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蹂躏恶夫君》 楔子 「哦,翰,快点啊!我受不了了……」不着寸缕的述律天兴趴在床上轻哼。 「别急!」耶律翰蹲伏在他的身后,专注的俊颜半隐在迷离的晨光中,他粗哑的嗓音不太稳。「怎么?这就受不了?」 「这样……喔,我很难受啊!」床上的述律天兴不安分地扭动。 黝黑的手掌轻拍他光溜溜的臀部:「别乱动,快了……」 斑斓的霞光透过细小的窗格泄入房中,洒在床上一躺一坐的两个男子身上,将他们细碎的呻吟、急促的喘息和痛苦的咒骂揉合成迷离的光幕,笼罩着整个房间。 「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觉?」 忽然,一个威严的询问声传入房内,让床上的两人如青蛙似地蹦了起来。 「大将军来了!」述律天兴迅即转身,露出如女子般秀气的面庞,惊惶地说。 耶律翰先是皱眉,随即跳下床。「还不快穿上衣服!」 他们的动作很快,但还不及大将军进门的速度。 「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用力推开,一对中年夫妇快步走了进来。 他们正是辽国的大将军及其夫人,也是耶律翰的父母亲。 当他们目睹床前这一幕「亲热」的画面时,双双震惊得僵在当场。 「爹、娘,大清早的,你们怎么来了?」耶律翰首先开口,他半启的双唇和隆起的眉峰,将他的惊讶显露无遗。 「你、你是嫌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坏了你们的龌龊事,是不是?」大将军的面庞因震惊和怒气而变得铁青。 耶律翰板着冷峻的脸没有说话,双手则往衣服和裤腰上拉了拉。 大将军锐利的目光射向站在床边、正匆忙着衣的貌美青年,后者仓促地套上裤子,并行礼问候,不料慌乱中差点摔倒。 「天兴,你不必紧张。」耶律翰一把扶住他,焦虑地安抚着,并为他将衣服穿戴整齐,再系上腰带。 看到儿子竟不顾他们的感受,只关心着他的「男友」,大将军气得浑身哆嗦,怒击桌面吼道:「孽子!」 「爹……」耶律翰同样铁青着脸转向父亲。 「翰!」述律天兴拉住他。「没关系,别为了我顶撞老人家,我先离开了。」说完,他脚步不稳地往门口走去。 耶律翰想跟过去,但被父亲严厉的声音阻止:「让他走!他早该离你远点!」 大将军的气势骇人,可是耶律翰脖子一梗,粗声大气地回应他。「天兴是我的好朋友,爹能不能不要管这么多?」 大将军一听,气得拍桌大骂。「你这个不成材的小子,好好的女人你不要,偏要跟男人……你,你简直丢尽我列祖列宗的脸!」 见夫君气得满脸通红,耶律夫人忧心如焚地走过来劝道:「翰儿,你病了,爹娘听说娶亲冲喜能让你康复,我们不妨试试吧!」 「我没有病!」耶律翰面色骤变,绷紧了腮帮大声嚷着。「我也不想成亲!」 他不驯的模样急坏了将军夫人。「翰儿,这次,你得听爹娘的话。」 「我不需要冲喜!」他眉峰猛跳,板着脸大吼。「真是荒谬,我根本没病!」 「孽子!」大将军目光严厉地瞪着他。「你早已邪魔缠身、病入膏肓,再不冲喜,只怕命在旦夕!」 耶律翰瘪瘪嘴,一脸不以为然。「这次,又是哪个无聊的法师出的馊主意?」 见儿子如此倔强,大将军夫人伤心地含泪道:「自六年前你辞官回来后,爹、娘就知道你病了,只可惜那时不知有冲喜可解病,才害得你性情大变至此。如今你父亲奉旨返京,而你拒绝同行,若要娘安心随你父亲上京去,唯有先替你冲喜,看到你有所归属,否则,娘会独留此地陪伴你。」说着,她的两行热泪流下面颊。 「不可以,娘怎能离开爹?」耶律翰大惊,父母感情深厚,况且母亲近年来身体虚弱,他岂能害得父母分离两地?望着娘亲的眼泪和坚持,让他一时乱了心思。「好吧,如果有哪个女人活得不耐烦,就让她嫁过来吧!」 说完,他愤怒的跨出门去,心里愤愤不平地想: 如果,有哪个女人不惧怕他的「恶名」,执意要给他「冲喜」,就不要怨他拿她做了下酒菜! 第1章 大将军府的迎亲花轿到达,当新郎骑着一匹矫健的骏马,在震天动地锣鼓喜乐中出现时,小小的村庄顿时热闹极了。 