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女 卷一》 第1章 【楔子】 辛乐乐二十八年来没有休假,从小学开始跳级,读书对她来说就跟切菜一样简单,别人是双学位,而她的目标则是,所有学会,在她无比荣耀的那一刻,二十五岁那年她拿到了博士学位,参加工作后更是不给自己任何松懈的机会,不管是感兴趣的业务还是有兴趣的专业她都可以抽空涉及。 如果什么日夜繁忙的某某总裁或者是领导人看过她的日程表之后,大概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忙的人,非她莫属。 在她二十八岁的一个深冬,正当她手捧着资料在凌晨三点十分努力的时候,一阵眩晕感传来,资料上的字体忽然变大,又忽然变小,忽然都跳起了舞,辛乐乐伸起手想要去逮住那些个不听话的小东西,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也忽大,忽小。 头沉的不像话,好像时刻要掉下去,辛乐乐努力睁大着眼睛,不行,还有最后一点就弄完了,身后的床像是有了灵魂一般,在寂静的夜里不断的叫唤她。 要睡了么? 好累啊。 一点都提不起精神怎么办…… 头快要撞到书桌了啊…… 二零一二年深冬的一个凌晨,伟大的女博士后,金融界的新新领袖,安静的趴在书桌上,枕着她还没有研究完的资料,永远的睡了…… 【正文开始】 宝儿将一篓子的萝卜洗干净了放到架子上,望着远处的天空,已经是初春时分的天显得格外的晴朗,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了,刚醒来那会,嗓子疼的都说不出话来,只听见一旁有小孩子的哭声,睁眼一看,自己也变成了小孩子了。 望着身后这三间显得破旧的屋子,沈宝儿叹了一口气,拿起刀子开始切萝卜,这些都是刚刚从地里拔出的萝卜,沈宝儿打算把它们腌渍起来下下饭,偶尔还能给两个龙凤胎弟妹当零嘴吃。 这个家沈宝儿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对弟妹,父亲去世的时候,母亲带着他们分家出来了,就在去年冬天,母亲还是挨不过冬天去世了,弟弟妹妹才三岁,沈宝儿为了给他们在大冬天找点新鲜吃的,出去凿冰捞鱼,由于冰面太薄不小心掉了下去。 若不是路人将她救了起来,即使她辛乐乐穿越的多传奇也不可能活过来。 翠儿从主屋里走出来看到宝儿忙着切萝卜,赶紧拿起一旁的筛子过来给她,让她可以晾开来,小小的身子拿着比她齐高的筛子往宝儿这边走过来,宝儿赶紧过去拿了过来,心疼的看着她稚嫩的脸:「姐自己来,你去屋里陪小栓写字。」 将翠儿带到屋内陪着小栓写字,看着才三岁的弟弟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就差墨水抹到了脸上,宝儿欣慰的摸摸他的头,又赶着出来处理萝卜。 宝儿将切好的萝卜条一块一块放入瓮中,在烧开放凉的水中加入盐,撒上花椒和泡椒,倒了点醋,又放了点汤细细的搅拌均匀,再倒入瓮中密封起来,这样封了好几个瓮才算罢休,捡起篓子里剩余的萝卜,拿起葫芦芯子细细的刷干净。 眼看着快要中午,宝儿干净将洗好的萝卜拿进灶间,站到一根长板凳上,拿起菜刀开始切萝卜,看着灶头上那小瓮里剩余的一点点油,宝儿叹了口气,这还是她醒来那会姥姥拿过来的一条五花肉炒出来的油,如今也没剩下多少了。 将切片的萝卜切丝,放到碗里撒了点盐,腌了一会后滤掉了水又撒了点干辣椒粉,倒了点醋下去拌了拌。 这么一忙乎,禄生和禄德就从地里回来了,两兄弟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熏肉的香味,帮着宝儿一起端了菜到屋子里,一家人坐在炕上开始吃午饭。 宝儿给两个哥哥添了粥,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又急忙跑回灶间将萝卜丝拿了出来,两个小家伙首先动筷子吃了起来,一吃眼睛都亮了,小栓含糊不清的说着,「姐姐,这个好吃。」 宝儿伸手抹去他嘴角的萝卜汁,「好吃下次我再做。」自己也尝了尝味道,虽然调味料不齐全,但是萝卜的新鲜和多汁还是让这个菜十分的清爽。 帮两个哥哥夹了几块肉,虽然就几块肉片在娃娃菜里,但是那油腻的香气还是非常的惹食欲,禄德从怀里摸出一串铜板放在桌子上,低着头将宝儿加的肉送进嘴里,低头扒了两口粥就出去劈柴了。 宝儿看着那一串铜板,都来不及叫住大哥,疑惑的看着二哥禄生:「这钱哪来的?」 「爷爷给的,早上在地里偷偷塞的。」禄生吃完饭也跟着出去院子里劈柴了,宝儿看着那一串铜钱,也没再说什么,拿起来锁进了床角的柜子里,她知道自己那个非亲的奶奶有多刻薄,除了那六亩的田之外什么都没有,年初她大病的时候也没有来看过,这钱肯定是爷爷偷偷省下的。 翠儿看着宝儿把钱放好,小手捧着饭碗怯怯的说:「姐,奶奶知道了又该说咱们偷她的钱了。」 宝儿眼眶一酸涩,笑着摸摸她的头,「那是爷给的,不算偷。」 看着双胞胎弟妹懂事的样子,宝儿收起眼底的湿意,吃晚饭催促着他们去睡觉,自己跟着出了屋子,想起年初的时候爷爷来看她,当时拿出三吊钱刚刚要塞给她,后脚那个咆哮体一样的奶奶就进来,二话不说夺走了那三吊钱,接着开始在地上摸爬滚打的哭着说自己家多难过日子,还有一双儿女没有出嫁,他就急着贴钱来养前妻的孩子。 沈荣柱被闹的没法,气呼呼的走了,孙氏怀里揣着三吊钱宝贝一样的跟着走了,那个时候大哥差点没有背起锄头去打她,如今大哥又拿着爷爷的钱回来,说实在的她也有点担心。 宝儿的大哥今年十五岁了,轮年纪是到了议亲的时候,但是早前父亲去世,母亲卧病在床,根本没来得及给他定一门就走了,现在家里这个情况,也没有哪家的敢把女儿嫁给来做大嫂,一养就是一家子的人。 「大哥,爷给你钱的时候,周围没别人吧。」 禄德放下柴刀擦了把汗,「没有,奶奶忙着给四叔定亲,这段时间管的松。」宝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个小叔子她早就没了印象,据说是中了秀才正在镇上的学院里读书,想起那孙氏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在这古代,男子读书考官,才是出路啊。 第2章 「那大哥,过几天去王二叔家把水牛借了把田犁了,到时候来不及去借了。」说完又想到前些日子姥姥拿过来的一小袋苞米,说是大舅舅跑商从外面带过来的吃食,「大哥,咱不是还有一亩旱田么,到时候给我种东西成不?」 「你要种什么,该不会是姥姥家拿来的苞米吧,那东西能长出什么?」禄生偷偷刮了一下宝儿的鼻子,自打她醒过来就越加精明了,每每有主意的时候那眼珠子都滚的滴溜转。 「不告诉你!」宝儿裂开嘴一笑,露出正在换牙的小门牙,指着院子中自己让他们围起来的一小块地方,「二哥,你有空给我搭个棚子呗,我都和王二婶说好了,抓点小鸡给我养养。」 宝儿这小身板手插着腰指使起来可一点都不含糊,直到禄生一把抱起了她,才哎哟喂了一声,掂量了几下乐呵呵的开口,「我们家宝儿沉了!」 没笑几声,那表情就拧在了那里,宝儿一看两个哥哥神色都微沉了下去,便挣扎着要下来,禄生也不过九岁,忙放宝儿下来,她一回头就看到自家篱笆门外站着一个人。 禄德顿了顿手接着砍柴,并不理睬门外的人,宝儿也没打算跑去开门,那妇人盯着屋檐下的那还没处理的一些萝卜,眼中泛着精光,就差扑上来抢了。 「原来是二婶啊。」宝儿边喊着不动声色的遮住了那视线,陈氏一看眼睛看不到了,就想要走两步,意识到自己还在外面,也不等打招呼就径自开门进来了。 「哟,宝儿你身子好多了吧,前个时间忙,二婶没时间过来看你。」说完了客套话就轻轻一拉宝儿,看到了屋檐下的萝卜,「哟,这萝卜长的真不错啊,你二叔啊去年都种了粮食了,你也知道二婶家人多嘴多,这萝卜啊都没种。」 宝儿扯了扯禄生,张着笑脸十分纯真的说:「二婶,那让二叔种不就行了。」接着很苦恼的说,「二婶家粮食这么多,可是我们家粮食不够吃啊,要不宝儿拿萝卜和二婶换米好不好?」说完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陈氏的脸顿时暗了下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扭着她那水桶一样的腰出去了,莫了还不泄气,在门口狠狠吐了一口水,「饿死你们,不就是几个破萝卜!」 宝儿当然知道萝卜没有米值钱,也知道二叔家种谷子是要拿去城里卖的,陈氏就是嘴馋了贪小便宜,她偏不让她的愿望,看着她气呼呼的走了,宝儿扭头问禄生:「二哥,二叔今天在田里不?」 「在,你要做什么?」 「等下带我一起下田,我去看看水沟渠的怎么样了。」宝儿走进屋里看了一下苞米,苞米的种植时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五六月份,现在已经是四月份了,以前在乡下姥姥家的时候,玉米地下去都是干巴巴一片,这个应该是可以在旱田里种的,拎着一小袋子沉甸甸的苞米,不怕,先种着试试,这东西,估计这边还没传过来。 「宝儿,咱们走了啊。」门外传来二哥的喊声,她赶紧将袋子扎好跟着出去了…… 这正当春务的时候,地里的人很多,宝儿站在田埂边上,看着自家那几亩水田,山坡往上几陇还有几亩地,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片的调色盘,从山坡盘旋而下,有些积着浅浅的水洼,有些种着蔬菜。 在过去就是延绵不断的山脉,深山是宝林,墨家村一直过着靠山吃山的日子,尽管宝儿看不到,但是她知道翻过了一个山头,就是一条奔腾的大江,虽然江里的水和他们这里打不着什么关系,但是江河支流的水脉却灌溉着村里的众多农田,沿着一条支流河岸赶车往外走,小半天的路程就可以到镇上。 宝儿望着那山脉,悄悄握紧了拳头,在古代,大自然就是上天赋予人类的财富,既然她再度重生,那么就一定不能辜负了这小身体给与的生命…… 宝儿看着自家哥哥上了陇坡赶紧跟了上去,途中遇到了正往下走的王二叔,宝儿头一扬脆生生的喊着:「王二叔,我有事请你帮忙类。」 王二喜放下锄头,前些日子看到这个丫头还恹恹的样子,现在精神头倒是挺好,于是笑眯眯地看着宝儿:「啥事要二叔帮你?」 宝儿心里默默汗了一把,继续张着卖萌的脸:「王二叔,你家那水牛能借我们两天不,我哥说要提早把地给犁了,到时候你们也忙了,不好意思问你们借。」 「成,明天让你和你二婶去说,咋不叫你家叔去帮忙一起犁。」王二叔拿起腰间的烟杆子,往锄头柄上敲了两下,洋洋散散地落了一些烟灰出来,宝儿下意识的去拉禄生的衣角,怯怯的缩在他的身边,低声道,「叔家忙,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王二叔看到宝儿这样,叹了口气,「得,回头让狗子给你们来帮忙,二叔先去忙了。」说完背起锄头就下了陇坡,宝儿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头也不回的吩咐身后的人,「二哥,你别忘了啊,明天早点去王二婶家牵牛,顺便带点腌萝卜过去,反正家里多。」 边走边说,宝儿见禄生没应答便回头又重复了一次:「哥,你记住了不?」 禄生恍惚地看着宝儿瞪着清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这才忙着点头,宝儿这才满意的拎着自己的专属小篮子,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身后的禄生却开始纠结,怎么醒来的妹妹这么能言善道了,该不会是掉到河里惊扰了河神入了魔障吧。 宝儿却是不知道他的这点心思,转眼就到了自家的地,这山头的两亩旱地专门用来种些菜,春季多雨的时候还好,一到旱夏就得每天挑水上来浇地,宝儿左看看又看看,对着正在锄草的禄德开口道:「大哥,这边半亩地空着给我种苞米呗。」 「你会种?」 「我回头问舅舅不就会了。」说完低头捏了点土在手心,前世她虽然是样样会,但是样样不太精通,唯一精通的东西这里又用不到,只能靠着那么点记忆慢慢去摸索了,四处一看,沈家大哥锄地放杂草的地方堆起了一小堆。 第3章 「大哥你等等!」宝儿忙走到禄德跟前,捡开几根杂草,将一株根白叶似羽毛的草放在手中,宝儿细细的摊开聚拢的叶子,小小的手心里还放不下一整株摊开的草,宝儿看的越发惊喜,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就是荠菜了。 「宝儿你拿着枕头草做什么?」禄生见她双目放光似地盯着手心的草,越发觉得她不对劲,一弯腰将她抱离锄头附近,放她坐在陇坡上,自己也跟着锄地。 翻种完了萝卜就可以下别的种子了,趁着现在还有空,先把地翻一翻。 宝儿见他们忙,自己开始在四周围找,春天正是荠菜生长的好时候,田埂间到处都是,宝儿在地上捡了一根小棍子跟着忙碌了起来。 转眼太阳就要西下,宝儿不放心在家的两个小家伙,催促着禄生赶紧回家。 「宝儿,你咋在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喊,宝儿一回头,看到了沈家二叔的身影,似乎是刚从上面的山坡下来,沈二柱是宝儿爹的亲弟弟,但是似乎不慎很亲,她病那会就见他和爷爷来过一次。 宝儿拎起篮子,拍了拍裤腿上的泥,仰起脸望着那看不清年纪的脸:「我帮哥来锄草。」说着还将篮子里的荠菜给他看,沈二柱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乖宝儿,明天来家里,你四叔回来了,你奶要给他议亲,你们一起回来吃饭。」 宝儿用力的点点头,沈二柱不作多留随即下山去了。望着他下山的方向,宝儿回头问禄德,「大哥,四叔是不是只比你大两岁。」禄德闷声点点头,蹲下身子让她趴到自己的背上背起来,拿过她手中的篮子,慢慢的往山下走。 一到家翠儿和小栓听到开门声便从主屋跑了出来,迈着小短腿撒欢的跑到禄德身下,喊着要姐姐,宝儿各自朝着他们的脸上啵了一口之后,将篮子挂在屋檐下的钩子上,走进西屋开始做饭,宝儿掀开米缸,里面就剩下浅浅的一层米,这些是要留着给弟妹吃的,小孩子胃弱,吃不得太粗糙的东西,来这里两个月,尽管嘴巴是不习惯这里的粗淡,但是好歹这个身子就是这么长起来的,本来可以去河里逮鱼回来吃,但是宝儿潜意识里对那条河有着深深的忌惮,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再掉进去,灵魂就再也回不到这个身体。 在锅里热上几个粗糜子饼,煮上满满一锅子豆子粥,味道不好却足够管饱,炒上一大盆的菜,宝儿又从窑里拿了几株去年腌下的菜头,切成碎片在锅里翻炒了一下,趁着热气起锅装了一小盆才开口喊禄生过来端。 天色渐暗,村里的碎石路上只零星的听见几声犬吠,屋子里点起了灯,宝儿布好碗筷,喊在院子里的禄德禄生吃饭。 喝着稀豆粥合着糜子饼,宝儿开始思考,分家出来的时候就给了六亩的地,其中有四亩还是旱地,所有的良田都是在孙氏手中,种糜子的土壤要求是不高,但是几亩的地种出来产量不高的糜子根本不够吃,水田的谷子还要拿去城里换钱,王氏病那会,家里的钱都折腾没了,加上她大病一场,家里根本没有余钱去租地来种,得想点法子赚钱啊。 想起屋檐下的那些荠菜,吃下去没几口,但是在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荠菜是中药的止血药材,可以去城里问问人家收不收,打定主意,宝儿便抬头问禄生:「二哥,村里什么时候去赶集。」 禄德刚才在院子里听了弟弟的担忧,这时也抬起头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她,宝儿没注意,一心扑在自己的赚钱大计之上,苦于空有一脑子计划却没的实施。 「下月初八,还有二十来天,你要做啥子?」 「去买点东西回来,到时候坐二叔家的牛板车去。」 禄德和禄生相视了一眼,禄生犹豫了一下,指着窗外屋檐下的篮子开口问:「宝儿啊,你弄那些枕头草回来做什么?」 宝儿心思一转,抬头看他试探的模样,咧开嘴露出一抹天真:「那个不是野菜么,城里人肯定喜欢吃,可以拿去卖。」 宝儿寻思的应该找机会买点书回来,就算是装装样子做根据也好,但是她又不识字,真是伤脑筋。 禄生问了两句也没再问下去,低头喝着稀粥,宝儿心里足足捏了把汗,低头小口地喝着粥。 这时门外传来叫喊声,宝儿说了声我去开门,骨碌一下跳下了炕拉开帘子往外院子里看,就着黑暗的视线,宝儿看到村尾的猎户家陈大叔站在篱笆门外,冲着她招手。 「陈大叔。」宝儿忙过去给他开门,陈百年手中拎着似是刚刚切下来血淋淋的野猪腿子,还有半只兔子走了进来,禄德拉开帘子探头出来打了声招呼,陈百年将肉拍在院子水井旁的石块上,从水井里打了些水上来,边洗手边说道:「一早上山端了一窝野猪,抓了两只猪仔一头母猪,回来的路上又捡了几只小的,小伙子长身子的时候,就是要多吃肉!」洗完手的陈百年拍了拍禄德的肩膀,说完便要走。 宝儿看着石块上的猪腿和兔子,转身跑进主爬上床头,在柜子里拿出一个小钱袋,摸出一把铜币数了一些,一咬牙又加上了五枚,走出屋子唤住要离开的陈百年,「陈大叔,我们家没什么钱,但是这肉我们也不能白要,这些钱您拿着,你们家没地打点猎也不容易。」 说着将钱往陈百年的手里塞,陈百年楞地握着那二十几枚铜钱,看着宝儿消瘦的脸上极为坚定的眼神,忽然笑了,「行,宝儿懂得为陈大叔打算了,不过也不值这么多。」陈百年往她手里塞回十个铜钱,将其余的揣回怀里,直接出去了。 宝儿手里拿着湿漉漉的铜钱,再看看石块上的猪腿和半只兔子,这些拿去城里卖也值得几十个钱的,她仰起头望着注视着陈百年离去的禄德,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服,「大哥,明天把那兔子拿去爷家,猪腿我们自己腌起来。」 禄德收回视线,低头摸摸宝儿的头,走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开始刮毛。 陈百年和宝儿死去的爹算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那是三年前双胞胎弟妹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们一伙人一起进山去打猎,去了三四天,回来的时候却是抬着宝儿爹回来的,进山第三天走的太深,居然遇到了黑熊,就是运气不好,宝儿爹在跑的时候踩空了一处摔下了山,送回来没有几天就去世了。 第4章 那个时候宝儿娘王氏还怀着孩子,丧事完了孙氏就闹着要把他们分出去,嫌弃他们嘴多做事的人少,宝儿娘要强,带着他们分了出来,陈百年来过很多次要帮她们,宝儿娘都不愿,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怨恨的,怨恨他们叫着自己家男人一起进山,回来的时候却是面临生死离别。 后来那两年,宝儿娘病倒了,也没力气再去纠结那些往事,只是期盼自己走了之后能有人能照应着她几个苦命的孩子,陈百年这才时常往这里送点野味,在宝儿的记忆力,每次拿东西过来,王氏都是会拿点钱给他,不轮多少,就当是他们家买的。去年宝儿娘去世了,陈百年还带着媳妇儿子过来帮忙。 宝儿将肉切开,让禄德把那连着些肉的骨头剁碎了分开放,其余的肉剩一部分新鲜的留在篮子里,别的都切块抹上一层厚盐巴,撒上一些辣椒粉和大料,放在筛子里让禄德吊高些在屋檐下,「大哥,兔子你拿去放好,明天带过去,我去给翠儿他们洗洗。」 禄德闻言领着半只兔子进了厨房,宝儿将新鲜的肉放入瓮中,连着那些肉骨头一起拿进了灶间。 宝儿这头忙完了,那头陈百祥也到了家,他的媳妇商氏一看到自家男人进院子了,就迎了上去问:「咋样?」 陈百祥将怀里揣着的十几个铜钱塞到她手中,走进屋子里拿起烟杆子点上火吧嗒抽了起来。 「怎么还拿钱回来了,诶你倒是说话啊!」商氏见他闷声不吭的样子坐在门槛上,撩起腰间的毛巾去拍他的背。 陈百祥吐出一口烟,望着村头的方向:「说啥,那丫头和她娘一个性子,说是不能白要。」 「宝儿要给你就拿着,硬是推了反而他们心里不舒服。」商氏将钱揣入怀里,又想到了什么,戳着他的脊背道,「我当你前个只是说胡话,你没和禄德提起说把喜儿许给他吧,我可跟你说好了,你要帮着点他们家我没拦着,这几个孩子也不容易,但是要把喜儿嫁过去受苦,我就跟你急!」 说完商氏边掀开帘子进了屋里,听着屋里传来自己闺女柔柔的声音,陈百祥猛抽了一口烟,望着漆黑的夜空,也不知道想什么。 宝儿收拾完了,翠儿和小栓也乖乖洗漱完上床睡觉了,宝儿靠在床头,两个哥哥就睡在主屋的西厢,她看着一旁睡着香甜的弟弟妹妹,伸手给她们掖了掖被角,再看看自己小小的手,恍然间才觉得自己也就六岁罢了,还有两个小萝卜头要照顾,她看着小栓似做了美梦吧嗒地嘴巴,嘴角微微扬起,吹熄了灯,也跟着窝进了被铺里,闭上眼睡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宝儿就被隔壁厢房里的响动声吵醒了,望着还黑的天,她挣扎着不想起来,禄德走了进来看到她醒了,帮她盖了盖被子小声道:「我去做饭,你再睡会。」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四月的春天清晨还是有些微凉,宝儿将翠儿和小栓的衣服塞进被窝里暖着,自己穿好衣服走出了院子,往盆子里倒了些水,洗了把冷水脸后才算清醒,这一早,禄德已经劈好了柴火堆在了院子的墙角,宝儿垫高凳子往吊在屋檐下筛子看了一下,昨夜放下的肉块此刻已经被风干地有些缩水,拨弄着翻了个面,催促禄生吃过早饭去王二叔家借牛。 收拾好了两个小萝卜头,宝儿将那半只兔子放到了篮子里,将肉骨头放入了锅中,灶中的几块柴火是禄德添上去的,就点火星子焖煮着,宝儿再满上些水,放了些姜片下去,将盖子盖上又拨弄小了些火,随意的就着稀粥吃了个饼子,就准备去奶奶家。 宝儿拉着翠儿和小栓朝着沈家走去,除了她们家外,沈万祥的其余几个儿子都没有分家出来,按照孙氏的说法,弟弟和妹妹都还没有出嫁,分什么家。 途径村里的学堂,三岁的小栓露出神往的神色,牵着宝儿的手也顿了顿,宝儿望着那红砖瓦的房顶,站在门口还能听见里头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学堂的束修一年是一两银子加上三斗的米,禄生早在三年前就应该启蒙,可一年一两银子的束修她们当时是怎么都拿不出来的。 「小栓想不想读书?」宝儿低头问他,小栓抬起头看着姐姐询问的眼神,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那紧闭的门。 宝儿心中有了主意,牵着她们走过学堂,边走边道:「那你好好跟隔壁的济林哥好好学写字,到时候,姐姐就送你上学堂。」 小栓的声音里透着欣喜,认真的点点头,「我会好好学的。」 到了沈家,二婶陈氏正在院子里喂猪,看到她们进来,只是懒懒的打了个招呼,视线扫过宝儿手中篮子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探究,人倒是热情了不少:「哟,宝儿你这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啊,老重了二婶来给你拿!」说罢就放下手中的斗子要去拿篮子。 恰逢孙氏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走了出来,看到陈氏正要去拿那篮子,略带嫌弃的看了她们一眼:「什么东西。」 翠儿往宝儿身后掖了掖,自打上次孙氏在她家闹的,翠儿心里就产生了畏惧,宝儿闪了个身将盖在上面的白布拿开,半只兔子就这么暴露在视线里,陈氏那要夺的手也顿在了半空中,悻悻的缩了回来。 要是孙氏没出来,她自个儿拿着兔肉去厨房私落下一些也没没人发现,如今她都瞧见了,这肉肯定是没自己的份了。 果然,孙氏看到那兔肉,忙呵斥陈氏:「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拿去洗洗,中午荣柱回来炖吃了。」 陈氏再高的气焰到了孙氏面前也唯唯诺诺了起来,瞪了宝儿一眼之后,不情不愿的拿起篮子去打水了。 宝儿望着她的背影喊:「二婶,篮子到时候放门口就好,我回去的时候会带去的。」 孙氏再看着宝儿,本想出口让她去干活,但是话到了嘴边,想起这才是个六岁的孩子,不是她的娘王氏,也就瘪瘪嘴掀开帘子进了厢房,宝儿望着这六间齐盖的屋子,牵着他们跟着进了屋子。 第5章 屋子里除了孙氏还有二叔三叔的女儿,梨花和菊香,梨花就比宝儿小了一岁,而菊香也才一岁多,在三婶的怀里扒拉着三婶李氏剥出来的豆子,还往嘴巴里塞,弄的一手的口水和豆渣子,李氏也不管,只顾着和屋子里的黄媒婆聊着天,宝儿进去的时候,梨花正坐在案桌绣东西。 「要说你们家四小子啊,那相貌是没的说,又是个秀才,主要看沈家大嫂你想挑个什么样的媳妇。」 黄媒婆嘴里磕着瓜子,嘴巴也不着停地说着,宝儿识相地拉着弟弟妹妹去给李氏剥豆子,逗了逗李氏怀里的菊香,小家伙一看到有人抢了自己抓的豆子,嘴巴一裂开就要哭,宝儿忙塞了一个给她,这才憋住了。 孙氏手中拿着自己宝贝儿子的八字,小心的递给黄媒婆,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我们家荣柱明年也要参加乡试了,先成家后立业,他年纪也不小了,把婚事定下来,也要个一两年成亲,至于这个媳妇,村里的呢,我看不上,城里的我又怕我们家高攀了去。」 孙氏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眼见着儿子十一岁就中了秀才,虽然上次的乡试没过,但是这一次她还是抱了很大的希望,她自己以前也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虽然只是个二等丫鬟,但好说歹说也是见过些市面,在这穷乡僻壤里呆了几十年了,那些个小姐脾气也早磨没了,但是心底里还是想靠着儿子有一天能再去了城里过上舒坦的日子,所以在选儿媳妇这一关,尤其的慎重。 黄媒婆也是个精的,这虽说是个秀才,一个村两个村考上的人也有的,关键是能不能中举人,现在说亲也有孙氏自己的考虑在里边,即使将来荣柱中了举人,她们家小门小户的,也压不住那般配的媳妇,倒不如趁着现在找一户家底殷实没啥学识的人家来的好。 于是她吐出一口壳子拍了拍孙氏的手,「我这就是寻几家合适的姑娘来,到时候给你选选,若是中意了咱们就先去看一下。」 说罢就下了炕要去穿鞋子。 孙氏忙拉住她,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红包,轻轻的拍拍她的手背,「那就劳烦了。」 这一幕落在了宝儿眼里,她回头看了一下李氏的反应,发现她微微抬了下眉头,接着就低头逗女儿去了。 黄媒婆掂量着红包的重量,那嘴巴咧的都快要到了耳后去了,忙说着我省的,赶着出了屋子。 宝儿将手中的豆子都放到了篓子里,拍拍手拿起小篓子要去厨房,李氏一手拦下,温温地说了一句,「我来罢。」将怀里的菊香塞到宝儿怀里,端起盆子和篓子走进了厨房,宝儿正望的出神,耳垂那里传来一阵痛觉,菊香真咧着嘴一手抓着她的耳垂,大力的扯着。 「乖乖,快放开。」宝儿哄着掰开了她的手,痛的直冒眼泪,又见她一脸懵懂丝毫不觉的样子,轻轻的拍打了下她的手心,「让你使坏。」小丫头给了她一个无齿的笑容,留着宝儿一个人在那里郁卒着。 这边玩着,那边荣柱就跟着从地里回来的沈家老爹几个回来了,孙氏立刻迎了出去,一开场就是一句:「我的儿啊,你又瘦了。」足足寒了她一把,只听见沈老爹粗着嗓子说:「瘦什么,又没饿着也没让他干啥活计,就听见你鬼哭狼嚎的给谁听呢。」 宝儿抱着菊香出了院子,冲着沈老爹乖巧地喊了一声爷爷,又挨个喊了人,接着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印象模糊的四叔。 让她失望的是,这个四叔身板消瘦不说,脸上总透着一股不知何来的傲气,又带着点轻浮感,连着她也说不上来的感觉,和她想象中那温文尔雅的书生气息没半点关系。 这些都不打紧,孙氏宝贝这个儿子就行了,一见面就是嘘寒问暖,连着儿子脸上那不耐烦也没瞧见,拉着那半新的袄子在那里忧伤没吃好没睡好,宝儿甚觉得无趣,刚才那一点点的好奇心也消失没了,抱着菊香意欲回屋子,刚抬头就看到靠在厨门边上的李氏嘴角那一闪而过的讽刺,随即隐瞒了去。 等着孙氏问候够了拉着儿子进了屋子,禄德禄生才跟着走进来,宝儿上前给他们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小声问道:「牛呢?」 「借好了,明个早起我和大哥去把地犁了,也好早点还。」 宝儿点点头,让翠儿和小栓跟紧着禄生,自己去了厨房打下手,陈氏正老大不情愿的切的菜,对着闷声不吭的李氏抱怨道:「娘也真是的,不就是请媒婆相个人,也要给红包,那肯定又是好几十个钱,家里的钱都给着老四读书去媳妇,那我们还过不过日子了。」说着手下的切菜劲越发的猛了。 李氏打着一小盆的水洗着鱼,低垂着头也不回话,陈氏倒也不介意,自顾着说:「欸我说老三家的,老大老二不是亲生的也就罢了,你家男人和老四可都是从娘肚子里蹦出来的,你看娘何曾给你们花过几个钱,合着她就生了一个儿子。」 李氏依旧不说话,将洗干净的鱼放在案板上拿起菜刀麻利的剔骨去刺,抹上了料子放在了盆子里,又将洗干净的兔肉切块撒了料酒腌了下去去味,这才抬头看着陈氏,「二嫂你要是空就和爹娘说去,在我这里说可没用。」 陈氏见她不捧场,嘴里嘀咕着:「好心当心驴肝肺。」一转身发现宝儿站在门口很久了,又开始骂骂咧咧,「死丫头,在那里不会出声啊,吓死人。」 宝儿坐到灶前添了两块柴火,慢悠悠地拨弄着火:「二婶你又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陈氏伸手要去揪她,又碍着灶台伸不过去,李氏又拦在那里,只能气的骂人,「死丫头,说什么的呢,没大没小的。」 宝儿正欲说什么,厨房的门就被拉开了,小姑梅子走了进来,看到陈氏那拔张剑弩的样子忙上前拦着,「二嫂你和小孩子置什么气,等下娘要来催了,饭好了没?」 拿孙氏出来陈氏就没再说什么,掀开锅盖看了一下,一股米香在厨房里蔓延开来,宝儿闻着那熟悉的味道,也有些嘴馋,若不是老四回来,孙氏怎么会舍得煮这么一大锅子的米饭,平日里都是粗饼子就着粥喝的。 第6章 宝儿对这个姑姑印象还不错,长的漂亮人也和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弯弯的眉宇总透着一股韵味,这才十一岁就有不少人家前来说亲,都被孙氏给推了,估计是想要找一个家底厚实的才肯嫁。 中午的菜很好,分成了两桌,孩子们一桌,大人们一桌,宝儿早就料到了那带来的兔肉会在老四的跟前放着,孙氏不断地给他碗里夹着肉,看的其余几个小子眼馋的厉害。 禄明和禄柏直盯着那红烧的兔肉,孙氏却没有要分一碟过来的意思,陈氏看着自家的小子那嘴馋的模样,又是一顿负气。 「老大家怎么没来。」宝儿奇怪的抬起头,老大家不就是她们家么,但是见大家都没有异色的样子,唯有沈老爹拍着烟杆子问孙氏。 孙氏有些委屈:「我去叫了,她说不是沈家的人,也不来了。」 沈老爹听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接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老四,「吃这么多肉做什么,又不长肉,老三,把盆子端去给孩子们吃。」 沈三柱看了一眼孙氏的神色,犹豫着要不要端盆子,倒是站在孙氏身后的李氏听了便端起盆子到宝儿他们那桌放下,接着回去站在孙氏背后。 孙氏瞬间黑了脸,啪的一下放下了筷子:「你这是闹什么,自个儿劝不来女儿,冲着儿子发什么脾气。」 她这么一喊,大家都不敢动筷子了,连着禄柏伸筷子要去夹也缩了回来,干巴巴地望着那肉,但是谁都没有出声劝说,孙氏见谁都不说话,刚才那些怒气一瞬间化成了一汪泪水,盈盈的挂在脸上,「我嫁到你们沈家图什么了,你今天为个从小送了人的女儿来这么埋汰我儿子,你真是太伤我心了。」 这出戏宝儿见怪不怪,不消多久,沈老爹就妥协了,就像当初去他们家送钱孙氏一哭二闹的时候那样妥协了。 宝儿吃的不是滋味,幸好因为孙氏这个一哭,这顿饭很快结束了,她人小,现在又是农忙时候,所以不等收拾就带着弟弟妹妹回家去了。 「吃饱了么?」宝儿牵着翠儿问,翠儿抬头看了一眼趴在禄德背后的小栓,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不饿。 宝儿心里泛酸,才三岁的孩子就这么懂事,回头看了一下发现离沈家已经不少路了,宝儿便低头对她说:「走,我们回家煮汤喝。」 兴许是那排骨的香气已经从家里飘到了宝儿的嗅觉里,她加快了脚步,让禄生抱起了翠儿,迈开小腿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进院子没几步路,宝儿就闻到了一股香气,那是炖煮已久的猪骨肉合着料香,宝儿忙拿起屋檐下的萝卜,三两下洗了干净,招呼禄生端一个小盆子过来,将萝卜切成薄片,用水冲了一下,放入盆子里端进了灶间。 「姐,这是煮什么。」小栓经不住馋意趴在房门口往灶间里探,宝儿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气散了开来,宝儿吹开冒上来的热气,早上满满的一锅子汤现在已经烧的只剩下了一半,拿起勺子拿了一部分的汤和骨头出来放在盆子里放凉,宝儿将切片好的萝卜放入了锅中,在壶烧心里拿了些热水出来掺在锅中,盖上盖子焖煮着。 等宝儿再掀起锅盖的时候,那萝卜候着肉骨的香气连着禄生都吸引过来了,有那么一瞬间,宝儿觉得天天有这样的肉汤喝也满足了。 因了中午的时候都吃了个半饱,宝儿就没准备饼子,一人盛了一大碗的萝卜炖骨头汤放到了桌子上,小栓猴急的扑了上来,夹了一块萝卜就往嘴里送,烫的直呵呵都不肯吐出来,硬是张大嘴巴哈哈着气吞了下去。 「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宝儿敲了一下他脑袋,轻轻的吹着碗里的热气,拿起勺子拿起汤喝了一口。 微咸的汤带着一些萝卜的甘甜,一口喝下去十分的暖胃,宝儿看着他们吃的痛快,心里也觉得高兴,一家子就这么吃了一顿午后饭,禄德和禄生就要去水田了,宝儿收拾完了桌子将吊着的荠菜铺在筛子上放到了院子里的架子上面晒着,要早几天种水稻就要早点把种子先浸起来。 宝儿翻着去年留下的谷袋子,专门选了些颗粒饱满的谷子用作第二年的种子,在院子里寻了处阳光充沛的铺上麻布,将谷子都倒出来晒在上面,宝儿拿着小的耙将谷子铺匀,抬头看了一下正值的太阳,这样晒个两天应该是可以了。 算上晒谷和浸种的时间,到播种也要一周左右,到时候地肯定也犁好了…… 跟宝儿算的时间一样,一周之后,抽了芽的谷子就已经播种好了,宝儿站在田埂边上,看着禄德在土上又撒了一层稻壳灰,隐约可见一颗颗的谷子嵌在湿泥里,和她们家就隔了七八天的时间,村里其他的人家才开始耕忙,宝儿开始掰着手指数赶集的日子。 赶集这天起了个大早,禄德要去地里给栗子锄草,又不放心宝儿一个人去赶集,就叫了禄生一起,迷迷糊糊的洗了把脸,将昨夜就准备好的东西都揣进了口袋里,直到上了牛板车,宝儿还窝在禄生的怀里。 一路上颠颠簸簸,终于把她给颠簸清醒了,同路的还有其他赶集的人家,王二叔在前面赶着牛,板车上铺着厚厚的稻草,宝儿听到一阵猪嚎声,四处一看发现陈百年他家也在,车上放着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两只小猪仔,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陈百年看宝儿好奇的从禄生怀里探脑袋来看,笑着拍拍笼子:「端了那猪窝,抓了两只猪仔养了好些天了,今天刚好进城买了。」 野猪仔在城里的价格不错,更何况还是活的,宝儿瞪着那两只小野猪,脑海中不由的飘出了烤乳猪的画面,看了一会,视线转到陈百年车子上的一个身影,穿着鹅黄色的夹袄,梳着两个靠鬓的辫子,一侧还夹着一朵珠花,望过去十分俏丽。 「喜儿姐姐。」宝儿甜甜的喊了一声,喜儿冲着宝儿暖暖地笑着,又看到抱着宝儿的禄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第7章 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宝儿冲着陈百年问道:「陈大叔,你去打猎平时都是去几天啊?」 「两三天,怎么了?」 「那林子外面写安全么?」 「那里安全,也没啥东西好打的,就摘点果子吃了,那能管饱肚子?」陈百年牵着牛绳子给宝儿细细的讲了起来。 要的就是安全啊,宝儿心里嘀咕着,来去又不用几天,等着天气再热一些,山林里一定有很多野果,宝儿现在是钻着法子想赚钱,任何所能想到的赚钱方法,她都想去试一试。 绕过了一段山路,随着道路平坦,太阳也悠悠的爬上了山头,宝儿好奇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墨家村的位置离城里大概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要是步行少说也要三个多小时,一转眼,一个古旧的小城门出现在宝儿眼前,王二叔将车子交给城门口的铺子,付了几个铜板的钱,吩咐禄生和宝儿太阳下山前到棚这里到时候一起回去。 宝儿脆生生的应了,拉起禄生的手就往人群里挤,进了城门展现在她眼前的就是一条笔直的道,两旁设了很多摊子,都是跟随着赶集来的农户卖一些家产的东西,或者换一些需要的东西回去。 禄生忙拉住宝儿的手以防她小身子一溜烟就不见了,「宝儿你找什么?」 身子矮小看不大清楚前方店面的标志,宝儿干脆让禄生帮着看:「二哥,药铺在哪里?」 也顾不得问她去药铺做什么,之前王氏病的时候,禄生经常有进城来抓药,对药铺还是熟门熟路,不一会就带着宝儿找到了城里的药铺。 宝儿迈步进去,柜台前站着个正在秤药材的白胡子老爷爷,宝儿站到柜台下,抬头看着他,「掌柜的,你们这里收药材么?」 陆大夫低头一看,小丫头正举着一个白色干净的布袋子,袋子口打开着,里面放着一些晒干的枕头草。 习惯性的那了一株放在手中捻了一下,又闻了一下,陆大夫点了点头,「你要卖这个?」 宝儿点点头,依旧扑闪着眼睛,「大夫,这个你收么?」 陆大夫看了一眼宝儿身后的禄生,再看看那一副小大人样子的宝儿,呵呵地笑着:「收,你有多少。」 「就这么多了,如果你们这里还收的话,我下次来还可以带一些。」宝儿心中一喜,忙着补上。 这枕头草处理的倒干净,也没有损些根茎,药用价值十分高,而且一年四季有三季都可以采的到,这东西到处都是,宝儿更怕人家根本不需要。 「丫头,你怎么知道这个可以做药?」 宝儿朝着身后一指,「我哥说的。」禄生一愣,他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这枕头草可以做药了,看着宝儿眨巴着眼睛,他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掌柜的,那这些值多少钱?」 陆大夫也不废话,将袋子里的都倒到了小秤上,秤了一下,从抽屉里摸出四十个铜钱递给宝儿,语气和善的说:「下次你采了还可以带到我这里来。」 宝儿揣着四十个铜钱,直到走出了药铺还有点不敢相信,第一桶金就这么容易地捞到了? 她还以为要走个几家药铺才卖得掉,毕竟这东西到处都是,没有一定要和他们收的必要,宝儿不知道的是,这西坎城周边村子是多,但是药铺毕竟还是进的多,自己去采的少。 「二哥,回家了有空我们多去采一些,下个月可以带去城里买,这样,说不定你就可以去学堂了!」宝儿小心的将铜钱放到钱袋子里,掂量着那几许加重的袋子,满足的藏到怀里,牵起禄生的手往前走。 禄生被着野菜也能当药用给惊诧了,都忘了问宝儿是怎么知道这个可以当药用,又被之后她说的去学堂给吓到了,一时间就这么被她牵着人群里挤着…… 宝儿心里算计的分明,这东西自己可足实采了不少,时不时跟着他们下地挖一些,也就只买了四十个铜钱,就算墨家村有多大,一年也挖不了几个钱,再说要是动静大了,全村子的都去挖了,他们家还能有多少赚头。 集市热闹的很,出门的时候带的钱不多,宝儿也舍不得花,左看看又看看才掏了十文钱给弟弟妹妹买了一小包的糖,才刚刚在摊子上转身,就被人撞了一下,纸包装的饴糖一下掉在了地上,薄薄的纸禁不住这么一摔,里面的糖块全掉了出来滚了一地,宝儿心疼的赶紧欺下身子去捡,也不顾不得谁撞了她,心里默念着一二三捡起来就没事,还可以吃。 还没捡一颗,身子就被人拦住了拉起来,宝儿抬起头看到一个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男孩,穿着锦布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毡帽,一手抓着自己的袖子。 「你干什么!」宝儿挣脱了他的手蹲下将那破了的纸拿在手中,一拿起来里面就漏出来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子,她看着沾了一团灰的饴糖,站起来瞪着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人,「都怪你!」 「有什么了不起,赔你就是了!」男孩一手拍掉了她手中的纸,「掉在地上就是脏了,脏了你还捡。」 宝儿怒了,也没注意他身后站着的几个护卫,伸手就推搡了他一下,气愤的说道:「谁要你赔了,你撞了人还不道歉。」 男孩子没料到她会推,一个没站稳身子就向后倒了下去,身后的护卫马上扶住了他,另外一个上前就揪住了宝儿,禄生这才离开一会回来就看到有人揪着他妹妹,宝儿的脚都踮了起来险些离地,一张小脸涨的很红。 「放开我妹妹!」禄生冲了上去对着那个护卫就是拳打脚踢,另一个扶着男孩的侍卫就要上来拉扯,宝儿憋足了气狠狠的挠了那人的手一下,只见他吃痛的松开了手,宝儿断线风筝似的一下失了重心跌坐在了地上。 「住手。」男孩子站稳了喊住要上前的护卫,禄生这才得空去扶宝儿,感觉屁股好像被摔成了好几块,宝儿站了起来掸着身上的尘土拉起禄生的手往围着的人群外面挤出去。 第8章 「宝儿,摔疼了没。」 宝儿摇摇头,心里一阵唏嘘,怪自己太鲁莽,这又不是在现代,古代街上打死人的多了去了,遇上有钱有势的告都没的告,自己都没注意那人身后的护卫就这么推了他一把,要是真打起来,自己这条命就玩完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宝儿拉着禄生走进一条小巷子,见人稀少了不少便松开手大口地喘着气,出了一手心的汗,脖子那里还隐约有些疼,这才去看禄生:「哥,你没事吧。」 「没事,休息一下还想买什么不,哥带你去。」 宝儿还想着给弟弟妹妹买糖吃,又怕刚才那行人还在原地等着他们,踟蹰着换了个方向逛着看看还有没有一样的摊子。 宝儿他们走了不少时间,徐庚寅还看着地上那已经滚黑了的饴糖,他不明白的是,糖掉了再买不就好了,她为什么要那么心疼地要去捡回来,「阿明,这东西都掉地上了,怎么还能吃。」 身后起初扶着他的下人恭敬的回答他:「小少爷,掉到地上的东西是不能吃了。」 「就是,掉地上的东西怎么还能吃。」徐庚寅又重复了一次,走到摊子前冲着卖糖果的小摊贩喊道:「刚才她买了多少。」 小摊贩点着那小包小包的饴糖回答:「买了一包。」 徐庚寅让手下付了钱拿着一包的糖跟着挤出了人群,后面的人赶紧跟了上去。 兜兜转转终于让他在一家书画店门口设的摊子上找到了宝儿,此时宝儿正和门口摊子上的伙计讨价还价:「大哥哥,我买五张二十文钱行不行。」 宝儿正还价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叫喊:「找到你了。」 一回头就看到徐庚寅满头是汗的站在她面前,宝儿忙往禄生身后躲,徐庚寅就呵斥身后的人:「别跟过来。」这才朝着宝儿走去。 禄生一看他一个人走过来,好歹自己也比他高一些,于是挡在宝儿跟前,粗声道:「你要做什么。」 在徐庚寅看来,他撞了人那就再买糖还了,像他家里那个四岁大的妹妹,骄众的厉害,但是每次一拿出糖果来哄她就好了。 「刚才我撞了你,现在把糖还给你。」说着摊开手,不晓得是不是刚才跑的急了,手心握着糖包都化开了,他一张手,哗啦一下,纸就裂开来了,一包的糖就这么黏着在他手心,宝儿看着他有些局促的样子,不由的笑了。 徐庚寅抬起头看着她抿着嘴笑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羞愤,便甩了甩手,结果那糖因为热气都化透了纸黏在他手心里了,甩了两下都还粘着一些,身后的几个人要上前来帮忙却又畏惧于他刚才的话,于是就见他在那里甩啊甩的。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宝儿心中想着,从兜里拿出一块手帕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问禄生要了一些水,蘸在手帕里慢慢的擦着他的手心,「糖不要你还了,你跟我道个歉罢。」 擦完宝儿将手帕收在手中,抬头看着他,「你撞了我先,要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不是故意撞你的。」徐庚寅涨红着脸,在家里只有奶娘和娘亲会这么擦自己手,刚才被比自己还小的宝儿这么一擦,他就不自在了,一听说要道歉,立马粗起了脖子。 「撞到了人就是要道歉啊,大哥哥,你老师没教你么?」徐庚寅看着她忽闪着大眼睛,就这么清澈地望着自己,那一声大哥哥即刻叫的他没了怒气。 「我徐庚寅会不知道这个。」莫了看着她一脸笑意的样子,「我还用你这个没读过书的人教。」 「对啊,我没读过书都知道,那大哥哥学识这么好,肯定知道的。」宝儿顺着他的话往下讲,看着他的脸色由红转青,笑的更加甜了,「人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少爷,现在都响午了,再不回去,老爷要差人来找您了。」身后的护卫似乎等不及了,提醒道,徐庚寅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看着宝儿,很是二世祖的说了一声:「你别走,我等下过来找你。」说完就带着三个护卫回去了。 宝儿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笑出了声,徐庚寅,如果姓唐的话,她会激动的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唐伯虎的年代还有幸见到了这位庚寅年寅时寅月出生的风流才子。 「宝儿,宝儿?」身后传来禄生的声音,宝儿恍惚的回神,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安慰道,「没事的二哥,咱们买好东西就回去了,谁还在这里等着他了,小孩子玩性大,过几天就忘记了。」说完就继续和伙计讨价还价。 什么小孩子玩性大,她可是比他还要小的小孩子,禄生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胆子这么大。」 宝儿在那里装傻充愣,还好价终于买了五张的纸小心的卷了起来让禄生收好,望着这一条街的繁荣,不是赶集的日子人也肯定很多,宝儿不自觉地看着这些店面,脱口而出:「哥,你想不想来城里生活?」 禄生愣了一楞,这才想起之前宝儿说过要送他去读书的话,然后再问问他心底的想法,其实他是想的。 「宝儿喜欢吗?」禄生跟着她的视线望向那条街,再低头看她的时候,宝儿正一脸笑靥的望着自己,「哥,等我们家好了,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仿佛是被她这略显童趣的语气给感染了,禄生跟着点点头,摸摸她的额头:「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下馆子宝儿是消费不起,她也没觉得那挂着天下第一面之类的能有多好吃,买了几个热乎乎的糕饼手捧着边吃边往城门口走去,禄生则拿着宝儿一路上买的东西,收获颇丰。 走到城门口的铺子,王二叔已经在了,陈百年还没回来,宝儿递给王二叔一个饼子,自己坐在稻草堆子上想着今天买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陈百年他们就回来了,手中关着那两只小野猪的笼子也不见了,大概都卖了,倒是多了一些布匹物件,走到铺子的时候,陈百年心情很好的和王二叔攀谈了起来:「今天运气好,那猪崽子一放下摊子,就有大户人家的人经过来问价格,说是老夫人寿辰,两只猪就卖了好价钱。」 第9章 说着他才开始叹气,「这我们家润田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准备些钱将来给他娶媳妇用。」 王二叔拍着烟杆子吧嗒着,半个身子靠在牛车上,吐出一口浓烟:「有中意的人家了?」 陈百年笑着摇头,一回头看到宝儿好奇的望着他们,从衣襟里掏出一小包的果子塞给宝儿:「来,吃花生。」 宝儿拿着那一小包没几颗的花生,心中默叹,什么时候菜场里几块钱一斤的花生到了这里也成了稀罕物了,寻常时间都吃不起。 磕着花生坐在牛板车上,看着太阳西下一行人慢悠悠地穿过山间石子路回了墨家村,宝儿一进家门,闻到一股饭香味,才刚撩开帘子往里看,就听到灶间里传来姥姥关氏的声音:「宝儿你回来啦,饿了不,饭马上好了。」 宝儿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灶间给姥姥打下手,「姥你怎么来了,今天还回去不?」 关氏利落的切好了菜放入锅中翻炒了起来,旁边的灶上还炖着剩余的汤,飘着一股萝卜排骨的味道。 「我来给你们送几件新做的衣服,你娘走了也没人教你针线活,过个一年你们也长个子了,去年的衣服肯定是穿不下,两个小的还能穿你们的,你们三个大的怎么办。」关氏说着就炒好了白菜,掀开旁边的锅盖,蒸着一排白白胖胖的包子,滚圆的冒着香气。 中午那只吃了几个糕饼的胃一瞬间被勾起了食欲,「那二舅母不会说什么了,我们几个的衣服也要好些钱。」 「呸,这个家还没分呢,哪里轮得到她做主。」关氏很是霸气的一喊,宝儿忙帮着添了些柴火随即附和道,「嗯,姥做主——」 吃过晚饭之后小舅舅王大实就过来接关氏了,此时关氏正在里屋里拿着一叠的衣服嘱咐宝儿:「这些是开春的衣服,你大舅母还给你赶了一身夏天的,快去把穿不下的衣服拿来,姥姥回家给翠儿他们改小了好穿。」 宝儿翻着柜子拿出了几件没有补丁的衣服,关氏拿起一块方布就将这些衣服裹了起来,又从衣服里层里的钱袋子里翻出一吊子的钱放在做好的衣服堆上,「拿着,买点米买点肉。」 「姥,前些日子爷爷拿了一吊钱来,这个钱你留着以后给小舅舅娶媳妇。」宝儿将钱塞回关氏手中,这又是米又是肉,回去肯定又是一顿吵,关氏将钱往桌子上一放,嚷嚷道,「你小舅舅娶媳妇的钱他自个挣,我心疼我外孙女他来拦着不成。」说罢瞪了门口的大实一眼。 大实跟着附和,宝儿看着那少说也有五六百的一串钱,忽然想到挖荠菜还缺个器具,便向着王大实撒娇:「小舅舅,你给我做个小铁铲子,不对,要做三个,回头我让大哥去你那里拿,成不。」 「这有啥子,过几天你让禄德过来拿,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别送了,黑漆漆的,今天走了一天累了就早点休息。」 关氏说的飞快,边说就走了门口,拉起帘子跟着大实就出去了,莫了看不见人影的时候还听见她说:「我都说了别送了,你这孩子咋这么死心眼!」 宝儿捂着嘴轻轻的笑着,一瞥眼看到小栓和翠儿也学着两个小手捂着嘴巴,嗤嗤的笑着。 「你笑啥!」 「姐笑,所以我笑!」小栓回答的理直气壮,翠儿跟着点点头,宝儿让他们两个在自己面前坐好,一人捏了一下鼻子,拍着他们的屁股催促去找禄生洗脸。 等到宝儿收拾好了衣服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嬉闹声,走出去一看,院子里小栓和翠儿两个人卷着裤腿坐着小板凳上,四只小脚丫子落在盆子里,两个人正踩着水玩。 「洗好了没,等下着凉了!」宝儿赶紧拿起一旁的毛巾先给翠儿洗了脸又擦了手,「去,让你哥抱你进去。」 翠儿跟着禄生进了屋子,小栓不依的踩着水,溅了宝儿一身的水。 宝儿将毛巾往肩上一搁,从水缸里拿出来一勺的水,又从禄生之前拿出来的热水里拿了一瓢,先给自己洗了脸簌了口,再来看小栓的时候,盆里的水已经被他给玩的见了底,一阵冷风吹过,连着露出的脚梆子就起了鸡皮疙瘩。 于是他可怜兮兮的望着宝儿,「姐你怎么还不给我擦。」 「你不玩了?」宝儿拧了一把毛巾,小栓连连摇头,这到了晚上风吹着还是凉的,尤其是还沾着水。 宝儿见他摇头摊开毛巾就抹了他一把脸,「把脚拿起来。」 小栓乖乖的举着小短腿,欲哭无泪的看着宝儿将盆子里剩余的水给倒了,乖乖地认了错「姐我下次不闹了。」 「二哥,来抱小栓进去,热水还有点,你赶紧来洗。」宝儿给他擦干了脚上的水,卷下了裤腿,小栓立刻腻味着要她抱着不肯动,莫了还奶声奶气的说:「姐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读书有出息的。」 宝儿扑哧笑了,「谁教你的?」 小栓摸摸后脑勺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承认:「今天去济林哥那里学字,他说要我好好读书,将来考功名,有出息了姐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小栓歪着脑袋将白天苏济林说的话背了出来,还有些疑惑的问宝儿:「姐,功名是什么?」 