府。 也就是吃过午饭没多久,刚刚送走了两位客人,程夫人脸色沉凝地看着儿子,半响,缓缓开口道,「昨夜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楚家小姐意外从凳子上摔下来,寄林扶住了她,我抱她回了马车。」 「那是借住在楚家的亲戚,楚家就一个大小姐!」程夫人沉声纠正了他的话,程邵鹏顿了顿继续说道,「娘,换做是别人,这样的情况也会抱她回去的,大冷天的总不能让一个姑娘家冻在那,何况这么多人。」 「那王家小三不抱,为何你就去抱,你也知道这么多人,你可知道这么多人看到了究竟会怎么说你,怎么说你们!」程夫人太了解儿子了,说他古道热肠不如说她儿子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和他爹一个样。 「寄林根本抱不动她,再说大家都看着她自己摔下来的,能说什么。」程邵鹏不免有些置气,「难道看着衣着单薄的她呆在那就是君子所为了?」 「哪一个正经人家出来的守岁夜会穿的如此单薄,哪一个有教养的女子会不知道这些,你是昏了头了,你知道外头怎么传这事的,这样名声的姑娘你还觉得是好的,你为什么不让李行来抱偏偏要自己来,以后你再也不许和楚家有任何来往!」程夫人气的直拍桌子,「你这是要气死我不成!」 「娘。」程邵鹏无奈的喊了一声,「怎么能和楚家不来往,这我和亦瑶的婚事。」 「你们的婚事不作数,以后也不许你再提起这个,明日开始你好好跟着你爹去商行里,你怎么就不明白娘的一片苦心,楚家那丫头不适合你。」程夫人敛起了刚才的神情,转而苦口婆心的劝到,程邵鹏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但是对于婚事这一说却依然坚持,「这婚事也是当初您和爹替我决定的,如今又说不作数,儿子不明白。」 「你以后就会明白了,鹏儿,娘都是为你好。」程夫人叹了一口气,程邵鹏从小到大听这句话听的太多了,让他无缘无故的断了和楚家的联系,他如何都做不到。 「娘,楚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没能伸援手已经是过分了,如今又说这婚事不做事,岂不是让亦瑶她更难承受。」程邵鹏一想起小的时候跟在自己身边不断喊哥哥的可爱小姑娘,再想要要她承受说了这么多年的婚事不作数的消息,程邵鹏这心立刻就纠在那疼的很。 第43章 「难不成要让程家变卖家产去帮忙不成,有什么难以承受的,我看那丫头过的挺好的,又能跟着船一起去大同,又能帮忙打理楚家的铺子,你的担心是多余的。」程夫人眼中,配不上了就是配不上,即便是楚亦瑶再好,那也是配不上她儿子的,更何况她的这些行为还不得程夫人的心,「好了,你爹一早就出去了,你现在也去看看,这商行的事早晚要交给你打理,早一点学起来,免得到时候自乱阵脚。」 目送着儿子出去,程夫人的目光转而凌厉,「来人,去打听一下楚家那个堂小姐。」 珍宝阁内肖氏看着床上高烧不退的女儿,脸上满是心疼,昨夜回来人就不对了,躺下没多久陪夜的丫鬟就跑来说大小姐发烧了,穿着这一身单薄的衣服出去还上那么高的地方受冻,能不病下么。 随着楚妙珞病下的同时,金陵这大过年的,有了一则新的消息,有关于她女儿,也有关于她的金龟婿,只是这版本,似乎哪一个都不中听的很。 不管肖氏想怎么瞒,不管程夫人想怎么堵,这消息还是长了翅膀似的到处飞,连带着楚妙珞回来一病不起的消息也传的热,无法阻止的传到了程邵鹏的耳中。 对于程邵鹏而言,这完全是因为自己病倒的啊,若不是他没讲清楚,这楚小姐也不会受冻,不受冻怎么会披着两身披风挂许愿牌的时候掉下来惹的众人看,之后还摔倒晕过去,名声传的不好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不论程夫人怎么反对,他都必须表达一下他的关切之情。 派李行往楚家送了不少药材,顺带着又重新给楚妙珞打了一个簪子。 养病中的楚妙珞接收到这些自然高兴,当即给程邵鹏回了信,等楚亦瑶知道的时候,两个人一来二去,竟已经私递了两回书信了。 「既然堂姐一直病着,那这灯会就不必请她了,孔雀,替我去一趟刑家请三位表小姐一起去十五灯会。」楚亦瑶听着孔雀的禀报,这书信来往还真是明目张胆,就怕她不知道似的。 「对了,派宝蟾过去珍宝阁,就说既然堂姐病着,妙菲她们就多陪陪她,姐姐病着,妹妹们总不能出去玩呢。」宝蟾这些日子为她去珍宝阁也表达了不少关切之意,用不了多久,楚妙蓝应该要问她讨人了。 消息传到珍宝阁的时候楚亦瑶已经出门去刑家了,楚妙珞这些日子装病着和程邵鹏浓情蜜意,装过头就把十五灯会的事给忘了,宝蟾过来一说才想起来,但这病又不能个把时辰就能立刻好的,于是这再相遇的时机只能硬生生的错过去。 楚妙珞不免有些内伤,更有些责备的意思在里面,「亦瑶怎么现在才来说。」 楚妙菲和楚妙蓝互看了一眼,姐姐病了她们怎么就不能去了,楚妙蓝正要开口,半躺着的楚妙珞随即又舒展开了眉头,握住了楚妙蓝的手,诚心道,「对不住你们了,要你们留在这陪着我,不是不让你们去,让人寻了错说起来,我们这姐妹情份也太冷淡了。」 楚妙蓝微怔,随即笑了笑,安抚地摸摸她的手,「没事呢大姐,娘说了,你的婚事如今才是头等,我和二姐本来就不急。」 楚妙珞脸上终于浮现一抹满意的笑,似乎是有些胜券在握,握紧她的手保证道,「你们放心,我们三姐妹一定都能嫁得好。」 十五灯会是年初的首个大日子,比过年还要热闹的是集市巷里都点了灯笼,夜晚的集市犹如白昼,楚亦瑶心情也不错,带着刑紫姝她们在集市上逛着,走了不少铺子,来到了程家的商铺前。 「亦瑶,这里似乎太过于贵了。」邢紫姝她们在徽州的时候手头上是宽裕的,可在这,进去一家铺子东西都不便宜,看到程家铺子这进进出出的人,有些却步。 「别担心,我们进去瞧瞧,这家铺子的胭脂很多,紫姝姐你刚好用得上。」楚亦瑶瞥见程夫人和程邵鹏在铺子内的身影,拉着她们走了进去。 程家的胭脂铺生意一直很好,楚亦瑶带着她们走进去的时候,程夫人正带着儿子和掌柜的商量补货的事情。 「夫人,楚家大小姐来了。」一旁有丫鬟禀告,程夫人从账册上抬眼,看到了楚亦瑶她们,一旁的程邵鹏也看到了,还看到了楚亦瑶身后的三位刑家姑娘。 「程夫人,程大哥。」楚亦瑶带着她们看过去,不可避免的遇到了程夫人和程邵鹏,礼节的打了招呼,「表姐,这位是程夫人。」 刑紫姝她们朝着程夫人行了礼,温婉的站在楚亦瑶身旁,程夫人多看了她两眼,神色看不出悲喜。 「我还以为是楚家的几位堂小姐,个个都这么伶人,将来艺琳有这一半我就满足了。」程夫人随即笑了,看着楚亦瑶说道。 「程夫人是说我那堂姐吧。」楚亦瑶脸上露出一抹恍然,颇有些遗憾,「守岁夜堂姐受了风寒,本来好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断断续续拖到了现在还没好呢,如今天冷都没下床,还需静养些日子呢。」 楚亦瑶的这番话在程夫人和程邵鹏耳中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反应,多病体虚,不适宜生养,而程邵鹏却只有满满的担忧。 程夫人敛去眼底那一抹嫌弃,招呼过来伙计陪着楚亦瑶她们到处看看,瞥了一眼身旁的儿子,满目的忧愁,眼神却望着楚亦瑶她们的方向。 程夫人顺着看过去,刑紫姝那有些柔弱的身段也不讨喜,于是冷声道,「鹏儿,你爹还在商行里,你去瞧瞧,还短缺什么不,把这些给你爹送过去。」 从胭脂铺出来,楚亦瑶带着她们往集市中央猜灯谜去,才走到半路,身前就出现了程邵鹏的身影,似乎就是在等楚亦瑶她们,看到她脸上一喜,「亦瑶,我想问问,妙珞姑娘身子如何了?」 这就像是问一件家常便饭的事情,程邵鹏没觉得任何不妥,当着还是未婚妻的楚亦瑶面问她堂姐的病如何了。 「堂姐她,还躺着休息呢,应该是好多了呢,多谢程大哥关心。」楚亦瑶深吸了一口气展露出一抹笑意,不是她隐忍功夫不到家,实在是他脸上那一抹关切再加上这话,着实让人生气。 第44章 「不过程大哥,关心的情谊到了就成了,三番两次往楚家送东西送信,这可是会影响我的名声,若你喜欢妙珞姐,向程夫人求娶,好歹也给堂姐一个名分是不是?」楚亦瑶不介意他们折腾,闹的满城风雨她都会拍手叫好,但是到她眼前来秀什么关切之情,她觉得恶心。 「亦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程邵鹏足足愣了好一会,这记忆中那个只会撒娇无赖的姑娘,怎么会语气凛然的和自己说话,还是这么重的话,「楚姑娘会病倒,也是因为出来看烟火的关系,我送东西过去也是情理之中。」 「难不成堂姐衣服穿的不够多着凉生病了也是程大哥的关系不成。」楚亦瑶忽然笑了,合着这红色的灯光,更衬得脸颊上那一抹晕色,「我们还有事,程大哥你请自便。」 敛起笑容,楚亦瑶冷冷的说道,挽起刑紫姝要离开,程邵鹏还没从刚刚的震撼中回神,一面想着这怎么可能,一面开口留人,「亦瑶,你别闹,说起来总是我的不是。」 「恩,是程大哥的不是,所以堂姐这身子没好之前,程大哥记得多关心关心她,这些天她胃口都不好。」楚亦瑶半开玩笑的说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程邵鹏心中忽然间有些堵,像是被人戳穿了什么,又不愿意承认…… 楚亦瑶走着就后悔自己没忍住说了那番话,以程邵鹏的理解,最后一定是自己吃醋了无理取闹,一旁的刑紫语拉住了她,好笑的从她手中夺过了帕子,「你再扯就破了,这么深仇大恨呢。」 「紫姝姐,你看程大哥这人如何?」楚亦瑶看了一看她手中的帕子,转了心思,回头问刑紫姝,后者想了想,有所保留道,「程少爷是和温和的人,待人都不错。」 「若是这样的人娶表姐,表姐愿意否?」刑紫姝一下就红了脸,掐了楚亦瑶一把嗔怪道,「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啊,我是说像程大哥这样一表人才,家世背景又不错,性子温和,待人有礼,做夫婿应该也不错吧。」楚亦瑶越说刑紫姝就越害羞,最终急地直接去捂楚亦瑶的嘴巴,笑骂道,「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缝了你的嘴,让你乱说。」 「好好好,我不说!」楚亦瑶求饶,刑紫姝这才罢手,末了眼底闪过几分落寞,替楚亦瑶拨了一下头发叹气道,「我们这样的身份,哪里配得上程公子那样的。」 「哪里配不上了!」楚亦瑶微瘪了瘪嘴,瞧清楚了她眼底的神情,没有再提。 不远处的茶楼上,曹晋荣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手里轻轻晃动着一把折扇,语气懒懒的问道,「那程邵鹏真是这么说的?」 一旁的随从肯定道,「是,程公子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不是和楚家那丫头有口头婚约么。」曹晋荣眼底闪过一抹兴趣,「看来这程少爷也是个同道中人啊。」 一旁的丫鬟和随从哪敢苟同少爷自己自嘲的话,在一旁都不敢出声,曹晋荣合上了扇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楚亦瑶的背影…… 十五灯会结束后,楚亦瑶开始忙了,大同那带来的调味早就已经晒好摘下,楚亦瑶让二舅把一大部分都研磨成了粉末,天气回暖之后在暖屋里种着的那些藤蔓也可以迁到地里种了。 新开的铺子除了卖各种调味之外,楚亦瑶还在之前的胭脂铺里摆放上了之前在庆和烧窑里打造的器皿,用来陈放胭脂水粉,模样小巧,又合适赠人。 二月初,码头上又热闹了起来,出海的日子到了,楚家上下也忙碌了起来,楚忠带队,楚翰临今年要亲自跟随去一趟大同。 楚亦瑶把画好的图纸仔细包好递给楚忠,「忠叔,这里有膳具的图纸还有我要的器皿,你给关师傅。」去年楚家因为新颖的膳具赚了一笔,今年有样学样的肯定不少,要想略胜一筹,除了品质还有就是这样式了。 「忠叔,要是还有空的话,替我去找找去年我给您看过的那药材,就在城门口附近摆摊的,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碰上。」楚亦瑶想起沈世轩,嘱咐楚忠有空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那药。 楚忠看她吩咐着却始终没提商行的事,动了动嘴最终劝道,「大小姐,您若是有空,和少奶奶一起去商行里看看。」 「忠叔,商行里的事有二哥呢,总不至于您和二叔不在,他就理不了事。」楚亦瑶笑了笑,这不就是个难能的好机会,二哥跟着忠叔都学了有半年了,商行里的日常总还扛得起吧。 「再说您和二叔也就去两个月,对了忠叔,差点忘了,再帮我带些这个。」楚亦瑶把单子塞给了楚忠,楚忠接过笑了,「搜罗大同的各种调味品和食谱,大小姐,您这是打算开酒楼?」 楚亦瑶眨了眨眼睛,「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先收着,将来总有用的到的时候呢。」 二月初八清晨,商船出海,到了响午的时候楚亦瑶去了秦家,带着还给秦老爷的一万两银子,又带去了那调味品,要秦老爷拿去他们的酒楼里给厨师用。 「你说这叫什么?」秦老爷拿着那瓶子颇为好奇的打开一闻,一股呛鼻的味道,带着些辛辣,却又比辣椒粉要好闻一些,黑灰色的粉末。 「秦伯伯,这叫黑川,只有我的铺子里有,仅此一家,别的地方您都找不着。」楚亦瑶一共也就带来了两罐,「这可以提味,也能去腥,您若不信,可以在自家试试,觉得好再拿去酒楼里也不砸您的招牌是不是。」 「丫头,放我这酒楼里可以,若是味道好,可仅供我们一家。」秦老爷瞧着她那点小主意打趣道。 「那可不行,秦伯伯,若是您酒楼里帮我传扬好了,你们家的我就只收您一半的价格,算是答谢秦伯伯的。」楚亦瑶笑嘻嘻的说着,秦老爷失声笑了,「好你个小丫头,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好,行了,这个我收下,先试试。」 「好嘞!」楚亦瑶脆生应了。 出了门秦满秋的丫鬟就把她带到了她的院子,已是备嫁的秦满秋最近出门的也少,看到她进来,让周身伺候的丫鬟都出去了,这才拉着楚亦瑶坐下,第一句开口便是问关于程邵鹏的事情,即便是少出门呆在秦府中,外头的消息她还是知道一些,「你家的堂小姐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你知道现在外头怎么说的,程家大少爷英雄救美,程夫人阻拦,楚家堂小姐因情一病不起,程家大少爷不顾程夫人阻拦,抛弃从小有婚约的楚家大小姐,誓要娶楚家堂小姐。」 第45章 听着秦满秋这义愤填膺的语气,楚亦瑶拿起竹签挑了一块碟子上的果子放入口中,一脸的讶异,「都传到他发誓要娶妙珞姐了?」 「你这是什么反应。」秦满秋见她一脸的玩笑样子,从她手中夺过了竹签,没好气的说道,「这都是我在替你着急了。」 「好姐姐,我错了。」楚亦瑶立即黏到了她的身旁,挽住她的胳膊讨好道,「你都忙着嫁人,我哪敢拿这事来让你糟心。」 「少贫嘴,谁忙着嫁人了。」秦满秋抽回了自己的手捏了一下她鼻子笑骂道,「我看所有人都为这事糟心了你都不觉得糟心。」 楚亦瑶不可置否的瘪了瘪嘴,她确实不觉得糟心,「既然程大哥喜欢,我这做妹妹的应当成全他。」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秦满秋哼了一声,把竹签往那果子上一插,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你说成全就成全了?」 「那能怎么办?」楚亦瑶决定装委屈到底,「难道要拆散了他们不成,拆散了程大哥心也不在我这呢。」 「要是真像外头传的他们这么私相授受,你还嫁去他家做什么。」秦满秋又哼了一声,似乎是对这些还不太相信,回头看着她这一脸委屈的样子,「你还知道些什么!」 秦满秋是越听越气,程家也算是打小熟识的,临了这么一处谁都没想到,秦满秋最没想到的是,这流言最后传的到处都还是眼前还在扮无辜的亦瑶之手,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秦满秋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想的。」 「程夫人看不上楚家,难道会看得上二叔家,我看他们恋的苦,帮一把也不是应该的,她不就想嫁进去么。」楚亦瑶说着说着神情就冷了下去,她让人把这些事添油加醋的传,是因为她太了解程邵鹏的为人,他怎么会舍得一个女子因为他败坏名声,最终落的嫁不出去,合着心疼,合着自己也有好感,直接自己娶了两全其美。 「你小时候多喜欢粘着他啊,连我都不爱搭理,就喜欢跟着他。」秦满秋看着她不语,半响,伸手摸摸她的头轻声说道,「我娘常说,现在是苦未必以后也是苦,说不定只是想让你早点尝到,就可以避过以后的苦。」 楚亦瑶心中一发酸,秦满秋坐过来抱住了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怕什么,就让他们闹去,我们看戏罢了,我看那程夫人眼中就没几个能配得上她儿子的,要是真娶了你堂姐,那才有趣。」 几天后,这流言是越传越凶,闹的楚家上下连一个烧火的小丫鬟都知道了去年来的堂小姐这是要抢大小姐未婚夫婿了。 楚亦瑶没有要阻止底下人,加上她这几日因为忙商铺的事有些疲倦,外人一看,这楚家大小姐是伤神着呢,委屈着呢,都传成这样了还在那强颜欢笑,还说堂姐是个好姑娘,真是太可怜了。 版本再一变,直接成了楚家大小姐知道了自己从小就有婚约的未婚夫婿和自己的堂姐有染,伤心之余却什么都不能说还要顾及双方的情面,如今是人也憔悴了却还半句指责的话都没有。 楚亦瑶靠在床沿听着孔雀绘声绘色的说着,半响抬起头,「东西准备了没?」 孔雀点点头,「小姐吩咐的都准备好了。」 「行了,那换一身衣裳。」楚亦瑶放下书卷,走到梳妆台前,看着自己这脸色,「宝笙,再画白一些,没血色了才好。」 也就是化了妆换过衣服的这点时间,门口那传来了宝蟾匆忙的喊叫声,「大小姐,堂大小姐说不想活了,要上吊自杀,您快过去看看。」 宝笙不紧不慢的给楚亦瑶系上了最后一个扣子,楚亦瑶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示意孔雀开门,宝蟾守在门口看到小姐出来先是一怔,随即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情形,也是闹的满城风雨,不过当时传的可是她楚亦瑶善妒,硬生生要拆散堂姐和程邵鹏,堂姐为了不让程邵鹏为难,决定以死明志,从而成全她和程邵鹏,最后她上吊自杀让人给救了下来,病过一场,外头就传着她楚亦瑶要逼死堂姐,心肠何其歹毒。 没走到珍宝阁老远就能听到肖氏的哭声,隐隐约约有‘苦命’‘可怜’的字眼不断重复的说着,楚亦瑶走近,楚妙蓝和楚妙菲扶着肖氏在楚妙珞的门口,门紧关着,几个丫鬟不断的劝着。 「妙珞,你也千万不要做傻事啊,妙珞。」肖氏哭着拍着门,楚妙蓝扶不住她,自己也跟着跪倒在地。 「亦瑶,亦瑶你来了正好,你劝劝你堂姐,她跟这程少爷真的是两情相悦,外头如今都传成这样了,你就成全她们。」肖氏看到楚亦瑶来了,忙拉住她哭着说道。 「娘,你不要再说了!」屋内传来楚妙珞一声凄喊,「我对不起亦瑶,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只有我死了,就什么都清净了。」 「不要!」肖氏又扑到了门口,却不敢开门,「女儿,你把剪刀放下,你可别做傻事啊,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娘也活不下去了。」 楚亦瑶脸色苍白的站在那,刚刚被肖氏这么一摇晃,她都有些站不稳,宝笙赶紧上前扶住她,肖氏还想回过头看求她,乍一看这人怎么就虚弱成这样了,到嘴边的话就成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妙珞姐,我没有不成全你们。」