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女 卷二》 第1章 【正文开始】 三天后宝儿跟着沈三叔他们进了城,当天同去的还有陈百年,牛板车上放着不少的刚收的菜,还有沈三叔在林子里挖来的竹笋,宝儿背的篓子里放着今年刚挖的枕头草,车子摇摇晃晃攀过了山路到了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快正午十分了,宝儿跳下了牛车熟门熟路地去找了药铺子,看店的是个和禄德一般大年纪的小伙子,看到宝儿进来,不等问就说着,「师傅还在吃饭,你是要看诊还是抓药?」 「大哥哥,我是来卖药材的。」宝儿放下背后的篓子,那学徒听到是卖药的,掀开连着后屋的帘子进去了一下,很快就出来了,「师傅让你等等,他很快就好了。」 陆大夫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宝儿正翻着一本记载药材的书,一看到陆大夫出来,甜甜地喊了一声大叔,指着那篓子道,「这些都是今年开春刚挖的枕头草,过些日子我去山里割一些薅田藨回来,大叔您可是都要收了啊。」 陆大夫打开装枕头草的袋子,拿起秤杆称了下重量,从柜子里的抽屉里拿出一小袋子的铜钱递给宝儿,「成啊,到时候你采过来多少我就收多少。」这和陆大夫做生意也不是头一回了,宝儿知道他要么是多给自己也不会少了这价钱,将钱袋子放到怀里指着那刚才翻过的药材书,「大叔,这里面有好几个我见过的,都采来给你好不好。」 「行,不过林子里不安全,丫头你还是小心的好。」陆大夫把宝儿带来的枕头草给自己的学徒让他拿到屋后去,看宝儿还没走,温和的问道,「丫头,你还有什么事?」 「陆大夫,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县城里有没有一个叫张婆子的牙婆。」来了县城,宝儿就想打听一下梨花的消息,这买丫头回来,少说也要调教些日子,梨花被带过来这么久了,陈氏那里肯定是知道不了什么消息。 「你打听牙婆做什么。」陆大夫合上账簿,低头看着宝儿。 「我们家亲戚里一个妹妹被卖到了县城里做丫鬟,就是卖给了那个叫张婆子的人,陆大夫你自己她住哪里么?」 「丫头,即使我告诉你她在哪里,你一个人去也不好,那牙婆子的院子里你一个小丫头可进不得。」陆大夫摇摇头,继续低头拨着算盘。 「陆大夫,我不会一个人去的,今天我跟着我三叔来的,您就告诉我吧,我肯定不会一个人过去。」宝儿央求着,陆大夫叹了口气,「县城里有好多个牙婆,你说的张婆子我倒是有听过,我看诊的几乎人家里都有丫头是从她手中买的,她就住在城北那里,那儿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你去不得。」 宝儿乖巧地点点头,「我不一个人去。」 出了药铺她才犯难,带着沈三叔去找肯定是不好的,自己一个人去就更不安全了,宝儿视线落在朝着城北的那条大道,她不过想要知道一下梨花现在的情况,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着她走在集市的那条街上,给翠儿选了好几根头绳,又给小栓买了泥人,张婆子住的具体位子陆大夫也不清楚,说到底去了也要自己询问,宝儿站在泥人摊子上,到摊主喊了好几遍才回神过来,「丫头,你这还要不要了?」 「要,要的大叔。」宝儿赶紧接过了刚做好的泥人,走到那之前遇到徐庚寅好几次的地方来回转悠了几次,希望这次还能遇到他。 可惜的是转悠了不少时间还是没有碰到,宝儿自嘲的笑了笑,哪有这么好的运气每次都能遇到,她还真当这里是现代了不成,一个电话就能知道对方在哪里了。 调转了方向宝儿正欲走去牙行,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声,「你找我做什么!」 宝儿一回头就看到徐庚寅站在那里,身后依旧跟着三两个仆人,宝儿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找你?」 「你不是找我在这里等这么久做什么?」从头两回遇到沈宝儿,徐庚寅让随从查了这城西每月赶集的日子,到了赶集这天就会自己出来逛逛,看看能不能碰到沈宝儿,要是自己出不来的,就让随从过来看着些,今天就是随从在这儿看到了宝儿,回去和他说了他才赶过来的。 「这儿这么多的人,你怎么知道我找的就是你?」宝儿虽有心找他,可嘴上却一点都不露风口,看他那么自得的样子就忍不住打击他。 果然,徐庚寅听她这么说心里就有些没底了,她也没指名道姓要找自己啊,于是徐庚寅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很是不确定的看着宝儿,「那……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来找我妹妹的。」 「你妹妹走丢了?」 「不是,她被卖到城里来了,所以我来看看她。」 「你娘这么狠心。」宝儿看到徐庚寅同情的神色,眼角微微一抽,「不是我娘,是我家二婶,上个月我妹妹被卖到县城里了,你知道城北那里住着牙婆么?」 徐庚寅自然不知道这县城里哪里拄着谁,小手一挥喊了身后的随从,「阿达,城北哪里住着牙婆。」 「少爷,你问的是哪家的?」被叫做阿达的恭恭敬敬地站在徐庚寅身前问。 徐庚寅转头问宝儿,「那个牙婆叫什么?」 「张婆子。」 阿达和还有个随从聊了两句后对他们说,「少爷,那牙婆就住在阿达外婆家的隔壁,少爷,您要过去?」 宝儿脸上露出一抹欣喜,徐庚寅看在眼里,不由的点头,「恩,我们现在就要过去。」 