听着喧闹的喜乐,看着欢乐的人群,巧臻的心里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她只知道父母双亡后,自己就寄养在叔父家中,如今他们逼她出嫁,即使心中再不愿意,她也无法反抗。 她带着无奈的心情走出大门,但当她看到站在喜轿边的高大新郎时,她竟有些目瞪口呆了。 这个男人很壮实,也很高大,与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的手腕如小树般粗硬,身材魁梧如山,她需要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他有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英俊脸庞,却散发着一股冷峻难近的气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像在瞪视着她,高高的鼻梁下,紧抿的嘴唇露出不耐烦的讯息。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却真实地感受到他如火焰般灼热的目光——充满了对她的敌意与厌恶。 她做个深呼吸,挺直娇小的身躯朝他走去。然而,她的脚忽然踩在了一块松动的石块上,脚脖子一歪,她拉着裙襬整个人向侧面倒去。 耶律翰兴趣缺缺地站在喜轿前,今天的娶亲是奉爹娘之命,才不得不来,因此,当他看到新娘从房屋里出来时,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可是,当她抬头看向他时,他突然失去了思绪,双眼无法离开那张美丽的小脸。 他的呼吸猛地窒住,直到她在短暂的迟疑后,继续向他走来时,他才暗自吁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等待着她走近时,却看到她脚步踬了一下…… 来不及细思,他下意识地奔过去,将她抱住。 「谢谢……」她羞愧地说。 他表情难测地将她扶起站稳后,却迅速放开她,冰冷的态度像是她毫不存在。 她心一颤,稳住身子,尽量用镇定的语气说:「我叫方巧臻,是你的新……娘。」 「妳为甚么愿意嫁给我?」他的声音低沉,脸上的表情透露着厌恶、提防。 「因为我没有选择。」他的目光伤害了她的心,但巧臻逼迫自己迎着他的目光,并且告诉他实情。 他下巴倏然收缩,巧臻的心随之一紧。 尽管他把头上的宽边帽压得很低,让她无法看清他眼里的神绪,但从他绷紧的双肩和浑身散发出的热力,她仍了解到他正在克制怒气,尽管不知道他为何生气,但她能感觉到他对这门婚事并不热衷。 看来他真的不想娶她,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心中难过,也有一丝怒气:难道她就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吗? 他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彷佛要穿透她思想,她不肯示弱地回望着他,两人互视了一会儿,他忽然抱起她,将她抱进轿子里。 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却充满了力量,莫名地带给她安全感。 在欢笑与祝贺声中,喜轿来到镇口,巧臻掀开轿帷一角,眷恋的望着被越抛越远的小镇,却无意间看到车轿后面,耶律翰正与述律天兴亲密地并辔而行,两人轻声不知聊着甚么。 从她第一眼看到他起,他总是冷冰冰的,但此刻他正望着比女人还漂亮的述律天兴,他深邃的眸子里洋溢着快乐和温暖,她发现自己喜欢那样的眼神,只可惜那动人心魄的眼神是给另一个男人,尽管那个男人真的很美,可他毕竟是男人…… 当他锐利的目光与她遥遥相对,她连忙放下轿帘,不让自己再去胡思乱想。 但,过了一会儿,巧臻听到轿子外面传来说话声,其中不少次提到「邪公子」,或耶律翰的名字,这让她心头一紧,不由暗自挑起轿帘一角,再次偷偷往外看。 她惊讶地看到轿外围了不少人,其中多数是当地百姓,男女老少都有,也有一些是过往商旅。 一个男人用手中的烟袋指着轿子说:「瞧,是耶律翰的新娘呢!」