楚亦瑶在宝笙的搀扶下到了门边,她的话直接让肖氏停止了哭声,连带着周围那几个丫鬟的劝声都停了,「既然你与程大哥两情相悦,那我也就放心了。」 「亦瑶你不要再说了,外面传着我是个不正经的女子,故意勾引了程公子,我,我不能活了。」里面拿着剪刀的楚妙珞一怔,这,不对啊,她怎么可能是要成全他们,想罢又哭道,直接站在了椅子上要去抓吊在半空中的白布。 「大姐,你别做傻事,亦瑶姐,大姐是觉得对不住你,你与程公子自小就有婚约,可程公子偏偏喜欢上了大姐,如今外面到处说是大姐抢了你的未婚夫婿,可大姐不是这样的人。」原本在肖氏身旁的楚妙蓝直接到楚亦瑶面前,拉着她的手哭着说道,楚亦瑶低头定定的看着她,嘴唇苍白的不见血丝,语气中几分淡然几分惆怅,「我不怪妙珞姐,也不会怪程大哥,你想要我怎么样?」 第46章 说着两行泪就从楚亦瑶的眼中滑落了下来,顺着那苍白的脸颊滴落下来,滴到楚妙蓝的手背时已经清冷。 楚妙蓝毕竟年纪还小,被楚亦瑶这么看着,心里头一慌,拉着她竟啜泣着顿住不说了,屋内的楚妙珞拿着白布,听到外头这动静,脸上闪过一抹狠,语带悲戚的朝着外面喊道,「娘,我对不住你。」 说完就把头伸进了白布中,屋外的肖氏一听如此正要撞门,站在门口的楚亦瑶瞥了那门一眼,转眼幽幽的倒了下去,一只手还被楚妙蓝拉着,整个人晕倒在了宝苼的怀里。 「小姐!」宝苼抱着楚亦瑶焦急的喊道,只听见屋内传来咣当一声,又见一声尖叫,肖氏推门进去,楚妙珞摔倒在地上,那白布极为滑稽的挂在她的身上,椅子翻倒在一旁,毫发未损。 「小姐你醒醒啊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孔雀的尖叫声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见孔雀扑到了宝苼身旁,从楚妙蓝手中抽回了自己小姐的手,对着楚妙蓝哭道,「堂三小姐,小姐近来心情就不太好,身子一直虚弱,您究竟和我们小姐说了什么。」 后者害怕的往后退,刚刚楚亦瑶倒下去的一幕吓到了她,「我没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小姐,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小姐,呜——小姐。」孔雀低头擦着眼泪对一旁已经木楞的宝蟾喊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人来把小姐抬回去!」 宝蟾这才回神,飞快的朝着肖氏那瞥了一眼,跑去找人了。 这情景实在是变的太快,明明应该是楚妙珞寻死觅活的求解脱,结果自杀没成,倒下的成了楚亦瑶,肖氏看宝苼怀里那憔悴的人,和楚妙珞对望了一眼,后者则望着手中的白布,怎么才刚一吊上去,这白布就断了。 乔从安直接带人赶了过来,差人抱起楚亦瑶就走,冷冷的撇了肖氏她们一眼,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跟着离开了珍宝阁。 「娘。」良久,楚妙珞喊了一声,肖氏回神,赶忙把女儿从地上扶了起来,「有没有摔着。」 「娘,接下去该怎么办?」楚妙珞摇摇头,只是摔疼了一些罢了,如今已经闹成了这样,到底要怎么收场。 「传!」肖氏扶着女儿一牙咬说道,「去传给程大少爷听,因为这些事你为他上吊自杀了。」反正这外头已经传的够难听的,就让它成真的,她的女儿名声因为他给败坏了,难不成不用负责了! 「那亦瑶那。」楚妙珞看那白布上的裂口,神情有一抹怪异,抬头看向楚妙菲,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你只要抓住程少爷,亦瑶那的事,不用你操心。」肖氏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女儿啊,到了这地步,怡风院那,是动不得了。」 楚妙珞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到最后还是让她给抢了先机,难道自己这坏人是做定了不成。 怡风院内,楚亦瑶被抬到了床上,乔从安遣了宝蟾去请大夫,自己坐在床沿摸了摸楚亦瑶的脸,担忧道,「怎么会忽然晕过去了,宝笙,这几日你们小姐不是在忙铺子里的事么。」 「少奶奶,论谁听了那消息都不会高兴的,即便是小姐对程少爷没有男女之情,可堂小姐这么做也太让小姐伤心了,小姐是强撑着忙商铺里的事,夜里都睡不好,这几日都没吃下什么东西。」宝笙欲言又止,一旁的孔雀又低声啜泣着,乔从安沉着脸没再问下去。 「小姐,二夫人正往这里赶过来呢。」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乔从安回望了楚亦瑶一眼,「拦住她,别让她再进这怡风院。」那丫鬟听命出去了,乔从安想了一下吩咐道: 「你们好好照顾大小姐,人醒了立刻来通知我。」说罢起身走出屋子朝着院门口走去。 良久,床上的人动了下手,苍白的脸上眼睫毛微颤了一下,楚亦瑶睁开了眼看了宝笙一眼,后者点了点头,楚亦瑶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憋死她了。 耳旁还有孔雀的啜泣声,楚亦瑶撑起身子看了她一眼,孔雀很无辜的回看着她,「刚刚哭的用力。」一时半会停不住了。 楚亦瑶莞尔,重新躺会了床上,嘴角扬着那一抹笑意,她这柔弱演的可好? 怡风院外,乔从安冷冷的看着肖氏,听着她在那讲着,一言不发,身前两个婆子直接阻拦了肖氏的去路,就是让她望一眼怡风院都不行。 「从安啊,这亦瑶晕过去了,我进去看一眼,也好放心不是。」肖氏悻悻的看着乔从安,这侄媳妇凶起来,也不好相处啊。 「我看二婶还是别进去的好,这些日子您与几位堂小姐都别过来了,以免亦瑶看了难受。」乔从安听完了她喋喋不休,最终断言道。 这做贼心虚的人总喜欢亮嗓门来掩饰自己这作假的成分,肖氏听她这么说,立即大声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亦瑶看了难受,难不成是我让她晕倒的。」 「难道不是你们的错,二婶,我敬重您是长辈,这珍宝阁闹这一出是给谁看的,你是给程夫人看还是要给这楚家上下看!」乔从安不客气的指责道,「妙珞和程少爷是两情相悦了,求亦瑶有什么用,怎么不去和程夫人说去,这婚事是我们楚家能做主的?」 肖氏张大的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 「妙珞这么闹,是要给我们楚家难堪是不是,要让亦瑶没法做人是不是,是要说我们楚家逼死了她这才满意?」乔从安过去那时刻保持温婉的脸上如今满是霜冷,她什么都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外面传的风言风语的眼前的人还不知足,就算是亦瑶说过不想嫁给程家少爷,也由不得她们这样胡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妙珞现在还不够难堪,她一个姑娘家如今名声被传成这样,可埋怨过半句,我们妙珞心肠是太好了,这程家公子喜欢是她能掌控的,她还怕让亦瑶伤心,宁愿自己去了了结这些,到你嘴里倒好,成了我们自找了还要诬蔑你们不成!」肖氏终于回神过来,跟着反驳道,乔从安看着她那振振有词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第47章 「守岁夜受冻生病,穿那般单薄,二婶您可有提醒,程家少爷的喜好旁人是不能左右,但这不是拿来做借口的,二婶您明知程家公子和亦瑶从小就有这婚约,即便是口头婚约,那也这么多年了,妙珞和程家少爷来往的时候您就没有告诉过妙珞?」 「少奶奶,大小姐醒了。」宝笙出来禀报道,乔从安看着肖氏那一脸气急了的样子,吩咐婆子道,「好好守着这里,大小姐近日都不想被人打扰,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说罢转身跟着宝笙进了怡风院里。 「哎你等等,从安,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你们……」肖氏直接被挡在了外面,冲着乔从安的背影喊了几声,最终恨恨的转身走了…… 怡风院内,楚亦瑶靠在床上,撑着一抹笑意看着乔从安,反是拉着她的手安慰着,「大嫂,我没事呢,是这几日都没休息好,铺子刚开,事也不少。」 「那你就安心休息着,你大哥若是知道了,该怎么心疼你。」乔从安摸了摸她的头,「程家的事他们自己会去解决,你和他不过只是口头婚约罢了,小时候开的玩笑,如今做不得数。」 「恩,既然程大哥喜欢妙珞姐。」楚亦瑶点点头,乔从安却不这么想,「就算真出嫁了,也不是从楚家这个门出去,免得让人家以为我们楚家教养的小姐都是这德行。」 楚亦瑶乖巧的点点头,这段日子,她主要负责委屈无辜以及柔弱…… 楚家堂小姐意图上吊未遂,气晕楚家大小姐的消息很快飞传了开来,有人把楚家大小姐凄然晕过去的画面描述的绘声绘色,就差编本子说书去了,加上本来忙碌在商铺中的楚家大小姐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常有大夫出入楚家,这消息更是坐实。 但凡是提到这件事的人都觉得楚家大小姐这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了,一个小姑娘遇到这种事不但没有吵闹,反而在最初的时候还为程家大少爷和自己的堂姐说好话,真是多么多么善良的品性,这么善良的姑娘最后还气晕过去,病倒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尽管人们都没有见到过这楚家堂小姐,但据守岁夜在建善寺看到她从凳子上摔下来的人说,这堂小姐长的是如花似玉,娇柔可人,难怪程家大少爷会为她倾心,楚家大小姐也是个美人胚,可这不还没长开么。 攒足了同情心的楚亦瑶此刻靠在软榻上,慢悠悠的翻阅着账本,脸色还是很苍白,只是这账本下的眼神可十分的有神。 「小姐,堂三小姐又过来了。」宝蟾进来禀报,楚亦瑶没有动作,一旁的孔雀把她拉了出去,低声训斥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少奶奶吩咐的你都忘了,谁来都不见。」 宝蟾有些委屈,「堂三小姐这一上午都来了三回了,她又没有错,小姐为何不见。」 「她没有错咱们小姐就有错了?宝蟾你是不是去了珍宝阁跑的久了,这心都去她们那了。」孔雀眼底一抹了然,宝蟾如今这心是直接向着珍宝阁的。 「孔雀姐你胡说什么,我是怕堂小姐在外头这么站着小姐都不见,有人会说小姐的不是。」宝蟾即刻摇头,这几天珍宝阁那来来回回很多趟了。 「不是就好,你只要记住这是少奶奶吩咐的,你若是心疼堂小姐,你也可以越过了怡风院去和少奶奶求个情面。」宝蟾抬头看了孔雀一眼,对她这说话的语气有些诧异,站在原地一会看着孔雀去小厨房了,转身朝着那院门口走去。 楚妙蓝还在那,站在路边显得形影单薄,宝蟾走了过去,「堂三小姐,您还是回去吧。」 「亦瑶姐还是不肯见我。」楚妙蓝说的有几分可怜,又问道,「亦瑶姐姐身子可好?」 「小姐身子尚好。」宝蟾点点头,楚妙蓝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那就好呢,姐姐不肯见也没关系。」 宝蟾看着她这关切的模样欲言又止,最终看着她转身离去,一回头,门口那回廊处,宝笙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半个月过去,也就在这是闹的沸沸扬扬的时刻,一个清晨,珍宝阁里一声尖叫直接把这件事推至了顶峰。 清晨送水的丫鬟打开门发现大小姐不见了,床铺整整齐齐的,梳妆台上楚妙珞的一些首饰物件也都不见了,打开柜子里面缺了几套衣服。 丫鬟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封书信,匆匆拿去给肖氏,看过之后又是一阵哭天抢地。 楚妙珞跟着程邵鹏,私奔了! 肖氏的反应很快,当下就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就叫了自己的哥哥肖景百,带上了不少人第一时间去了程家。 肖氏直接是坐在了程家大门口哭着向路过的每一个人说程家的长子拐走了自己乖巧的女儿,程家大门始终紧闭没开,此时此刻的程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程夫人坐在大厅中,听着管事禀报门口的情形,气的险些背过去,「这样的蛮妇能教出什么好女儿,去,去,给我赶出去!」 「去请他们进来。」程老爷喊住了跑出去的管事,吩咐道,「在门口闹像什么样子,把李行找来!」 「老爷,她们要闹的全金陵都知道不就是为了进程家的门,鹏儿从小就听话,怎么会带着她私奔,肯定是那楚妙珞怂恿的。」程夫人千算万算,把儿子都关起来了,心想着等事情过去了隔个一年半载再议亲也来得及,没想到今早丫鬟就匆匆来报说大少爷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信,说什么她可以不同意这门亲事,他却不能弃楚妙珞于不顾。 「当初和楚家那丫头的婚事都说了这么多年了你变卦说不允,还要断了两家的联系,现在好了,你可满意了?」程老爷说起来也是一肚子的火,本来这顺顺利利的事怎么就给折腾成这样。 【小番外一】 王寄林小朋友其实是一个实打实的熊孩子,作为王夫人生的第三个孩子,王寄林怎么说也得像哥哥们一些,再不然遗传点王老爷王夫人的基因也好啊,可是等王寄林慢慢长大,王夫人发现,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 第48章 王寄林五岁那年,王夫人娘家嫂子来做客,带来了小女儿,小孩子养的好了才三四岁没长开有点婴儿肥是很正常的,王夫人自己没女儿,看着就很喜欢,胖嘟嘟的也很可爱,唯独王寄林看到了,直接戳了一把小姑娘的脸,一脸嫌弃,「胖死了!」 小姑娘当下就懵了,王夫人也尴尬了,王寄林那一声胖死了可是实打实的厌恶十足,半点都不搀假。 王夫人嫂子对他这童颜也不在意,抱着已经眼泪汪汪快要哭了的女儿对王寄林说,「以后表妹给寄林你做娘子好不好?」 话音刚落,这屋子里就传来了王寄林惊天动地的哭声,王寄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使劲的往王夫人怀里躲,一面哭嚎着,「我不要娶她,我不要娶她,胖死了。」 王夫人的嫂子直接愣在了当场,她怀里的女儿直接不哭了,啜泣着张大眼睛看着对面哭的万分委屈的表哥,王寄林一回头见她这么望着自己,哭的更凶了。 后来,王同学因为这件事,居然还做了好几天噩梦,梦见胖表妹手里拿着鸡腿鸭腿,满嘴油腻的迈着粗腿朝着他狂奔而来,从此这胖表妹在王寄林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小番外二】 楚亦瑶死的时候只有楚妙蓝在场,而当众人发现她死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尸体冰冷,眼底带着一抹不甘,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床顶,吓坏了进来送药的丫鬟。 这落了水掉了孩子娘又死了,本就是一件不吉利的事情,孩子和楚亦瑶不能葬在一起,严夫人不想把楚亦瑶葬在严家祖坟,更不想让她将来和自己儿子葬在一块,严老夫人仗令她们赶紧去刻碑,这是严家明媒正娶的孙媳妇,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严家的嫡长孙,只是自己的孙子不争气,还能怪别人不成! 严夫人不情愿,严城志也不情愿,更不情愿的应该当属于楚妙蓝,只可惜她在严家没有说话的份。 直到入殓楚亦瑶都没能闭眼,任凭他们怎么做,这双眼睛就这么直盯着,看得周遭的人慎得慌,严城志就过来看过一回就不敢看了,任凭他那个角度看,总觉得楚亦瑶盯着他,森冷的目光,苍白的脸,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 可死去的人眼睛都没闭上就下葬,这如何说得过去,就是把楚亦瑶生前最重视的严家薇抱过来,楚亦瑶都不肯闭眼,小孩子的哭声在灵堂里响起,触动了不少人的心,可触动的都是几个丫鬟的,严城志巴不得早点下葬,他已经连续做了两天的噩梦,就因为那一双眼睛。 严老夫人本不应该出现在灵堂里,她拄着拐杖由两个妈妈搀扶着到了棺木前,招手让人把孙女抱了过来,对着楚亦瑶承诺道,「亦瑶你放心,只要我老婆子活着的一天,我就把这孩子带在身边,绝不会让谁欺负了她,你所有的东西都留给这孩子,谁都拿不走,将来等着薇儿出嫁了陪过去,我老婆子给你保证,会给这孩子选一门好亲事,不会委屈了她。」 身后的楚妙蓝对严老夫人的话神色微变,养在严老夫人名下,那她以什么名义嫁给严城志,她可已经是他的人了。 「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如今走就走的安安心心的,我今日答应你的都会做到,你安心的去吧,啊。」严老夫人颤抖着手伸向楚亦瑶的脸,轻轻抹了一把,那瞪大的双眼终于闭上,顺带着一行泪从眼角滑落。 下葬这日,天气很不好,接连下葬了三次才将棺木放稳,山上狂风乱作,吹的大伙人心惶惶的,不论是入殓还是下葬都这么不顺,说明死的人不愿,活着的人都认为这不吉利,七七结束后,严夫人还请人回来做法事。 严老夫人兑现了她的诺言,把严佳薇带回了自己院子养,才几岁的孩子正是要娘的时候,每到天黑她就开始要找娘,好几次都是在严老夫人的怀里哭着睡着的。 而那边的楚妙蓝,姐姐去世了,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严家,即便是被撞破了,严老夫人都没有要严城志娶她的意思,楚妙蓝急了,她必须要让严城志去把孩子带回来,她是楚亦瑶的妹妹,由她带孩子再适合不过了。 楚亦瑶去世不过三个月,严城志就迫不及待的求严父人要娶楚妙蓝,「娘,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身子又不好,怎么能带薇儿,妙蓝是亦瑶的妹妹,是薇儿的姨母,这亲上加亲的,养着薇儿再合适不过了,您也知道妙蓝如今是我的人了,娘啊,您就允了这婚事。」 「你祖母不会答应的。」严夫人就算是疼儿子没章法,这些基本的道理她还是清楚的,这说得难听点就是和小姨子私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嫁入严家,她自己都有些不喜,更何况是严老夫人。 「娘啊,您就去和祖母说一说,如今这般,妙蓝的清白都给儿子了,这不是逼她去死么。」严城志软泡硬磨着,关键是他无法舍弃楚妙蓝那销魂的身子还有勾人的伎俩。 「好吧。」严夫人到底是疼儿子的,去了一趟严老夫人那,得来就只有一句话,「娶不能,作妾可以。」 等严城志再娶继妻,楚妙蓝就可以进严家们做个贵妾了,明媒正娶这件事,想都别想,搬出楚家二爷也没有用,说出去这样不要名声的女儿,看他楚家二爷是不是急着把她送到严家来。 严老夫人是破罐子破摔,闹大了她孙子就是个私通了死去妻子的妹妹,那楚妙蓝可直接是毁了清誉的女子,谁还敢要。 更何况这种事,谁乐意闹大,脸都丢尽了,还逼死了严家的少奶奶。 楚妙蓝没能如愿,任她怎么和严城志说,严老夫人始终死死的压着,也不让她见严佳薇。 严老夫人很快给严城志安排了婚事,新媳妇进门后三个月,楚妙蓝才进了严家的门,没有三媒六聘,更不是从严家大门进的,楚妙蓝实在委屈,严城志更是心疼,在楚妙蓝的院子里弄了个简易的喜堂,就当是拜过堂,还承诺将来一定会扶正。 可这扶正之路何其难,新的严家少奶奶完全不吃严城志那一套,还从严老夫人手里把严佳薇接了来当亲女儿养着,深得严老夫人喜欢。 