宝儿听着他稚嫩的声音,鼻子一酸,眼眶红了起来,扬起头将眼泪逼回了去,宝儿哑着嗓子说道:「功名就是以后咱们小栓出息了,中了科举做了大官,然后姐姐就是姑奶奶了,成天有一群小丫头伺候着,也不用给你洗脸啦,也不用做饭给你吃了,都有下人去做。」 小栓这下纠结了,偷偷地望着宝儿微红着眼睛,小声道:「那可不可以考了功名,还是姐姐做饭给我吃。」 小栓见宝儿的眼眶越发的红,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忙伸手去抹,「姐,那你别生气,我就是喜欢吃你做的饭,那不让你做饭了,你别伤心。」 宝儿吸了一口气,笑了:「谁说姐伤心了,咱们小栓这么有出息,姐高兴,你想吃什么,姐都做给你吃。」 第10章 …… 两个小的已睡了,宝儿拿着钱袋和账本去了西厢,爬上他们的炕,摊开账本在合计的后面又加上了六百文。 「二哥,今年春忙过后,秋后你就去学堂吧。」宝儿拿着毛笔不是很熟练地用阿拉伯数字算 着,「趁着大家都还不知道,多去采一些枕头草。」 「宝儿,你怎么知道枕头草可以做药。」到了晚上禄生才想起白天卖草药的事情,他们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东西还能做药。 「以前你给娘抓药来的时候我看过,里面有这个,所以我想这个应该可以拿来卖钱。」宝儿将这推到了过去禄生抓药的事上,看他不再追究,心里松了一口气,「哥,虽然现在家里的钱不够你一年的束修,小栓还小,还要三年才启蒙,哥你去念书吧。」 同样的话重复了两次,禄德和禄生面面相觑,下半年哪来这么多钱,村里上百户人家,读书的就那么二十来户,家家都有小孩,更何况他们家这样的条件。 「宝儿,二哥过两年可以出去找个活计,攒着钱今后给大哥娶媳妇,咱家的条件,留着给小栓念书就好了。」 「读书的钱咱家也有,大哥娶媳妇的钱咱家也会有的。」宝儿啪的一声合上账本跳下的炕头,穿好鞋子往主屋走去,走到门口回头冲着俩哥哥一笑,「大哥,明天请宋大叔给咱们家弄个鸡舍再弄个猪舍。」说完就拉开了门。 「大哥,宝儿好像一下子长大了。」禄生叹了一口气,掀开了被子。 禄德闷声不吭地转进被窝,吹熄了灯,良久,黑暗里传来他的声音:「你去读书,家里有我。」 …… 这几天宝儿的心情特别好,谷子插秧的时间还没到,禄生陪着自己快要挖遍了墨家村附近的田地,连着废弃的旧屋前后都不放过,挖来的枕头草洗干净了就放在筛子上晒,晒干的小心的收到干净的袋子里,春季多雨,宝儿还得防着它们受潮,当宝贝一样下面垫了稻草堆。 「有人吗?」门外忽然传来叫喊声,宝儿放下袋子走出了屋子,看到篱笆门外站着一抹身影,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济林哥?」宝儿跑过去给他开门,苏济林拿着一本书走了进来,微笑地看着宝儿,「小栓呢。」 宝儿看着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的苏济林,笑容都很干净,「小栓去找隔壁小虎玩了,济林哥找他有事?」 「他的册子落在我家了,刚下了学,我顺便过来。」苏济林将一本小栓平时用来学写字的簿子放在院子门口架起的板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宝儿院子里晒的荠菜。 「济林哥也懂草药?」 「略懂一些,有看过此类的书,但是不是很精通。」苏济林看那已经半干的枕头草,还被宝儿恶趣味的摆放成一个个图形晒在那里,不由的笑了。 宝儿眼前一亮,随即又黯了下来,有书也没用啊,她又看不懂字,踟蹰了几分宝儿抬起头问苏济林:「济林哥,能不能让我跟着你一起学写字。」 苏济林低下头看着她略带郝然的神色,「为什么想学认字?」 宝儿瞥了架子上的草药一眼:「想要认识书上写的草药,这样就可以去挖草药拿去卖了,等我会写字了,还要记账。」 宝儿尽量地用这个年纪的语气向苏济林说着,果然看他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心里又有些打鼓,苏济林不算是墨家村的人,他来自京城世家分支里的庶子,母亲难产后被主母以养病尤为扔到了这个穷乡僻壤,京城是个什么样宝儿不清楚,但是唯一跟着苏济林过来的奶娘对他十分的鞭策,唯有读书考功名才是他回去的唯一机会。 「那每天到了这个时辰,你跟着小栓一起来我家里认字。」苏济林想了一下,应了下来,宝儿开心的点点头,「好,明天我和小栓一块过去。」 她只是要简单的认字,也不会浪费他很多的时间。 宝儿心里想着目送着他出去了,不管认字的时间长短,只要让大哥二哥知道她也会写字,以后去县城买点书回来看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了。 隔天宝儿就去了王二婶家里,刚好王二婶在院子里喂猪,宝儿一进院子就看到猪圈里几头小猪正拱着在食槽里吃得欢:「二婶,我来看你们家孵出的小鸡。」 王二婶放下了簸箕将宝儿揽了过去,打开一个竹编的笼子,十来只小鸡窝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叫着,黄绒绒的毛发长的十分整齐,宝儿小心的抱了一个在手中,「二婶,这些都是你们家今年要养的么?」 王二婶打开另一只笼子,里面正是一只母鸡坐在一堆的鸡蛋上面,看到有人,只是抬了下头,继续窝在坑里:「你要养几只,抓了去,二婶去给你准备个笼子,回头你拿过去。」说着王二婶就走进里屋去拿笼子了,宝儿看的欢喜,算着应该抓一只公鸡五六只母鸡差不多,多的家里也养不过。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宝儿下意识的回头,以为是王二婶出来了,不料一张黝黑的脸正撞上宝儿,低声惊呼了一下,她跌坐在地上,手中的小鸡跟着掉在了土堆里。 「什么事啊,哎呀宝儿你怎么摔了,小山你又欺负人了是不,看我不打你!」王二婶从屋里出来就看到宝儿跌坐着受了惊吓的模样,自己的儿子则皱着眉头抱着一只小鸡看着宝儿。 「二婶啊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没站稳。」宝儿拍着裤子上的泥土看着他手中刚才跌在地上的小鸡,有些不好意思,「它没事吧?」 「……」小山一句话没说把小鸡放回了笼子里,王二婶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去,玩了一身的泥,洗手去。」 「我不是去玩。」小山闷闷的了一句,看着自个娘将小鸡抓了几只放在笼子里,又不放心的看了宝儿一眼,刚才她把小鸡摔地上的情形他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宝儿,这几只你拿去,诶哟瞧我这,小山,帮宝儿把笼子拿去。」 第11章 「二婶啊,不用了吧,我拿得动。」宝儿还心有余悸着,忙开口道。 「你小山哥拿着稳妥,小山,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王二婶这头和宝儿说着,那头喊着小山出来拿笼子。 路上一前一后,宝儿有些郁卒的跟在小山后面,看着他稳稳地拿着笼子,期间她也开口说不用他送,她自己就可以了,结果小山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就嘘声了。 长的黑也就算了,还不带笑脸,宝儿想着自己哪里惹到王二叔家的儿子了,平日也没见过几次,怎么就感觉气场里不太对。 到了宝儿家,小山看着院子里新起的鸡舍,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宝儿特地弄了个小木屋一样的鸡舍,前面一排方面喂食,还放了个水槽,便于每天换水,还特地堆了不少的草木灰合着泥土浅浅的铺了一层。 「小山哥,这里有些前几天我家自己晒的肉干,你让二婶烧饭的时候放上面盖着,做熏肉饭。」宝儿从灶间里将前些日子晒的野猪肉干拿了一些用干净的油纸包了起来,小山已经把几只小鸡放到笼子里,还倒了些井水在水槽里,似是舍不得的摸摸那几只小鸡,一看到宝儿出来,继续一张面瘫的脸看着她。 「那个,我会好好养这些小鸡的。」宝儿将纸包塞给他,看着他眼中闪过的不舍,了然了他这表情的缘由,于是保证道。 「水要天天换。」过了一会,小山才闷出这个一句话,宝儿忙点头说好,小山又指着屋檐下的一些萝卜,「和菜叶子剁碎了喂鸡,也可以喂吃糠。」 宝儿继续点头,小山思索了一下,看着那鸡舍,防雨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要是天热,去林子里摘大叶子盖在上面,可以洒点水,防暑。」 「好嘞。」宝儿脆脆的都应上了,开始觉得这个面瘫的包公哥哥还挺有趣,似乎对农务的事情十分的上心,「到时候我有什么不懂的,再过去问小山哥。」 小山点点头,拿着油纸包,惜字如金地不再说什么,最后望了一眼他亲自选蛋孵出的小鸡,转身出了宝儿家的院子。 宝儿在院子里愣了好一会,才忙去按照他说的弄些菜叶子剁碎了喂鸡,前世乡下有些人家都是用碾碎的细米喂鸡吃,宝儿望着那低头吃菜的小鸡,嘀咕着,好歹这是纯天然健康食品,前世市场上的鸡蛋都是养殖场里出来的,其营养成分肯定是没有家养的来的好,但是宝儿也看到过报纸上所写的,用一些天然色素拌在饲料里喂养鸡,生产的鸡肉和鸡蛋都十分的健康,很受市场欢迎。 所用的天然色素中,好像有一种是提取自菊花。 宝儿使劲地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想着能不能养一群出类拔萃的鸡出来卖。 到了响午十分,宝儿都已经烧好了饭,禄德禄生还没有从地里回来,小栓和翠儿已经坐在桌子边上好久了,今天宝儿特地烧了之前给小山带回去的肉盖饭,蒸了一小锅的米饭,将腌渍过的肉片盖在米饭上面,蒸熟之后,饭里都带着一股肉香和咸味,引的两个小馋鬼不断的咽口水。 半个时辰过去了,院子里才传来一些响动声,宝儿赶紧出去,发现一起来的还有陈氏和梨花,陈氏一进屋子眼睛就亮了,只盯着桌子上的饭菜,不用宝儿开口就自己先坐了上去:「诶哟喂,忙了一上午正好没吃饭。」 就差没有拿起筷子直接动手,宝儿从灶间里又拿出两副碗筷添了饭放在桌上,「二婶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吃点吧。」 话音刚落,陈氏就拉起梨花坐上位置,还十分自来熟的招呼禄德和禄生一起,宝儿见他们脸色不甚很好的样子,有话也得放在陈氏走了之后再说了。 倒是梨花显得十分不好意思,低着头红着脸朝着宝儿一笑:「那打扰了。」 还有个女儿会替自个娘害臊的,宝儿觉得二叔家也不算全没得救,赶紧让小栓和翠儿吃饭,给她们夹了一些菜,也不用招呼,陈氏就已经消灭了一碗的饭,意犹未尽地看着宝儿,嘴唇上还沾着些油星子,活似多少年没有吃饭。 也难怪陈氏这样,在家里孙氏对吃的控的严,白饭的日子屈指可数,餐餐还要两个媳妇轮流着侍桌,虽饿不着也吃的不好。 「二婶,不知道你们要来,中午饭烧的也不多,你将就着多吃些菜吧。」宝儿见她眼神向着灶间,抱歉的说。 陈氏悻悻的收回了眼,筷子不客气的夹着菜。 「吃饱了去找沟子玩,别去河边知道不?」宝儿见两个小的吃完了,就帮她们擦了擦嘴让他们去玩了,一桌子的菜几多进了陈氏的肚子里,宝儿是没胃口吃,禄德和禄生也没吃多少。 「娘。」梨花见自个娘还没吃完的样子,拉拉她的袖子提醒她来这里的目的,她都不好意思多吃,本来家里就是吃过午饭过来的,怎么还能吃的下。 「瞧我这记性,宝儿啊,这次我和禄生禄德一块过来,主要是来和你商量件事。禄德说现在家里啊,你做主。」说完还怀疑的看着宝儿,不太相信。 宝儿让禄生收拾了桌子将剩菜拿去喂鸡,下了桌子后坐在炕上应她:「是啊,所以二婶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了。」 「哟,这才几岁啊,都要当家了。」陈氏咯咯地笑着。 宝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娘走的早,我要是还不会当家,岂不是一家子都要落去乞讨了。」 陈氏想着肯定是眼花了,屁点大的孩子刚才那是什么眼神,都让她心里一凌。 「那是要的,是要的。」陈氏呵呵地笑着,「今天来主要是说关于你四叔要说亲,每家出些钱。」 宝儿看向禄德,禄德点点头:「奶奶要我们家也出一份。」 「出一份!」宝儿的音量一瞬间提高了八分,「出钱给他说亲,那是不是还要出钱给他成亲!」 「哎哟你作死啊,突然这么大声,吓死我喽。」陈氏身子猛的一震,忙捂着胸口在那里喃喃自语。 第12章 宝儿也不理她,直接和禄德说:「四叔说亲爷爷没有给他准备钱么,还要问我们几个小的伸手要钱。」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四叔将来是要中举人的,这议亲自然是要议的好一些。」陈氏自然是要催着宝儿家出钱,他们家出了,她家和老三家才能少出一些,沈老爹的意思是宝儿家有的就出一些,没的就算了,这哪成! 虽然分家了但是还是要侍奉父母没有错,兄弟有事也要尽一份力也没错,但是他们家的情况,几个小的已经没有要求他们养了,还要伸手要钱,宝儿这一下气不打一处来。 「能不能中还是一回事,再说了,有多少大的兜子就装多少米。」 「呸呸呸,乌鸦嘴,四叔这是肯定中的!」也不知道孙氏给她说了什么,陈氏坚定着荣柱明年能中举人,以后做了官就带着他们家一起发达。 「二婶要是觉得四叔一定中,那你们家就多拿出一些,我们家的情况二婶也是清楚的,我爹娘都死的早,留下我们也没人照顾,大哥一个人照顾我们已经很辛苦了,没有什么多余的钱去给四叔议亲,若是缺个菜啊萝卜的,我们还是可以省一省拿出一些。」宝儿可不管四叔中不中,即使中了那也是孙氏的得意,真以为会顾着他们家。 「没钱你们还能吃米吃肉!」陈氏想着冲去灶间掀开他们家米缸瞧一瞧,可一对上禄德的目光身子就缩了一缩,随即瞪了自己女儿一眼,没用的东西,要是带葵儿过来,指不定就知道了他们家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 「二婶,难道还要我姥姥家来贴补四叔娶媳妇不成。」 「没钱也可以,拿几只鸡回去养大了也可以卖钱,就当你们出的钱,哎哟!」陈氏出了院子看到院子里的鸡舍又起了心思,走着就要去抓鸡,禄德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拿起院子里的砍柴刀就往鸡舍棚顶的木板上狠狠一宰,「二婶,你敢动试试看!」 陈氏一下子被吓的跌坐在了地上,连拍着胸口在哪里喊妈妈呀,梨花赶紧上来扶起了自个娘,「娘你没事吧。」 陈氏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打哆嗦,平日里老实没什么话的禄德跟魔了似的,阴沉着脸看着她,也不是凶狠,但是就是让她觉得慎得慌。 「你……你这是做什么。」陈氏连着声音都跟着哆嗦了起来,「反了这是。」这一吼一尖叫的,引来了不少村民。 宝儿心里一阵悲戚,哑着嗓子眼泪汪汪地看着陈氏:「二婶,你这是要把我们家逼上绝路不成,爹走的早,娘也走了,我们几个没人照顾还要拖累大哥,大哥到了说亲的年纪都没有姑娘愿意上咱们家来,四叔要娶亲,我大哥就不要娶亲了么,活该一辈子打了光棍,我们没有钱给四叔议亲,你非要连着我从王二婶家抓来的几只鸡都要拿去卖,二婶,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二叔不是也是我们亲叔啊,为什么非要这么折腾我们。」 初始宝儿只是看着人多想要先发制人一下,结果一开口越说越伤心,自己平白无故穿越了过来,没好吃好穿的也就算了,要照顾弟弟妹妹也就算了,有爱一些也就罢了,却还要受这份子气,没有爷爷疼没有有叔叔爱,反过来还要逼着他们几个不给活路走。 宝儿干脆坐在了地上,要什么脸面,她就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多懂事也是撒泼调皮的年纪,在隔壁玩的小栓的翠儿闻声跑了过来,看到姐姐哭成这样,也跟着抱哭成了一团,禄生站在灶间门口,手紧紧的抓着门框口低垂着头,地上隐隐一团湿润。 「诶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宝儿啊你们怎么坐在地上了啊,哭啥子啊,快二婶给你擦擦。」王二婶挤进了人群,看到姐弟三人哭成一团,陈氏尴尬的站在那里,两个哥哥皆是面色悲伤的站在那里。 同样叫二婶,差距就是这个大,一个还是非亲的,宝儿被王二婶抱了起来,「看啥看,没事做了啊你,该干嘛干嘛去!」 围观的几个村民被这么一喊,也跟着散了,他们也就看到了宝儿大哭的这一场面,纷纷议论着这家子真惨之类的话语,宝儿听的分明,从王二婶怀里朝着外面一看,陈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二……二婶。」宝儿哭的抽抽搭搭,说话还带着啜泣,两个弟妹的脸都哭的一团的花,小栓更是鼻涕泪眼的抹成了一团,两只小眼睛肿的十分厉害。 「来,二婶给你们擦擦,瞧这这么漂亮的小脸蛋,怎么哭成这样了,你婶子说了啥别去想她,咱们犯不着!」王二婶给她们擦了眼泪,宝儿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演戏也是门技术活啊,演的投入了都哭的浑身疼。 宝儿被王二婶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背,心里嘀咕着下次得掂量着来,哭的凶了一下就停不住,现在都有些不舒服。 这么一哭一闹,陈氏肯定也是不会上门来说要钱,在屋子里休息了好一会宝儿才顺了气,此时禄德已经弄好了鸡舍,一家子坐在屋子里,宝儿搂着弟弟妹妹,王二婶见他们没事了,也就放心的出去了。 「二哥,帮我把厨房里架子上那小袋苞米拿来。」宝儿抽搭了一下,还有些隔阂,肿着眼睛指挥禄生帮她拿东西,这五月一到就是种玉米的季节了,前些天她还特地去了姥姥家正好赶上大舅在,只是王大强也不甚了解这东西怎么种,只是大致的说了一下季节收成。 「这次议亲不出,赶上四叔成亲肯定还会来问我们要,我听奶奶说了是户县城里的人家,家里有几间铺子,但是就这么一个闺女,也没什么学问,也是想找一个有点学识的,四叔明年要秋闱了,人家也可行,就是这聘礼要多些。」禄德和禄生被叫去沈家,说的就是这事,沈老爹拧不过孙氏那一瞬间又梨花带雨的样子,就让陈氏跟过来和宝儿商量,其实也没有要他们出的意思。 当然陈氏打的主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等四叔成亲肯定也是明年的事了,反正这会咱们出不起这个银子,二婶回去也不会说,她自个臊不臊,还好意思说。」宝儿不在意的摆手,打开禄生拿过来的袋子,抓过一把苞米「大哥,我让你整的地整了没,我好种苞米。」 第13章 「整好了,这苞米怎么种?」禄德过去跟着沈大柱下地也不曾见过这颗颗金黄的东西,关氏拿来的时候本来是要蒸着吃了的,宝儿一见到就说留着,一颗都不准吃,要种。 「这啊,在地里挖个坑埋起来,然后等着它发芽,然后施肥就好了。」宝儿连带着大舅说的加上自己想的,能种出来自然是好的,宝儿也不能保证一次成功,要是失败了她就试试自己先育苗。 「大哥,我昨天在陇坡上听张家大娘说,桃花姐姐定亲了。」 禄生想了一会,还是开口说了出来,原本拿着柴刀在哪里削细竹的禄德手一歪,险些割到了自己,「没啥奇怪的,她就是到了成亲的年纪,你没乱说话吧。」禄德继续削着竹片,抬头看了一眼禄生。 「哪个桃花姐姐?」宝儿听到禄生的话,从灶间里探出头来问,看到两个哥哥皆是闷着不说话,小腿一迈到了院子,「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就是那个邻村的姥姥家那边的桃花姐,今年十二岁了,以前口说是要给大哥和她定亲的,怎么,现在要嫁人了?」宝儿活似个小八卦精似的好奇的黏糊在禄生旁边,大哥嘴巴严实,二哥最好套话了。 「你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禄生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是啊,她要嫁人了。」 宝儿作势要咬他被他一下闪了开去,她也不恼,一手搭在了禄德的肩膀上,老气横秋的说道,「嫁就嫁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还拦着不成,咱们家找大嫂要求高着了,那桃花姐一看腰太细屁股不够大,姥姥说了,屁股大才好生养,她不行!」说着还摇头,很是较真。 禄德被她这个一搭一说,也笑了,嘴角扬起一抹舒心,将宝儿一把抱到自己怀里,挠起了她的痒,「成,咱们小当家说了,不要她。」宝儿咯咯地笑着,吵醒了正在午睡的小栓和翠儿,两个小家伙揉着眼睛也扑着到了禄德怀里,嚷着也要抱。 院子里一阵嬉闹声。 隔天大早宝儿就跟着禄德去地里查看了,按照她所想的,那就是挖个坑,埋了它们…… 傍晚的时候,是到了学堂下学的时候,宝儿带着小栓一起去了苏济林家学写字,苏济林的奶娘正在院子里喂猪,看到她们来,招呼了一声就进屋子做饭去了,宝儿感觉到她似乎不喜别人来找苏济林,大概是觉得这些时间花在读书上,更加有用。 「济林哥,不好意思啊,昨天家里出了些事,我就没带小栓过来。」宝儿认真的拿着笔先从一二三四开始写起,一面认字。 苏济林点点头,「我从夫子那里借来了一本启蒙认字的书,我想适合你用。」说着将一本有些旧的书放在她面前,宝儿小心的翻开,除了个别的字外大都她都不太熟悉。 「这几天先用着,等我手抄了两本就把这本书还给夫子。」 「那麻烦济林哥了。」宝儿心有感激,手抄两本书需要花不少时间,但是她迫切需要认字,大不了她认真学,尽快学会了,就不用再打扰了他。 …… 自打上次陈氏来闹了之后,也没了什么动静,宝儿猜到陈氏回去没说什么,再说村里的人总是有嘴有耳,传一传就会传到沈老爹的耳朵里,大概是四叔的这个婚事说的确实很难,毕竟以他们家的条件高攀了人家县城里的人家,且不说四叔中不中举人,但是孙氏的一湘热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驱散。 她想到了让儿子回县城书院读书的时候,有事没事多去那姑娘家的店铺走走,所谓水到渠成,如果姑娘也喜欢,那把握就更大了。 宝儿很想告诉孙氏,这种自动送上门的货色,是会掉价的。 一阵春雨过后,宝儿拿着小篮子,拿着小铁锹上山去了,雨后的空气里夹着泥土的芬芳,宝儿慢慢的爬上了陇坡,看着那属于自己的一亩地,大哥早就翻好了地,杂草也都除了去,宝儿拿出细布条将地划分成三块,因为不知道距离和深浅,宝儿就尝试着相同距离不同深浅三块区域来先试种一下。 用铁锹在地里挖好一个一个巴掌大的坑,将饱满的苞米种子放了下去,将土盖上,用铁锹背面轻轻的压了压泥土,一个坑一个坑的种下去。 宝儿弯着腰蹲着不知辛苦地忙了一个早上,望着一片自己埋下的种子,她开始期待它们出芽的那一刻,她也没想着能长出多少,但是至少要证明她这种方法是可行的。 下过雨的地不需要浇水,宝儿累的趴在禄德的背上走下山的力气都没了,禄德好笑的听着她在背后咿咿呀呀的抗议,大掌一拍她的屁股:「我帮你种就好了,非得自己种,现在还要怪地太大,明明就是你人小,我倒要看看你能种出什么东西来!」 宝儿不依地蹬了一下腿,「大哥,劳动最光荣,到时候我就让你们问我,这个苞米到底是怎么来的!」宝儿小拳一握,十分的有信心,在前世,玉米是全球种植量最大的粮食,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产品主要成分都是玉米,在这里虽然这个不能当做主食来吃,但是玉米磨粉或者和别的东西添加起来,都是很不错的食物,那可都是金灿灿圆滚滚的钱吖! 「得,到时候没种出来,可别哭鼻子。」禄德赶紧背紧了她,以免她摔下来,哭鼻子是她会干的事情么,她才没那么幼稚好不好。 某人俨然忘了自己那新挖掘的演戏天赋,其中一项就是哭鼻子。 等待的时间总是最漫长的,当宝儿守着自己的一小片苞米地的时候,家里的枕头草已经挖了很多,他们早先种下的谷子都已经快要可以插秧了,几亩粟子迎风已经快要开花抽穗,从王二婶家抓来的那几只小鸡乍看之下也长大了不少。 一周过去,当宝儿再去陇坡看的时候,那一片地已经可以看到小绿芽了,由于宝儿埋的高低问题,绿芽显得有些层次不齐,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它们长出来了! 宝儿抱着禄德的脖子开心的直喊发芽啦,发芽啦,只要长出来了,总会长出苞米棒子的,宝儿想的开心,脸上尽是傻乎乎的笑。 第14章 尽管有许多的坑里没有冒出来,也许是种子的问题,但是宝儿已经很满足了,王二叔从坡上下来,刚好赶上宝儿正乐呵的时候。 「啥事这么开心啊宝儿。」王二叔依旧拿着烟杆子,下地的时候偶尔还要抽两口,宝儿乐的和他一起分享,「二叔,这是我新种出来的苞米,我大舅从外面给我带来的,咱们这儿还没有呢!」 宝儿拿苞米种子给他看,王二叔拿了一颗端详了一下,「这东西叫啥?」 「苞米。」宝儿重复了一次,「种出来是一个一个的苞米棒子,这个苞米就是从棒子上取下来的。」 「这一大片地就种这个,是不是浪费了。」苞米的行距差不多是大人的一步,中间的地方都是空出来的,王二叔觉得浪费了,这就是种萝卜也好些呢。 「怎么会啊二叔,它们长大了可是要比宝儿高好多好多,和二叔差不多高呢。」听着宝儿清脆的童声,王二叔笑着说,「行,那二叔等着宝儿到时候收成了给二叔几个尝尝。」 宝儿点头,她现在自然是不会游说王二叔跟着自己一起种这个,毕竟这个产量还不确定,农家里地就是命,要是收成不好,那还不得要了人家的命。 将所有的枕头草都收拾了起来,还没晒干的继续晒着,晒干的过两天赶集到了宝儿就打算拿去卖了,攒着些钱可以给二哥下半年去学堂,步入六月,宝儿就打算去找陈百年,他经常上山打猎,肯定熟悉山里一些野果子的时息,赚钱不论多少,不论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宝儿想着将钱袋子放回了柜子里,现在天气渐渐热了,到了夏天,炕上的地铺肯定是要换凉快些的席子,旧年的席子用的时间久了,也有些破旧,宝儿打算到时候再去买两床,要是能在屋子后面再盖一排的房子就好了。 正想的出神,禄德洗漱好了进屋子往西厢走去,衣服撩起着系在了腰间,宝儿眼尖,看到他腰上还系着一个淡粉的荷包,随着他大步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半旧地荷包上还绣着一朵粉色的桃花。 宝儿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名,禄德不知道她的异样,走进了厢房,宝儿却有些发愣地坐在床上,原来大哥还是记得那个桃花姐,连很早前送的一个荷包都不舍得扔。 那该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三四年前,爹和娘都还好好的,那时的记忆宝儿很模糊,只记得桃花是个长的十分清秀的姑娘,口说定亲也是娘带着她和大哥二哥回姥姥家,遇到了说起来,两家都有了那个意向才口上说定的,至于荷包是什么时候送的,宝儿却是不知,但是私下里大哥和她一定是有联系过的。 想到这里,宝儿就有些担心了……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太模糊了,宝儿前世尽忙着学习,睡觉都觉得多余哪有空浪费时间恋爱,桃花要嫁人是既定的事实,也不是嫁到她们家来,宝儿知道许多事都是心不由己,大哥应该想的通透。 学了十来天的认字,苏济林直夸宝儿聪明,这要是生做男娃,指不定有什么大出息,宝儿听着他的夸奖,偷偷翻了个白眼,这还算慢的了,再快一点,她不是要被称作神童了。 「济林哥,明天我要跟王二叔去赶集。」宝儿写完最后一个字,毛笔轻轻一勾,一个繁体字样的‘宝’字出现在纸上,若不是身子小手抓不太稳笔,她还可以写的更端正一些,不过在苏济林眼中,这已经是写的十分不错了。 「那你们路上小心些,小栓过来吗?」 「他来的,济林哥你要带什么东西么,我顺便帮你买过来。」宝儿将写好的‘宝’字吹了吹墨,抬起头问拿着一本论语看的苏济林。 苏济林本要出口拒绝,但看到宝儿一脸殷切的模样,出口的话便成了:「好啊,那你顺路的话可以帮我去书铺买一些红纸回来,我用来写联,买个五副罢。」 「好。」宝儿欣然的应下了,能帮到他自然是好的,在他这里学了好些天的字,尽管同学的还有别的孩子,但是宝儿总觉得过意不去。 隔天大早宝儿依旧是被禄生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迷迷糊糊的洗漱完上了王二叔家的牛板车,这次同去的还有王二叔的儿子小山,背着一个小篓子,宝儿从篓子的边缘看到了几只蘑菇的影子,一下子困意消散,「小山哥,你篓子里放的是什么?」 小山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简洁的吐出两个字:「蘑菇。」 宝儿郁卒,她也知道是蘑菇好不好,还是新鲜的蘑菇,前些日子下了一场雨,林子里肯定冒出了不少野生菌类,这些新鲜的菌类熬汤十分的美味,宝儿瞬间就脑部了前世一道常吃的菜:小鸡炖蘑菇。 还是王二叔好心,赶了一下牛告诉宝儿:「这些蘑菇是小山前些日子去山里自己摘来的,我和他娘还担心了一把,这一个人去山里多危险,他都保证不走太深,一早去响午就回来了,这不采了一篓子的新鲜蘑菇,都不舍得自己吃,说要拿去卖钱给他没出世的弟弟妹妹买米糊糊吃。」 宝儿这才觉得这个面瘫的包公哥哥有点小孩子的心性样子,蘑菇的吸引力牢牢地勾住了宝儿,她的脑海里半天才蹦跶出一个想法:蘑菇,它有种子么…… 本来是要禄生一块陪着她去的,结果就是上次关于出议亲钱的事情,孙氏没在他们这里捞着什么,就想着法子要折腾他们一下,就算是压榨些劳动力也好,要禄德禄生给他们去帮忙,王二叔再三保证了会照顾好宝儿,宝儿又被拎着耳朵说了许多遍之后,这才放心的让她一个人去。 「宝儿,待会你要去哪里,让小山陪你去,二叔到时候就摆个摊位卖东西,你事办完了就回来。」车子到了县城门口,放好了车,王二叔挑着两担子要卖的东西,兴许是他们来的早,宝儿都没看到陈百年他们。 一个人去药铺是不可能的了,宝儿等到王二叔找了个点摆了摊子,这才跟着小山去药铺。一路上两个人皆是沉默,小山帮着宝儿拿着袋子,不一会就找到了县城的药铺,宝儿确认了是原先那一家,走进去就看到了在柜台上的陆大夫。 第15章 「大夫,我来了。」宝儿一进去就喊道,陆大夫从账本上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才慢悠悠笑着说,「是你啊。」 「是啊大夫,您说的话还算数不。」宝儿拿过小山手中的袋子抱在怀里,抬头看着他的小山羊胡子,甜甜的笑着。 陆大夫看着她怀里的袋子,爽快的开口:「拿过来我秤一下。」宝儿将袋子递给他,陆大夫打开袋子将枕头草倒在了柜台上的筛子上,倒出来满满一筛子,「哟,丫头,你是不是把你们村的全给挖了。」 宝儿看着他一把一把的秤着,摇摇头:「还有好多呢,我要留着些,全挖光了以后没的采了。」 陆大夫秤完了之后很干脆的数了七百个钱给宝儿,一串的被宝儿放到了钱袋子里面,整整七百个呢,出发的时候她早就清点过以上次的为单位来算,这么多应该可以卖个六百多文,陆大夫倒是客气,给了个整数。 宝儿笑的更欢了,越发看着他的山羊胡亲切,「大夫,这个您下次还要不,还要我下次再采来。」 「成,你拿来吧。」 有了大夫的许诺,宝儿采的也放心,出门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小山忽然叫住了她,「这枕头草能卖这么多钱?」 宝儿一转身,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小山,看着他眼底的清澈,就只是纯粹的疑问,点了点头,「是啊,从前给娘抓药的时候看到里面有这个,就想着能不能挖来卖,小山哥,你也要去挖么?」 小山看着她神采奕奕地望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的撇开脸去:「谁要和你抢了,我随便问问。」 宝儿一脸天真的看着他,「我没说小山哥要和我抢啊,我还想小山哥教我怎么养鸡怎么摘蘑菇呢。」 小山脸色一囧,拉起她就往集市里走,粗声粗气的问着:「还去哪里。」 宝儿在他身后笑的惬意,可算是掰回来了一次,她想起一句过去网络上的流行语:面瘫是病,得治! 从八宝斋里面买了红纸,宝儿还看中了几本书,讲的都是些农务,但是许多字她都看不懂,书的价格不低,都是一些手抄本,禄德和禄生现在都不识字,宝儿买了一本回去,不懂的还可以翻翻。 等宝儿转完了这一圈回到王二叔的摊子,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王二叔身前的两个大篓子里放了一些家种的蔬菜,翠绿着叶子都是一早从地里割的,叶子上还沾着露水和来不及洗去的泥,本来是满满两大篓子的菜已经去了一小半,宝儿坐到摊子后面,帮着王二叔一起看着,小山背上了放蘑菇的小篓子去了牙行。 「宝儿啊,帮二叔看着些摊子,二叔去解一下,这菜都是六文钱一斤,等等有人来买了就是这个价。」 没等宝儿点头王二叔就捂着肚子去了小巷子找茅房,宝儿坐在小板凳上,手托着腮帮子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些出神。 「丫头,这菜怎么卖?」宝儿抬起头,一个厨娘模样的人围着大围裙拎着菜篮子在篓子前看着。 「大娘,清早地里刚拔的菜呢,八文钱一斤。」宝儿一抬价格,挂着一抹腻死人的笑脸,望着正在挑菜的人。 「贵了,前头那个才七文钱一斤。」宝儿见大婶摇头,也不着急,「大娘,咱们这菜啊,买回去吃了的人都说好吃,您看才摆了一个时辰就卖出去了这么多,咱们家的菜长的好味道也好。」 蔬菜看上去新鲜样子好看这不假,至于好不好吃,宝儿想着绿色食品蔬菜总还是靠厨子做出来的好吃,只要新鲜就行了,宝儿见大婶还有些犹豫,就从篓子里掰下一截萝卜递给她,「大婶不信您尝尝。」 那厨娘尝了一小截萝卜,点了点头,「成,这个和这个都给我来三斤。」 「好嘞——」宝儿脆生生的应着,拿起一旁的秤给她秤好了放在她的篮子里,又从篓子里将刚才那萝卜给她,「大娘,这是买超过五斤送的萝卜,来,您拿好,一共是四十八文钱。」 宝儿这番话倒是说的那个厨娘乐了,付了钱拿着萝卜,直说宝儿会做生意,刚才这么一喊,倒是引来了几个买菜的人,宝儿如法炮制的又以八文钱一斤的价格卖出去了不少菜,买的多了就多送一株菜或者一根萝卜,人的消费心理就是对赠品的附加值有着执念,觉得这个是赚到了,正因为如此,宝儿的八文钱一斤卖着他们也觉得值。 等王二叔回来的时候,篓子里的菜就只剩下一半还不到了,才那一会的功夫,宝儿就帮他卖出去了三十来斤的菜,当宝儿将一大把的铜钱交给他的时候,他都快把嘴巴咧到耳后去了。 「大叔,你看着,我去前头买包糖回去给弟弟妹妹。」 「来,从大叔这儿拿钱去买,拿着。」王二叔从里面拿出十个铜板给宝儿,宝儿推脱着不要,「王二叔,把这钱留着给二婶肚子里的娃娃买糖吃。」说着蹦蹦跳跳地往上次的饴糖摊子走去。 「老板,一包饴糖。」宝儿从小钱袋子里数出十文钱递给摊贩,没等接过糖身子就被别人给拉住了,「可算等到你了。」 宝儿咋一会回头就看到徐庚寅二世祖的脸,满是气愤的瞪着自己,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宝儿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娇声喊道:「你松开!」 这一喊徐庚寅倒是真松了手,宝儿往他身后一看,远远的还是有随从跟着,拍拍被他抓皱的袖子,从摊贩手中接过糖,再看了一眼徐庚寅不放心的又多要了一张纸包起来。 「那天你怎么走了!」 徐庚寅觉得宝儿不守信用了,自己一吃完饭就跑出来找,结果人就不见了,在饴糖摊子等到太阳快要下山都没等到人,后来仆人提醒说她们可能是附近村子来赶集的人,徐庚寅又去城门口找,那个时候宝儿他们已经坐车回墨家村的路上了。 既然是赶集那下个月肯定还回来,徐庚寅就在今天又在摊子附近守着,果真让他等到了宝儿。 第16章 「我为什么不走,我又不住这里,我还要回家哩。」宝儿看着他,「大哥哥,你随便说一句让我等着我就等着,那天黑了我回不了家怎么办?」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守株待兔,自己还是那只兔子,直接往树上撞来着,宝儿有些默然地想着,看着他一脸气愤的样子,想不出他生气的理由。 「我说的话会不作数!」徐庚寅就像是被踩到了小尾巴似的炸毛了,「我说让你等我肯定吃好饭就来找你的。」 宝儿见他急了,生怕他又叫下人把自己拎起来,忙安抚道:「我不是说你说话不作数,我的意思是,我们又不认识,要是陌生人让你等着,你还等着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宝儿。」 「我叫徐庚寅,好了,这不就认识了。」 「……」宝儿无语地看着他,这是耍无赖吧,这一定是耍无赖。 「你为什么不住县城里。」徐庚寅见她不说话,继续问道。 宝儿头疼的扶额,人家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富人家的孩子也不至于无知到这个地步吧。 「你等我做什么?」离开的时间越久,到时候王二叔担心也就要来找人了,宝儿见他还没有让自己走的意思,开始有些不耐烦。 「我……我要还你糖。」宝儿一这么问徐庚寅就疙瘩了,甚至还有些害羞,宝儿奇迹的看着他脸上浮起的两团红晕,原本盛气凌人的样子有了一丝郝然。 他,这难道还是不好意思了? 宝儿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事情,也没想到他还这么上心,一定要等到自己。 「那要是我今天没来呢?」宝儿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的戒备小了一些,徐庚寅也没想过宝儿不来了,只是认定了赶集的日子她就一定会出现,她这么一问,他倒是愣住了,半响才嗫嗫着说,「今天不来还有下个月,还有下下个月。」 宝儿微叹了口气,果真是孩子的心性,手一摊在他眼前:「拿来罢。」 「什么?」 「糖啊,你不是说要赔我。」徐庚寅恍然大悟,忙招呼身后的仆人去买了一包回来塞到宝儿手里,还一副小大人的口吻嘱咐道:「别弄掉了。」 「行,那糖也还了,我要走了。」宝儿冲着他挥了挥手,徐庚寅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宝儿就挤进了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凭空生出了一股失落感,徐庚寅忽然有些置气的回头冲着身后的仆人发脾气:「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宝儿回到摊位上,王二叔正要差使回来的小山去找她,买个糖都去了这么些时候,该不会是走散了。 「二叔,刚才我看到那边有人在捏泥人,觉得好玩就看地时间久了些。」宝儿不好意思的笑着,王二叔摆摆手说没事,倒是小山撇了她一眼,低下头去整理篓子。 她这离开的一会功夫,菜也卖的差不多了,宝儿黏糊在小山身边问他那里有蘑菇采,小手指着远处的山脉,「是这里,哪里?」 小山沉着脸看着她红润着小脸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还拿出刚才买的小泥人在自己眼前逗来逗去,再早熟也是个九岁大的孩子,小山还是败在了那好看的泥人上,嘟着嘴回了一句:「你太小,去不了。」 去不了不打紧,宝儿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欢喜,再接再厉:「那这蘑菇是长在草堆子里还是长在树上?」 「都有,前阵子竹林里还有笋可以挖,现在都长成小竹子了。」 宝儿跟在王二叔身后听着小山说着,蘑菇是生长在湿润里的土壤里的,喜阴,林子里到处都是落叶,腐蚀的过程中除了提供养分外还保持了一定的温度,但是蘑菇的种子十分不好收集,宝儿暂且打消了种蘑菇的念头,等以后有那个条件再研究也不迟。 「小山哥,你知道村里那边有黄黄的菊花采么,我姥姥说那个可以去火,我想收集点入秋了去燥。」 「你家后头小山上不是很多么?」小山回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宝儿悻悻的笑着,「上次病倒了忘了不少事。」 宝儿回到村子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今天回来的早,进院子的时候就翠儿在,宝儿放下东西就去了苏济林家,把买的红纸给他顺便接小栓回家,苏济林拿着红纸看着宝儿带着小栓回去,那蹦蹦跳跳的背影,有些羡慕。 身后传来奶娘顾氏的叫声,苏济林的那一点羡慕一瞬间消失不见,奶娘带着自己在这里一住就是七八年,抛下自己的孩子男人,为的就是自己能够出人头地,为死去的娘亲争光,他是不配有那样童年的人。 「少爷,明年就要参加童试了,这里不比家里有内设学堂,小姐命苦做了老爷的姨奶奶,本以为生下小少爷日子就会好过,可夫人还是剩下了嫡长子,只要少爷去了学院好好读书,将来考了功名,小姐泉下有知也会替少爷感到欣慰的。」年约三十的顾氏絮絮叨叨地说着,给苏济林摆好了饭菜。 他是被扔在了乡下,因为他克到了新出生的弟弟,每年拨下几十两的用度,都是顾氏亲自去县城里的店铺拿的,他几乎是被苏家遗弃了,所以唯有读书,读书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奶娘,有空你就多歇息,不用做哪些活计去卖。」苏济林吃着饭顾氏就在一旁绣一些东西,顾氏的手艺很不错,花样也好看,拿到县城的铺子里经常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这些银子啊都要攒着到时候给少爷你打点的,这些哪够,这里吃穿的是省了,将来你书读上去了,这钱花的才多……快吃罢,吃完看会书早点歇息,暗了看书对眼神不好。」顾氏说着手不停的绣着,隐约可见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出现在那丝帕上。 苏济林知道说不过顾氏,也就不再多言,低下头吃饭。 这头宝儿将吃完的晚饭下了桌子,多余的菜拿去喂了鸡,把禄德和禄生叫了过来将今天卖药材所得的钱放在桌子上记好了账,上次只有四十文钱禄生还不算吃惊,可这次足足六百多个铜钱,虽然自己帮着宝儿挖了不少的枕头草,但是他也没想到有这么多。 第17章 「二哥,按照你说的挖发枕头草该绝种了,歇一歇一个月再去也不迟。」宝儿听禄生说明天就要拿着小铁铲去挖的时候乐了,「交给二哥一个新任务,明天跟我上后山摘花去!」宝儿合上账本将铜钱一千一千的吊起来放回了钱柜子了锁好,催促他们去洗漱,自个跑去灶间从壶烧心里拿了些水出来拿到院子里用来洗漱。 宝儿催促两个小家伙出来洗脚,他们磨磨蹭蹭地一人一包糖拿着不肯出来,宝儿恐吓她们说,吃多了糖半夜牙齿里会爬出咬人的虫子将她们的牙齿都吃光,小栓和翠儿这才没有多吃,小心翼翼的将糖包了起来,要不是宝儿发现,两个小家伙都要把几块饴糖藏被窝里去了。 洗漱过后,宝儿刚将水壶拎回灶间,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拉开灶间的布帘子 一看,禄德的身影消失在家门口。 宝儿赶紧放下了水壶撂下裤腿跟着出了院子,远远的看到禄德穿过了自家后头的小路进了一片林子里。 宝儿挨着墙壁跟了过去,心里奇怪的紧,这天都黑了,大哥还出去做什么。 禄德穿过了林子走到了墨家村口的那条小河边上,靠着山那边的河岸树长的十分茂密,宝儿对那条河还是有忌惮,只能靠在不远处的树后,四周围一片安静,宝儿看到禄德站在河岸边的树下就不动了,似乎是在等人。 这月上柳梢头,大哥这大晚上的是在私会么。 宝儿心里才想着身子不动不动地趴在大树后面,还得注意脚下是不是有什么爬爬虫虫之类的,十分小心。 不一会,一个年纪像喜儿姐姐这么大的女子匆匆走了过来,在看到禄德的时候先是一喜,接着神色一哀,戚戚然地望着背对着宝儿的禄德。 宝儿心里一阵锤鼓,从她的判断来看,这个女子是桃花姐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大哥平日里就是下地干活,要不就是帮宝儿做一些小东西,几时和村里的女子这么熟识到要大晚上的出来约会的。 「禄德哥。」宝儿耳中传来桃花柔柔的喊叫声,禄德往后退了一步,「桃花,你都要嫁人了,就啥也别去想了,今个我出来,就是怕你想岔了。」禄德憨憨厚厚的声音传了过来。 宝儿松了一口气,好歹大哥没有被那一声叫喊给栽了。 「禄德哥,我不想嫁的,那个王老汉都娶了两任的老婆了,说是病死的,都在传是被他折磨死的,可是他拿出了二十两的银子做聘礼,爹就说这个钱可以给大哥娶一个好媳妇……」桃花拿着绣帕擦了眼泪,宝儿远远的都能看到她哀哀凄凄的眼神时不时的勾着自家哥哥,「禄德哥哥,你去求娶了我好不好。」 桃花抓住禄德的手哀求道。 「桃花,我们家出不起这个银子,别说二十两,就算是二两银子我们也出不起,你嫁过去了就好好照顾自己。」禄德推开了她的手,想要伸手帮她擦擦眼泪又觉得不合礼数,坏了人家名声,悄悄的缩回了手。 「自打第一次见到禄德哥,爹和娘给我们两家说了亲,可是来不及两家定亲,你爹就去了,我爹不肯让我来找你,我只能偷偷的来看看你,两年前你娘病重,我娘更是让我断了这个念头,禄德哥,我一直期待有一天做你的新娘子替你生孩子,可是……」桃花说着便嘤嘤地哭了,禄德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来。 宝儿在树后面看的心急,再这么哭下去,她都要自个哥哥怀里去了! 「桃……桃花你别哭啊,这……」禄德涨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做,平日里再怎么沉稳遇到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还是会慌张,更何况还是自己以为会娶回家的女人。 「禄德哥,我真的怕啊,我不想嫁,怎么办,不如我们私奔吧,我们有手有脚一定过的好日子的,禄德哥,我们私奔吧!」桃花抬头目光灼然地看着禄德。 「不……不行,桃花你不要这样,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我不会和你私奔的。」禄德是越说越后退,直到背靠在了树上,被逼的没了退路,桃花一步一步靠近他,「桃花,你回去罢,这就当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今后你嫁了人,各自断了念想的好。」 禄德见躲不过,叹了口气劝说道,「你回去吧。」 「禄德哥——」桃花嘤嘤地喊着,含着泪望着他,忽然抓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绯红着脸一咬牙娇羞的说道,「禄德哥,你要了我罢。」 身在后面的宝儿听到这句话之后,猛的脚下一歪,哎呀一声,小脚被勾在地藤上,禄德触电般缩回了手,回头看到宝儿可怜兮兮的站在那里,脚上绊着一圈的地藤。 「大哥——」宝儿眼泪汪汪地看着禄德,刚才可吓死她了,要是大哥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们家这下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禄德此刻哪还能顾的及桃花,赶紧上前将宝儿牵了过来,脸上还余热未褪,一颗心因为桃花刚才的举措还狂跳不息。 「你怎么在这里。」禄德刻意不去想宝儿刚才是不是全都看了去,身后的桃花更是缩在禄德的身后,对上宝儿那双清澈的眼的时候,羞愧地低着头十分的不自在。 「我啊,烧完水看到大哥不在就出来看看,刚才路过一个大叔说看到你往这边走,我就过来啦,本来看到你和桃花姐在这里想叫你们,不料被地藤给绊住了。」宝儿的话让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桃花已经说出了这辈子再也不能说出的话,若是在场还有别人听了去,她不如直接投河了事。 宝儿看到他们的神情,伸着手要禄德抱,禄德哎了一声将她举了起来抱在怀里,宝儿齐视着他们,「大哥是要送桃花姐回去么,也对,天这么黑了,桃花姐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对,你大哥是要送我回去呢,刚才恰好遇到了。」桃花赶紧接上了宝儿的话,也不顾这话漏洞有多少,送人会送到这么隐僻的小河边么。 第18章 「那天这么黑了,大哥还不快点!」宝儿催促着发愣的禄德,三个人一前一后往桃花所在的村子走去,一路上偶尔宝儿说两句,两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回着,宝儿看的分明也不戳破,女子重名声,即使她一个孩子,也还是不要随便说的好。 到了桃花家的村口,禄德抱着宝儿看着桃花往自己家走去,直到消失在了那院子口才转身往墨家村的方向走去。 宝儿身子一颠一颠地在禄德怀里,双手环在禄德的脖子上,小脸贴着他的脖子嗅着那夹杂着一股泥星子的味道,心里没由来的一股安定,她从没觉得这味道像今天这么好闻过,莫了还是有些担忧的抬起头:「大哥,你是不是很喜欢桃花姐。」 禄德低头看着她睁大眼睛不放心的望着自己,这丫头果然精怪,明明都看到了,还要装作不知道,微微叹了口气,禄德望着前方的路轻轻的说:「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为什么忽然不喜欢了?」 「为人子女,为人兄长的不能抛下自己的亲人,他们都自己的责任,她说要私奔,怎么能弃下自己爹娘不管,要知道她一旦不见,那二十两的聘礼足以折腾死他们一家子,我更不可能跟着她胡来,更何况她已经订了亲要嫁人,更不可以和我再有任何的瓜葛。」 宝儿听着他沉稳的说着,身子往他怀里缩了几分,禄德以为她冷,抱的更紧了,这就是大哥的认命,认命地在爹娘死了之后要照顾四个小的,认命的不能上学,娶亲遥遥无期,但是宝儿却听不出他一丝的不满,一丝的苦,仿佛这一切都是应当都是自然。 这才是十五岁的担当就让宝儿感觉到了父辈的温暖和安全感,宝儿忽然抬起头捧住禄德的脸,就着月光仔细端详了番禄德的脸,偏黑的皮肤五官生的十分的立体,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丝憨厚和清明,宝儿恍然大悟,这是农家妹子心中的完美汉子啊! 「大哥,我现在发现,你长的帅呆了!」宝儿说着往禄德的脸上猛亲了一口。 「‘帅呆了’是什么东西?」 「帅呆了就是长的好俊俏,姑娘见了都要脸红的。」 「还有这种说法? 」 「那是,我从济林哥给的书上看到的!」 半个月后,宝儿从姥姥关氏那里听说了桃花出嫁的事情,嫁的又是姥姥家那边的邻村,好歹是隔绝的远了一些,宝儿一直觉得一个古代的女子能够说出‘要了她’之类的话,有点颠覆了宝儿心中对传统的认知,潜意识里宝儿不愿意自己大哥再和她有任何的瓜葛,那晚上回来宝儿就把那个旧荷包塞到了灶火里,连带着他们的过去都让烧成了灰烬。 六月迈入天气就有些热了,每当到了中午的时候就有了烈日当空,汗流浃背的感觉,宝儿每天都烧开水让两个哥哥带去地里喝,催促他们太阳大了就回来,院子里又晒了不少的枕头草,地里的苞米锄草施肥工作也都交给了禄德,宝儿开始计划去找陈百年。 名目,自然是找喜儿姐姐学绣活,顺便带着翠儿一块过去,自己不精通这个怎么也不能让翠儿把这些活计给落下。 「陈大叔,你在啊,我来找喜儿姐姐学绣活。」宝儿拎着篮子牵着翠儿站在陈百年家门口,看到他在院子里忙乎,笑着打招呼。 「哟,是宝儿啊,快来来。」戚氏闻声从屋子里走出来,忙过去开门迎了宝儿她们进来,「喜儿在屋子里呢,进去罢。」 「喜儿姐姐,这个上次我去赶集的时候买的,送给你。」宝儿从篮子里拿出一朵小簪花,是用简单的雕木刻成的,头上还粘着一朵粉红的花,做工不算精细但是胜在还算好看,宝儿说着就要往喜儿的头上插被喜儿一手拿下握在手中,「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宝儿。」 这叫什么来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本来就很是温柔可人的喜儿在收了宝儿的簪子后更是尽心尽力教宝儿绣活,但是这针线活的事情无奈手不巧人不惠,打个结还学了半天,更别说那细针在那小帕子上飞走,她把自己缝起来可能还快点。 宝儿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一旁的妹妹,再看看自己手中惨不忍睹的绣帕,白长了一半的年纪了,宝儿再看喜儿垂眉绣着东西,时不时指点翠儿一下,才三岁的孩子要捏稳针都是不易,翠儿却能缝出个像样来,反观自己。 没一会宝儿就眼酸了,和她们说了声跳下了炕就去院子里看陈百年做打猎的用具,宝儿望着那院子里削尖了的竹子,「陈大叔,这是要做陷阱啊?」 「是啊,可以逮一些兔子,运气好的话还能逮到大的。」 「陈大叔,你上山打猎,知道哪里有野果子采么?」 