徐庚寅带着宝儿去了城北,那里不似城西集市那样热闹,反而透着股冷清,屋子也有些破旧,宝儿跟着他们拐过了几条巷子停在一座院子前,院子的门关的死死的,徐庚寅皱着眉头看着这显得冷清的地方,「就是这?」 「是的少爷,旁边就是阿达的外婆家。」顺着视线看过去,那旁边的院子更显破旧,宝儿倒没觉得这屋子比她家里房子好上多少,不过冠上了县城这一名号就贵上了许多。 张婆子家的门关着,里头偶而会传出几声小孩子的惨叫,徐庚寅正要撩起衣袖闯进去,宝儿伸手拉住了他,「人家也是正经地,虽然做的是买卖这生意,好歹是签过契的,哪能乱来。」本来要去拦徐庚寅的阿达抬起眼看了宝儿一下又快速的低下头,「少爷,我来吧。」 第2章 敲了几下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开门的是个十来岁的男孩,看到外面站着的一行人有些惧怕,尤其是看到阿达的眼神,身子微微一缩,「你……你们找谁?」 没等他们回答,院子里就传来一身谩骂,「臭小子,你又想跑了是不,你倒是跑啊,我看你能跑哪里去,你要是跑了,我就去找你妹妹来抵契。」说着宝儿就看到一双手伸过来掐了那男孩的耳朵,张婆子偏硕大地身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看到外面站了好几个人,张婆子的手一松,那孩子就挣脱了跑到屋子里去了,张婆子没顾的及他,除了宝儿之外,她可不认识其余三个是什么人,那个小的一看穿的衣服就知道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那两个大些的人,尤其是靠近门口的这个,瞧这凶神恶煞的样子,眼神可凶残着。 「这……这不是宝儿丫头么,你咋来这儿了。」张婆子的笑几近于谄媚,宝儿望了一眼她身后,「张大娘,我是来找梨花的,她在你这里么?」 「你是说梨花啊,梨花她前两天被施家的婆子带走了,据说是卖去给人家小姐丫头呢,那可是个好的活计。」宝儿不知道施家是这县城的哪一家,这已经带走的人,想要随便看就没那么容易了,张婆子又补充道,「这头半年是不能去看的,宝丫头你就放心吧,我张婆子好歹也是墨家村出来的,不会为难一个小孩子,这施家是个大户的,若是梨花不出什么错,到了十五岁就会被放出来了。」 宝儿看了她一眼,有些沮丧,到底还是没见着啊,也不知道梨花有没有藏好她给的瓷娃娃,张婆子见宝儿不说话,也不敢擅自关门啊,也不知道攀上哪家的小少爷了,怪不得这么硬气,家里也起的了房子了日子也好了。 「我们走罢。」宝儿转身朝着巷子口走去,徐庚寅快步跟了上去,追问道,「你不找你妹妹了?」 宝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没听她说啊,已经被施家带走做丫鬟去了,我怎么见。」 徐庚寅被瞪的有些冤枉,挠了挠头转头问身后的随从,「施家?是不是娘经常说起的那个施家。」 阿达想了想,「这县城姓施的,小姐需要大批人服侍的,应该就是太太说的施家了。」 徐庚寅一听,露出极为嫌弃的神色,也犯难了,要是别家他还可以帮忙打听下,施家就算了,他是一点都不想要有关系。 「喂,你说施家是不是大户人家。」宝儿走了一半忽然转头问他,徐庚寅点点头,不情不愿的说道,「恩,他家有个叔叔是做官的,他家是经商的。」 宝儿看他表情奇怪的很,「那你家是做什么的?」 徐庚寅认真的想了一下,「我爹说,我家是种田的。」 「……」宝儿语噎了,看向徐庚寅身后的阿达问道,「大哥哥,听你这么说你对施家应该知道一些,你知道施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阿达看了徐庚寅一眼,「施家有三位小姐,一位已经出嫁,还有施二小姐和施三小姐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宝儿这才有些放心,没看到徐庚寅抛给阿达的赞许眼神,服侍的主子好相处些,梨花应该也不会过的不好。 去了趟城北,宝儿回到城西集市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和徐庚寅道了别宝儿就匆匆跑去沈三叔的摊子上,陈百年和沈三柱已经急地快要满城找人了,宝儿气喘吁吁地站在摊子前,「三……三叔,刚才我看别人逗猴子看的忘了时辰。」 「回来就好,咱们也准备走了,东西都买了么?」将篓子挑起来,一旁的陈百年笑着问她,「宝儿啊,你看什么逗猴子了?」 宝儿一愣,随即笑眯眯地说到,「就是那猴子啊还穿着小人衣服呢,在地上跑来跑去……」随着宝儿的讲诉,他们渐行渐远慢慢的走出了城门口,拿了板车慢悠悠地朝着墨家村的方向过去,宝儿这回坐在了陈百年的车上,「陈大叔,喜儿姐姐最近都在做什么呢,我能不能找她去学绣活?」 陈百年坐在前面驾着牛车,回头看了宝儿一眼,「成啊,让你喜儿姐姐来你家也成,我回去就和她说。」 随着车轱辘传来的响声,宝儿的思绪也走的老远,到了家之后,翠儿一听到声音就跑出来了,先是喊了三叔和陈大叔,接着一脸期待地看着宝儿,宝儿向着沈三叔他们道了别拉着翠儿的手进了屋子,也不急着掏东西,坐到炕上问翠儿,「今天吃了啥?」 「大哥给我们蒸了饼,大姐我的头绳呢。」说完翠儿终于迫不及待地要宝儿把买来的头绳拿出来,宝儿这才从布袋子里拿出一包五颜六色绳子,翠儿的性子比较胆怯,随便一吓就会躲,想要什么也不说,就是被孙氏说了那么两句她就怕的不敢和宝儿提,这样的性子除非是一个相当强大的存在能够保护的了她,否则以后嫁人了,只能是受欺负。 宝儿才不会幻想着出现多强大的一个男人,所以只能慢慢去改翠儿的性子,这孩子从小就被吓怕了,一时半会还真扭不回来。 翠儿拿着那一包五颜六色的头绳,笑着抱着宝儿直喊大姐你真好。小栓也从厢房跑了出来,一看到翠儿手里的头绳,就攀着宝儿要泥人。 「自己拿自己拿,快憋不过气了。」