第49章 楚妙蓝没法先生下长子,她就想方设法的换了逼子汤药,终于在无数次的侍奉之后,成功的怀上了。 新少奶奶一点都不着急,按部就班的养着严佳薇,好吃好喝的给楚妙蓝供着,小心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好到严城志都错愕,这一点醋都不吃的主母,反着这么好的对着,他一点错都找不出来,怎么把她拉下马。 等到楚妙蓝生了,请的是最好的稳婆,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是个儿子!可楚妙蓝都没看一眼,孩子直接被抱到了新少奶奶朱氏的院子里,理由很简单,养在她名下,是她的儿子,没楚妙蓝的份。 月子中的楚妙蓝快疯了,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凭什么让她抱走了,说得好听养在朱母名下当嫡子养大,是他的福气,等长大了都是跟着朱氏生活的,哪里还会记得她这个做娘的。 严城志要去把孩子抱回来都让朱氏给挡了回来,这都没出月子呢,孩子抱来抱去的,严老夫人对她的做法赞同,而严夫人呢,有孙子就好了,管他养在谁那里。 楚妙蓝只是个妾,她生的孩子除非是朱氏不想抱养,否则她都没有说不的权利,这孩子抱到朱氏那里,算是白生了。 月子中的楚妙蓝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晚了,这意味着将来她生的所有的孩子都不会是自己的,严城志什么都向着自己可到了严老夫人那都被挡回来了,还有一个朱氏在,一点都不好糊弄。 楚妙蓝想到了让严老夫人早登极乐,等严老夫人走了,这严家严城志做主,还不就是自己做主。 楚妙蓝又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动力,养好了身子,一面想着再有身子,一面想着让严老夫人早点死,在严老夫人平日的吃食里下药,慢慢的让她病倒。 严老夫人确实病倒了,可是朱氏有了身孕,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朱氏要求严老夫人的吃食都和自己一同,楚妙蓝没了下手的机会,可她也知道,这如果下手成功了,一去便是两个,自己直接可以成为严家的少奶奶。 只要朱氏和严老夫人有点小病痛,楚妙蓝就觉得自己距离成功又近了一步,她越发的狠毒,只想在朱氏生下孩子前解决了她们。 也就在朱氏发动要生的那日,意外出现了,楚妙蓝被毒死在了自己的院子里,严城志吃的少,只是中毒昏迷过去,醒来之后人时而正常,时而会发呆犯傻。 就是在楚妙蓝下药越来越狠的时候,朱氏悄悄的把药调换回去了,生产当日楚妙蓝信心十足的觉得这一回是死定了,和严城志在自己院子里你侬我侬,却不料吃死的是她自己…… 【小番外三】 南疆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四季如春,没有特别冷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热的时候,那里有个特别大的姓氏,淮。 淮家人就像是大梁国里的名门望族一样,也是南疆的一个大家族,分支很多,淮山就这个家族里旁支里的一个嫡子,因为淮家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也眷顾不到这么多的人,淮山这个旁支的嫡子,其实除了每个月中的主要日子要回淮家的主宅参加祭祀外,其余的都是跟着阿塔和阿曼住在外面。 在他八岁那年按照往常惯例跟着阿塔回主宅去,他在那第一次见到了淮灵,她是淮家主宅中庶出的孩子,阿曼是一个丫鬟,本来出生在主宅比起他这样旁支的孩子要高贵的多了,可庶出的孩子实在太多了,她的阿曼还是个没有背景的丫鬟,所以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是不被重视的。 往后淮山就有了去主宅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去那个偏远的院子里看看那个可爱的小婴儿,日子也不算无聊,起码在淮山看来,和那群出身高贵的淮家子弟一起玩,不如安静的陪着这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 淮灵被遗忘的程度严重到她一岁才取名字,淮山很同情她,尽管在淮家主宅之外,但是他有阿塔和阿曼,一家人过的开开心心,不像淮灵,即便是在主宅中,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阿塔。 淮灵两岁那年,她的阿曼病逝,淮山央求阿塔把淮灵从淮家主宅接出来,在那个家里她一个两岁的小孩子要怎么生活下去。 阿塔去求了族长,拿出了一些钱把淮灵带出了主宅,那天是淮山背着哭睡过去的淮灵出的淮家,至于淮灵的阿曼,即便是不受重视,死了的她也没有办法离开淮家。 从此以后,淮灵就跟着淮山一起叫阿塔阿曼,但唯独叫淮山,一会叫哥哥,一会叫名字,没个准。 淮灵三岁那年,阿塔教导淮山学大梁字,那时候已经十一岁的淮山总喜欢把三岁的淮灵抱在怀里,坐在椅子上,然后再学写字。 最初教导的就是淮山两个字怎么写,淮山写了很多遍,这两个字他总是写不好,有一回他写了满满几张纸,在她怀里的淮灵小手一拍按在了纸上面,对着淮山奶声奶气的喊道,「淮山!」 继而又戳戳那两个字,「淮山。」 淮山不顾自己脸上被她抹的满是墨水,乐呵呵的决定,今后不管学什么字,反正他的名字就这么写了,阿灵说这是,那这就是了! 之后他学画画,落款处的字都是这两个,每每淮灵看到了,总是会高兴的喊出来,淮山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快乐。 淮灵四岁那年,他们搬家了,搬的离淮家主宅远了一些,和另外的一户人家做了邻居,那家人刚好有快成亲的女儿,十六七岁,对淮灵很好,总是喜欢抱着她给她讲故事,而每次淮灵回来,都会和淮山讲阿奇姐姐又说了什么。 直到阿奇出嫁那天,小丫头以为姐姐和她阿曼一样走了再也不回来,在家里哭闹着伤心极了,淮山抱着她告诉她,将来有一天,她长大了她也要嫁人。 淮灵抱着淮山的脖子哭道,「我才不要离开哥哥,我不要离开阿塔,也不要离开阿曼。」 这件事过后半个月,淮灵便抱着自己从淮家带出来的小盒子说要给淮山,淮山不解,淮灵依赖在他怀里喃喃道,「这个是阿灵的嫁妆,我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不要分开,河边的南婆婆说了,嫁给哥哥就不会分开。」 第50章 淮山一直以为她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会忘记,没想到她都记得,在主宅中她的阿曼求医不得去世,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她不希望和在意的人分开。 「淮山答应你,若是将来阿灵喜欢上了别人,淮山也会守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淮山摸摸她的头承诺道。 「不会的,阿灵只喜欢和淮山在一起的。」淮灵搂着他的脖子说的很郑重。 这个时候他才十二岁,而她才四岁。 他带着她学字,带着她画画,带着她到处去玩,当初那样懵懂的年纪许下的承诺,要一辈子在一起,两个人还曾经在山坡上的大树下拉钩。 五岁那年,阿曼和阿塔带着他们去大梁,阿曼给淮灵换上了漂亮的衣服作为年满五岁的礼物,还亲手给她缝制了腰带,她就坐在淮山的肩膀上,看遍了大梁的许多个城市。 可就在他们准备回南疆去的时候,他把阿灵弄丢了,就放她下来买一串糖葫芦给她吃,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人山人海的根本看不到一个才五岁多的小女孩,淮山疯了一样在大街上喊她的名字,可没有人应答他。 他把阿灵弄丢了。 全家人开始在这个城里找,总以为即便是走丢了人还是在的,阿塔会大梁话,还去衙门里找人帮忙,找了整整三天,却丝毫没有看到过阿灵的身影。 淮山自责不已,如果不放她下来,她就不会在自己身旁走丢,她才五岁,她只会几句大梁话,她认得的字也不多,她那么怕黑,到了晚上没有他们在身边她会怕啊。 淮山不愿意回南疆,他要留在大梁找阿灵,可他也才十三岁,他留在大梁也活不下去,阿塔硬是打晕了他带回了南疆,两年后他又离开了,这一次离开,整整过了八年。 他一个城一个城的找 ,不断的打听,从来没有一个城呆着超过三个月,他用南疆的各种新奇的东西来吸引客人赚钱,到处寻找淮灵的下落。 这犹如大海捞针一般,离开八年他回了一趟南疆,阿曼病了,她拿出早就给淮灵准备好的成人礼,可他连人都没找到。 八年过去又是八年,他几乎快等的要绝望了,在阿灵失踪第二十年,他终于找到她了。 二十年过去容貌变了认不出来,声音变了听不出来,可她能够准确无误的喊出‘淮山’二字就足够让他肯定,他找到她了。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已经嫁人了,还有了孩子,她生活的很好,而他只要能在她身边陪伴着那就足够了,就像他当年许下的诺言。 有一天你喜欢上了别人嫁给了他,淮山也不会离开你。 【小番外完】 「当初讨论这婚事作罢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过半个不字,怎么现在拿出来说了!」程夫人冷哼了一声驳了回去。 程老爷沉着脸不答话,门外那吵吵闹闹的迎进来了肖氏他们,肖氏也清楚已经在程家了,也不是闹的时候,大家就坐着摊开来把话说清楚。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找到了才是。」程夫人看肖氏哭红的双眼,怎么看都厌恶的很,微撇过脸去和程老爷语气平和的说道。 「程老爷,我们妙珞被你儿子就这样给拐带走了,难道这是找回来了能了结的事,这名声都败在你儿子身上了,你让我们妙珞今后还怎么嫁人。」肖氏不提嫁入程家的事,直说程邵鹏骗走了自己的女儿,这自古以来聘为妻奔为妾,若女儿是自愿与他私奔的,那么今后妙珞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我们妙珞这才来金陵一年都不到,在徽州的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多少人排着队想娶她,为了来金陵把她这婚事给耽搁了,如今倒好,外头把她传的这么不堪,前段日子这孩子想不开还想一死了之的,你儿子倒好,直接把她骗走了,你让她今后如何做人,你们这是要毁了我女儿啊,我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苦命。」说到动情之处,肖氏泣不成声,肖景百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情也很哀伤。 刚刚还在家门口大喊大叫的人,如今进来了却这副可怜模样,程夫人眉头一皱,这人看似柔弱,不好对付。 程邵鹏的信中的确是写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带走楚妙珞,要让这些流言停止不再伤害到她,总而言之,对程老爷来说,就是自己儿子带走了别人家的闺女,即便是说他们自愿私奔,等人找回来了,按照这儿子的性子,绝对是说自己硬要这姑娘跟着自己走。 「楚夫人,你先别难过。」半响,程老爷开口道,「这件事,邵鹏他既然已经说要对楚姑娘负责的,还是先把人找到才是,这两个孩子只身在外也不安全。」 「程老爷您这话是何意思,我们老爷如今还在出海,要到下月才回来,他若是知道这事还不得怎么心疼,从小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如今却受这份委屈。」肖氏拿着帕子擦着眼泪,落泪的样子颇有些风情。 「楚夫人你还不知道吧,这邵鹏和亦瑶两个人从小就有婚约的,虽然两家没有正式定亲,可这口头上也说了十来年,本来就是要等亦瑶及笄之后就把这亲事给定下,如今鹏儿年少莽撞,我们做大人的总不能跟着一块闹,和楚家也不好交代。」程夫人示意程老爷住嘴,看着肖氏笑道。 「你们要和楚家交代,那如何和我们家交代,如今程少爷带走的可不是亦瑶,是我们妙珞,你也说是口头婚约了,比起这个,难不成我女儿的清白就可以毁在你儿子手里了,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你儿子这么带走,今后谁还会相信她,她还要怎么嫁人。」肖氏说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悲伤的很,一面捶着胸口,身子不断的朝下弓着,哭的难过。 「楚夫人您先别急,我这话还没说完呢。」程夫人冷眼看着她哭,脸上始终挂着浅而疏远的笑意,「不是说口头婚约就不作数了,那也是对楚家的不公,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这么说吧,既然鹏儿喜欢,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如此反对,不过和楚家婚约在先,我们鹏儿也得先娶了亦瑶,再娶你的女儿。」 第51章 「程老爷,你们这是欺人太甚!」肖景百猛的把桌子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霍地站了起来一脸愤怒,「什么叫先来后到,你是想要我们妙珞做小了不成,你当我们是好欺负了?难不成你儿子犯的错也得让我外甥女跟着受罪?」 「您别动怒先,我这话还没说完呢。」程夫人拿着杯子的手一颤,从容的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莺儿,再给肖老爷倒一杯热茶。」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当我们妙珞如今是非嫁你儿子不可了,左右这名声也败了,也不想想你儿子做的什么事,看着斯斯文文,哼!」肖景百一拍椅子坐了下来,程夫人敛去眼底的怒意,笑着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娶为妻,聘为妾,这道理相信楚夫人不会不明白吧?」 肖氏神色一变,发誓道,「没错,是这么个道理,不过程夫人,若是今日两个孩子真的是私奔去的我一句话都没什么好说的,是我们没教养好女儿,但你们问问你的好儿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问妙珞是不是自愿跟他走的!」 程夫人神色一滞,转而说道,「楚夫人,就算这金陵这金陵以前也不是没有平妻的说法,只是这些年随洛阳渐渐少了,我的意思是亦瑶先嫁进来,妙珞后嫁,这样也对得起这么多年两家的婚约。」 乍一听程夫人说的这话也在理,可论这实际情况就不对味了,楚亦瑶和楚妙珞相差三岁,等楚亦瑶及笄定亲再成亲,少说也得到十六七,这样一来楚妙珞的就直接成老姑娘了。 「程夫人,你这是故意刁难我们了。」肖氏顿住了哭声,抬头看着程老爷程夫人,「我们虽在金陵,但这徽州楚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如今是你儿子拐走了我女儿,碍着孩子们的名声这才上门来,你们若这样的态度,那我们就官府见,我儿无知,今日会被你儿拐骗,我这做娘的怎么也得给她讨公道,就是养她一辈子不嫁人了,我也养得起!」 肖氏满眼的倔强,口口声声说着程邵鹏拐走了自己女儿,程夫人那良好的家教不允许她像肖氏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听着这些话,她脸上的笑容也难以维持住,渐渐冷了下来,她儿子什么德行她会不清楚,就算是真拐带,拐带的也不会什么品性端正的正经姑娘! 「楚夫人,即便你是去报官,这和楚家的婚约我们也不能任意废了,死者为大,我们怎么好出面悔婚。」深吸了一口气程夫人缓缓说道,直接把决定权扔回了楚家。 肖氏和肖景百对看了一眼,屋外传来李行的声音,「老爷,找到大少爷了。」 程家的人是在金陵不远处一个小村子里找到他们的,两个人连夜赶路找了这村子做落脚点,肖氏跟着赶过去,看到楚妙珞安然无恙的躲在程邵鹏的身后气的要去抓她,程邵鹏拦住了她,「楚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会对妙珞负责的。」 「负责?你要怎么对她负责!」肖氏退了他一把,对楚妙珞呵斥道,「你还要不要脸了,他骗你的你知不知道,你今后还怎么嫁人啊你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意味着什么,他程邵鹏是要毁了你啊你这个死孩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让我操心,看我不打死你。」肖氏从程邵鹏身后拉过了楚妙珞打了她一下,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娘,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爹,我们……我们来生再见。」楚妙珞跟着哭了起来,跪在地上说道,起身很快冲着那墙壁去。 匆匆赶过来的程夫人恰好看到自己儿子抱着寻死觅活的楚妙珞对肖氏允诺自己会娶她女儿为妻,是他逼着硬要带走她女儿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周遭什么声音再也听不清楚,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已经回程家了,程老爷在她身旁,程夫人睁开眼睛就要找程邵鹏,程老爷哼了一声,「我让他跪祠堂去了。」 「老爷,那楚妙珞娶不得啊老爷!」程夫人抓着他的手,昏迷前一刻儿子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许诺要娶人家为妻,居然还说两个人不是私奔,她这才给气晕过去,她千方百计拖延这件事,周旋着能扔给楚家自己解决是最好的,这儿子一句话又把她说的给废了。 「还嫌闹的不够,再这么闹下去这生意还怎么做,每天看戏的人比买东西的多,你也不想想邵鹏的名声,这般下去,你以为他还能安心在商行里,别说那楚妙珞做不做妾室,就你这儿子,还有哪家的姑娘瞧得上他!」程老爷考虑的多,那楚家二爷又不是什么小户,两个孩子之间闹的这些,外头传的都是自己儿子的不是,若还没个结果,就是自己儿子做了坏事又辜负了人逼人家姑娘去死。 「就是娶个乡下丫头也不能娶她!」程夫人发狠的说道,「你看那楚夫人的架势,什么都往邵鹏身上推了,把自己女儿摘的干干净净,不就是为了嫁给邵鹏做妻么,还说官府见,就是认准了邵鹏的性子,哪里是好相处的人,那楚妙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就按你说的,把楚家那丫头也娶了,你让邵鹏去楚家下聘,和他说若是不肯先娶亦瑶,就直接滚出程家,断绝父子关系,我看他是不是已经冲昏头到什么都可以不要的地步。」程老爷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程夫人跟着沉默了,半响,她抬头看着程老爷,似笑非笑,「你和楚老爷可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 「所以我就替这老朋友多照顾照顾他家的一亩三分地。」 等全部的消息传回来楚亦瑶正在铺子里,秦老爷试过那黑川之后没过几日就派人来通知她,买了好大一批回去,紧接着过了大半个月来铺子里的人多了,都是从秦家酒楼里慕名而来的,其中大都同是开酒楼的人。 