陈百年放下手中的柴刀,看宝儿坐在自己对面,好奇的摸摸削好了的竹尖,「你要野果子做什么?」 「吃啊——」宝儿回答的理所当然,「如果离的近我可以让哥哥带我去摘。」 「一个孩子家家的去林子里多危险,你哥年纪也还小,你喜欢吃果子下次大叔进去了给你摘。」陈百年想着宝儿这么小的身子进了山里,还不得给那些过人高的草给淹没的看不见人影,连忙摇头。 「那不行啊陈大叔,你要打猎,摘了果子就放不过猎物了,我还是叫大哥带我去的好。」 陈百年笑了,「你要摘多少果子,陈大叔还放不过。」 宝儿低头思索了一下,「要好多,各种各样的,大叔你还是告诉我哪里有,我找大哥带我去。」 陈百年见宝儿这么执着,自己要是不说她到时候也会去找,一想起当年宝儿他爹出事的那个情形,陈百年就觉得有愧于眼前这个才六岁大的孩子,若不是大柱来帮自己上山打猎,失了性命导致分家又导致王氏早逝,宝儿现在应该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不需要每天为生计烦恼。 「这样,下回大叔带你们专门去采果子,不打猎可好。」宝儿没想到陈百年会这么说,连声说好,陈百年又补充道:「之前不许你和你哥进山去!」 第19章 宝儿继续点头,「那大叔你可得早点带我们进去,到时候果子都落下了就没的摘了。」陈百年见她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乐呵呵地笑了。 待到宝儿带着翠儿离开,戚氏才从灶间出来冲着陈百年发脾气:「你带他们进去,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陈百年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我要是不带去,他们自己就去山里了,两个娃娃进去还不得出什么事!」 戚氏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你说了不就好了,做什么还要带他们去。」气着还冲过去拧他的手臂,陈百年忽地站了起来,吓了戚氏一跳,只见他沉着脸看着戚氏,「大柱就这几个孩子,我不帮着照看点谁帮着,你怎么就拎不清。」说完陈百年就推开院子门出去了。 戚氏楞了一会,直到墙头都看不到陈百年的身影才一拍大腿大骂一声:「你个滥好心的哟!」 宝儿自是不知道自己快要被戚氏列入黑名单了,要是让戚氏知道宝儿还惦记上了人家的宝贝女儿,估计要举着扫帚赶人了。 等到禄德禄生回来,宝儿已经做好了饭,家里的糜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月底就赶上了收成,这儿的糜子是种两季的,一季在开春,一季在谷子收成之后,收了糜子就该种豆,在宝儿的强烈建议下,今年种下的豆种中黄豆比往年多一些。 「二哥,趁着割糜子前,你陪我去后山多摘些菊花呗。」 「不是摘了一些么,外面蒲子上都晒满了。」禄生前些天就陪她去了一趟摘了一些回来,还让自己把鸡舍给中间隔了开来,几只鸡分开养,也不晓得她又打的什么注意。 「多摘一些,到时候忙起来的哪有闲工夫」宝儿记不得菊花的花期,但是菊花不是都是秋天赏的么,好歹应该可以到十月份。 禄生想想也对,遂点点头,如今她就靠个枕头草发家,着实感觉有些无力,放了话说要让二哥下半年去学堂,如今还有点遥遥无期之感,宝儿喝着米汤,心里琢磨着还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午饭过后休息了一阵禄生就陪着宝儿带着翠儿去了后山,这几天恰逢苏济林休息,宝儿就直接把小栓往他家一放,权当是免费的托班所了,后山是一处向阳坡,坡度不算陡,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丛还开着一片的野菊花,小小的花苞黄灿灿的花朵。 翠儿是冲着好玩,一摘一束拿在手中,还搭配了别的花花草草,宝儿则是拎着小篮子拿着剪刀剪的都是花朵,凡是她走过的那道上,花还是那个花,顶头的花苞没了。 「菊花啊菊花啊菊花——」宝儿口中念念叨叨了几次,忽然抑制不住的笑了,一旁的禄生见她捂着肚子在那里抖着身子还以为她怎么了,一碰才知道这丫头笑的都直不起腰了。 「宝儿,你笑啥?」 宝儿止住笑声,看着禄生指着野菊花问:「大哥,这菊花好看么?」 禄生嘟囔着往前走:「菊花有什么好看的,都没那迎春花好看。」宝儿再次在后头乐翻了,仰起脑袋看着头顶的太阳,忽然晃了晃神,再度低头的时候已然是一副认真的表情继续剪菊花。 不一会就剪了满满一篮子,宝儿仍旧觉得不够,这法子要是真有用,到时候后院弄个大鸡舍养起鸡来这么点菊花还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想着宝儿就把自己篮子里的倒到禄生大一点的篮子里,「哥,这个给你继续剪,我把这些拿回来了先。」 这段时间禄生算是看出看了,自家妹子要做的事情,照做就对了。 「行,你去吧,路上小心点,把翠儿也带回去吧,大热天的到时候中暑了不好。」禄生接过篮子继续剪,宝儿喊着在那里玩扑蝶的翠儿一起回了家,从灶间里倒了些开水到竹壶中,宝儿换了个大点的篮子又拿着刚才的往后山走。 到了傍晚时分,宝儿就将那些菊花都清晰干净沥干在筛子上,直到水分不再滴下才将它们均匀的铺开在大的蒲子上面,采了几大篮子的菊花洗干净铺开来也才慢慢一大蒲子,晒干了更是会缩小不少,宝儿想着将它们晒干了磨碎了拌在食物里喂鸡。 晒好了菊花,宝儿拿出一个小石碗,放进一把晒干的菊花拿起小石槽慢慢的凿了起来,凿的粉末还有些微湿,宝儿将它们和剁碎的菜叶子混合在一起给隔开来的一边鸡吃,另一边则喂没有加料过的菜叶子,真如前世报纸所说的话,那她就能养出一片健康的鸡了,到时候还不得卖出好价钱。 宝儿想的美滋滋的,嘴角也歪开了一抹笑,恰好这一幕落在了送小栓回来的苏济林眼里。 「什么事这么开心?」温温的声音在宝儿身后响起,她一个激灵,回头看到苏济林一脸笑靥的看着她,脸上尽是温和。 「济林哥你怎么来了。」 「看书有些乏了,出来走走。」苏济林看着地上的那个小石碗有些好奇,里面还有些菊花的碎末子,「你这个用来做什么?」 「这个啊,闲来无事我凿着看能不能喂……能不能做糕点。」宝儿刚要脱口而出喂鸡,又想到自己晒了小袋子想要送给苏济林,这样一比较就显的极为的不妥,才改口说做糕点。 「哦?见过桂花糕,可没见过菊花做糕点,宝儿真是有新意。」苏济林像是没瞧见她的窘促,淡淡地笑着,宝儿一时间看闪了神,好一会才跑进屋子里拿出一小袋子装好的干菊花塞了他手里,「济林哥,这袋子送给你,和枸杞泡着做茶喝可以去火名目,你平日里看书的多,要多保护眼睛,莫要累着了。」 苏济林拿着还有些温度的袋子,骤然间笑放的更大了,宝儿看着有些傻眼,这看久了农村版本的汉子,苏济林就像是城里版本的甘露,白白净净的肤色,笑起来露出净白的牙齿,温温总是带着一股书生的文雅。 「那我要多谢宝儿费心了。」 「不费心,平日里我们也有劳烦济林哥的。」宝儿摆摆手,将地上的石碗刷洗干净开始准备晚饭,苏济林也不多打扰了,拿着袋子出了宝儿家,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叹了一口气,他一定是太专注于书本了,怎么会闪了神看到宝儿想起男女之情呢。 第20章 宝儿从地窖里拿出一瓮前些日子放下的腌萝卜,切了一小块尝了一下,又从另外一个瓮里拿出一把咸菜放在水盆里一起端到了院子里,翠儿和小栓帮她剥了一小碗的豆子,将豆子咸菜都拿进灶间,宝儿让翠儿看着点火,给了小栓几个铜钱让他去村里的杂货店打点酒回来。 「翠儿,火旺不,旺的话你回里屋去,这儿脏。」宝儿站到小板凳上刷了一下锅子倒下一些些猪油,将咸菜倒了下去,翻炒了几下一阵香味便飘了出来,待到炒出了咸菜中的味道,再将蚕豆放下去翻炒了几次,倒了些水焖了一会,在另一个灶锅里贴了几个饼,宝儿不会做包子,家里也没有细面,这糜子碾好的粗粉放点水和成面筋团,宝儿又加了一些调味料进去,打了一个鸡蛋黄揉成一个一个饼子放在锅中贴着烙,等到饼子烙的有些膨起来算是熟了。 等到她做好了饭禄德他们也回来了,宝儿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打水声,喊着禄生来帮她把饼子从锅里拿出来放到盘子里,忽然听到一阵水声,视线落在禄生手中拎着的木桶上,「什么东西?」 禄生神秘兮兮的凑近让宝儿看,木桶里装着好些泥鳅,正扭动着身子各种纠缠在一起,发出一阵的水声,宝儿伸出手去逗弄了一下,溅了一脸的水夹杂着一股腥味,「二哥,这可以养两天么?」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些小东西。 「行啊,就这点水放在这里,能养好几天。」禄生见宝儿脸上浮现的欣喜,心里也被填的充实,宝儿赶紧将桶子拎到一旁放起来催促他把菜端到屋子里去。 「四叔要定亲了,过两天我们也得去帮忙。」饭后禄德帮着宝儿将院子里晒的东西收到屋檐下,又把鸡喂好,坐在院子里磨着镰刀为收糜子做准备。 「定亲了,是上次说的那家么。」宝儿在石磨上撒点水看着那有些锈迹斑斑的镰刀被磨的噌亮,「上次桃花姐的聘礼就二十两,这次爷爷奶奶拿出多少定亲的礼金啊。」 宝儿估摸着这儿的定亲就是要下聘,那王老汉本来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的,但是他有个在县城当捕头的哥哥,他们家可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 「听二叔说也是二十两。」 「那奶奶一定拿出不少私房钱。」估计陈氏这回也要闹着分家了,二十两银子二叔和三叔肯定也分摊了不少,宝儿深知赚钱不易,二十两银子或许有些人家一辈子都攒不下来赚不到。 「嗯。」禄德闷闷地应了一声,继续磨刀,宝儿的心思却走远了,这对孙氏来讲他们一家五口就是去白吃白喝的,但是想来有要攀附的亲家在,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乡下定亲说礼数也不太繁杂,毕竟条件先摆在那里了,这天宝儿吃过午饭之后领着弟弟妹妹去了沈家,院子里陈氏和李氏已经在忙了,日子选在六月二十这天,由黄媒婆主事着。 宝儿刚进主屋子就看到孙氏一脸笑意地看着穿着一身簇新衣裳,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的四叔,在看到宝儿他们进来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没有皱眉,只是让他们到一边去别添乱,和黄媒婆出去迎亲家去了。 宝儿见屋子里都是些小孩子,便让小栓和翠儿带着不要随便乱动,自己去了厨房门口,李氏和几个大婶正在忙着准备吃的,晚上这一餐是要招待女方的,厨房忙不过来就在厨房外面搭了个简单的棚子,架起了一口大锅,院子里依次摆开了几大桌子。 「三婶,要不要我帮忙?」宝儿看李氏忙着把一锅蒸好的米糕拿到架子上切块,迎了上去撩起袖子准备帮忙。 李氏看了一眼她,又听见陈氏在喊她,将菜刀拿给宝儿:「记得蘸水切,切好了装盘放那边架子上。」李氏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给宝儿系上,在身后打了个结就去水井旁帮陈氏一起洗东西。 陈氏瞄见了宝儿拿着菜刀准备切米糕,对前来的李氏不满地说:「你咋让她切,切坏了怎么办。」 李氏扫了陈氏一眼,麻利的拿起篓子里的菜放到盆子里掰开洗着,弄的水声尤为的大:「二嫂,你有空想这个不如赶紧洗完这些,洗了半天了晚上还要不要吃菜。」 陈氏不放心地再看着宝儿那边,但是看来看去就只见着一个背影,这才低头慢悠悠的洗菜,一遍还碎碎念着:「洗这么快,又不是没人做。」 宝儿看着那一块热乎乎的米糕,散着阵阵的热气,举起菜刀在一盘的盆子里蘸了水开始切,这个是用大米磨成了粉兑了水沉淀出浓浓的米浆,米浆再放着直到它结成了块再碾碎了蒸出来的,添加了糖和桂花,是农家里很奢侈的糕点食品了。 宝儿切的仔细,米糕黏的厉害,宝儿切几块就要蘸一下水,一块一块匀称地放在盘子里,放满一盘搁到架子上,架子下面是一口烧着水的锅,正热气腾腾地冒着蒸汽刚好可以让架子上的食物保温。 切了六盘案板上只剩下一些留下的边角料,宝儿另拿了一个小碗装起来也放在架子上,一回头就看到陈氏几近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眼神还在自己的嘴边上下扫动,大有不找出一点米糕沫子不罢休之势。 「二婶这是找什么?」宝儿将菜刀不轻不重的放在了板子上,和李氏一同拎着菜篓子过来的陈氏没由来的抖了一下,上回禄德那一刀确实是吓到了她,嘴上还是不饶人的骂着,「一边去,碍手碍脚的。」 「宝儿去屋子里帮三婶照看些喜菊,我怕禄柏玩疯了顾不得妹妹。」宝儿应声将围裙解下还给李氏,也没搭理陈氏,洗了手直接进了里屋。 孙氏还在准备到时候交割约定时的彩礼,外屋子这边一屋子的孩子,大的都还在地里,小的几个坐在一起也不晓得干什么,宝儿看到禄柏背后背着喜菊,一面看着几个哥哥在玩,一面还回头照看那个拿着一小块豆糕的娃娃,上前帮他解开了带子,「禄柏哥,我来照看吧,你去玩。」 禄柏就比宝儿大了一岁,今年刚入了学堂,二婶家的子女除了梨花之外宝儿都有些不太亲热,什么都没学好就陈氏的那作风学了七七八八,尤其是陈氏的大女儿葵儿,今年都十岁了,那斜眼看人的姿态和陈氏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第21章 「那你帮我照看会,我等等就回来。」禄柏显得不太好意思,但是禄明和其他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玩的游戏又太吸引自己了,背着个妹妹总是不方便,宝儿一把接过喜菊,这丫还真重,「三婶怕你玩疯了就叫我来照看会,你去罢,没事。」 没抱多久她就站不稳了,六岁的孩子抱个一岁多的娃,而且还不太安分,宝儿干脆坐在凳子上将她固定在自己的大腿上,喜菊回头看了宝儿有些欢喜,裂开嘴露出两个乳齿伸着手要把豆糕往她嘴里塞。 宝儿作势要去咬,她又很快的缩回了手,啊呜一声把豆糕往嘴里一塞,满手的口水冲着宝儿嘿嘿地笑,「你怎么这么坏呢!」宝儿顺手拿过一块帕子把她手擦赶紧,抹了一把下巴上的口水,招了翠儿过来。 「犯!」喜菊学着宝儿高喊一声。 「是坏!」 「饭!」 「……」 傍晚时分家里就来了客人了,四叔定亲的那家人在县城有两家铺子,但是一直生的都是女儿,前后生了三个闺女之后,郑掌柜干脆让女儿嫁个有学识的相公,此次定亲的就是郑掌柜的二女儿,听说也是很会做生意的姑娘家,对孙氏来说,最重要的是她家有钱,以后可以帮衬的了自己宝贝儿子。 倒是荣柱好像没有喜和不喜之分,定亲交割是在酒宴之前的,宝儿见他们进了后头的主屋,继续逗着怀里的喜菊,她怎么觉得这未来的小两口,气场上没有十分的契合呢。 宝儿倒是没有猜错,荣柱自认为是文人,看的书多了,自然对那夫妻知己有所向往,最好娶的娘子也会点文文墨墨,时不时陪他哀叹一下落叶深秋什么的,但是眼前这位郑家二小姐,明显是个没认识几个字,钻钱眼子里面的无知妇人。 太无趣了! 孙氏看着郑家二老以及那个长相还算清秀的未来媳妇,总体来说还是满意的,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出一对镯子送给了郑招娣,满脸的和蔼和亲切握着她的双手,越看越满意。 乡下人讲究不多,若不是孙氏坚持,本来就是请个媒人直接将彩礼往郑家一送,连写庚帖一起把日子定下了。 简单的交割了彩礼,按照最初说的二十两银子,加上猪肉布匹以及各种零碎件,都是凑着双数送出去的。 等到酒席开始宝儿见他们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交谈完毕了。 宝儿心里唏嘘的很,将来县城是买不起房子住的,那还不得住郑家,孙氏这跟送他们一起上门女婿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小孩子,禄德代表着宝儿一家子去了坐主桌,陈氏和李氏作为儿媳妇肯定是得一直忙着,宝儿抱着喜菊带着弟弟妹妹去了一桌坐下,看着主桌那里的黄媒婆不停地说着,还让主桌上的人举起酒盅碰撞了一下,意为这桩亲事就这么成了。 隔壁二牛哥娶媳妇的时候简单多了,请了媒婆去了女方家里说了下亲,然后再是送八字去合,合完了就是送彩礼送日子,接着就是成亲的日子,想来在前世的时候现代人结婚就简单多了,有些干脆裸婚,婚礼也省了戒指也省了房子里省了,十块钱去领个结婚证还剩下一块钱一人一根棒棒糖全当做庆祝了。 第二天大早宝儿就起床了,没叫醒两个小的,宝儿跟着哥哥去了沈家,天才蒙蒙亮沈家那头就已经是灯火通明,宝儿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看着李氏在厨房里下面,招待完了这顿早饭郑家就要回去了,等到孙氏他们把定亲礼物准备齐全了之后选个良辰吉日再由黄媒婆带着四叔去郑家交定亲。 待到郑家人走了之后,孙氏这才对着一屋子收拾的人开始不满,尤其是看到宝儿,立刻就想起了之前陈氏说的话,吃着大米和肉,还拿不出一分钱来,这两天还得给他们一家五口蹭饭吃。 那天陈氏回来说他们家不肯出,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但是沈老爹吩咐过,老大家的不出也没事,自己再如何闹腾沈老爹的底线还是不能碰触的,如今看到宝儿这红粉健康的样子,心中那不满感蹭蹭地往上升。 宝儿注意到她不善的视线,反而笑嘻嘻的回了她一眼,帮着李氏一起将东西搬去了厨房,直接给了她一个背影。 三天之后黄媒婆就带着四叔去了郑家,成亲的日子也定了下来,明年开春,四叔回来之后也没说满意不满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倒是把这个道理遵守的挺到位的,回家之后没过两天就回了县城的学院里。 糜子选种完了热夏也来临了,宝儿早上从井里打出来水,将院子里的两口水缸刷洗干净了之后倒上满满的水,放在太阳底下晒着。 到了晚上吃过饭后太阳的余热都还未退去,这个时候缸里的水都晒热了,宝儿让小栓脱了衣服,直接把他拎到水缸边上,底下迎一只大盆子,从水缸里拿了一瓢的水淋了下来。 「别闹。」宝儿拿着毛巾帮他洗澡,玩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脸上还沾着一些泥巴,一看就知道跑去田边玩了,「自己擦擦脸,泥猴子似的。」 小栓一看宝儿凌起了神色,连忙收起手不动,乖乖地让她洗,洗到咯吱窝的时候还躲闪着,咯咯地乐着。 三岁大的小身板比起年初的时候壮实了一些,但是摸上去还是消瘦的很,肩胛骨那边都没多少肉,宝儿皱着眉头看着小栓那醒目的锁骨,微微叹了口气,孩子就是应该胖嘟嘟的啊,这么瘦抱起来都没有感觉,三婶家的喜菊多喜感,一身的肉,这重量都快要赶上翠儿的了。 「大姐你怎么了?」小栓湿漉漉着手摸上她紧缩的眉头,以为自己出去疯了一天惹她不高兴了,宝儿抬起头拿起一旁干的毛巾帮他擦赶紧了身子,一拍他的屁股,「去,自己回屋子找你妹妹要衣服去。」 小栓顶着半边的小红臀跑进了屋子里,随即传来翠儿的喊叫声:「三哥你羞不羞!」 宝儿坐在外面笑了,夏天一到家里不方便淋浴,宝儿就让木匠在屋檐下用木板简陋隔出了两间澡房,低矮的是给宝儿和翠儿的,高一些的是给两个哥哥的,搜索记忆里早年看过成龙的古装武打戏,里面就有这种澡房,四方的形状,一面的隔板是着地的,其余的两面稍微离地一些距离,便于排水,门离的稍微多一些,澡房里还敲了一个架子,本来宝儿打算有样学样的把水缸也弄在两个澡间的中间,但是这样就晒不到太阳了。 第22章 洗好了两个小的,宝儿自己拿好衣服拎了些水也进去洗了一番,出来的时候禄德和禄生从晒谷场回来了,割完了糜子,晒上几天就要打谷了,宝儿在晒谷场见识到了古老的手风谷机子。 将打好的谷子放到里面,然后使劲拉外面的杆子,里面就会吹起一阵的风将那些糜子壳吹出来,留下的篓子里都是比较干净的糜子,翻一翻再放上去吹一下,到时候要吃了就把糜子往水里一浸,将飘上来的壳沫子洗干净了就好了。 「什么时候轮到咱们?」禄生拿起门口的布往身上掸着,落下一身的碎末壳子,宝儿忙从里面给他们俩拿出一身衣服,催促他们去洗澡先。 「今天帮二叔家打了谷,明天早上就把我们的打了,下午就能弄好了,明天中午我们就不回来了,你准备些吃的。」禄德拿起一瓢的水哗啦的从身上倒下去,宝儿点点头,「那我去给你们弄些饼子带过去吧。」 第二天大早宝儿就烙了十来张薄薄的饼子放在篮子里,又放上了两壶的水,蒸了两个白煮蛋压在饼子下面,在篮子上盖上一层白布递给禄生,随声嘱咐道:「二哥,别放在晒的地方,我还放了俩鸡蛋,到时候坏了。」 目送着他们俩出门,宝儿还是不甚放心,前几天去村里杂货铺子里买了两张席子,听到那齐老四家的寡妇白氏在杂货铺里和辛家媳妇许氏聊天,恰好聊到了孙氏在外说着宝儿大哥的事情,宝儿进去了也不避讳,直接的问着,你家大哥有中意的人家不。 那个白寡妇盘起的头发上长年带着一朵白种带粉的簪花,走姿甚为妖娆,嫁进来没两年,齐老四就在外打工的途中遭遇了山匪抢劫死了,有事没事喜欢来辛家找许氏聊聊天,哀悼一下自己的苦命。 「你不知道么,她家大哥之前可是定了亲的,可惜人家看不上了,直接二十两把女儿嫁给了一个老汉,据说那个老汉都死了两任老婆了,唉你说男人做了鳏夫还能再娶,女人做了寡妇怎么就不能再嫁呢。」白氏倚在柜台边上自怨自艾,拿着块小丝帕不断拿在手中揉捏,而许氏听到了这个则是一脸的尴尬。 聊各家长短八卦她喜欢,但是聊这个话题,又不吉利又露骨,于是低头问站在那里好久了的宝儿,「要啥呢?」 宝儿要了两条席子,许氏帮她卷了起来拿了布条扎紧了收了她四十个铜钱,最后还是忍不住八卦的心,问宝儿道:「那你大哥听到有没有说什么?」 没等宝儿回答,白氏一个斜眼过来,尖着嗓子说道:「能说什么,我都听孙氏说了,宝儿家也就是口头约的,能做什么数啊,那可是二十两,你说人家还肯认不。」 宝儿抬起头没有不满的表情,点头说:「齐四婶说的对,咱们家没什么好说的。」 「要我说啊,要是只有禄德一个人加一个弟弟,还是有人家愿意的,要不让你大哥做上门女婿得了,反正你们家儿子多。」 「齐四婶,上门做女婿的都是没骨气的,我们家大哥好着呢,再说了,王老汉那都四十来岁了都能娶个老婆,我大哥才十五岁,又不是鳏夫,怎么会娶不到媳妇。」宝儿不怒反笑,笑盈盈地看着白氏,她不是想要嫁人么,这寡妇出嫁也得问问齐家同不同意丢不丢得起这么脸,这才二十来岁的寡妇,确实是春心难捱,萌动的很呐。 「哟,这嘴倒是激灵的很,就你们家这么多张嘴,那个媳妇来了养的过哦,下头还有两个小叔两个小姑,光你们的婚事就吓跑了多少姑娘,你没出去瞧瞧,这待嫁的姑娘都让家里锁着不去你家附近晃悠喽。」白氏说话刻薄,说白了就是欺负宝儿家没爹没娘地这么骂着。 宝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直到看毛了她,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小门牙:「那也是咱们家的事,我倒是觉得齐四婶是咱们墨家村的寡妇典范,应该求里长将来给你立个贞节牌坊。」说完宝儿拿着席子就出门了,也没顾着她后面骂骂咧咧。 走了没几步心里就有些后悔了,自己逞了一时的口快,到时候白氏随处乱说,添堵的还是大哥。 想到这里宝儿就有些不放心了,大哥性子还是憨实的,遇到伤害他们姐弟几个的事情他当仍不让地会护着,但是遇见这种婚事的事情,大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怎么争论的过那群人,每人说上一句就算是调侃的话都够大哥添堵的。 禄生又还小,但是她呢,她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就算是爹娘去世早熟了一些,也不可能叉腰和那群三姑六婆对骂了去。 午饭过后宝儿就拿着篮子去了谷场,顶着大太阳,谷场里更是热的厉害,就是要趁着这几天的天晴将糜子晒好打好收回家,一面一阵雨下来,都泡在了雨里。 「宝儿你怎么过来了?」王二叔首先看到了她,带着一顶小斗笠,拎着她的专属篮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天这么热的,快去你二婶那里呆着,等下中暑了就难受了。」 王二叔催着她去谷场屋檐下,那里王二婶正在装袋子,「王二叔,我来找我大哥。」 「你大哥啊,在那里。」王二叔指了个方向,宝儿瞧过去,禄德和禄生正在将打好的糜子用簸箕装进篓子里,禄德装满一个篓子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抬头才看到宝儿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宝儿从篮子里拿出两个水壶递给他们,「篮子呢?」 禄生接过水壶咕噜着就是几大口,喝完一抹嘴巴怒了努屋檐下,发现孙氏正呆在他们家篮子旁边,她就知道。 「没事,我这里带了些过来,你们先吃了罢,现在这会热,先休息一下。」 「装完这些就好了,禄生你过去吃,我这边好了过来。」路德弯下腰又开始装,宝儿看着那露出的后脖子处晒得通红的皮肤,心疼的不得了,路德的脸已经晒的泛红了,豆大的汗水一直没停过,宝儿放下篮子拿起一旁的绳子将堆起来的糜子杆绑起来,递给禄生放在篓子旁边。 第23章 没一会到了屋檐下,宝儿也已经是出了一身的汗,篮子里的饼子已经少了一半,如宝儿所料那两只鸡蛋早就不翼而飞了。 「大哥,先吃饭。」宝儿将带来的篮子递给他,早上带来的水经过一上午的闷热,水都有一股怪味,孙氏的眼神有些怪,好像夹杂着一些幸灾乐祸,在沈老爹过来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哟这不是沈家老大的闺女么,瞧这长的还挺水灵的。」宝儿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媒婆打扮的妇人亲热的搭着孙氏在聊天,一面看向她这边不停地瞄着,眼中带着探究和审视,和孙氏轻声说着什么。 没过一会,那妇人边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抓起宝儿的手,似亲切的摸着她的手心,笑眯眯地问道:「丫头,今年多大了。」 「六岁。」 「我听说你哥哥十五了还没定亲,这过了十六马上就十七了,你不怕你哥哥娶不到媳妇么。」妇人和蔼地看着宝儿,她偏不回话,只是歪着脑袋佯装好奇地盯着她,衣着不似农妇的样子,倒是比孙氏她们穿的爽利,头上戴着的簪花似乎也值些钱,宝儿心里腹诽着,该不是遇到人贩子了吧。 妇人见她不说话,权当是担心的说不出话来,「你想不想家里有些钱,可以让你哥哥娶个媳妇过上好日子呢?」 宝儿更加坚定了这是个人贩子的心,于是她也笑眯眯的答应着:「宝儿当然想大哥日子过的好一些啊。」 「那宝儿愿不愿意和张阿婆去县城里。」张婆子弓着身子游说的表情尤为的好玩,宝儿露出一抹疑问,「去县城做什么,上个月宝儿刚去过。」 「那宝儿愿不愿意和张阿婆去县城里。」张婆子弓着身子游说的表情尤为的好玩,宝儿露出一抹疑问,「去县城做什么,上个月宝儿刚去过。」 「去县城啊,宝儿就可以赚钱给你哥哥娶媳妇了啊?」 感情是拐骗自己去卖的,宝儿努力不让自己翻白眼,继续抱着好奇的表情,「真的么,做什么啊可以赚钱。」张婆子见宝儿这样,心里就得意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她会搞不定,她张婆子白混这么多年了,于是她向着孙氏的方向努了努眼,低头和宝儿说,「那就是宝儿和阿婆签个生契,去县城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做丫鬟,到了十五岁的时候,宝儿就可以回家,那有一大笔钱呢,足够让你大哥娶媳妇,再说宝儿长的这么水灵,将来肯定是个大美人,要是被大户人家少爷看上了,宝儿这一辈子可就不缺钱哩。」 那是,她也能拿好大一笔钱,顺带孙氏也能拿一笔,宝儿笑眯眯地想着,这名义上的奶奶还真是表面功夫都懒的维持了,直接打主意要卖了她换钱来着,做小妾这种事情也就她们觉得光荣。 「那阿婆容宝儿想想。」说完宝儿就将手从张婆子手中抽了回来,转身就走到沈老爹面前,生怕自己的嗓门不够,高声道,「爷爷,张阿婆说要我大哥卖了我去县城给人家当丫鬟,长大了还要给人家做小妾,她说有好多钱。」 她这么一喊,周边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各种眼神望着这边,张婆子一瞬间觉得被人盯穿了,她本来就是村里出去的,在县城做的牙婆子,但是对自己村的人还是没怎么下手,今天回来家里帮个忙孙氏就打主意在了宝儿身上,她也是看着宝儿激灵着,想着肯定能卖去个大户人家又是一笔不错的收益,不料这丫头觉得这是多光荣的事情,直接大声吼了出来,这一下,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跟防贼似的,谁家不是揭不开锅要把自己闺女卖了去被人使唤糟践的。 宝儿还扯着沈老爹的裤腿,有些后怕的缩着他身后,禄德和禄生直接是冲了过来,若不是张婆子家人在,禄德一把就要推了过去,「你才买女儿,我们家穷死了也不卖孩子,你少打这主意,宝儿来,到这儿,别听她破皮子瞎扯。」 宝儿瑟瑟地缩到禄生怀里,张婆子一听他这么说就有些不如意,牙婆子做人贩子生意是没良心,但是她自个自我催眠的功力还是十分高超的,这你们不是穷么,穷就卖掉一张吃饭的嘴,还有钱拿,人家还给你养着闺女,这不是挺好,要是姿色出翘的将来就是做少奶奶的命啊。 「我说沈老大家的,平常丫头我张婆子还看不上了,这能去伺候人家也是你们家宝儿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的,没钱娶不到媳妇你也别装硬骨头,我也听说了,你要定亲的媳妇嫁别人去了,你看你看,要是你们家有个钱银子使,会这样么!」 「你别放它娘的狗屁,我们沈家的事还用的着你来插嘴,你忘了里正说什么了,你还敢打主意到自己村上人,你缺不缺德。」沈老爹猛的一甩扁担,只听见张婆子哎呦了一声,跳了一脚险些被砸到了脚板,捂着心脏在那边直喊吓死我了。 一说到里正张婆子脸都要绿了,这人贩子的生意本来就是缺德的,虽说不牵扯到律法这也是心甘情愿的卖身,那些卖身的姑娘小子能有几个好结果的,更有姿色好的直接被卖去了窑子里,张婆子嫁去了县城就跟着自己男人做牙婆,里正曾经警告过她们别打主意在自个村上,不然让她老娘和弟弟都自己带去养,赶出村子。 沈老爹这头提到里正,她就是打了一百二十万个主意也不会对宝儿动心思了,给了孙氏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张婆子灰溜溜地跟着自己娘和弟弟走了。 宝儿这才从禄生怀里出来小心翼翼的望着沈老爹:「爷爷,宝儿不要给人家做丫头。」沈老爹一把将宝儿抱了起来,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样子,心疼的道,「做什么丫头,谁敢把宝儿卖了,爷第一个跟她急。」 宝儿趴在沈老爹的肩头看向孙氏那边,孙氏的脸也跟着黑了,这分了家她是做不了主卖了宝儿,但是按照她和张婆子的交情也能捞点,再说了,又不是签死契,早晚会出来,有什么不好的。 张婆子走了不多远,身后就传来叫喊声,陈氏头上包着毛巾有些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看到张婆子极为谄媚地走近,「张大娘,这你在县城里,认识很多大户人家是不。」 第24章 依据张婆子多年来的经验,这副姿态的,就是有苗头的,于是她遣了自己娘和弟弟先走,拉着陈氏到了一草垛子的后头,「那是,我张婆子在县城这么多年,认识的人可多了去了。」 「张大娘,你看我们家梨花行不?」陈氏一听认识的人广,眼睛都亮了,沈老爹气愤是一回事,那话她可都听进去了,活契啊,到了十四五岁就可以放出来了,还能赚钱,家里又少了一张嘴,要是运气好,她们家梨花就是做少奶奶的命喽。 张婆子想了一下陈氏的女儿,那个葵儿似乎是到了待嫁的年纪,不合适,倒是那个梨花,好像才四五岁,训练个把月也是能送去赚些钱的。 「你们家梨花啊,怎么了?」张婆子故意装作不明了,反问着陈氏,陈氏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哎哟张大娘,咱们就别遮遮掩掩的了,你刚才说的活契和我好好说说。」 …… 回到了家将篓子里的糜子全倒到麻袋中放到灶间后头的贮藏室里,下面搭着厚厚的架子,将麻袋搁在上面以免受潮,宝儿看着他们放好了袋子,这才催促他们去洗洗,白天的事情沈老爹这么说了之后,孙氏再有小心思也不敢说什么了,她更担心的是桃花嫁人的事情就大哥婚事的后续影响。 人言可畏,村里传的多了,说的多了别人就是看着大哥踏实肯干,也灭了嫁闺女的心思,但禄德好像不甚在意这些,只是细心的帮宝儿擦了手再将她抱到了院子的板凳上,蹲着身子对她说:「大哥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会把宝儿卖了的。」 「那大哥不娶媳妇了?」宝儿搂着禄德的脖子心里正得意着。 「娶,怎么不娶,等着宝儿给我去选。」 自打来了这里,宝儿发现自己特喜欢数钱,有事没事就打开钱袋子数数现在家里存了多少钱了,一到晚上就喜欢翻翻账本,她都在苏济林那里学了一个多月了,顶着个小神童的称号也认了不少字,宝儿知道要禄生去上学很难,所以她把主意打在了此番进山采果子上,犹记得前世小时候去姥姥家山坳里,春天上山采迎春花,夏天就去摘果子,秋天就去山上打栗子,她也是那么混小子的过了几年才被自己老妈带回了城,所以对这墨家村这么一大片的山林,宝儿满怀期待。 洗漱过了后宝儿就将这一个多月来挖的荠菜都打包了起来,「二哥,明天你去县城把这些卖了,顺带买点白面回来,我和大哥去找陈大叔带我们进山摘果子。」宝儿将袋子扎紧,这粗估摸着有一吊多的钱,加上山上剪多余的菊花都一起装了起来,要是条件充足,她还想把屋子后头些的那一小片林子加上小池塘给包下来。 「去山里做什么?」禄德皱着眉头看她一脸兴奋的模样,「你想摘果子大哥给你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我要一起去,我都让姥姥给我编好篓子了,大哥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宝儿忙搂住他的胳膊,上回她让姥姥编了一个竹篓子给自己,专门用来放果子,家里大的她背不上,专门做了个小的,小麻绳腰间一扎,前面摘后面扔别提多方便了。 最终宝儿还是战胜了禄德,让禄生一个人跟着村里人去了县城,自己跟着他去了陈百年家,宝儿穿着长袖长裤,在袖口处用绳子扎了起来以防虫子爬进去,跟在禄德身后到了陈百年家。 陈百年刚好吃过了早饭在院子里准备上山的用具,即使不去打猎,顺带着可以去近处的陷阱看看有没有掉下的,喜儿一大早在院子里洗了衣服,看到宝儿他们过来,站起身子赶紧来开了门。 「禄德哥,宝儿,你们来啦。」 宝儿抬头看到她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忙碌有些绯红的双颊,再看看自己大哥一脸平静的样子不由地想叹气,润生听到动静从屋子里出来,看到禄德的时候还脆生喊了一声大哥,「这么早就过来啦,哟,宝儿倒是准备的齐全。」润生见她脖子上都围好了,带着一顶小蒲帽,后背背着一个不大的篓子。 「润生哥早。」这要和大舅子打好关系先,宝儿脆生生地喊着,润生也笑着应了声,拿着书出了院子。 「咱们走吧。」陈百年准备好物件,也背起一个篓子,戚氏从屋里出来拿着一包东西放进他篓子里,低声吩咐了几句,冲着宝儿他们笑了笑说了句:早些回来,路上小心,又进屋子去了。 「陈大叔,咱们这上去要多久啊?」宝儿走了一会就觉得累了,最后只趴在禄德的背上,上山的路不好走,因为她要摘果子,更是要在树林里找,夏天的林子里果真是一片阴凉,宝儿一耸一耸着身子在四周看来看去,偶尔看到一些野花,大都是绿色一片的灌木丛,宝儿觉得那些圆圆叶片的植物霎是可爱。 又走了一刻钟的路,眼前的景色才有些开阔了一些,多了些阳光,四周都是低矮的灌木丛,隐约可见一些红红点点的果子长在灌木丛中,宝儿挣扎着要跳下来,禄德生怕摔着她赶紧放她下来。 这果子她熟悉了,时隔也不知道是几百年的时间,宝儿居然又在这儿看到了它们,俗称红梅消,也叫做茅莓,熟透了的时候果子红艳艳的,上头像是一个一个小小的红珠子粘在一起,宝儿记得小的时候上山采了这果子,用长长有韧性的草穿起来,一串一串的拿在手中带回家,一路吃一路玩,酸甜的口味十分的好吃。 「宝丫头,这个果子喜欢不?」陈百年看她盯地欢喜,伸手摘了一颗又大又红的塞到她嘴里,宝儿一咬下去,多汁的甜味就在口腔里四溢了开来,她赶紧也摘了两颗,一颗塞给陈百年,一个塞到了禄德嘴里,「陈大叔,宝儿要先摘这个。」 早就有了准备,宝儿从篓子里拿出一个盆子,小心的一颗一颗摘着,这么一大片,足够她做好几瓮的果酱了。 茅莓比较脆,稍微压到就容易变形,宝儿小心的摘了一盆放在自己的篓子里,开始犯难了,陈百年去了自己设陷阱的地方,让他们在这里呆着不要去别的地方,宝儿向着四周看了一圈忽然在阴凉处发现了几株叶片很大的植物,「大哥,那个可以用来包果子。」 第25章 禄德应声去给她摘了好些过来,宝儿摘了一些放在叶片里,然后包起来放进篓子里,刚好卡在边角处也不会动弹,「摘这么多做什么,又吃不完。」 「吃不完可以拿去卖啊。」宝儿边吃边摘,一点都没有客气,先别说它的营养价值,宝儿也算不清,就这酸甜的口感就已经引的她味蕾里的小馋虫一发不可收拾了,她看着那红彤彤的果子,心里有预感,这个一定可以大卖。 「小心点,别踩着那深处,小心有蛇。」禄德话音刚落,宝儿就听到了一阵类似爬行动物游过草地的西索声。 禄德就在她身后,宝儿往后退了两步,慢慢的缩回了脚,「大……大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宝儿刚刚缩回了脚,刚才她正要往前踩的地方又传来了一阵西索声,宝儿吓的直往禄德怀里躲,禄德将她抱了起来,站在原地没有动。 过了一会西索声没了,宝儿看到一双绿幽幽的小眼睛在灌木丛中正和自己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微微抬起着脑袋蓄势待发的模样。 「哥,是蛇……」宝儿觉得自己的嗓音都有些颤抖,她最怕那种滑溜溜的软骨动物了,上次的泥鳅都还是二哥自己杀的,要是泥鳅还算可爱的话,眼前这个大上许多倍并且看上去一点都不善意的小动物,足以让她鸡皮疙瘩掉上一簸箕的了。 「别乱动,我们不动它也不会动的。」禄德抱着宝儿手心都出汗了,那蛇只露出一个脑袋,吐着红色的蛇信子,眼睛直盯着他们,只要他们一有动作,指不定即刻就扑上来了。 敌不动,我不动,宝儿心里默念着可还是怕极了,那是蛇啊,村子里有些人家的墙是用石块堆积起来的,石缝大的都有脱壳的蛇皮,一想到蛇都能游家里做客去了,宝儿的鸡皮疙瘩冒的越发厉害。 「禄德啊,你们别站草堆子里,小心有蛇。」正僵持着,陈百年手中拎着俩山鸡走了过来,宝儿看着那蛇一听到动静脑袋抬的更高了,头上还覆着黑色的鳞皮,倒三角的头悬在半空中随着宝儿的微动作还晃动了一下。 「陈大叔,这儿有蛇……」宝儿哭丧着朝陈百年喊,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怕什么,什么就来了。 陈百年拿着一根树枝朝着他们这边草丛一拍,那蛇受了惊调转枪头就朝着陈百年的方向猛的一弓身子,宝儿就这么看到若长的一条蛇向着陈百年飞弹了过去。 只见陈百年侧身一闪将山鸡扔在地上,拿着树枝上的叉子又快又准的叉住了蛇的头部一个翻转,那蛇的尾巴在宝儿眼前这么一晃就被甩到了堆满树叶的地上,陈百年用树枝顶部的分差将蛇的头牢牢固定住,身子一倾一手飞快的捏住蛇的七寸,狠狠的掐住抡起蛇拎起来往地上狠狠的一甩,另一只手从蛇身子往下揪住了蛇的尾巴,在手臂上缠绕了几圈,然后双手一拉,这蛇就动弹不了地直挺挺拉在那里。 宝儿长大着嘴巴好久都没合上,这技术…… 「宝儿来,帮大叔把篓子里的麻袋拿出来,这么大一条菜花蛇,回去了让你婶煮汤给你喝。」宝儿微微颤颤地伸手到陈百年身后的篓子里,拿出一只小麻袋,那蛇被掐住了七寸后动弹不得,只挣扎了几下被陈百年牢牢的抓在手中。 「大叔,这蛇有没有毒。」起初那瞪大的眼睛现在好像萎靡了似的耷拉着,禄德将宝儿放到地上,解开袋子让陈百年把蛇放了进去,陈百年扎紧袋子口拎了拎重量,看她一个劲躲闪的样子,笑呵呵的把袋子扔到了篓子底,「没毒,咬不死人。」 宝儿攀着禄德的腿,还有些后怕。 「呐,拿着木棒拍打一下,走到哪里拍打一下先,这样有什么蛇虫鼠蚁的会逃走,哟,摘了不少了啊。」陈百年从树上攀下一根树枝递给宝儿,「是啊大叔,到时候夏天一过去就没了。」 八月一过这果子就没了,宝儿看着这一大片的低矮灌木丛,要是能种植起来,即使一年就两个月可以采摘,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宝儿将这一片熟透了的茅莓都给摘了个干净,跟着陈百年继续往前走,路上还真有不少野果子,最常见的桃子也有,小小的挂在枝头上,宝儿还发现了一颗枣树,青青的枣子挂在枝头,摘下来一咬,没成熟的涩味酸的她直咧牙。 平日里陈百年进来打猎走的还要深远,只有出来的时候顺手摘一些带回去给两个孩子解解馋,农忙的时节村里人鲜少有人进来摘果子,宝儿望着那不高的桃子树上挂了几颗小桃子,个头像是缩了水一般,但是味道十分的甜美,摘下来在衣服上蹭一蹭就可以吃了。 「大哥,摘下来放你那里。」宝儿拿着一个桃子啃着,多久没吃这么多汁的水果了,她的味蕾都快遗忘了这滋味,拿着树枝在草丛里扫来扫去,宝儿朝着四周不停的张望,太阳已经渐渐升上了顶,透过树叶在林子里撒下一片一片的热。 又走了大约半小时的路,陈百年停在一颗树下,指着树枝上垂满的毛毛球一样的果子对宝儿说,「这个,到了九月,里面就会爆出一个一个掩子,放到火里烤一烤熟了才能吃。」 宝儿让他摘下一颗拿在手中一看,这不是板栗么,挖开来是还没有成熟的板栗,宝儿抬头看着这么一大棵树,笑的更欢了:「大叔,那我们九月份再来!」 「成,那往回走吧,在过去一些就不太安全了。」陈百年手中拎着山鸡带头走在前面,宝儿走在中间跟着,努力的迈着腿踩在陈百年踩过的地方,生怕再遇到个菜花的兄弟。 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大家都吃过了午饭,宝儿将一包的茅莓塞到陈百年的篓子里让他带回家,自己则拉着禄德往家里赶。 走进院子的时候,小栓和翠儿俩人一人一个饼子坐在屋檐下正等着他们,禄生没这么早回来,宝儿不好意思打扰快生了的王二婶,一早就在锅子暖了饼给他们吃。 「大哥大姐你们可算回来了。」小栓扑的是禄德身上,眼神瞄的却是宝儿身后的篓子,宝儿一捏他的鼻子将篓子拿下来,这才觉得背上酸的慌,「翠儿,拿去洗洗。」 第26章 将桃子和叫不出名字的果子拿给翠儿让她去洗,宝儿自己准备了个大的盆子让禄德帮她搬到屋檐下,倒上满满的水将茅莓小心的放到水里浸着。 小栓拿着一个桃子啃地满嘴的汁水走到她跟前,「姐,这看上去真好看。」 「去,拿几个桃子送去王二婶家给小山哥吃,再拿几个去给你济林哥,别一个人都吃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栓嘟囔着拿起小篮子往里面装桃子,装了半篮子手就顿在那里了,往里面放了两个,又拿出了两个,最后犹豫了一下又放上了几个桃子,然后一脸苦恼地看着盆子里剩余的桃子,「姐,送去几个啊。」 「随你啊,让翠儿拿去给小山,你给济林哥送去。」宝儿笑眯眯地看着他自己做决定,最后小栓喃喃着各自放了八个桃子一人一个篮子和翠儿出去了。 「大哥,你去地里忙吧,这儿我自己收拾就成了。」宝儿将所有摘的东西倒在盆子里,还有几个青青的长的神似柠檬的东西,切开来还有一股清香,听陈大叔说这个东西一直是酸酸的,宝儿就摘了好几个回来,还有一些脆脆的果子,味道像苹果,但是数量不太多。 将桃子也洗净了放在一堆,过水了的茅莓一颗一颗捡出来放在一个大盆子里,禄德买了一罐子的糖看着灶间里放开来的桃子和茅莓,宝儿还将锅子洗了好几遍,「这是要做什么?」 「做果酱,大哥,你去地里帮我看看苞米,我好些天没去看了,也不晓得长出了没。」宝儿将一困柴火拿进灶间,要控制火候还得木柴,禄德应声背起锄头上陇坡去了,没隔一会,小山就跟着翠儿来了,翠儿的篮子中还放着几个鸡蛋。 「小山哥。」宝儿将割下来的茅莓枝叶拿水冲洗了一番放在筛子上晒起来,「你们去山里了?」 「嗯是啊,我让陈大叔带我们进去的。」宝儿看着那篮子里的鸡蛋十分的不好意思,王二叔家自己养了不少鸡,大都的鸡蛋都拿来卖钱了,这八个桃子换来了是个鸡蛋,宝儿也不好意思接受。 「小山哥,这鸡蛋你拿回去罢,等二婶生孩子了可以补补。」 「我娘让我拿过来的,她说你若是不要就把桃子还回来。」小山闷闷的调子说着就去看鸡舍里的鸡了,这几个月他还真没少来照看,上回家里的鸡闹了小病,拉出来的粪不干净还是他过来帮着养好的,要是宝儿将来真打算弄个养鸡场养吃过菊花的鸡,少不了要和他合作。 「那再拿几个过去吃吧,我们摘了不少呢。」宝儿赶紧又装了几个让他拿着,他也不客气,检查了一下鸡就走了,宝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每次和小山面对面说话的时候,总觉得亚历山大,这是九岁的孩子么,她怎么感觉很老成。 等禄生回来的时候,宝儿没来得及问卖了多少钱,就急着让他把带的饴糖拿出来,一小包十颗,一连买了五包拆开来也才那么一堆,宝儿拿了个小锅子将饴糖放在里面,在灶锅中倒了些水,烧了火将小锅子放在水里慢慢地让里面的糖化掉。 桃子去皮切块,放上一些白糖腌制着,翻出几个小一些的陶瓮洗干净了放在太阳下晒着。 回到灶间再看的时候,小锅子中的饴糖已经都化成了黄色的麦芽糖,宝儿拿起小勺子搅拌了几下,直到不消多少力气就能搅拌动了将柴火拨小慢慢地熬着。 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盆子里的果肉都渗出了水,白糖都融化,宝儿擦了一把汗,先将桃子的果肉倒进另起的灶锅中,再在茅莓里放上白糖,拿起旁边灶中的柴火把这边的火点起来,开始熬果酱。 待到桃子果肉都化了开来,朝着一个方向宝儿不停的搅拌着灶锅中的果酱,维持了小火慢慢的熬煮着,禄生闻到了那股香味走了进来,宝儿拿起一点放到他嘴里,「好吃么?」 「酸酸甜甜的,太烫了。」禄生被烫的有些扎舌,看着一旁放茅莓的盆子,「今天药铺的陆大夫说,枕头草暂时不要了,菊花他也可以收下,要是挖到别的药材还可以拿过去给他看看。」 「卖了多少?」 「一贯两百个钱。」宝儿看着已经十分浓稠的果酱,香味越加浓郁,拿起小勺子尝了一下,拌上些麦芽糖,将青果子切开一个小口子,挤出一些汁水搅拌了一下再尝了尝味道,桃肉的香甜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酸味稍加重了一些,宝儿从小锅中拿起一勺子麦芽糖拌在果酱中继续顺着最初那个方向搅拌了一会,将果酱拿出来放在洗干净的盆子中放凉。 如法炮制地将茅莓也制成了果酱,宝儿将两个盆子放在通风口放凉,等着它们凉了凝成浓稠的果酱,到时候放到瓮中装起来,吃不准保鲜期,到时候得快点拿去县城卖了。 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宝儿才惊觉自己忙地都没吃饭,这才忙着去烧饭,让小栓用纸写上莓和桃,贴在小陶罐上,别看采了那么一大堆的回来,制成的茅莓果酱也就两个罐子,宝儿怕这大热天的又没有冷冻设备,果酱会坏掉,就叫禄生去问问王二叔什么时候还去县城。 「宝儿,这真能卖很多钱?」禄生尝过那味道后倒有些怀念,酸甜的口味里还透着点清爽,宝儿狡黠地眨眨眼,「我们是吃不起,自然有人吃得起冰渣子,上面淋上一层这个酱再撒上一些豆子,味道就十分的好。」 「王二叔说过两天去县城,王二婶快生了,预备去卖掉一些鸡蛋和鸡买些补食回来。」 「那再好不过了。」宝儿将三个瓮小心的放在灶间里,封口处都用干净的布搓成的线缠绕紧,果酱的保质期不在冰箱里也能放个好几天,只要环境别太闷热,她想起前世街上随处可见的奶茶店,夏天也有一些冰饮品,在碎冰上放上一勺子的果酱或者是红豆酱,很是受欢迎。 吃过了晚饭,给小栓和翠儿洗了澡,门外传来苏济林的叫喊声,宝儿跑出去开门,苏济林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她。 「济林哥,怎么有空过来。」宝儿开了门让他进来,苏济林手中拿着一小包的东西递给宝儿,「一些果子,前些日子奶娘去县城买的,给你们带点过来。」 第27章 宝儿也不客气,直接收下了搁在放茅莓枝叶的筛子上,「那我先谢谢济林哥了。」 苏济林打量着筛子上的枝叶,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也是草药?」 「我也不清楚,今天去了采果子顺便割来的,过几天去县城顺便拿去药房给大夫看看。」宝儿也不能确定,知识的记忆里没有提及,但是似乎姥姥以前有提到这个红梅消除了吃还能用,兴许也能是一味药吧。 「这几天我听你弟弟说你忙的很,没空来学写字。」苏济林看着她在院子里忙碌,打水洗衣服,自己却有些插不上手,吃过饭天色还早又不想这么早回家,于是搭着话和宝儿聊天。 「是啊。」宝儿从水缸里拿出白天晒着没用完的水用来洗衣服,抬头冲着他笑着道,「再说我也学了不少字了,等农忙过去了再去向济林哥学。」 苏济林点点头随意的聊了一些,等到天色渐暗了才离开,宝儿将衣服都晾在了衣架上,禄德和禄生也从爷爷家回来了,刚吃过晚饭三婶李氏就过来找了大哥二哥过去,宝儿看他们神色不太对的样子回来,以为孙氏又难为他们了,忙问出了什么事。 结果禄德一说,宝儿才有些愣住,陈氏闹着要分家。 「这农忙节骨眼上面,二婶又要起什么幺蛾子了。」宝儿将水倒了仔细检查了鸡舍和院子的门锁,在屋子里点了灯,小栓玩了一天眼睛已经有些耷拉,宝儿给他铺好了床带着翠儿去了厢房坐到床上问禄德。 「不知道,我们去的时候二婶似乎是铁了心要分家,二叔又是个闷性子的,由着她在那里胡闹着,奶奶气的吃不下饭。」 「那爷怎么说?」 分不分家对他们来说都是没什么影响,他们是早就分出来的,现在不论家里怎么分,宝儿他们顶多也是个看着的,也没有拿的份,她就是好奇着陈氏做什么非要分家,难道是农奴翻身要做主人了,被孙氏欺压的过不下去了。 「爷说年后再说。」 「其实分了也好,反正给爷爷奶奶的谁都不会少了那一份,让二叔他们自己去赚自己去种,也省的二婶那么多怨言,等到四叔成了亲也该分出去了,不然以后家里人越来越多,怎么住的过。」 宝儿分析的头头是道,俨然超出了一个六岁娃娃的范畴,但是这么些时间以来她超出的东西还少么,禄家两兄弟从一开始的惊恐不安到现在的淡然,禄德捏捏她的鼻子,「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宝儿不服气的抗议:「我这哪里是管,又管不着,我只是觉得三婶家还不如分不出了。」分出去了将来她有什么赚钱的好计谋也不介意让三叔三婶赚一些。 宝儿到底是没猜到陈氏的心思,这头陈氏闹腾了一天满意的洗漱完了,躺到了炕上和二叔沈二柱说起了夜话:「你看,爹是同意分家的,只是娘不同意,回头你再说说,明天开春咱们就分出去了,分家不分情,四叔成亲咱们也是出了银子的,以后梅子成亲我们也不会少了出的那份,现在在家里,咱们也没什么赚头,他爹,你说呢?」 沈二柱在被子里搭上了陈氏的衣襟,伸手往里面探,陈氏一个羞喊,拍开了他的手:「你听没听我说呐,我这也不是急着分,你看老三家那样子,也是想分的,就是说不出口,我知道娘为啥不分,分了没人伺候她了,以后梅子出嫁了她还不得自己下厨做饭吃,这被人伺候啊,也要习惯的。」 「知道了,你爱咋咋滴。」说罢又伸手往她衣襟里探去,这一回直接握住了陈氏的胸口,粗糙的手大力的揉了起来,嘴巴也即刻凑了上去。 陈氏一口气吹熄了灯,黑暗里传来她的暗骂声:「轻点,哎呦瞧你猴急的……」 这头风起云游着,那头屋子里的灯却还没熄,孙氏这是一肚子的气没处发,好好的怎么就要分家,她也不是没料到有这一天,等到梅子出嫁了这家早晚得分了,没想到陈氏今天就这么闹腾了起来要分家,说两个孩子都大了,也没什么银子存下使,葵儿这都快到了定亲的年纪了,一眨眼就要嫁人之类的,说的她是一句都接不上,更气人的是自己的男人居然说年后再说,这是答应分家了! 家分了谁来做饭谁来做家务,孙氏想到这里就狠狠踹了沈老爹一脚:「你怎么就答应了,不是说好了等梅子出嫁。」 沈老爹刚刚眯上眼被她这么一踹险些摔下炕去,「你神神叨叨神神叨叨什么,早晚要分的,既然他们不愿意就早分了得了,老子还养不活你!」沈老爹睡意全无,拿起一旁的烟杆子点上狠狠的啜了两口。 「什么早晚,老四还没娶亲呢,梅子都没出嫁,分什么家,分了谁出钱给你闺女置嫁妆,你说的倒是轻松,你能有几个钱藏着,现在不分家他们私银子还收着不少呢!」说起钱孙氏就肉疼没把宝儿给买了,分点银子给她宝贝儿子弄点好的。 沈老爹拿着烟杆子一砸床头的柜子,怒目着眼看着孙氏,「别一天到晚整那些有的没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张婆子私下弄什么,如今老大家就这么几口子,有孝敬你的你就拿着,没有你也别眼馋去了,反正左右不是你生的儿子,你也没那福分去享,要是老四出息,你就让他伺候着。」说完就撩起薄被子盖在身上挤到墙角睡去了。 