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期待。 另外一个年轻人立刻放肆地呼应。「咦?『邪公子』不是喜欢美男子吗?怎么娶了个女人?」他的眼睛瞟向轿子,暧昧地取笑道。「啊!我猜轿子里坐的,八成是个美男子吧!各位想不想见识一下?」 围观的人们被怂恿得兴奋起来,纷纷挤向车轿。 轿夫们围住轿子发出警告,可越阻止,人们的好奇心越甚。 看着挤向轿子的人们,巧臻不由感到害怕。 因为他们仗着人多势众,胆子变得很大。有人竟然用棍子挑开了轿帘,虽然很快被轿夫挡住,但仍有人看到了她的身影,讥讽声再起。 「喔,原来是个漂亮姑娘,『邪公子』厌倦了男人,想来点新鲜的……」 对方嘲弄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冷漠的厉喝传来。 「谁敢再碰轿子一下,我砍断他的手!」耶律翰的声音震天动地,令轿子里的巧臻心头猛然一跳。 她惊恐地看到他满脸怒气地走来,一拳挥向叫着要看新娘的男人。 那人挨了他一拳后,不甘示弱地反击耶律翰的胸膛。后者没有避开,硬生生接了他一拳,两人立刻展开了扭打。 「打人了!『邪公子』打人了!」 惊呼声更加激怒了耶律翰,巧臻看到他紧咬牙关,眼里迸发出怒吼。 村民们被他的气势吓到,迅即识相地跑远,但仍有几个不怕死的继续挑衅他。 耶律翰面色铁青,大声怒吼着要那些人吃他几拳,轿夫和他的随从,以及客栈老板等都赶来劝阻,可没一个人拦得住他。 很快,地上躺倒了几个人,那群逞强的人领教了他拳头的厉害,竟兴致勃勃地想赢他一拳。 于是,挑衅变成竞技,打斗声与怒吼声吸引来更多围观的人。 巧臻惊惧地注视着轿外发生的一切,忧虑着该如何阻止他。 「翰,冷静点,不要这样做。」就在这时,述律天兴平稳的声音压住了四周的吵闹声。 令人惊讶的是,狂怒的耶律翰真的停住了拳头,吃够苦头的人们也退缩了。 「谁再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揍他!」耶律翰忿忿不平地收回拳头,一双威风凛凛的眼睛瞪着面前的人群。 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哼哼唧唧着爬起来,其它围观者也纷纷退后,躲在远处窥视。 述律天兴捡起他摔在地上的衣服让他穿上。「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不必跟那些人一般见识嘛!」 「大喜之日又怎样?谁要是再来惹我,别怪我拳头不认人!」耶律翰的吼声回荡在旷野中。 随后,他翻身上马,对众侍从们大喊:「走!」 然后,他冷着一张俊脸,一抖缰绳走到路边,迎亲队伍在热闹的鼓乐声中,继续往大将军府出发。 风波过后,轿子里的巧臻心弦依旧颤动不已。 刚才发生的事,让她对耶律翰的火爆脾气感到惊吓,同时更加确信述律天兴与耶律翰关系绝非一般,否则他不会听不进别人的劝,却对述律天兴言听计从。 如果没有述律天兴,今天他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收手。 未来的夫君有个能为他分忧解难的好朋友,她应该感到安心,可是想到他们之间令人非议的关系,她实在高兴不起来,也在她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唉,他到底是个甚么样的人啊?她在心里暗暗地问自己。 他长得高大健壮,还骑着骏马亲自来迎娶她,从这一路奔跑,与人打架来看,他除了脾气大,嗓门大外,根本就不是病入膏肓的人,那么,娶她这个冲喜新娘究竟有什么意义? 就在她无法理出清晰的思维时,吵杂声渐渐远离,鼓乐声越来越欢,她知道目的地就要到了。 过了一会儿,轿子已经落地,轿帘再次被掀开。 「请新妇下轿。」 一个昂扬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俯身离座,走下轿来。 刚走了几步,她忽然站住,因为她看见了他——耶律翰正站在灯火明亮的台阶前望着她。