宝儿一人一记拍屁股,看着俩人打闹在了一块,松了口气去灶间烧晚饭。 那头陈百年到了家里,将今天装野味的篓子往院子的水井边一扔,拉开帘子进了屋里,喜儿正坐在床上缝衣服,灶间里不时飘来一阵肉香,「喜儿啊,你有空可以去找宝儿绣绣东西,那丫头也没个人教绣活。」喜儿应声拉着针线在手中缠了一圈打了结,咬断了线头把衣服放在床上,去了灶间帮戚氏一起把菜搬出来。 吃过了晚饭,戚氏等着喜儿她都回了自己屋子,才愤愤地踢了陈百年一脚,「让那丫头过来好了,咱们喜儿过去做什么,男未婚女未嫁的,多出入了惹人说闲话!」 陈百年不以为然,「禄德每天都在地里干活,家里就宝儿和两个小的,什么男未婚女未嫁。」 第3章 戚氏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往地上一放, 「那你说,为什么黄媒婆给喜儿来说亲,你给回绝了。」 「说什么亲,你这么急着把女儿嫁出去了不是,再说了,我看那小子有什么好的,还是隔壁村的,有个什么事来去也不方便。」陈百年伸脚往下一放,烫的直缩,「没掺冷水啊。」 「是,你看谁家小子都不好,就看那沈大家的小子最好了。」戚氏没好气的回他,「要冷水自己倒去,反正你主意大了去,家里的事都你做主。」 陈百年也不气,乐呵呵的赞同道,「你说的对,我也就看禄德顺眼些。」自己拖着鞋子去院子里拿了一瓢冷水过来兑上,泡着脚朝着戚氏说道,「我也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嫌弃人家什么,人家现在过的日子多好,比咱家好多了。」 「那我也不明白你觉得沈家小子哪里好了,一门心思想要喜儿嫁给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心中有愧拿女儿当赔罪了,人家娶不进媳妇你就送上去一个。」 少人家见着他们家起了房子看不过眼的,人家没了爹娘照样过的好好的,这就是我看上的一点,我说你怎么就不明白了,成天听谁胡说八道的。」 戚氏不说话,就是当初坏印象打下了,现在人家好了,要扭转这个想法还真没那么容易,首先不得先承认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她又不是嫁不出去闺女,非得要那家么,她也不明白踏实的人多了,非要是沈大家。 这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想问题就不全面,陈百年考虑的多了去了,他考虑的方方面面也都是为了自家闺女,沈大夫妻俩没了,闺女嫁过去不用侍奉公婆,等到禄德出了孝期再成亲,闺女这个年纪也刚好,弟弟妹妹虽小但是都很懂事,眼见着禄德家里越来越好了,这今后也只会越来越好,做丈夫的会疼人,底下的小叔小姑子好相处,头上又没有公公婆婆,离娘家又近的,再好不过了,可眼前的戚氏就是想不通透…… 五月,宝儿跟着禄德上了陇坡,这回的苞米她还打算自己种,禄德将那一亩半的地全都翻好了,和宝儿一起按照间距都挖了坑,再将苞米种子填进去,种完了这一亩半的地,一下就日上三騀了,宝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从篮子里拿出一壶的喝了两口递给禄德,「大哥,等苞米收了就能种别的了,今年的黄豆也只能少种一些了,要不明年咱们租两亩田吧。」村里有很多的佣田,不过租金收的高,几乎是整块田收成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算上花下的人力物力,基本也没什么赚头,但是若是田不够种了,还是得租田,否则吃什么呢。 「那明年看看罢,黄豆咱家也没有拿去卖,还是先种苞米。」禄德喝了几口,拿下毛巾倒湿了擦了把脸,五月的天中午一早太阳就开始晒的慌,宝儿按照坑给苞米种子浇了一些些的水,到了午饭的时候才下陇坡,隔两天王二叔他们也都种上了,沈三叔和宝儿家一样种了一亩半,王二叔家直接种了两亩的地。 村里也有人奇怪怎么种了这么多的苞米,宝儿都一一解释了,但是他们大都不信,也不会冒这个险,宝儿也不多说,按时给院子里的南瓜施肥除草,这一小片的地她自己也照应的过来。 这天大早,宝儿家刚吃过早饭,小山就过来了,手中拎着两个鸡笼子往她院子里一放,「这儿是十五只,我再去拿,你先放鸡舍。」说完小山就又出了院子,宝儿打开笼子一看,一群的小鸡挤在笼子里,喳喳地叫个不停,连忙把鸡舍隔了一下,又重新打扫了一番才将十五只小鸡都抓了进去,黄绒绒的一群在里面跑来跑去。 小山又拎着两个笼子过来,帮着她把小鸡都抓了进去,三十来只小鸡混在了一块,还好当初宝儿家的鸡舍建的十分大,说要养鸡的时候又扩大了好些,宝儿在一旁又弄个了小的鸡舍,将三只老母鸡放了进去。 「养的多了就要防着它生病,我会经常过来看的。」宝儿看着那一群叽叽喳喳,这么多的鸡食量也不小了,这要是建在小湖上的鸡舍,还能达到生物循环呢。 「对了小山哥,我忘了把饲料给你了。」宝儿跑去仓库里拿了一袋子缠着糠灰的菊花粉末,「每次喂食的时候你加几勺子进去,然后混在吃的饲料里面,吃光了再问我来拿。」 小山抓起一把在手中碾了碾闻了下味道,「这是什么做的。」 「别看颜色都一样,里面东西可多了,我加了好几种东西磨粉的,比例都调好的,多一些都不行。」宝儿说的极为认真,绝不会告诉他里面就是加了菊花粉末而已,小山也不多问,拿着袋子和鸡笼回家去了,宝儿将前几天刚收的萝卜连着叶子切的细碎,掺了糠粉和菊花粉末,倒在鸡舍的喂食槽里面。 猪圈中的两头猪已经养的膘肥体壮,一般猪养的六个月左右就可以出栏,张屠夫家倒是有专门用来配种的猪,过年的时候把公猪杀了,然后母猪配种,来年自己家就不用去抱养小猪了。 