这几日楚亦瑶都和邢二爷忙着分货,大同带来的毕竟有限,带回来种的也是留种就这么几株,长出来能采摘也需要两三年,要等到秋季去大同才能另外采摘,这些肯定是熬不到的。 「二舅,您看若是我在这其中添些东西可好?」即便是慢点卖也比断货来的好,东西都是贵在精。 第52章 楚亦瑶在瓷碗里倒了些粉末出来,从架子上拿下了几种调味,命人拿了盐过来在瓷碗里倒了一些,又加了点调味进去仔细拌匀了手指轻沾尝了一下,比起黑川原来的味道要好一些,却不美味。 「太咸。」邢二爷尝过之后开口道,楚亦瑶看着那变了颜色的粉末忽然心中有了主意,兴奋道,「宝苼,这里的调味每一种都带一罐回去!」 「大小姐,楚家来人在外面,说是有急事找您。」一个伙计跑进来说道,楚亦瑶让人把东西收拾好走到铺子外,阿川站在马车边上有些焦急。 「大小姐,程夫人带着程家大少爷来楚家了,说是,说是向楚家提亲。」 楚亦瑶回到楚家,程夫人正和大嫂在偏厅聊着,看到楚亦瑶进来了,程夫人笑着让程邵鹏和她一起出去,「亦瑶啊,我与你大嫂有事要商量,你和邵鹏也好久不见了吧,去园子里走走。」 楚亦瑶看了大嫂一眼,和程邵鹏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一路无语,两个人走到了楚家的小花园里,楚亦瑶这在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平静道,「程大哥,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亦瑶,你是否在生我的气。」程邵鹏这才开口,脸上一抹倦意,眼眶处都有些泛黑,回来这几天他都没能好好歇息,在祠堂跪了两天后又跟着程夫人到了楚家。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楚亦瑶笑了,语气里淡淡的不削,程邵鹏只是定定的望着她,即便是这样站着,程邵鹏都觉得眼前的人和自己过去熟悉的那个已经相差很远,过去那个会粘着自己不断叫自己哥哥的楚亦瑶,如今就是这般清冷的看着他,没有悲喜。 程邵鹏没由来觉得失落了,她此刻的情绪怎么能够如此平静。 「今日娘是来楚家议亲的。」半响,程邵鹏说道,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抹动容,即便是闪过的一抹讶异和惊喜都好。 「那程夫人应该找的是二婶才对,堂姐的婚事大嫂可做不了主。」楚亦瑶并没有什么反应,就是一件和她毫无关系的事情,你娶你的妻子,我过我的日子。 「是和你的亲事,你忘了我们从小有婚约的?」程邵鹏脱口而出,拉住她的手,「那个时候年纪小才没有把亲事定下的。」 「我没忘。」楚亦瑶眉头微皱,抽回了手,「你与堂姐情投意合,如今不必再提这婚约。」 「我与你婚约在前,还是由楚伯父与我父亲定下的,自当履行,我可先娶你过门再娶妙珞,金陵亦有平妻之说,你先过门也不算委屈你了。」看着程邵鹏说的诚恳,楚亦瑶这一回忍住了,从程邵鹏口中还能听到更好笑的话么,怎么进他们程家的门就是恩赐了,为了履行爹当年说下的决定,他勉为其难娶她过门,也算是大老婆,比起后进门的堂姐,一点都不委屈呢。 「爹和娘都去世了,所以他们说过的话就不必作数了,程大哥你无须履行承诺,我也不会怪你和堂姐。」楚亦瑶深吸了一口气,就是这装委屈也不能半途而废,否则怎么能让眼前的人愧疚。 她一点都不想嫁给眼前的人,但恕她没这么好的风度,能给他们添堵的,她楚亦瑶绝对是烧旺了火往里头加,绝不手软。 「亦瑶你。」程邵鹏想起临行前爹说过的话,眼神有些复杂,楚伯父和楚伯母一直以来都是很疼亦瑶的,一定早就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难道他娶她就是为了这些东西。 「程大哥你不必再说了,这门亲事,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楚亦瑶打断了他的话,平静说完后转身就离开了。 程邵鹏还沉浸在那回忆中,关于他和她的,还有他和楚妙珞的。 「邵鹏。」凄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程邵鹏回头,楚妙珞形影单薄的站在他的身后,人消瘦了许多,眼里噙着泪水,嘴角微颤的望着他,眼神真切。 只这一眼,程邵鹏心底那无限泛滥起的呵护又开始作祟,眼前的人为了他受尽千夫指,为了他上吊自杀,为了他赌上一辈子私奔离家,如今为了他人影憔悴,千言万语也只在这一眼中尽诉。 楚亦瑶站在拱门边上回看,这两人还真是般配极了…… 偏厅内,任凭程夫人怎么说,乔从安始终是从容笑着附和,对于她再三提起过的定亲一事绕过再行绕过。 「我看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就把这婚事早早定下来,等亦瑶及笄后早些过门,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我也拿她当艺琳一样疼爱。」程夫人再一次提到,乔从安却望向了门口,肖氏的声音传来。 程夫人神色一变,乔从安却笑的温和解释道,「亦瑶的婚事就不劳程夫人操心了,这妙珞的婚事我也做不得主,您还是与二婶商量的好,这姐妹服侍一夫,程家不介意,我们楚家确是丢不起这个人呢。」 程夫人还想说什么,肖氏已经进来了,乔从安随即笑着请肖氏坐到自己旁边来,「二婶,程夫人前来议亲,妙珞的婚事还是由您和二叔做主的,我就把您给请过来了,你们慢慢说,我还有事,青儿,你留在这好好招呼程夫人。」 乔从安直接把偏厅留给了肖氏和程夫人,自己则出去往怡风院的方向,经过花园的时候恰好看到了程邵鹏和楚妙珞站在那,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遮掩的树旁两个人好似相拥的。 乔从安仅这一瞥,温和的脸上闪过一抹愠怒,她是个极少动怒的人,但程家和二婶做出的这些事实在是太过分了,程家这如意算盘打的好,推不过就两个一块娶,惦念的是旧情还是楚家的这点东西,各自心里头都清明的很。可哪能这么如愿。 乔从安唤过了身后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再也没看园子里一眼,朝着怡风院走去…… 程夫人走后,这事情似乎是陷入了沉寂,直到半月后楚家的商船归来,楚翰临得知此事,带着肖氏去过一趟程家,回来的时候,楚妙珞和程邵鹏的婚事就这么给定下来了,日子还十分的仓促的定在了五月。 第53章 但对楚亦瑶来说,他们的这一切并不仓促,前世从事发到出嫁也就短短几个月的事情,不论事态如何发展,其中过程怎么变,香山上姻缘庙的签文始终没有变,楚妙珞最终还是会嫁给程邵鹏。也正是因为这婚事仓促,嫁衣未备,娘给她准备的用来和程邵鹏大婚的嫁衣才会穿在楚妙珞的身上,送完了未婚夫,还要送嫁衣,再送嫁妆,风风光光的让她从楚家嫁出去。 那短暂的二十几年,尤其是那十几年,她不就是失败活着的典范人物。 「小姐,二舅爷在外头等您呢。」宝笙喊了好几遍才让她回神,楚亦瑶放下手中的册子走到铺子里,二舅刑建国手里拿着几份单子吩咐伙计们送货去。 「二舅,您送外祖母她们走吧,我就不过去了,这里交给我。」楚亦瑶从刑二爷手中接过了单子,刑文宇的伤一直养着,刑老夫人怕路上颠簸不宜恢复,一拖就到了现在才走,也就是伤没好,否则指不定他们还会惹出什么事来。 「这里有两百两银子,您给外祖母,就说是大嫂和我们的一点心意。」楚亦瑶让宝笙把银子给刑二爷,「路上小心。」 到门口送了刑二爷离开,楚亦瑶点清楚了那些货,让伙计们送去了各家酒楼,前些日子在家调制出的黑川,卖的比之前的还要好,也就是巧合,楚亦瑶就这么自己调制了一张黑川的秘方出来,成了铺子里的招牌。 「差不多了,去一趟绣楼看看。」和铺子里的管事把单子结算清楚了,楚亦瑶带着宝笙去了一趟绣楼,离铺子不远,步行过去也就一盏茶的时间,楚亦瑶就带着宝笙慢慢走。 正午的太阳晒着很舒适,楚亦瑶走过一家首饰铺子,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喊停了她,回过头去看,程艺琳从首饰铺里跑出来跑到了她身旁,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满脸委屈的看着她。 「怎么了,看到我不高兴呢?」楚亦瑶捏了捏她的鼻子,抬头看到程邵鹏和楚妙珞从里面出来,一旁还有楚妙菲。 「我当然高兴,可是,亦瑶姐姐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大哥了,你想要你做我嫂嫂。」程艺琳撒着娇,四周的有心人一看这几个人的身份就知道又有好戏看了,纷纷佯装到首饰铺子里来,试图听到她们在说什么。 「程大哥已经有喜欢的人呢,马上要成亲了,你的嫂嫂是她,可不许乱说。」楚亦瑶笑着哄到,指了指楚妙珞,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喜。 程艺琳一听嘴巴就瘪了起来,「为什么,明明是你和哥哥有婚约的,为什么不是你做我嫂嫂,为什么是她。」小孩子闹起别扭来很无理,程艺琳指了一下楚妙珞,语气里颇为不满,好像是楚妙珞鸠占鹊巢了,充满了敌意。 「艺琳,不要胡闹!」程邵鹏沉着脸呵斥了一声,程艺琳被他这么一吼更委屈了,当即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大哥,你居然为了她吼我。」 昔日那个名声极好的程家大少爷如今已经名声狼籍,她楚亦瑶委屈着,言传中的楚妙珞到最后却是被蒙骗的,哪家的少爷会这么没脑子,喜欢到这程度直接把人给拐骗走了,就这一点中还有楚亦瑶的功劳,若是真做妾室了,岂不是如了程夫人的愿望,她想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她就偏不让她如愿。 「艺琳乖,以后不能这么说了,程大哥和妙珞姐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以后长大了也是想嫁给喜欢的人对不对?」好人做到底,楚亦瑶给程艺琳擦了泪柔声哄道,接着又抬头看程邵鹏,「程大哥,艺琳还小不懂事,你也不能如此凶她,这样一来,堂姐可难办呢。」 说着看了楚妙珞一眼,后者拧紧着手中的帕子,笑的有几分牵强。 「喂,程家大少爷,这么好的姑娘你居然舍得不娶。」围观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响亮,一个五粗的大汉坐在推车之上,冲着这边喊道。 众人哄笑了一声,不知哪个直接给他来了解释,「你不知道吧,人家旁边站着美娇娘呢。」那五粗地大汉一拍推车上的粮袋子顺着他们说的看过去,看到了楚妙珞,老粗的眉头一皱,当下摇头,「不行,这么瘦还得我老母伺候她,连只鸡都抱不动了,不喜气!」 楚妙珞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这种乡下粗汉子评头论足侮辱过,顿时给气哭了,楚妙菲护着姐姐冲着那大汉喊道,「就你这样谁看的上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说完拉着楚妙珞要回去。 「看不上不要紧,我拉着我的粮食卖了回家就能娶媳妇,娶个屁股大结实的能生养,还能给我烧火做饭暖床炕。」五粗大汉乐呵呵的说着,周遭人跟着都笑了起来,楚妙珞一听走的更快了,直接上了马车催促着赶紧离开。 「大叔,那我祝愿您早日找到一个如意的媳妇。」楚亦瑶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从那马车上收回了视线,对那大汉脆声道。 「这话我爱听,姑娘,我乡下人不会说话,就姑娘这面相,将来定是个有大福气的!」那大汉笑着脸上还有一抹不好意思,嘿嘿的说着好话。 「那可借了大叔吉言了。」楚亦瑶笑的真诚,阳光底下那眼底闪烁的璀璨是程邵鹏从未见过的。 她在他眼前闪亮着,是他根本就追逐不到,人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此刻程邵鹏心中正是这样的写照,那无端作祟的不只是刚刚旁人哄笑的那番话,还有楚亦瑶的拒绝,楚家的拒绝,难道还有比他家更好的选择么? 若是亦瑶无理取闹,对着他大哭大闹,或者百般指责过他和楚妙珞,这些都能让程邵鹏心中好受一些,可她都没有,她仅是这般宽容的成全了他们,笑着祝福他们。 而就是这样一抹笑,从此进驻了程邵鹏的内心,一辈子都挥之不去,即便是亦瑶嫁人之后,他仍旧时常会想起来,想起令自己如此懊恼的这个决定…… 楚亦瑶带着宝笙离开了,周围的人很快也散去了,程邵鹏站在原地很久,最终才带着程艺琳回程府,也没去追楚妙珞。 第54章 人群散了之后不远处才出现两个身影,沈世轩望着楚亦瑶远去的身影,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神情十分的舒心。 「少爷,夫人还在那等着我们呢。」身后的随从出声提醒,沈世轩转身,脑海中还回想着刚刚她和那乡下汉子的对话,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活的上辈子那样的悲惨,她应该很清楚她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世轩,你怎么才来,你大伯母都已经不少时候了。」关氏看到儿子走过来,把他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等会又让你大伯母寻了不是。」 「刚刚那上演了一场好戏。」沈世轩大略了说了一下,关氏一听,脸上露出一抹同情,「这段日子闹的沸沸扬扬的可不就是那程家和楚家的事,那楚家小姐也是个可怜的姑娘,爹娘走的早,这婚事还这般糟心。」 要说这年初程家和楚家的那点事,这是闹的人尽皆知,否则程家也不会最后妥协了,再怎么闹下去,真的就不用开铺子做生意了,全金陵都等着看笑话,同为人母的关氏听说了这些事,对楚亦瑶的遭遇是十分同情。 「闹成这样那姑娘还能保持这样的心,实属难得啊。」关氏拍了拍儿子的手,拉着他走进了酒楼内。 也才走进那大堂,关氏口中沈世轩的大伯母严氏细眉一挑,酸道,「我说世轩。你这出门的早,怎么到的比我们都晚,再晚一点就在老爷子后头了。」 关氏捏了捏儿子的手,走上前挽住严氏的手臂,笑着说起了刚刚沈世轩遇到的,那严氏哼了一声,「要我说那丫头才笨,这么拱手让人了,还说什么好听的话。」 沈世轩打完招呼就直接去一旁了,严氏的声音太过于尖锐,和上辈子一样尖酸刻薄,盛气凌人。 「二哥,我刚刚也看到了首饰铺的那一幕,不过马车跑的快,没听全。」沈听兰走了过来柔柔的说道,她是沈家长房的庶长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这外头传的人尽皆知的事也略微知道一些。 「我挺佩服楚家大小姐的。」沈世轩冲着她笑了笑,沈听兰又说道,「若换做是我的话,绝不可能做的像她这么好。」 「你不觉得她这么做很傻么,程家大少爷可是个不错的人,又是程家唯一的继承人。」沈世轩来了些兴致,和她聊着。 沈听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一抹无奈,「二哥,这怎么是傻呢,就算程家少爷人不错,可他做出这样的事已经不对,他都能拐骗楚家的堂小姐不顾后果,若是楚家大小姐嫁过去,那才是委屈自己。」 沈世轩看着沈听兰,笑了,也是个明白人。 说着门口那传来了喧闹声,沈家的老爷子沈阔走了进来,身旁陪着嫡长孙沈世瑾,身后又跟了一大群的人。 不知沈世瑾和沈老爷子说了什么,沈老爷子哈哈大笑了几声,身后的那群人跟着也附和笑了起来。 「祖父。」沈世轩看准时机走了过去,沈老爷子看到他,朗声道,「让你一块过来怎么先来了。」 「由大哥陪着祖父,世轩就偷个懒。」沈世轩笑着回道,说的有几分随意。 沈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走在自己身旁,沈世轩这才走到了他的身边跟着他一块走去了主桌。 「世轩啊,你和世同他们坐那去,别这么不懂事。」严氏很快走了过来,热情的和大伙打了招呼,一看沈世轩要陪着沈老爷子一块坐下,拉着他要去远处的桌子。 「是我让他坐下的,世轩,来,坐你大哥旁边。」沈老爷子看了一眼严氏,严氏脸色一滞随即又满脸的笑意,「爹,世瑾不就可以陪您了,这满是客人的,还是让世轩去那吧。」 「坐下吧,你也是时候该学一学了。」沈老爷子没有理会严氏,示意沈世轩坐下,严氏脸上的笑意因为沈老爷子的话再度一变,公公的命令她哪里敢违抗,只能看着沈世轩在自己儿子身旁坐了下来。 周围谁不是人精,沈老爷子这么一说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他们会不明白,其中几个站的近的即刻对沈世轩和颜悦色的聊了起来。 远处的关氏见儿子在主桌坐下来了,眼底多了些笑意,帮着招呼起了客人。 很快开始上菜,沈老爷子的两个儿子都不在,身旁就坐了两个孙子,一个是嫡长孙不用猜,另一个沈世轩却不免让人想很多,沈老爷子让他坐在身旁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这想法,想在今天公诸于众让大家知道。 「许久不来酒楼里,这菜倒是越烧越不错了。」这鼎悦酒楼就是沈家的产业,还是沈家老太爷那时候就开起来的,所以这里的菜沈老爷子也是从小吃到大,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出来的也少。 「祖父,这里面是添了新的调味,如今金陵许多酒楼都在用。」沈世瑾给沈老爷子盛了汤,沈老爷子一喝,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叫什么,哪里来的?」 「叫黑川,是楚家下的一家铺子在卖,方子不外传。」沈世瑾坐在沈老爷子身旁才是占尽天时地利,笑着和他解释道。 「楚家?哪个楚家?」听人一说,沈老爷子才恍然大悟,哈哈笑了一声,「是那小子!」 就是楚老爷在沈老爷子眼中也不过是个小子罢了,「我记得那小子,是个实诚的人,不适合做生意,楚家能到这地步,还得归功他那媳妇。」 「那铺子据说是楚家大小姐自己开的,不算在楚家商行里。」同桌的人说起来就说到了楚家和程家的事,沈老爷子听着一开始还高兴的,后来就渐渐皱了眉头,哼了一声,「程家那点小算盘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 说罢又夸了楚家大小姐一句,「那丫头倒是像她娘。」 沈老爷子这么说,底下的人都跟着说是,沈世轩含笑听着,就连自己家茶余饭后都会谈及这件事,可见程楚两家这事闹的。 饭后沈老爷子就乏了,关氏陪着他回去了,沈世轩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正要走开,身后传来了沈世瑾的声音,「二弟,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第55章 「同为沈家人,不过是为沈家尽一份力罢了,算不上立功。」沈世轩站在阶梯下台抬头看沈世瑾。 「若不是立功,怎么能引起老爷子的注意,二弟,这招用的妙。」沈世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听不清这话里到底是赞美还是讽刺。 「爹爹。」沈果儿的声音传来,田氏抱着女儿也走了出来,沈世瑾的眼底多了一抹柔和,从田氏手中接过了女儿抱在怀里,「吃饱了,让爹瞧瞧。」 沈果儿摸了摸肚子奶声奶气的说,「吃饱了,爹爹摸摸。」说着要拿沈世瑾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去放。 