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看来他早就到家了。 看着他淡漠的眼,她的心猛地一颤,明白与他结为夫妻已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她的心情顿时复杂极了。从第一眼见到他,她便对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她不懂,为何他的目光会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知道耶律翰不喜欢自己,因为从遇见他起,她就没见他笑过,而且他的神情永远是那样冷冰冰的,她不知道将来该如何与他一起生活? 然而,此刻她又能怎么办?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于是,她继续往前向他走去。 站立在台阶上的耶律翰内心充满懊恼,他恨自己一时心软,竟被母亲的泪水打动,答应冲喜这件蠢事。当时,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女人敢嫁给他,教他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看着满院的红烛喜幛,听着满耳的恭祝贺喜声,他只觉得身上这套喜服就像带了刺的铁衣,沉重得教他快喘不过气来。 看到走下花轿的她,他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尽管她看起来是如此美丽而娇小,就像温室里的小花需要人关照与爱护,可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如此娇俏的女人如何能成为他的终生伴侣? 可现在,眼前这个小女人抬头挺胸,神色泰然自若向他走来,他心里竟对她产生了一种钦佩。 在他的注视中,她走到他的身边,立定不动,抬头看着他,晶莹的眼睛让她越加美丽。 司仪抑扬顿挫的声音再次响起。「新人入殿拜见高堂!」 他率先起步,她立刻紧跟,但他无意等她,他的步伐很大,她根本无法与他并肩,只好尾随他身后走入花厅。 一对仪态雍容华贵的夫妻端坐在大堂上,那就是她的公婆,在他们中间挂着大红缎子礼轴,缀着贴金双喜字。 未及细看,乐声再次响起,司仪继续高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每个行礼的步骤耶律翰都做得不甘不愿,而且非常随便马虎,但她却尽力地跟着他做,直到一个丫鬟将一对白银戒指送到他们的面前。 「戴上指环,姻缘美满!」丫鬟笑着说。 她伸出手抓起那只较小的戒指,想往自己的手指上套,却不料身侧突然伸来一只大手,一把夺去戒指。 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他紧皱的眉和紧抿的唇,不由心头一凛,本能的抗拒心使她想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可那只大手彷佛像大磁铁,将她的手牢牢吸住,而那枚戒指被硬生生地套进了她的手指。 他的动作粗鲁而急切,惹来观礼的众人哄堂大笑,教她顿时脸红了,受辱的感觉令泪水飙入眼眶,但她用力忍住。 为了阻止人们的笑声,她赶紧抓起盘子上另一只戒指转向他。 可他并没有伸出手,也不看她,挺直了高大的身子,以一种不合作的态度告诉她:他不屑戴上那个约束。 身后的窃窃私语响起,她再次陷入尴尬的窘境。 她转过头,看到公婆正微笑地望着她,于是,她鼓起勇气拉过他的手,把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 握着他的大手,她心儿狂跳,他虽没有抗拒却也不配合,害得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戒指套上他的手指。 随即,一声「礼成!」引来许多贺喜声与祝福声,可是,刚刚成为她夫君的耶律翰却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巧臻的心顿时也跌到了谷底。 