孙氏被他这么一瞪愣了下,一看他不理睬自己睡觉去了,不依的又踹了一脚,顿时觉得委屈了,自己好歹也是从大户出来的丫鬟,当时小姐给的嫁妆还不轻,大都被她那老娘拿去补贴那个败家的哥哥,她没有可仰仗的娘家,这些年沈老爹娶了她因为是继室对她也不差,什么重活也没让她干,后来老大娶了媳妇,王氏更是侍奉着她。 前半辈子被人奴役了,人心总有些变态,有了机会就喜欢奴役人来达到心理平衡,这乡里乡下的哪有吃饭侍桌的习惯,到他们家就有,沈老爹也没说什么,总觉得自己当年快三十的年纪娶了个十五岁的媳妇亏欠了她。 第28章 也就是这份亏欠才滋长了如今的孙氏。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沈老爹的背影,「如今是不是我年老也色衰了,你尽瞧不起我了……」 沈老爹没反应,孙氏接着絮絮叨叨,直到那如雷的鼾声传来,她才挂着鼻涕眼泪的踹了他几脚,隔着大老远的距离躺了下来。 两天之后宝儿起了大早跟着王二叔的牛板车进城去了,早睡早起宝儿的精神还算不错,尤其是看着二哥背的篓子里的小瓮,心情尤为的好,哼着还有些印象的歌一路迎着日出向着县城进发。 到了县城王二叔挑着大篓子去找摊位,小山没跟来,在家照看着王二婶,宝儿拉着禄生在县城里兜兜转转,终于看到了一家略显高档的店面,门口挂着如意斋的牌子,站在门口就能闻到一股食物香味,宝儿走进去看到店里坐着不少客人,大都是年轻的男子,几个一桌在那里聊天。 顺着楼梯上去还有二楼,想来是个看风景的不错之选,宝儿拉住忙碌的伙计:「大哥哥,你们掌柜的在么,我这里有些特产想要给你们看看。」 店伙计打量着宝儿和她身后的禄生,衣服虽然旧了些倒也干净,加上她一点都不胆怯的模样,伙计就去了里屋喊人。 没隔多久屋子里就出来一个胖嘟嘟的中年人,宝儿一晃神以为看到了安西教练,圆圆的下巴圆圆的肚子,笑呵呵地看着宝儿:「丫头,你有什么特产,我们这店里一般的吃食可不收。」 胖嘟嘟的人看起来憨厚,憨厚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若不是他眼里那抹精光,实在很难和生意人联系起来。 掌柜将他们迎进了里屋。 宝儿让禄生拿出一个瓮选了一张空的桌子,对着掌柜说:「大叔,你们这里可有碎冰,给我取一碗,冰块要压的碎。」 秦掌柜看宝儿说的头头是道,那小瓮的东西,上面还贴了个莓字的条,招了伙计去冰窖里弄了一碗碎冰过来,宝儿又要了一个小勺子,小心的打开盖子,就近闻到了茅莓的香气,拿起一勺子从碎冰上淋了上去,红艳的果酱顺着碎冰往下慢慢流了一些,也不搅拌。 「大叔您先尝尝。」宝儿将碗推到掌柜的面前,秦掌柜其实从盖子打开就闻到了那股味道,做吃这门生意的人,鼻子和味蕾必须得灵,他拿起一勺子沾着些果酱往嘴里送。 冰凉的口感带着果酱的酸甜味,其中咀嚼间还能够吃到一点点果肉的味道,仔细品尝之下口感倒是不腻,反而有些清爽。 宝儿注意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直到他勺子落下第二次拿起的时候,这才有些放松,「大叔,这好吃么?」 到底是生意人,秦掌柜尝了几口之后放下勺子,笑盈盈地看着宝儿,「这酱做的倒是精细,不过要仿制也不难。」 宝儿猜到了这是压价的开始,不过起码他是想要的:「大叔,以你们厨子的手艺,要发现其中的作法也不难,但是我在其中加了别的东西,相信大叔你也尝出来了,口感很清爽,而且这个果子只在山里有,夏天也就那么短短两个月。」 「哦?」秦掌柜又尝了几口,确实口感很不错,「那丫头你想要个什么价格?」 宝儿凑近他轻声说:「其实除了做这两个,我还能告诉大叔在碎冰上还能放别的东西,夏天的时候您把这个一卖,肯定能吸引很多人。」秦掌柜眼睛一亮,心道这丫头还真是鬼灵精,硬是不先讲价钱,料准了这东西还算稀罕。 接着宝儿打量着如意斋的店:「大叔,你这店肯定不止咱们县城这一家吧。」 「姑娘你好眼力。」宝儿对上他的眼神,笑的很无害,从丫头改口到姑娘,起码是一种进步,宝儿用着二十八的姿态和秦掌柜讲起了价格,「我可以给大叔你三个做这个吃的方子。」宝儿张开小手示意了个数字,「这罐子里的足够大叔卖好些,还可以拆分着装让别人前来卖回去自己做着吃。」宝儿提醒他果酱的商业用途,只是一句秦掌柜就懂了。 宝儿继续笑眯眯地看着,孺子可教。 秦掌柜见她这么说,也不再打太极,直接报了价格,「这三小瓮的果酱,六两银子,如何?」宝儿进来的时候就问了这里吃食的价格,这儿的东西一般人还真吃不起,一贯的钱也就够买这儿两样吃食,这还是最普通的,宝儿摇摇头,「大叔,这一瓮购你卖出一百碗还要多,如果你拆着装买去大户人家,价格肯定还要高。」 秦掌柜早就计量了这三瓮值多少钱,这县城还不算多,拿去本家给大掌柜那处去卖,价格肯定翻很多。 「那姑娘你要多少?」 「十两。」宝儿喊出一个整数,「我这还有三个方子,但是不能先告诉你,每个二两银子,大叔你若是觉得合适,我就都写给你。」 身后的禄生来的路上就被宝儿要求什么都不要说,但是在看到十五两的银子和一贯铜钱的时候,禄生不淡定了。 宝儿要了纸笔将自己记忆里吃过的三种夏天冰品写了出来,吹了吹墨递给秦掌柜,连同那个篓子也放在了桌子上,将银子交给禄生藏好,回头看着秦掌柜:「大叔,你们这儿有冰就一定有冰窖,这个果酱放冰窖里可以藏很久。」秦掌柜想的通透,那点银子对他们店里来说根本没什么,这东西拿去给大掌柜那边,即使研究不出加了什么,也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出了如意斋,宝儿整个跟做了一场梦一般,走了几步路后猛的一个转身抱住了后面的禄生,咧着嘴笑的极为开心,兴奋地高喊:「二哥!咱们成功了!!!」 禄生也跟做了梦似的,怀里那硬邦邦的东西就是银子啊,十五两银子,就那几罐子的东西加上宝儿写的几张纸就换了这么多钱,「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禄生恍惚着开口。 「噗……」宝儿抱着禄生乐出了声,「什么这辈子,这才多大,二哥,这辈子还长着呢!」宝儿原本没想开这么高的价格,但是一看那掌柜精明的样子,十两银子也不为过,那果酱于她们来说是没多大用处,也亏地她记得仅吃过的几样刨冰,虽然是笔意外之财,但是对这种铺子来说,赚钱的法子多了去了,哪里用的着她教。 第29章 宝儿不是没想过自己开一家铺子,但是这种独家的东西多少会惹人眼红,要是钱赚的多了难免惹人注意,她家一没权二没势,不如把东西卖了直接拿现银子来的爽利。 「二哥,这卖果酱的事可别让人知道了。」这在县城买一间小小的铺子就要一百多两银子,怀里这点东西还不够零头的。 「嗯,山里危险,我都听大哥说你们险些被蛇咬,以后还是不要去了。」 宝儿笑的一脸灿烂,「再去也没这么多果子摘了啊,再说了,不是什么果子做果酱都好吃的。」说着到了药铺,宝儿拿出茅莓的枝叶给陆大夫看,「陆大叔,这能做药么?」 来了好几趟宝儿都有些熟门熟路了,干脆改口大夫叫大叔,看着他拿着茎叶仔细看了一番,「丫头,这你跑山里去啦?」 宝儿点点头,拿出几个桃子踮起脚放在柜台上,「陆大夫这个给你吃,我顺路摘的。」 心情一好宝儿贿赂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左一声大叔右一声大叔,喊的陆大夫心里只冒泡,这个可爱懂事的丫头,他和媳妇怎么就没生个出来,尽生了三个混小子,成天就知道捣蛋。 「丫头,这是薅田藨,可以做药,你这采过来我还可以拿去给药商去别的省城卖。」宝儿就带了几根给陆大夫做鉴定,一听可以做药,销量还有待保证的,心里一下乐开了花,家里后头的一小片林子,她是要定了! 走出了药铺两人揣着那么一笔巨资,实在是觉得不太安全,赶紧回了王二叔的摊子,宝儿让禄生呆在摊子里,自己随处去逛了逛,农忙的时候来赶集的人还是不少,手头上有些钱了,宝儿也不亏待了自己,买了一些需要的东西,给小栓和翠儿买了些零食,没一会手上就大包小包的了,她还想买一些给姥姥家带去,但是手上已经是拿不过了。 「宝儿!」听到叫喊声宝儿下意识的回头,一回头就纠结了,怎么来几次都能遇到他,莫不是守株待兔这一招还能重复用? 徐庚寅自从上次被宝儿说了后心里总是憋的一口气,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郁闷,自己长这么大才懒的费心思,结果对方还不太领情的样子,二世祖有二世祖的尊严,于是,他逮着了这赶集的日子,终于等空了一次后,又让他看到了宝儿。 「你怎么这么有空?」宝儿一看他这阵仗,就有些头疼,她怎么不晓得小孩子里毅力有这么坚定。 徐庚寅看她手上拿了这么多的东西,眉头一皱,小手一挥身后就跟上前一个下人,「这个拿上。」那下人忙把宝儿手中的东西都拿在了自己手中,顺带着点头哈腰。 「欸你拿我东西做什么。」 徐庚寅也没说什么,拉起宝儿的手就往人群里走去,那手劲大的握着她的手都疼,宝儿大脑即刻就当机了一下,要喊什么,非礼?救命?抢劫? 劫匪是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奶娃娃! 「你要做什么!」 徐庚寅也不回答,直接拉着她进了一个小巷,回头冲了她嘘了一声,「给你看个好东西。」宝儿也不觉得害怕,实际上她对这个二世祖还真恐惧不起来,见他一副神秘的样子,身后又是集市,窝这么个前面不同路的巷子做什么。 轻手轻脚的往里走了两步,宝儿依稀听到几声小狗的吚呜声,走近一看,几件破衣服堆里有三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挤在一起,徐庚寅刚要过去宝儿就拉住了他,「小心母狗,会咬人的。」尽管这没看到母狗,但是小狗一叫肯定会吸引回来,到时候被咬了还要祸及她。 「母狗前两天去我家后厨偷东西的时候被看门的大叔打伤了,后来我悄悄跟着过来发现了这一窝小狗,母狗死了。」徐庚寅说完就蹲下身子摸摸那几只小狗,好像是刚出生不久,眼睛也才睁开,正是哺乳的时候,一看到徐庚寅伸手过来,下意识的挪着小身子往他手指上凑,试图吸吮。 「我想把这个抱回家养,但是爹不让,妹妹都说这个脏死了。」宝儿听他有些失落的语气,大户人家怎么可能养这种杂种的狗,她伸出手拍拍他的后背也蹲下身子去摸摸那三只小狗。 「它们很可爱。」她由衷的说道。 徐庚寅忽然回头看着她,眼神熠熠地闪着光,十分开心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宝儿摸着狗狗的手一僵硬,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不如你带回家去养吧!」徐庚寅接着说道。 她就知道…… 宝儿很想拒绝他,更想告诉他卖萌是可耻的,但是徐庚寅十分期待的看着她,并且还准备掏钱说狗她来养,钱可以他出。 宝儿动摇了,这几只小狗还在哺乳期,没有母狗的喂养饿死是迟早的事情,她不看见还好,见到了就不忍心看着它们死去,带回家真的很麻烦,但是小栓和翠儿应该会很喜欢。 宝儿顿在那里想着,那狗狗就含住了她的手指呜呜着吃了起来,回头瞥见徐庚寅的眼神,终是叹了一口气,「好吧。」 徐庚寅很高兴,自己本来出来的机会就不多,这下有了人照顾这几只小狗,宝儿的形象在他心中一下子升华了不少,扭捏地扯着她的衣服:「那你住哪里?」 宝儿心中一警觉,让他知道了住哪里,将来有事没事来墨家村,她还想不想安稳了,宝儿随便扯了一个村子的名字告诉他,要求他去找个可以放狗的物件,徐庚寅吩咐下人去找了个篓子过来,宝儿小心的将三只小狗放在篓子里。 有了免费的苦力,宝儿倒不介意将要买的东西都给买了,顺带着买了些细米,徐庚寅都抢着付钱,说是买给小狗弄米糊糊吃,等回去的时候,禄生已经等急了,看到是徐庚寅,忙拉过宝儿上下检查了一番看看有没有受伤。 「我要走了,有空的话我去看小狗。」说完依依不舍的看了篓子里的狗一眼,让下人放下东西就走了,宝儿看着他消失在人群里,低头看着篓子里的三只小狗,这才小半天功夫,家里又要多添人口了么。 第30章 「宝儿,怎么又遇见他了。」宝儿将篓子塞给禄生,将买的东西放在王二叔卖完东西的大篓子里,「路上碰到的,见我拿不过东西,就帮我一起拿过来了。」 宝儿是不会说这家伙守株待兔了几个月在这里等着自己,不然禄生非担心死不可,一般这情况下锲而不舍等人的要么是有仇,要么是重要的人,后者可能性直接被摒除了。 「哟,宝儿可买了不少东西啊。」王二叔回来手上也拿着不少东西,王二婶快要生了,很多东西要采买,这一胎比生小山的时候境况好了许多,王二叔也没有省,去药铺里抓了几贴的补药打算给自己媳妇补补。 「是啊二叔,我还在路上捡了三只小狗。」宝儿献宝地把狗给王二叔看,「可有大狗在附近,这随便捡来大狗要跟的。」 「不碍事,母狗死了,我怕它们饿死就给捡回家去。」 「要不二叔给你抱一只,这吃的也不少啊。」 「二婶快生了还是不要养狗了,二叔,我自己能成。」宝儿知道小动物对孕妇不好,这三只小狗也算是自己答应那个小正太的,若真是有一天被他给找到了墨家村,还不得怎么闹腾。 这天赶集的有些晚,到墨家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宝儿跳下了牛板车朝着院子里喊禄德出来搬东西,自己去屋檐下用劈好木柴搭了个四方的窝,垫上两件破旧的衣服,将三只小狗放在了里面,大概是饿了有些时候,三只小狗都恹恹地,宝儿跑进灶间将禄德烧好的稀粥中倒出一些汤放在碗里放凉,然后放在小窝前,不多会,宝儿就看到它们步履蹒跚的爬到碗前,低头用舌头舔起了汤来。 小栓和翠儿跟着蹲在宝儿旁边看着它们,小心的拿手摸着抬头问宝儿,「姐,这个狗我们可以养么?」 「恩,现在他们还不会自己出去找吃的,所以要先喂米汤。」 「那我可以少吃点养他们。」 宝儿摸摸小栓的头,「小栓真懂事,不过有个大哥哥托姐姐养着这几只小狗,所以你不用省下来喂它们。」 最后经由三个小的一致决定,小狗的名字从大到小就被分做了大毛、二毛、三毛。 吃过了晚饭宝儿才空下来处理白天买的东西,大大小小的东西竟然也摆满了一床铺,光是扯回来的布就好些,上回姥姥给她们带回来的新衣服那些布匹都是从牙口里省下来买的,肯定也落了二舅母不少的口实,这回自己扯一些,大哥的衣服都快打满补丁了,趁着现在赶上几身,宝儿针线活不行,这些都要拿去麻烦关氏。 宝儿拿出账本郑重的记上了卖果酱和方子十五两银子一贯钱,今天花销的又记上,这一床铺的东西,竟然花了一两的银子四百个铜钱,宝儿肉疼了一下下,将银子拿一个小包放好塞在柜子的里层,特意让秦掌柜兑了一贯的铜钱用作日常花销,屋后那一片的林子的价格肯定也不低,长征路漫漫,宝儿收起账本,眼前先让二哥读了书,只有家里好起来了,大哥的亲事才会跟着好起来。 第二天宝儿就跟着禄生上山去看了苞米,这苞米自打种下之后宝儿就没来看过几回,全靠禄德打理着,除草浇水一样没落下,这才使得这小片苞米地长势还不错,高高的杆上已经结出了小小的苞米棒子,一个一个可爱的挂在那里,下个月应该就可以熟了。 「二哥,秋闱过后就可以让你去学堂了。」宝儿站在苞米丛中,远远看下去陇坡上都是绿油油一片,隔壁的地里还种了一些萝卜,若是可以宝儿还想着在萝卜地里圈养几头羊,反正萝卜吃的是地下的,地上的都可以拿来喂养。 「宝儿,二哥不够好,还要宝儿来养家。」禄生望着宝儿被晒的红扑扑的脸,心中有愧疚,自从她大病一场醒过来,就一门心思的想要赚钱,兴许是运气好,他也没去细想其中的原因,卖枕头草加上这次卖果酱,确实给家里带来一笔很大的财富,但是女孩子该学的东西她是没有一样学好的,针线活更是惨不忍睹,他不能让以后宝儿嫁了人还要被夫家嫌弃女人家的活计都不会。 「二哥,这个家是我们的家,没有分谁养家谁不养家,你和大哥在地里这么忙这么累,这都是宝儿做不来的,宝儿只是想些出奇的法子,运气好正好撞在对的地方,一定是爹娘保佑我们,让我们以后不用再挨饿受苦。」宝儿说的情动,倒是把禄生说红了眼。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快要半年的时间,她的运气就是前世那丰富的知识和超乎这个年纪的灵魂,但是就凭着胆识和知识怎么够,这不是法制社会,她不能就着一腔热情踏上什么历史舞台,那说白了就跟做梦一样。 宝儿抓起地里一根草自言自语道:「踏踏实实赚钱才是首要紧。」 快到中午天气热的厉害,宝儿催促禄德和禄生赶紧回家,到了家之后宝儿觉得家里的一二三精神了不少,走起来还是蹒跚着,胖嘟嘟的十分可爱。 宝儿从地窖里撩起几股咸菜,洗了洗切成碎丁,包子她不会做,但是她会做面疙瘩,这个其实很简单,拿面粉和着水搅拌成糊状,宝儿起了灶将咸菜在锅子里炒了一番,倒上水等着水开,拿起一个小勺子从碗里将搅拌均匀的面粉糊一勺一勺放到滚烫的水里,直到锅子里都放满了白白胖胖的小疙瘩,宝儿盖上锅盖等着它们熟。 改善生活先从伙食开始,宝儿再掀开锅盖的时候,翻滚的水中浮着一个一个的疙瘩,看起来像是缩小版本的饺子,宝儿将柴火换到另一个灶台起锅子烧水,这边放上调味料,拿出一些腌萝卜,宝儿喊院子里的禄生来帮自己端进去。 小栓看着碗中一个一个小小的疙瘩,拿着勺子拿起一个呼呼地吹着,有一些凉了就忙送到嘴里,一遍嚼一遍哈着气,口齿不清的说道,「好吃!」 宝儿笑着拍拍他的后脑勺,「你吃什么都好吃。」 小栓吞下一个又拿起一个吹着,开始奉承宝儿:「那是大姐做的好吃,翠儿你说是不?」 第31章 翠儿眯着眼笑着点头,宝儿又去厨房弄了一些汤将一些疙瘩弄的细碎和汤拌在一起,放到屋檐下给那三只小狗吃。 虽然少了一些油味,但是咸菜就着面疙瘩十分开胃,宝儿记得前世自己经常忙到半夜凌晨一两点去外面觅食的时候,到小的店里点一碗热乎乎的面疙瘩,吃饱了再回去接着忙,想来当初那毫无规律的作息时间也是自己猝死的原因之一。 「大哥,糜子地翻了后要种什么?」 「下午再去翻一下地,种些角豆。」禄德将宝儿盛出来的连汤喝了个干净,将桌子上的碗筷都收拾了下去,宝儿想了一下,「大哥,有空的话去地里弄点土回来在院子里给我搭个一小块地呗。」家里就这么几亩地,要是都种上她想种的东西,全家都得跟着喝西北风了。 「你要种啥?」 「种南瓜。」这南瓜宝儿还是从那本农书上看到的,清明到谷雨时节种植,大概是三四月份,现在都已经快八月了,只能等来年。 「我去水田看下谷子,看看要不要通渠些水。」禄德话音刚落天边就传来一阵雷声,没等宝儿笑说大哥你不用去了,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宝儿一拍额头,「坏了!」还有些东西晒在院子里呢。 急忙冲了出去将架子上晒着的一些萝卜干和茅莓的茎叶拿了下来,禄德大手一拿帮她放到了屋檐下,「大哥,拿屋子里去,受潮了会发霉的。」宝儿将狗窝往屋檐里角挪了一些,这才一会的功夫,这雨就下的很大了。 宝儿站在屋檐下,伸手接着屋顶落下的雨滴,一丝凉意,远远望过去墨家村就像是一副雨中的水墨画,模糊的远山,模糊的房屋,雷雨下的很大,骤然暗下的天气伴着阵阵的雷声,还能看到偶现的闪电,雨水溅起了院子里泥地的尘土,不一会,屋檐下的小沟壑就淌起了水流,石板的屋檐下溅湿了一半,大毛二毛三毛很是整齐的趴在窝里,抬着头看着屋檐上落下的雨滴,偶尔有水溅进来,还咽呜着往里面锁,小栓和翠儿跟着出来,宝儿一左一右的环着,「下雨了。」 「大哥,这下那谷子可不需要灌水了。」禄德看到宝儿一脸笑靥的看着他,伸出手摸摸她额前的刘海,宠溺的点头,「嗯,你二哥还在你王二叔家呢。」 这可是难得的一场雨,宝儿感慨着,今年的梅雨季都不见多少的雨水,她倒是希望这雷雨下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这雨正下着,那头的王二婶却赶着这阵雨,要生了。 禄生去送细米刚好赶上了,换上蓑衣就帮着去找魏三婶来,小山这边忙着烧水,禄生路过家里的时候和宝儿说了一声后就带着魏三婶匆匆赶去王家。 「这么快要生了啊。」宝儿跑进屋子拿出蓑衣穿上,嘱咐小栓带好妹妹乖乖待在家里,自己则去了王二叔家帮忙去了。 等宝儿到的时候,王二婶已经在屋子里躺下,小山正在灶间里烧水,「你爹呢?」宝儿进去就接过他手中的盆子放在灶台上,掀开锅子用勺子拿起水。 小山微抖着手往灶里塞柴火,「爹去喊姥姥去了。」 王二婶这疼的忽然,小山的姥姥都没来得及赶过来,宝儿端起热水往屋子里走,吩咐他再烧些水,最好把那干净的布放在热水里烫一下。 走进屋子宝儿就闻到一股腥味,王二婶躺在床上,头上枕着一根薄被,额头上密布着汗,头发湿成了一片,魏三婶看到宝儿进来,接过盆子就把宝儿推出屋子:「气味重,小孩子不要呆着。」宝儿出来的时候王二叔带着小山的姥姥舅母赶到了。 宝儿干脆呆在灶间里省的前去给大人们添乱,难得看到小山不淡定的表情,宝儿催促他去拿两个鸡蛋来,煮了个糖煮蛋让他端去给他娘吃。 虽然小孩来的急促了些,但是好歹是第二胎,宝儿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势渐渐小了下去,屋子里不时传来王二婶的叫喊声和魏三婶的声音。 「别担心,你娘一定吉人有天相,会平安生下孩子的。」小山站在门口,回头看着宝儿一脸平静的样子,手用力抓着门框松懈不下来,他艰难的开口道,「隔壁牛叔家的媳妇,就是歪了一下孩子早出来,难产连着他媳妇都走了。」 现代是医疗技术够先进,可以在顺产和破腹产中选择,减低了生产的危险性,但是在古代,这生孩子确实就是过鬼门关,宝儿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顺产生孩子,产妇全身的骨骼都会松动,连着牙关也都会松动,生完后那一个月的调理坐月子就是用来愈合的,月子坐不好将来就会落下一身的病痛。 可不论书上写的如何凶险,其中的艰难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最清楚。 宝儿走近小山身边,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牛叔家的媳妇是第一胎,孩子个头大难产,你娘情况又不一样。」此时的宝儿像个大人一样拍着小山的肩膀,「你看,雨快停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宝儿只觉得站着腿都有些僵了,小山的姥姥进进出出好几回,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雨后泥水的味道,王二叔在院子里顶着小雨来来回回走了很多趟,脸上的焦急不言而喻。 直到屋子里传来魏三婶惊呼:「生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也随之响起。 过了一会,魏三婶抱着一个陶罐出来,看到院子里的王二叔,笑盈盈地恭喜道:「是个胖闺女。」说完带着陶罐出了院子,宝儿见他们安好和王二叔打了个招呼就和禄生一起回去了。 王二叔在门口踟蹰了一下,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王二婶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蜡包的孩子,小山跟着凑近了过来,看着眯着眼的婴儿,红粉的脸上皮肤还皱在一起,「娘,是妹妹。」 王二婶轻轻晃动着手,「对,是妹妹,小山喜欢不?」 小山这会猛点头,小心的伸出手去戳了一下婴儿的脸,小婴儿眉头一皱,嘤嘤了一声,他快速的收回手,有些无措的看着王二婶,「娘,妹妹不喜欢我。」 第32章 「傻孩子。」王二婶拍拍他的头。 「媳妇你辛苦了。」王二叔第二次听着那一声声的痛喊声,心疼的厉害,如今母女平安才是最好的,谁说闺女不好了,他就喜欢闺女,一子一女刚好凑成一个好字。 王二婶有些郝然地低下头,「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种话。」 王二叔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尤其是小山还睁着眼睛好奇的盯着他们看,这时小山的姥姥田氏从灶间走了进来,「知道疼媳妇就好,老二家的来,去挑只鸡杀了给你媳妇炖汤补补。」王二叔应声带着小山出去了。 田氏走到床边看着襁褓中的丫头,觉得有些可惜:「要是个儿子多好。」 「娘!」王二婶不满的喊道,「姑娘怎么了,咱们家小山就喜欢妹妹,大山也说了,要个闺女好,要是将来丫头像沈家宝儿那么乖巧,就是咱们的福分喽。」 田氏忙按住她的手臂,「是,大山喜欢就好,这沈大家的闺女我今天也瞧见了,确实乖巧的很,还知道来给你帮忙。」田氏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惜的说道,「就是娘走的早。」 王二婶偏不去理会自己娘的叹气,轻轻地拍着襁褓中的婴儿,田氏又道,「这你们生了小山现在才怀的第二胎,趁着年轻多生几个。」 「娘,这孩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您怎么说的跟生猪仔似的。」 「呸呸,你这说的啥话,快躺下,别老抱着孩子,到时候落下病根子。」 雨过的天气多了些阴凉,宝儿从屋子里将筛子拿出来放到架子上,地上还是湿泞一片,宝儿在门口放了一件破旧的衣服用来踩脚,免得一堆的泥踩进屋子里,禄德一见雨停就去水田看谷子了,这水要是太大了也不好,容易淹着谷子,宝儿将屋子里收拾了一番将新买的布料都拿出来包起来明天一早去姥姥家拿过去。 吃过晚饭喂好了三只小狗,宝儿生怕晚上又起雨,将东西都搬到了屋檐下,远处的田里传来一阵蛙鸣声,伴随着夜幕的来临,宝儿点了起了灯翻开那本农书细细的看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宝儿就将小栓和翠儿喊了起来,今天全家休工,一起去邻村的姥姥家,走了半里左右的路就到了关氏的家,因为大实还没成亲,关氏又只有一个人,三个兄弟就打算暂时不分家,宝儿这会到的时候,大舅母杨氏正在院子里晒衣服,宝儿进去甜甜的喊了一声,关氏闻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五个都来了,高兴的抱起俩小的各种亲了一口:「哟,沉了!」 出门的时候宝儿把他们都教了,到了姥姥家嘴巴要甜,这会俩小的姥姥舅母地直喊地她们咧嘴笑着。 进了屋子宝儿让禄德把东西放在了关氏的床上,指着颜色稍微淡一些的道:「这个是给姥姥做衣服的,这个是给大舅母的,这个是给二舅母的,还有一些是让姥姥给我们做衣服的!」说罢挽住关氏的胳膊,「我先贿赂了姥姥。」 关氏乐呵呵的摸着布,「这料子还不错啊,这丫头怎么尽乱花钱!」 「孝敬姥姥怎么能算乱花钱,大哥和二哥说了,孝敬咱姥,多少钱都不冤枉。」 关氏这嘴上说着浪费,嘴角扬起的笑却再也藏不住,拿起宝儿说的那匹布给杨氏,一板一眼地说道:「呐,外甥女孝敬你的,收好了!」 杨氏捂着嘴笑着,接过布料脆生生的应着:「欸,外甥女孝敬的,我肯定做一身漂亮的衣服穿着。」 宝儿这下不依了,「姥姥大舅母你们尽取笑我!」 一屋子的人被她这么一脸红一闹,都笑了开来。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声哎呦,杨氏一听见就将布料放在柜子上出去扶人了,宝儿瞥见关氏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也好奇的望着门口,二舅母齐氏扶着腰顶着个大肚子走了进来,杨氏在一旁扶了一把将她扶到床上。 宝儿听禄生叫了一声二舅母,也跟着喊了一声,小栓和翠儿跟着宝儿喊着,来姥姥家有两回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二舅母,八个月的身子比王二婶足月的肚子还要大,一坐到床上首先就是摸着宝儿带过来的布料,语气很淡地说到:「料子不错。」 宝儿拿起另外一匹颜色比较好看的给她,「二舅母,这是给你的。」齐氏长的很好看,虽然现在肚子大了人胖了不少,宝儿也知道自己的二舅舅用古代用词来说就是玉树临风,姥姥家的条件只能算一般,齐氏娘家的家境好多了,当初齐氏看上的就是二舅舅那模样,简单的说就是被迷晕了。 齐氏嫁过来和家里人的关系只能说是不冷不热,二舅舅是个孝顺的,齐氏提了几次分家的事情都被他给说了回去,心高气傲的齐氏自然是有怨言,也没能给杨氏和关氏好脸色。 「老大家的,去李大家买斤肉来。」 「欸,好。」杨氏见屋子里气氛不太对,关氏又这么说,就应声出去自己屋里拿钱买肉去了,齐氏微抬眼帘有些不快,半开玩笑的说道:「娘,平时也没见您这么客气,今个可是托了宝儿的福了。」说罢掩着嘴笑的不明意味。 宝儿当即就给齐氏评了个功力深厚的,关氏脸色一沉,也没说什么,将宝儿拿来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宝儿说要给她们的布放在那里,其余的都放到了柜子里,齐氏懒懒地看着她动作,有些疲倦地锤着有些臃肿的腿。 直到吃午饭过后宝儿也没看到三个舅舅,乔氏吃晚饭就回自己屋子睡觉去了,宝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心,这么大的肚子,小孩子个头肯定不会小,到时候生起来…… 从关氏家出来没走多久,宝儿他们遇到了出嫁一个多月的桃花,嫁做人妇的桃花挽着妇人的发型,头上简单的带着一个簪子,脸色看上去不甚很好,见到他们的时候眼神也有些躲闪,全然没了当初宝儿见到时候的模样。 桃花抬起头看着背着小栓的禄德,眼中闪过一丝惧意,接着竟然走到了路的一侧等着他们过去。 第33章 宝儿明显的感觉到牵着自己的大哥的手颤了一下,一行人默不作声的从桃花身旁走过去。 走了不少路宝儿才抬头看禄德,只见他一脸平静的看着前方的路,她尤记得别人这么传过,王老汉嗜好奇怪,喜欢在那方便虐待人。 回到了家禄德就拿着家里的豆种子去地里了,明天就是王二叔孩子洗三的日子,宝儿自己不敢去,就叫禄生去河边看看能不能网到鲫鱼什么的熬汤给王二婶补补。 到了傍晚的时候禄生才回来,水桶里放着三条活蹦乱跳的鱼,宝儿赶紧拿去灶间养起来,抱着禄生开始撒娇:「二哥你好厉害,这都能抓到。」 禄生将她抱了起来,拎到半空就拎不起来了,只得涨红着脸又把她放下来,现在就只能是背的动抱不动了,半年的时间她可长胖了不少。 「快拿去放着,这个是要吃活的,死了就不好了。」宝儿应声赶紧将鲫鱼拿了进去。 到了洗三的这天,王二叔家来了不少人,王二叔是外来户,父亲带着他住进来,又去世的早,所以就只有他一个。 来的大都是王二婶家的人,宝儿带着鲫鱼过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摆开了桌子,客厅里也摆上了供桌,桌上放着许多东西,小山的姥姥田氏正在灶间里煮面,宝儿将鲫鱼交给了田氏就牵着弟弟妹妹去了王二婶屋子里看孩子。 和刚出生时候皱巴巴的相比,现在孩子已经圆润了许多,粉嫩的小脸上挂着一抹不安,黑漆漆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着屋子里的人,甚是灵动,房间的桌子上放了很多东西,大都是一些给小孩的衣服鞋,宝儿也拿出一双很可爱的虎头鞋,这还是当时她在县城里选的。 「人来就好了,送什么东西。」王二婶头上裹着毛巾怀里抱着孩子嗔怪地看着她,宝儿笑嘻嘻的逗着她怀里的孩子,「我是送给她的,取了名字没?」 「她姥姥取的,说姑娘家的不用讲究这么多,叫妞。」 「妞,你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哦——」宝儿抱着翠儿让她看了下孩子,翠儿回头看着宝儿笑的羞涩,「姐,妹妹好小。」 「你出生的时候比她还要小呢,你和小栓都很小。」宝儿抱着她说道,小栓探过脑袋一看,抗议道,「我现在长大了!」 「行,等你以后长的和大哥那么高大,来,我们出去,让二婶休息着。」宝儿带着他们出了屋子,小山刚好从外头回来,手中提着一个鱼篓子,裤腿也撩的老高,估摸是着下河摸鱼去了,朝着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就进了灶间。 小山的姥姥田氏煮了洗三面来招待客人,正座上坐着当初给王二婶接生的魏三婶,在这里给小孩洗三的婆婆称作是收生姥姥,魏三婶吃过饭后洗了手就要给小妞洗三了。 宝儿看到王二婶屋子外厅正面上放着供桌,供奉了一些神像,香炉上插着香,下面压着元宝和千张等敬神,这时二婶屋子的门是打开的,炕上拱着炕公和炕母的神像,均是用油糕做供品供着,小山的姥姥上香叩了首,魏三婶接着也随之三拜,田氏将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放在炕上,魏三婶抱起小妞,宝儿看着小山他姥姥她们往铜盆子里添东西,大都是放些铜钱下去,还有荔枝红枣等喜果子。 添盆之后,魏三婶抱着小修拿起棒槌往盆子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这才开始给小妞洗澡,凉水一接触到小妞的身子,一受凉小妞就哭的响亮,大家都笑着说这哭着吉利,魏三婶边洗边念叨着祝词,接着用艾叶球点着,用生姜片做托放在小妞脑门上,象征的灸了一下,边念叨着给用小梳子给她梳妆打扮了一下。 宝儿看的新奇,看着魏三婶这一系列说完,将小妞重新捆成了蜡包样,拿着一根大葱在她身上轻轻地拍打了三下说着:「一打聪明,二打伶俐。」 随后叫王二叔把大葱甩到了屋顶上去,又拿起称砣比划了几下,接着还有锁头,最后还用小镜子在小妞屁股上一照,宝儿听着魏三婶尤似唱歌的说着,捂着嘴险些乐出了声,做完了这些才将小妞送回到王二婶身边躺着。 魏三婶说着吉祥话,田氏拿出个红包往她手里塞,魏三婶边拒绝着边把红包往兜里放,那铜盆里大家添盆的东西也都是让魏三婶拿了去。 洗三完了各家的人也都散了,宝儿拉着弟弟妹妹往家里的方向走着,大晴的天晒的烫人,宝儿从水缸里拿起一些水往鸡舍的顶上撒了一些,又将晒热的水换掉,几只鸡长大了许多,宝儿依旧分开来养着,一边喂着加了菊花粉末的饲料,等着下半年母鸡下蛋的时候看成效了。 门口传来一声叫喊,宝儿回头一看,梨花站在那里,头上带着一顶小斗笠,「梨花,你怎么来了?」宝儿拉着她进了屋子,「这大热天的你出来做啥子?」 梨花手中拿着一个小篮子,很是迫切地看着宝儿,「宝儿姐,你告诉我,这些东西能做药卖么。」梨花将篮子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里面不乏有前些日子宝儿挖的枕头草,但大都是一些杂草。 「宝儿姐,你别怪小山哥,是我想要去赚钱,想去跟着小山哥去山里采蘑菇,小山哥说让我来找你,说你认得药。」梨花抓着宝儿的手急的快哭了,宝儿忙安抚她,「我没怪小山,这认得药的人多了,你怎么忽然想要去挖草药了呢?」 梨花咬着嘴唇看着宝儿,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娘,娘要把我卖了换钱。」 宝儿掰开她拽地很紧的手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娘怎么会卖了你呢,你肯定是听错了,别瞎想了。」 梨花趴在宝儿的肩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在里屋睡觉的翠儿倒是给哭醒了,起来攀在门沿看着她们,疑惑的问道:「梨花姐姐,你怎么哭了?」 宝儿向她招招手,拿了帕子给梨花擦眼泪,「到底怎么了?」 梨花一啜一啜地看着她:「我前几天听娘和爹说,要把我卖去给张婆子,签什么契让我去做给人家做丫鬟,她说可以换钱回来,宝儿姐,你教我怎么认得药好不好,只要我会赚钱,娘就不会把我卖给张婆子了,我不想去县城,我不要娘把我卖了……」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第34章 宝儿顿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梨花一啜一啜地看着她:「我前几天听娘和爹说,要把我卖去给张婆子,签什么契让我去做给人家做丫鬟,她说可以换钱回来,宝儿姐,你教我怎么认得药好不好,只要我会赚钱,娘就不会把我卖给张婆子了,我不想去县城,我不要娘把我卖了……」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宝儿顿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之后她才不确定的问她,「你娘说的,是不是活契?」 梨花哽咽着点头,「宝儿姐,我会赚钱了娘就不会卖了我了,你教教我好不好?」宝儿心里泛起一阵酸,眼眶跟着湿润了,她有二十八的灵魂,可梨花呢,真真切切才五岁大的孩子,竟然想法子要赚钱,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娘卖了自己。 二叔家这是有多揭不开锅,需要这么狠心卖了女儿,禄明才十二岁,离定亲都还要好几年,怪不得二婶吵闹着要分家,只有分了家她才能做主卖了梨花,这样奶奶才捞不着好,二婶打的真是好主意啊。 「梨花,我只懂几个草药,一个是枕头草,还有一个药在深山里,我还是托陈大叔带我去的,你这么小根本去不得山里。」卖荠菜的钱跟卖了她的钱相差的太大,就算是她将漫山的荠菜都挖了,也还得看陆掌柜要不要。 梨花手中抓着一把杂草,泪水落的更凶了,宝儿看地心疼却无能为力,她家的事,她插手不了,如果换做是李氏,她也许会想几个能赚钱的法子让她不要卖了梨花,可那人是陈氏,贪得无厌的二婶,想着法子想揪他们家小辫子,讹诈她们家钱的人,宝儿怎么敢和她多接触,躲都来不及。 「你爹也答应了?」二婶不靠谱,难道二叔跟着不靠谱么,宝儿帮她擦着眼泪,让翠儿拿毛巾去绞了些水过来,「二叔怎么舍得把你卖了。」 「爹说到时候看着办。」梨花这么一说宝儿的心也凉了半截,要是二叔坚持说不同意这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如今看来,到时候陈氏一游说,梨花这身是卖定了。 送走了梨花,宝儿陷入了沉思,人情冷暖,她到底是自私了,她帮不了梨花,也不可能将卖果酱的钱拿去给陈氏说让她不要卖了梨花,那个无底洞,怎么可能填的满。 她只能告诉她,自己所知的几样药材,也不能建议她去找沈老爹和孙氏说这件事,到底是各家各扫门前雪,宝儿觉得有些无力,懒懒的坐在床沿,直到禄德喊了她好几次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叫了你好几声了。」禄德将地里挖的菜放到屋檐下,「大哥,上次你去爷爷家,二婶是吵着分家,又说什么时候分没?」 「二婶没说,但是透露的意思就是农忙过了,过了年分。」 四叔成亲的日子是开春,提前分家陈氏只需要来帮忙就够了,明年梨花六岁,宝儿记得当时晒谷场上张婆子说的话,她这么年纪最合适不过去做丫鬟,训练个几个月就能送去大户人家,做什么活看人家招什么,进去之后的长进与否都得看自己造化,但是即使是活契也保证不了什么,要是丧了命,顶多就是赔些银子。 她没想到的是,当时的话竟然让陈氏听了进去还真想付诸于实际行动。 「宝儿?你这丫头想什么呢!」禄德转个背又看到她在那里发呆了,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莫不是中邪了。 「大哥,咱们去抓两头小猪养吧,你说猪仔要多少钱?」宝儿抓住禄德地的手忽闪着眼睛问他,禄德一下被她逗乐了,戳了下她的脑门,「咋一下问分家一下说买猪的,想什么呢!」 宝儿见他笑着有些迷惑,摸摸被戳的脑门,很无辜的说,「我想养猪啊。」 禄德见她一副迷糊的样子,眼睛还有些肿肿的,「咋哭了?」 宝儿一抹眼睛抱住禄德的胳膊,「大哥,还好是你们。」 「你说什么呢,我听翠儿说刚才梨花来过了,咋了,吵架了?」禄德看她埋着脑袋在自己怀里,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模样。 「哪有,好着呢。」宝儿抱了一会才笑嘻嘻的回答,「大哥,我问你猪仔地价格呢,回头咱们就在屋子后头再造一排屋子,然后把院子拓大些,弄个猪圈。」 「哟,口气不小啊。」 「那是,不然拿什么给大哥娶媳妇!」 …… 宝儿虽是这么计划着,但是养猪还得放到之后,现在的院子还不够大,再加上还得给她辟出一小块地明年种南瓜,院子里根本不够用的。 禄德拿了些豆角种子选了个好天气,一早就上陇坡种去了,宝儿起了个大早,煮了一锅子的稀粥,将禄德昨天地里割过来的菜都拿了出来,翻出一个空着的坛子,打算腌渍坛菜吃。 禄生收拾过了桌子出来帮她打了水一起将那些菜掰开来洗干净,宝儿拿着菜刀搬过来一块厚木板当砧板,竖着将一株菜切成四块放在一筛子上。 留下一些新鲜的其余的都切了开来,抹上一层盐和大料放到坛子里,放满了压一压继续放,宝儿又拿了块干净的扁石头压在菜上面,封住了口让禄生搬去地窖里放起来。 处理完了宝儿将剩余的菜都掰成一片一片的洗干净拿到灶间,烧开了水把青菜放进去烫熟了撩起来放凉,拿一个空碗倒上一些酱油兑了些开水,滴上几滴香油,放些盐后尝了下咸淡,少了点肉味,但是现在天热,骨头的高汤油根本藏不了几天就会坏掉,宝儿将调料拌了拌淋到盆子里的青菜上,拿起筷子上下翻动了几下装到盘子里端到屋子里,对着正在厢房糊墙的禄生说道:「二哥,咱们家后头的地要是再起房子需要和里正说一下不?」 禄生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本来连着屋后头都批给了我们,但是当时钱不够,娘说反正住着这几间也够,等将来大哥取媳妇了再盖也不迟。」 不需要再经由乡里批文就好了,否则又得另外拿出些钱,宝儿算计的好,除去了禄生的学费之外,留出十两银子在屋后连着猪圈一起盖起来。 第35章 快到正午,禄德从地里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根苞米棒子,上面已经长出了长长的须,等到须的颜色稍微有些泛黄应该就可以掰了,宝儿将禄德拿来的那根掰开一看,只有长出了小小的颗粒,其余的地方都是没有苞米粒子的,估摸着还有一些时间就可以摘了,这段时间得去的勤快些,老了味道也不好。 「大哥,咱家屋后起几间房子要多少钱?」宝儿卯不准这价格,但是随着大哥将来娶亲,二哥长大,还有两个小的,这屋子最起码还得起三间,连着前头的院子拓宽一下,前后打通这也是一笔不少的花费,再说这请人之类的活计,到时候还得拜托沈老爹。 「十来两罢。」 「那把咱家旁边这林子包下来要多少钱?」 「那可得不少钱了。」禄德吃着饼子和着稀粥,「那是承包的,不过这林子也没人租,估计还便宜些。」宝儿替翠儿擦了擦下巴,两个小的宝儿专门给煮了细米的粥,此刻就着脆脆的凉拌青菜吃的欢腾,到底是先起房子还是先包林子呢,宝儿有些犯难。 这林子包下来她是想要用来种陆大夫说的薅田藨的,顺带着夏天还能采茅莓下来做果酱,但是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能达成的,宝儿心里计算了几分,还是决定先起房子,人靠衣装,这古代也兴三间瓦房娶媳妇的,房子都没有,结啥婚成啥亲。 「大哥,那得空要不下半年,咱把这房子给起了吧,赶上新年之前咱家也可以住个新屋子。」 禄德抬起头,「上回那啥子果酱卖了多少银子?」他这才想起问宝儿家里有多少银子,只见禄生笑嘻嘻地看着,也不说话,他这会觉得他们好像大赚了一笔似的,连着阔绰了起来。 「大哥你猜!」宝儿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小袋的银子放在桌子上,禄德露出诧异的眼神,放下饼子擦了擦手去掂了一下,一掂量吓了一跳,打开来一看,一小堆的碎银子,细数了之下,足足有十四两。 禄生见着自己大哥这吃惊的模样毫不逊色于当时他拿到那钱时候的样子,顿时也乐了,「哥,够起屋子不?」 「够!」禄德放下钱袋子,「等收了谷子我就去找爷爷。」宝儿笑着把钱放了回去,搂着正抱着一块饼子啃的小栓,捏捏他的小脸,「咱们家快要有新房子住喽!」 小栓高喊一声,「那我要和姐睡!」 翠儿接着抓住宝儿的手臂,脆生生的反驳小栓,「姐和我睡,三哥你男子汉大丈夫,要一个人睡!」 小栓顿时垮下了脸,学字的济林哥也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但是他想和姐姐睡,于是他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望着宝儿,小声辩驳道,「我是男子汉,但还不是大丈夫,所以还可以和姐姐睡。」 宝儿顺带着搂着他们,一人奖励了一个油腻腻的吻,「成,都和我睡,将来你的媳妇她的相公让他们都一个人睡去!」 …… 时过七月,八月已入,天还是热的不像话,每到正午宝儿家的三条小狗都会趴在屋檐下的阴凉地上吐着舌头,这快一个月过去,三条狗长的也十分的激灵,跑起来十分的憨厚,一不小心就会在你腿边绕来绕去,其中二毛是通体漆黑的,宝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狗,只觉得它们长的十分慢,每日清晨叫醒他们的不是早鸣的鸡就是扒门的三条狗。 养的几只鸡都让宝儿在翅膀的地方系上了绳子用来辨别哪些是喂养了掺了菊花的,白天的时候宝儿都把他们放到院子里自由活动。 地里的玉米熟了,半亩地的产量有不少,宝儿将熟了的都给掰了下来,竟然装了满满一大篓,宝儿拿出一半的晒了起来,其余的分成了几部分,让禄德拿了一些去沈家给爷爷奶奶,看着两个嘴馋的小家伙,首先蒸上了一些让禄生看着火候,自己在篮子里装了满满一篮拿去王二叔家。 王二嫂的月子快做出了,宝儿拿着篮子进了他们家的时候,小山正在院子里喂鸡,拿着一个小簸箕撒着稻壳,见到她的时候微微示意了一下,瞥见她手中篮子里的苞米倒是惊讶了一番,「这是啥?」 「刚收的苞米,拿过来让你们尝尝。」宝儿放下篮子将苞米外的壳去掉,露出黄白的芯子,一颗颗饱满的苞米粒子长在上面,用指甲轻轻一掐就能掐破,十分的嫩。 王二叔从屋里出来,看到俩人顿在院子里剥着壳,落了一地的苞米皮子,「宝儿,这就是你说的苞米?」 「是啊二叔,你们先尝着,要是喜欢吃,明年可以往我这里拿些种子拿去种,很好长的,就是不知道县城里这东西能卖个什么价。」宝儿将十几个苞米都剥了个干净整整齐齐地堆在水井边的石块上,王二叔拿起一个仔细看了一下,剥下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还带粉味儿啊。」 宝儿点点头,这玉米本来就能磨玉米粉,也是粮食的一种,他们怎么回知道后世之中有一天这小东西成了全球产量最高的东西,无数的食品都是用这么做成的。 「成,二叔先尝着,到时候明年去空出点地种这个,要是你们想卖,二叔倒是可以帮你拿去县城。」 宝儿想了一下,地里的还能摘一些,家里暂时不愁会吃不饱,也可以拿去县城卖卖看,这要是真的卖的好,明年自己可以多种一些,到时候村里人种起来的不会少,自己不可能独吞这一家,「二叔,如果卖的好明年咱们就多种些,赶过了明年,到时候种的人多了就赚不了几个了。」 王二叔讶异于宝儿的心思,第一次产生了她要是个男娃就有出息了的想法。 宝儿送完了苞米进屋子里去看了一下王二婶,月子快坐到了,王二婶想要下地却被王二叔禁着,说是这一胎动了气要多修养,吃过奶的小妞躺在床上,身子还包地紧紧的,比起上回洗三看到的长大了不少,「宝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点针线活了,空了来二婶这里,二婶教你。」王二婶慈爱地看着宝儿,宝儿则心虚的嘿嘿笑着。 第36章 「还早,晚几年再说。」宝儿悻悻地笑着,王二婶不吃她这一套,似叹息的说,「你娘在世的时候常和我聊天,自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将来宝儿嫁人什么都不懂可怎么办,当时我就说,这有啥的,我会教她怎么做人媳妇,这一转眼啊,都这么大了是不?」 说完还甚是慈爱地看着宝儿,看地她一阵的心慌,急忙应允,「二婶,那我空了就过来学。」王二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出来的时候宝儿禁不住哀怨了,看着院子中的小山,恨不得自己真的是男儿身才好。 回到了家里,小栓和翠儿已经拿着苞米坐在屋檐下无师自通的啃了起来,宝儿也拿过一根,也不知道这是哪个种子,有些颜色显白,有些颗粒较黄,黄色的吃起来尤为的脆,而白色的口感比较糯一些。 这大概是好几种的玉米品种混在了一起,宝儿拿出剩余的一大半留着到时候让王二叔拿去卖卖看,其余的先晒起来,等地里的都熟透了可以留作种子。 「吃这个要嚼碎一些,吞着不好消化。」宝儿拍着小栓的额头,「慢点,没人和你抢。」小栓这才学着翠儿慢慢的吃,不一会禄德就回来了,宝儿让他往沈家送了有不少,人口多,心想在孙氏的统领下几个孩子还轮不到些吃的就多拿了一些。 宝儿抬起头问,「爷爷怎么说?」 「爷说明年也留块地种。」 宝儿让禄德出面问问沈老爹要不要种一些,苞米比谷子耐旱,不需要水田就能种,而且收成也不会差,至于他同不同意就是另外的事情了,宝儿也没打算私藏着,这种植的东西也没法私藏做不到仅此一家。 「那成,我们多留点种,对了大哥,我打算给济林哥送些去,要不陈大叔家你拿去呗。」宝儿不由分说的装上了一些塞到禄德手中,「快去快回。」说完笑盈盈地看着禄德出去,转身望着自家的房子,啧啧,造房子,娶媳妇! 送去给苏济林的时候,恰好他奶娘不在,宝儿将苞米放在院子屋檐下的小桌子上倒出来,对着走出来的苏济林说道,「济林哥,这些给你们吃,今年种的也不多,就先尝个味道,明年再给你们送些过来。」 苏济林看着苞米觉得有些熟悉,剥开来一看就知道,这早在京城的时候他是有吃过的,只是当时煮的是苞米的甜点,成色也比宝儿拿来的要好上许多,「这儿也有种这个,我也有好几年没有吃过了。」 宝儿不好意思的笑着,「这儿暂时还没有,不过是我大舅跑商随手从别的省里带过来给我们吃的,我瞧着应该可以做粮食就种上了一些,明年多种些。」 「那我先谢过宝儿了。」苏济林放下苞米好像觉得她长高了一些,比年初好多了的脸色不再蜡黄,多了几分笑意在上面。 「你都不求回报的教几个小朋友认字,我只是那点自家地里的东西,济林哥不必这个客气。」宝儿挥挥手,这苏济林家是什么都没养,不过人家应该是有大世家养着,无需担心柴米之苦,自己的苞米也当是个饭后零口吃吃罢了。 苏济林诧异几分宝儿说出口的话,随即释然地一笑,「反正我认得,他们喜欢我便教,这束修不低,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去的起,认得些字也是好的。」 宝儿知道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傲气,又不是正经学堂的,凭着喜欢授了一些字如果要收一些费用,反倒不是他们的作风。 送完了苞米,宝儿见他们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了,干脆就省了午饭,将蒸熟的苞米一颗一颗剥了下来,用菜刀将它们压在砧板上碾了一下,从米缸里拿起一碗的米浸在水中,大约半个时辰后将米淘干净,最后两度的淘米水留下来起另一口灶锅烧着,其余的米掺了水用小火熬煮着,将碾碎的苞米放进去搅拌几下盖上锅盖焖着直到米熟。 淘米水烧熟了之后宝儿用大勺子都拿了起来放在一个平日喝水用的盆子里放凉,自从她来到这里就不让家里人喝井里的生水,尤其是两个小的,古代医疗技术这么落后,万一有个什么病痛也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做完了这些,宝儿到屋里看小栓写了会字,跟着苏济林学了半年多的字,尽管写起来还歪歪扭扭,也因为年纪小毛笔抓不稳,但好歹是认得了不少字,宝儿拿出那本农书他都能叫出不少字来,大概有挺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去小山家了,生怕王二婶又一时兴起让她学针线。 宝儿锅子里熬着苞米粥,这儿没冰冻技术,否则来个苞米炒豌豆,但是两个作物的生长期错的比较开,秋收的豌豆要十一月才能采,那会她家的苞米棒子估计都磨成粉了。 宝儿正将放凉的淘米水倒一些到碗里打算拿出去给他们喝,门口传来禄德和二婶陈氏的声音,宝儿走出去一看,陈氏站在门口正和禄德说着话,见到宝儿出来,陈氏极为高兴的一喊,「宝儿啊,我正有事找你呢?」 宝儿站在门口看着陈氏进来,那眼珠子四下瞄着,心里顿时有些不痛快,「二婶,你找我啥事。」 陈氏讪讪地从鸡舍里收回视线,「宝儿啊,我听咱家梨花说,你这有赚钱的法子,这咱们都是一家人,说出来让二婶也赚些钱好给你禄明哥攒钱束修。」 看着陈氏殷切的眼神,梨花回去应该是和她说了关于采药的事情了,但是陈氏到底补脑成什么样子,宝儿就不得而知了。 「二婶,那梨花应该和您说了,也就个采药的赚钱法子,就地里那些枕头草。」 「哎呦宝儿你别骗二婶了,就那些个杂草还能卖钱,你哄哄梨花行了,咋能告诉二婶也这般子呢。」没等宝儿说完陈是就打断了她的话。 「二婶,我没骗您,这枕头草真是药。」宝儿无语地看着她,这说了她还不信,难道非得是人参鹿茸的才能卖钱。 「真的?」陈氏听着梨花抽抽搭搭地说不要卖了她,她可以去采药,问她啥子药,她说宝儿姐姐告诉她的是枕头草,当下她就不信了,但是眼见着这几个月她是见到宝儿一家越长越好了,前些日子还听说她送布去自己姥姥家了,肯定是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是啊二婶,你若不信可以自己采了去县城问。」 第37章 「就没别的法子了?」陈氏才不信就那几根草值几个钱,她还是真是猜对了,那几根草是不值钱,但是值钱的宝儿会告诉她么? 