做完了这些宝儿才拿着小篮子准备去田埂再挖些枕头草,长的没有宝儿挖的快,在田埂边逛了一圈,宝儿就去了村里几家废旧的屋子附近,那里的院子都空着好久,应该也会长一些。 宝儿找了一处空屋子,确实找到了不少,蹲着身子拿着小铲子挖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嬉笑声,宝儿低头没理会,挖了一会身后忽然背上一疼,脚边滚落了一块小石头,那嬉笑声更加吵闹了,宝儿捡起那块石头把铲子放到篮子里慢慢地站了起来。 不等回头,身旁又滚来两块石头,背后传来一阵嘲笑,「没娘养的孩子,哈哈哈。」 不知不觉中双手已经握的死紧,宝儿转过身看着前面,几个和禄生差不多大的孩子站在那里,手中拿着小石块往她这边扔着,「你说谁没娘养的!」宝儿高声呵斥他们,「谁教你们可以随便扔石头砸人的!」 笑声忽然静默了,几个人被宝儿这大人般的口气给吓楞了,半响几个人又哈哈地笑了,其中最小的一个还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她这边扔过来,没扔中,扔到了宝儿脚边滚了两圈,几个大的就开始嘲笑他,「这不都扔不准,怪不得这么大了都娶不到媳妇,要不这个没娘养的给你做媳妇吧。」出声的那个人宝儿认识,住在张屠夫家隔壁乔七家的孩子,今年刚十二岁,成天带着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在村里混来混去,简单的说就是不学无术,乔七就这么一个儿子,心疼的紧,平时都舍不得大骂,才养成这般性子。 第4章 「我不……我不要没娘养的媳妇,你们,你们欺负人。」那愣子就是个傻的,见乔三郎这么说,顿时急了,指着宝儿的方向,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了过来,宝儿身子一侧闪了过去,捡起地上一根棍子就朝着他们身上打去,「你们说谁没娘养的,你们说谁没娘养的,乔三郎,不要以为你爹娘护着你我就不敢打你了。」宝儿挥着木棍见着他们谁都打,几个人顿时嬉笑着在旧屋子里窜开了。 宝儿气的直追又追不过他们,那愣子看到宝儿地上的篮子还直接踢了一脚,里面的枕头草和铲子全掉了出来,愣子还嫌不过瘾,直接上去就踩了两脚,将宝儿这一篮子的枕头草全都给踩坏了,宝儿冲了上去抡起棍子朝着他的腿就这么抽了下去,愣子疼得直跳脚,又冲着宝儿吐了下舌头,绕了旧屋子跑了一圈直喊着,「嫁不出去没娘养的打人啦,救命啊!」 乔三郎笑得直捂着肚子,「愣子你别逃啊,那可是你媳妇啊,你傻的她没娘,正好般配,哈哈哈,般配。」 宝儿硬生生扯住了脚,心里一瞬憋的慌,酸意直冲上了鼻尖,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被人喊没娘的孩子,被人说和傻子做配,居然还被一个傻子嫌弃了,她才不信这是乔三郎自己杜撰出来了,背后没有家长教,他能说出这种话,今天她沈宝儿被这么说了,那明天呢,小栓和翠儿出来一下是不是也要受这种侮辱。 宝儿狠狠地看着乔三郎,乔三郎笑了一半笑不出来了,那丫头的眼神太过于凌厉,可他是男人啊,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娃娃低头,于是乔三郎将愣子拉到自己身旁,冲着宝儿‘哈哈’了两声,又吐了吐舌头,「大家看,没娘的孩子哭了!」 愣子傻乎乎的问,「她哭什么!」 身后两个孩子齐声道,「没娘呗!」 宝儿一一将他们记在了眼里,将棍子往地上一扔,「乔三郎,今天这事没完。」说完也不要那地上的篮子和铲子了,直接往乔七的家里冲去,乔三郎一看她怒气冲冲地往自己家里方向走,急忙跟了上去。 宝儿跑到了乔七家门口,高喊一声:「乔七叔你出来,乔七婶你们出来,看你们教养的好儿子,都在外面胡说些什么!」 宝儿这一喊,一旁张屠夫家就出来了,张屠夫手中还拿着杀猪刀,「宝丫头这是咋滴了。」魏氏撞了自家男人一下,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宝儿喊,不一会乔七就和乔七媳妇出来了,看到宝儿气势汹汹的样子,身后还站了几个路过的村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宝儿看到他们出来了,指着身后跟上来的乔三郎道,「乔七叔,我敬你还是长辈,我今天倒是要问问您了,谁说我沈宝儿是没娘养的,谁说我沈宝儿是要嫁给楞子做媳妇的,谁告诉你们家乔三郎我沈大家的孩子就是没娘养的!」 宝儿喊的大声,住在这附近的人都过来看了,那辛家杂货铺子里都走出来好几个人,宝儿指着乔三郎道,「今天你儿子带着几个人寻我沈宝儿的麻烦,欺负我一个小孩子,还拿石头扔我,怎么,欺负我沈家没人了是不,欺负我们爹娘都死了可以任你们侮辱不成。」 「哟,这娘死了,可不就是没娘养的。」乔七和媳妇看了一眼,宝儿身后忽然幽幽地传来这么个声音,宝儿回头看了白氏一眼,「白大娘,若是你娘去世了,你可不就是没娘养的。」 这本就是骂人的话,白氏脸色一变,识趣的闭上了嘴,宝儿转头看向乔三郎,「乔三郎,是谁教你这么说我们家的。」 周遭众人听宝儿这么一说,基本明白了,这不就是大人嘴上说的多了,让孩子听去了。 乔七媳妇脸色微变,看儿子委屈的样子,在宝儿的瞪眼下竟然还支吾不出话来,顿时不乐意了,「我们家三郎怎么会这么说,你别乱说了,一个丫头片子这才多打点,就这么会嚷嚷了,这要是到了嫁人的年纪还得了啊,谁敢要你哟!」 宝儿撇了她一眼,「我沈宝儿嫁不嫁的出去不牢你操心,反正不会嫁进你们乔七家的门,乔三郎,你说是不说,男子汉怎么敢做不敢说了!」 乔三郎憋红了脸看着宝儿,「说就说,你就是没娘养的孩子,我娘都说了,你们家都是没娘养的孩子,你大哥活该娶不到媳妇,你就该嫁给愣子,谁要你嫁进我们家门了,我才不要你这样的媳妇。」 