洞房内,巧臻独坐桌边,把玩着手指间的戒指,想着为她戴上戒指的耶律翰。 拜堂后她就没再见到他,偌大的新房内只有丫鬟七彩陪着她。 等了许久不见少主回来,七彩小心地问:「少夫人,您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应该饿了吧?」 巧臻摇头,一整晚,她的心都上下起伏着,哪里有什么胃口? 又等了一会儿,她让七彩先去睡了,自己则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夫君回来。 今天一路车轿颠簸,加上夫君与述律天兴的关系,以及围观者的种种议论,她早已心情混乱,此刻独自面对满室寂静,她更加感到无助。 难道是他的爹娘硬逼着他娶妻,所以他才不理她? 自拜完堂之后,他到底上哪去了? 难道他今夜真想让她独坐通宵吗? 时间越久,她的疑问越多,心情也越烦躁。 口干舌燥的她端起桌上的交杯酒饮了一口,那回甜而沁凉的饮料滋润了她干渴的咽喉,抚慰了她烦闷的心。 啊,这东西怎么这么好喝? 她惊喜地再饮一口,结果一饮再饮,直到桌上的两只杯子都空了,她仍觉不够,拿起桌上装酒的银壶嗅了嗅,扑鼻的酒香令她陶醉,她斟满一杯,自饮自乐。 渐渐地,她感到脑袋变得沉重,眼睛也有点花,可同时也感到心情无比轻松,彷佛困扰她的苦恼和忧虑,如断线的风筝般,已经愈飘愈远…… 于是,她随心所欲地饮着甜甜的酒水,任意地笑着、歌唱着……不一会儿,她的神智也变得迷糊恍惚了。 她站起身,感觉脚下的地面不稳,但她却以为自己的步伐有如腾云驾雾,摇摇晃晃地转了几个圈子后,她重重地坐在床边的椅上,发出如银铃般的笑声,脑中的思绪更加混沌了。 喔,我一定是太困了。 她趴在床沿闭上眼,过去三天,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真的累了,不如先闭闭眼歇会儿吧…… 心里如是想,小脸才贴上柔软的床垫她就睡着了。 当并不轻柔的门声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注视着她时,她毫无所觉,继续在睡梦中浮沉。 第2章 这就是爹娘为他选的女人?! 当他看到巧臻姿势不雅地侧趴在床沿,大半边脸紧贴着屈起的手臂,双目紧闭,小嘴歪斜时,耶律翰大感震惊。 他走近她,可她纹风不动,他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呼吸,难道她…… 心里一紧,他俯身,伸出手指到她鼻子边,想试试她的呼吸。虽然不想娶她,但他也绝对不想害她因此而死。 不料,手指才凑过去,那紧闭的双目忽然张开,而他的手指落入了一只冰冷但不算无力的小手中。 「你……想干什么?」她猛然坐起,自我保护的本能令她捏着他的手指用力往下压,让它远离她的喉咙和口鼻。 他想解释自己的动机,却被眼前一张细致美丽的面庞,牢牢地吸引住了目光,使得他发不出声来。 换了新衣、经过打扮的她很美。先前拜堂时,他真的应该仔细看看她,那样的话,他此刻也不会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那身契丹新娘的大喜服,让她有了契丹女子的利落,却又有着比契丹女子更纤细秀美的身姿。 尽管她方才的睡相不雅,但她长得明眸皓齿,梨颊生涡,秀丽的脸蛋如晚霞一般艳丽,动人的小嘴如成熟的樱桃般鲜红欲滴,诱人靠近…… 这下可不妙了,他居然被她吸引了! 她的目光如火,彷佛可以教他浑身燃烧,那感觉实在太怪异了。 巧臻认出了他,捏着他的手指,睁着一双迷蒙的双眸凑近他。「你是……我的夫君?」她随即傻傻地笑了。「夫君,你回来了……」 夫君!他心头一跳,多么陌生又令人兴奋的说法! 目光再次扫过她的全身,他不禁暗自想,若将这个纤细、苗条又柔软的女人抱在怀里会是怎样的感觉? 「你为甚么不说话……呃。」她打了个酒嗝,感到他下巴收缩,他在生气吗? 她困惑地伸长脖子,想看清他的表情,可是视线依然一片模糊。 她大胆地握住他的手,举到眼前看了看,失望地说:「你的戒指呢?那个……我替你套上的那个?」 