宝儿纯真的摇头,「二婶,我们家能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啊,能好好把弟弟妹妹养大就不错了。」陈氏一看问不成,脸有愠色,「那你还唆使梨花让她去山里采药,要不是我发现,她就进山不见了,让狼给吃了!」 宝儿闪开她伸过来的手,「二婶,若不是你要卖了梨花去给张婆子,梨花也不会来问我有什么赚钱的法子,您这做娘的都不管不顾了,这头还顾着我说什么话了。」 「你这死丫头,谁说我要卖了梨花了!」陈氏神色一紧,这可是她和张婆子的小秘密,怎么就连这死丫头都知道了,要是让婆婆知道了去,那还得了。于是伸着手要去捂宝儿的嘴。 宝儿躲的飞快,一下缩到了禄德的身后,「二婶你也别生气,我只是小孩子家家随便说说的,不卖了最好,二婶你这么疼梨花怎么舍得会卖了她呢,那可是给人做牛做马去的地方。」 宝儿说得陈氏脸一阵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心里却还是反驳着,什么做牛做马,那指不定是少奶奶的命。 「小孩子胡说什么,再乱说小心撕了你的嘴。」陈氏看着禄德不动声色地护着宝儿,生气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却不知道梨花和宝儿从何得知自己要卖了梨花的消息,心中不由的一紧,这话可不得随便乱传。 于是她警告宝儿,「别胡说我要卖了梨花,这话能乱说?」宝儿赶紧捂住嘴巴示意不会乱说,陈氏这才气冲冲的出了院子,走了些路才记起来自己今个来她家是做什么的,进来是那屋檐下串起来晒的苞米棒子可是一个都没捞着,现在又恬不下脸回去,只得跺跺脚回家揪梨花的耳朵去了。 宝儿见陈氏走了好久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起禄德是从陈百年家回来的,急忙拉住他问,「大哥,送去了么?」 「送去了,咋滴,什么二婶要卖梨花,你听谁说的。」 宝儿撅着嘴道,「这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她要没起那个心思,谁会乱说。」陈氏什么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她还是最关心禄德去送苞米有没有见到喜儿姐姐,遂拉着禄德的袖子不撒手了,「大哥,我还没问完呢,去了陈大叔家之后呢!」 禄德被她扯得只得蹲下身子,看着她鬼灵精似的眨巴着眸子,笑着摸摸她的头,「去了就送了呗,还能有啥?」 这榆木脑壳真不开窍,宝儿心里恨恨了一把,扯着他的袖子继续引导,「那是谁给你开门的。」 「你喜儿姐姐。」 宝儿眼前一亮,眼神熠熠地望着禄德,那然后呢然后呢,禄德瞧她这模样也看出了几分究竟,一弹她的脑门,「丫头,你想什么呢!」 宝儿摸摸弹疼的脑门,一点都不恼,笑嘻嘻地看着他,「大哥想什么我就想什么呗!」 禄德被她这么一说语噎了,半响才回味过来,看着她笑的贼兮兮的模样,有些无奈了,「瞧你这样,看谁敢娶你不。」 宝儿露出无所谓的表情,小手一摊,同是无奈的说道,「那我就只好做嫁不出去的姑子,天天缠着大哥和未来嫂子。」 禄德被她这么一说,乐了,倒是忘了刚才宝儿问话的初衷,走去灶间喝水去了,宝儿叹了口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十来天后,王二婶月子出了,王二叔特地跑了趟县城,宝儿提前一天就去地里掰了不少下来,带着让王二叔拿去县城卖卖看,这东西保不定大户人家是有吃过的,但是目前没见种的,也许能够卖的比一般的来的好一些。 宝儿心心念念之下,下午王二叔就回来了,篓子里的苞米棒子是卖完了,看着王二叔脸上笑呵呵的样子,宝儿就知道应该不算太差。 「起初摆摊了来看的人不多,我就让小山看着摊子,干脆用小篓子装了一些背去一些酒家问问,问了好几家都说不收这个做出来不知道什么味道的东西,后来到了县城东门口的一家酒家,我在后门直接找的那厨子,倒是个识货的,认出这是啥子了,问我有多少全要了。」王二叔乐呵呵地说着,当初也没想这东西能卖的什么特好的价钱,不过那厨子竟然开了二十文一斤,要知道这棒子里头有好多的重量都是芯子,就是小山上次拿去卖的蘑菇也就三十五个钱一斤。 「二叔,这只要那酒家里一出这个菜,吃的人多了明年的自然会要,不过过了明年种的人肯定多,所以这苞米还是多留着自己吃,不需种太多。」宝儿初分析了一下形势,这既是生意看似开端好的,也就一年的赚头,不过一年也是好的,她更倾向于她身后那几只活蹦乱跳的鸡,这养法,可是谁都模仿不来的。 王二叔听宝儿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明年就剩出两块地试试,一共拿去县城三十斤的苞米,回来的时候都卖光了,宝儿知道这东西能做的料理很多,相比那位买下的厨子也清楚的很,饮食业果然是个暴利,宝儿想着将钱收到了袋子了。 八月一过这儿的天气就没那么炎热了,天地的谷子已经抽穗了,再过个把个月,就是收谷子的时候,早前种下的比村里其他人早了一些,想赶着大家都还没收成的时候先收割了,也好让沈老爹他们帮个忙,中秋这天,宝儿一早就先去了沈老爹家,下午去了姥姥家,刚好大舅从城里回来,带了一小盒的月饼,宝儿切了一个分开了吃了一些,芝麻馅的月饼里面夹杂写一些瓜子花生的碎末,十分的甜腻。 宝儿看着齐氏越发凸大的肚子,心里担忧着嘴上却不好说什么,只能偷偷地和关氏说着:「姥,我觉得二舅母这肚子有些大。」关氏起锅炒着菜,脸上也露出一丝担忧,「是啊,到时候生起来,可有的她吃苦的了。」 「姥,我听我们村上生过娃的婶婶们说,到快落月的时候,每天喝一些红糖蜂蜜水,有助于生娃娃。」关氏麻利的将炒好的白菜放入小盆子中,回头问宝儿,「真的?」 第38章 宝儿点点头,她也知道这蜂蜜和红糖都值不少钱,但是能减轻一分风险也好,关氏见她如此肯定,咬咬牙恨恨的说道,「行,明天让你小舅去买一些,这数数也没多少日子了,我啊见着那么大的肚子我这心里就慌,县城的大夫都找了好几个,都说不是两个,那一个怎么会这么大呢。」 这就是典型的补过头了啊,吸收太好,宝儿心里暗暗地想着,帮着关氏将菜端了出去,今天中秋,学堂也放了假,大舅的儿子文易已经十二岁了,明年开春和苏济林一样要去童试,比禄生的个子高了好些,见到宝儿的时候一把抱了起来,「好久不见了——」 宝儿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喊着文易哥,一旁的小栓急忙攀着脚也要抱抱。 直到吃饭的时候齐氏在二舅的搀扶下过来了,宝儿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古人生孩子不像前世,休息的居多,体质又跟不上,但是齐氏这样明显是缺少运动又苦于身子重想动的时候已经不大能动了。 「大实啊,明天你去找你关四叔,借他的车去一趟县城,给你二嫂买点蜂蜜和红糖回来。」关氏置好碗筷对着坐下吃饭的大实说道。 大实点点头,「买多少?」 关氏将视线落到宝儿处,想了一下,「你就说再半个月要生了,每天喝一些,让铺子里掂量着些,红糖多买些,到时候坐月子的时候也要吃。」 关氏这人爽利的很,高兴不高兴也不爱藏,尽管她不是很待见齐氏,但是好歹是自己儿子的媳妇,怎么样也不能让儿子为难了去,齐氏显得有几分诧异,半个月的蜂蜜要不少钱呢,「娘,这钱到时候我让大川给你。」 「提什么钱不钱的,到时候老娘做不动了你们记得养就好了,别像山腰上那破屋子的王婆一样死了都不知道就成了。」说罢她拿起筷子给宝儿她们夹了些菜,「想吃啥说,姥给你夹。」 「娘你说的什么胡话,那我们能和王婆家的败家子一样么,这不是成心贬低你自己儿子。」二舅大川半开玩笑的嗔怪关氏,关氏面露笑意,笑骂道,「得,你们最孝顺!」 宝儿也附和道,「我们也孝顺姥姥的。」 三岁大的孩子就是跟话的时候,小栓和翠儿跟的老快,哄得关氏合不拢嘴。 饭后天色渐暗了,宝儿他们也没多逗留,出发回墨家村了,十五的月亮十六的圆,宝儿抬头望着天空那圆月,还是那个月亮,亘古不变地悬挂在天空中,宝儿忽然有些想念前世的妈妈,还有姥姥家旁的那棵桂花树,眼睛有些酸涩,她的骤然离世一定给她们带来了很大的打击,那些年埋头于学业再后来就是工作,似乎自己忘了去关怀身边的几个亲人,直到离开的那一刻,多少的未完成在心中久久散不去,可她已然回不去,她的身体早已经化成了灰烬。 「姐姐,你怎么了?」翠儿的声音传来,她挣扎地从禄生背上下来,到她旁边牵着她的手望着她望的天空。 没错,她还有他们,宝儿笑着低头,「姐姐在看月亮上有没有仙宫,有没有玉兔。」 「月亮上怎么会有天宫。」小栓被吵醒了,趴在禄德背上嘟囔着,「我怎么看不见。」 宝儿牵着翠儿再次抬头看着那皎洁的月亮,「有一个嫦娥和后羿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啊,天上有十个太阳,十个太阳晒着啊,大地上都没有了水,百姓们生活的十分痛苦,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位少年,他的名字叫做后羿,他能拿起射日神弓射下了九个太阳,剩下一个挂在天空中,他有一位恋人,叫做嫦娥……后来啊,嫦娥偷了后羿的仙丹,吃了下去一个人飞升奔月去了,那月亮上啊住的就是嫦娥,她还养了一只兔子,叫做玉兔,仙宫旁边啊还有一棵桂花树……」 …… 等到家的时候,小栓和翠儿都睡着了,宝儿打开门让他们抱进去,正要关门,墙沿走出一个人,宝儿抬头一看,「济林哥?」 苏济林手中提着一个小食盒,站在她家门口,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将他衬的静谧安宁。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宝儿看到了他手中的食盒,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等了很久了? 「这是本家送过来的月饼,我想你们应该没吃过,带来了不少吃不光,我就给你们拿过来一些。」苏济林将盒子递过来,小巧的盒子上还雕刻着一些图案,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打开盒子一看,五只月饼整齐地放在一个盘子里。 「济林哥你等等。」宝儿跑回屋子拿了一个盘子出来,小心的将几个月饼拿出来,将盒子盒上,「谢谢济林哥。」 苏济林收回食盒,「你喜欢吃就好。」宝儿端着盘子不知道说什么了,感觉就像人家大少爷在门口等了你一小村姑老长时间了,这不符合逻辑和不符合常理,她可不会认为是人家够变态看上了自己这个小萝莉。 苏济林说完转身就走了,宝儿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这月饼烫手极了。 回了屋子禄德看到她手中的月饼,「苏家小子送的?」 宝儿点点头放在柜子上,「明个早上你们拿了吃,放久了也不好。」说完自己便打水洗漱去了。 隔天一早,吃过早饭禄生就去了学堂,宝儿提前去找过李夫子,付了束修,倒也是个通融的,虽然禄生年纪是大了一些,但是贵在有学的心。 宝儿喂完了鸡,小山说等这些鸡下蛋还要一个多月,到时候收完谷子起好房子,她还打算弄个大一些的地方养鸡,旁边的林子不大,围起来刚好做养鸡的场地,只是这租金,她还特地跑去问过里正,里正说这块林子地不是村里的,是县城一大户托着他们的,最少分五年租,每年的租金三十两,这地也是没人要空闲的么,宝儿他们若想要还可以再便宜一些,也许明年运气好凑一凑,还是可以租下来的。 两个月过去,那三只当初抱过来的小狗已经长大了许多,小栓经常是带着它们到处乱跑,邻居家几个小孩也十分喜欢,甚至提出问宝儿要一只回去养都让她给回绝了。 第39章 下午的时候宝儿特地找了小山帮忙去后山剪菊花,「小山哥,我有个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到了后山宝儿一刀一个剪的十分熟练,远远望过去有好些地方已经被宝儿之前剪过了花苞,小山不明白她剪这么多菊花做什么,「什么主意。」 「我有个养鸡的好办法,养出来的鸡比别的长的好,鸡蛋的成色也好,肯定能卖的比别的贵。」 「什么办法?」 「办法不能告诉你,等我们家那几只鸡下蛋了你来看看。」 这养鸡的大业她一个人完不成,禄德要忙地里的,禄生上了学就要专心,两个小的别添乱就不错了,和小山合作是目前最好的人选了。 小山家也有养去卖,一只鸡卖一百个钱,他也想过多养一些,但是地方不够大他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宝儿这么一说,他倒是起了几分心思。 帮着宝儿剪了不少菊花回家,宝儿已经在家里存了许多起来,前段时间采的都已经磨成了粉末,按照每天的计量拌在饲料里喂鸡,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那几只成色长的特别不错。 正当宝儿将新采的菊花洗干净了放上架子晒的时候,身子微微一晃动,接着她感觉到地面震动了一下,这感觉去的很快,宝儿赶紧进屋子看了一下,床铺上竟然落下了不少的灰尘,她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屋顶没有异样,鸡舍里的鸡叫的异常奇怪,三只小狗在院子里跑了两圈试图冲破院子门往外面跑,不停地吠叫。 宝儿赶紧从柜子里将钱袋子拿出来放在衣襟里,将床铺上的柜子拖着挪到地上,从里面拿出了一些衣服用布包了起来,再卷起一床薄被子让翠儿抱着,在灶间里将所有的米都袋子装了起来塞到结实的柜子里,从灶间里拿一个篮子将早上蒸熟的玉米和一些糜子饼都放进兜子里,做完了着一些,她才拉着翠儿去苏济林家叫小栓。 「济林哥,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到震动?」宝儿拉着翠儿跑到苏济林家,苏济林带着他奶娘顾氏和小栓此刻正在院子里。 苏济林看宝儿手上的大包小包,也皱紧着眉头,「看来我猜的没错,你也感觉到震动了么,我怕是翻地龙了。」 宝儿神色一紧,果真是地震么,「那济林哥,你们收拾些贵重的东西赶紧去空旷的地方,岁,去晒谷场,这儿危险。」说罢拉着小栓往门口走,正走两步,一阵猛烈的震动感传来,宝儿只见苏济林家的墙头微微偏向一边倒的趋势,中间竟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苏济林赶紧和顾氏进去拿了些东西,宝儿拉着她们走在路上,大哥还在山上,这地震也不知道会不会导致山体塌方,陇坡的地都十分的松动,这一震可…… 宝儿心里正担忧着,四处的村民都抱着大包小包从家里出来了,不一会,一个带着包头帽子的村民快速的敲着铜锣跑在路上喊着,「翻地龙啦,大家收拾收拾去晒谷场。」一转眼从宝儿眼前跑过。 小栓害怕的抱着宝儿的身子,「姐。」 宝儿镇定的环住他们俩,低声安慰,「别怕,我们先去晒谷场等大哥和二哥,快走。」容不得宝儿再多想,这一阵一阵或大或小的动静,虽不至于看到房屋倒坍的情形,但是谁晓得之后会如何。 到了晒谷场,哪儿早前空旷的场子上已经有了不少人,有些牵着自己家的羊和牛,拉着牛板车装着许多东西,宝儿只来得及带一些钱和衣物,她只能期盼这只是被波及到的,即使屋子有所损害也不会将她特地放的箱子压坏了去。 没过多久,晒谷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宝儿抱着小栓和翠儿听着周围人说路上跑过来看到的情形,整个心揪在了那里。 不会的,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宝儿感觉到有些冷,抬起头才发现天空竟然暗了下来,淅淅沥沥地飘起了一些雨,屋檐下是绝对不能去的,有些带着蓑衣的人都将雨具拿了出来,所幸这天气还不算冷,宝儿搂着小栓和翠儿,根本无暇去想别人的事情,心心念念着两个哥哥。 宝儿也不记得隔了多少时间,忽然间听到耳旁有人在哭泣,说着为什么还不见爹回来,宝儿这才猛然惊醒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天色临近夜晚,宝儿赶紧从兜子里拿出苞米棒子塞给小栓和翠儿让他们先吃着填点肚子,自己紧挨着怀里的东西,生怕有人一个手充偷了东西。 雨下的很小,绵绵细雨一般打在身上没什么感觉,宝儿拿出一个糜子饼吃了起来,不远处传来一阵叫喊声,宝儿站起身子,人群里挤出来沈老爹的身影,他看到宝儿她们三个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抱起两个小的让宝儿拿好东西就去了孙氏她们呆的那边。 沈老爹他们人多,还是带了些箱子物件出来,宝儿将薄被披到小栓和翠儿身上,这个时候孙氏也没空计较什么,心念地都是还在县城的四叔,宝儿焦急地望着晒谷场的入口处,不多久终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禄生往他们这儿跑过来,身上倒还算干净,「我帮夫子一起将一些书搬了出来,费了不少时间,大哥呢?」 宝儿这才抱着禄生,声音有些颤抖,「大哥下午下地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她不敢哭,她一哭两个弟弟妹妹就会跟着哭,将脑袋埋在禄生怀里,狠狠地将心底的恐惧连带着到眼角的泪水都逼了回去。 偌大的晒谷场上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地震,宝儿估摸着这震中心离这儿应该挺远,只是古代的房屋构造都不甚很结实,经不起这地震,晒谷场子上的一排屋子上不时有瓦片掉下来,发出破碎的声音,引的一些人哭声连连。 宝儿从兜子里拿出糜子饼塞给禄生,「二哥快吃点。」脚下忽然有几个柔软的东西挤着自己,宝儿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毛它们三个也到了晒谷场,呜呜咽咽地缩在宝儿腿边,宝儿将糜子饼撕成小块给它们吃,却发现撕的手都抖的不行。 一旁的陈氏忽然哭了起来,二叔和三叔都还没回来,她抱着葵儿哭的十分的伤心,孙氏看的心烦,「嚎什么嚎,你男人还没死呢就嚎。」陈氏的头发十分的乱,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小包裹,那似身家性命一样的守着。 第40章 李氏抱着裹着小被子的喜菊,轻轻地拍着喜菊的背,低声唱着宝儿听不清的歌谣,时不时看向晒谷场的入口。 宝儿觉得有些困了,夜深了有些凉意,她缩在禄生怀里,小栓和翠儿卷着被子和梨花她们靠在一起睡着了,宝儿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震动稍微小了一些,四周传来村民们的声音,实在是抵挡不住那一阵阵袭来的困意,双手拽进着怀里牢牢地护着,宝儿眯上了眼睛,睡着了。 浅浅地睡着隐约感觉到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着,宝儿下意识的钻入那人怀里,闻到了一股泥星子的味道,夹杂着青草的气息萦绕在她身边,她终是感觉到了一丝安全,缩瑟了下身子,继续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还十分的暗沉,禄德感觉到怀里宝儿的动静,低下头看着她张大着眼睛,朦胧的忽然冒出了泪花,宝儿揪着禄德的衣服无声地落着眼泪,哽咽着,「大哥,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禄德摸摸宝儿的头将她搂在怀里,学着早前王氏哄宝儿那样,轻轻地摇着身子,大大的手掌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是大哥不对,让宝儿担心了。」禄德的声音沉的有些嘶哑,宝儿贪婪地窝在他的怀里,此时那最初的恐惧才全都跑了出来。 「大哥,你吃饭了没?」良久禄德怀里传来宝儿带着啜泣地闷哼声,禄德笑着,微红的眼角泄露着他的心境,他轻声似哄地说着,「吃了,乖,再睡会,再睡会天就亮了,再睡会我们就回家了。」 「那大哥别乱跑,宝儿会找不到你的。」 「恩,睡吧,天亮了大哥叫你,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们。」禄德的声音缓缓地灌入宝儿的耳中,她再度闭上了眼,睡醒了就没事了,睡醒了大家都还在,就是最好的…… 宝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好似还有一些微震但是已经没什么大碍,里正让大家再耐心呆一会,直到完全没了震感再回去。 日上山头的时候,禄德带着他们回家去了,如果不是一路上那多户人家有些残缺的屋子,这依旧美好的太阳,依旧生长的谷子都让宝儿错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到家的时候宝儿赫然看到家里墙壁上那弯弯曲曲蚯蚓样的裂痕,墙壁还内外凹陷地奇怪的模样,灶间里的灶囱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漆黑的内芯,几大块的泥块落在了灶台上,锅碗瓢盆上都飘着一层石屑碎的灰尘。 宝儿担忧地看着那窗上墙边的裂痕,这是连着前面的屋子都得修缮了,外面的围墙已经坍了一些,简单的鸡舍早就已经趴下了,几只鸡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险些没有落到水井里头。 「大哥,看来我们是要大修了。」 宝儿苦笑地指着西厢的那张床,炕床下那个糊泥已经裂开了一些,到时候冬天要烧炕这肯定是不行的。 「沈大柱家的有人么?」门外忽然传来喊叫声,宝儿赶紧出去,发现里正带着几个人站在门口,好似还有穿着官服的县衙的人似的,对着他们家破损的地方看了看,还有人在记些什么东西。 受灾情况记录? 宝儿看着他们的仗势也不敢多问什么,让开身子让他们进屋子去检查。 里正里里外外看了一番之后,带着那几个人又去了另一家,禄德将院子里倒塌的架子扶了起来,宝儿望着自家还不算太惨的房子,得,看来修屋子计划要提前了。 宝儿擦去箱子上的灰尘,幸好她有准备,将米从米缸里都拿了出来,灶间里的一些陶陶罐罐好些都被掉下来的东西砸碎了,灶台一时半会烧不了了,烟会从那个破洞的烟囱口子上漏到屋子里,兜子里还有些糜子饼和苞米,宝儿拿出一些和他们草草的吃了晚饭。 这一天的夜深的很快,宝儿躺在床上听着耳旁传来小栓和翠儿的呼吸声,久久不能入睡,瞪大着眼睛看着屋顶的悬梁,生怕下一刻它就会落下来,快入秋的天气时不时会传来虫子的鸣叫声,很久以前姥姥曾经告诉过她,当这虫鸣声越加近好似就在屋子里叫的时候,冬天也就来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宝儿套上外套轻手轻脚地下了炕推开门走到院子里,村落的深夜除却天空中那悬挂的明月,四周静谧一片,远山就像笼罩的巨人一般将整个村落环抱在一起,宝儿拉了拉衣襟,感觉有点冷。 屋檐下的大毛它们发出低沉的呜呜声,睡的很安静,宝儿这才放心下来,如果还有振动,这院子里的鸡和狗才不会睡的这么安宁,宝儿在院子里呆了一会,直到困意来袭才回到屋子里。 学堂因为建筑还算牢固,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不过当时为了抢一些书籍出来,十分的凌乱,李夫子让大家放假两天,宝儿让禄生去学堂里帮忙,自己跟着禄德去陇坡,禄德说那天下午翻地龙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往下跑,结果山体一震荡,从上头竟然滚下了一些石块和断裂的树,禄德怕继续往下走会被压倒,于是他和二叔他们就往山坡上方走,直到半夜震感消失的时候才下山去晒谷场找她们。 山体滑坡,宝儿抓着他的手一紧,且这轻描淡写的说过去,当时的场景一定很吓人,走上了陇坡宝儿才看到禄德说的滚石,山脚下不知道住的是哪户人家,屋子早就已经被压塌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堆积在屋子上方,夹杂着断裂的树枝,几乎看不清楚原来的样子,远远地望见有几个人在那里将石头挖开,宝儿不忍继续看下去,接着往山上走。 陇坡没有太大的影响,就是上下高低之间的泥松动了一些,宝儿将剩余的苞米都给摘了,打算都晒干了找个时间去县城找米店都磨成玉米粉。 半个月后,宝儿家来了几位上回来过的县衙的人,里正将五两的银子交到宝儿手中,「皇恩浩荡,圣上知晓了此次西南地震波及我县影响颇大,特批下赈灾银两,前些日子县衙的各位爷来村里将损失情况上报了,这是你们家的。」 宝儿手中抓着这五两银子,心中不断臆想着,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跪下谢皇上,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放的,要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会被抓起来当做是藐视天子的吧,宝儿膝盖一弯曲正欲有些表示,里正就扶住了宝儿,笑的十分和蔼,「你大哥呢?」 第41章 宝儿看着这一行人的神色,难道这五两银子还要齐家下跪? 「大哥去田里了,谷子快收了,大哥说看看这几天就先割了。」里正轻轻地拍拍宝儿的手背,带着一行人在她的注视下就这么离开了她家。 硬冷的触感终于将宝儿拉回了现实,摊开手一看,那造型像小元宝似的银子在她手心中,半响她才回味过来,这还真是朝廷赈灾了,到了她们家手上,居然有五两银子之多,几乎是修缮了前面的屋子还有多出很多。 这对宝儿来说简直就是一笔意外之财,比当初卖茅莓得来的十六两还要开心,此刻她是真心想要叩谢一下那个远在不晓得哪里的皇帝,他吃一个进贡果子可能都不止五两。 后来宝儿才知道,那是县城不远处的一个县发生了地震,她们这儿受的影响很大,身在京城的那位皇帝体恤民情,为了防止出现灾民涌潮的情况出现,拨款下来,尽管这银子中途七弯八绕的不知道被扣下了多少,但是幸好她们县的县令还算清廉,命令手下亲自往各个村子发放银两,这才有宝儿这手中的银子。 所谓天高皇帝远,温饱问题尚未解决,国家大事暂且放一边,宝儿揣着这意外之财乐呵呵地放进了钱袋子里,禄德回来后宝儿把这事一说,他也惊讶了,「早前听说不知道哪个省翻地龙损失的厉害,朝廷拨款下去之后没到县城钱就没了。」 「那后来呢?」 「后来好像说难民进京。」那个时候禄德还小,也记不清楚,但是宝儿是听明白了,款项被贪的太彻底,一分没到灾民手中,于是人家饥饿交迫只能涌向京城,在古代民就是根本,民不聊生的时候这个国家离玩完也就不远了,所以这次才会如此慎重。 但是这些都和咱们宝儿无关,此刻她算着起房子的用度,先起后面一排的屋子,起了后住进去再修缮前面的,这样就不需要去沈老爹那里挤,孙氏不愿意宝儿也不愿意,「大哥你说这样行不?」 宝儿把想法和禄德一说,也觉得可行,「明天我就找爷爷说一下,先把谷子收了,早些晒起来,晒谷场的石碾就那么几个,赶早些磨了可以收起来。」宝儿点点头,这拉石磨的牛还得问王二叔家借,宝儿在打糜子的时候见过那石碾,若是不用牛拉,得好几个人才推的动,幸好这儿不是最原始的去壳方式,否则就他们这小胳膊小腿的,几亩的地都舂不完。 隔天宝儿起了个大早,禄德和禄生都下地去割谷子去了,宝儿起早做了早饭让他们吃了出去后,蒸了不少的玉米,起锅烙是许多人份的饼,从地窖里拿出一些腌萝卜切块用一个盆子装了起来,又炒了一大盆的白菜和豆子装进篮子里,在快中午的时候拎到了田埂上。 宝儿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割了一亩多的地,沈老爹带了两个儿子过来,王二叔和陈大叔都来帮忙了,宝儿将篮子往田埂上一放,也走下了田去,谷子成熟的时候田里的泥早干了,宝儿拿起一把镰刀学着他们抓着谷子的根部,镰刀往手下的位置一凑,一抹。 只割下了一点点,宝儿握着再用力一抹,连续割了好几下才割下一小丛的谷子,割了几丛时候宝儿就觉得腰酸背痛,伸手一看,手心居然已经磨起了一个水泡,禄德过来喝水这才发现她,「快上去,小心伤了手。」拿起宝儿的手一看,手掌那已经有了一个小水泡。 「丫头,你上去,等割完了你带你小栓他们下来捡谷穗就成了。」沈老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汗,欺下身子继续割,在他们的身后放着一丛一丛的谷子,田埂上放着几个大篓子,等下用来装打好的谷子,中午的太阳大,平铺在田里割下来的谷子已经晒干了不少。 宝儿将篮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招呼他们先吃饭,王二叔拿着一根玉米从中间掰了开来咬着,「宝儿,这苞米味道不错,就是浪费了些地。」 宝儿小口地咬着糜子饼,拿着筷子夹起一片腌萝卜放在嘴里咬着,「王二叔,这叫做有舍才有得,再说这也只有几个月,收成了还可以种别的。」 宝儿小口地咬着糜子饼,拿着筷子夹起一片腌萝卜放在嘴里咬着,「王二叔,这叫做有舍才有得,再说这也只有几个月,收成了还可以种别的。」 吃过了午饭,宝儿在田埂呆了一会就带着篮子回家去了,那烟囱上的破洞被禄生用一件破衣服给塞了住,但是时不时还有跐溜出一小条的烟出来,宝儿打开了窗子和门给小栓他们做午饭,在找了两个小篮子,自己备上个大的,准备吃过饭后就去田里。 大约是下午两点多的样子,宝儿带着小栓和翠儿去了田里,就剩最后半亩地的谷子要割,沈老爹就和二叔一起将最早割好的谷子都一摞一摞的拿到扑在田埂边上的大布上,这补还是宝儿七缝八缝拼凑起来的,沈老爹拿起一根手臂还粗的棍子,向着一摞一摞的谷子打了下去,宝儿隐约可见飞起来的谷子,一锤下去,谷子脱离了稻杆都落了下来,几下之后,沈老爹将那一摞移动到一旁,伸手拿过一摞又开始锤打,二叔将沈老爹锤过的稻杆仔细检查了一下,几捆一扎,下面打开些放在田里竖着晒。 禄德和王二叔他们继续将剩下的地割完,三叔将沈老爹打下的谷子用簸箕盛到了大的篓子里面,小栓走过去一看,有些谷子都还坠在穗子上没有完全掉下来,宝儿拿起篮子跳到田里,果然有不少掉下来的谷穗,小小的几颗一束,有些垂的很多,都散落在田里。 宝儿从这头捡到那头,再也那头捡到这头,小栓见宝儿已经下去了,自己拿起小篮子也跳了下去,一个没站稳还摔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泥地里,逗的翠儿取笑了他一番。 直到篮子沉甸甸了,宝儿才直起腰锤了锤酸涩的手臂,将篮子里的谷子都倒在篓子里,继续捡,这田里掉下的穗子也有好些米可以碾,捡了一亩地宝儿就捡不动了,小栓和翠儿已经坐在田埂上,一人一团泥巴在那里捏了起来。 禄德割完了那边的谷子,拿过宝儿手中的篮子,「我来吧,禄生,你也去歇会。」说完低头捡了起来,禄生擦着额头的汗拉着宝儿到了田埂边上,拿起一个水壶咕噜地灌了几口,满是汗水的脖子上已经泛红,这一天的太阳晒下来,虽不是夏季却也十分的毒辣。 第42章 「你们在这儿呆着,我去帮大哥。」喝完水禄生就拿起小栓他的篮子下田去了,他们捡的尤为的干净,几乎不放过一颗一粒的谷子,宝儿捏了捏酸痛的腰,瞥见小栓手中捏的泥人,他的身旁已经放了好几个泥人了,大大小小,其中一个还没有胳膊。 「这些捏着谁呢?」宝儿拿起一个看,一不小心泥人的脑袋就掉了下来,干脆捡起旁边的一个小树枝折了又折一头插在脑袋上,一头连接上身子,小栓指着她手中的泥人懦懦地说,「这个是大哥,翠儿手中的是二哥,这个是大姐。」 「大姐怎么会没有胳膊。」宝儿孩子气的嘟囔着嘴拿起那个没有胳膊的,自己捏了一个安装上去,放在草堆上,一家五口人整整齐齐地躺在草堆上,脑海里还回想着刚才小栓说的话。 宝儿见他又挖起一小团泥巴,好奇的问,「还要捏谁?」 「大毛,二毛,三毛。」 「……」 到了傍晚,在大家的努力下终于收拾好了谷子,装了满满四篓子,这些谷子都要拿去晒谷场晒干了才能装麻袋,禄德他们来来回回挑了几次,王二叔和陈大叔将担子放下就走了,沈老爹掸着身上的灰尘,「明天早上我让你三叔过来帮你抬过去,这几天太阳好,晒好了把谷子碾了,等爷家的收好了就来帮你们起房子。」 宝儿点点头装了一些苞米出来,「爷,这个拿回去给梨花她们当零嘴吃也成。」 禄生出去送了沈老爹一段路回来和禄德一起将篓子挪到屋檐下,盖上晒着放在了院子里,原本他们家收了谷子,四篓子里有三篓子是要拿去县城卖钱的,平日里又没有什么收成,只能一年等这回收谷子的时候拿去卖,这四篓子的谷一家人也撑不了一年的粮食,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不需要靠卖粮食来攒钱。 「大哥,这全都要碾掉嘛,晚些时候吃不是得坏掉了。」 禄德从井里打上来一些水洗了把脸,「不全碾了,拿去卖的才全碾了,碾个两篓子,其余的晒好了放着,要吃了再去。」 宝儿赶紧去灶间烧水,这忙乎了一天了,必须洗个热水澡去一去疲劳才行。 金秋十月已到,谷子收了就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情,陈百年家是没种谷子,只是自己在山上开垦了荒地平日里种些吃的,宝儿要赶在那些栗子掉光之前再进一趟山,顺便砍一些陆大夫说的薅田藨回来去县城换些钱。 这天一早三叔就过来和禄德一起抬着谷子去了晒谷场,宝儿早早的将晒好的菊花都磨成了细碎的粉末装在袋子里储存起来,屋檐下吊着的玉米已经晒干了许多,但是还不能够掉粒子下来,宝儿喂完鸡就准备去陈百年家问问什么时候再去趟山里,三舅大实驾着牛车就到了宝儿家门口,一下车就对着宝儿说,「宝儿,你二舅母痛了一天一夜了,还没生,你姥怕她挨不住,叫我来接你们过去。」 啪嗒一声宝儿手中的簸箕掉在了地上,里面的菜叶子撒了一地,她楞了一下急速的跑进屋子里,大哥在晒谷场,二哥在学堂,她对着趴在桌子上写字小栓说,「姐和翠儿去姥姥家,二舅母要生了,我们先过去,你等下写完子去晒谷场找大哥,知道么。」也没等小栓点头,宝儿拉着翠儿就爬上了大实的牛车,「三舅舅,二舅母羊水破了吗?」 大实还不是很明白宝儿的话,待她解释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红着脸说,「昨天早上开始疼的,今天清晨的时候听稳婆说是破了。」 羊水若是破了小孩子太久没生出来就会窒息而死,在这种医疗情况下很可能就是一尸两命,宝儿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办法,牛车很快到了王家门口,宝儿跳下车让大实抱着点翠儿,自己匆匆跑进了二舅家的屋子,险些和正出来的关氏撞了上,「姥姥,怎么样了?」 关氏扶住宝儿,「你二舅母怕是撑不过去这一关,县城请来的婆子说孩子个头太大,又是第一胎,如今她都没剩些什么力气。」 宝儿拉住关氏的衣服,「姥姥,去烧个热乎的让二舅母吃下去,有没有人参片什么的,让二舅母含上一片。」 「哪有人参这等东西哟。」关氏一拍大腿,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屋子里的杨氏喊道,「老大家的,你去厨房烧点吃的给老二送进去,我去趟里正家里。」说着往门口跑,又想到了什么,走进自己屋子里拿了个钱袋子出来,匆匆出了院子。 宝儿这头跟着进了灶间看杨氏烧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往上添了些糖,端着去了产房。 里头的齐氏已经弱上了许多,比起上回王二婶生小妞的情形更是危机,宝儿瞧着那隆起的肚子,大半个月没见却又大了不少,齐氏撑起着红肿的腿哆嗦着,稳婆不断的让她用力,杨氏扶起大汗淋漓齐氏拿了几勺的鸡蛋让她吃下去,齐氏疼着吃了两口就撇开脸说吃不下了。 「不吃怎么有力气啊,来,再吃点。」齐氏又勉强吃了几口,稳婆掰着她的腿喊着,「吸气,用力,见着头了,再加把劲。」 齐氏咬着牙关狠狠的用力,却没多久一下松了下来,门外传来关氏的说话声,她走进产房从兜里拿出一个小手帕,打开来里面有两片人参片,拿出一片就让齐氏含上。 「再来。」齐氏含了一会人参,轻轻地说了一声,揪着身下的被铺狠狠的叫了一声,稳婆惊喜的喊着,「再加把劲,看到头了,再用力点出来了。」稳婆手托在口子上让关氏上前去推她的肚子,一阵用力之后齐氏泄了气一般瘫在了床上,眯着眼睛无力的喘着气,孩子又缩回去了。 再这么下去,孩子就该缺氧而死了,宝儿靠近齐氏,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地说道,「你若是生不出来,跟着孩子去了,你男人就是再娶,再也记不得你,记不得你是为了生你们的孩子走了,若是孩子生下来你走了,你男人娶回来的女人就会打你的孩子,花你的嫁妆,睡你的男人……」宝儿绞尽脑汁将网路上看来的那段流行语言用了上来,没等说完,只听见齐氏忽然睁开眼睛,眼珠子瞪的老圆,高喊一声,「王大川你敢!」 第43章 接着‘啊’的一声狠狠的用着力气,在稳婆的惊呼声中,生下了孩子。 宝儿偷偷抹了一把虚汗,看着她劳累过度睡了过去,看着稳婆手里的孩子,‘啪’的拍了一下屁股,隔了一会,听到了孩子虚弱的哭声。 宝儿趁着她们处理赶紧出了屋子,外面的二舅大川听到那一声王大川你敢的时候已经吓呆了,接着齐氏那声惨叫直接吓坏了他,差一点就要破门而入了,幸亏大实拉住了他,宝儿心虚的嘿嘿笑着,「二舅,恭喜你啊,是个男娃。」 「那小惠呢,小惠咋样了?」大川也没的管孩子怎么样了,齐氏刚才那一喊一叫就把他给吓的,见他这样宝儿更心虚了,这她也是一时情急用上了这刺激发,正所谓女人之不能忍就是别的女人霸占了她的男人,打她的孩子,还花她的钱,这不,效果出来了…… 「没事,二舅母就是累着睡去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川喃喃着蹲在屋檐下,没过多久稳婆就出来了,齐氏这一睡就是两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喊来大川直接揪着他的耳朵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句,「我让你找别的女人打我们的娃。」 宝儿看着齐氏一醒来那彪悍的模样,还有二舅那极为无辜的样子,瞬间给雷晕了,感情齐氏睡过去之前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事,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大川求证事实。 大川哎呀的叫着,宝儿赶紧溜了出来,齐氏醒来刚好赶上了孩子洗三,宝儿等洗三结束了就催着禄德赶紧回家去,连招呼都没得和关氏打,她心虚啊,万一齐氏想起个什么来,她的耳朵就该遭殃了。 晒了七八天,禄德就将谷子都装了起来,两篓子的谷子用麻袋装了放起来,其余的抬到了晒谷场上的石碾旁边,碾子由碾槽、碾磙和碾架三部分组成,宝儿以前去旅游,那山沟小寨子里有见过类似的脱壳的工具,这个比舂米的稍微要好用一些,少了人力,舂米那是需要好几人齐力拿着木棍乃至铁棍在石坑里凿米以致脱壳。 这碾磙是用坚石打磨成车轮状的两个石盘构成,然后靠碾架固定分前后嵌在碾槽里,碾架由一根粗壮的直木从碾圈的中心牵出,把那直木系在牛身上,往碾槽倒入谷子,禄生坐在碾架上拿着鞭子驱动牛绕着石碾开始碾米。 石碾出口处放着一个低矮些的篓子,宝儿看着禄生驱赶了一会牛,石碾外围就就碾出了白白细细的米夹杂着土黄色的壳子,这两篓子的谷子足足碾了一下午的功夫,碾完了谷子就要将带着壳子的米拿去风车那里吹,吹出来的就是略微带着一些壳灰的米,由于石碾的力道无法掌控,碾出来的米有些都成了粉末,禄德拿过一个筛子细细的晒着,将壳灰和细碎的米都筛了出来,完整一些的倒进篓子里。 这样反复筛了不少次数,从孔稍微大点的筛子到孔密的筛子,筛出了干净的米装袋子,其余一些夹杂着壳灰的碎米另外放着,这部分糠米大都吃的时候也不做很大的处理,两篓子的谷子等全部弄好了也就一篓子多的米,加上一大袋子的糠,谷壳可以用来家禽,宝儿可以把它们拌在菜叶子里喂鸡吃,在最饥荒的时候,糠都是难能可贵的粮食。 晒谷场里晒谷子的人家都赶着太阳下山前把晒的谷子收起来,放着第二天在晒,禄德和禄生一起分了几趟将米都抬回了家。 宝儿见着村里的谷子也收完了,就去找了陈百年再进山一趟,秋季的山林里秋意还不是很浓厚,迈进林子里依旧是郁郁葱葱的情形,除了那掉了叶子的灌木丛,露出了变成褐灰色的枝桠,偶有挂着几片叶子,很多不知名的植物都结出了果实,各式各样地挂在枝头,沉甸甸的压着,宝儿进去的时候还有掉到她头上的,宝儿还在低矮的从里发现了一种紫黑色的果子,用家乡话讲叫‘乌米饭’,就是一种长在低矮灌木丛中的果子,果子颗粒很小,味道有些甘甜,宝儿摘了几窜吊在篓子边缘上,跟在陈百年身后继续往里面走。 秋天的山林多的是成熟的果子,这些果子不似夏季的多汁,外壳皆有些厚实,宝儿站在松树之下,要陈百年帮她打松果下来,松果球里面就是松子。 打了一堆下来,宝儿将它们都往身后的篓子一放,继续往前走。 到了上次陈百年说的板栗树前,宝儿在地上看到了不少掉下来的板栗,个头比较小,陈百年从身后的篓子里拿出一张细网布摊开了树下,「来,到这个,大叔要打了,你看着点。」陈百年拿起长竹竿往树枝上打去。 板栗跟雨滴似的掉落下来,跳跃着堆积在网布上,从包裹的毛毛球里滚了出来,陈百年打了好些时候,直到树枝上看不到一颗为止,宝儿猴急的跑过去捡来,「陈大叔,我装不过了。」 小篓子里放了松果又放了不少的栗子已经满了,陈百年笑着捡起来都倒在了自己的背篓里,向着宝儿招手道,「来。」 宝儿跟着绕了一个小弯往下走了几步就看到陈百年又在打果子,捡起来一看,硬邦邦的泛着些青色,长的椭椭圆圆的,宝儿总觉得这果子的梗熟悉的很,半响才喊了出来,「柿子?」 「这个拿回家找个盆子放些烧的灰,把这个放进去捂着,软了就能吃了。」树上的野柿子不多,陈百年打了一些下来放进篓子里就牵着宝儿下山了,远远的似乎闻到了一股桂花的香气,宝儿朝着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 到了家宝儿将栗子到在盆子里,拨开外面的壳取出栗子,从灶间里找了个陶盆往里面放了不少灰,将野柿子放了进去搁在灶间里的角落。 小栓好奇的看着篓子里的松果,「姐啊,这要做啥子。」掰开一个,里面掉出来一个比瓜子稍微大点的果子,小栓拿起来往嘴里一方,咬了半天都没咬开。 实际上宝儿也不清楚这些松果里有没有松子,松子往往在松果张开的时候就掉到地上了,只是尝试的摘一些来看看,再不济就当柴火烧了。 「这个要去火堆里烤的。」宝儿将所有的栗子洗了一遍放在一旁,很可惜茅莓的枝叶已经干枯了,看来应该还是夏季的时候去割才可以。 第44章 宝儿将栗子拿到了灶间里,起了一口锅子倒上水将栗子都放了进去煮着,煮熟了捞起来放在盆子里,剥出了一部分的肉,拍碎了和今年新收的米煮了浓浓一锅的栗子粥,从地窖里捞了几缕娃娃菜,洗净了切开和栗子肉炒在一起,喊翠儿拿着钱去屠夫家剁了些肉回来,架起一口小锅子炖上了浓郁的栗子肉,放上茴香等香料,倒上一些酱油,宝儿将剩余剥出来的栗子都倒了进去,煮了一大锅子的栗子炖肉。 赶在吃晚饭之前盛出来了两碗放在篮子里亲自送去了苏济林和小山家,这是卖完茅莓之后家里难得吃的一顿好的,宝儿凑着新鲜将能想到的栗子吃法都给用了上去。 谷子新收就要吃一顿新米饭,宝儿将这些菜端到屋子里的时候,小栓已经趴在桌子边上,眼睛跐溜地看着宝儿手中的盆子,「瞧你这馋样。」 小栓自告奋勇地去拿了碗筷,禄德到了院子口就闻到了浓浓的炖肉味,禄生看着小栓献宝似的拿着一碗煮熟的栗子,「这么乖等着我回来吃?」 翠儿在一旁好不给面子的揭露了出来,「三哥说他自己剥不开,等着你回来给他剥。」 小栓被说的一脸骚红,结结巴巴的反驳,「谁说的,我是等二哥回来。」 禄德洗完手进屋子恰好听到了这话,便假装微沉着脸说道,「那不等大哥了?」小栓愣在那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隔了好一会,才泪眼汪汪地说,「我是留着要给大哥二哥吃的,是小妹坏。」 宝儿一把拍开禄生要去捏脸的手,摸摸小栓的头,「去,洗手去,等你们好久了。」翠儿见小栓红了眼,这才挪着挪着身子到他旁边,讨好的说,「三哥,不生气,我剥给你吃呗。」 说着手中拿着一颗栗子要往嘴里凑着咬,小栓这才收了哭腔,不好意思的轻声嗫道,「你是妹妹,我剥给你吃就好了。」 一家人吃了个大饱,翠儿和小栓都躺在炕上要起不来了,宝儿扶着腰也觉得撑的慌,慢悠悠地走到灶间里,将准备好的篮子递给禄德,「大哥,这个给爷爷拿去,顺便和爷商量下过几天动土的事,早点把树砍了好。」 宝儿转身又进了灶间,她炖了一下午的肉,特地放了好多的水下去,这会还剩一锅子浓浓的肉汤,买来的肉里沥出了不少油,现在这天气肉汤能放上几天,到时候动土那天还得请喊来造房子的人吃饭,刚好用的上。 给大毛它们也添上了一顿好的,宝儿出院子的时候它们正西里呼噜地舔着汤吃得欢。 天色已经暗下了许多,宝儿将晒干了的苞米用一个篓子装着搬进屋子里,两个苞米棒子在一起摩擦,苞米就会掉下来,禄生要过来帮忙被宝儿推着和小栓一起写字看书去了,去了学堂有一个多月,也许是年龄的关系,禄生学的还算快,宝儿不求自己二哥能有多出息,但是多读一些还是好的。 这头禄德拎着篮子到了沈老爹的家里,主屋里已经点起了灯,沈老爹刚好在院子里打水洗脚,看到了他进来,给他开了门,「这么晚了还过来,还拿东西做什么。」 禄德将篮子递给他,「宝儿白天去了林子里打了不少野栗子回来,烧了一锅的炖肉,让我拿过来一些给您吃。」沈老爹冲了下脚拖着布鞋回了屋子,喊孙氏拿一个碗过来,盖子一打开,香味就飘了出来,宝儿特地是用热水在下面厚着这才没有凉掉。 孙氏闻着那味道一看大块大块的肉,「哟,还有钱吃这么好的,你们四叔定亲也没见你们帮个忙。」禄德没理会孙氏的挤兑,他将炖肉都倒了出来,将篮子往地上一放,对着正抽着烟的沈老爹开口道,「明天要不去山上把木头给砍了,晒上些时候,过几天动土了刚好起了房子可以上梁。」 沈老爹吧嗒了一口烟,点点头,「我明天早上去和他们说,啥时候动土?」 「选了个日子,就没几天了,趁着天还不算冷起好了,宝儿说至少要三间,到时候还要把前头的修一修,这回翻地龙,墙都裂了。」 孙氏将肉端进了灶间又端了出来,听到禄德说砍树起房子的时候,碗往那桌子上一放,声音就有些尖锐,「啥,起房子,你们哪来的钱起房子,沈万祥我告诉你,我们可没什么钱给他们起房子,你别生那心思,即使生了那心思也给我灭喽!」 禄德看她一副掐架的模样,皱了皱眉头,宝儿来前说的没错,这关乎到银子的任何问题,孙氏都可以和你急。 「奶奶,我们不用你们出钱。」孙氏又想说什么,让沈老爹一眼瞪了回去,「瞧你什么心眼,这次翻地龙县里来赔钱了,老大家的赔了一些刚好可以用来起房子。」 「赔的有这么多银子?」孙氏嘀嘀咕咕着,她们家怎么就赔了半两银子的钱,那起房子可要十来两,他们哪来这么多。 当着沈老爹的面孙氏不敢问什么,禄德和沈老爹敲定了时间,就赶早回家去了,这他前脚一迈出后脚孙氏就不乐意了,「我说当家的,这老大家的年前还一副穷酸样,怎么现在都能吃的起肉还能送过来了,莫不是他们得了什么挣钱的法子!」 沈老爹敲着烟杆子往炕上一坐:「甭管他们什么挣钱法子,日子好过了就行,难不成你还见不着他们好了?」 「当然不是,可有赚钱的法子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做什么,当初可是你赶老大家的出去的,如今各过各的,今个他们送来了算是他们孝敬,不送来也没错,你少惦记着。」 「诶,感情那不是你生的儿子,怎么他们家日子好了就不用帮衬着点咱们了,老四还在县城读书呢,将来花钱的事大了去。」孙氏瞬间拔高了音量,穷了和她没事,富了就有事了啊,没见过人家共同贫穷的,但是得共同富裕不是。 「你说的对,是我生的儿子,但是不是你儿子,所以也不是你亲孙子孙女,老四花的银子还不够多,考了两回了都没中,要是明年再不中,让他回家来种田,白花银子就读了几本破书,啥出息都没,菜都不会种一株,都是你惯得。」沈老爹也不生气,直接堵了她的话,家里几个儿子,就个破要清高的又不是个读书的命,成天就会花钱。 第45章 「你说什么呢,明年老四肯定中,咱们老四是当官的料,学啥种菜。」孙氏提起自己的小儿子就满脸的得瑟样,沈老爹哼了一声,「当官?你以为官这么好当,老太婆的眼皮子真浅。」 孙氏不乐意了,说啥都不能说自己儿子的不是,顿时揪着沈老爹不放了,「你眼皮子高,大字都不认得几个的人,活该就种田。」 俩人吵的厉害,没注意窗台上走过一个人影,陈氏蹑手蹑脚的回了屋子,瞬间更破案了似的全清明了,这老大家的果然是有法子挣钱,房子都能起了,还能把前面的修了,这县里补贴的几个银子肯定是不够的,那他们哪来的钱呢。 陈氏一直都想不明白,这大半年的时间怎么人家日子就好了这么多,可宝儿那里问啥都问不出个究竟,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正要出来的梨花,陈氏捂着有些撞疼的膝盖,抓起梨花就是一顿掐,「你这死丫头,赔钱的东西,让你问个赚钱的法子你问几根破草回来,你个死丫头,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梨花被这莫名其妙来的暴打给惊晕了,半响才扯开嗓子哭了出来,「娘,我错了,别打我了,疼,娘——」尽管她不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可这段时间挨打的次数不少,她除了哭着求饶说错了,再也没有其他可以说的。 禄明听到声音冲了出来,拉过梨花往怀里护着,粗着脖子对着身后的陈氏吼,「娘,你打妹妹做什么!」 陈氏一看儿子出来就下不了手了,禄明怀里的梨花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手上被掐起了好几个青肿的印子,沈二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吃过晚饭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陈氏顿时觉得自己嫁人不淑,生的娃也没人家的激灵,心里一个不如意,干脆自己坐在门槛上默默地流起了泪。 禄德回了家和宝儿说起了和沈老爹商量的结果,宝儿将篓子放到一旁揉着酸涩的手臂,去灶间打了热水出来给禄德洗漱,「那我明天去找王二婶帮忙在这几天选个好的日子动了土,对了,还得把砍树的工钱给你,怎么算的?」 「都是爷爷叫的熟人,二十个钱一天。」 「行,我先拿了给你罢,省的明天忘了。」宝儿从柜子里取出铜钱,「早点歇着,明天要是起早了锅子里还有粥,热一下就好了。」 「恩,我省的,你睡罢。」 第二天宝儿起来的时候,禄德已经出去了,锅子里的粥还是热腾腾的,禄德在灶下起了碳温着,叫了禄生起床吃饭,再喊了小栓他们起床,帮他们穿好衣服,让他们自己吃着早饭,宝儿坐在院子里开始处理这些苞米,小栓和翠儿吃过后觉得无聊,出来一人一个苞米棒子开始帮她掰上面的苞米粒子。 过了响午宝儿就听到一阵嘿哟声,陈大叔在前头,沈二叔在后头抬着树走过来了,宝儿赶紧给他们开了门,挪开了架子让他们放下木头,「二叔,你们歇会,我去给你们倒些水。」 「甭忙乎了,这边抬完了还得上去。」陈大叔抹了一把汗又出去了,这么来回了几趟,宝儿家的院子里就堆起了不少树,砍的干干净净的半个树枝都没见着,等过几天动了土,将墙砸了这就能放外面晒着。 三天之后沈老爹就带着人过来动土了,简洁的祭拜过之后,砸了外面的墙算是正式开始,宝儿将祭拜过的肉再次入锅蒸热了一下,切片搁在一旁,倒了些酱油下到锅子里放上些美人椒的酱,添了一勺的糖下去熬了些酱料浇在了白切肉上,将新鲜的白菜放入锅子里煮着,用炖肉的汤做汤底,放上一些泡开了的木耳丝煮了一大锅子的菜汤。 一旁的灶里蒸着白米,宝儿从地窖里将咸菜和萝卜取了出来,咸菜切了丁和豆子炒在一起,萝卜切片做冷盘,祭拜用的还有一只鸡宝儿切了半只和大蒜清炒了一盆,又做了个红烧豆腐,将锅子蒸熟的鱼拿了出来,在院子里摆了一小桌请开工的人。 禄德招呼着大家吃过饭再忙,吃过这一顿,下一次就是等宝儿家起好了房子摆进屋子酒了,宝儿让禄生去买了一小坛子的酒回来,这工钱已经是看在沈老爹的份上少算了许多,这一顿饭一定是要让大家吃的尽兴才行。 吃过午饭沈老爹就带着他们去午后忙了,凿倒了围墙再扩一些开来。 后面宝儿让他们起了三间大瓦房,旁边挨着起了个猪圈,从前面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猪圈和一间房子,沈老爹他们按照宝儿的意思起屋子,这才半个多月的时间,十一月刚入,三间崭新的瓦房就造了起来,其中的两间屋子里用砖瓦砌上了炕床,还有一间屋子分了前后两间,后头的用来当做仓库,前头的空了出来,后头房子的另一侧还起了一间茅房。 宝儿让沈老爹重新挖了地窖,将坛子瓮都搬了进去,等到新屋子里的砖瓦都干了可以取暖了,宝儿将东西迁移了到后头,前头的屋子修修弄弄也花了七八天的时间,等到十一月中旬,宝儿家的房子终于落成了。 院子扩大了一倍多,从篱笆门进去前头就是三间屋子,往后可以看到新落成的猪圈,后头是三间并齐的屋子,猪圈边上起着鸡舍,禄德还特地为宝儿留了一块小地将来给她种南瓜用,水井边上宝儿让石匠砌了高低的一排台板,又多敲了些架子用来晒东西,院子进来的地用木桩上架着竹子,做了两排的晾衣架,前头屋子的屋檐下还给大毛它们建了个小狗窝。 