沈世轩看着那父女互动,笑了笑转身离开鼎悦楼,身后的随从跟上来的很快,似乎有些受惊吓的样子,「少爷,老爷子居然让您坐主桌去了。」 「老爷子今天高兴。」沈世轩淡淡回道,却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笑意,身后的随从则不这么想,老爷子高兴的时候多了,什么时候这么关注过少爷,还不是因为少爷寻来的药给上头送去,得了好彩头。 「大少爷刚刚看您的眼神,好怪。」末了随从又补充了一句,沈世轩放慢了脚步,一抹了然,大哥看他的眼神自然会怪异,他一个默默无闻的二房嫡子,什么时候会做出这么多讨老爷子欢心的事情,还入了老爷子的眼。 「阿成,你话太多了,你可知道说的太多,可是会惹出事的。」沈世轩回头看了随从一眼,假笑了一声,那名叫阿成的随从被他这么一盯,浑身打了个颤栗,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少爷的眼神,比大少爷的还要吓人…… 楚家。 受了莫大屈辱的楚妙珞迎来了让她觉得更委屈的事情,乔从安来了珍宝阁和她们说,她出嫁不能从楚家正大门离开,因为她不是楚家的小姐。 不能从楚家大门出嫁,那要从哪里,肖氏气坏了,这人家只有迎娶小妾才从侧门入,也没见谁家嫁女儿不能从正大门出去的。 「二婶,妙珞理应从徽州出嫁,那才是你们的家,我看如此最好,在外面租一个宅子,就可以在那迎亲了,毕竟从楚家侧门出去也不好。」乔从安建议的极其认真,「若是二婶不嫌弃,楚家在南城门那倒是有一处宅子,也省得另外再租,这事我也和二叔提了。」 「我说侄媳妇,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妙珞怎么就不能从楚家大门出嫁了,我们就不姓楚了?」 「你们姓楚,那也是徽州楚家的,这金陵楚家只有一个女儿,这出嫁的大门也只会开一次,二婶大可以在金陵另外置一处大宅子,这样就可以风风光光把妙珞她们都嫁出去。」乔从安望着楚妙珞略显苍白的脸说道,「否则,外人都不清楚这楚家到底有几位小姐了。」 这已经是关上门来说的事了,肖氏气急败坏的看着乔从安,「怎么就不能从楚家大门出去了,就算是这借也不是没有的。」 「二婶,若妙珞嫁的不是程家少爷,自然可以从楚家出嫁。」乔从安看着肖氏,眼底一抹了然,「程家与楚家过去这婚约知道的人也不少,妙珞再从这楚家出嫁,这楚家如今做主的到底是谁。」 「这楚家做主的自然是你们了。」肖氏眼神微闪,讪讪道。 「既然楚家做主的是我们,为了这楚家大小姐的声誉,妙珞就不能从楚家大门嫁出去,二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二叔也答应,你们可以在外头寻一处比楚家更大的宅子,收拾好了,高高兴兴等着妙珞嫁人不是更好。」 乔从安如何都不能如她们的愿让楚妙珞从楚家大门出嫁,说的迷信一些,亦瑶这一回被妙珞反抢了夫婿,若还让她先一步从楚家嫁出去,那么亦瑶今后的婚事可多波折。 肖氏心中百般不情愿,但若僵持下去,这事吃亏的只有自己的女儿,到时候楚家门一关不让出,这就是闹了大笑话了。 「娘,我们就去外面租一处比这更好的宅子给姐姐出嫁,楚家有什么好的。」楚妙菲看着乔从安离开,愤愤的说道,肖氏抱着楚妙珞叹了一口气,这和楚家好不好没有任何关系,从这个大门出去,就是为了给别人看,这楚家就是娘家,她们也是楚家的人。 「娘,真的没有办法?」楚妙珞啜泣着,她依旧觉得委屈,即便是能嫁给程邵鹏她还是委屈,凭什么人们说的都是她的不好,把亦瑶说的那般可怜,她真心诚意的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你爹都答应了,你妹妹说的没错,我们去寻一处更好的来给你出嫁用,徽州离的太远,否则你该是从徽州那楚家热热闹闹的嫁人。」肖氏说的也酸楚,眼泪跟着落了下来,这金陵又没什么亲戚,怎么想都觉得冷清…… 五月初,珍宝阁那忙碌了起来,肖氏千挑万选在金陵距离楚家这不远处租了个大宅子,比楚家略微小一些,里面却是装置的不错,租金只能按半年的算,肖氏忍痛付了上百两的银子,带着楚妙珞她们先住了进去,已经付了银子了,难不成还空着。 楚亦瑶跟着乔从安一起送东西去那宅子,大门口还换了崭新的楚府牌匾,院子小径两旁的树上都挂起了红绸,距离成亲的日子也没多久了,这府里处处透着喜气,就是人少了些。 楚亦瑶是来送添嫁的,到了楚妙珞出嫁的阁楼,里面几个丫鬟进进出出,正在准备挂在门帘上的东西,屋外的窗户柱子上都贴了囍字。 走进屋子楚妙珞正在绣帕子,见到她进来,差了丫鬟去倒茶,笑道,「如今这里乱的很,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这儿挺不错的,堂姐出嫁那日一定热闹。」楚亦瑶坐下之后也没碰那茶杯,只是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二婶也花了不少心思,这闺阁装点的比满秋姐的屋子还要好看,这是要攒足了面子把女儿嫁出去了。 「除了徽州那来些亲戚,热闹什么。」楚妙珞脸色略微的不自然,若是在楚家出嫁,那来的人才多呢。 「对了堂姐,嫁去程家一定有诸多不熟悉,除了这添嫁外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我院子里有个丫鬟跟了我不少时候了,我把她给你,让她陪你去程家,可以让你省心不少呢。」说着宝蟾走了进来,眼眶还红红的,跪在了楚妙珞的身前低垂着头。 第56章 楚妙珞还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送一个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丫鬟给自己,谁能信这是好意。 「过去我常常去程家,宝笙和宝蟾两个人一直都是跟在我身边的,所以她们也常去程家,程家上下有些年数的妈妈丫鬟,她们也都知道,你去了程家,肯定是要一个熟知的丫鬟陪在你身边。」楚亦瑶说的是实话,程家这步路并不好走,程夫人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身边怎么都得有一个对程家熟悉又向着自己的人。 「都跟着你这么多年了,你如何舍得送。」楚妙珞笑了,再不愿意相信,楚亦瑶的话也说到了她心坎里,这种宅子里的事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和相公说,而那些她不知道的程家的人和事,只能由身边的人提醒。 「你和程大哥木已成舟,你若不信,我也无法,宝蟾的为人你来楚家一年也看的到,你若真不喜欢,改天让她自己回楚家吧,这些天先让她伺候着你。」楚亦瑶也不多说,看了一眼宝蟾,留下她直接带着宝笙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楚妙珞和宝蟾两个人,良久,楚妙珞开口道,「你起来吧。」 宝蟾站了起来,双手握在身前低着头,楚妙珞看着她,在珍宝阁的一年,这丫鬟确实帮了她们很多,和三妹的关系尤其的好,但是亦瑶送这么一个人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姐,娘让我唤你去试试送过来衣服。」楚妙蓝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看到站在那的宝蟾神情一顿,看向楚妙珞,「大姐,宝蟾怎么会在这里?」 「亦瑶送来的,若是我愿意,就让我带着陪嫁去程家,说她对程家还算熟悉,可以帮衬些。」楚妙珞大致的说了一下,抬头看楚妙蓝,却见她神色有异常,关切道,「怎么了?」 「没呢,亦瑶姐想的周到。」楚妙蓝随即摇头,冲着楚妙珞笑了笑,「若是姐姐不要的话,宝蟾留给我可好,我身边正缺一个这样的贴身丫鬟呢。」 楚妙珞一听神情松了几分,却没有回答楚妙蓝的话,只是叫了丫鬟进来把宝蟾带下去安置,跟着楚妙蓝去了肖氏那里…… 回到了楚家,这怡风院里少了个丫鬟,似乎没什么感觉,一年来宝蟾跑珍宝阁勤快,在怡风院当值的日子都少,楚亦瑶纵容了她的行为,让她和楚妙蓝亲密起来,前两天楚妙蓝终于问她来要人了,她没答应,转手就把宝蟾送给了楚妙珞。 这究竟是姐妹间情深重要,还是今后去程家重要,留着给楚妙珞慢慢考虑,不过楚亦瑶相信宝蟾,这程家她一定能进的去,否则若是跟了楚妙蓝,转眼可又得回到楚家,如何都熬不出头了。 「小姐,二少爷来看您了。」孔雀进来禀报,楚亦瑶摘下头上的簪子走到外室,楚暮远是一脸的风尘仆仆,进来就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孔雀,给二少爷去端些吃的来,还没吃饭吧。」楚亦瑶抿嘴一笑,拉着他坐下。 「我才离开这些时间,怎么邵鹏就要娶妙珞了!」楚家商船从大同回来之后,楚暮远就跟着楚忠去了一趟鸿都,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一回来这婚事竟然已经定下了。 「程大哥都能带着妙珞姐私奔了,怎么就不能娶她了。」孔雀送来了吃的,楚亦瑶打开盖子,陶瓮中是香浓的炖粥,拿起勺子给他盛了一碗推到他面前笑道,「难不成二哥以为,我还会嫁给他?」 楚暮远语噎了一下,「你和他从小这婚约,再者这私奔程家怎么还会下聘娶妙珞。」 「二婶可喊冤了,是程大哥拐骗走的堂姐,若是没个说法,直接官府见,二哥,今后这婚约的事别再提了,就当从来没有过。」 「邵鹏怎么会拐骗,他哪里是那种没脑子的人。」楚邵鹏显然还没消化回来听到的这些事,尤其是关于程邵鹏拐骗人这一说,他们相识这么多年,程邵鹏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楚亦瑶笑眯眯的看着二哥不语,明白人都清楚这所谓的拐骗一说,可她何必去替程邵鹏作这个解释,嫁进去才好呢。 「对了二哥,鸿都这一趟如何?」楚亦瑶转移了话题,问到了关于去鸿都的情况,忠叔从大同回来之后带着二哥去了一趟鸿都,那是远近闻名的刺绣之都,和大同的瓷器一样闻名。 「看了不少绣坊,多是不外传的针线绣法,忠叔说若是能够从那里进一批好的拿到金陵来卖也不错。」楚暮远去鸿都最大的收获应当是见识到了另外一种不一样的生意方式。 因为绣品的关系,在鸿都大都是女人做主,家家户户生女儿了才是喜事,若是一门子的男丁,那打娃娃开始就得给男孩子寻找最能干的媳妇将来才能发扬光家里的生意,所以鸿都的姑娘们个个都是能人。 楚亦瑶听着也觉得有趣,以前就听秦满秋提起过,教导她绣字的女师傅就是来自鸿都,那还不是最出色的,那里的姑娘从小开始就在这绣品里扎堆的,稍微长大一些,她们就要跟着家里的主母们学习如何与外面打交道。 「一般拿到金陵买的都是些普通的绣品,想要上好的恐怕这一趟也拿不到呢。」就是这普通的绣品,针线功夫都比她们的要好上许多。 「所以改日还得去看看?」楚暮远捏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 「二哥,下回去,带的来鸿都的绣品不算厉害,若是你能给我带来一位鸿都的二嫂我才佩服你呢。」楚亦瑶捏了捏鼻子调侃道,楚暮远眼神微闪,随即跟着也笑了。 每每提到这婚事的事,楚暮远总是避开的多,楚亦瑶看着他脸上略微有些牵强的笑,对于二哥也一样,得不到的那才是最好的…… 五月十三这日,楚妙珞出嫁,清晨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等楚亦瑶到的时候,楚妙珞已经一身嫁衣裳坐在床沿等着,楚亦瑶并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看了一眼。 走到了外面,肖氏穿着身喜气的衣服,满脸笑意在门口招呼来的客人,和肖氏在一块的还有一位妇人,比肖氏年长一些,据说是来自徽州老家的当家主母。 第57章 楚老爷和楚二爷当初是徽州楚家的庶子,楚老爷后来离开楚家,在生母去世之后就和徽州楚家断绝了关系,但楚翰临一直在徽州楚家生活着,直到楚家大少爷出事,他被请过来金陵帮忙。 也难怪肖氏会急着跟来金陵,在徽州楚家这以庶子身份过的日子哪里舒坦。 屋外传来一阵鞭炮声,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迎亲队伍过来了,大门口很快拦起了东西。 按照习俗,新郎进门前是要阻拦一番的,由女方家的兄弟们出面为难,可楚翰临无子,徽州楚家的族兄也没多加阻拦,一路红包放行,更别说什么吟诗出题。 到了楚妙珞出嫁的阁楼,还是由楚暮远把人背出来上的花轿,楚亦瑶一直是远远的望着,两辈子算起来,出嫁的情形很相似,只是换了个宅子,换了一身嫁衣。 迎亲的队伍绕着金陵主城一圈,围观的人十分多,不是因为程家够显赫,而是今日成亲的这两位主角都在年初的这段日子给金陵的人们带来了许多茶余饭后能够聊的话题。 到了程家之后,拜过了堂,新房内喝过交杯酒,程邵鹏就被叫出去敬酒了,楚妙珞坐在床沿,身旁是宝蟾和还有一个丫鬟。 外面传来了一阵嬉笑声,程艺琳拉着一个和楚妙珞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子走了进来,望着坐在床上的楚妙珞,对一旁的女子说道,「表姐,你看新娘子。」 楚妙珞抬起头,正巧和那女子对看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低头对程艺琳说,「过会姨母该寻你了,我们过去吧。」 程艺琳又看了楚妙珞一眼,微嘟着嘴,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满意眼前的人不是楚亦瑶,竟哼了一声,拉着那女子就出去了。 楚妙珞微握紧了拳头,小姑子不喜欢自己。 又过了一会来了几个人,也没人告诉楚妙珞来的人是谁,她们只是打量着楚妙珞,低头说着什么,唯有一个人夸了楚妙珞说她漂亮,其余的都只是看看。 楚妙珞越坐越不舒服,这程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前来的人要如何称呼,只晾她在那干坐着,就是那喜娘,在基本礼俗之后也出去了。 「小姐,我去厨房替你拿些吃的。」一旁的梅香看不下去了,小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程家居然没有一个人给她送些吃食进来 。 「不必了,给我倒些水。」确定不会再有人来,楚妙珞动了动脖子,头上沉沉的头饰压得她喘不过气,吩咐梅香倒了水,「你让宝蟾去厨房拿。」 宝蟾走去程家的厨房,里面的几个厨娘正坐在那聊天,旁边有几个烧火丫鬟,外面的酒席已经是尾声,这边也都上完了菜。 「几位妈妈,这里可有准备给姑爷和小姐的吃食。」宝蟾冲着那几个厨娘笑着问道,几个厨娘互看了几眼,其中一个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兜子回她道,「你回去吧,过会会派人送过去的。」 宝蟾还想说什么,那厨娘拿起锅子里的勺子往那盖子上一敲,对其余几个厨娘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干活。」 宝蟾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转身回了新房。 那厨娘见她走了,拉过一个小丫鬟吩咐道,「你去夫人院子里找许妈妈,就说少奶奶饿了,向厨房讨吃的来了。」那丫鬟应了一声很快从后门跑出去了。 宝蟾回来后和楚妙珞说了情况,后者眉头微皱,坐在梳妆台前卸了头饰,厨房里几个厨娘空着手聊天都没给她准备吃的,如此不重视,这是程家给她难堪了。 「小姐,姑爷回来了。」梅香进来禀报,楚妙珞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当即从梳妆台前起来要迎去门口,又觉得不对,重新坐回了床上。 宝蟾去了门口望着,程邵鹏由着几个人扶着朝这边蹒跚而来,打开门让人把他扶进来,楚妙珞这才侧身让开,让程邵鹏躺在了床上。 「梅香,去取些热水来。」楚妙珞看程邵鹏那绯红的脸颊,吩咐梅香去取水,一旁的宝蟾偷看了程邵鹏一眼,帮着楚妙珞一起替程邵鹏脱了外套。 程邵鹏睁开眼看着低头给自己擦脸的人,鼻息用力的吸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馨香飘了过来,程邵鹏一把拉住了楚妙珞,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相公!」楚妙珞惊呼了一声,再抬头看的时候,眸子里染着一抹惊慌,一抹羞涩,看的程邵鹏挪不开眼。 「你们出去!」程邵鹏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宝蟾,低声呵斥道,梅香赶紧拉着宝蟾到了屋外,关上了门看了一下走廊,「姑爷过去都没有侍奉的丫鬟么,今晚就由我们替小姐守夜了。」说着梅香还有些害羞,这洞房花烛夜在外头呆着,想想都觉得羞死人了。 「梅香姐姐,你在这守着,我再去厨房那瞧瞧。」宝蟾敛去眼底的异动,对梅香笑道,梅香点点头,又觉得一个人在外头无聊的很,催促道,「那你快去快回。」 屋内,红帷帐下的人早已经交缠在了一块,程邵鹏低头迎上那小巧的耳垂,含入口中品尝了起来。 楚妙珞环抱着他,仅留的一丝理智中还不断回想着娘说过的话,在房事上女人也要主动,要想留住他的心,可是要让他对你的身子迷恋。 楚妙珞怯怯的伸手往下挪,十指轻触的感觉让程邵鹏不由的叹了一声,楚妙珞受惊,一手从他的肿胀处擦过,后者当即抓住了她的手,眸子里染上了浓浓的情欲,哑声道,「珞儿,你可喜欢这?」说着把她的手压向了那。 楚妙珞的脸登时滚烫,迷蒙的睁着眼,嘴唇微启,刚一声啊发出口,程邵鹏低头就堵住了她的嘴,另一手将她最后的防线也褪去了。 楚妙珞低声咽呜,陌生的悸动感让她陷入了迷茫中,弓起身子迎合着程邵鹏,那低喃的呻吟无法抑制的从口中不断吐出。 屋外的梅香早已经是红着脸,宝蟾迟迟不来,她一个人守在门口,走也不能,直到内屋中程邵鹏的声音传来,梅香才推门进去,地上到处散着衣服,空气里是一股奇怪的味道。 第58章 「去准备些热水,再去备些吃的。」梅香不敢抬头看,听命后赶紧出去了,半路才遇到姗姗来迟的宝蟾,手里端着个盘子,就放了一个瓮还有两个碗。 沐浴过后,楚妙珞看着那瓮中的清粥,神情有些微妙,宝蟾的解释是,厨房那得了程夫人的指示,姑爷喝过酒,该吃点清粥暖暖胃。 酒宴上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程邵鹏早就饿了,只是这一瓮的粥,给两个人吃是怎么都不够的,楚妙珞看着他吃了一碗,拿着勺子神情如何都舒展不起来。 「怎么不吃?这是魏厨娘的拿手粥品,你快尝尝。」程邵鹏抬头看她没动,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往她口中送去。 「你多吃一些,我不饿呢。」楚妙珞抿了一口,朝他笑了笑,又替他盛了一碗,她气都气饱了。 「怎么会不饿,把这里的吃了,明早起来就得去请安呢。」程邵鹏摸了摸她的手,低头吃了剩下了,全然没想到眼前的人是一天都没进食的,这一小碗粥如何能填的饱。 楚妙珞是饿着睡着的。 第二天天刚亮,外面就有人敲门了,楚妙珞惺忪的睁开眼,看到程邵鹏莞尔一笑,门外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少爷,少奶奶,该起床去和老爷夫人请安了。」 「是林妈妈,我的奶娘。」程邵鹏给她解惑,拉开帷帐吩咐她们进来,看着鱼贯而入的几个人,楚妙珞心中那一股闷气越积越沉,昨天都不见她们,今天却都出现了。 想抬头起身,楚妙珞感觉到一阵晕眩,晃了下身子,身旁的程邵鹏抱住了她,关切道,「怎么了?」 「不碍事,起的急了些。」