她细小的纤指摩挲着他粗壮的手,彷佛温润如玉地拂过他搔痒的肌肤;她秋水般的明眸波光闪闪,彷佛一点点火星坠落滚烫心田,他的全身瞬间热了起来。 「戒指是不是掉了?」酒精的作用让她失去了一贯的矜持,她抓着他的胳膊,踮起脚凑近他的脸。 可是,她嘴里散发出浓浓的酒味令他别开了脸。 「摘了!」他挣脱她的手,想要退开,却被她再次抓住。 「摘了?」感觉他想甩开她时,她立刻勾紧他的手臂。「为什么要把戒指摘了?这可是我帮你戴上的啊!他们不是说……『戴上指环,姻缘美满』……」 耶律翰眉峰深聚,这喝醉的女人话可真多,他避开她的脸嫌弃地问:「妳到底喝了多少酒?」, 「才喝一点点。」她觉得口唇麻木,舌头不灵活,不由抱怨道:「从进这个门之后,就没人跟我说话,我好闷。」 她边说边走向他,不料脚下的土地彷佛会移动,害得她站不稳。 一双大手抓住了她,浑厚的嗓音震得她头痛欲裂。「以后离酒远点,我讨厌酒鬼!」 「我不是酒鬼!」听到他说讨厌她,她着急地辩解。「我只是口渴,就喝了那里面甜甜的东西,它很好喝……」 话未及说完,蓦地,她感到头晕目眩,小手一伸,用力抓住他的衣襟想稳住脚步,可是手里的织物随即散开,她的视线集中在她手里抓着的衣物上,毫不掩饰嫌恶地撇了撇嘴。 「噢,你穿的是甚么东西?」她拨弄着他身上的衣服,垂下沉重的头,仔细看了看,然后皱起了秀眉。「把它脱了吧,我给你做件更好的。」说着,她毫不客气地替他脱着那碍眼的衣物。 不用三两下,他本来就穿着不整齐的衣服被她扒了下来,露出赤裸的上身。 被她迷人的醉态吸引,耶律翰对她大胆的动作除了吃惊,也感到有趣,于是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想看她如何继续,没想到当她的手平贴在他胸脯上时,他的心跳乱了,呼吸变得粗浅而急促,他低沉地问:「妳干嘛?」 「我要摸摸你啊!这样我才知道要做什么尺寸的衣服给你。」她迷蒙地看着他,随即咧嘴轻笑。「我的女红可是出了名的好……相信我……」 他紧抿着唇,没有回应她,却任由她的纤指从他的胸膛划向他的双肩,抚过他的胳膊,再旋回他的肋部。 「没想到你有这般光滑的肌肤……」她不由地赞叹着。 他的肌肤就像她用来做帐幔的锦缎般,触感好极了,令她忍不住摸了又摸,捏了又捏,爱极了他结实的肌肉在她的手指间收缩、紧绷的感觉。 这个高大的男人在她双手的抚摸下,竟温顺得像只小羊羔,他急促的呼吸和狂猛的心跳,间接鼓励了她失控的行为。 可惜,当她的视线往下接触到他的青色裤子时,她漂亮的小脸皱起,她心想,那绸裤没一处平整,没一点修饰,她要给他重新缝制,让他穿得整整齐齐,舒舒服服。 她相信等他穿上她缝制的衣服时,他会更喜欢她一些,因为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人不喜爱她的女红。 想着想着,她急切而灵巧的手瞬间滑到他的腰部,一把扯住他的裤带…… 脑袋「轰」地一响,他清醒了,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怒吼:「妳要干嘛?」 他的手心比滚水还烫,她听到自己发出惊叫,然后抬起头,看到一对比星星更明亮、比火炉更炽热的眼睛。 「你的裤子也不好看,我要把它脱掉,重做一件给你!」她对着那明亮的眸子傻傻地说,与此同时,固执的手指灵巧地一勾,他的裤带散了,落在地上。 「老天,妳真敢!」全身的血液猛往脑门上冲,他一把抓住正在下滑的裤头,另一只手拉开她充满诱惑的手,头晕目眩地想,这辈子他还从未这么狼狈过! 见他好看的眉头隆起,俊逸的面庞涨得通红,形状优美的唇间吐出一串串她听不懂的话时,她却得意的笑了,因为她从不知,这个粗犷不驯的男人也会脸红。 可是,他在说些甚么呢?从他那凶狠的目光看来,那绝对不是在赞美她。 「你说甚么?为甚么我听不懂?」她意识飘飘地问。 他紧绷的脸涨成了红色,嘴角处出现深刻的皱纹,而他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量陡然增大。「不许再碰我,否则我让妳趴在地上三天动弹不得!」 