进屋子这天,孙氏陈氏她们都过来帮忙,谁家起了房子,这一天都会请临近些关系好的乡民一顿吃食,往各家送一对馒头,所有的馒头都还是王二婶帮忙做的,上头敲了红色的福字印,在灶间里陈氏边切菜边嘟囔着,「起了这么多间屋子,还说没银子。」 李氏全当做没听见,她倒是好好打量过一番宝儿家屋子,心想着来日分了家,也该这么起着,刚才她就问过宝儿了,连着前面的屋子修完,花了十来两的银子,她再去娘家凑一凑分出来了还是能起的来屋子。 陈氏一个人嘀咕了一会,掀开放在灶上的蒸笼,里面是满满一蒸笼的饭,看着那白胖胖的米饭,陈氏心底的那股子不平衡再度涌了出来,这些年多少受了些孙氏的影响,对于自己的不拿出,别人的理所要分享已经补脑的十分厉害,锅子中还热腾腾的飘着香气,陈氏这会就想着把宝儿抓过来问问到底有什么法子赚钱。 第46章 「你说老大家的是不是做了什么私活,不然这钱哪里来这么快。」陈氏偷偷地和李氏说着,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咬了几块就急忙吞了下去。 李氏轻轻撞了她一下,不动声色的将放鸡肉的盆子挪到灶台旁边,刷了下锅子准备炒菜,「二嫂你想想就算了,这私活可不是能放在台面讲的东西,胡说都是要被抓去关的。」李氏的声音沉了几分,这所谓的私活就是民间不能说出口的私贩生意,不论是贩卖私盐还是其他,若被揭发了出来这都是人命的事。 陈氏瘪了瘪嘴,早前村里有个人就是做这种私活,后来是半夜被县里的官兵抓去的,那黑灯瞎火的陈氏还看到过,要不然这房子怎么起的来。 宝儿家的院子里摆起了好几桌,本来不需要请这么多人,或者说不用弄这么多排场,但是宝儿一定要这么做,从前村里说他们死了爹娘,大哥娶不到媳妇,她们更是被惦记着去卖给牙婆子做丫鬟,从开工这天到结束,这每一餐宝儿都力求做到平常人家还好一些,不为别的,就为了争口气。 这些除了做给乡里乡亲看,更重要的是做给前来吃饭的陈百年家看,宝儿想着到了给大哥说亲的时候,虽然自己看着喜儿姐姐好,也见得喜儿对大哥印象不差,可这不是现代,不兴自由恋爱,婚姻之事还是得父母做主,将来娶进来的嫂子虽然不至于到长嫂如母的境地,但是她也不能给大哥找一个差的。 戚氏对大哥的嫌弃宝儿都感觉出来了,如今她们家起了这新房子,比起村里其他人家的也不差,她就是要把这印象打下去,她们沈大家的,虽然爹娘去世的早,日子一样过的好,不会委屈了任何一位嫁进来的嫂子。 宝儿在院子里笑着和前来的戚氏打招呼,甜甜的喊了一声戚婶,对着一同前来的喜儿就笑的更欢了。 戚氏见着这崭新的六间屋子,比自己家盖的都要好,在看桌子上已经烧完的菜,心里估摸了一个数字,确实有些吓到,这大半年的时间,怎么就能起的来房子,那县衙给的补贴村里的各家各户或多或少都有,但是要宝儿家这种起法,肯定是不够的,宝儿两次要陈百年带着进山戚氏都有不少的话,自己越是抗拒这桩婚事,就越不想待见他们,可自己男人就没那心眼一个劲的要来帮忙。 「喜儿姐姐,你的秀活最好了,我可不可以常常去找你?」 宝儿想的很通透,之前你不是反对么,只要到了不抗拒的心理状态,陈大叔那里一说,喜儿姐保管就是他们家的了,戚氏到底是算计不过宝儿这超年龄的心理状态,脸色缓了一些,也撩起袖子进厨房帮忙去了。 喜儿被宝儿拉着进了屋子,让翠儿陪着,自己出去接着招呼客人,在门口看到了打了酒回来的禄德,便道,「大哥,我这儿忙的撒不开手,你去我屋里帮我去箱子里取点东西呗。」说着拿出钥匙递给禄德。 看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进了自己的屋子,宝儿怀里抱着酒坛子笑的得瑟。 「笑什么呢?」 宝儿一转身就对上了苏济林温柔的笑靥,眼角都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她。 宝儿霎时间红了脸,「济林哥,你来啦。」这就像是十八岁怀春少女的那种感觉,骤然间看到长的好看的男生,会不由自主的害羞一下,宝儿红噗噗着小脸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送给你们。」苏济林从身后拿出一副文房四宝,用漂亮的檀木盒子装着,雕工很精细,宝儿拿在手中十分过意不去,「这个太贵重了。」 苏济林将宝儿的手推了回去,「拿着罢,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下,这饭都吃的不安稳了。」 宝儿犹豫着该不该收,这一点都不是等价交换,这么贵重的礼物收了,将来可是人情,但是她一点都不想欠眼前这个人的人情,总觉得还不了。 「济林哥,那你们随便坐,我先去忙了。」宝儿拿着盒子往屋子里走,低着头不晓得想什么,险些撞到了出来的禄德,一抬头,兄妹俩皆是脸红扑扑的,你看我,我看你。 宝儿先乐出了声来,屋子里可就翠儿和喜儿姐,大哥这一进去找了这么久…… 「没找到你说的,你是不是记错了?」禄德进去找了好一会都没找到宝儿说的东西,上下了回炕又是看箱子又是翻架子,翠儿还在一旁说这儿那儿,宝儿看着自家哥哥怀疑的眼神,轻咳了两声,「那,大概是我忘了罢。」说完就进了屋子。 这一顿进屋子酒吃到了下午,等人散去的时候,孙氏说人年纪大了觉得累先走了,留下两个媳妇来帮忙,宝儿目送着她离开,这从来她们家坐到吃饭结束,她也想不太出哪里累着了,不过还是打包了一些吃食让她带回去。 陈氏见着这么几桌子的菜都吃光了,也心疼的紧,这虽然花的不是她的钱,但是她何曾见过谁家办进屋子酒弄这么好的,嘟嘟囔囔着擦着桌子洗好了盘子,宝儿将一些能打包的都打包了,自己又吃不完,如今天气冷了,二叔三叔家也经常在自己家里开伙,放着浪费不如都分了。 宝儿生前在乡下有吃过人家办了酒席之后将剩菜都煮成一锅子,煮烂了的菜混杂着各式味道,吃起来也十分的美味,于是她将一些没吃完的菜都倒在了一个锅子里烧着。 「二婶,三婶,这些你们带走吃着去,我们也吃不完,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要不是你们帮忙,我这还真弄不来。」 李氏伸手摸摸宝儿的头,「你一个小孩子当然弄不来,叫我们是应该的,有空让翠儿来找喜菊玩,要走路的孩子了,皮的厉害。」 宝儿点点头,送她们出了院子,让禄德将圆桌子放上小推车去还给王二叔,顺便将一些菜也打包了拿过去,这些天恰好王二婶带着小山去了他姥姥家,二舅母这次的月子又坐的久,宝儿就没叫姥姥来帮忙。 陈氏拎着篮子扭扭地走在路上,对着李氏说道:「没见着三弟妹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平时也没见你给她们好脸色,今个怎么了这是,莫非是被这点吃的给收买了,还是眼红着人家好了,巴巴着来攀着。」 第47章 李氏斜了她一眼,不语,加快脚步往家里走,也不顾身后陈氏的喊叫。 宝儿坐在新建的澡房里,倒了热水让小栓他们俩洗脚,自己则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又走了一圈,这边摸摸那边看看,越看越是满意,这仿佛是就像是过去完成了一个大项目,自己站在建筑物的前面,这都是在自己笔下产生的小东西,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展现在自己眼前。 角豆可以摘了,就是前世的四季豆和带豆,禄德还种了一些扁豆,宝儿将带豆蒸熟了之后风干了贮存起了一部分做豆干,如今院子的架子上晒着不少。 禄德还完了椅子和桌子,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宝儿正蹲在鸡舍口那里,眼珠子滚圆地瞪着鸡舍里那正蹲在灰堆上的母鸡。 「再瞪下去我看这几只鸡都不敢下蛋了。」禄德取笑宝儿,从水井里打上来水放到水缸里,宝儿还是盯着那鸡舍不放,到现在她还是分开养着,如今这母鸡都快要下蛋了,她自然紧张的很,「那哪能,我多瞪着,说不定它们下蛋快一点。」 「等过几天王二婶回来了你再进城去罢。」禄德将水缸里的水都打满,帮她把自家的凳子都放到了后头的仓库里,出来的时候宝儿已经坐在屋檐下剥黄豆的壳了。 宝儿抬起头,「哥,订了亲都是不是隔个两年再成亲?」 「如果定亲的时候年纪小那就多呆几年。」 「哥,明年过夏你把婚事定了吧。」宝儿想了一会,论轻重缓急,还是先把大哥的婚事敲定了,如果是女子自然有上门求亲的。 禄德将黄豆都倒了出来,在院子里铺了垫子拿起一根扁担开始拍,已经晒过一些时候的黄豆壳都脱落的很快,不一会就打完了,用大筛子装了起来放在院子里晒着,禄德将黄豆壳都装在袋子里放在一旁,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走到屋檐下直接把宝儿抱了起来,「你这么急做啥。」 宝儿撅起嘴,「当然急了,人家二狗他哥哥才十六岁,孩子都一岁了。」 「那你一个姑娘家说什么这个。」 「所以啊,我早就托了王二婶帮忙了——」宝儿得意的一笑,「大哥,这回你跟我一块去县城吧。」 秋后稻子一收,糜子重新种下了之后农活就没那么忙了,禄德点点头,小栓就从屋里跑了出来,抱住禄德的腿就不撒手,嘴里嚷嚷着,「姐我也要去县城,二狗说县城有泥人,花花绿绿的好看。」 「二狗有没有和你说县城有人贩子,最喜欢你这样年纪的小孩子了,尤其是男孩子,就用泥人把你拐骗了,再也回不了家。」宝儿唬着小栓,不料他还不中计,「大哥不是一起去么,我在大哥背上不下来,不就行了。」 宝儿掐了一下他的鼻子,「哟,胆子这么大了,那好啊,今个开始你自己睡。」 「自己睡就自己睡,哼!」小栓小腿往地上一跺,哼哼唧唧地回屋子去了,这孩子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大了,这会惯坏了,将来就改不了了,于是她笑着喊,「成,我等会就帮你把隔壁的床铺了。」 …… 过了两天,小山从姥姥家回来了,一到宝儿家就被宝儿拉进了屋子里,屋子里的桌子上放着两个碗两个鸡蛋。 「小山哥,你看看我这种养法生的鸡蛋如何?」宝儿打碎了蛋壳将两个鸡蛋分别放在碗里,小山低下头一看,一个蛋黄颜色泛黄,和自己家养的没差多少,而另一个蛋黄的颜色,却深的快要接近于红。 「这?」 宝儿看着他目瞠舌结的样子,十分的满意,指着那深色的道,「小山哥,你说这个,是不是可以卖的更好?」 「当然可以!」小山脱口而出,也不藏着,将他所知道的说了出来,「县城牙行有收过这个鸡蛋,但是养出来的很少,而且有些以差充好的事后都会遭打,再说要看这蛋黄好不好的,但看外壳实在不好分辨,所以没人去卖。」 「那也未必,其实还是能看出来的,我的这个蛋壳的颜色稍微深上一些。」宝儿指着桌子上的蛋壳,「那小山哥,价格上比普通的贵多少?」 小山仔细地看了一下,「贵很多。」 普通的家家户户都养鸡,也非必要去买,但是一些大户家的不养鸡,他们所需求的质和量都很大,也许牙行也是苦于收不到价格才抬这么高。 「小山哥,等过两天再多生一些拿去县城卖吧。」宝儿先不提一起养的事情,家里的院子顶多养十几只的鸡,这对宝儿来说远远不够,但是在不知道价格之前,宝儿暂且将扩大养殖的想法放一放。 这天清晨,天还没亮宝儿就起来烧了水,让禄德抓出一只直母鸡宰了,放进热水里烫着拔了毛之后用稻草扎了脚放在篓子里,在篮子底放上厚厚的黄豆壳,二十来个鸡蛋小心的放在了篮子里,禄德将一袋新米和苞米都放到了王二叔的牛车上,宝儿怀里抱着篮子,睡意沉沉地靠在禄德怀里,他们出发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宝儿醒来的时候牛车正在山路上,宝儿掀起篮子上的布一看,鸡蛋完好着才放心,随后嘱咐禄德,「大哥,待会去了牙行,你就说有大买卖要见大掌柜,见着了后先别急着说咱们家有这鸡蛋,你要这样说……」 县城的早晨还摆着不少的早餐摊子,宝儿起的早喝了点稀粥现在也饿了,买了四副大饼油条一人一副吃着往牙行里走。 到了牙行门口,宝儿和王二叔站在外面,小山和禄生走了进去,隔着门宝儿就听见自个大哥估计压低些嗓子喊道,「你们掌柜呢,我这有大买卖。」 接着就听见里面的伙计不耐烦的催赶声,接着小山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是掌柜么,你能做主?还不叫掌柜出来!」宝儿捂着嘴偷偷笑着,这面瘫的小山哥摆起架子来还真不含糊。果真没再听见那伙计说啥,过了一会一个声音沉稳些的传了出来,宝儿听不清楚里面说什么,无聊地看着门外摆摊的小玩样。 第48章 牙行里的禄德可是紧张的快憋出了汗,只见那掌柜笑的和蔼,可看着一点都不亲切,「一大早的,莫不是来砸我们的牌子的?」 「掌柜的,咱们乡下的也没见过大场面,就是听人说你们这儿收的鸡蛋价格比人家的高上好多倍,心想有这么好的事,就来问问价格。」 「鸡蛋啊,我们这儿收六文钱一个。」 禄德露出一脸狐疑,「那哪能,不是说有好几十文钱一个么,我摆大街都有八文钱一个哩。」禄德憨厚的模样让掌柜的一笑,「小伙子,你有听说过几十文钱一个的鸡蛋?你那是凤凰蛋喏?」 「那隔壁的二狗咋说县城有收鸡蛋二十文钱一个的。」禄德不大不小声地嘟囔着,掌柜有些不耐烦,脸色一沉,呵斥道,「咱们这儿是收二十文钱一个的鸡蛋,就怕你们没有,好了,要卖东西找那边的,再生事小心我不客气了。」 禄德一听他这么说,就像宝儿当初说的那样,要是他们提前说有,那么价格肯定往下压,如今掌柜的一副要赶人不难耐烦的样子,禄德赶紧上前拉住掌柜,「掌柜的,我们的鸡蛋就是二十文钱一个啊,你们要,都卖给你们。」禄德露出谄媚的笑,喊着宝儿进来。 宝儿手中拎着篮子走了进来,掌柜看着她,拍开禄德的手,顺了顺衣袖上的褶皱,眼底一抹嫌弃一闪而过,抬头看着宝儿手中的篮子,「来这里骗银子的人多了,最后还都是被乱棍打出去,小伙子,我看你还是老实点卖六文钱一个,别贪那点,小心受皮肉苦。」 「掌柜的,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先验货,验货。」禄德拿起宝儿手中的篮子,拿起碗和鸡蛋,敲碎了一个放在桌子上,对着走过来的掌柜说,「您看,如何?」 牙行的掌柜斜了他们一眼,拿过碗一看,震了一下,随即让伙计拿了一双筷子过来,先蘸了一些蛋清尝了一下,接着筷子往蛋黄里一插,搅了开来,又叫伙计拿了牙行里收的鸡蛋,撬开来对比了一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连着牙行里的几个人都屏住气看着,掌柜的又尝了下蛋黄,放下碗,「再敲一个。」 宝儿见他还要拿一个敲开来看,便出声道,「大叔,这再打一个是不是就算二十文钱一个,咱家的鸡就生了这几个,敲光了就没了。」宝儿压低了声音,带着稚嫩地童声懦懦地在大堂里传了开来,宝儿甚是天真地看着掌柜,眼中带着询问。 牙行掌柜手顿了顿,看着宝儿的时候也少了一丝精明,「要是你们家的鸡蛋都是这样,那我连着第一个敲开的都买了。」 「那大叔可不许赖账哦——」宝儿拉着王二叔的手,说的一脸孩子气,这让掌柜倒是对她没什么防备,再敲了个鸡蛋,还是和第一个敲出来的一样,蛋黄的颜色十分的深,他这做牙行的生意多年,自然分得出这蛋的好坏,之前也有不少人冲着这高的收购价格拿家里的鸡蛋来卖,不过当场敲开一眼就知道好坏。 「你们有多少,全要了。」牙行掌柜手一挥让人点了四百个钱,禄德拿出那只早上杀好的鸡,「掌柜的,这鸡是早上刚刚杀的。」牙行掌柜往篓子里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回才正眼的瞧了禄德他们,「你们家养鸡的?」 「养了一些,不多。」 「那今后你的这样的鸡蛋可以送到我这里来卖,至于这个鸡,如果是活的拿来,杀了后还是这个成色的,我收你两百个钱一只。」 宝儿在后头听的心里一激动,悄悄看了小山一眼,他握紧着拳头低着头眼角有些微动,宝儿开始盘算起家里的院子到底能养多少只鸡,或者是将怎么喂食的方法告诉小山。 「好类,那今后要是咱家还有这样的鸡蛋就都卖给你们,我就说了,隔壁的川字号的一点都不识货,还是你们识货。」禄德数了数钱确认没错将鸡蛋都拿了出来,带着他们出了牙行,走了不少路才松了一口气,将钱袋子放到宝儿怀里揣着,「想吃啥,哥给你去买。」 「不要了,哥,咱们去米店吧。」宝儿看向小山,「小山哥,我们去米店,等下来找你们好不好。」 小山点点头,看着他们消失在人群里,对着身后的王二叔说道,「爹,咱们去摆摊子吧。」 禄德拉着宝儿到了米店,看店的是一位年纪和禄德差不多的姑娘,坐在柜台前,看到他们的时候笑的很是温和,「小妹妹,你要买米么?」 宝儿指着禄德手里的袋子,「大姐姐,你们这里能磨米粉不?」 「你等着哈。」那姑娘走了出来掀开午后的帘子,喊了一声,「娘,有人要磨粉。」 说着出来一个大婶,头上包着毛巾,看着宝儿和禄德,「你们要磨米粉?」 「是啊,大婶,还有要磨苞米粉,您这里能磨很细很细的粉不,磨的像面粉一样细。」宝儿想将苞米磨成粉可以和面粉混在一起做吃的,也能够储存的久一些。 「能啊,你进来罢,阿茵你看着店,我去后院。」大婶和被称作是阿茵的姑娘说了一声,带着禄德和宝儿去了后院,后院的摆了个遮雨的棚子,棚子下放着两个石磨和一些用具,宝儿将米袋子递给她,她把米倒在了凹槽里,鞭抽了一下石磨旁边的驴,那驴就开始绕着石磨走动了起来,宝儿就带了一袋子的米,很快就磨出了一些粗粉末,大婶拿起筛子细细的筛着,一些细如面粉的都落了下来,接着比较粗的放在一个小一点的磨盘里,手中摇着磨,这十一月初的天不一会大婶就大汗淋漓了。 宝儿见着这石磨和村里碾米的工具有些相同,但是又有些不同,这样反复了几次,大婶将装袋好的米粉交给了宝儿,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好了。」 宝儿这才将苞米的袋子打开,「大婶,这个可不可以磨粉。」苞米的颗粒要大上许多,大婶看着这东西,觉得挺新鲜,拿起来摸了一下摇头,「这今天是磨不好了,你是县城的不,要不过几天你来拿?」 第49章 「那大婶你给我开个条子吧,到时候我让我爹来拿。」能磨粉就好,晚几天大不了特地跑一趟,这袋子的苞米可不少,按照她那样的磨法确实需要不少时间。 「成,去前面。」宝儿跟着大婶到了前头的铺子,「阿茵,给小伙子开个条子,就说东西放在我这个磨着,过几天来取。」说完就把苞米的袋子拿进去了,名叫阿茵的姑娘从柜台前趴着看着宝儿一眼,「是啥东西?」 「苞米,大婶说一时半会磨不完,阿茵姐姐你给我按个手印呗。」说着宝儿从怀里掏二十个铜钱放到柜子上,「这个是工钱。」 「好了。」阿茵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到时候拿着条子过来取罢。」说完噙着笑意懒洋洋地又坐到柜子后去了。 禄德拎起那一带子米粉,拉着宝儿出了米店,这会功夫磨米粉,居然已经到了中午,街上的人少了很多,禄德带着宝儿去了王二叔的摊子,将米粉放了下来,「二叔,还没吃午饭吧,我去买点饼子回来,咱们将就点先吃了。」 王二叔正要掏钱,禄德已经离开去买了,宝儿坐在小凳子上,盯着小山,「小山哥,以后咱们一起养,你三我七怎么样?」 「我三你七?」 「你三成,我七成。」宝儿伸出三个有些胖了的手指,「怎么样?」 小山自然清楚宝儿说的三七是什么,只是办法是她的,三成他也是赚了的,「你想怎么养。」 「小山哥,你家能养多少只鸡?」这么多时间这些鸡能生不少的鸡蛋,宝儿打算着院子的鸡舍起大一些,就近些林子也没有关系。 「最多只能养二十几只,多了鸡容易生病。」小山现在家里就养着十几只,平时吃的也不少,家里的劳动力就他和王二叔,也有些撒不开手。 宝儿算着两个人加起来的数量,「咱家现在能养三十来只,如果卖的好,往后就看看能不能承包块地来做这个。」 禄德回来的时候带着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宝儿拿过一个豆沙的放在手中捂了捂哈着气咬了一口,热乎乎软糯的口感十分好吃,宝儿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一下怎么做包子,不一会就吃下了一个,拉起禄德就要去棉纺买棉絮。 到了下午,王二叔就收了摊子将东西放上牛车准备回去,车子上多了几袋子宝儿买的棉絮,还要叫姥姥过来帮他们絮被子,牛板车沿着山路悠悠晃晃地离开了县城。 一行人从县城门口出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人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身后跟着几个随从,只见一个随从倾低身子问前面的人:「少爷,他们走了。」 「恩。」徐庚寅望着牛板车上那抹小身影,问身后的人,「这条路通往哪个村子。」 「少爷,这条路绕过那个山头是墨家村,不绕过去,往那边走是翠河村。」徐庚寅直到看着那车消失才转身往城里走。 「找人去翠河村打听下有没有叫沈宝儿的人。」徐庚寅目光落在起初宝儿他们摆摊的地方,县城就这么大,又不是遁到地下去了的人,有心找,怎么会找不到。 宝儿回到村子的时候天已经有点暗了,早晨杀的鸡宝儿宝儿切了半只让王二叔带了回去,其余的自己家里炒着吃了,小栓还在为自己没能去成县城不高兴中,那晚上他是想好了要一个人睡的,临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回宝儿屋子的时候偏说是炕头太硬,不等她反应自己就咕噜地钻进被窝子里了。 「翠儿啊,我今天看见那个做泥人的大叔了,哟,那泥人做的可真是好看啊。」宝儿将买的东西收拾着,边大声地说着,生怕在一旁写字生闷气的小栓听不见。 翠儿抬起头就问,「那姐你买了么?」 「买了,怎么没买。」宝儿从包裹里掏出一个漂亮的红脸宝宝泥人,递给翠儿,看到小栓偷偷抬起头朝着这边瞄了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又掏出一个,哀叹说,「多买了一个啊,没人要,没人要明天就送给二狗去吧。」话刚说完,刚还在写字的小栓就扑到宝儿怀里将那泥人伸手夺过,口中嚷嚷着,「我要,我要,不许给二狗。」 宝儿也不去抢回来,反倒是笑着说,「哟,我可没说给你。」 小栓哀求地看着宝儿,「好姐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和你置气了。」说完就和翠儿玩在一起了,宝儿叹了口气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找你二哥洗脸去,不然统统没收喽。」 看着两个小家伙急着穿鞋子往外冲,宝儿笑着把棉絮放到桌子上,明天还是要大哥去一趟姥姥家,这会二舅妈月子也坐出了,宝儿装了一些今天磨出来的米粉,可以给小孩子熬米糊糊吃。 第二天大早禄德就去找关氏了,宝儿去了王二婶家,小妞这会都已经三个多月了,宝儿逗她的时候也不认生,躺在床上挥舞着小手,婴儿要五六个月才会翻身,现在小妞枕着糠枕,中间是凹陷的为了固定她的头型,穿着一件十分可爱的黄色小棉袄,在被窝里睁大着眼珠子看着他们。 「王二婶,这现在是不是不孵小鸡了啊,要等明年。」 「是啊,这会天都冷了,明年开春了二婶多孵一些,你要多少啊?」宝儿心生出一个想法,自己的这几只鸡是从小鸡开始喂养菊花的,如果不孵普通的鸡蛋,就孵那另外养的,这样再继续喂以菊花,是不是生出来的鸡蛋颜色会更好。 这个想法一生出来,宝儿就决定要试试,「二婶,明年孵蛋的时候鸡蛋我给你,你帮我孵一下成不?」 王二婶点头应下了,现在孩子还小,不会爬也不会动,她倒是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屋子呆着,去了灶间,宝儿跟着过去,王二婶从袋子里捞出一碗细碎的米,洗干净后倒在一个竹筒里,竹筒的外面已经有些烫黑了的痕迹,倒了进去之后掺上了一些水,盖紧了盖子封严实了后将灶里捂着的碳和灰都倒在一个陶盆子里,碳还冒着火红,王二婶在中间挖了一下,把竹筒放了下去,再拿着炭灰盖上。 第50章 做完这些才对着身后的宝儿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的早了,补的都比生小山的时候好不少,但是就是没什么奶水,这不得捂着些米糊给她吃着。」 这样方法捂出来的米饭比锅子里煮的更加软糯入口即化,而且其营养价值也要比锅子的好许多,宝儿这厢走回屋子,小山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到宝儿的时候有些意外,手中拎着一个篓子,似乎装着几条鱼,宝儿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小山哥,去抓鱼喽?」 小山点点头,拿着鱼篓子进了灶间,大概是王二婶下奶不足,去河里抓了鲫鱼给她补补身子,宝儿趴在床铺上又逗了一会小妞,翠儿就过来喊她了,说是姥姥来了。 宝儿在小妞脸上啵了一口,和王二婶说了一声跟着翠儿回家去了。 这还是关氏打房子弄好头一次来,那齐氏生了孩子之后,身子确实大受了伤,足足躺了快两个月才养的好一些,那天宝儿说的参片关氏还是临时想到了去了里正家足足花了二两银子买回来的,关氏打量着院子,「禄德啊,这你们花了这么多银子,是不是还欠了人家的?」 这欠债不是个好习惯,就怕欠着习惯了以后都借钱过日子,那他们这辈子就糟喽。 「那哪能啊,没欠,家里的帐都是宝儿管的,我也不清楚家里到底还有都少在。」 「那你也得看这些,别弄错喽,这宝丫头才六岁。」话刚说完,背后就传来宝儿的喊声,「姥姥,你说谁丫头哦。」 关氏回头看到宝儿穿着一身翠绿的小夹袄,衬着一条深灰的裤子,脚上穿着就是自己纳的鞋子,头上扎着两个垂辫,发尾处往上一绑,用红绳缠了起来刚好垂到肩,这一副打扮让关氏想起来自己那短命的女儿,小时候也喜欢拿绳子缠头发,恍惚间眼眶就有些发红,嗔怪道,「不是丫头是什么,难道还是姑娘,有你这么小的姑娘么。」 宝儿笑嘻嘻的望着她,「有啊,我这是小姑娘,喜儿姐姐那样是大姑娘!」宝儿拉着翠儿又拉起关氏往屋子里走。 「喜儿姐姐是谁?」 宝儿望了一眼门外的禄德,拉下关氏的身子,贴在她耳边轻轻说,「我相中的大嫂呗。」关氏弓着背听着她神秘兮兮地一说,乐出了声,「唷,你相中了谁家的。」 「我们村一猎户家的,可温柔的一个姐姐了。」关氏这才去看禄德,这小女儿家几个孩子的婚事也成了关氏的一块心病,尤其是老大,这桃花就是她村上的,这事她也清楚的很,去年见到桃花娘的时候,那一副悔亲的模样已经是十分明显了,再说只是个口头的,也做不得数,但是这事的影响就是沈大家的穷,而且小的一堆,嫁过来简直就是受罪。 「那你说的喜儿爹娘什么反应?」关氏心里琢磨着自己也该去打听看看,这婚事她也不好越过了沈老爹他们自己先做了主,女儿都嫁过来了,这也算是沈家的人,不过打听看看人好坏还是可以的,「若是人家不情愿什么的,也不用强求做那个亲家,反倒显得生分。」 关氏活了好几十岁的人了,想事情比较通透,这要是光这边喜欢,那边人家家里看不上的,这以后的日子小两口还不得捣腾死,何必受这个罪。 宝儿这么一听,觉得也有道理,自己太多现代主义想法了,这戚氏要是现在不喜欢,将来也喜欢不起来,以后即使真的求娶到了,日子也不好过。 「恩,我会注意着点的,这事上还得大哥喜欢。」说着宝儿就抱住关氏的胳膊。 「姥姥,今天要不在这儿过夜吧,你也好久没来了,现在二舅母月子也出了,你就在这儿住两天呗。」宝儿缠着关氏撒娇着,关氏被磨的没了法子,身子都被她摇摇晃晃着,点头应了,「行,住两天,让你偷个懒!」 宝儿嘿嘿地笑着,把被子和棉絮都拿了出来,关氏利落了拆了线,将面的原来的棉絮都掏了出来,连着掏了四条被子,偌大的筛子上放满了棉絮,关氏让禄德都拿了出去,放在太阳底下晒着,要是风大上面就压两根扁担挡着,接着将宝儿买来的新棉絮撕成薄薄的均匀的放在平铺在炕上的被单,一层一层往上,铺了有三层左右,看了下有没有漏的,将拆下的另一层放了上去,从被角处拿着粗针穿着白线开始缝,缝了四周之后在被子上压了压,在被子的中间向外不缝紧的缝了几圈,用来固定住棉花。 咬断了线这棉被的芯子算是做好了,这么缝棉被的法子还是过去的王氏想出来的,方便洗被套两层的又比较暖和,关氏将宝儿拿过来早就洗干净的被套套了上去,摸摸那上面的图案,被角出还绣着花。 关氏絮的棉十分均匀,用了才半袋子的棉絮就絮好了一条,翠儿一下压在被子上,折叠好的被子被她这么一压就像出了一股子气一样噗的凹陷了下去,「姥姥,晚上我就睡这个!」说完抱着就不撒手了。 「成,就让你睡,那你自己抱着去外面晒着吧。」宝儿一拍她墩起的屁股,翠儿就挣扎着要下床去搬被子,五六斤重的被子体型又不小,她搂在怀里没走两步就眼前看不清直接堵在门框上了,宝儿在身后也不帮忙,咯咯地笑着。 关氏上前就帮她拿过被子拿给在外面的劈柴的禄德,一把抱起翠儿,看着她委屈地嘟着嘴,哄道,「瞧你姐坏的,这都不帮忙。」 絮了四条新棉被,天气冷了一烧炕,被子就不用十分的厚,宝儿新扯了被套尤其的大,用作给禄德和禄生的,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院子里棉絮已经晒的膨了,关氏将筛子里的棉花扯了扯,明天再晒一晒就可以絮了。 傍晚的时候下了学的禄生带着去二狗家玩了一下午的小栓回来了,进院子的时候小栓看到在收衣服的关氏,飞跑着过去抱着她的腿喊姥姥,关氏放下衣服抱起了他,「诶哟喂,沉喽——」 宝儿从屋子里拿着饭簸出来淘米,看到小栓那小马屁精的样子,从水缸里拿了水倒在盆子里,将小簸浸了下去,「姥姥你是没看到他胖了,就是个吃货。」 第51章 小栓直接给了她一个鬼脸,仗着关氏在宝儿不会怎么样,「姥姥,你给我做包子吃吧,姐姐都不会做包子,上回你做了我好久没吃了。」 宝儿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在那里揭她老底,端起淘好的米,直接否决了他的想法,「吃什么包子,米都淘好了,快下来,这么重了还让姥姥抱着。」小栓嘟囔着从她怀里下来,却还是十分黏糊地跟在宝儿身后,炫耀的说,「今天我去二狗那里,二狗说我的泥人很好看。」 「那泥人呢?」宝儿清楚的看到他可是两手空空回来的,将米倒在锅子里,倒了些水回头问他。 「二狗说很喜欢,我看他那么喜欢,我就送给他了!」小栓小脸上洋溢着豪气,好像自己多有钱买泥人似的,说的十分得瑟。 灶间里忽然传来破碎的声音,接着就传来小栓的哭闹声,没等大家反映过来,小栓很快就跑了出来,后面宝儿拿着一根木棒跟着出来了,宝儿看到他躲到禄德身后,气得甩了一下手中的木柴棍子,大声呵斥着,「是谁教你可以这么豪气送人就送人了,觉得咱们家买个泥人不花钱是不是,家里多的是钱给你买是不是,你说送人就送人,人家说喜欢你就送了,那今天送泥人明天你咋不送姥姥给你做的新衣服。」说着就跑过去要去打他。 小栓赶紧又跑到关氏怀里,哭着喊着,「不就是个泥人么,我还不稀罕了,你买给我了我乐意给二狗就给二狗。」 「你!」宝儿气的说不出话来,憋红着眼睛脸涨的通红,「行,你出息了,长志气了,还没学会赚钱就已经学会随便送东西了,你还不稀罕了是吧,谁教你这么做事这么说话的,啊!」 宝儿气得胸口起伏着,手中的木柴棍子被死死地抓着,她瞪着躲在关氏怀里的小栓,这才不过大半年时间,就是家里情境好了一些,没想到疏忽了这方面的教育,一下把他给惯坏了,知道家里吃的好了穿的也好了,看到二狗家不如自己家,竟然起了虚荣心,送人东西竟然还带着股咱家多,给你便是了的施舍心。 关氏心疼的搂着怀里的小栓,此下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中还不服气的瞪着宝儿,「你给我下来!」宝儿大声呵斥着他,「姥姥,你别惯着他,今天我非让他知道这个道理不可。」 「不就是个泥人,有什么好打的,二狗喜欢就送了呗,你看把孩子吓的。」关氏心疼的去给他擦眼泪,宝儿却盯着小栓,「你下来。」 小栓硬是梗着脖子看着她,「我不下来!」说完就搂着关氏的脖子扭头不看她,宝儿扔下手中的枝条,「成,你别下来,你跟着姥姥走吧,你这么有志气,你别在家里呆着了。」说完这句话宝儿掉头就往灶间里走,手背擦着眼角不断渗出来的泪水,还真是失败,不是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没料到家里这忽然间的好起来,让小栓的自我感觉都好了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劳动的辛苦,反而成了阔少爷脾气,不如意就闹,爱送人就送人。 没走两步后面就传来了小栓的哭喊声,他从关氏怀里挣扎着下来,对着宝儿大喊,「我不走,我不去姥姥家,这里是我家,我不要去。」 宝儿硬着擦了眼泪回头看着他,「你知道错了么?」 小栓此刻还牵着关氏的手,收到了姥姥的眼神,低着头啜泣着说,「知道错了。」 宝儿不是没看到姥姥给的眼神,他那不甘的样子哪里像是认错,「错哪里了?」 关氏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认错就好,姥姥给你去做包子去,乖。」 「姥姥!」宝儿跺着脚喊了一声,「这不是泥人不泥人的关系,他若是觉得二狗喜欢,送了也就罢了,可你看看他这什么态度,什么脾气,他根本就不知道他错哪里了。」 关氏刚想说什么,就被禄德拉住了手臂,两兄弟都对她摇摇头,宝儿的脾气他们比谁都清楚,这真要狠下心来说小栓了,谁拦着谁一起挨骂。 「你说,错哪了?」宝儿看着小栓低着头,低声啜泣着,隔了一会,抬起头看着宝儿,泪眼婆娑地说,「我没有错,大姐你不疼我了。」 「那我问你,你可知道一个泥人要花多少钱?」宝儿按捺着性子问道,小栓摇摇头,「要二十文钱,你可知道王二叔家的菜拿到县城卖一斤才多少钱?」 小栓还是摇头,「六文钱,那你可知道这三斤多的菜种在地里要多少的地,多少的时间成熟,要拔几次草,施肥几次?」 「要很多次,前前后后数个月的时间才有三斤的菜拿去卖,卖了钱才能买一个泥人,你可知道,你手里这么大一个泥人,要花掉多少时间多少精力。」 小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宝儿看着院子里架子上的豆子,「这些豆子都卖了,也只能给你换一个泥人,你可知道大哥为了种豆子每天起早在大清早的时候下地去浇水除草,今天大姐不是说你把泥人送给了二狗而说你不对,而是你完全不在乎这买泥人的钱是家里一分一里赚的,攒的,你还毫不在意的说你不稀罕,想送人就送人。」 小栓抬起头,下意识的看向架子上晒着的角豆,又偷偷将视线瞄到禄德那里,低下头不语。 「那你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小栓点点头,半响才嗫嗫地开口,「我不应该在大哥这么辛苦种菜去卖给我换泥人的情况下还这么随便的送给了二狗。」 说着小栓抬起头哭的厉害,「大姐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么浪费了,你不要赶我走,我不要离开你们——」哭着就往宝儿身上粘,抱着宝儿的腰就是不撒手,眼泪鼻涕地往宝儿身上蹭着。 宝儿红着眼睛抱着他不说话,关氏也跟着擦了起眼泪,走过去拦起她们两个,这大一小加起来都没十岁,一个却要去教育另一个,要是闺女还在,可舍得让孩子们受这份的苦。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小栓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啜泣着,看到关氏特地端上来的热腾腾的蒸馒头,也小心地先看了看宝儿的脸色,拿起一个先送到宝儿跟前,小声的哄道,「大姐不生气,吃包子。」 第52章 孩子到底还是孩子,打了一顿还是黏糊的紧,宝儿没有强求到要他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是起码他知道了家里的米家里的菜都不是随随便便就种出来的,送东西事小,背后他这种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坐在烧暖的炕上,宝儿将被铺一铺,小栓就急着钻进被窝里,和翠儿一起乖乖地躺在里面,活像怕被她丢出去似的,弄的她哭笑不得。 第二天早上,宝儿破天荒地睡了个懒觉,昨日的威严后续就是小栓和翠儿两个人在那里鼓弄着如何自己穿衣服,也不要关是帮忙,愣是一板一眼的要把小棉衣的扣子扣上,无奈扣子太不好弄,半天小栓还在那里,宝儿在被窝里看不过去,伸出手帮着扣了起来,小栓还笑眯眯地钻进被窝里,冰凉的手就这么往宝儿身上摸了上去。 这一摸就把瞌睡虫全给摸没了,宝儿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老远就闻到了姥姥煮的粥香,那粥里放的粉样的东西就是现代的小苏打,黄金的米色,就着宝儿腌制的带豆,喝下去胃里都暖了。 十一月低一如,冬天的征兆就来的十分的明显了,虽还不见下雪,但是宝儿已经将关氏拿来的新做的棉衣都让他们穿上了,自己也裹的十分厚实,往棉鞋了塞了一双垫子踩在地上才没有脚冷冰冰的感觉。 到了下午昨个拆下的棉絮都晒好了,关氏将剩余的被子都帮宝儿絮好,满满地叠在炕上,「姥姥也该回去了,家里的几头猪还等着姥姥喂呢,到时候宰了姥姥让你三舅给你送些肉过来。」 「姥姥,我也想养,县城里的猪仔好贵,哪里抓便宜些?」猪圈都落成了,宝儿也想赶紧抓两头回来养养,关氏想了想,「你们村上屠夫家你去问问,应该有猪仔,没有的话姥姥帮你去抓两头来。」 张屠夫家倒是养着不少,平日里各家舍不得宰的都去他们家买点肉,宝儿让禄德送走了关氏就去了一趟张屠夫家,在家的是张屠夫的媳妇魏氏,宝儿亲亲地喊了一声,「魏大婶,你们家有猪仔不,卖我两头回去养养。」 魏氏正好在院子里喂猪,宝儿粗数了一下约莫有五六头,这养的还真不少,旁边一个栏开来的猪圈里似乎有几个小的身影在走来走去,魏氏也听说了这宝儿家起新房子的事,便笑盈盈得说道,「有啊,前些天刚生的崽子,你要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母的都要,多少钱啊魏大婶。」宝儿看了一下有四只小猪,抬起头问魏氏。 「两只四百个钱。」魏氏开了个价,这宝儿是来的凑巧,昨天还有两只就被隔壁家的要了去,就剩下这两只,宝儿早前在县城也问了猪仔的价格,和魏氏的相差了一百个钱,两家也没什么特殊关系,想来也不会便宜太多,宝儿数了四百个钱给魏氏,魏氏叫了自己家的女儿看着些家里,帮着宝儿一起把两只猪仔给带了回家。 一路上宝儿问题不少,怎么养,吃什么,平时要注意些啥,魏氏都一一告诉了她,两只小猪拢共就十斤左右,放在偌大的猪圈里真的是一些些大,魏氏看着宝儿家建的有些大的猪圈,「这天冷了,你这弄着木板挡些风,别冻坏喽。」宝儿一应记下,送走了魏氏等禄德回来的时候,宝儿就让他弄个板子将猪圈给隔成了两部分,两只小猪占不了多少的地方,这样养着还暖和一些,将水槽和食槽挪到了这边,宝儿剁了些细碎的菜叶子和糠搅拌在一起倒在食槽里。 猪天生就是个吃货,食量大的惊人,宝儿计算着来年一头拿来宰着吃,一头可以拿去卖,一公一母的还能生小猪,省了自己去买。 「大哥,家里萝卜吃光了,你去地里挖一些过来呗,叶子别摘喽,回来都切碎了喂猪。」到了明年开春,就要自己下田去割猪草,现在天冷了,田里的杂草都枯萎了不少,收了稻子之后田里空旷了不少,水田其实还能养山芋,宝儿想着应该让大舅舅去帮着找找,哪里有山芋,买些种回来等到稻子收了就种下,这样轮耕也不算浪费了水田,有些人家直接割了稻子后将地翻一翻种些菜,禄德也翻了一亩种了些过冬的蔬菜。 禄德拿着篓子背着锄头上陇坡去了,宝儿坐在暖炕上,手里拿着三双棉鞋,有些摸不准这李氏的意思,李氏过来的时候家里就翠儿在,宝儿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留下三双棉鞋,鞋底纳的十分的厚,手摸进去鞋子里也絮的十分暖和,不料不算是好的,但是纳这三双鞋子足实要费上不少功夫。 过去没分家的时候宝儿对李氏也记忆不深,后来王氏病倒了,她好像是悄悄来过一回,平时交集也不大,怎么会想到给她们也纳鞋子呢。 宝儿不得不去想这个,若是王二婶送过来,她还不会想太多,毕竟之前也对她们家很好,宝儿看着翠儿拿着鞋子往脚上套,伸手帮她穿了上去,稍微大了一点点,「三婶送过来的时候有说什么没?」 翠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三婶说,姐姐还小不会纳鞋子,我们一年过去了脚都大了不少,刚好在给喜妞纳鞋子也顺道帮我们纳了几双,大哥二哥的她卯不准,也就没做。」 「那三婶别的没说了?」宝儿自己也试穿了一下,也偏大了一些些,不过天再冷一些袜子穿的厚实了,套进去也刚刚好,「三婶还说,让我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喜菊玩。」 这话之前进屋子酒的时候李氏也说过,宝儿当初认为是随便说说的,按照大哥说的话,这开了春爷爷家就快要分家了,她可不想参与任何沈老爹家分家的事。 于是她摸摸翠儿的头,「现在天冷,等明年天暖和了再去找她玩罢,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王二婶家看看小妞。」 将鞋子收了起来,宝儿准备做晚饭,门口传来喊门声,宝儿出去一看,一个身穿玫红袄子,侧鬓处还带着一朵大红的小簪花,咯吱窝袄子处还吊着块帕子,站在篱笆门外正看着她们家。 「这是沈大柱家的么。」那人看到宝儿出来开门,进来就是环视了下四周,似乎在考量些什么。 第53章 「大婶请问你是?」 「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哟——」 那婶子一拍大腿,拿着手中的帕子朝着宝儿一挥,「当然是好事来找你们了,我是来找你家大哥的。」 这不就是媒婆的架势么,宝儿见过黄媒婆好几次,也知道眼前这位不是自己村子上的,难道大哥的名声都远扬到了别村了不成,不知道她的具体来意,宝儿还是请她进了屋子,「我哥哥去了地里,还没回来,你找我大哥什么事。」 陈媒婆拿着帕子捂着嘴咯咯地笑着,「当然是好事啦,我来给你们家大哥说媒的。」 「婶子你是哪个村上的啊?」 「翠河村的,就是溪口村再过去一个。」陈媒婆的声音亮的有些尖细,宝儿让翠儿坐的里面些,免得被这高分贝影响了听觉,溪口村是宝儿姥姥关氏的村子,还要过去一些,那岂不是来去也不少路,这房子才落成几天,宝儿可不太相信自己大哥的魅力能传播到那么远,那就是自己村上有翠河村嫁过来的人回去说的。 「翠河村啊,那真的是挺远的,婶子你这么辛苦大老远来这里,先喝口水吧,咱家也没啥拿的出手的。」宝儿去灶间倒了些热水出来递给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了一会禄德禄生他们就回来了,小栓刚进门就打了个喷嚏,正奇怪屋子里怎么多了股怪味,仰头才看到炕上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大妈。 陈媒婆看到了小栓觉得十分可爱,就像抱着亲一口,没等亲近他小栓就捏着鼻子跑开了,陈媒婆悻悻地坐在那里,这劣质的脂粉味飘满了整个屋子。 禄德洗过脚进来才看到她,也不知其身份,点头叫了声婶子便和宝儿说,「萝卜都放在外头了,我去把猪食剁了。」 「诶,别走了,这就是你大哥沈禄德了吧,瞧瞧这模样,长的真是俊啊。」陈媒婆喊住了他,禄生出去剁猪食了,禄德看着陈媒婆有些不解,「小伙子,你今年可十五了?」 再看看她装扮和问话,心里估摸着也猜出了八九分,看向宝儿,宝儿也是一脸的不清楚,于是坐了下来,等着陈媒婆继续说。 「我这是给你们家做媒来了,我们翠河村啊有一户人家,生了一个闺女两个儿子,家里有着不少的地,种不完都租了出去,他家呢就想给闺女找个好一些的人家,这主要是想找一个人好点的,踏实肯干的小伙子。」 不挑家世挑人品,宝儿出言打断她,「大婶,我家大哥不入赘。」 「傻丫头,谁让你家大哥入赘了。」陈媒婆笑的快要把头上的簪花都给抖下来了,「自然是你家大哥娶嫂子回来了。」 宝儿看向禄德,「那为什么大老远来咱们村,舍不得闺女的应该找自己村的,凡是也好有个照应不是么?」 「那还不是打听来打听去也没遇到好的,他们家也不求别的,后来听了你们村上一个回去省亲的人说起了你们家大哥,这带着你们几个弟弟妹妹过上好日子起的新房子的,肯定是个踏实的小伙子,这家里没几个钱不要紧,只要小两口以后好好过日子的,自然也会像样的不是,若是找个条件不错的,不踏实的,这日子也不好过啊你说是不?」陈媒婆一张巧嘴把那人许姓人家如何两年寻不到好女婿,姑娘年纪又拖到了十三也没定亲,如今听说有个好的,自然是前来让媒婆看看先。 宝儿听着也觉得合情合理,过了年就十四了,在这里做姑娘家的亲事都还没定下的,确实着急了。 陈媒婆的意思也很明白了,不嫌弃你们家没钱,他们许家有钱,只要大哥对人家闺女好,都不是问题,但是这不就是变相的入赘么,尤其是当陈媒婆说出口,要求也不多,第一个孩子姓许就成了的时候,宝儿和禄德的脸都黑了下来。 「大婶,咱家是没有别家的如意,早早爹娘去了,但是也不至于大嫂进了门以后生的孩子还要姓别家的,咱们家也不是养不起一口人。」 陈媒婆见他们脸色一变急忙换了说法,「这不过也是他们的想法,这不做他家的姓也成的,主要还是人好,人好。」陈媒婆想起来之前许家人的嘱咐,急忙改了口,宝儿再听她这么说已经不满意了,这不是诚心来的,看笑话的成分还大一些,我看你们家可怜,娶不到媳妇,不如这样,你儿子入赘到咱们家来,咱们家有钱! 「大婶,这翠河村也是个不小的村子,怎么会没有踏实的小伙子呢,再不济还有翠河村邻口的村子,既然你说了他们疼闺女,肯定不舍得嫁过来这么远,咱们家没公公婆婆,嫂子来了要干的活多了,按照你说的那姐姐肯定也是个娇惯的,我们嘴多做活的人少,我看那姐姐怕是适应不来的。」宝儿想了一下开口道,陈媒婆有些不以为然,「许家的嫁妆可是有三十两银子。」 又是一个高价的,宝儿轻哼了一声,一个是求娶,一个是嫁人,求娶的人家二十两是嫁给了一个死了好几任妻子的老汉,这个出的嫁妆这么高,宝儿很难相信这个新娘是个没问题的。 「陈大婶是吧,咱们家不允这门亲事,天色不早了,您还要赶回去,就不留您了。」一直沉默的禄德忽然开口。 陈媒婆这会才有些着急,「小伙子,这钱你可以留着给你弟弟念书,还可以留着给你弟弟娶媳妇,这许家姑娘可真是个水灵的,若要我说,你们俩配在一起啊,那可是绝配!」 拿着人家的嫁妆来养活自家人,亏她也说得出口,但凡有骨气的也不会愿意,再说他们家是有穷到这地步么,想到这里,宝儿笑着打断陈媒婆的话,「大婶,这大老远的亲事咱家也攀不起,我们家就想找个熟悉些的,这啥都不清楚的心里也没底,所以不打算找这个远的,您抱着这份子的嫁妆肯定很多人愿意娶许家的闺女也一定会对她好的,咱们家暂时没这么心思,您看我大哥说的也没错,天色也不早了,您要赶路还是得趁早,这山路黑了就不好走,咱就不留你了。」 说着就下床要送陈媒婆出去,这陈媒婆好说歹说宝儿始终是笑盈盈地,送到了门口还给她开了门,站在门口等着她出去,陈媒婆尴尬地走了出去,末了还不甘心的朝着站在门口的禄德喊道,「小伙子,这好亲事你真的不要啊,真是个傻孩子啊。」说罢跺了下脚走了。 第54章 宝儿回头看着自家大哥,一脸的平静,就好像陈媒婆没有出现过那样,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晚上吃什么?」 宝儿心里一发酸,她可没觉得这哪来的媒婆真是好心介绍个什么人家,嘴上没说出口,心里却早就在想,这姑娘家的该不会是缺胳膊少腿的,否则哪能如此卖女儿不算还倒贴钱来着,三十两银子当嫁妆对小农家来说是笔大数目,四叔娶那郑家的女儿也出了二十两的聘礼,越多宝儿心里就越觉得不靠谱。 陈媒婆走后第二天,宝儿就让王二婶帮忙打听了这翠河村的许家,得到的消息竟然如此雷人,许家的条件确实和陈媒婆说的一样,家里良田很多,种不完的还收租,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有三个孩子,大女儿今年十三岁,长的也还过得去,但是小时候发高烧给烧坏了脑子,成了个傻的,心智一直保持在小时候,许家有钱也养得起这么个闺女,但是又舍不得她孤独终老,万一有一天他们走了两个儿子照顾的不尽心,他们家丫头就苦了,于是决定招个上门女婿。 这按照他家的条件,招个女婿还是有的,再说不是打娘胎是傻的,后来才傻,据说没傻前机灵的很,所以不少有好吃懒做的,也有家里穷的踏实肯干的愿意倒插门,可许家闺女不乐意了啊,不乐意的原因很简单啊,他们都不够俊啊,没隔壁家的阿生哥俊啊。 话说着许家女干过的最惊天动地的事就是在她十一岁那年自己爹娘急着为自己张罗倒插门的女婿的时刻,在那阿生哥路过自家门口的时候,冲出去抱住人家,极为深情的用那二百五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他说,「我要嫁给你,我要为你生孩子。」 那阿生哥连着几天做噩梦之后,没出三月就订了亲,隔年就成亲了。 许家闺女在家在无理取闹,那阿生哥也不是自家人,他们家也没有到地头蛇的境地可以逼迫人家,于是许家人安慰她,俊没有用,重要的是对她好,可是道理讲的通么,你对个好吃懒做不高兴甩手打人砸东西的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是许家闺女呢,她是个傻的啊,傻的能动之以情么,她可以一个不爽就和你动之以武,上门愿意做女婿的十个有七个接受了她当面一巴掌鞋印。 于是,两年后,在翠河村以及宝儿姥姥家的溪口村都有了她的臭名之后,许家二老不得不把目光放的更远,于是爪子就伸到宝儿家来了。 宝儿听完后足足惊诧了好一会,随即心中就燃起了一把怒火,她猜是一回事,这听到事实又是一回事,谁那么看不得她家好,这么想要给她家使绊子,这哪里是说亲事,就是来触霉头的,感情她家就只有傻子才会愿意嫁进来! 宝儿气的握紧着拳头,欺人太甚! 王二婶见宝儿气的脸都咋呼红了,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安慰,「别往心里去,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你们家好了,这日子还得往后过呢,好不好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宝儿闭着眼安静了会,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盛怒了,她还不打算给大哥去说亲了,自家日子过好喽,她沈宝儿要等着别人家的上门来求嫁,坐着挑嫂子! 想到这里,宝儿的心里舒缓了一些,从王二婶怀里探头出来,发现躺在炕头上的小妞正努力撇头过来看自己,但是无奈枕头固定着头型,只能眼睛往这出声的地方瞄两眼,这婴儿真是几日不见就长大了一些,宝儿抓着小棉袄里的小手,咿咿呀呀地哄着小妞。 陈媒婆上门一事,村里真没传出什么话来,宝儿往猪圈里扔了一些晒干的稻草,又将一些稻草扎成了排盖在鸡舍和猪圈的上面,家里收了不少鸡蛋,宝儿赶在下雪之前想着进城把上回的苞米给取回来,不然哪天一下大学,封了山路就去不了县城了。 这天清晨王二叔带着宝儿去了县城,宝儿缩在禄德怀里,这牛板车的车速大清早的也觉得十分的冷,篮子里放着这些天收的鸡蛋,宝儿数数三只母鸡约莫生了五十来只的鸡蛋,走进牙行的时候,那掌柜的见是他们也不多说,直接看了下这鸡蛋,很是爽快地付了钱,原因无他,早前的那二十个鸡蛋,后来掌柜的拿去送了人,结果个个敲开来都是好的,这他才确信了宝儿他们确实养的出生那蛋的鸡,所以这次才这么干脆,他也不怕他们以坏充好,这顺天牙行在这里是什么行头,他们没打家劫舍的去了已经很不错了,还怕别人三番四次的上门诈骗么。 宝儿将银子放到怀里的钱袋里,往棉衣里挪了挪就拉着禄德要去米店,刚走进那米店,就恰好看到那磨粉的大婶从里屋子里出来,「哟丫头,你可算来了,再不来,咱家闺女就要把你的东西给蒸了吃了。」 宝儿这才看向懒懒在柜台后的阿茵,到了冬天这越发的冷了,她早就穿起了一身的厚棉袄,带着袖套子懒懒的坐在那里,注意到宝儿的目光,扫过来就是狡黠的笑了一下,继续盯着柜台上的书出神。 宝儿让禄德留在外面,自己跟着大婶进了里屋,「大婶,那苞米好磨粉不?」 「不太好磨,我开始试了一些,结果磨的不是粉末,颗粒很大,我看那苞米是不是晒之前外面还有一层薄薄的壳啊,我就拿东西都磨了一下,磨出来果真细了不少,你看。」大婶说着就从袋子里掏出一把苞米粉给宝儿看,这还是没有大米磨的来的粉细,在胜在蒸熟了这东西也是个软腻的,暂且当个粗粮也不错。 宝儿付了工钱准备拿过袋子走,却被那大婶喊住了,在那有些踟蹰,「姑娘,咱们少奶奶前些日子来巡店,见到你这苞米很新鲜,就让我等你过来拿了问你买一些回去尝尝。」 宝儿爽快的拿着店里用来装盛米的物件拿了满满两碗拿出来,「大婶,这就是乡下种的东西,值不得几个钱,不要了,你们少奶奶要喜欢,来年我种的多了倒是可以卖一些给她,这两碗也不值几个钱,就算哩,大婶你也帮我磨了粉。」宝儿急忙推脱她拿出来的钱,「您要是再这样我就不好意思给了。」说着就把装苞米粉的袋子给禄德,自己跟着也出去了。 第55章 宝儿不太懂过年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就在果铺里买了一些小碎嘴,大都是一些瓜子花生的,这些都包上了漂亮的红色外包装,也有直接打称的,宝儿买了几缕红绳,又在红纸摊子上买了几张红纸,逛了一圈才回到王二叔那里。 这真正的采办年货的日子还没到,王二叔此番就是特地带宝儿他们进城来,见他们办好了事,就赶早回了墨家村,下午的天稍微有些太阳,宝儿听着那车轱辘的声音,忽然有些犯困,摇摇晃晃间竟然窝在禄德的怀里睡着了,一觉醒来,牛板车已经到了家门口。 