周遭哗然一片,这就算是某些人心里的想法,今天乔三郎这么一说,矛头就都指向乔七家了,宝儿拔腿就朝着张屠夫那里冲着,伸手夺过他手里的杀猪刀举在手中,疯了似的喊道,「乔三郎,你给我把话再说一遍!」 乔三郎平时虽然够混世魔王的,可这举着刀子要砍人的事还是头一回遇到,宝儿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他,乔三郎脚下一个瘫软坐在了地上,乔七媳妇看到宝儿高举着刀威胁自己的儿子,嚎了一声,「三郎啊,还不快回来!」 「乔三郎,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宝儿此时可不管谁拦着谁了,手一挥看着乔三郎身子抖了一抖,「谁是没娘养的孩子,谁活该娶不到媳妇,谁活该嫁给楞子!」宝儿气红了眼,高举杀猪刀的手沉甸甸地在空中晃悠,好似一不小心就要掉下来落在那乔三郎的身上。 乔三郎也给吓傻了,瘫坐在哪里根本不会动,围着的村人都唏嘘着没人敢上前说什么,更别说夺宝儿手中的刀子,生怕她一个不如意随便就这么来一下,刀锋不长眼,乔七朝着乔三郎吼了一声,「作死的还不快滚过来!」 乔三郎哆哆嗦嗦地动了一下,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宝儿好似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低头看着乔三郎,那高举地刀就这么落了下来…… 等禄德和里正赶到的时候,宝儿和乔三郎都瘫坐在地上,乔三郎面色惨白地看着就在自己脚旁的杀猪刀,那刀足足嵌进了土里几分,就这么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宝儿则泪流满面地看着乔三郎,神情悲戚。 「宝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章 宝儿一听到禄德的声音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三步并两步的扑到了禄德的怀里,撕嚎了起来,「大哥,他们说我是没娘养的孩子,他们说我们是没娘养的,还说大哥你活该娶不到欺负,还说我要嫁给愣子,我不是没娘养的,娘只是病死了,娘不是故意要丢下我们不管的,大哥,他们欺负人。」宝儿哭的声嘶力竭,小手用力的捶着禄德的胸口,另一只手紧紧地拽着禄德的衣袖。 「谁说的,到底是谁说的!」禄德抱着宝儿问着,「告诉大哥,是谁这么说你的,是谁?」禄德要推开宝儿去质问乔三郎,宝儿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哥,宝儿有娘的,宝儿不是没娘养的……」 那一声一声哭诉重重地敲打在了禄德的心里,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无力感席卷了全身,禄德慢慢地蹲了下来,将哭的快要昏过去的宝儿紧紧地抱在怀里,环视了一下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乔七的身上。 乔七媳妇扑到了自家儿子身上,哭着拍打着他的身子,「你这要命的哟,你这是要吓死我啊。」乔三郎颤抖着身子在乔七媳妇怀里说不出话来,几次要站起来都拔不起腿,里正看着沈家两兄妹抱团在一起,宝儿哭的险些岔气,小脸纠的通红,身上还混着泥脏乱的很,拉过一个村民便问了起来。 宝儿哭够了,抽抽搭搭着从禄德怀里出来,双手还紧紧拽着他,生怕他冲上前去和乔三郎打起来,目光转向里正,哀求地看着他道,「秦叔,宝儿爹娘走的早,大哥一个人带我们长大,辛苦不说还把自己的婚事耽搁了,可今天乔三郎带着几个孩子来嘲笑宝儿家是没娘养的孩子,还用石头砸宝儿,说大哥娶不着媳妇是活该的,秦叔,爹娘走的早不是宝儿的错,宝儿也不想他们这么离开,宝儿也舍不得他们,可爹出了意外,娘病死了这些都由不得宝儿,为什么他们还要这么来欺负我们家侮辱我们家。」 说着泪水又狂涌而下,禄德死死地握着拳头眼眶腥红着瞪着乔三郎,乔三郎吓的直往乔七媳妇怀里缩,乔七走到自己媳妇和儿子身边,「里正啊,这小孩子说说闹闹的,这……」 里正秦向忠挥了挥手,制止他的讲话,看着那嵌入泥土好几分的杀猪刀,脸色微沉,「乔七,你家乔三郎也不是小孩子了,过几年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这点道理还不懂,再说了,这就算是个小孩子,没有大人在后头嚼舌根,几个孩子会这么去欺负人!」 里正的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在场的部分人脸色一变,都想着赶紧回去拍打一下自己的孩子,不准出去胡说。 那楞子见乔三郎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竟然笑出了声,指着哭的伤心的宝儿又指着乔三郎傻笑兮兮地说道,「三郎你坐地上,是不是吓坏了,是不是那个没娘养的要你娶啊,哈哈哈。」 「啪」的一声,楞子捂着脸看着眼前双眼肿的桃子似的宝儿,「你再毁我沈宝儿声誉,我就去县里告了你们,让你们都蹲大牢。」宝儿恶狠狠地瞪着他,楞子捂着脸后退了几步,生怕宝儿再碰着他,嘴里嗫嗫地说道,「你别……你别碰我,三郎说了,碰了就要娶你了,我才不要。」 