楚妙珞柔声说道,一旁响起林妈妈提醒声,「少爷,老爷夫人还等着呢。」 林妈妈带着两个丫鬟服侍程邵鹏,梅香她们服侍楚妙珞,穿戴整齐之后,都没来得及喝口茶就出了屋子去程老爷那请安了。 大厅中的人不多,程老爷是独子,所以这妯娌亲戚也没有,楚妙珞跪在蒲团上先给程老爷敬过了茶,接过红包在梅香的搀扶下起身,换了一杯茶再跪到了程夫人面前,「娘,您喝茶。」 程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不喜欢已经是轻的,程夫人对怂恿自己儿子私奔反过来又责怪儿子拐骗的人厌恶的很,可面子上的东西该维持的还得维持,于是她伸手接了茶杯开口道,「进了程家的门就要守程家的规矩,这些道理应该不需要我再来提醒了,平时也不需要你忙什么,照顾好鹏儿就是你该做的事情。」 「是,娘,媳妇记住了。」楚妙珞面带恭敬的应了下来,程夫人拿着杯子还是没喝,想了想继而说了一些话,直到一旁的程老爷轻咳了一声,这才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拿起一旁的红包放在了她的手上,「起来吧。」 梅香赶紧扶楚妙珞起来,也许是因为跪的太久,楚妙珞起来的时候还站不稳,刚想向旁边的人走去,一阵眩晕,身形一晃,人居然就这么靠在梅香身上晕倒了过去………… 新婚第一天,新娘子因为敬茶晕倒了,程夫人看着抱着楚妙珞出去的儿子沉了脸。 「姨母,我们是不是过去看看?」一旁的李若晴出言提醒道,程夫人沉着脸静默了一会才站起来,「我们过去。」 荣宣院内,大夫替楚妙珞把脉之后神色还显得诧异,抬头看了程邵鹏一眼,后者紧张的问,「大夫,我娘子情况如何?」 「先吃些清淡的,躺着休息一会就没事了。」大夫什么药也没开,合上药箱要出去,程邵鹏拦住了他担忧道,「真的没事吗,不用开药,是忽然晕倒的,早上起来还好好的。」 程夫人走进来听到儿子这么说那蹙着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抬头看那大夫,果不其然,那大夫神色略微有些不耐说道,「这位夫人只是昨日未有进食,气血不足身子虚弱而已,吃些好的就成了,不需要开药。」 程邵鹏听完整个人就愣住了,饿晕过去的? 「醒了没?」程夫人的声音拉回了程邵鹏,楚妙珞还躺在床上没有醒来,面色苍白,活似遭了虐。 「娘,这怎么会饿晕过去。」程邵鹏怎么都想不明白,又不是什么穷人家,新媳妇进门第二天饿晕了,传出去谁信? 「昨夜不是让厨房给你炖了粥。」程夫人看向了屋子里的梅香和宝蟾,她可没有故意饿着她。 「妙珞她说她不饿,所以只吃了一小碗,其余的都是儿子吃的。」程邵鹏这才觉得愧疚,他应该想到的,清晨起来哪里会吃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会不饿,转而那愧疚就变成了感动,她是为了不让自己饿着才不吃的。 「许妈妈,吩咐厨房做些暖胃的,一天没吃了,也不能吃的太补。」程夫人从容吩咐道,她自然了解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长大的,都是别人为他考虑,哪里会花这种小心思去想别人需不需要,也正是因为如此,程夫人才只让厨房安排一小瓮粥。 「娘,您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照看着就行了。」程邵鹏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楚妙珞的脸。 「有林妈妈她们在还需要你照顾,你出来,我有话要说。」程夫人把程邵鹏叫到了外面,「等回门之后就把蕊菊她们提了,服侍你也有两年了,也别忘了这情分。」 「回门之后我会和妙珞提的,娘你放心。」程邵鹏点点头。 「你表妹要在这里住些日子,当时散散心也好,你进去罢。」程夫人拉着李若晴的手又说道,程邵鹏看了李若晴一眼,「这表妹不是要成亲了?」 「哎,前些日子没告诉你,你表妹那未婚夫婿,上个月就病逝了。」程夫人只是一语带过,神情却惋惜的很,怕李若晴多听了难受,带着她离开了容宣院。 「姑爷,小姐醒了。」宝蟾出来提醒的时候程邵鹏还有些走神,匆匆走进屋子里,楚妙珞眼中含着泪水,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第59章 「明明饿着为何不说。」程邵鹏把她搂在了怀里,像是在关心又像是在责备,这一晕倒,实在是说不过去。 「邵鹏你也一日未有吃的,又喝了这么多酒。」楚妙珞哽咽着没能说下去,程邵鹏更是心疼了,直到林妈妈端着吃的进来,程邵鹏还搂着她安慰,何其亲昵。 「少奶奶,还请您起身用饭。」林妈妈不苟言笑的看着楚妙珞,把粥食放在了对面的桌子上,程邵鹏招手,「不必了,拿过来我喂她吧。」 林妈妈神情一动,最终还是把粥食给端到了床前,一个旁若无人的喂,一个含羞的吃…… 三日回门,楚妙珞回的是外面租着的楚家,母女两个才一独处,肖氏没来得及问什么,楚妙珞喊了一声娘,抱着肖氏便哭了起来。 把成亲当晚和新婚第一天的事一说,肖氏气不打一处来,这一进门就要给自己女儿做规矩,人都晕过去了。 「不哭,娘告诉你,你只要抓着姑爷的心,牢牢抓住了,你婆婆就是想再难为你,那姑爷也会护着你!」肖氏没有忙着骂程夫人,而是沉下心来给楚妙罗开解。 「可他根本不知道,不会觉得这是婆婆搞得鬼。」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知道,让他去和你婆婆说,娘告诉你,你得赶紧怀上孩子,等你生了孩子,这程家的地位稳妥了,程家就这么一个独子,程夫人能耐你何。」肖氏给她出着主意,这人都送进去了,自然是得过的好。 「这孩子哪能说有就有的。」楚妙珞想起洞房花烛夜,不由的羞红了脸,肖氏看女儿这反应基本也了然,只是在一旁告诫道,「不可纵,要意犹未尽才行。」 楚妙珞点点头,肖氏又问道,「他可有通房?」 「听底下的人说是有的,但我这两天没见到人。」说到通房的时候楚妙珞的神情就有些怪异,要和几个妾室共享一个丈夫,心里怎么都不会舒服。 「那你赶紧怀上孩子,这他爱去哪屋子去哪屋子,就是不能让她们有,你可记住?」肖氏说的有些狠,楚妙珞再度点头,看娘的经历就知道了,娘生了她们三姐妹,徽州楚家三个妾室一个都没能有身孕。 「我让这杨妈妈从徽州赶过来,到时候让她去楚家帮你。」楚妙珞听她这么一说,有些诧异,「娘,杨妈妈过来了,那徽州那边谁打理?」 「杨妈妈的媳妇打理就成了,你爹都不在,那几个老女人能折腾出什么花头,你出嫁了又不能经常回来,由杨妈妈过去帮着你,我也放心。」楚妙珞含泪笑着扑到肖氏怀里,闷声道,「还是您对我最好了。」 这头肖氏讶异女儿在程府的遭遇,这边的楚家,楚亦瑶听到楚妙珞新婚第一天晕过去的消息,顿时乐了。 程夫人直接掐头去尾,把楚妙珞就敬了两个人的茶晕过去的事一点都不阻拦的让人给传了出去,这程家的少奶奶身子是有多虚弱啊,敬个茶都能晕过去。 程家的日哪里能这么舒坦,程夫人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若要她对堂姐改观,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那宅子里,每天都有可能上演好戏呢。 楚亦瑶得承认,她此刻的心情就是有点幸灾乐祸。 孔雀进来递上了一张帖子,初夏又是赏荷之际,秦满秋邀请她去金陵外十几里路的关城赏荷,美名是陪楚亦瑶散散心,实则是她自己闷坏了,想出去走走。 「你去一趟绣楼,看看我那衣服可做好了。」过完年这些事糟心的也过去了,这帖子来的正合她心意,楚妙珞走到屋外往乔从安那走去,打算叫上大嫂一起…… 六月初,楚妙珞就和乔从安一起,到城门口等秦家去往关城,马车上楚应竹兴奋的很,手扒着那窗子,垫脚看着马车外,就是看到一块田都能惊呼一声,要拉着楚妙珞一块看。 「大嫂,家里有葛叔在呢,你都多久没有出来了,还担心家里的事。」楚亦瑶回头看乔从安,后者从楚家大哥去世之后就再也没出门过,这都快两年了。 「许久不曾出远门,我自己都有些不习惯。」乔从安笑了笑,抱过楚应竹,「关城那上一回去应竹还没出生呢,刚好也是这月份,你大哥去关城顺道带着我一块去的。」 「应竹啊,你不是问姑姑,应竹是怎么来的么,应竹啊就是你爹和你娘去关城回来就有了。」楚亦瑶一算这时间,从关城回来后没多久,大嫂就有了身孕,不就是去关城的那些日子有的么。 「为什么是去关城回来?」楚应竹一脸疑惑的看着楚亦瑶,转而找乔从安寻求答案,乔从安笑掐了一下楚亦瑶,对儿子认真的说道,「你姑姑骗你的,应竹就是从娘肚子里生出来的。」 楚应竹更迷糊了,嘟着小嘴还在那算自己这么大,怎么从娘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楚亦瑶揉了揉他的头发,马车停在了驿站。 「楚小姐,我们小姐说在这用过了饭再去,请您们下马车休息。」马车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宝苼拉开帘子扶着楚亦瑶下去,秦满秋已经扶着秦夫人进了驿站。 前面还走着秦家大夫人,前前后后跟了四个丫鬟,排场也不小,楚亦瑶前世在秦满秋出嫁的时候见过她一面,她就是秦满秋口中,白王府侧妃堂姐的亲娘。 「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地方落脚。」秦大夫人一脸的嫌弃,这驿站还算干净,但进出形形色色的人比较多,所以就显得乱哄哄的,掌柜把她们带到了二楼的别间,听着外面楼道里传来的粗重脚步声,秦大夫人有些不满。 「去关城的路上除了这里还有就是路过的村子了,大伯母是想要歇在那里?」秦满秋挽着秦夫人进来,笑眯眯地说道。 秦大夫人命丫鬟擦干净了桌子,没有吃伙计送上来的饭菜,而是随身带了吃的来,又劝秦夫人道,「我说弟妹,这里头的东西都不干净,你可别吃坏了身子。」 「大嫂,其实这和秦家酒楼里的都一样干净。」秦夫人话音刚落,秦大夫人那尖细的声音就高喊了出来,「这里哪能和酒楼里的比。」 第60章 楚亦瑶感觉到在自己怀里的楚应竹身子一抖,不动声色的把他抱紧了一些,拿着勺子舀了半碗鱼汤,低头柔声道,「应竹,姑姑要吃饭,你跟着宝苼在那喝汤好不好?」 楚亦瑶和乔从安就是外人,自然不会插上嘴去说什么,只是把有些吓到的楚应竹抱离开,秦大夫人一面嫌弃着驿站里的吃食,一面却也嫌弃带过来的东西,要么太干,要么太甜。 秦满秋眉头一皱正要发作,一旁的秦夫人开口让一旁侍奉的丫鬟替秦大夫人舀了汤给她找台阶下,「大嫂,喝些汤吧,在这毕竟不是府里。」 秦大夫人这才让丫鬟撤下去了那些带来的,喝着那鱼汤吃了小半碗的饭。 楚亦瑶带着楚应竹早一步就到楼下的马车上了,出来的时候楚应竹搂着她的脖子还有些惊吓,小孩子对这些尖叫的声音尤为的惧怕,楚亦瑶摸摸他的头,指着马车外小路边盛开的花,「好看么,让宝苼给你摘过来,好不好?」 楚应竹搂着她的脖子摇头,转而又改了主意要自己下去,楚亦瑶也有些抱不动了,放他下来,跟在他身后到了路旁,楚应竹蹲下身子,小手戳了一下那野花,回头冲楚亦瑶笑了笑,「姑姑,不摘,摘了会死的,这样好看。」 「好,我们不摘,不过这脏,我们回马车上等你娘下来,好不好?」楚亦瑶拉着他回马车上,秦满秋从驿站里走了出来,楚亦瑶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恼怒,到了马车这里,秦满秋从身后丫鬟手中拿了酥糖给楚应竹哄道,「应竹乖,刚刚吓坏了没有。」 「现在没事了。」楚亦瑶看她也是受不了才下来的,秦满秋抱起楚应竹哼了一声,「来我家听娘说要去关城就说要一块来,我都嫌麻烦,住这两日,还不得听多少话,你看,这才刚出发多久。」 有个在白王府做侧妃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更何况还生了儿子了,秦大夫人即便是自己无子这腰杆子也挺的很直,全金陵有谁像她闺女这么出息,就是沈家出的那个皇贵妃,入宫这么多年一个孩子都没有,到时候人一走,谁还念着沈家。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优越感」秦满秋如今看到秦大夫人就想起她女儿,想起她女儿就想起那副送去白王府的刺绣,浑身的不痛快。 「优越感是什么?」秦满秋怀里的楚应竹忽然冒了这么一句,秦满秋低头在他脸上猛亲了一口,解释道,「你看啊,那些明明长的不好看的,却都说自己长的好看,这就是优越感。」 楚应竹似懂非懂看向楚亦瑶,楚亦瑶笑推了她一把,「以后你就这么教你孩子?」 「那当然,我首先得教他要有自知之明,否则惹人厌。」秦满秋说的头头是道。 秦夫人她们很快下来了,回到了马车上离开驿站出发去关城。 关城很小,其实是一个绕着半边湖泊而建的小城,湖泊上又大肆动工建了亭台楼阁,每年的六月,当荷叶繁茂荷花绽放的时候,远远望过去那些亭台楼阁就像是置身在花海里。 关城的宅子又十分的贵,因为地方小,还得看是不是离湖泊近的,每一座宅子都不大,但价格就贵过金陵不少大宅子。 秦家在关城也有一座宅子,离湖泊有些路,离关城的三绕集市很近,楚亦瑶在马车上就能感受到集市上人声鼎沸的场面,来这关城的也不会只有她们。 「乔姐姐,你和应竹住这院子,亦瑶这两天就和我住。」秦满秋挽起楚亦瑶的手臂对乔从安说道,「屋子里都收拾好了,缺什么派人来说一声就可以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乔从安笑着带睡着了的楚应竹进去,秦满秋拉着楚亦瑶先去了她自己的院子,接着就要带她去外面走,「我也有好几年没来了,我们出去走走先,到了晚上一起出去,又该闷了。」 两个人也没坐马车,带了丫鬟出了门走几步就是集市了,秦满秋在家呆了半年多,就忙着准备出嫁之后要送的各种女红,谁让她已经有了这好名声在外。 「还好你没嫁去程家。」逛了一半进了一家首饰铺子,秦满秋想起楚亦瑶说的簪子的事,忽然开口道。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楚亦瑶看着这些首饰,关城特色明显,许多都是雕刻成荷花的样子镶嵌在上面。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程家不适合你。」秦满秋叹了一口气,「开始我也觉得不错,现在想想,之前都能闹成这样,我看程邵鹏也没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嗯,我看寄霆大哥倒是挺好的。」楚亦瑶佯装点头,很中肯的评价道。 「他?」秦满秋轻哼了一声,「他有什么好的。」说完便低下了头。 楚亦瑶笑而不语,陪着她看遍了东西,到了天色有些暗了才回去,没多作休息,她们又坐着马车去了湖边的酒楼里吃饭。 从这酒楼的位置看出去,能纵览湖面,到了白天附近酒楼里的人更多,大都是赏花来的。 楚亦瑶站在窗前看了一会,不远处湖中的阁楼里灯都亮着,酒楼下路边也挂着多盏灯笼,映衬着湖面很漂亮。 身后传来秦大夫人的叫声,楚亦瑶转身过去,秦大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她,招手让她过去。 「这么乖巧伶俐的孩子。」秦大夫人看着楚亦瑶只说了这么一句,和秦夫人提了个名字,秦夫人也笑了,「那倒是个好孩子。」 「年纪也不大,和亦瑶也正好相配。」秦大夫人一脸‘我的眼光肯定没错’的表情。 楚亦瑶听到张子陵三个字的时候就明白了她们说的是什么,原本还以为是秦夫人给自己做媒介绍的,原来前世这从中托着介绍的还是秦大夫人。 「伯母,你们聊,我下去走走消食。」楚亦瑶没那继续听下去的兴趣,起身和秦夫人笑道。 「等满秋来了一块下去吧。」 「不用,等会秦姐姐来了,就和她说我在湖上亭子里等她。」说完楚亦瑶带着宝苼很快下去了。 第6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夜里湖边的人也有很多,湖面上的过道都是木板,楚亦瑶选了一条僻静些的,走在上面还有沉沉的声音,春季多雨水,湖水涨的高了些,走到有些地方还能和与板面相贴的湖水共鸣,楚亦瑶听着那轻微的水声,心情舒畅了许多。 四周的空气里总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楚亦瑶喜欢这种气味,像是来自于湖面的荷花,又像是清澈湖水沉淀出来的自然醇香,深吸了一口气,楚亦瑶张口吐出,双手扶在那护栏上,抬头望着天空弯刀的月亮。 她没有改变姻缘庙签文的结果,却改变了前世应该有的路径,不过老天应该不会怪她,否则也不应该让她留着所有的记忆再回来。 微眯起眼,那明月在视线里的画面骤然成了两个,模糊着又合并在了一块,四周尽是那皎洁的光亮,楚亦瑶下意识的伸出手去遮挡,低下头那没有长着荷叶的水面中微波荡漾碎了那明月。 耳旁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楚亦瑶回过头去看,沈世轩一身洁白素衣,一手负在身后,朝着这边走来。 霎那间楚亦瑶有了一丝错觉,就好像看到他是从刚刚的明月下走出来似的,一身白衣飘飘,皓然清风。 「楚小姐好兴致。」沈世轩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笑着打招呼。 楚亦瑶回神,略有些窘促的低下头去,她刚刚怎么能够这样盯着他看这么久。 「这回遇到楚小姐,又是托了这莲花的福了。」天黑看不清明,沈世轩也就没看见楚亦瑶脸上那一抹绯然,只是看着这一片收了荷苞的花说道。 「那和沈公子真是有缘了。」楚亦瑶笑着回道,「沈公子莫非也是来赏荷的?」 沈世轩摇摇头,「来关城办点事,要逗留几日,还没恭喜楚小姐呢,那从大同带来的调味,如今各家酒楼都在用。」 前一次在建善寺见面,是沈世轩感谢楚亦瑶,如今轮到楚亦瑶回谢他,怎么都觉得有些微妙,也许是刚刚那错觉的情绪还没有缓过去,楚亦瑶看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楚小姐知道关城有三绝么?」沈世轩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转身手扶着扶手面朝着湖面说道。 「我只听关城一绝。」不正对着楚亦瑶自在了一些,笑着摇头。 「关城一绝是荷花,关城还有两绝不被人说起。」沈世轩说的颇有几分神秘,楚亦瑶想了一下说道,「若非要说关城一绝的话,确实还有一样,关城的雕塑。」 这回轮到沈世轩讶异了,楚亦瑶伸手指着那阁楼上屋顶角瞧不清的装饰,「如果我没说错,沈公子口中的另外一绝,就是关城人不外传的雕塑手艺。」 「没错。」沈世轩眼底闪过一抹欣赏,「没想到楚小姐也知道,这雕塑手艺是关城的老手艺了,如今会的师傅多,但做的精的师傅却不多。」他此行来关城,为的就是这不外传的雕塑手艺。 「我只是小的时候听我爹提起过。」时间隔的太久了,楚亦瑶一时半会才没想起来。 「除了这个,关城还有一绝楚小姐肯定是不知道了。」楚亦瑶回头看他,被他这信誓旦旦的样子逗笑了,正要问,远远的看到秦满秋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楚小姐,你有朋友来了,沈某就不多打扰了。」沈世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秦满秋正朝着这里看,回首对她笑道。 「沈公子慢走。」楚亦瑶目送他走向不远处的阁楼,回头秦满秋已经走近,同望着沈世轩的背影,调侃道,「谁家的公子,你不等我下来,难不成就是为了他?」 「沈家二少爷,碰巧遇到的。」楚亦瑶瞥见她脸上的揶揄,随笑道,「你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 「谁让那掌柜的性子怪异,晚上才开,铺子又这么远,不过这回运气好,你看我买到了什么!」