他的声音够严厉,气势也够凶狠,如果换了别人早就逃之夭夭了,可酒醉的她不知害怕,还扬起红艳艳的小脸,好似不明白他为何生气般,对他眨了眨眼,然后嘴角一扬,笑得如同三月盛开的桃花,她的笑容在他不平静的心湖掀起了狂涛巨浪。 「你脸红吗?夫君……你在害羞吗?」 这大胆的女人竟然说他害羞?!他浓黑的眉毛一抖,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到不知所措,他料想不到白天温柔乖巧的新娘,到了夜晚会变成不知羞耻的浪女! 他想给她点教训,可是听着她疯癫的醉话,又闻到她嘴里的酒味,他厌恶地皱眉指责道:「妳醉了。」 「我没醉!」她憨态可掬地嘟着嘴纠正他。 「没有规矩的女人。」他放开她,想捡起腰带系上裤子,她却抢先一步捡走。 「我……想对你好。」她小巧的手再次探向他的腰部。 他急忙后退,以逃避她的「狼爪」。 可是,她却脚步不稳地紧跟着他,嘴里囔着要把他不成样的裤子脱掉。 「来,我帮你脱了它……我帮你……」 「闪开!」他拚命闪躲她,看了看落在她手上的裤带,气恼着自己怎会被一个女人追着跑,还得担心裤子被强行脱掉。 恼羞成怒的他,评估着要如何一拳打晕这醉醺醺的女人,可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决定任何事,因为她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妳站住!」根本没想到她竟敢追来,还一副不把他剥得精光绝不罢休的样子,耶律翰气急败坏地喝止她。 「哈!你的裤头已经掉一半了,还挣扎些什么呢?」她根本不理睬他,挥了挥手上的裤带,像是挥着驯兽的皮鞭。 他越跑,她反而追得越欢喜,头上的金花帽歪了,两耳旁的红玛瑙耳饰摇摇晃晃,让她看起来像个顽皮的契丹少女,而不是刚入洞房的新娘。 天啊!这算什么「洞房花烛夜」?他可是恶名昭彰的「邪公子」,竟然会被自己的新娘用「强」的? 他几乎想夺门而出,却忽然意识到不能这样裸着上身、提着裤头跑出去,否则让人知道「邪公子」在新婚之夜狼狈逃跑的话,肯定会被笑掉大牙! 眼前他唯一能做的是躲开她,并全力抢回他的裤带。 于是乎,他逃,她追;他逃得越快,她追得越紧。 两人在房间里追逐,他的怒喝换来她愉快的笑声。 「妳站住!」终于抢回腰带,他闪到桌后,压低嗓门命令她。 「你过来!」这次她真的停下了,令他诧异的是,她并没像他想象的那样柔弱,此刻她面颊红润,精神饱满,双手撑着桌面,隔着桌子对他微笑。 她的笑容十分动人,望着她熠熠闪亮的双眸,他对眼前这幕荒唐的景象既感到气恼又滑稽,一时不知该将她抓过来痛揍一拳好,还是扑到她身上与她成就喜事好。 后一个诱惑似乎越来越大,可是,看着她因为酒醉而格外艳丽的面颊时,他放弃了这个选择。 他利用桌子的保护,匆忙绑紧裤带,然后寻找衣服。 衣服就在她身后的床上……他正思考着要如何夺回。 「哦,我……」她突然不笑了,双手捧头,摇摇欲坠。 来不及细想,他大步冲过去,在她坠地前抓住她,急问:「妳怎么了?」 「别摇……我想吐……」他的摇晃令她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拉开她掩在面上的手,见她双目紧闭,面色发青,不由目光一寒。 「活该!谁要妳喝那么多酒!」他边骂着边温柔地抱起她,惊讶地发现她轻得像个孩子。然而,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孩子」竟想扒光他的衣服,逼得他手足无措。 也许今夜仗着酒气壮胆,她敢那样戏弄他,那么明天呢,她还敢吗? 想到她清醒后面对他时的模样,他竟有种期待。 此刻,抱着她柔软的身子,凝视着她娇憨美丽的容貌,他的心竟蠢蠢欲动起来。他想抚摸她的面颊;想亲吻她微微噘起的红唇,品尝那诱人的丰满与湿润的芳香;他也想拥她入怀,与她共度良宵…… 可是,他不能! 就在情欲潮涌时,他及时提醒自己:他的身分特殊,还需要「邪公子」的名义做掩护,此刻还不是他可以放纵自己、随心所欲的时候。 屏除杂念,他将她抱到床上,为她盖上丝被,再吹灭蜡烛,然后悄然离去,让她独自一人度过新婚之夜。 翌日,巧臻在宿酒后的不适中醒来,恼人的头痛并未将昨夜的记忆彻底抹去。 