里正听他这么一说脸色越发的黑了,乔七已经解释不清,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乔三郎一眼,讨好的看着里正,「都是小孩子胡说的,咱们哪会说这些,死小子,还不快给宝儿家道歉,成天就知道到处惹事,正经事一件都没有,书读不好还成天乱跑,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拿起院子门口的扫帚柄往乔三郎身上打去。 乔三郎被打的嗷嗷直叫,乔七媳妇想要护着点都被打到了,乔三郎在地上窜来窜去,急着往乔七媳妇身后躲。 场面乱成了一团。 「够了!」 里正大喊了一声,「乔七,你也别现在给你儿子立规矩,我们墨家村一向是这县城周围十里八乡里最为和宁的一个村子,今天这事我也给大家提个醒,我不管你们这祖辈在村里头住了多久,若是今个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就直接收拾东西滚出墨家村,咱墨家村,不欢迎这种人!」 「是……是,我一定好好教训这小子,里正你说的对,说的对。」乔七悻悻地说着,放下手中的扫帚,乔三郎躲在乔七媳妇身后,红着眼瞪着他爹,「臭小子你还瞪我了,看我不抽死你!还不快给宝儿道歉。」 乔七作势又要去拿扫帚,乔三郎怕的缩了一下,看向宝儿那里,不情不愿的开口,「对不起。」 「大声点!」乔七大吼一声,乔三郎吓的紧闭着眼睛哭着喊,「对不起!」 宝儿缩在禄德怀里啜泣着不语,只是将视线转向里正,乔七搓着手看着里正,「您看这……」 里正心疼的摸摸宝儿涨红地脸,「宝儿啊,若是以后还有谁这么说你们家,这么欺负你的,你直接来和秦叔说,秦叔给你做主,啊。」宝儿擦了泪点点头,缩在禄德怀里闷闷地开口道,「大哥,咱们回家。」 禄德向里正道了谢,抱起宝儿背起锄头,「恩,咱回家。」 禄德自然不是个傻的,今天这事,说小了去就是乔七家的孩子欺负了自己妹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说大了去就是有人看不过眼他们家的,说了些闲话被小孩子听去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宝儿可以撒泼哭闹要他们道歉,他却不能抡着锄头去和他们拼命,若不是宝儿那会死死拽着他,他真的冲上去要打乔三郎。 里正的处理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谁再如此就赶出村子去,他们若要再闹,就是他们不识抬举。 宝儿缩在禄德怀里,终于平息了一些,小手按在桃肿的眼上,微微有些刺痛,「咋了?」禄德见她皱着眉头捂着眼,停了下来。 宝儿摇摇头,双手环住禄德的脖子,有些委屈的开口道,「大哥,我篮子忘在旧屋子那里了。」 禄德放下锄头帮她揉了揉脸颊,「那大哥陪你去拿回来。」 「不要了,傻子碰过的,我才不要。」宝儿气呼呼地一扭头,想起楞子说过的话心里就蹭蹭冒火,这要是在现代,她非要告个诽谤罪不可,可这乡里乡下的,闹大了闹没脸了都不好,她就是个半大点的孩子,女孩子最重的还是名誉,她就算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家人想,可这才是最憋屈的地方。 第6章 禄德见她说话顺了,才放心了一些,「你都拿着刀威胁他们了,那个时候你咋不怕了。」 「那刀沉着呢。」宝儿带过自己拿刀要砍乔三郎的想法,那也是一时冲动气疯了才会那么做的,「我若是不拿刀威胁一下他们,看谁以后还敢欺负我沈宝儿欺负我们沈大家的!」 禄德见她这模样,神色一黯,「大哥没用,保护不好你们。」 宝儿环着禄德地脖子安慰道,「谁说大哥保护不了我们,大哥把咱们保护的好好的,有房子住,有饭吃,大哥还会背着宝儿上山进林子,还会给宝儿搭棚子,咱们家会越来越好,谁看不起咱家的,今后咱家好了,就悔死他们。」 这是过去没几天,宝儿家前前后后就来了好几批的客人,先是沈老爹,了解了情况后得知里正说了那话,也就罢了要去找乔七麻烦的心,这就像是里正给宝儿开的金手指一样,以后还有谁这么胡说八道了,她直接可以去告,完了那家人就包裹收收直接滚蛋,什么原因?不和谐啊,阻碍墨家村和谐发展的人都应该被赶出去。 接着就是王二婶,再接着就是李氏,就连陈氏都象征性的上门来看她,虽然宝儿不知道她到底是看热闹成分居多还是真心来探望一下,总觉得陈氏看她好好的,眼神里总透着些,失望? 姥姥关氏气势汹汹地带着大舅母和两个舅舅都过来了,一路嚎叫着生怕她的大嗓门没人听见,「谁说我闺女家没人了,谁敢欺负我闺女的孩子了,看我们王家不撕烂她的嘴。」 到了宝儿家抱着宝儿就先哭了一顿,左右摸摸她的脸,眼角还挂着泪珠子,凄凄地说了一句,「好些日子不见,又瘦了,我可怜的娃。」 宝儿刚被她引出来的眼泪一下子又缩了回去,关氏哪里看出来她瘦了,她明明胖了好么。 杨氏忙出来打圆场,「我看宝儿胖了,现在不过是衣服穿的少了。」宝儿忙点头,关氏可不这么想,给宝儿拉拉衣角握着她较为纤细的手,「瘦了,都受人欺负了哪里还胖的了,姥这回给你带了好些吃的,你大舅回来又带了不少新鲜东西。」 说着要去拿袋子,三舅舅大实赶紧把袋子递了过来,关氏打开袋子给宝儿看,「这是你大舅特地从别的省给你带回来的,说叫个什么来着。」 杨氏在身后笑盈盈地补充,「洋芋。」关氏一拍大腿,「对没错,是叫洋芋,说你肯定喜欢吃。」宝儿一看那球形的小东西,乐了,这不就是土豆么,兴奋地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姥姥,大舅舅这是从那里买来的,我在这周围山边都没见着这东西。」 土豆是个亩产量相当高的作物,不光可以当做粮食蔬菜,还可以煮熟了喂猪养家禽,家里的两头猪的食量大过了一家五口人。 