秦满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袋,打开来倒出了两颗珠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光映衬还是周围的灯火,那珠子竟然也发着荧荧的光。 「这里面好像有东西。」楚亦瑶拿起珠子对着灯光照了一下发现亮光是从珠子里面发出来的,间隔着一闪,一闪。 「那掌柜的说这是他从南疆带回来的,里面的是南疆一种蛊虫,和这是一对的,你看,这样离的越近它们就越亮。」秦满秋走离开了几步,那珠子果真黯淡了一些,若是两颗珠子并在一块,那就亮了许多,在手心里就像是两小团要柔和在一块,暖暖的。 「掌柜的说,这都是一对一对养在一起的,用特殊的东西喂养,长大了就把一对分开在这样的珠子里,只能活三年。」秦满秋也是奔着那掌柜的名声去的,他的铺子里每天的东西都不一样,卖不卖都是看掌柜的心情,有时候去了会扑空,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听说南疆风俗开放,这多是为情人准备的吧。」楚亦瑶假装猜想,「让我想想,这一对的,还有一颗是要送谁?」 「臭丫头,你就知道取笑我,呐,还有一个是给你的!」秦满秋脸上一抹红晕,笑掐了她一把,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精致的锦袋子把一颗放进去塞到她手里,「我看你才思春,就知道这是为情人准备的,这珠子还有个名字,叫做庇佑珠,这里面的蛊虫都是养在寺庙里的,每日经历佛光洗涤,最是纯粹,你贴身好好放着。」 楚亦瑶眼底一抹湿润,看着秦满秋这强硬的口气,那酸楚止不住往外冒,拿着锦袋子的手微颤,耳边还有秦满秋的叨念声,「都说是养在寺庙里的,那应该还能趋避小人。」 楚亦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秦满秋口中的小人,对于她来说非秦大夫人莫属了。 「你去这么久,也就买了这两个珠子?」楚亦瑶微仰起头收回了眼泪,收起了锦袋,秦满秋神色一僵,她能说,自己是问的太多了,直接让那个掌柜给赶出来的。 「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掌柜,有钱不赚,说一个客人只能买一样,我出来之后还听到他吩咐伙计,说今天心情很好,所以要早点关门!鼻芈锉窳吮褡觳桓宜等思一祷埃饴虻亩鞫家某显蛄椤 第6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看看。」楚亦瑶被她描述的也好奇了,这世上奇人异事多的很,关城这小小的地方还有这么一个有趣的铺子,「明天你带我去。」 「那我就不进去了,到了巷子口你自己进去。」秦满秋点头,挽着她两个人往酒楼里回去。 秦大夫人正说到了女婿这事,楚亦瑶她们进去的这点时间,白王爷这三个字就出现不下三次,秦满秋脸上闪过一抹不削,轻声嘀咕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姐是白王府的王妃了,亏她也喊的出口。」 楚亦瑶捏了一下她的手,绕过了屏风走到屋子内,秦夫人笑的温和,让她们两个到身边坐下,「就等你们了,时候不早也该回去了,明日赏荷。」 秦大夫人说的意犹未尽,不过这不还有两天么,一行人回了秦家的私宅,洗漱过后,楚亦瑶躺到了床上,两个人分了两床被子,秦满秋侧身看着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楚亦瑶翻身,看着她睁大眼睛,伸手拉住了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想什么呢?」 「亦瑶,我有些怕。」良久,黑暗中秦满秋说道,楚亦瑶没接话,又过了一会,秦满秋的声音响起,「你说王家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没有豺狼虎豹的地方,和秦家一样。」楚亦瑶捏紧了她的手,「寄霆哥会陪着你,王夫人是个好相处的,你看寄林那傻乎乎的样子,有什么可怕的。」 「我只是想到嫁人之后有些陌生。」秦满秋喃喃道。 黑暗中楚亦瑶失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姐姐没什么要担心的,这定亲都两年了,你该不会一直在想吧?」 「胡说,我只是忽然想起来。」秦满秋翻身就挠起了她的痒痒,「你可别嘲笑我,回头等你嫁人了,看你想不想!」 「反正我现在没有秦姐姐想的。」楚亦瑶反击了两回,抗不出秦满秋的汹涌攻势,最终求饶了起来。 屋外宝笙和秦满秋的贴身丫鬟小环守夜,听着屋子里传来的笑声,宝笙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意,抬头屋檐外天空中依旧挂着那轮弯月,她脑海中还清晰的记得这晚小姐在湖中伸手遮月的那一幕,当时小姐的神情格外的平宁…… 竪日,一行人出发赏荷,订了湖上的阁楼,一层一个包间,四面都能看得到这湖上的风景,六月初的风还不到最热,夹杂着暖意贯穿在阁楼里,只需要抬眼看,四周就是荷花一片,十分的漂亮。 远远的还有人驾着小船在湖中玩,楚亦瑶看到附近那几座阁楼里都满是客人。 楼梯口传来了声音,一个和秦夫人年纪相近的妇人带着一个少年,身后跟了几个丫鬟走了上来,秦大夫人一看到那妇人,脸上的笑意就堆的厚,再看到她身后的少年,独特的尖嗓子响了起来,「张夫人,可真是巧啊。」 「还是子陵看到你们进这里的,我就不请自来了。」张夫人笑着坐了下来,秦大夫人就热情的给乔从安介绍了张夫人,又对楚亦瑶喊道,「亦瑶啊,快过来,这位是张家的大夫人,这是楚家的大小姐。」 「张夫人。」楚亦瑶笑着对张夫人颔首,一旁的秦满秋跟着也叫了一声,回头就对秦夫人说,「娘,你们聊着,我和亦瑶一起下去走走。」 「子陵啊,你也陪满秋她们下去走走,不用在这里陪我们几个。」秦大夫人随即对张夫人身后的张子陵说道,「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 「去吧。」张夫人点头示意张子陵一块去,秦满秋看了张子陵一眼,拉着楚亦瑶先行下去了,到了楼下忍不住嘀咕,「都不认识,他怎么还会想要一起去走。」 楚亦瑶抿嘴笑着,等他下来之后,三个人一路无语,往对面的亭子走去,走到了一半秦满秋就忍不住了,回头看着他,「张少爷,你在这可有相识的朋友?」 「在关城并没有什么朋友。」张子陵微怔,随即说道,「这也是我随母亲第一次来关城。」 秦满秋听着他那偏洛阳的口气就有些不习惯,更郁闷的是他听不懂自己的意思,一点眼色都没,谁问他在关城有没有朋友了,她是想说,你有遇到一起从金陵来的就赶紧和他们聚去吧,和她们两个呆在一块算什么。 张家一门子生意人,到了张子陵这里出了个读书人,让张夫人骄傲的是,张子陵在这一方面却有天赋,楚亦瑶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下半年张子陵就该去洛阳书院了。 他们之间其实没有多熟,前世直到张家想来楚家下聘定亲,也就见过两次面,起初二婶是极力撮合的,因为想赶紧把她嫁出去,不过在张子陵中举回来之后一切就不同了,在二婶眼里,那不就是另一个金龟婿。 不过楚亦瑶的记忆里,这张家少爷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好女色,娶了妙菲之后很快生下了一个儿子,之后妙菲就没有再生下孩子,据说还是分房睡的,后院别说是妾室了,一个通房都没有…… 又是一阵沉寂,张子陵说完之后,秦满秋就不知道如何搭话了,亭子里气氛诡异的很,直到有人走过来。 一个随从打扮模样的人走到亭外,问宝笙楚家大小姐是否在此,楚亦瑶抬眼,那随从送上来了一个小食盒,对楚亦瑶恭恭敬敬的说道,「楚小姐,这是我们家少爷差我送过来的。」 楚亦瑶打开那食盒,一股清香冒了出来,食盒里放着一碟糕点,还散着热气,像是新鲜出炉的。 碟子旁边还有一封信,秦满秋很快就给抢过去了,打开来念出了声,「关城三绝,荷花,雕塑和藕糕,什么东西?」把信还给楚亦瑶,秦满秋拿起一块尝了一下,很快点头道,「这个任颐亲蛱煸诰坡ダ锘购贸浴! 「这是全关城做的最好吃的藕糕。」那随从言语里带着些骄傲,不知道是为这藕糕还是为他的少爷,楚亦瑶看着那骨劲有力的字,抬头笑问,「替我谢谢你们家少爷。」 那随从很快离开了,一旁的秦满秋凑到她旁边问道,「快说,谁家的少爷送过来的!」 第6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我不知道呢,这里也没写署名。」楚亦瑶无辜的看着她,信上就写了关城三绝,除了字不错外什么都没了。 「楚亦瑶!」秦满秋掐了她一下低喊了声,「好你个臭丫头,不知道你还说替你谢谢人家少爷,你还骗!」 「秦姐姐,不管知不知道,别人送了东西过来,都得说谢谢的,是吧?」楚亦瑶望着那做的精致的糕点,回想起昨晚沈世轩那信誓旦旦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甚…… 兴许是张子陵终于悟出了和她们在一块相处的尴尬,正巧不远处经过几个年纪相仿的人,他向那几个人打了招呼,就和她们道别说去游湖。 楚亦瑶看过去,张子陵与其中一个少年笑说着什么,几个人就走远了。 「他要不走我都想走了。」秦满秋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楚亦瑶,按住那桌子上的信纸,嘿嘿笑了一声,「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秦姐姐,你就别问了。」楚亦瑶挽过她的手臂干脆撒起了娇,若是告诉秦姐姐,那才最说不清楚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啊唉。」秦满秋忽然面带痛惜的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楚亦瑶的背,「胳膊肘这么快往外拐了,姐姐我真真伤透心了。」 楚亦瑶乐不吱声,秦满秋也没再问下去,只是好奇这比酒楼里好吃多了的藕糕到底是从哪里买来的,楚亦瑶也不清楚,沈世轩就送来这样一碟,本人都没出现过。 到了下午湖上的人越来越多,她们回了阁楼里,另一边的湖面上多了不少游船,秦大夫人上了年纪有些乏了,她们就提早一步回了私宅中,到了晚上,楚亦瑶要秦满秋带着她和大嫂侄子两个人一块去那铺子。 乔从安起初推脱不想去,秦满秋就怂恿楚应竹拉着娘一起,楚应竹小手拉着乔从安往外走,学着楚亦瑶的口气,「大嫂,来了就出去走走。」 乔从安被儿子这稚声逗乐了,抱起他一块朝外面走去,「行,我们出去走走。」 几个人是直接坐了马车过去,按照秦满秋的说法,去的晚了也许东西就没了,再者那掌柜的这么怪异的脾气,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心情很好,关门睡觉去了。 到了巷子口,秦满秋指着巷子里那盏破破烂烂灯笼的位置对楚亦瑶说道,「走过去灯笼那有门,进去就是了,我就不过去了,在这里等你们。」 楚亦瑶下了马车,拉着楚应竹的手走了进去,巷子里暗的很,楚应竹走了两步就不肯走了,乔从安抱起了他,小家伙还抱紧着娘亲的脖子,不肯看前面黑漆漆的尽头。 到了灯笼下,那有个窄门,暗色的门板斑驳的掉了漆,半开在那。 楚亦瑶推门进去,险些被这门的沉重吱呀声吓到了,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墙上点了几盏灯笼,亮堂了许多,靠着门左手那侧搭着一个葡萄架子,底下一把藤椅,藤椅上躺着一个人。 楚亦瑶朝着四周看了一下都没别人了,那躺着的人应该就是掌柜的,楚亦瑶叫了一声,「掌柜的。」 那人没反应,一把蒲扇盖在了脸上,身子起伏。 「亦瑶,还是回去吧,这是闯了人家的宅子了。」乔从安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铺子,屋子里也没有琳琅满目的放着货品。 躺椅上的人听到那声音微动了一下,盖在脸上的蒲扇掉了下来,一张满是胡渣的脸露了出来,紧闭着眼皱着眉,似乎还睡不痛快。 这巷子里也就这么个门,肯定是不会走错的,这样的布置和脾气,不就是显现了这掌柜的怪异,楚亦瑶走进屋子,里侧的墙上竟挂着不少画。 「大嫂你看。」楚亦瑶指着那墙壁中央挂着的一副,乔从安走近,画的右下角写着两个字,有些模糊,乔从安却准确的念了出来,「淮山。」 「大嫂你怎么看清楚的,我看那字都不像淮山呢。」楚亦瑶仔细瞧,总觉得不太象样。 「我也不知道,就是淮山二字吧。」乔从安看着有些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院子里的人忽然坐了起来,朝着她们这边看来,目光直接定在了乔从安的身上,乔从安怀里的楚应竹反倒是不怕了,指着走过来的掌柜的喊道,「大胡子!」 掌柜的经过她们身边,走到画前,抬头看了一眼,拿下来直接卷了起来,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绸带绑好,拿到了乔从安的面前递给她。 「我没说要买。」乔从安摆了摆手,被他这样吓了一跳,一声不吭的把画就拿下来了。 「没说卖,送给你。」和那大胡子相符的低沉声随即响起,也不管乔从安要不要,那人直接把画塞给了乔从安,「货已出,概不退还。」说完转身看着楚亦瑶,「你呢?」 「我听说这里的掌柜很有意思,卖的东西也很有趣。」楚亦瑶回神,看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的几个破烂的盒子,一面听着他低声喃喃,和乔从安对看了一眼,这人不是一点点的奇怪。 「你喜欢哪个?」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掌柜的一个一个打开盒子,比起放置用的破烂盒子,里面的东西却让楚亦瑶大为惊喜。 那都是鸡蛋大小的宝石,中间那颗甚至是泛着鸡血般的红润,楚亦瑶看着就挪不开眼了。 那掌柜的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把剩下两个都收了回去,直接把中间那盒子推到了楚亦瑶的面前,这些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尤其是这极品宝石,这么大一颗,比楚亦瑶那珍藏的一柜子东西加起来都贵了。 「这个要多少?」楚亦瑶抬头问,那掌柜的摇了摇头,看向了楚亦瑶身后的乔从安,「告诉我她的名字,这个就给你。」 乔从安闻言身子一震,手一松那画就掉到了地上,放下楚应竹去捡,楚应竹却在屋子里走动了起来。 「掌柜的,这似乎不合适,你说个价钱。」楚亦瑶话音刚落,那掌柜的就直接把盒子给收回去了,楚亦瑶错愕的看着他,他固执的又说了一遍,「名字。」 第6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应竹!」乔从安刚捡起画就看到楚应竹伸手去抓放在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失声叫了出来。 楚应竹一手抖,刚刚抓住的小罐子直接摔在了地上碎裂了开来,红尘色的粉末从罐子里四散,耳旁忽然传来那掌柜的声音,「不要吸!」 楚亦瑶眼前的人不见了,楚应竹被那掌柜抱在了怀里,一手捂着鼻子和嘴退到了乔从安旁边才停下。 这不过是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乔从安心有余悸的抱着儿子,那掌柜的从院子里舀来一瓢水往那粉末上一倒避免它才吹散开来。 「大胡子叔叔。」被乔从安紧紧搂在怀里的楚应竹闷声喊道,探出头来看向那掌柜。 「谢谢。」乔从安略微有些手抖,抬头看着他道谢。 「告诉我她的名字,这宝石你就可以带回去了。」那掌柜默默的收拾好了,再度看向楚亦瑶,楚亦瑶看向乔从安手中的画卷,刚刚似乎是大嫂念了画上的名字这掌柜的才起来的。 「我姓乔。」乔从安缓了神,开口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你很像我一个故人。」那掌柜的默念了这个乔字,「如若可以的话,还请夫人能够告诉在下夫人的名字,我与那个故人已经断了联系二十年了。」 低沉带着嘶哑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这是他们进来这掌柜的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乔从安看着他,半边的胡子遮住了他所有的神情,只留下那一双眼睛,深邃不能洞悉。 「我叫乔从安。」良久,乔从安神情中带着一抹异动开口道,「我从小就在金陵长大,应该不是你口中的故人。」 胡子低下的嘴角微上扬,那掌柜的把那宝石拿了出来递给楚亦瑶,「要关门了,你们走吧。」 直到回到了马车上,楚亦瑶都不能理解这掌柜的如此怪异的行径,看向乔从安,她失神的搂着楚应竹,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更是不能理解。 「这不奇怪,以前也有客人去了,那掌柜的什么都没要,就问了些问题,或者要的并不是银子。」秦满秋倒是觉得楚亦瑶这一趟值了。 「以前也有问名字的?」这完全是凭自己的兴致,喜欢给就给了,不喜欢给拿什么来换都不理睬。 「应该也有,我听过有问三个问题的,回答的满意他就直接送了,不满意出多少银子他都不卖,一个客人只能在他那里买一样东西,而且他常常搬家,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在关城。」秦满秋这么一解释,晚上发生的事又好像不显得怪异,但楚亦瑶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回到了私宅,乔从安显得有些疲倦,带楚应竹先一步回去休息了,她们一路回来也没去其它地方走。 乔从安把那画卷放在了桌子上,洗漱毕哄儿子睡了之后,坐在桌边看着那画,良久伸手把那绸缎给拆了,慢慢的摊开了那幅画。 那是几只很可爱的幼犬,只不过画的都是背面,其中两条亲密的很,头碰着头,背景是一条小路,就是那角落里写的两个字,她如今看也是淮山二字,为何亦瑶说看着不像。 努力想除了觉得那字熟悉之外,乔从安什么都记不起来…… 关城小巷子里,还是那个小宅子,屋内那大胡子掌柜站在墙边,墙上还挂着不少画,唯独不同是,其余的画上都没有署名。 他转身走上了二楼,点了烛火,从满是柜子盒子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古朴的匣子,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拿到了楼下,他抽开了上面的盖子,里面是一个古旧的银镯子,镶嵌的纹路边线都不是如今流行的。 他拿起来小心的在袖子上擦了擦,喃喃道,「阿曼,这一回应该不会错了。」 从关城回来,这样过了半年的安稳日子,十一月底的时候肖氏她们从租的宅子里搬回了楚家,她是一点亏都不肯落下,愣是住到了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傍晚才到了楚家,比去之前更多的东西,整整收拾了两天才妥当。 楚亦瑶忙着商铺里的事,等着十一月底二哥从大同回来,黑川卖光了,几家酒楼都差了人来问,去年种下的那些却还不能采摘。 「亦瑶,南塘集市那也开了一家调味的铺子,还是前两日刚刚开的。」刑二爷进来,把账簿交给了楚亦瑶,说了今早路过南塘集市看到的。 「我知道,那是齐家开的。」楚亦瑶翻看了一下,卖的好赚了钱自然会有人跟着一块做,这黑川早晚也会有人在金陵栽种,她抢了先,将来就只能在方子上做的比别人家的好,就眼前的情形来看还是不错的,即便是铺子里的黑川卖光了,那些酒楼也都还等着自己家的,并没有去别家。 