忆起昨夜自己无耻地追逐他、抚摸他、强行脱他的衣服、抓他的裤子……她羞愧不已,只想一辈子躲在房间里不见人。 可是,她无法如愿。 吃过早饭,丫鬟七彩告诉她,她得去拜见公婆。她没法推辞,唯恐见到昨夜被她「冒犯」的夫君。 「耶律翰……也去吗?」她犹豫地问。 「是的,少主正在外面等候。」 闻言,她感到自己就像正要走向刑场的囚徒。她麻木地移动着双脚,在七彩的陪同下走出房间。 马车已停在院里,被她吓得整夜不敢回房的夫君牵马站在一边,她心虚地低垂着头走过去,迅速爬上马车。 好在没有别人知道她昨夜放荡的行为,大家对她的态度并无异样,就连耶律翰在她出现时,也只是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再也没有理睬她。 对他的反应,她在安心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失落,他总是淡漠的神情,每每伤了她的自尊。 「走吧!」等她坐进马车后,耶律翰翻身上马,对车夫下达命令,并率先离开。 就在她因受到夫君的冷落而心有不甘、对即将见到公婆而忧心忡忡时,外面已经响起落轿声。 昨夜拜堂,她见过公婆,可是,那时她并没看仔细,今日她可看清楚了公公的威严,令人心生畏惧,好在亲切的婆婆化解了她的拘束感。 耶律翰只待了很短的时间就先离开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甚至临走前也没跟她打声招呼,但巧臻却对他的离开感到松了一口气。 因为有他在,她就无法忘记昨夜自己荒唐大胆的言行,她如坐针毡,害怕他当着公婆的面前嘲笑她。 「巧臻,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妳不必拘礼,过来坐下。」 等公公也因有事去忙后,婆婆温柔地对她说着,她欣然从命。 「妳和翰儿相处得好吗?」大将军夫人关切地询问。 「不好,其实他并不想娶我。」巧臻坦诚。夫君对她视若无睹,任谁都看得出他不喜欢她,她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夫人柔声安抚她。「翰儿不是不要妳,只是脾气古怪而已,相信我,他的心地不坏,妳对他多点耐心,他早晚会恢复本性的。」 巧臻点点头,没有多说,但心里却在想,他的本性是甚么呢? 彷佛看出她的疑问,夫人对她说:「翰儿从小就比其它孩子的资质优秀,他十二岁随父从军,十五岁成为皇上亲军,十八岁官拜宿直官,随皇上特使出使大宋,成为北枢密院最年轻的枢密使,他多次出使辽、宋、夏,深得皇上器重,跑马坡就是皇上赐给他的封地。可是六年前,他突然性情大变,成天与朋友游山玩水,不务正业,最后干脆辞官回来,说他累了。我们谁都不知道他究竟着了甚么魔,不仅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也让他的父亲蒙羞。」 看到婆婆因说起儿子而神情忧伤,巧臻同样感到难过,也为不知珍惜和感恩的耶律翰感到惋惜。 她起身为婆婆端来茶水,并安慰道:「也许他真累了,过一阵子会好起来。」 「希望如此。」夫人接过茶水,含泪点头,以一种信任和欣赏的目光看着她。「有妳在,翰儿一定能重新振作起来。」 「我只是一个孤女,承蒙公婆不嫌弃而已。」巧臻谦虚地低下头。 夫人笑着说:「其实,我在妳入门前就从妳的绣品中认识妳了。」 「真的吗?」她感到好奇。 「是的,幽州高刺史的夫人是我多年好友。我为翰儿选妻时,在刺史府见到妳为高夫人绣好的绣衣,从妳的绣品中,我看出妳是个家学渊博的女子,后来我在集市看到妳卖绣品,又得知妳在失去双亲后,投亲到妳叔叔家,更加认定妳温顺谦和、坚韧不拔的个性,正是翰儿所需要的妻子,于是才托人向妳叔叔提亲……」 「承蒙您看重巧臻,日后我会更努力侍奉夫君的。」巧臻诚惶诚恐地跪下,真心地说。 夫人扶起她,轻拍她的手,满怀希望地说:「有妳这番话,我更放心了。等妳为耶律家生个孩子,翰儿的心性一定会恢复正常!」 婆婆的话让她羞红了脸,但她仍温顺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