关氏见宝儿高兴,她跟着心情也好了,抱着宝儿又絮絮叨叨了一会,拉过禄德和禄生又说了一通,这才满意地回村去了,宝儿则抱着那一小袋子的土豆乐的险些在床上打滚,脑海里已经蹦跶出了各种土豆的做法。 禄德送完了关氏进来,看到宝儿抱着袋子坐在床上傻呵呵地笑着,「瞧你开心成这样。」 宝儿一想兴许还来得及,拉着禄德就问,「大哥,咱家还有空的地不,下半年咱们也可以种点洋芋试试。」 「姥姥拿来给你吃的,你咋个又想种了,再说你知道咋种不?」 禄德敲了一下她的小脑门,「随便种呗,不用很多的地,半亩,半亩都不用,半亩的半亩就够了,大哥,你就让我试试呗,我晚上就给你们做做这洋芋。」 禄德被她磨的没法,寻思了一下七月收了糜子地还是挺空的,「就一小块!」 「就一小块!」宝儿直点头,打开袋子翻了一下,这大概是今年刚收的过冬季的土豆,如今已经是五月的天了,相对于洋芋的种植时间已经晚了很多时间,只能选择种秋季的土豆,八月底下种到了十一二月份就应该可以收成了,到时候还能赶在一二月种下春季土豆,时间也刚刚好。 宝儿将土豆做种的一部分都留出来用麻袋装好放到后屋仓库里避免阳光照射,其余的洗干净去了皮都切成了块先放在锅子了蒸熟了,然后起灶在锅里倒了一些油,将蒸熟的土豆倒了下去翻炒后撒了盐入了味,起锅后撒了一些葱段在上头,透着金黄的清炒土豆就被端上了桌。 吃晚饭的时候,宝儿殷勤地都给他们夹了,好奇的望着他们,「好吃么?」 禄生嚼了几下放下筷子点点头,「倒是很好入口,味道也不错,这个叫什么?」 「洋芋啊,大舅舅带过来的,我留了一些做种,种了咱们自己也可以吃,这个很管饱哩,要是下半年能种出来,把种的苞米卖了,这个土豆咱们可以留着自己吃。」 拿土豆做生意不太实际,这跟苞米一样都是暂时性的,大舅舅只是提早给带过来,如果在别的地方种植的好,地方官员迟早会推广,民以食为天,这政事她虽然不大懂,但是所在管辖区内的农民日子好,这官员的政绩不是也好么。 她要做的就是为他们家博个好名声先,今年能够种出来,来年就在村子里推广了去,有时候名声这东西和银子一样好使。 六月一入就十分忙了,院子里的南瓜已经开了花,这天清晨天蒙蒙亮宝儿就按照小山教的,将南瓜的雄花摘下了几朵,摘掉了花冠拿了个小碟子将花粉都拍在了碟子里,从仓库里翻出一根鸡毛,小心地蘸着花粉刷在雌花柱头上,将所有的雌花都刷了个遍,天已经大亮了,宝儿锤了锤酸涩的肩头,进灶间开始准备烧早饭,吃过了早饭禄生就去了学堂。 天热的很快,禄德一早就去了田里看补水情况,今年的玉米种的多了些,禄德趁早就去了陇坡给玉米除了草,宝儿这头将屋子收拾了一遍后背上篓子就去找了陈百年,到了陈百年家,戚氏正在院子里晒衣服,见到宝儿的时候,神色一闪忽而有些不太对,接着满脸笑靥地看着她,「来找你喜儿姐啊?」 第7章 宝儿摇摇头,「戚婶,我和陈大叔约好了去趟山里,不找喜儿姐姐学秀活了呢。」 说着陈百年就从屋子里出来了,看着宝儿一身装备齐全,腰上还别了一把小的砍柴刀,笑道,「哟,装备还挺齐全的。」 宝儿点头跟在陈百年身后道,「那是,不能拖了陈大叔的后退呀!」宝儿回头和戚氏道了别,跟在陈百年身后进山去了。 戚氏远远的看着他们走过田埂往山里过去,脑海里想着当时宝儿拿着杀猪刀威胁乔三郎的情形,当时她心里也颤地慌,那么重的刀子在她手里举着,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性,可那丫头就是颤抖着手牢牢地举着,那一刻戚氏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很奇特的想法,这村里的男人,没有一个降的住她…… 宝儿跟着陈百年走进了山里,还是去年走的那条路,进山的人多,初春挖竹笋的还有砍树建屋子的,这就被踩出了一条小径,宝儿从一旁的草堆里捡了一根棍子当拐杖,慢慢的往山上爬,爬了半个时辰有余,陈百年停在前面指着前方不远处那一片的矮灌木丛,「宝丫头,到了。」 六月的茅莓已经开了花,大都开的正盛的时候,这再一个月,七月八月的时候就到了摘果子的时候,宝儿选了那些没有开花的枝叶用砍柴刀劈了下来,放到了身后的篓子里,「陈大叔,你那后头要放东西不,我这儿放不过,放你那里一些行不。」不一会宝儿这边就满了,看到陈百年走回来,手中还拎着俩只野味,这林子里到处跑的就是山鸡,下了陷阱特别的好抓,陈百年每回进来都能逮着几只,但是要稍微大些的动物就要再往深处些走,平常那些个野猪什么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成啊,你摘这些做啥子。」陈百年把宝儿砍下来的枝叶都装进了自己背后的篓子里,「这个啊,可以拿去卖,药店的大夫告诉我这个也是药呢。」宝儿砍下递给他,陈百年拿在手里看了看,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往篓子里一放,帮着她一起砍了一些。 「陈大叔,喜儿姐今年是不是十二岁啦。」宝儿将最后的一些装进篓子里,抬起头问陈百年。 「是啊,十二了,再过几年,你陈大叔我指不定就能做外公了。」陈百年乐呵呵地笑着,「怎么啦丫头?」 「我在想啊,谁能娶到喜儿姐姐一定是大福气,喜儿姐姐人又温柔,而且什么都会,秀活也做的好,对宝儿也很好。」宝儿掰着手指数喜儿的好,听的陈百年直乐呵,「陈大叔,你说谁娶到喜儿姐姐是不是大福气呢?」 陈百年摸摸宝儿的头,「将来谁娶到宝儿也是大福气。」 宝儿一听,霎时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拿着棍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灌木丛,「大哥还没成亲呢,谁能嫁给我家大哥,那也是大福气。」 「哦,嫁给你家大哥怎么是大福气了。」 「那自然是大福气了。」