「舅舅,我听舅母说你想把表姐送回徽州去?」楚亦瑶放下账簿抬头看刑二爷,前些日子去刑家,二舅母提及二舅想把刑紫语送去徽州,年初的时候外祖母是带着两个表哥和紫萝表姐一块回去的,留下刑紫姝和刑紫语在这金陵搭伴,其实为的就是将来能把这婚事定在金陵。 「过了年你表姐就十五了,回去定一门亲事,十六成亲也差不多,村里和她这年纪的如今都要嫁人了。」刑二爷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的婚姻大事也是作多考虑了才如此打算。 「你与舅母都在金陵,怎么把表姐送回去,在金陵寻一门亲事就行了。」楚亦瑶起身把账簿放在了柜子里,「若是送回去,虽说外祖母照应的到,但肯定是没有你们在来的安心。」 「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刑二爷半响闷出了一句,大约是看怕了那些大户人家的排场。 「谁说门不当户不对了。」楚亦瑶轻笑了一声,「舅舅你好歹是这几家铺子的管事,说出去怎么就不好了,给表姐寻一户落落实实的人家,都比回徽州的好。」 刑二爷没想到楚亦瑶会对女儿的婚事给建议,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说了,楚亦瑶看出了他的犹豫,「舅舅,你也别看金陵这地方富庶着就觉得配不上,人都一样,你们从徽州过来怎么了,娘也是从徽州乡下出来的,那时候认得几个字,还不是陪着爹来了金陵。」 第6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哪能有几个人像你娘一样。」刑二爷笑了,「当时村里那些年纪相仿的,谁都比不上你娘,在她三岁的时候家里路过一个讨水的和尚,看了你娘一眼,就说她将来一定会离开村子,后来遇见你爹就跟着来金陵了。」 楚亦瑶跟着笑了,「二舅你也这么说了,那表姐在这也会过的好,替你们回去看看外祖母是好的,年初回来金陵。」 刑二爷点点头,「我让她们早点回去,过完年那融了雪就可以回来了。」 正说着宝笙走了进来,「小姐,时候差不多了。」 「二舅,剩下的就交给您了,我出去一趟,这两天都不过来了。」楚亦瑶想起还和别人有约,带着宝笙上了马车往望江楼去。 楚亦瑶进包厢的时候沈世轩已经在了,手里拿着一杯茶,桌子上放了茶壶和几碟子的甜点,看到楚亦瑶进来,视线从窗外落到了她身上,脸上绽出一抹笑。 「楚小姐。」沈世轩站起来给她拉椅子,「叫了几个糕点,楚小姐还喜欢吃什么?」 楚亦瑶神情微顿,摇了摇头,从宝笙手里接过了匣子,推到沈世轩面前,「这是铺子里这一年黑川卖出去你的分红。」 沈世轩打开盒子,里面是五个银元宝,算起来是两百五十两银子,还附着一张单子,上面写了黑川的总数量以及每月卖出去多少,赚了多少。 「这买卖还真的划得来。」沈世轩不客气的都收下了,光黑川一年都能有一千多两的进账,这一间铺子所有的盈利一年都能有两千两,成本如此低,赚的可不少。 「明年一定会比今年多。」楚亦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只要按照配方来,明年会比今年再多出一倍的钱,到时候她种的黑川能收了,这还能往别的城里送。 「不知道楚小姐还有没有兴趣做别的生意。」沈世轩从身后端上来了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尊木雕,上乘的雕工把这雄鹰展翅雕刻的惟妙惟肖,好似就是要即刻飞起来的样子。 楚亦瑶一下就想到了在关城的时候沈世轩说过的关城三绝之一,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这可是老师傅做的?」 「我在关城多留了几日,打听之下才找到一个老师傅。」关城这样的老师傅已经不多了,沈世轩多方打听才找到一个,这样的老师傅多无妻无子,他们往往会在出师之后按照自己师傅的意思,找一个资质好品格又高的来传承这一门手艺。 有些老师傅一辈子都没能找到一个中意的徒弟,这一门手艺就会在这老师傅手中失传,久而久之,关城会这老手艺的人越来越少。 「那老师傅肯与你合作,给你雕刻?」楚亦瑶看着桌子上的一尊,应该是出自老师傅之手,金陵也有雕刻的好的,但都没这个传神。 「老师傅不肯卖,但是老师傅收徒弟。」沈世轩把雕塑收了回去,外面的伙计又端了些吃的上来,「我需要的是这一门手艺,老师傅年纪大了,他也不愿意用这个来做买卖。」 「莫不是沈公子找了许多人让他去选?」若是真能把这手艺学到手,那自然有钱可赚,但这选徒弟的条件如此苛刻。 「我拜那老师傅为师,学这手艺。」楚亦瑶一听,怔住了,他拜师学这个? 「楚小姐不信?」沈世轩看她脸上的讶异,又拿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镂空的小灯罩子放在了楚亦瑶的面前,「回来之后我又去了关城,上月才回金陵。」 这灯罩是架在烛台上的,四周的镂花很漂亮,细微之处甚至雕刻出了立体的花瓣样子,中间又有空隙,若是点了灯,那这映照出来的图案就十分的漂亮,楚亦瑶看着都心动。 「喜欢吗?」沈世轩的声音响起,楚亦瑶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很漂亮,沈公子拜师学这个,亦瑶佩服。」 「那这生意,楚小姐可有意向合作?」沈世轩嘴角噙着一抹笑,接连二三看她脸上的惊讶表情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我能帮到你什么。」当初楚亦瑶会考虑和他合作完全是因为他也在场,也想和沈家的人有所接触,而他这东西,完全不需要和自己分享的啊。 「做生意自然要男女老少皆宜,楚小姐经常在外走动,女子喜欢的你应当了解的多,一起合作再合适不过了。」沈世轩说的在理,这首饰物件等多个东西,都是女子花费,若要投其所好,自然找一个对这些了解的多的女子一起合作。 「可是这东西贵在精致,若要大量雕刻,势必要多一些人来做,据我所知,这手艺传了你之后,你是不可随意传给别人的。」关城的这老手艺之所以要找品德好的人,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拜师时候发的誓言一定是要遵从到底,这是对师傅和这手艺的尊重,这些手艺中往往传着这么一句话,心术不正的也做不出最绝佳的东西。 「金陵也有许多雕刻的好的师傅,东西分好坏,价格有高低。」沈世轩一提醒楚亦瑶就明白过来了,这就跟她铺子里拿黑川做招牌是一样的,其余许多的调料其实和别的铺子都一样,可有这招牌在,许多人往往会觉得她这店铺里的会比别人的好一点,楚亦瑶再把这价格往上抬一点,他们都觉得是合理的。 如今沈世轩是要自己去学,雕刻出那东西做招牌了。 「老师傅可同意?」 「以后我会把老师傅接到金陵,赡养他终老。」这是他和那老师傅达成的条件之一,沈世轩看她低眉想着什么,拿起杯子悠悠的喝着茶,脸上带着一抹温和,这样的生意,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起合作,沈公子可有要求。」半响,楚亦瑶开口,这么听下来,赔了和她无关,赚了一起分红,她似乎是一点都不亏,顶多花些心思去了解女子的喜好,但这对她来说有利无弊,她自己还有一家胭脂铺呢。 「有,需要新置一家铺子,得由楚小姐出面,名义上也是记在楚小姐之下,私下我们可以另立契约。」他学这些东西都是瞒着沈家瞒着沈老爷子,包括这生意,至少最近这几年,他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第6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楚亦瑶不介意多开一间铺子,想来沈家这么一个大家,沈世轩作为二房长子也不是事事都能随自己心意想法来的,想了一下,她点点头,「可以。」 「楚小姐只需要管理好铺子,这雕刻包括工人的事我都会办妥,另外这分成,你我五五分成,你我各出一千两的银子。」沈世轩直接将两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楚小姐你看如何?」 楚亦瑶看他这手笔,也不像是开玩笑的,只是和自己合作这件事,总是透着这么一些奇怪,他们要说也没有熟络到这份上,他想瞒着不让外人知道,应该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才是。 「沈公子这么相信亦瑶,亦瑶深感荣幸。」其实用不了这么多的银子,就算是找最好的铺子,两千两银子都够开一间酒楼了。 「楚小姐说过的,生意人,这点信任还是要的,楚小姐既然能够分我二成红,我自然愿意和楚小姐继续合作。」沈世轩说的极为认真,楚亦瑶想起自己在大同故意坑他说的话,嘴角扬起一抹笑,她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既然答应了合作,就把该问的问明白了。 沈世轩还真是有备而来的,谈妥了之后直接拿出了笔墨纸砚,唯恐转个背楚亦瑶就改口了,很快写下了几张契约,楚亦瑶过目后觉得没问题,又拿出了印泥按了手印,真是想后悔都来不及。 「往后要多麻烦楚小姐了。」拿着楚亦瑶签字又按手印的契约,沈世轩心情尚好的对她请道,楚亦瑶看着他脸上那不可遮挡的锐气,就如他身后盒子里的雄鹰一样,随时都可能展翅高飞…… 从望江楼里出来,接近傍晚的时刻,阳光斜照着集市,屋檐下撒着慵懒的光,偶尔有赶集的牛车经过,街上的人少了许多。 看到对面的铺子,楚亦瑶走进去买了一罐子的蜜饯,出来的时候替楚应竹买了一串糖葫芦,刚付好铜钱,抬头眼前经过了一个身影,穿着一件大袍子裹住了全身,唯独那胡子让她熟悉的很,那不就是关城神秘铺子里的掌柜么! 楚亦瑶想要出声却不知道喊什么,一转眼人就进了巷子里,等她跑过去看,早已经不见了。 「宝笙,你刚刚也看到一个满脸胡子的人经过吧。」楚亦瑶怕自己是看走眼了,回头问宝笙,宝笙点点头,「小姐没有看错,他是进了巷子里。」 穿的还真是怪异的很,楚亦瑶听秦满秋提起过这掌柜的怪异,也就没往心里去,上马车回了楚家…… 几天后,去大同的商船回来了,楚亦瑶亲自去码头接了楚暮远,年初楚暮远跟着跑鸿都,如今又去大同,几番历练倒是让他成熟了不少。 「你要的东西都带来了,第一天到的时候就赶过去了,生怕被别人抢了先。」楚暮远身上还带着一股子的海水气息,捏了捏楚亦瑶的鼻子。 「多谢二哥,有没有人也去找过这个?」楚亦瑶转而问道,楚暮远点点头,「打听的人不少,我们去的时候那家的孩子都替你摘了留着,山上的没剩下多少了,我给了他们一些银子。」 「那赶紧让人抬去我铺子里。」当初这么明显的从商船中卸下来,肯定会有人去大同找,楚亦瑶也料想到了这个,早早的就请那家人帮忙,成熟了就替自己摘下来,到时候会有人去拿。 楚暮远又捏了捏她的脸颊,楚亦瑶小气的回瞪了他一眼,「二哥你再捏,肿了就嫁不出去了。」 「你这么快想着嫁人了?」楚暮远失笑了一声,过了一年人倒是长高了一些,就是这脾气,丝毫没见收敛,反倒是跟着年纪越来越涨了。 「我不急着嫁,我是觉得应竹一个人闷的很,若是能有二嫂再生个小弟弟小妹妹陪应竹就好了。」楚亦瑶眼底闪着一抹狡黠,楚暮远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是什么话题她都能绕道自己成亲上来。 「你啊,这里头装的都是什么。」楚暮远笑着指了指她的头,摇了摇头转身朝着楚忠走去,楚亦瑶看着他的背影,这还是第一次她提起这个他没生气的,二哥这是放下了? 商船回来之后楚亦瑶又开始忙碌了起来,这些到的黑川在甲板上已经晒过一段日子了,运到铺子里晒了些天就要研磨成粉,按照她自己调制出来的两个方子,各自调配了一部分让舅舅先给要的酒楼送过去,留了一部分原来的储藏起来,其余的都放到了铺子里。 十二月初,天已经很冷了,临近过年大街小巷热闹的很,这段日子各家铺子补货都很多,楚亦瑶没空去看新铺子,陪着乔从安采买年礼,今年要送出去的,比去年要多好几家。 「大嫂,怎么还有张家的?」楚亦瑶点着送礼的单子,这张家仅仅是在关城见过一回,生意上也没什么往来。 「前几天张家的人送年礼来了,当初在关城张夫人也说要多走动一下,怎么说也得回是不是?」楚亦瑶微怔,还是张家主动往楚家送东西的。 「他们送了什么过来。」楚亦瑶放下了送礼的单子瘪了瘪嘴。 「也不多,张家不是开布坊的,送了几匹上好的布过来,还有一些干货。」乔从安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你不是和张家少爷一起出去过,觉得如何?」 「说了没几句话能看出什么,就是个读书人呗。」 「这读书人可去了洛阳书院。」乔从安看她一脸不屑,调侃道,「说不定这读书人将来有会出息。」 「那我先恭喜他以后仕途得意,妻妾成群,人生得意。」楚亦瑶吐了一下舌回道,乔从安笑出了声。 「少奶奶,大小姐,乔家老夫人来了。」乔从安的贴身丫鬟青儿走进来通报,乔从安一愣,「祖母过来了快请进来!」 青儿很快把乔老夫人请到了乔从安的院子里,乔老夫人六十几岁的人了,身子骨还尚且硬朗,身旁是一个随身的妈妈搀扶着走进来,乔从安迎了上去扶着她坐下。 「老夫人,好久不见您了呢,您进来身子可好。」楚亦瑶坐到了乔老夫人身边笑着问候道,乔老夫人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连声说着好。 第6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大嫂您陪着老夫人,我那还有些事,过会再来。」乔老夫人从大嫂嫁入楚家这么些年也就来过一回,这一次突然过来,肯定是有事,楚亦瑶打完招呼就留她们独处,自己带着孔雀回了怡风院。 不止是楚亦瑶这么想,乔从安同样也奇怪,命青儿到外面去,乔从安坐到了乔老夫人身旁,「祖母,是不是娘身子不好,家里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安儿啊,到祖母怀里来。」乔老夫人忽然要抱乔从安,压下心底的疑问,乔从安环抱住了乔老夫人,没有看到乔老夫人眼底的一抹湿润。 「我的好安儿。」乔老夫人拍着乔从安的背,就像当年乔从安生病的时候乔老夫人抱着她哄时候说的话一样。 「祖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乔从安未见过乔老夫人如此,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从乔老夫人怀里出来,瞥见她微红的眼眶,拉住她的手问的焦急,「祖母,家里出了什么事了,您告诉我。」 「安儿,你可还记得你五岁之前的事情?」乔老夫人笑着摸摸她的脸,乔从安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她五岁那年发了一次高烧,醒来的时候五岁以前的事就都不记得了,这些年来也没能想起那之前的回忆。 「从安,你可知道你娘为什么不喜欢你?」乔从安脸上闪过一抹难过,轻轻摇了摇头,「因为娘觉得是我克死了弟弟。」 「好孩子,从宁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你娘还没想明白。」乔老夫人摸摸索索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布包,里面是一条绣着奇怪花纹的带子,带子很旧,带子旁边还有一个银耳坠。 「你爹发现你的时候,你晕倒在草垛堆里,手里拽着这耳坠,身上系着这带子,衣服都扯烂了,脸上还满是泥灰。」乔从安猛的抬头看乔老夫人,爹发现她是什么意思。 「这耳坠的钉子都扎破了你的手心,你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来给你拿下来。」乔老夫人拉过她的右手,粗糙的手划过她的手心,那里细看之下还有个小疤痕。 乔从安右手轻颤了一下,她听见自己的喉咙颤抖地出声,「祖母,您不是说这是我贪玩,扎到了针弄伤的。」 「你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就做主让你留在乔家了,什么爹娘这么狠心让你晕倒在草垛子里。」乔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乔从安不由的握紧了那拳头难以置信,她不是娘亲生的,她是捡来的。 所以小的时候娘和她就不亲近,只有爹和祖母对她好,后来弟弟意外出事死了娘就更不喜欢她了,爹去世后娘更是恨上了她似的,常常会哭着打她说是她克死了弟弟,没有她弟弟就不会死,即便是她后来嫁人了,娘一次都没有来过楚家,这几年娘身体越发的不好,每次她回去看,娘总是会浑浑噩噩的看着她说都是她的错,这一切,只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乔家人,是捡来的。 「那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良久,乔从安带着哭腔出声,一辈子瞒着不就好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孩子,有人来找你了。」乔老夫人看着她微微耸动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想说,带着这秘密进棺材里就好了,只要孩子过的好就什么都好,是不是亲生的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又有什么关系。 乔从安看着乔老夫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她难以接受,做了乔家二十五年的女儿,忽然说她不是乔家的孩子,她只是爹当年在外面捡来的。 「他问我们二十年前是不是捡到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娃,穿着的衣服和别人的都不一样,身上带着些银镯子银项圈,腰上还系着勾勒花纹的带子。」乔老夫人拿起那带子,起初她也不信,可那人拿出来和这个花纹一模一样的带子,她就相信了,二十年前的东西,如今哪里还找得到一样的: 「你爹遇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没有什么银镯子银项圈,只有这耳坠子,怕是你走丢了之后,别人眼红了你身上的东西,给抢了去。」 「我姓乔,只是乔家的女儿。」乔从安盯着那带子,良久,带着偏执的说道,抬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乔老夫人,「祖母,其余的我都不想知道。」 空气里传来乔老夫人的一声叹息,她轻轻的摸了摸乔从安的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是乔家的孩子,谁都不会否认的,但是从安啊,你也是孩子的娘了,不管你认不认,祖母都得把这件事告诉你,都二十年了还有人来找你,这说明这二十年来,你的亲人一直在找你。」 乔老夫人年纪大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年活头,这媳妇如今身子不好,又是而清醒时而疯癫的,对这孩子来说,娘家是一点依靠都没有,从安若是能找到当年走散的家人,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嫡女难嫁》卷一 作者:木子苏 02、《嫡女难嫁》卷二 作者:木子苏 03、《嫡女难嫁》卷三 作者:木子苏 04、《嫡女难嫁》卷四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