宝儿向着王二叔道了谢,将买的一包的果子塞到王二叔的怀里,笑眯眯的看着他驾车离开自家,这才跟着禄德慢悠悠地回了屋子,小栓乖乖的坐在炕上写字,那天哭闹之后他就鲜少去找二狗了,宝儿倒不是不让他去找同年纪的玩,只是有些话,本不是他这个年纪这个心灵领悟的到的,肯定是有好事的人在背后唆使他说,人的心胸有时候就是狭窄的很,自己好不了就越加见不得别人好。 新年的预想就在宝儿见着那两头小猪膘肥体壮的日子下,悄悄来了…… 第一场大雪后,宝儿望着那满山被银雪覆盖的山脉,才真正有了瑞雪兆丰年的感觉,哈一口气都带着浓浓的白雾,屋檐下的狗窝她都垫了上好几件破旧的衣服,大毛他们也缩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这雪下的纷纷扬扬,从前天开始到今天早上才小上一些,宝儿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在手心里很快就融化了。 小栓翠儿倒是个不怕冷的,直接冲到了院子里,雪盖着院落还是薄薄的一层,踩上去连带着冻僵的泥都有些瑟瑟作响,一路过去就看到两双小脚丫子在地上落下印子,这距离过年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宝儿家赶在下雪之前就让禄德和禄生进城将要采买的都买了回来,其余的东西村里的杂货铺子里也有。 宝儿见他们俩跑的有些久了,急忙招他们回来,拿着毛巾拍着他们身上的雪花,「别皮,你看着鞋子都湿了,到时候冻了姐可不管。」 小栓他们蹦跳着根本不等她拍两下就又跑院子里,一人从台板那里抓一把雪开始扔了起来,宝儿怕冷只能站在屋檐下,告诉他们不准玩了出院子,宝儿也就随了他们,自己走进灶间,将发好的面团拿了出来,用面粉和苞米粉混合在一起的面粉团,透着一些奶黄色,宝儿在案板上撒上一些干面粉,站在小板凳上开始拉揉面,将面团都揉的均匀了之后,就像当初看到人兰州拉面店的师傅那样开始扯面,宝儿不会甩的那动作,只能慢慢的扯,直到扯的还算细的时候拧断了两头的面团子,将细面放入翻滚的热水中。 又这么扯了一些宝儿将锅盖盖上,焖煮着一会面条,这边另起的灶上将煮熟的鸡蛋捞了出来,陶干了水从壶烧心中拿了一些出来,放下一些菜烫熟了之后,将地窖里拿出来的腌萝卜切了细细的丝放在一旁留用,鸡蛋放在冷水里剥了壳都切成了两瓣。 在汤里放了盐加了一勺的猪油进去,屋子里顿时飘散了一股特有的香气,放上几个碗将苞米面捞了出来装好,切了几段细碎的葱花撒在上面,将烫熟的白菜和萝卜丝都放了上去,再放上半个煮熟的鸡蛋,宝儿也叫不出这是什么名堂的面,只觉得闻着那味就食欲大开。 喊了小栓进来吃饭,才那么一会的时间,俩小的就小脸红扑着,棉鞋上沾满着雪花湿了一大片,宝儿赶紧让他们脱了鞋子,小脚板冻地冰冷的还咧着嘴冲着宝儿笑嘻嘻着,一不留神那冰冷冷的手掌就贴在了宝儿的脸上。 「呲——」宝儿倒抽一口气,小栓缩的很快,一脱了袜子咕噜一下就爬到炕上的最里面,冲着她扮鬼脸。 「快出来,脚都是湿的别踩褥子上。」宝儿捂着脸帮翠儿也脱了鞋子,去灶间打了一盆热水回来,让他们坐在小板凳上泡了会脚,这若是生了冻疮就难办了,小栓见宝儿凛起了神色就乖乖下了炕和翠儿一起坐在板凳上,才一会那又消停不了地左顾右盼,闻着那面香,小脑袋都快要凑到了灶间,宝儿看着好笑干脆把面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做好了,别把水溅出来,等大哥回来咱们就吃饭。」 说着禄德和禄生就回来了,一早见雪大就去了一趟地里,有些菜过的去霜冻,有些怕给冻坏了根部,到时候回暖了直接就烂掉死去了,干脆好摘的都摘了回来,这么冷的天还能保存不少日子,禄德拉开帘子外面就灌进来一阵冷风,宝儿看着那糊了一层的窗纸总觉得不够牢固,拿起毛巾帮着他们掸着裤子,「大哥,外面还在下雪么?」 「停了,你要出去,外面路滑着呢。」 「那我晚点去趟铺子买些纸回来,把窗户再糊上一层,下午咱们把屋子扫了把墙贴了。」宝儿催着他们上桌吃饭,一碗热腾腾的面下了肚,身子暖了不少,早前腌下的坛菜现在可以吃了,从地窖里捞出来的时候还带着股碎冰渣子,宝儿将坛菜放在温水里浸着,一人扣了一顶帽子分工开始大扫除。 翠儿和小栓俩人一人一块抹布站在厢房的炕上擦柜子,宝儿在炕上和柜子上铺了遮盖物,禄德才上去拿着扫帚开始扫屋梁上的灰尘,刚修缮过的屋子屋梁上很干净,宝儿去灶间里烧了一大锅子的热水,绞干了毛巾开始沿着门框窗沿擦了一遍,拉开厚厚的门帘一阵冷风就吹了进来,宝儿将地上的灰尘都扫了出去,看着禄德他们弄的差不多了,就从柜子里拿了钱袋去杂货铺,雪刚停就有不少村民出来了,宝儿沿路打了几个招呼,很快走到了辛家的铺子。 「辛婶,我要一些糊墙和糊窗子的纸。」许氏从一堆的年货中抬起头,从柜子上取下一些糊纸,「要多少啊?」 「一共四件屋子,辛婶你看着呗。」许氏给宝儿估摸着包了够四间屋子的糊纸,又包了一些好的糊窗的递给宝儿,宝儿从钱袋子数了钱正要给她,门口传来懒懒的一声,「哟,这天气还有人上门买东西,这不是沈大家的闺女么。」 宝儿将钱放在柜台上,转头一看,原来是白氏,悠悠地挨在门边,穿着粉红绣边的袄子,领口处还有些稀稀疏疏的一点白毛,眼神扫过宝儿手中的纸张,略微露出一丝不屑。 第56章 「白大婶好。」宝儿咬字清脆地喊了一声,加重了大婶两字,抱着糊纸准备离开,刚到门口迎面就是一阵的劲风,宝儿身子小手中还拿着纸,这一吹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耳旁传来白氏咯咯的笑声,「买纸糊有什么用,这风大了,还不是吹的破。」 宝儿不理会她的话,扭头就问许氏,「许婶,你们家的糊纸这么差,风一吹就破了?」许氏过来拉扯了下白氏,「她和你开玩笑呢,怎么会么,风吹不进的。」 宝儿这才仰起头看着白氏,极为认真的说道,「白大婶,你别诋毁人家许婶家的东西,到时候被你说坏了,没人买东西可不好。」宝儿拿口气很是较真,一板一眼没有开玩笑的样子,白氏一愣,对那句大婶耿耿于怀,忽然想起了什么,竟笑出了声,那算是漂亮的眸子上下看了宝儿几眼。 「也是,是个穷的还是个傻的,送上门的银子都不要,辛家的,你说傻不傻。」 宝儿神色微变,想了一圈就猜到了她的意思,那老早压下去的火气一瞬间又拔了上来,「白大婶,你一个守寡的人家这大过年的还是不要随处走动了,免得让人家觉得晦气。」说罢就拿着糊纸迎着冷风出了辛家,身后传来白氏由远及近的声音,两人就这么站在辛家的院子里,宝儿见她一副要掐人的模样,望着她身后的许氏,心里有了主意,「白大婶,我这也不是说你克夫,但是你相公确实早早的走了,这村里难免闲言闲语,你这老往许婶家里跑,也不好,寡妇应该有寡妇的操守,否则您这一辈子守这么大半辈子的寡还落不着一个贞节牌坊,岂不是白活了。」 宝儿的声音亮的极为清脆,引的在前屋的辛老板和许氏的两个孩子都出来了,尤其是听到宝儿这一句话,辛老板就觉得,这下半年生意比前些年都要差,就是这个寡妇带来的晦气,克死了丈夫不说,这还不老实在家里呆着尽散播晦气。 于是辛老板怒瞪了自己媳妇一眼,平日里是个爱碎嘴的也就算了,和个看起来就不正经的寡妇成一堆,这快过年了还要来家里找晦气,宝儿见着辛老板这幅表情,先是甜甜地喊了一声辛大伯,接着看着白氏,一点都不示弱,你能去你们那个翠河村给大哥说一个傻的媳妇,难道她还要登门感谢不成。 白氏一下没料到宝儿这么牙尖嘴利,半响都没回过嘴,这又不是和邻里的婶子吵架,和一个半大点的孩子,她若是较真了吵就显得她没风度,她若是不说几句,她那肺都快气炸了,白氏倒是想吼上两句,你以为我愿意做寡妇,我倒是想做寡妇,我还想再嫁人了,丈夫出去给人做活一年到头见不得几次,这没结婚几年了人就亡了,她还一肚子委屈呢。 可这能说么。 宝儿是童言无忌,她若是这么嚷嚷了,当着辛家的面,她还真的不用在这墨家村住了。 想到这里,白氏半句回不过嘴,眼中一瞬间蓄满了泪水,干脆手一摊这么歪倒在雪地里,捂着面嘤嘤的哭了,她这么一哭许氏就赶紧上前扶她,「妹子,这大冷天的小心坏了身子。」 「是呀白大婶,别哭了,里正会知道你错了,将来你死了会给你立个贞洁牌坊的,只要你以后安分在家呆着别到处是非,别难过,要改还来得及!」宝儿稚嫩的童声配上那认真劝慰的表情,悠悠地飘到了白氏的耳中,白氏一个气上不来,竟然就这么晕过去了。 在许氏的惊喊中,辛老板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的,这算个什么事,竟然晕倒在自己家里,宝儿看着她瘫软下去的身子,拍拍自己的袄子抱着糊纸回家去了。 回到了家宝儿也没提这事,只是翠儿总好奇看了她好一会,「大姐,你看起来很高兴,是不是许婶给你便宜很多啊?」 宝儿放下手中的糊纸高兴的捏捏她的脸,「对啊,姐心情十分好呢,来,别呆在门口,这儿风大。」说着带着翠儿进了屋子,雪一停大毛它们就开始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好不欢腾,宝儿勒令小栓和翠儿不准再去雪地里踩,自己去了灶间煮了浆糊,放凉之后让禄德他们倒一些去糊墙,自己则拿着一个碗倒了一些将糊窗的纸铺平了和窗沿对了一下,多余的地方折进去了一些,沿着窗沿先刷上一层浆糊,两个上边角对上粘住,双手扯紧糊纸往下一顺,在原来薄薄的层面上又加了一层。 糊完了屋子里的两扇窗子,顿时觉得屋里有些暗,等天热的时候可以换薄一些,但是冬天寒气紧闭,暗一些就暗一些罢,宝儿拿着其余的去了后面的屋子,禄德和禄生一人拿着糊纸,一人拿着棕扫帚,扯平了边角用扫帚一刷,一张就贴好了,这墙面糊的还算平整,糊完了一个屋子就显得亮堂多了。 宝儿将其余的窗纸交给他们,自己去了灶间将烧水的火架了起来,上回李氏送的鞋子她都想不出拿什么回礼,最重要的事,现在还在一个院子里,她若是那么拿着东西进了三婶家,还不得给奶奶和二婶怎么说了去,想来想去,她秀活也不行,只能等着李氏再上门了。 这雪纷纷扬扬地下到了腊八这天,宝儿赶早起来,拉开厚帘子雪倒是停了,塞了小栓他们要换的衣服进被窝里暖着,宝儿洗过脸进了灶间,灶间里已经飘散着一股腊八粥的香气,昨晚睡前宝儿就将米煮了起来,这到了早上已经成了浓稠的一锅粥,掀开锅盖,那香气愈加的浓厚。 宝儿拿起勺子在锅里捣了一下,拿起一小勺吹冷了尝了下,放下去的豇豆都煮的软糯入口即化,宝儿还放了不少从县城买来的大枣、花生和桂圆肉,林林种种加起来有十来样,掺了些水又盖上了锅盖焖煮了一会,盛出来敬神祭祖过后,宝儿将腊八粥都分着几些篮子装起来,分派禄德和禄生去各家赶早把粥送了。 喊了小栓和翠儿起来,宝儿准备了个大的篮子,盛上了满满的一小锅子腊八粥,带着他们一起去了沈老爹家。 一路上有些人家已经在窗子上贴起了红剪纸,远远望过去似双鱼又似吉祥丰收的字样贴在窗子和门框上,到了沈老爹家,走进了院子门口也贴上了一副对联,似乎是四叔写的联子,红纸黑字地贴在门框上十分的喜庆。 第57章 「爷爷,宝儿来看你了。」宝儿边喊着拉开帘子走了进去,屋子里只有沈老爹一人似乎是刚刚祭祖好,从四方桌子上拿下了一些果子,看到宝儿她们,顺手就塞了几个给他们,「来,吃。」 孙氏从灶间出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脸色一沉,重重地把手中的物件放在了桌子上,沈老爹撇了她一眼,抱起了翠儿,「吃过早饭没?」 翠儿手中抓着两颗桂圆在沈老爹怀里甚是乖巧地回答,「姐姐说送完了腊八粥咱们就回去自己吃。」 宝儿将手中的篮子放在桌子上,「爷爷奶奶,这是一早刚煮好的粥,趁热拿了些过来。」腊八粥要在中午之前把亲友的都送遍,然后一家人再坐一起吃,这腊八粥一吃就是好几天,还有剩余的就有年年有余的寓意在,宝儿特地煮了很多,让禄德送完了王二叔家就送去姥姥关氏家里,这一来一去,到家里也快中午了。 孙氏将宝儿带来的腊八粥倒了出来,洗了下碗添了自家的腊八粥让宝儿带回去,四叔荣柱一早就出门了,去了县城给郑家也送了一些过去,这来年就是亲家了,逢年过节该要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宝儿送完了粥带着小栓和翠儿去了一趟李氏的屋子。 禄柏坐在床上逗喜菊玩,李氏则在一旁纳鞋底,见到宝儿她们进来,赶紧拉进屋子抱上了炕,「这大冷天的,让你哥来送就好了。」 宝儿搓着手往炕床上一贴,「大哥去姥姥家了,三叔呢?」 「你三叔也去喜菊她姥家送了,这不,我这还有两个小的,得看着。」李氏边说着把线往牙口一凑,一咬就断了,宝儿看着她熟练的纳着鞋底,古有千层鞋底,说起来一点都不为过,那薄薄的布要一层层的纳起来,纳的厚实还要耐穿,一双鞋子下来手上的皮都要脱好几层,这冬天鞋底尤其的要厚,宝儿打量着李氏,想着她送鞋的缘由。 李氏将纳了一半的鞋子放进针线篓里,「我给你们拿去的鞋子还穿的下不?」 宝儿点点头,指着小栓脚上的,「还真要谢谢三婶,这小栓皮的紧,这天老下雪,三天两头要换鞋子,若不是你给送来一双,他今天就要打赤脚过来了。」 李氏听着宝儿那早熟的口气,微微叹了口气,「你娘走的早,也没教你什么,这天一冷你们几个弟妹长的又快,还不得怎么冻着,三婶没什么好帮的,几双鞋子,左右不过一些时间。」李氏这话也说的真切,若是真想伸手帮什么忙,以现在的情况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也是三婶的心意啊,我们省的。」宝儿也说的真切,人家的好,她都会记在心里。 又坐了一会,宝儿才带着翠儿和小栓回了家,这早上都没吃点什么,到了禄德和禄生都送完了回来,俩小的已经饿着喊了好几次,宝儿将锅子里的粥又热了一下,端上来赶紧让大家吃了。 「济林哥也送来了不少,这你们先别喊好吃,锅子里的够你们吃到过年了。」宝儿半开玩笑地说着,苏济林送来的那些,看着里面放的东西,少说有二十来种,尝着那味道就比他们的精细的多,那帘子还雕刻了形状,宝儿估摸着这也许就是京城送过来的。 小栓吃了一碗伸手还要,舔着嘴边的粥沫子,嘴里嚷嚷着,「吃过年就吃过年,大姐我还要。」宝儿摸了摸他的小肚子,怕他吃多了胃胀,只添了小半碗哄道,「乖,晚上再吃,吃多了胃胀会不舒服的。」 吃过了午饭宝儿就拿了一些腊八粥喂了大毛它们,又将粥拌在饲料里喂了鸡和猪,这一等送年,还要杀鸡蒸猪肉,宝儿将簸箕放到屋檐下,打开院子的门,拿起扫帚扫了一些雪出去,雪一停到下午化了不少,这院子里的图踩着还是有些瑟响,宝儿干脆把雪扫了起来堆在院子门口,哈了哈手往泛着泥土的雪堆上拍拍弄弄,拿了一根小萝卜做鼻子,拿了俩树杈在身上,权当是看门的雪人了。 满意地看了两眼,宝儿后退了几步准备拿扫帚,看到小山站在门外,手中拎着早前禄生拿过去的篮子,「我来还篮子。」依旧是简洁的话语,宝儿接过篮子小山望着院子里的鸡舍,宝儿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小山哥,我攒了些鸡蛋,明年就用我拿过来的孵吧。」 小山摇摇头,「那可是二十钱一个,浪费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好蛋才能孵出好的小鸡,再按照我的法子养养,这说不定更好呢。」宝儿见小山脸上还有犹豫之色,「要不这样,我先这么养,你还是老样子,饲料里加的东西我给你,到时候看看结果如何。」 小山也没多说,听着宝儿的建议微皱着眉头回去了,宝儿将东西收进了屋子,看着屋檐下的小狗窝,忽然想起了那个二世祖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求自己收养这几只小狗,自己胡诌了个村名也不知道他发现了没,宝儿嘴角一扬,这不就是个孩子,哪来的这么多较真。 过了几天姥姥关氏趁着有空闲来了一趟宝儿家,见到家里安安好好的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她是听说了,翠河村那傻子闺女家的竟然请人来宝儿家说亲,那许家的女儿傻的不是一天两天,那打着上门女婿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那日在地里收些东西,还是听别人说八卦一样告诉自己的,说是陈媒婆被宝儿家赶了出来,这一得空就赶紧过来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她果断要杀去那造事的人家里去了。 宝儿见关氏倒芝麻似的问了一大堆,笑着给她倒了碗热水递给她,「姥姥,您先缓缓,咱们村里不是没传开来呢。」 「那就好,过两天家里就杀猪了,让你大哥一块去,顺道带点肉回来,省的我再跑一趟,这老骨头,都奔不动了。」关氏喝了一碗热水,这才顺了些气,听宝儿说自家村里头没起那个闲话才放心了些。 宝儿摇摇头拒绝了,现在齐氏刚生了孩子,算是家里又多了一张嘴吃饭,二舅舅是不肯分家的,这要是还往她家多拿东西,保不准要让齐氏明里暗里的说上一通,姥姥是个直肠子,也说不过绕弯子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她本来就打算去屠夫家剁些肉。 第58章 「姥姥,该攒钱给三舅舅娶媳妇了,这都比大哥大上一岁的。」 「说了好几家了,都一副木讷相,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我这愁的哟,这不,这两天自己跑县城卖铁器去了。」说起三舅大实,这才是关氏最操心的一个了,宝儿笑嘻嘻的挨着关氏,「那三舅在给自己攒钱娶媳妇喽。」 …… 年二十八这天,宝儿家送了年,宝儿特地去铺子里买了几个炮仗,禄德一早就杀了鸡,从屠夫家剁了一大块的猪肉回来,宝儿将猪肉整块蒸熟了插上一把小刀放在贡桌上,放上蒸熟的整只鸡,还有四方的豆腐放在碟子里,两条生鱼上面放着两根葱放在贡桌上,还有一些烧好的菜,桌子四周放上了酒杯和酒壶,禄生将烛台放了上了桌子,插上了红蜡烛,两个烛台中间是一个竹子做的香炉。 时辰一到,禄生在杯子里都斟上了酒,禄德将蜡烛和香点了,拿着香朝着供桌拜了几拜,又朝着外面的天拜了几拜口中默念了些话,将香递给禄生让他掰一下,叫了宝儿他们过来也掰好,这才把香插在了香炉里面。 贡上一些时间,禄德在破锅子里烧了一些纸,黄色的纸一点就燃,上面写了一些经文字样,一瞬间就化成了深灰的缩在了一起,一碰就碎,将宝儿买来的三个鞭炮竖着放在院子里,宝儿拉着小栓和翠儿站在屋檐下,禄生手中拿着一根点着的香递给禄德,也捂着耳朵跑了回来,禄德一手抓着耳朵,微微倾低身子点了一个鞭炮,赶紧跑到他们这边,捂住了翠儿的耳朵。 「砰……」院子里响起一声炮响,宝儿看到那用红纸包外边的鞭炮冲上了天炸成了两半,似有些尘土落了下来,禄德又出去点了第二个。 三声响炮过后,寓意响年…… 整个墨家村弥漫着新年的气氛,炮仗放完了,宝儿让禄德把烛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这烛台不能吹灭,直到燃尽为止,将杯子里的酒都倒回酒壶里,宝儿将菜都拿回了灶间,灶间里早就架起了一块木板,宝儿将鸡和猪肉都放在上面,清早炖猪油沥下的油水放凉都上面已经浮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油脂,宝儿将水倒了一些,其余的用一个小空陶盆把猪油装起来。 将贡过的猪肉切成两大块,一块撒上八角和辣椒,倒上一些酒和酱油放在陶瓮里腌渍着,另一块则将肥肉的部分切了下来,连皮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锅子中爆炒了一下,直到那油肉都缩成了一个个金黄的,宝儿拿着爪篱捞了起来放在碗里。 将锅子里的油捞出了一大部分放在灶头的小瓮中,贡过的生鱼趁着锅热放了下去,呲一声一阵滚烟冒了上来,宝儿赶紧给鱼翻了个面以免烧焦,待到两面都透着些金黄,宝儿将炸熟的鱼捞了出来,往剩余的熟油里倒了些酱油和醋下去,尝了下味道撒下一些白糖,拿了一勺用水调和的面粉下去,勾芡着酸甜的汁淋在烧好的鱼上面。 送完年家里准能只一顿好的,不论家家户户富贵如何,到过年的时候大家总是会攒些好吃的留着这年末的一刻,迎接新年,宝儿将烧好的菜都端了出去,禄德他们已经收拾好了桌子,「大哥,爷那儿你去说了没?」宝儿将最后的白切肉都端了上来还不见沈老爹他们过来,抬头问正在放凳子的禄德。 虽然分了家但是送完年按照这边的习俗是要吃一顿饭的,宝儿让禄生再去喊沈老爹和几个叔叔过来,自己则回灶间拿了个小锅,锅子里倒上酒打上两个鸡蛋,搅拌了放在火上烧热了做酒冲蛋给他们喝。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沈老爹的笑声,翠儿拉开厚帘子,禄生带着沈老爹和二叔三叔走了进来,沈老爹闻着那屋子里传来的酒香心里就高兴,再看看这起好的前后屋子,心里也为老大家的欣慰,这几个孩子都是懂事的。 「爷爷二叔三叔快进来,外面冷。」翠儿一手拉着帘子一手拉着沈老爹进屋子,这里外的温度着实差了不少,宝儿让沈老爹坐上座,「爷爷,四叔呢?」 宝儿一提起四叔荣柱,二叔三叔的表情就有些微妙,宝儿见沈老爹神色有些不快的样子,也不再问,将热好的酒给他们都倒上一碗,「来,喝点酒先暖身子,我再去煮个菜,二哥,你来洗个手呗。」说着她拉着禄生进了灶间,将盆子里浸了好一会的坛菜拧干了放在砧板上切段,让禄生在一旁的板子上给她切了些猪肉,「四叔呢,难道去县城了?」 「没,在家呢,今天不是风大么,奶奶说这几天四叔有些偏头痛,就不过来了,反正爷爷来了也一样。」禄生帮她细细地切了一盘子的肉片,宝儿微振了一下,这是什么身体,还偏头疼,真是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了不成。 心里唏嘘着宝儿将坛菜放在滚水里煮着,从陶盆里捞了一勺的猪肉放在水里匀了匀,水面上一下子飘起了油花,宝儿又放了一些豆腐和干片下去煮着,将禄生切好的肉片放了下去,煮了一大盆的杂碎。 切了一盘子的鸡肉倒上一小碟的酱油和禄生一起端了出去,沈老爹已经喝了一碗了,脸上绯红着正拍着禄德的肩膀,看到宝儿和禄生出来,喊着三叔也给他们倒上一碗酒。 「来来来,一起喝一些。」宝儿看着碗里那飘着蛋花的老酒,眼睛一眯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感觉直接烧到了胃里,带着一丝甜味和酒香在口中四溢开来,宝儿瞬间眼睛就瞪的老大,「哈哈哈,丫头,这么一大口下去可是要醉了。」 宝儿摇摇头,老酒的味道不似啤酒,重在于香醇和后劲,宝儿咂巴了下味道,夹了一筷子的鸡肉往嘴里塞,试图冲淡那股忽然上来的燥热。 沈老爹见宝儿这样,笑的更大声了,拿起碗催促着禄德再喝一些,宝儿看着二叔和三叔小口地抿着酒,嘴边也噙着笑意,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了,拿起筷子微微蘸了些酒往小栓嘴里一凑,低头问,「好喝不?」 小栓尝了一下没感觉,宝儿拿起一个勺子拿了一些喂给他,接着十分欣喜地和沈老爹说,「爷,你看,小栓好酒量!」 第59章 说着小栓就拿着勺子自己拿宝儿碗里的酒,边喝还边咂巴味道,一张小脸一会皱一会皱的,宝儿赶紧抢了过来,一拍他已经红扑扑的脸,「小心喝醉了!」 小栓嘴馋地看着那碗里的酒,「大姐你才喝醉了,你看你脸红的!」宝儿下意识的摸摸自己滚烫的脸,嘴硬道,「瞎说,脸红是酒气散的快,姐哪有这么会醉的。」 「才喝这么一口怎么会醉,宝儿啊,多喝点,这天冷的,喝酒暖身子。」沈老爹似乎是有些喝高了,脸颊鼻头上都透着些红,说话声又大又粗,和儿子碰完了接着和禄德禄生碰,非要一桌子都倒下了才高兴似的。 宝儿配合的又喝了几口,背后直往上窜着一股热气,感觉整张脸连着脖子那里都烫了起来,宝儿这才惊觉,自己真的是有些醉了,二叔三叔本来就话不多,都是沈老爹一人在絮叨,说什么如今老大家的日子好了,他也就放心了。 沈老爹给自己又倒上了一碗,看着禄德快要趴下了,和自己的二儿子碰了下辈子,夹了几筷子的菜,宝儿去厨房端了饭过来,听到沈老爹在哪里叹气。 「你们爹我啊就只是个种田的,也没的给你们好的,总算是把几个孩子给拉扯大了,可惜你们大姐,终究是恨我的。如今是你们都大了,娶媳妇生孩子,再过几年也是要做爷爷奶奶的人了,这家啊,也该分了。」沈老爹的语气里带着惆怅和遗憾,从小送人的女儿不认自己了,孩子们大了,各有心思了,管不住了,也绑不住了。 「爹,大姐她,大概也有自己的苦衷。」二叔喝了一口酒,难得地开口劝说了一句,其实沈家大姐送走的时候,他才刚出生,要说对她的印象是一点都没,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了。 沈老爹叹了口气,「各有各的苦衷,等过完年天好了,你们就准备准备起房子吧,起好了就把家分了,若是暂时起不得,住在家里也可以。」 宝儿心里咯噔了一下,端着饭走了出去,笑盈盈地给沈老爹添了饭,心里却嘀咕着,这么快真要分家了,那梨花怎么办,视线看向二叔和三叔,提到分家,两个人竟然都没有说反对之类的话,不免心里一寒,就算是敷衍,也该安慰地说两句。 将饭碗放在桌子上,宝儿黏到沈老爹身旁,「爷,这菜好吃不?」 「好吃!」 「这肉香不?」 「香。」 「那爷你多来我家吃饭,大哥陪你喝酒。」宝儿说着往沈老爹的碗里夹了一大块的肉,清脆的说道,「爷爷你多吃点。」 小栓这现学现卖,也拿着勺子去拿了一勺子的汤晃晃悠悠地要往沈老爹那里送,半路上手没拿稳,全倒在了桌子上,那句爷爷你喝还没说出口,勺子里就空了,小嘴瘪了起来有些泄气,沈老爹心里一暖,拿起空的勺子也往嘴里送了一口,「好吃!」 宝儿将二叔和三叔的反应留在心底,始终没有提关于梨花的事情,她只是个孩子,那天说白氏的话是童言无忌,今天安慰沈老爹的话,在大人们看来,也是童言无忌,那么不论自己多说什么,帮梨花说的话,依旧是童言无忌,说的多了,过了,反而是自己的不是。 这顿饭从开始的开心吃到各自心事再到喝醉,宝儿无奈地看着沈老爹半躺在炕上,通红着脸,二叔也醉了,手托着腮帮子低头看着盘子里的菜,拿着筷子的手都微微颤颤的,宝儿让禄生带着小栓和翠儿去隔壁的厢房睡了,自己则烧了些热水,给他们都洗了把脸,这天色早就暗了,禄德也有些喝高了,靠在床沿,接过宝儿拿来的毛巾抹了一把脸,「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宝儿看了一下天色,已经全暗了,「你好些了不,等下还要送爷爷他们回去呢,我看三叔喝的不多,到时候你扶着点爷爷,让三叔搭着二叔回去。」 禄德在炕上躺了一下,洗了把脸扶起炕上的沈老爹,「爷,来,我扶您回去。」三叔上来打了把手,也扶起二叔准备回去,宝儿帮他们拉开了帘子,让禄生一块跟着去了,这天冷地滑的,她还是不放心,等他们都出了院子,宝儿才收拾了桌子,将吃剩的菜端进了灶间放着,吃下的骨头连带着一些汤水都倒在了屋檐下的狗窝前,擦完了桌子都收拾完了,禄德他们才回来,宝儿让禄生把小栓和翠儿抱了过来,铺好了床。 「二哥,你们赶紧去洗洗,我烧了水,你拎过去就是了。」宝儿轻轻地说着,给小栓和翠儿掖紧了被角,自己也铺开了床。 这一夜,宝儿盯着屋顶的房梁好一会才入睡,炕下源源不断地传来温热,最终也将她带入了梦想中…… 第二天,二九作三十,晚上便是大年三十,就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是整夜亮灯,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宝儿就切了很多的菜和碎肉搅拌在一起放在盆子里,让禄德擀了不少饺子皮,将筛子和馅料面皮都拿到了屋子里,干脆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饺子到深夜煮着吃,也算是守岁。 过了深夜,村里的祠堂里传来一阵钟声,小栓和翠儿缠着禄德要红包,宝儿在灶间里起锅子开始煮饺子,直到饺子都浮起在了水面上,宝儿才压了火用爪篱捞了起来放在碗里,再倒上一些汤,让禄生帮忙一起端到屋子里,吃过饺子,小栓和翠儿满意的把红纸包的铜钱放到了枕头底下压着。 「哟,这藏着什么哩?」宝儿使坏地要去掀开枕头看,小栓急忙压在枕头上守着,小圆眼瞪地老大看着宝儿,「这是大哥给的压岁钱,大姐你问大哥要去!」 「怎么,大姐对你不好挖,问你要几个都不肯?」宝儿忍不住要逗他。 小栓压着枕头的手松了松,为难地看着宝儿,想了一下,面上带着忍痛的表情,「那明天我给大姐,姥姥说了,要压岁的。」 宝儿这才摸摸他的头,「今天可是要守岁,所以不能睡着了哦,等天亮我们就去爷爷家拜年,问你爷要压岁钱,好不好?」 小栓强撑着要耷拉的眼睛,点点头,翠儿早就缩在了禄德怀里,困得要眯上眼睛,一听宝儿这么说,又打起了几分精神,带着些米糊望着窗口,糯糯地开口,「天怎么还没亮。」 第60章 「傻丫头,天哪有亮的这么快。」宝儿也觉得有些困了,干脆跳下床去了一趟院子,刚出房门口就惊醒了大毛它们,抬头低声呜呜了几声,见到是宝儿又埋头睡着,宝儿望着天上那弯刀似的月亮,第一个新年,她辛乐乐在这里一样能够生活的很好,尽管日子里没有现在科技的任何产品,但是生活一样忙碌而充实,遥望天空,黑暗中隐隐约约透着星光的微亮,宝儿听着不远处不知谁家传来的鞭炮响声,等待着新的一年到来…… 大年初一天刚亮,宝儿就给小栓和翠儿换上了姥姥关氏送过来新做的衣服,带上帽子,让禄德和禄生也换了一身衣服,一家人去了沈老爹家拜年。 到了沈老爹家,李氏和陈氏正在灶间里忙着做早饭,宝儿拉着弟弟妹妹给沈老爹和孙氏拜了年,沈老爹乐呵呵的抽着烟,示意孙氏拿红包出来,墨迹了半天孙氏才从怀里掏出三个红包递给她们,大略是放了几个铜钱,轻的很,宝儿让小栓和翠儿把钱放好,大过年的,孙氏也不想说什么挤兑的话来破坏气氛,只是面上始终不带什么好的神色,一想到开春了就要分家的事,昨个守岁还听到陈氏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心里就压着块石头堵得慌。 「你二婶她们在做早饭,吃了再走。」沈老爹那夜喝醉了回来,醉醺醺地抱着沈老大去世的娘留下的一根木簪子尤是忧伤了,这最对不起的就是那个从小送了人的闺女,后来日子好些了,人家也不愿意认了,即使日子过的不好,她也不愿意回来,心里早就记恨上了他们。 宝儿点点头,门口的帘子拉开了,四叔荣柱似刚睡醒,看到一屋子的人楞了一下,孙氏见儿子起来了,拿起身后的衣服就往他身上盖,「诶哟外面冷的很,你咋不多穿一件。」 沈老爹见这互动,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孙氏接着絮絮叨叨,「昨晚看书晚了罢,这秋闱还有大半年呢,别逼太紧了,身子要紧,你姥姥送了点鱼过来,娘给你炖汤补补身子。」 炕那头传来烟杆子敲击炕床的声音,闷哼地打断了孙氏的话,「你就一个儿子啊,老四家的,去院子里帮你二哥劈点柴火。」沈老爹是气的,自己养的儿子越发养的不像自己,白白净净不说,身子骨还弱的很,这有些人天生读书的命也就算了,自己家这个,万一考不上,难道回来还要他们供着不成,过了年都十八了,小孩子似的。 孙氏一听,拉着荣柱就去了厢房,劈柴,开什么玩笑,她儿子的手是能干那种粗活的? 宝儿看着那带着些病态的脸色,到底是让孙氏给宠坏了,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说,看人看事也一副高傲相,宝儿着实不明白,他有什么高傲的理由。 在沈老爹家吃过了早饭,宝儿他们就去平日里熟识的人家都走了个遍,到了家之后,准备好蜡烛香火上山祭坟。 王氏去世后,和沈大柱葬到了一起,坟墓重新修禅了一下,宝儿走在后面,禄德和禄生背着两个小的走在前面,在山路上慢慢往上走,这片山是在陇坡还要上去一些,走了一会便走到了,宝儿看着那泛青了的石板雕刻的碑文,心情忽而有些低沉。 「好像有人来过了。」禄德拿起树枝正要扫一下墓前,发现墓碑前的泥地上插着几炷香,才燃尽了一半,地上有一些烧完的纸灰,宝儿望向山脚下,星星点点的认不出模样,「兴许是爷爷他们早就来过了。」 禄德没有多想,把墓碑周围的草拔了些,从篮子里拿出碗放上一些贡品,点上蜡烛和香火向着墓碑拜了几拜,「爹,娘,我们来看您们了。」 宝儿拉着小栓和翠儿,双手合十向着墓碑郑重的拜了几拜,望着那泛着青斑的字迹,恍若久远。 「爹娘,今年咱们家收成好,这是咱家自己做的馒头,还是参了苞米粉的,这苞米是宝儿种的,今年咱家还起了房子,建了鸡舍和猪圈,前后足足六间屋子呢。」禄德对着墓碑慢慢地说着,好似在叙述这一年来家里的所有,告诉那沉睡的人,他们都过的很好。 「爹,娘,咱们过的都很好,你们不要担心,宝儿长大了,会持家了,还让禄生上了学,你们放心,咱们会越过越好的。」宝儿听着有些哽咽,一旁的小栓双眼泛着泪花喊着娘,翠儿也偷偷地擦着眼泪,宝儿将她们环在怀里,暗暗地发誓,这家,一定会越过越好。 一阵风吹来,带着些呜呜声,仿佛是沈大柱和王氏听到了他们的话,给予的回应,宝儿看着被吹起的纸灰漫天飞舞了开来,洋洋散散地落在了地上,禄生看着蜡烛烧的差不多了,从篮子里拿出一叠冥纸压在墓碑前,又烧了一些经文点在碑下,「差不多了,走吧。」 正要往下走,看到沈老爹带走一行人往上走,「爷爷,你们也刚来么?」宝儿看陈氏手中提着的篮子,里面放着些香烛,不免有些疑惑。 「我以为爷爷你们早就来过了,我们来之前这儿就有人上过香了。」大年初一会到坟头上香的都是亲人,如若不是沈老爹他们,那会是谁? 沈老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意掩盖了去,「你们拜完了就赶紧回去睡觉罢。」说完就带着孙氏他们上了山。 一回到了家,宝儿将小栓和翠儿往被窝里一塞,自己洗了把脸也钻进了被窝里,一夜没睡此刻一沾到枕头,不等想什么宝儿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禄德在灶间将昨天还多的饺子下锅煮了熟等着他们起来吃早晚饭。 宝儿迷迷糊糊地吃过了饺子直到在院子里吹了一阵风才清醒了一些,到屋后看了一下猪圈里的两头猪,给它们换了下水剁了些猪食,王二婶就带着小山和小妞上宝儿家来了。 「我在想你们说不定明个就要去你姥姥家了,所以先提前过来一趟。」王二婶打开手中的包裹,里面放着手套子,边角带着些白绒,摸上去毛茸茸的感觉,外面的面料是用锦布缝制的,里面伸手进去就很暖和,宝儿看着那锦布上绣的花样,再抬头看王二婶,「这……」 第61章 「这什么,快带上试试。」王二婶把小妞让小山抱着,拿起袖套将宝儿的手拉了过来,双手往里面一插,刚好没了手腕,「我还想会不会大了,这一戴倒是刚刚好呢。」宝儿双手插在手套子里,忽然说不出话来,良久看着那棉套子,抬起头望着王二婶。 「傻孩子,你的生辰快到了,王二婶怎么会不记得呢。」王二婶摸摸宝儿的头,「你出生的时候啊,下了一场好大的雪,那是初三那天,你哥哥跑来我家说,娘要生了,等我过去,你就已经生出来了,当时你爹那个开心啊,终于有个闺女了,外面还飘着大雪呢,屋子里就听见你的哭声,大年初三啊就是咱们宝儿的生日,王二婶怎么会不记得呢。」王二婶搂着宝儿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宝儿低着头,肩头微耸,一滴泪落了下来,渗入了手套中。 那像是回到儿时的时候妈妈常常搂着她的感觉,宝儿心里一瞬间那些委屈和无助纷沓而至,时常你难过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有人安慰你就会哭的越凶,宝儿此刻就是这样,泪水一滴一滴掉在了手套上,没入了其中,王二婶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这春冻凉的很,要是冻坏了手,你娘也会心疼的。」 这一说泪水掉了更凶了,宝儿干脆埋头在了王二婶怀里,轻轻地啜泣着,翠儿见姐姐忽然哭了,有些慌,伸着手拉着宝儿的衣角,宝儿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摸摸翠儿的脸,「姐没事,就是开心。」 小山见宝儿哭了,有些发愣,抱着小妞干脆背对着她们,宝儿拿着那手套子越发温暖,「谢谢二婶,我很喜欢。」王二婶也感慨的很,从小山手中接过小妞,这快六个月的孩子已经抬头的很好了,小妞一上王二婶的怀里就要往炕上爬,伸手就要拿那个手套子,大概是平时看王二婶一直在缝制这个,如今见着了就急着要抓。 宝儿让翠儿从柜子上拿一颗桂圆哄着让她拿着,这妞一看到桂圆就调转了方向,一个大力就从宝儿手中拿走了桂圆要往嘴巴里塞,无奈桂圆太大塞不进去,弄了满手的口水还在那里锲而不舍的继续着,把她们都给逗乐了,宝儿微红着眼睛看着小妞,忽然释怀了一些,看小山走了出去,穿上鞋子也走到院子里,小山站在鸡舍前看着里头养的还有三只鸡,有些出神。 「小山哥,外面冷,你不进去?」 小山回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指着院子里禄德为宝儿翻出来的一小块种地,「你要种什么?」 「南瓜啊,这种子我还问王二叔要了。」在自己家院子里种蔬菜小山倒是没想到,他家的院子都让他给扩建着以后用来养家禽了,「刚才你哭什么?」 良久,小山才发问,宝儿瞧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疑惑的语气里也听出了一些,「二婶对我好啊。」 小山转过身看着她,不语。 到了快晚饭的时候,王二婶就回家做饭去了,初二这天,宝儿家就去了姥姥关氏家拜年,宝儿和回来过年的大舅聊了好些,王家大舅给宝儿将了一年来在各地跑商遇到的各种趣事,还有这儿没有的种植作物,还答应了宝儿,以后回来了给她带一些别的地方种的好的作物。 这每年的生日本来就普通的很,在姥姥家关氏就煮了一碗长笀面,上面敲了两个鸡蛋给宝儿吃,吃面的时候一拖入口不要咬断了,长长笀笀。 过了初五宝儿他们就回家了,到了家里已经是快响午的时候了,宝儿他们刚放下东西,家里就来了访客。 宝儿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妇人,穿戴似乎都比村里的人好上一些,独自一个人站在篱笆门外望着他们。 「大娘,请问您找谁?」宝儿拉开篱笆门,看着这打扮也不像是媒婆啊,大过年的,谁还有空上门来说媒,宝儿心里猜想着将她迎进了屋子,那妇人神情有些激动,尤其是在看到禄德出来后,更是有眼眶泛红的迹象,宝儿试探地又叫喊了一声,那人才开始打量宝儿家周围。 「我听大山说你们家过的好了,我还不信,以为大山哄我的,现在看来,真的过的挺好。」妇人看了一圈后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叫大山的又是他们认识的,就只有王二叔了,宝儿看着那妇人,略微觉得有点点眼熟,再看看她和大哥,猛然觉得,他们眉宇间怎么有那么一点点的相像! 「这位大婶,请问您来这儿是?」禄德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那妇人这才惊觉来了这么久,自己都没介绍,「一下高兴,忘了和你们说,我是你们的大姑啊。」 这下连屋子里的禄生和小栓他们都出来了,爷爷口中心心念念的大姑怎么回来墨家村,不是恨透了爷爷送走她,宝儿心里疑惑着,还是把她迎到了屋子里,这么说,大年初一祭拜的人,就是她了。 「初一的时候一早路过这儿,就顺便去看了下你爹,我走的时候,你爹才五岁,后来那些年,我只是偶尔偷偷回来看过,一下十几年不见,再见面竟然能已经是阴阳两隔的境地了。」大姑田氏说着就开始掉泪,当初她被沈老爹过继给人的时候,大柱哭着拉着她的衣服都不肯让她走,可就算是哭晕了过去,沈老爹还是将她送了人,这些年就算是想两个弟弟了,她都只是偷偷跑出来看过两次,只是没想到这一别,竟然成了永远。 「大姑你别伤心,爹和娘总算是泉下有个伴,也不会太孤独,如果他知道您惦记着他,一定很开心,也不忍心您伤心的。」宝儿看着这面善的妇人就心生好感,虽然对这忽然冒出来的大姑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我啊也不伤心,都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你娘走事情我还是听大山说的,心想得空了应该过来看看你们,年前又遇到大山了,说你们都过的挺好,当时我不信,以为他安慰我的,今天过来一看,果真是好的。」田氏握着宝儿的手,看着她的脸,「还真有几分你爹小时候的样子,瞧这眉长的,真像。」 宝儿见她笑呵呵的样子,虽然起色看上去不错,但是脸上的皱纹和早年操劳留下的痕迹却掩盖不去,小栓和翠儿有些认生,过了好一会才愿意靠近田氏,宝儿让禄德和禄生也在屋子里,自己进了灶间准备做午饭。 第62章 吃过了午饭田氏就准备走了,也没说自己住哪里,直说下次空了就过来看他们,宝儿心里觉得玄乎,这大姑怎么有些神出鬼没的感觉,抬头看禄德,他也有这样的感觉,就这么来了一趟看了看他们,也没说要去爷爷家,也没提自己住哪里,若不是那几分亲切和相似,宝儿误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骗子,专门匡饭吃的。 隔天问过了王二叔才知道,那确实是自己从未见面的大姑,英子,早在她七岁那年,沈大柱五岁,二柱一岁的时候沈老爹将她过继给了别村的一户人家,当时说是那人家成亲十来年都没生,只想养一个乖巧点的孩子,可在英子送过去的第二年,那人家生了一个儿子,从此英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要照顾这个非亲的弟弟不说,还一天到晚饿肚子,婚事更是拖到了十六岁嫁给了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傻子,因为聘金足,可以留着将来给那弟弟娶媳妇。 嫁给那傻子后,第三年英子生了个儿子,那时候的禄德才刚刚说亲,即使隐约知道姐姐过的不好,那个时候再娶的孙氏也不让去找,更不会给一个铜钱去帮忙,再说过继过去的孩子就算是别人家的娃了,家事更是插手不得。 英子既要侍奉公公婆婆又要照顾傻子老公还有孩子,还要偶尔回去家里帮忙,照顾那个才十岁刚刚上了学堂的弟弟,日子过的十分辛苦,在小孩四岁那年,傻子老公在别人的唆使之下去县城,不小心在路上没注意滚下了山崖,尸骨无存。 公公婆婆都气病了,骂英子是丧门星,克夫的命,公公婆婆的相继去世更是让这个家雪上加霜,英子带着孩子成了彻底的寡妇,这对于她来说,反而像是轻松了,有一个孩子傍身,起码家里的东西不会被收去。 日子就这样过,直到英子劳累过度,身子出现了不适,村里的李郎中多次上门来帮英子看病,久而久之的,李郎中竟然看上了英子,寡妇再嫁就是个耻辱,没人愿意娶一个寡妇进门,这前前后后争取了好些年,英子算是被感动了,才答应下来。 宝儿听着就像是一个阿信的奋斗传奇,自家那大姑竟然有如此颠簸的经历,怪不得她觉得即使面色看上去不错了,可还是显得有些疲惫,那都是陈年积累的旧疾隐患,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养的好的。 王二叔说到后来都是有些叹气,「我和爹同岁,小时候你大姑也算是很照顾我,现在总算是有人照顾了,你爹也会放心一些。」宝儿点点头,「那大姑现在住哪里呢?」 「自然还是在那个村里,她那孩子比你大哥大上两岁,已经是娶了媳妇了。」自己儿子结婚,按理来说沈老爹应该是知道的,可这些年几乎等同于音讯全无,等你记起来的时候再去想,人家心里也百般不肯接受。 …… 到了家宝儿和禄德说起了这个事,「这事还是别和爷爷说了,我看大姑也不见得想见,若是要见面,早就去了。」宝儿把仓库里的稻壳拿出来一小袋,捞出一些和菜叶子混在一起,拿到院子里喂鸡,看禄德还在犹豫的样子,拿起簸箕就塞到他怀里,「想什么呢!」 禄德看宝儿一副要教育人的架势,乐了,捏着她的鼻尖取笑道,「记住了,小管家婆!」 过了初十雪就化了很多,山顶上几乎是看不到白,正当苏济林忙着准备春闱的时候,沈老爹家开始闹分家了,宝儿本不想大哥过去掺和的,但是沈老爹过来喊了他们去,说是里正都在,图个公正,到了沈老爹家的院子,里正坐在椅子上,听着沈老爹在说话。 「家里还有四亩的良田,十亩的水田,还有十亩旱田,今天就把老二和老三家的分出去,一人一亩的良田,三亩水田,三亩的旱田,别的我也没有,你们也是成家好几年的人了,若是一时半会起不了这个房子,可以再住一些日子,若是分了家就出去起房子的,我和你娘贴你们三两银子。」 没等沈老爹继续说下去,孙氏就跳了起来,「三两银子,沈万祥你倒是好阔气,你干脆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饿死我们娘几个算了!」 梅子赶紧把孙氏扶住,抚着她的胸口低声道,「娘,这里正在呢,你听爹说下去,别着急。」孙氏拍开梅子的手气呼呼的坐在一旁,沈老爹瞥了她一眼没理会,继续说道,「若是继续住呢,这银子的补贴就不给你们了,老二老三家的媳妇嫁过来的时候,你娘也没拿你们一份嫁妆,所以这以后的日子还得你们自己过,分家不分心,这个理儿你们应该懂。」沈老爹说完,便将视线落在里正处,这分家是要在里正那里存个文书的,就算是证明这家分的财产怎么分配,以免以后再起纠纷,里正见他说完了,按照写好的念了一遍给大家听,「可有异议?」 陈氏身子微微动了一动,嘴巴微张想要说什么又缩了回去,宝儿见着觉得有些好笑,她大概是舍不得那三两银子吧,出去就有补贴,但是她又想赖在家里白住一段时间,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宝儿表示有些理解她这点心思,确实是挠心挠肺着难受。 沈老爹看李氏他们也不说什么,「那就这么定了,老秦啊,这让你看笑话了。」里正摇摇头将写好的文书留一份给沈老爹,「看什么笑话,这谁家没有分家的时候,孩子大了难道你这老骨头还管着他们不成,来,这个收好了。」 沈老爹看了一下折了几折贴身放着,这文书一定,回天乏术,要不然孙氏就是有个神偷的技术在,半夜潜入里正家改了那上面的内容,否则,这六两银子她是掏定了。 宝儿不禁为梨花惋惜了,这若是没有三两银子,陈氏在家里住一段时间,或许没有起房子的压力卖女的心思会淡下去,可一旦有了钱,钱还不够的时候,她可以想很多办法去弄钱,最为直接捷径的就是当初想好的。 分家本来就没宝儿什么事,等沈老爹都交代完了,禄德就背着宝儿回去了,走了大半的路禄德都不见宝儿说上半句话,平日子叽叽喳喳的人,现在就觉得是背了块石头一样,一点声息都没。 第63章 「咋了不说话。」 宝儿情绪确实有些低落,拉着禄德后脑勺上的头发,「大哥,你说,爷爷其实是不想分家的对不。」 禄德楞了一愣,随即想起当初王氏带着他们分出来的情形,背着她的手掌轻轻拍了她两下,「这再不分,等禄明禄柏以后娶媳妇了,家里还住的过?」 「那起码也不是现在。」宝儿嘀咕着,禄德干脆放了她下来,蹲下身子看着她,「那咱们家以后都不分家,你说可好?」 宝儿嘟着嘴点点头,「把后头的都起了房子。」禄德听她孩子气模样的说话,勾了勾她的鼻子,背起她往家里走。 分家事后的第三天,李氏就来宝儿家了,宝儿将她迎进了院子,李氏手中抱着正顽皮的喜菊,颇无奈的开口道,「这准备在农忙前把房子给起了,但是喜菊无人照看,她哥又要去学堂了,三婶就想着,托你们照看些日子,晚上三婶就来带她回去,白天在你家帮三婶照看些可好?」 喜菊闹腾着要下地走,看到鸡舍里的鸡就要走过去抓,吓的几只鸡都缩在了鸡舍的里面,她还扶着鸡舍的拦木板上掂了掂脚试图爬过去,一副霸气十足的模样,李氏赶紧把她抱了起来,她还不依了,挥着小爪子要下去,宝儿放下手中的篮子,从李氏手中接过了喜菊,牵着她的手走在院子里,「行啊三婶,那就让喜菊在我家呆着呗,和翠儿小栓也有个伴。」 宝儿险些抓不稳她,喜菊又往屋檐下的狗窝走过去,看着大毛她们口中不断的说着,「咕咕,咕咕。」 「这孩子开口的晚,见到什么都说是‘咕咕’。」李氏无奈地说着,口中充满了宠溺,宝儿拉着她的手指着屋檐下懒懒趴着的大毛它们对喜菊说,「这不是咕咕,这是小狗。」喜菊扭头看了宝儿一样,张开嘴巴,坚定地说道,「咕咕!」 好吧,宝儿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走,我们去屋子里玩。」说完就抱着她进了屋子,李氏将平时喜菊吃的玩的留下来,自己匆匆赶回去了。 陪着喜菊玩了一会,小家伙就在屋子里呆不住了,心心念念着外面地鸡和狗,小手一直往门口点,身子还不断倾过去,吓的宝儿只能抱着她,翠儿和小栓和抓不住她一个人,这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最喜欢到处跑了,一不留神都磕着碰着了,宝儿忽然很想给她弄个娃娃车,人往里面一放就安全多了。 快到中午了,宝儿才开始犯难,这要准备做饭了,她又不放心这么个皮孩子,只能等大哥他们回来,想着门口传来喊叫声,宝儿让小栓出去开门,听到小栓喊了声,「济林哥。」 「济林哥,你这么早就下学了啊。」宝儿抱着手中拿着拨浪鼓的喜菊,苏济林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炕上的喜菊道,「快参加春闱了,夫子让我回家看书。」 「济林哥你学问这么好,一定可以中的,等过了春闱再葛三年就可以参加秋闱了,到时候你就是举人了呢。」喜菊玩腻了手中的拨浪鼓,往床上一丢,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向苏济林的方向,忽而似眼前一亮,啊啊着两声,竟然伸手要苏济林抱。 「乖,别闹。」宝儿轻声和喜菊说着,喜菊还是伸着手要扑上苏济林,没等宝儿开口说什么,苏济林就上前将宝儿抱了起来,过了年就十二岁的苏济林个子要比禄生高上不少,身子也较为挺拔,不似禄生那样晒的有些黑,看上去白白净净的,笑起来很是温和。 「她叫什么?」苏济林抱了一会喜菊,宝儿才发现,这孩子到了他怀里竟然不折腾了,搂着他的脖子,也不闹着要下地去了,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无力感,难道这么点大的孩子也有异性相吸这一说了。 「喜菊,是我三叔家的孩子,他们这段时间起房子,我帮着照看一下。」 苏级林抱着喜菊低声逗着她,喜菊搂着他的脖子,直笑着,宝儿越发的觉得,这家伙以貌取人啊! 反正是送上门来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宝儿就让他看了 一会,自己进灶间烧午饭了,喜菊足足喝了一年的奶才断掉,现在吃的还是比较稀的饭,宝儿起了个小锅子将煮下的稀饭又炖上了一会,将过年腌下的贡肉切了一些,切成了细碎一些的,拿起灶台上浸在盆子里的豆腐,切碎了放在一个瓮里卖弄,贡肉放在灶锅里炒了一下,加了些水煮开了倒在瓮中的豆腐上面,然后盖上盖子把瓮拿到另外的锅子里去蒸着,简单地炒了两个菜后禄生下了学回来了。 宝儿看到喜菊还缠着苏济林不放,有些头疼,这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再不让他走,那个顾奶娘该上门找人了,于是伸手要去接喜菊,喜菊不让,苏济林还笑着拍拍她的后背,她更加有恃无恐的搂着他的脖子。 「济林哥,你要是不嫌弃,就留在我家吃饭吧。」宝儿开口邀请他,本想着提醒他一下,我们家到饭点了,结果苏济林直接点点头,「我还从来没有在宝儿家吃过呢。」 宝儿让小栓去了一趟苏家和顾氏说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济林哥,这要你陪着我们一起喝粥吃饼子。」 添了碗筷后,宝儿将煮稠了的米粥端到桌子上,让禄德套上手套把蒸好的瓮也端了过来,打开盖子,里面的豆腐还冒着热气在那里翻滚,宝儿拿着筷子在里面捣了捣,让肉末的味道下去,拿了几勺放到稀粥的碗里,又拿了几勺子的菜汤拌在里面,尝了下味道略微感觉有一点点咸味,拿着小勺子要去喂喜菊。 结果喜菊头一偏,冲着苏济林含糊不清地说了个‘吃’字,宝儿无奈地把碗交给笑盈盈的苏济林,「麻烦你了,济林哥。」 「没事,我就怕喂不好。」从碗里拿起一小勺子的稀粥苏济林吹了吹,往喜菊嘴里送,小家伙很是干脆的吃了下去,张着口要第二口。 「看啥呢,快吃饭,难道要姐我喂你不成。」宝儿见小栓盯着,拍了一下他的头,催促他赶紧吃饭,拿起盘子里的糜子饼咬了一口,这糜子粉磨的比往常稍微细上一些,宝儿加了些切碎了的咸菜进去,吃起来不那么淡,就着稀粥喝着还算凑合。 第64章 等吃完了饭,苏济林根本没吃两口,尽喂喜菊了,宝儿觉得过意不去,要去下面给他吃,被他连声拒绝了,「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宝儿直接送他到了门口,没理会身后喜菊的叫喊声,顾氏肯定还是等着他回去吃饭的,刚才喂完了喜菊他都没动几筷子,就吃了点肉末蒸豆腐,那糜子饼碰都没碰,本来就不应该留着吃饭,就好像大少爷降临了似的,弄的他们都不自在,宝儿回头假装沉着脸看着一脸无辜的喜菊,「小色女,不带你这么看长相的。」 孙氏看着老三家起房子,心里算计着这一笔账,老四定亲的时候,三房里拿出了二两银子,回头自己还贴了一两回去,沈老爹看她这样,也不爱搭理,任她在那里发牢骚,春闱将至,县城的学院也开了课,四叔荣柱早早的回了去,只等成亲的时候再回来。 三叔家的房子起的很快,比宝儿家的时间还短上一些,二叔家还是没什么动静,这二月到底,陈氏还没从沈老爹家搬出来,钱是拿了,也没说不搬,房子还没起呢,再住两天呗。 这会,陈氏拉着张婆子正在那里讨价还价关于自己闺女的价格问题,张婆子做牙婆这么多年,什么样子的父母没见过,但凡是要来卖掉孩子的,总是要在一个钱字上追根究底。 陈氏听张婆子说完了之后,站在墙头搓着手,「这我们家梨花还小,能不能给她找一户稍微好些的人家,我这做娘的心里也好受一些。」说着陈氏竟有了要落泪的迹象,张婆子奉于职业精神,反握着陈氏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大妹子,我们一家人我也不说两家话,我也知道你这心疼孩子,要不是家里过不下去了也不至于走这一步,自然会给你们家梨花找一户殷实点的人家,即使过去做个厨房的烧火丫头,这起码也得吃饱了饭不是。」 张婆子说的这番话极为贴陈氏的心,这心里再怎么想的岔,嘴上咱们还是得够有职业素质,这谁家是靠卖孩子来生活的,且不说陈氏怀的是个什么心思给梨花签活契,也不去问他们家是不是真的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这些张婆子都不关心,她只关心,姑娘还是男娃,几岁了,模样还过得去不,活契还是死契。 陈氏哀伤了那么一下,象征的抹了两把泪,等到这么些前戏完了,下面就该是正题了,陈氏擦了一把眼泪,抓着张婆子的手殷切的问道,「那这八年的活契,怎么算呐?」 张婆子伸出手示意了个三,「三十两。」陈氏两眼一放光,三十两! 「死契的话就是五十两。」 陈氏还算是有些良知,死契的话,这闺女自己等于是白养了,摇摇头,「活契就好,活契就好。」 可不论死活之等,一旦为奴,其性命很大意义上就由不得自己了,陈氏此刻想的都是那三十两,起个房子只要十两不到,这样的话还能攒下这么多,陈氏嫁给沈二柱算上自己的嫁妆这些年也花的差不多了,拢共还不过五两。 「张……张婶子啊,这,可以签了先给我银子,回头等屋子起了,再来带走梨花成不?」陈氏犹豫着开了口,现在还住在沈家,和孙氏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要是在院子里带走了梨花,肯定闹出不少事。 张婆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反正这人是跑不掉,「那我回去准备一下契书,回头你来按手印。」 两人似特务接头,说完了朝着反方向各自走了,这废旧的屋子就像是没有人来过一样,依旧颓废的在那里…… 三叔家的房子起好了,禄德禄生帮忙一起过来搬东西,孙氏站在门框边,仔细地盯着他们,生怕带走了自个的东西,那一桌一椅还是沈家的呢,李氏也没想着带这次旧的过去,让木匠重新敲了桌子凳子,宝儿去看过那新房子,连着排四间屋子,后头落了猪圈和鸡舍,院子不大,离陈百年家倒是挺近,簇新的屋檐和院落看上去都很不错。 三房的搬走了,孙氏就直盯着二房,陈氏也不急,说着选日子动土,又说着挑地方,选来选去,竟然选了个离宝儿家不远的地方,左右不过多少的路,就在王二叔家斜对面,陈氏这头忙着选日子,还去了一趟张婆子那里把契书给弄好。 「在这里按个手印就成了。」张婆子指着契约纸下角那儿,已经按了个张婆子的手印,陈氏也不识字,拿着纸看了半天才悻悻地问她,「这,我也看不懂。」 张婆子剜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桌子上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面分成了两个格子,格子里整整齐齐的叠着两叠的纸,张婆子分别拿了两张给她看,指着上面的字对她说,「你看,这张是活契,上面有年限的,下面也标注了活契,呐,这张是死契,没有年限的。」陈氏看了看,这平时关于数字的还隐约认得几个,仔细看了几眼后,在两张纸上都按下了手印,「得,我还信不过你么,再怎么也不会坑害了自己村的。」 张婆子拿出一个钱袋子,连着一张契书递给她,「你这话说的在理了,三十两,自己数好喽,这契书保管好了,别弄丢了,一个月后我来带走梨花,这一年到头你可以去看她几次,她能不能出来要看主子肯不肯,至于这些年的工钱,就是这三十两了,还有一个月时间,你就多吩咐她一些。」 陈氏都应下了,将钱袋子往怀里一塞,踹紧了出了张婆子的家,宝儿站在田埂上远远的望见陈氏从张婆子家的院子里出来,心里忽然冒出不太好的预感,难道陈氏要准备卖了梨花了,宝儿匆匆赶回家,视线落在陈氏选好的那空地上,这地可比三叔家大的许多…… 有了钱二叔家的屋子动土很快,也不用孙氏再催什么,陈氏逢人就说自己家男人踏实,这些年攒了几个钱,就为了造两间屋子给我们住,宝儿天天出自己家院子门口就可以看到他们造房子的进度了,偶尔梨花还会来她家坐坐,每一次来宝儿都是欲言又止,到了最后每次梨花来,宝儿都一副自觉心虚的样子,干脆跟着王二叔进城赶集去了,顺便将这些日子收的鸡蛋给卖了,买些东西回来。 第65章 三月初的天中午的时候稍显回暖,早晚的时候气温还是很低,春捂秋冻,即使天稍微暖了些也不能脱衣服,这年代,生不起病。 年后的集市热闹的很,宝儿也有三四个月没有进城了,跟着王二叔去了牙行卖了鸡蛋,这回连验货都省了,那掌柜直接收了给钱,十分爽快,宝儿将钱藏到衣服的夹层里,跟着王二叔坐在路边摆摊,春冻后的蔬菜也是十分难得的,去年卖八文钱的宝儿挂了十文的牌子,笑盈盈地在哪里叫卖。 春冻一过禄德就忙着要种糜子,今年因为要准备多种一些苞米,禄德少种了半亩地的糜子,幸好这苞米不是要长一整年,否则她家今年都该吃腌菜过日子了。 宝儿叫卖了一会和王二叔说了声自己去逛了一下,这县城摆摊的一条街宝儿来了几趟也算是混的熟门熟路了,禄生在学堂里已经半年多了,那支原先买的毛笔写的都快要脱毛了,练字用的纸张贵,那毛笔更贵,宝儿一看那价格就有些咋舌了,纸一张二十五钱不说,那最普通的毛笔,竟然要八十个钱一支,宝儿看了一会都有些难以下手,那伙计看的烦了,挥着手要赶宝儿出去,「小丫头别挡着我们做生意,去去去,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 宝儿刚要说话,身后就传来了呵斥声,「什么地方是我不该来的。」宝儿觉得这声音挺熟悉的,回头一看,竟然是徐庚寅,带着两个随从,双手交叉在背后,微抬起头看着那个伙计。 伙计一见这架势,忙点头哈腰,顺带着要赶宝儿,「少爷里边请,喜欢什么慢慢看,我说的是这个不知哪的野丫头。」说着推着宝儿要往外走。 徐庚寅伸手一拦,低头问宝儿,「你要买什么?」 宝儿摇摇头,「我随便看看。」这本来觉得店里头的笔应当好一些,可外面摊子上的毛笔才六十个钱,质量看上去也没差几分,徐庚寅才不信她的说辞,瞪着伙计大声道,「刚才她看什么来着。」 伙计也是个聪明的,一看这样就知道人家是认识这小姑娘的,开门做生意的,谁还管你什么关系,付钱就是了,伙计指着里面架子上吊的毛笔,「刚才那小姑娘看的是这个。」 宝儿顺着视线一看,这伙计是存心坑徐庚寅的吧,她看的是最便宜的,伙计指的可是最贵的。 「你喜欢这个?」徐庚寅看了一眼问宝儿,宝儿忙摇头,「我随便看的,走了。」说着想去拉徐庚寅,一想这又不是自己哥哥,刚伸出的手就缩了回来,径自往门口走去,徐庚寅可不管这些,两步过去就拉住了她,有些不满,「你怕我买不起?」 宝儿一看他那二世祖的样子又要出来了,急忙拉住他,凑到他耳边轻轻道,「你别听那个伙计瞎说,我才不喜欢这里的呢,我在外面的摊子上早就看中了,再说我刚才看的也不是他说的那个。」 徐庚寅示意了一下随从,自己跟着宝儿出了门,走到了她所说的摊子,那确实有不少毛笔,宝儿拿着和铺子里看着差不多的一支在手心里滑了一下,「大叔,这个怎么卖啊?」 「六十文。」 宝儿讨好的看着那个大叔,「便宜些呗大叔,我二哥去年刚上了学堂,我好不容易攒钱给他买笔,可是我只有五十五个钱,大叔你就便宜些卖给我吧。」 徐庚寅要说什么,宝儿左手往他衣服上扯了一下,继续和摆摊的大叔卖萌。 「行了行了丫头,就五十五个。」宝儿笑盈盈地数了五十五个铜钱给摊贩,心满意足的用小手帕将毛笔包了起来拿在手中,走了远一些徐庚寅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么便宜的笔写起来不好,你买不起我去铺子里给你买好一点的。」 宝儿回头看着他,「咱们家买得起哪种就用哪一种,不需要更好的。」 「我送给你啊。」徐庚寅见她认真的模样,也不敢擅自做主去买,宝儿笑着摇摇头,「你说一个乞丐浑身邋里邋遢的,但是他却戴了一顶好贵气的帽子,这样奇不奇怪?」 徐庚寅听懂了她的意思,没了话,宝儿见他脸色有些变化,知道他不会去了才松开了手,「我不是贬低自己,但是凡事都要量力而行是不是,好的东西多了,难道要砸锅卖铁的去得到,大哥哥你的夫子一定教过你的不是吗?」 宝儿一给他戴高帽子他就往里面跳了,「夫子当然教过了,我……我这是怕你哥哥字写不好。」 「写不好字的人用神笔也写不好,写的好的人即使用树枝在地上划也能写出一手好字,笔的好坏不是最重要的,大哥哥你说是不?」 宝儿一口一个问题,徐庚寅想了下才开口,「你的话是不错,夫子说关键在于个人,全靠东西也是不行的。」宝儿这才点点头,「大哥哥,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徐庚寅拉住她,略微有些涨红了脸,「你什么时候再来?」 宝儿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等到苞米收成的时候我再来。」说完挣脱了他的手挤入了人群中。 徐庚寅看着她走开,问身后走上来的随从,「苞米是个什么东西?」 两个随从都愣了,苞米,他们还真没听说过,面面相觑之下,一个随从手中捧着刚才在铺子里买的毛笔,还用精巧的盒子装着,低着头问他,「少爷,这笔。」 徐庚寅瞥了一眼,「拿回家放我书房里,对了,今天我出来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回去了不准向任何人提起,爹和娘都不行。」 「是,少爷。」 王二叔直接把宝儿送到了家门口,宝儿抱着东西跳下了车,对着坐在前头的王二叔道,「二叔你等一下,我去拿种子给你。」 从粮仓里拿了小袋子苞米种子递给王二叔,「二叔这些您先拿去,估计够个三亩地种的,今年多种一些,明年不见得能卖这么好了。」粮食需要一个普及的过程,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能赚到最初的那桶金,宝儿不求独占,只要抓牢那一桶金就够了。 第66章 送走了王二叔宝儿才把今天买的东西拿了出来,再将钱放好入账,这才去灶间准备烧晚饭,起了火烧热了锅子,烧了一盆子简单的腌菜,在锅子里贴了些糜子饼,煮了些稀粥装在陶盆子里端上了桌子,拿着去年晒下的带豆在水里泡软了蒸熟,切成段放了些辣椒和盐搅拌在了一起。 一年过去,宝儿骤然发现,自己长高了不少,去年的时候不停在小凳子上她还够不着灶台上的东西,今年手一伸就拿到了,只不过做饭还是得用到小板凳…… 到了天色渐暗的时候,禄德回来了,院子里传来打水的声音,宝儿将稀粥从陶盆子里盛了出来给他们添上,从灶间里将热在锅子里的糜子饼搬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上了凳子问禄德,「大哥,地整好了没,过几天可以种糜子了,那菜都挖回来呗,吃不光就弄点酸菜,反正去年腌的也快吃光了。」 家里就这么几亩地,糜子割了那地就要种菜,回头等要种糜子里,菜都要割掉翻地种糜子上去,霜冻过的白菜割回来趁着新鲜吃掉一些,其余的可以腌酸菜放坛子里,宝儿知道多吃腌制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就像那过去看那些报道信息,韩国人得癌症和白血病的几率比较高,有部分的原因和他们常年与这些腌制品为伴,农村里本就没什么吃的,多的菜舍不得扔也都腌制了起来,宝儿怕的就是这个,再说古人的笀命还极短呢,于是她想着能有什么法子能给家里人补补身子。 禄德喝着粥点点头,「你不是要种南瓜么,等我把糜子种好了。」 「快农忙了,我和夫子说一声,也来帮大哥吧,不然到时候来不及下地了。」禄生拿了个饼子手撕着喝着粥开口道,「今年考试前后还能放些日子,正好可以回来帮忙。」 宝儿抬起头看着他,「不参加童试的人也不用去学堂啊?」 禄生点点头,「也就几天功夫,夫子的意思是不能专注于读书,还不如这个时间回去帮家里做点农活。」宝儿眯着眼笑着,这夫子还真有意思,想法还挺趋于前卫的。 「那到时候二哥你陪我在村子里逛逛呗,我看枕头草应该可以挖了,咱们院子里的架子上空了好久喽——」 小栓立刻举着小手道,「大姐我也要去!」 宝儿一眼扫过来小栓立刻补充道,「济林哥要参加考试,所以我也休息。」 宝儿放下筷子,拍案而定,「成,到时候一块去。」 三月初二叔家的房子终于起好了,前前后后二十来天,那前后六间的屋子正式盖了好,宝儿一出院子向右一看就能看到那新落成的院子,高高的围墙,二叔家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宝儿不免觉得可笑,走进屋子里拿出一个用陶瓷做的小娃娃,底下是用泥块封住了,描绘的颜色算是精致,十分的可爱,宝儿将小娃娃放到了口袋里,带着小栓他们去二叔家吃进屋子酒。 让翠儿小栓去玩,宝儿自己拉着梨花进了她的房间,梨花和她姐姐葵儿儿一块睡,宝儿看着屋子里的陈设,大都是葵儿的,心里一发酸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陶瓷娃娃塞到梨花手里,「这个送给你。」 梨花拿着那陶瓷娃娃,抬起头望着宝儿,「宝儿姐姐,这个是给我的?」 宝儿伸手摸摸她的脸,「这是我去县城的庙里求来的,把这个带在身边,任何时候都不要丢掉了,好好带着,直到你有一天走投无路了,你就砸碎它,菩萨就会帮你一次。」说着宝儿都觉得自己是在胡扯,但是这也是一种人的信仰,至少梨花在这个年纪,也许会信,梨花见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认真的点点头,小心的摸摸陶瓷光滑的表面,「宝儿姐姐,这一定很贵吧。」 宝儿忍着眼泪点头,「恩,很贵,贵死了,所以你不要丢了它,要记得带好,也别送给任何人。」 梨花摸着小娃娃,抓着宝儿的手轻轻地说,「宝儿姐姐,你是不是知道我娘要把我卖给张婆子,所以送我东西?」 宝儿看不清梨花低着头的表情,看她说平静,心里越发的疼,「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要走,所以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符。」 梨花抬起头,含着泪望着宝儿,「宝儿姐姐,给人家做丫头,是不是很可怕。」 宝儿忍住不哭,拉着她的手扯出一抹笑,「不可怕,梨花不要怕,二婶只是把你交给张大娘去县城,到了你十五岁就可以回来了,梨花你要记住,去了大户人家,多听,多看,少说话,多说多错。」 梨花含着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六岁大的孩子懂什么,宝儿唏嘘着自己说的一番话她到底能够领悟多少,前世六岁大的孩子,上了幼儿园还会尿裤子,可这个孩子,却要去伺候别人。 梨花长的不难看,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宝儿总是觉得眼睛大的姑娘长大了都不会太难看,可这好看,去了大户人家却未必是个好事情,宝儿拉着她的手细细的又说了几句,甭管她听懂与否,自己总是将心底所有想得到的都说了出来,末了才开口问,「你不恨你娘?」 梨花摇摇头,「娘也是想让哥哥姐姐过的更好,梨花没用,没法帮娘赚钱。」 宝儿愣了愣,陈氏啊陈氏,你何德何能,摊上这么个好女儿。 宝儿不知道梨花是怎么屈服于接受自己被卖这件事,但是这消息确实也没有怎么传开来,直到家里忙着种糜子后再去经过二叔家的时候,梨花已经不在了,陈氏对外说梨花遭人喜欢,被在县城的亲戚带走了,去做城里小姐了,可知情人心里都明白,什么去城里做小姐,去城里伺候人还差不多,可嘴上还是说着,那你们家梨花可走好运喽,那你以后可以享清福喽。 陈氏都乐呵呵的回应了去,沈老爹去过一趟二叔家,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直气的他摔了自己的烟杆子怒气冲冲的回家去了,而孙氏则更为捶胸顿足,三十两啊,自己一个子都没捞着,这要是没分家,自己还不得能捞多少了,都怪沈万祥,那老二家的媳妇早就打好了主意了,那个挨千刀的还答应分家了,真是气死她了。 第67章 宝儿站在离二叔家不远的地方望着,心中不是滋味,有没有谁真正为梨花想过。 「宝儿?」背后传来苏济林的声音,宝儿赶紧擦了眼泪回头,苏济林手中拿着几本书站在那里,「济林哥,好巧啊。」 「有些不懂的,去了趟夫子那里。」 宝儿点点头,不语,苏济林看着她眼眶还微红,刚才她一直望着沈家二叔家的方向,心里明白了几分,早前听奶娘说起过沈家二婶把女儿送进城的事,这姑娘家送进城,要么是嫁人做妾,要么是做丫鬟,梨花过了年也就六岁,肯定是后者。 「济林哥,是不是每个卖孩子的父母都有说不出的难处。」宝儿侧过脸望着远山,轻轻的问。 「也不尽然。」苏济林站在宝儿的身后方,投下的影子恰好盖过了宝儿纤细的身影,耳旁缓缓的飘来苏济林独有的清凉嗓音,「也有嗜赌卖孩子的,也有嗜酒卖孩子的,更有好吃懒做卖孩子的,当然也有确实是生活不下去,迫不得已。」 沉默了一会,他才继续说道,「人各有命,所以你无需太过于难过。」 宝儿愣了一下,身子微微一震向前走了一小步,身后的影子从苏济林的影子中分离了出来,露在了阳光底下,宝儿回头看着他,目光坚定,「若是觉得那就是命,那便真的就是命了。」说完,宝儿回头向前迈开了脚步,往自家的方向走去。 苏济林口中喃喃着她说的话,从初始的思索到乍惊,猛然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直到宝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还震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宝儿回到了家,终是叹了口气,‘人之殊途’这话的意思她算是真的明白过来了,苏济林那句人各有命一出口,她就知道了这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生观,若是他说这也许就是命,宝儿还不会这么激动到说出那样的话,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不都是这幅姿态么,人各有命,所以无需多感慨,上位者的冷淡,苏济林,他有这个潜质…… 隔天沈老爹就来了宝儿家,看脸色宝儿就知道他的心情十分的差,这是梨花离开的第三天,听禄德讲说,梨花离开的时候天才蒙蒙亮,都没几个人看到她跟着张婆子走,没哭没闹拎着一个小包裹。 陈氏防的就是那一招,到时候出来人拦着,早早地送走了,沈老爹最郁卒的就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整天,想拦都拦不住,人家白纸黑字的签在那里了,对个骂了半天都响不出一句话的二儿子,沈老爹觉得无力透了。 梨花那事就是个措手不及的,于是沈老爹挨家挨户的开始训斥自己的儿子,来了宝儿就训斥禄德,怎么着都不能生出卖了弟弟妹妹的想法,否则他沈老爹知道了就打断他们的腿。 送走了沈老爹,宝儿坐在炕上,小栓和翠儿依偎在她身旁,甚是懵懂地问她,「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见不到梨花姐姐了?」 宝儿看了一眼禄德,低下头摸摸他们,轻声细语道,「当然见得到了,只是要很久才能见到梨花姐姐,等你们都长大了,梨花就回来了。」 「那我们要快点长大,这样就可以早点见到梨花姐了。」小栓小拳一握,稚声道。仿佛这长大的事情就是一晚上而已,宝儿捏捏他的鼻尖点头。 梨花走的事情像是一个阴影笼罩在了大家的心头,过了十来天,顾氏带着苏济林去了县城,再两天就是童试了,顾氏干脆带着他去县城住几天,直到考试结束成绩出来,苏济林走的这天,宝儿站在院子门口只是挥了挥手,诚挚的希望他此番考试能够顺利。 村子里也有好几户人家的小子也去参加考试了,而禄生则陪着宝儿漫山遍野的找枕头草,天气一回暖些,地里就冒出了一大片的绿牙子,宝儿在旧屋子前后都找到了不少刚长出来的枕头草,还十分的鲜嫩,挖了满满一大篮子带回家,宝儿准备这些的直接做了菜凉拌着吃,等到枕头草再大一些挖了拿去卖。 「二哥,我去一趟王二叔家,你帮我枕头草洗了呗。」宝儿放下了篮子在院子里铺开了旧席子,将鸡赶回鸡舍里,从仓库里将去年没有碾过的谷子拿出来趁着天气好晒了开来,拿着大的爪犁将谷子全都犁匀了这才出了院子往王二叔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二叔家的时候,宝儿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家的院落,葵儿正在院子里晒衣服,看到宝儿站在门口,随意的瞥了一眼,也不打招呼,直接进屋子去了,宝儿摇了摇头驱散了心里那一点忧虑,走进了王二叔的家。 王二婶背着小妞正在院子里喂鸡,「王二婶,我来问你讨南瓜的种子哩。」小妞听到响动扭头就看向宝儿这边,婴儿的生长趋势就是几天不见又觉得她长大了,小妞一看到是宝儿,也不认生,伸手就要抱抱。 宝儿将她抱着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小家伙身上穿的厚实,抱起来沉甸甸地,指着宝儿衣服上的扣子伸手就要去扣,又指着院子中咯咯叫的鸡不停的挥手,忙地不亦乐乎。 「啊啊——」忽然小妞朝着宝儿身后方扑着身子蹬着腿,宝儿朝后一看,小山背着一个篓子走了进来,小家伙遇到更熟悉的人了,一下就抛弃了宝儿伸手要小山抱抱,小山放下了篓子接过小妞往怀里一抱,把她高高地举了起来,小妞顿时开心的直扭着,笑的很开心。 王二婶从屋子里出来,赶紧从他怀里抱走了小妞,一拍他的脑袋,「万一摔着了怎么办。」小妞还不肯,挣扎着还要小山抱,宝儿看着他吃囧的模样,自觉的转过脸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从王二婶手里拿过南瓜种子,「谢谢婶子。」 「小山啊,你陪宝儿回去,和她讲讲这怎么种。」说着就抱着闹腾不已的小妞回了屋子,小山跟着到了宝儿家,看着那一小块地,皱起了眉头,「你还没整地?」 宝儿看着禄德翻过一次的地,摇摇头,以前家里直接会买那种配好的肥料撒着,买来的泥也是有机的,事先都调配好的比率,只要把南瓜种子处理过种着,放在阳台里就会长出来。 第6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弄点粪晒干了和草灰拌在一起撒在上面再翻一下地,种的时候上面盖一层稻草,等芽长高了还要搭架子。」宝儿点点头都一一记下了,从屋子里拿出四十来个鸡蛋装在篮子里给小山,「小山哥,我就孵三十只够了,其余的你拿回去给王二婶和小妞吃罢。」 小山拿着篮子走到门口顿了顿,「早上去山里挖了些竹笋,等下你来拿一些去吧。」说完就出了院子,宝儿脆生生的应了下来,笑眯眯地目送了他离开…… 没等宝儿前去拿竹笋,王二叔就过来了,顺便把竹笋给带了过来,问宝儿这苞米的种法,「王二叔,去年我是间距大概这么一步远地种着,直接把种子埋土里就成了。」宝儿迈开步子比较了一个距离,「您要是觉得这地浪费了,就在中间种些别的,交叉着种也成。」 「我今天去陇坡看了一下,大概能种个两亩多的地,我再去看看要怎么种,这笋今天小山一早去林子里挖来的,还新鲜着呢,前个下了雨,都冒出来了。」 「好类,二叔我自个弄,您去忙呗。」说着从水缸里拿了些水把竹笋根部的泥洗了去,剥去了壳往鸡舍里一扔,将竹笋浸在了清水里,拿起爪犁又将谷子犁了一遍,米缸里的米吃的差不多了,去年收的那几袋子谷没有拿去卖,所以才能吃到了现在还剩下一袋子的谷子,宝儿打算这两天趁着天气好晒一晒让禄德拿去晒谷场把它都碾了。 洗好了竹笋,宝儿拿着刀将嫩笋切成一个一个棱角的形状,从灶间里吊着的篮子里拿出过年时候腌下的猪肉切成片放在锅子里炒出香气来,将切好的竹笋放了下去,切了一个干辣椒下去炒熟了盛了一小盆,也不洗锅子,在壶烧心里拿起满满一勺子的水倒入烧烫的锅子里,水面一下泛起了几朵油星子,宝儿将禄生洗好的枕头草倒下去熶熟,捞起来放在盘子里抹了一些盐,又倒了两滴香油下去,用筷子拌了两下放在那里。 等到禄德从陇坡回来,宝儿已经烧好了饭都端上了桌,「大哥,这是王二叔家送过来的竹笋,小山哥今天刚进山挖的,你们多吃点。」宝儿给他们都夹了几筷,自己也尝了一下竹笋,这陇坡下朝南的一片小竹林,到了春天这时候,就可以挖到不少的竹笋,可惜那片是属于朝廷的地,不对外承租,否则每年挖些竹笋也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 「别白拿了他们东西。」禄德喝着糜子粥就吃了几筷,把剩余的都留给了禄生他们,宝儿点点头,「我拿了些鸡蛋让小山哥带回去。」 「你看着办就好,就是别白拿了,今天在陇坡都没碰到二叔,爷爷留给他们的那块地都快长草了,也不知道他们今年要种什么。」 「也许刚弄好了房子,想晚些时候种,毕竟二叔这是分家第一年,总归是收成了算自己的了,是要好好谋划一下。」宝儿说着,却没想到的是,从开春到盛夏,那陇坡上的地一直空着,居然什么都没种,那杂草都疯长的快要盖过了身高。 吃过了午饭,宝儿就拉着禄生去王二叔家弄牛粪,小山晒过不少,宝儿很快的拿了一袋子回来,铺开来在小块田旁边晒着,院子里瞬间飘起了一股子味,宝儿赶紧收了谷子,以免也沾染了这个怪味,让禄生拿进了屋后的仓库里。 晒了两天那牛粪就干了,禄德拿着锄头先捶开了,用簸箕装着均匀地铺在宝儿的小块地上,再拿烧好的草木灰铺在上头,来来回回整了几次地,让这肥料和泥土混合在一块,浇了些水又松了好几次的土。 拿出王二婶给的小袋子南瓜籽,烧了一锅的水,稍微放凉了一下,拿手一试还是烫的很,将种子放了下去不断的搅拌,等到温度降低到差不多只有二三十度的时候,把盆子挪到了室内的,点起了一个炉子在旁边,浸泡上一夜。 第二天宝儿将盆子里的种子都捞了出来,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浸湿之后将种子都包了起来开始催芽,把湿布包裹的种子和炉子都挪到了灶间,放上两天的时间打开一看,有部分的南瓜种子发了芽,宝儿小心的将发芽的种子都捡了出来。 让禄德在地里挖好坑浇上一些水,把发了芽的南瓜种子两三颗一个坑放下去种好,拿了稻草杆子铺在上面用来保温,做完了这一些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将剩余不多的南瓜种子保存了起来,万一这中间步骤有什么差池苗长不好还可以再催一次。 这头把南瓜种子落下了,禄德就要忙着去水田里犁地了,宝儿提前和王二叔打了招呼,童试过后,禄生也要回去读书了,宝儿天天就守着这一小块试验田,心思都落在了这南瓜上面,苏济林回来她都没多在意,只知道他这回是顺利地过了童试,就是童生了,俗称便是秀才。 苏济林进宝儿家院子的时候,宝儿正小心的拨弄着稻草,似乎是冒出几株小嫩芽,她小心的将稻草抽掉了一些,让瓜苗露在阳光底下。 「济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宝儿拿着稻草准备去扔,一回头就看到苏济林站在那里,双手交叉在背后,笑盈盈地望着她。 「今早刚回来,这是种什么呢?」 「随便种的,看看能不能长出来。」宝儿把稻草扔在一旁,「还没恭喜你呢,如今就是秀才了。」 「考了几回才中的,也没值得多庆祝的。」苏济林说是这么说着,眼角却盖不住那笑意,其实前两回也是能够过的,只是那儿的主母不愿意他太出挑,硬是拖了他两年之久才过了童试,这些东西宝儿都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苏济林离他的目标应该是更进了一步。 「那还有考了很多回都没中的呢,能中就值得庆祝。」宝儿忽然想起好像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唯一上回买来的一支笔也是给禄生的,再说人家未必看得上,「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样吧,要是这南瓜长的好,我第一个摘下来就给济林哥送过去,当时给你的贺礼罢。」 「礼轻情意重,那再好不过了,到时候你不送来,我可是要来讨的。」苏济林开玩笑地说着,看着那刚出苗的南瓜,颇有些审视意味地说。 第6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成啊,到时候一定给你送过去。」宝儿走到水缸边上拿了一勺清洗下手,这时小栓又蹦又跳的从外头回来了,一看苏济林也在,高兴的喊着,「济林哥哥,我听二狗说你变成秀才了,你好厉害。」 苏济林摸摸他的脑袋,「小栓也会有这一天的,只要你好好学,总有一天也能够考上的。」能考上秀才那是多了不起的事情了,李夫子教的这么些个学生,考上的就那么两三个,小栓自然是觉得苏济林很有学问。 「大姐,济林哥说我也能考上。」 「是啊是啊,你能像他这么用功也能考上了,别黏着济林哥,看都把人家衣服弄脏了。」宝儿拉过小栓把他的手浸到水里洗了一下,和二狗爬山下河的,每天回来都是浑身脏兮兮的,宝儿训斥道,「再弄脏了衣服,明天就让你打赤膊。」 苏济林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互动有些羡慕,却发现自己好像融入不了,看着宝儿拍着小栓衣服上的灰尘,道了声别回了自己家,顾氏正在屋子里收拾,好些天不会来,倒是积了不少灰尘,顾氏头上裹着一块毛巾,拿着扫帚在扫门沿上的灰尘。 「奶娘,我来帮你吧。」苏济林伸手要去拿扫帚,被顾氏挪开了手,「刚才去沈家了?」苏济林不语,算是默认了,顾氏扫了下门框,把扫帚挨在门边,拿下了头上的毛巾放在桌子上看着苏济林,「少爷,你与他们本就是不同的。」 苏济林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不甘,「有何不同。」 「大有不同!」顾氏一拍桌子,第一次冲着他发了火,「你将来是要回京城去的,而他们就永远留在这个墨家村里,这就是最大的不同。」像是要他认清楚这个事实一般,顾氏走到他面前,指着屋子外的院子,「你要一辈子生活在这里?起早贪黑的下田去干活,然后种菜去卖?」 顾氏见他还是不说话,重重地叹了口气,指着屋子里简单的桌椅,「少爷,你是不是满足了这样的日子,觉得老爷年月都没有忘记给我们银子让我们在村子里也过的不拮据,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了?」 苏济林抬头见顾氏说的气红了眼,拉住顾氏的手安慰道,「奶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将来一定会回去的,我会好好读书,努力考中功名,带着奶娘回那个家去,您别生气了。」 「回去你自己屋子里整理下书罢,过些天就送你去县城的学院。」顾氏也不多说,催他回自己屋子,苏济林走到房门口,身后又飘来了一句话,「既然少爷清楚将来是要回去的,就少和那家人多接触了。」 苏济林脚下一顿,下一步却迈的沉重万分…… 宝儿守了南瓜苗子几天,等到都长出了,按照小山说的,把上面盖着的稻草都给收了起来,一个坑长着两三株的苗子,宝儿留着健壮些的一株,其余的拔掉,一个坑一根苗封好了种穴,因为苏济林去了县城的书院,小栓就不用去学字了,宝儿让他每日留一个时辰自己练练,练好了字就随他玩去了。 王二婶已经将三十来个的鸡蛋都孵起来,宝儿拿着一小袋子的苞米种子去了沈老爹家,少了二叔和三叔两家子,院子空了不少,宝儿进去的时候,小姑梅子正在灶间里烧火,没见着奶奶孙氏。 「小姑,这我先放这儿,等爷爷来了告诉他一声,这是苞米种子。」梅子从她手里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下,「好嘞,放这儿吧。」十二岁的梅子已经初见美人的姿态,摸摸宝儿的小脸,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从灶头拿了一个蒸好的鸡蛋塞给她,「来,吃吧。」 宝儿也不客气,拿着鸡蛋在灶台的上两头磕了一下,剥开来就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问,「今天是不是四叔要回来了?」梅子掀开一个锅盖拿着勺子在里面搅拌了一下,回头捏了一下宝儿的鼻子,笑嘻嘻地说,「是啊,待会就要回来了,再过几天日子就到了不是。」 宝儿这才想起四叔成亲的日子快到了,怪不得灶间里放了这么多的东西,「对呀,四叔要娶四婶婶了。」 再出院子的时候,孙氏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黄媒婆,两个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黄媒婆看到宝儿从灶间出来,那嘴皮子又开始说起了好话,「哟,这不是你老大家的闺女么,一年不见水灵了。」宝儿乖乖地喊了一声黄大娘,这大哥以后的亲事还得托着她呢,孙氏斜了宝儿一眼,拉着黄媒婆进了屋子,宝儿看到之前三叔住的屋子已经翻新过了,大概是要用作四叔的新房了,门口的帘子都换了新的。 到了家和禄德也说起了这个事,沈老爹喊了他们去山里砍竹子回来要在院子里搭棚子,如今的天时常有雨,宝儿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下澡房的位置,指着水井边上的空地对禄德说,「大哥,那顺便多砍些竹子回来,咱们在这里搭个棚子,我都和陈五叔说好了,让他给咱们家焀个石磨。」 宝儿从屋子里拿出一个篓子递给他,笑嘻嘻地看着禄德,「顺便挖些春笋呗大哥,我可以弄成笋干炖肉吃。」这季节,山里最好挖的就是春笋了,雨下了一场一场,现在进山挖正好嫩着,过段时间就长成竹子了,禄德将篓子一背,从仓库里找出一把小的挖锄放在篓子里,跟着沈二叔一起去砍竹子去了。 没过一会三叔就帮着禄德背了几根竹子回来,宝儿赶紧给他们开了门,沈三叔放下了竹子对宝儿说,「我听爹说你这儿有那个啥苞米的种子,你三婶让我来问问你还有多的不,有的话给我们一些,今年咱也种一点。」 「三叔你等着,我这就去拿给你。」宝儿跑进仓库从架子上拿了一小袋子的苞米种子出来给沈三叔,「三叔,还剩这么多,下个月就能下地种了,怎么种到时候问大哥就好。」这一袋子分完了,家里的苞米种子就剩自己要种的了。 等沈三叔离开,宝儿就让禄德把篓子里的春笋都倒了出来,细长的笋尖上还夹着水珠子,宝儿将它们都倒了出来,剥了一部分的放到锅子里先蒸熟了之后放在盐水里浸了一会,都撩出来放在筛子上吊在屋檐下晾着。 第7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砍来的竹子晒了一天后第二天一大早禄德就开始处理这些竹子,将竹子的分叉都劈了下来放在一旁晒着,四根差不多粗细的截了一人还高一些底部削尖锐固定在了地上,用绳子和小竹子绑在一起,细小的竹子用田字格的一根根绑在一起做了个大的盖,宝儿抱了些棕叶过来,禄德将它们均匀的铺在上头,那绳子上下穿孔扎紧实了之后放在上面,一个简单的雨棚就做完了,宝儿指着棚子中央的位置,「大哥,这儿再弄个架子,到时候让陈五叔把石磨带过来,咱就能够自己磨东西了。」 「成,我去爷爷家帮忙搭棚子,午饭就不回来吃了。」初八就是荣柱成亲的日子,今天已经是初三了,乡下有喜事嫁娶之类都是连席三日,乡里乡亲的可以在办酒席的人家吃上三天,今天将棚子搭完了,沈老爹就要开始喊人主厨,帮忙的,还要去县城采购吃食。 宝儿把晾在屋檐下的筛子拿了下来,把筛子放在院子里的架子上,风干了一晚上,春笋已经干了不少,宝儿从篓子里将昨天剩下的一些大的剥了壳切成了丝,在窖里捞了一些咸菜出来,洗赶紧切丁和笋丝煮了一锅的汤,拿了一些面粉和苞米粉混在一起揉成了面团放在盆子里发酵。 吃过了午饭,宝儿就带着翠儿和小栓去沈老爹家,远远望过去那院子里就光线暗了不少,棚子上盖着几张废旧的席子,整个院子里被收拾的很干净,因为二叔三叔都搬了出去,孙氏特意弄了一间屋子作为专门的厨房到时候可以做菜,她还专门从县城里请了个专给人家烧婚宴菜的厨子,宝儿站在门口看了一会,除了二叔和三叔之外,陈氏和李氏都不在,院子的角落里已经堆了一些东西,宝儿怕添乱,带着他们看了一下就回去了。 初八这天天还没亮,宝儿就在帮小栓和翠儿穿衣服的时候听到了远处沈家那儿传来的鞭炮声,宝儿赶紧帮他们传好了衣服,催促禄生和禄德一起去爷爷家,这一顿早饭按照这里的习俗是要全家人在一起吃的,沈老爹坐在席上看着四儿子,开口教育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有媳妇的人了,今后不可以再事事像小孩子一样,要像个男人一样有担当。」沈老爹觅了些小酒,孙氏赶紧拍拍他,「咱家荣柱什么时候不像个男人了,今个之后是更像了。」说着掩盖不住满脸的笑意。 早饭过后荣柱就被带着去洗了脸,一夜未睡的他精神头显得不甚很好,甚至有些萎靡的样子,强打着让孙氏娘家的舅舅刮了脸,穿上新郎喜服,帽子上插着金叶状元花,吉时一到,由黄婆子陪着,走到插屏前,叩拜过了天地爷,向着沈老爹和各位长辈告别之后,起身走向外面,这时天才稍微亮了一些。 花轿打在门外,荣柱一出来外面就鼓乐声响起,宝儿望了一眼,均是唢呐锣鼓等乐器,敲打起来甚为喜庆。 等荣柱上了轿,前头敲大锣的大叔猛的敲击了一番,高喊一声:「起轿喽——」一行人带着花轿浩浩荡荡地向着县城出发。 起轿后,孙氏坐到了屏前,抱起引过的被子,并吃着小圆岁岁油糕,这个时候魏三婶就走进来问:「你坐什的咧?」孙氏笑眯眯地答:「坐富。」魏三婶又问:「你抱着什么?」孙氏说:「抱宝。」魏三婶再问:「你吃什么?」孙氏盖不住满脸的得意回答:「吃福。」说完后被大家迎着下来了。 花轿一路敲敲打打到了县城,此时天已经大亮了,这头鞭炮声不断,那头郑家一听到迎亲的队伍来了,也跟着放起了鞭炮,一时间这小巷子里铜锣炮声肆起,花轿到了郑家门口。 到了新娘子出来的时辰,门内传来一声,「新娘子出来喽——」郑氏穿着凤凰霞帔,被郑家表哥背着上了花轿。 到了差不多傍晚的时候,花轿才到了墨家村,宝儿他们坐在院子里听到村口那儿传来一声炮响,就知道新娘子接回来了,一群孩子雀跃地都奔了出去,围在大门口边上,捂着耳朵听着那一声声的炮响,宝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嫁娶的,好奇的很,跟在禄生身后拉着小栓和翠儿等着花轿到。 荣柱先下了轿,沈家屋子里走出一位全福的婶子,新郎一头握着一红绸子,另一头给轿子里的新娘,全福婶子扶着新娘出来,脚踏在麻袋铺的地上,慢慢地向大堂走进去。 宝儿看着后面小姑和几个婶子帮忙把麻袋拿到前面接上让新娘接着走,有着传宗接代的寓意,等到新郎新娘都到了插屏前,沈老爹先行叩拜了祖先,接着荣柱和张氏跪拜天地爷,在黄媒婆一声一声的高喊中,拜完了天地。 只听见一声,「送入洞房——」周围一阵哄闹,宝儿也没仔细看,只见到一抹火红的背影被带着进了新房,大伙簇拥着都去了新房门口望着,宝儿他们是自家人,跟着挤进了新房里看着,新娘坐在炕床之上,荣柱则接过黄媒婆递过来的用红纸包的秤杆将新娘的红盖头挑了起来,随着一阵嬉闹声,荣柱红着脸手滑了两下才将红盖头挑了下来,黄媒婆顺带着说了两句喜庆话,催促大家都散了,新娘脱了凤凰霞帔,准备认亲礼。 这认亲礼就相当于现代简化版本的拜礼,从亲戚族人里辈分最高的坐着开始拜亲,叩首之后敬茶,敬茶之后被拜认的长辈要给予见面礼钱,荣柱和郑氏认亲之后就入席开宴了。 这拜堂完了开席天已经黑了,院子里点起来灯笼十分热闹,婚席结束了之后,荣柱和郑氏回到了洞房,在这里还要喝「拌结汤」 ,由黄婆子喂郑氏喝,喝的时候先挑了其中四块比较大的「拌结」,让郑氏口衔而放入炕的四角苇席下,然后才开始喝,这头喝完了才开始闹洞房。 宝儿听见新房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哄笑声,这院子里荣柱还在被大家灌着酒,本来酒量就不甚的没喝多少就已经呈现醉醺醺的样子了,宝儿看着他七分醉意还有三分倒像是困了的样子,成亲还真是个力气活呐,现代结婚虽说方便但是林林种种的事情加起来也十分的累人,这古代成亲,光这么一两天的折腾,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一次了。 第7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沈荣柱涨红着脸扶着杯子,「各位叔叔伯伯,荣柱真的是不甚酒量,你们吃好喝好。」说着扶着桌子要起来。 孙氏舍不得儿子喝太多,上来就扶住了他嗔怪地看着坐着的亲戚,「好了好了,你们吃好喝好。」 魏三叔拿着酒碗看着孙氏扶着儿子走了,在身后喊着,「走稳点,还有洞房花烛夜——」 宝儿险些将嘴里的饭给呛了出来,看着魏三叔半含糊地端着酒碗,猛的拍着胸口,憋红着脸,禄生转过脸看到她如此,忙给她倒了碗水,「吃这么急做啥。」 宝儿呛地含着泪问,「大哥呢?」 「大哥和三叔他们一桌呢,估计也喝了不少。」宝儿抚了抚胸口往禄德那桌子走过去,那儿也喝的欢,女人们都去看新媳妇了,三叔拿着酒瓶子正要给禄德倒酒,禄德则满脸通红地捂着酒碗,宁死不屈地趴在那里,楞是不肯让他接着倒,口中含含糊糊地说着,「三叔,醉了,醉了。」 一桌子的人吃的就剩下了三五个,三叔一手搭在禄德的北上还试图让他把碗拿出来,一旁的人跟着起哄,果真是喝醉了的人,都糊涂了,宝儿眼见了他们旁边还有好几只空的碗,愣是要把怀里的拿出来才罢休。「躲什么,又没媳妇管着,怕啥!」 「三叔,再喝我可背不动大哥回去,到时候您可要帮我把大哥抬回去。」一桌子的人都摇摇坠坠的了,宝儿坐上他们旁边的凳子,从盘子里抓起一颗花生吃了起来,小腿一翘一翘地和沈三叔说道。 「成……三叔背你回去!」 「这禄德啥时候娶媳妇啊,沈家老四都成亲了,你都十六了,咋还不定亲。」唯一稍微清醒点的看着沈家这大红灯笼的,开始调侃他。 禄德那里会注意他这些话,趴在桌子上,已经快要睡着了。 村子里的小伙子都在十四五岁订了亲,最迟成亲的也不过十七八岁,禄德这都十六了还没定亲的确实算晚了,宝儿端了一碗温水过来让禄德喝了下去,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大哥,咱们等会就回家去。」 禄德闷哼了一声,宝儿看着人都散了一些,此时夜都深了,李氏和陈氏开始忙着收拾桌子,小栓和翠儿已经困的靠在禄生的身上眯着眼一盹一盹的,宝儿从小姑那里要了块湿毛巾给禄德擦了把脸,叫醒了小栓和翠儿,让禄生扶着点大哥,和沈老爹说了下踩着夜路回家去了。 寂静的路上周围除了脚踩石子路的声响外,就是路经的农户家里传来的家禽声,一到家小栓和翠儿就自顾着爬上了床,等宝儿烧了水绞了面巾过来,俩家伙已经面对面的睡着了,宝儿给他们擦了擦脸又擦了手,脱掉了衣服给他们盖好被子,走到院子里,禄德站在小试验田边上散酒气。 「大哥,外面冷,进去罢。」宝儿递给他毛巾,禄德接过擦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南瓜苗子,「你进去罢,大哥再吹会。」 「我去给你烧点水吧,洗个澡舒服些。」 宝儿到了灶间烧了一大锅子的水,又在另外的锅子里烧开了一些水,倒了点醋下去,撒了一点点糖煮热了盛起来放在碗里放凉,让禄生一起把热水拿到了木桶里拿到了澡房,此时禄德才清醒了一些,宝儿是累坏了,做完了这些嘱咐他不要忘了去灶间喝食醋,自己洗了把脸也钻进了被窝,很快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宝儿就听到了灶间里传来的声音,这新婚的第一天早上,小孩子是要进去闹新房的,去拿新人炕头的糕点来吃,小栓和翠儿都睡的沉,宝儿也不忍心叫醒他们,迷迷糊糊地自个又睡着了,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洗漱好到了沈老爹家,那棚子已经拆了一半,李氏一看她们进来了,拉着进了厨房间,递给他们几双碗筷指着厨房架起的板子上的菜,「还没吃饭吧,赶紧吃。」说着在锅子里拿了一碗的杂烧出来。 陈氏也拉着葵儿过来让她吃一些,葵儿似乎有些不情愿,拿着筷子戳了戳碗里炖烧在一块的各种菜,「娘,没别的吃了?」 陈氏忙捂她的嘴,小声说道,「这早饭早就吃了,待会你奶奶过来了又要说,快吃。」葵儿瞪了正吃的欢的翠儿他们,硬是挤了小栓一下,屁股落在板子前的矮凳上,用筷子头敲了一下板子,颇有嫌弃地挑挑拣拣。 宝儿看着小栓委屈的样子,夹了一些豆子在他碗里,「快吃,晚了要收拾。」顺带着看了葵儿一眼,这个比自己打了三岁的姐姐,怎么看架子都比屋子里的郑氏还大上几分,如果确信自己二叔和爹是一个娘胎里的,她会以为葵儿和孙氏简直就是隔代遗传。 这头宝儿他们刚吃过了饭,新媳妇郑氏就到了厨房里来,看到大家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带着新婚的红润,长发挽髻,看到锅子里的水还在滚着,挽起了袖子十分干脆的走到了灶台前,「这位就是二嫂吧,这今个起的稍微晚了些,真是不好意思。」说着还微微低头害羞了一下,陈氏和李氏都是过来人,哪会不晓得这其中,新媳三天要侍奉这是一直的传统,郑氏起晚了,孙氏竟然没有追究,宝儿这才觉得这个四婶也有趣的很。 李氏和陈氏连声说着没事,把灶台让给了郑氏,这第一顿早饭是坐不上了,只能新妇下厨坐一顿午饭了,郑氏看到门口站着的宝儿她们,笑着让他们去屋子里找四叔要糖吃,自己则麻利的开始处理灶台上的菜。 宝儿拉着小栓走了出来,这孩子脸上还挂着委屈呢,刚才葵儿那撞的一下到现在还没忘记,宝儿捏捏他鼓气嘟嘟地小脸,「自古道,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你是男子汉啊,所以别在这种小事上计较这么多。」说着拉着他们往四叔的屋子里走。 走了一半的路小栓才懵懵懂懂地开口,「大姐,你和翠儿都是女子,所以都很难养吗?」 宝儿:「……」 三日回宁过后在家里没住两天,沈荣柱就带着郑氏回县城了,本来应该是郑氏留在家里的,但是新婚燕尔的,孙氏就是再想做规矩也得为儿子想想,再说去县城住的还是郑家,要是自己在这儿亏待了人家闺女,自个儿子还不得怎么被人欺负了,所以还是跟了去的好。 第7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像孙氏这类型的人,自己想着别人的都是阴暗面比较多,看谁都觉得对她自己不利,尤其是分出去的这几家。 要说沈三柱也算是她生的,但是人的心总很微妙,孙氏对于当初嫁给沈老爹还是耿耿于怀,继室啊,自己从宅子里出来的时候才不过十五岁,十六岁就嫁给了那时候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沈老爹,隔年沈三柱就出生了,他的出生不过是让当时的孙氏更为的对当前的生活状态不满意,于是,沈三柱出生的不是时候,悲剧了,待遇和老大老二家的差不了多少。 隔了好些年才生了老四,生了老四后孙氏振作了,靠不了男人就只能靠儿子的,第一个样子自己没养好,那么只能从小培养现在这个,所以才会有现在的沈荣柱,只是教育方式也应该因地制宜,不是说墨家村的土不好,只能说孙氏的种植方法错了。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除了沈家门沿上那还没有撕掉的红色喜字,宝儿去了陈五叔的家里看了焀好的石磨,双层的磨盘,上面的磨盘中间凹陷,凹陷处开着一个小孔,下面是凹形的托盘,托盘一头开口微微向下倾一些,上面的石磨侧边开着一个孔,孔中敲着一个木棍的手柄,宝儿试着挪动了一下手柄,相当沉重。 磨盘做的不大,陈五叔将它搬上了板车,拉到了宝儿家里放在了院子里搭建的棚子下面,下面架着一张结实的矮桌子,宝儿细细看了一下,这上下两层的石磨原来是个组装的,两层的接合处都有纹理,当要磨粮食的时候,从上方的孔进入两层中间,沿着纹理向外运移,在滚动过两层面时就会被磨碎,形成粉末。 「丫头,装好了。」陈五帮她把石磨组好,装好了手柄试了两下,从水井里打上来一桶水淋了下去冲洗了一番,又试了几下滚轮这才顺畅了一些。 「陈五叔,这是做这石磨的工钱,您收好了。」宝儿将钱塞给陈五,陈五掂量了两下就塞进了怀里,拉起小车出了宝儿家,翠儿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那桌子上的石磨,拉着宝儿的手问道,「大姐,这是要磨什么?」 「这个啊,明天早上大姐磨豆浆给你们喝!」宝儿从仓库里拿了一些黄豆出来,倒在盆子拿水倒的满满地浸着,又烧了一锅水,找了纱布洗干净后绞干了放在滚烫的热水里消毒,煮了半个时辰之后捞起来放在院子里的架子上晾干。 到了傍晚的时候,禄德从陇坡回来了,宝儿看他背后篓子里放的蚕豆,拿下来倒在了地上剥了一小碗出来,洗干净了灶锅将前些日子腌渍的娃娃菜给捞了一些出来,切碎了在锅子里炒了一下,倒入剥的蚕豆炒了满满一大盆子。 宝儿在锅子里蒸了一些白馒头,端上了桌一家人就着这一盆子的菜吃过了简单的晚饭,晚饭后宝儿趁着天还没全黑拎了些水将石磨细细的刷了几遍,将石磨中间的碎细末的石粉都冲洗了干净,再回灶间帮禄德烧洗澡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第二天宝儿起了个大早,将灶间里浸泡了一个晚上的黄豆倒了水拿到棚子里放着,又将放凉的开水倒在陶盆里,在石磨托盘的开口处迎了一个陶盆子,在陶盆上盖上消毒干净的纱布,拿了一勺子泡开的黄豆倒在石磨的孔上让禄德开始抓着手柄转动磨盘。 随着磨盘的转动,那黄豆顺着那石孔往下渗着,宝儿拿了些开水慢慢倒上去,一面倒黄豆,一面倒开水,不一会,那石磨的合缝间慢慢渗出来乳白的豆汁,顺着石磨慢慢的流到托盘里,从托盘的倾下口流到陶盆子上的纱布。 那豆浆里混着黄豆的渣磨子,很快纱布上就积累了厚厚的一层,宝儿换了一张纱布盖上,包着豆渣的纱布放在一旁的盆子里,继续让禄德磨着。 等磨完了所有浸泡的豆子,盆子里的豆浆也快满了,宝儿将抱着豆渣的纱布挤了一下,将里面的豆浆挤干净后吧豆渣都放在一边,让禄德帮忙把豆浆搬到了灶间,拿了两层的纱布放在烧的锅子里,兜着让禄德将盆子里的豆浆慢慢的倒下来,又过滤了一遍。 前世的早餐中,豆浆油条是绝配,油条太消耗油了,宝儿蒸了几个坛菜包子去屋子里喊了小栓他们起床,不一会,灶间里就飘来了一阵豆浆的香浓味,宝儿打开锅子拿着纱布做的小漏子将漂浮上来的渣子捞了起来,捞干净了之后盖上盖子等着豆浆煮沸了之后在里面添了些糖。 宝儿将豆浆放凉了一些盛到了碗里端到桌子上,小栓和翠儿已经等不及地一手抓着包子一手拿着勺子,「慢点喝,很烫的。」 禄德拿过一个菜包咬了一口,尝了一口豆浆,「味道不错,不过挺耗豆子的。」 宝儿笑眯眯地喝着浓浓的手磨豆浆,那香醇的味道在口中四溢开来,平日里喝的豆浆要么掺了太多水,要么直接是奶精制作,这么原汁原味的豆浆宝儿还是第一次喝到。 「还有那豆渣呢,可以做菜吃,等着,我中午就做豆渣子炒咸菜给你们吃。」宝儿快速的解决一个菜包,将碗里的豆浆都喝了干净,到灶间把锅子里的豆浆倒到小锅子里,又装了一些豆渣在小盆子里,去了王二叔家。 走进院子的时候,小妞坐在小人车上在屋檐下依依呀呀,看到宝儿进来指着她手中的篮子叫的更大声,王二婶闻声从屋子里出来,「是宝儿啊,我说小妞怎么这么闹腾,手里拿着什么呢?」 宝儿将篮子放在屋檐下的桌上,拿出小锅子,打开锅盖,里面的豆浆还是热的,小妞闻着那味道,扭着身子从王二婶怀里挣扎着要去看,「二婶,这是咱家今天早上磨的豆浆,我还拿了些豆渣过来,可以和菜炒着吃。」 「自己吃就好了,还拿来做什么。」王二婶挨不过小妞的动作,用手指蘸了一些豆浆涂到她嘴边,小丫头咂巴了两下小手一指那豆浆,‘啊’的一声,示意还要。 「家里还有呢,这也不是每天都吃的,拿过来让小山哥和小妞尝尝,锅子我就放这儿了,有空让小山哥给我拿过来呗。」宝儿捏了捏小妞的脸,放下盖子出了王二婶家,刚出来没走两步就遇到了从家里出来的陈氏。 陈氏斜着眼看了宝儿一下,又看了那王家一下,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宝儿你那个叔叔婶婶了,去他们家比来我们家还勤快。」 「那可不啊二婶,梨花不在,我也不好意思去你家玩啊。」陈氏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朝着四周看了一下,「死丫头,我们梨花可是去县城享福的。」 「二婶,我也没说梨花去县城是做什么的,瞧您急的,就跟做了亏心事似的。」说着宝儿压低了音量,看着陈氏身后那亮堂堂的屋子,「再说了,梨花到底是去享福还是做什么, 二婶你也不用成天遇着谁都说一遍吧,人家会觉得你这是心虚了,莫不是把女儿拿去卖了,不然干嘛逮着谁都说享福呢,人家又没问——是吧,二婶。」宝儿重重地咬着二婶俩字,看着陈氏脸色大变,心里莫名的觉得畅快极了。 陈氏伸手就想去掐宝儿,宝儿哪能让她如意,朝着她身后的院子门高喊了一声,「呀,二叔!」陈氏一回头宝儿就跑开了,顺带着冲着陈氏说了一句,「二婶,您应该再生一个闺女,这样您就赚了。」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农家小女》卷一 作者:木子苏 02、《农家小女》卷二 作者:木子苏 03、《农家小女》卷三 作者:木子苏 04、《农家小女》卷四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