宝儿抬起头骄傲地说道,「大哥他又勤快人又好,对弟弟妹妹也好,对爷爷奶奶也好,咱家还起了屋子呢,将来咱家还要包下后头的那片林子,大哥还要供二哥读书,给宝儿攒嫁妆,陈大叔你说,嫁给我大哥是不是大福气了!」 宝儿翘着小嘴说的甚是得意,陈百年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是……是,谁嫁给你大哥也是大福气,谁娶了你啊,也是大福气。」 宝儿得意了一下,脸色又黯然了下去,瘪着嘴巴十分的委屈,「可是他们都嫌弃大哥,说大哥不好,还说大哥娶不到媳妇,活该娶傻子。」 乔七家门口发生的事陈百年后来从戚氏嘴里也听说了,没事爱嚼舌根的这下算是踢到铁板上了,宝儿这么一闹,里正也不能不管,那敢出村子的惩罚是够重,相信今后也不会有谁再在他们家背后胡说八道些什么了,不过这关于禄德的婚事,总不能你们谁不嫁就赶出村子啊。 「他们都是没眼色的,你大哥好着呢,谁嫌弃你大哥了,陈大叔就不嫌弃你大哥,觉得他好着呢。」宝儿一听他这么说,马上抬起头满怀希望的看着他,内心默默地将卖萌可耻这四个字从字典里给撕了去,「陈大叔你是说你不嫌弃我大哥,你也觉得他好是不是。」 「是啊,你大哥好着呢。」 宝儿险些脱口而出,继续摆着一张受伤的脸,「那光陈大叔觉得我大哥好有什么用。」 陈百年是见不得宝儿这副小受伤的表情,一面还甚是小期待地望着自己,言语神情见好像自己一句话就能把她的心绪弄个天翻地覆。 于是陈百年安慰道,「不光陈大叔觉得啊,你戚婶也觉得你大哥好,你润生哥也觉得你大哥好呢,常夸他。」 「那喜儿姐姐不觉得我大哥好么,你们都这么觉得了,喜儿姐姐不觉得么?」陈百年一时间想不透哪里出了问题,看着宝儿期待的样子,很是顺然地点了点头,「你喜儿姐姐也觉得你大哥好。」 宝儿乐了,嘴角扯着一抹笑,「我们家也觉得喜儿姐姐好,要是喜儿姐姐能做我大嫂就好了。」宝儿十分天真的说着,顺便滴溜着圆滚滚地大眼睛望着陈百年,好像她的话就是纯天然的期待和孩子气,让陈百年听了还真没一点别扭在。 陈百年摸摸宝儿的头,「你想要喜儿姐姐做你大嫂啊?」宝儿卯足了劲点头,陈百年乐呵呵地没再说什么,背起篓子高喊一声,「下山喽!」 宝儿跟在后头笑的灿烂,卖萌神马的,真的一点都不可耻! 试探完了陈大叔,接下来就是喜儿,宝儿到了家将茅莓枝叶都放在了筛子里晒开来,趁着热夏,晒上一个月的就能将这些连着枕头草都晒干了,吃过了午饭后宝儿就翻出家里的针线包,放在小篮子里去了陈百年家,进去的时候陈百年和戚氏都不在,宝儿直接进了喜儿的屋子,喜儿正坐在床边怀里放着一个针线的篮子,手中拿着一个小荷包绣着,见着宝儿来了,放下手中的荷包去灶间里帮她倒了一碗水过来,「大中午的,咋不等太阳下一些过来。」 第8章 宝儿咕噜着喝完了水摇摇头,「我得赶紧学呀,小栓皮的紧,衣服破的可厉害,这大夏天的,道不如缝缝补补地给他穿了,再多的好衣服也不够他折腾的。」 喜儿捂着嘴笑着,「要不你拿来我帮你呗,小孩的衣服应该快的。」宝儿听她这么一说,露出为难的神色,「那还有大哥的衣服呢。」 喜儿的脸腾地红了,有些无措地看了宝儿一眼,见她一脸纯净的样子,更是觉得臊了。 宝儿见她不好意思了,忽悠着转了个话题,好奇地看着那针线篮里的荷包,拿起来一看,绣了才一半,青绿的包面,上面绣着两朵精巧的花,「喜儿姐姐,这是送给谁呀。」 「我给哥哥绣的,他之前的荷包都旧了。」喜儿从她手中拿过荷包将针拔了以免刺到她,「好看么?」 「真好看,喜儿姐姐我也要,你也给我绣一个呗。」宝儿看着那密平的针脚,这功力,她估计都能用线把自个给缠起来还差不多。 喜儿轻轻戳了宝儿的鼻头一下,「你还好意思说,跟我学还差不多,还问我讨了。」宝儿厚着脸皮点头,「那是,我要一个,我大哥也要一个,那喜儿姐姐给我绣两个好不好?」 喜儿刚刚褪下去的那红潮一下又泛了上来,她拍了一下宝儿的手,瞪着眼急说道,「瞎说什么呢你!」 宝儿赶紧捂着嘴巴,支支吾吾,「好,我不说了!」见喜儿不生气了,这才笑嘻嘻地捱到她身旁,挽着她的胳膊轻轻摇着,「那好嘛那好嘛,你教我怎么绣荷包,我自己绣还不行么。」说完嘟着嘴一脸的不乐意。 「你还不高兴了呀?」喜儿好笑地看着她,学秀活活似要命,见着那针跟见了鬼似的,「哪有姑娘家像你这样的。」 宝儿一脸无所谓,晃着腿拍着,「那就不嫁了呗,人家不要娶我还不要嫁了。」 喜儿板起脸训斥道,「又胡说了!」 宝儿诧异地转过脸看着她,见她沉着脸望着自己,「姑娘家的怎么随口说嫁不嫁的,让人听见了多不好。」宝儿看她板着脸教训的极为认真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怪异,半响咧嘴朝着她一笑,「那成啊,要不喜儿姐你来管着我呗,这样我就不胡说了。」 「你!」喜儿被她这副无赖相弄的没法子了,涨红着脸伸手要去捏她,「你今天不是来学秀活的吧,尽胡说八道!」 那捏在手臂上根本就是不痛不痒,宝儿赶紧黏着她哎哎地喊着求饶,「喜儿姐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喊这么大声,我又没捏疼你,鬼丫头,坐好了,不要学就别学了。」喜儿见她这样子也扑哧一下乐了出来,笑骂道。 宝儿赶紧端正姿态坐好了一手拿针一手拿着块布认认真真的学了起来。 这时间过的飞快,等到宝儿从那块布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了傍晚,她揉了揉酸涩的脖子,天啊,这比做一下午高数题还要费神,宝儿看了一眼自己的劳动成果,下一秒极为嫌弃的将它扔在了一边,那绝对不是她秀的! 喜儿将最后一针落好,咬断了线头将宝儿扔在炕上的布拿起来一看,那是朵三瓣的花,可现在这花就像是连体婴儿就挤兑在了一起,翻过来看了一下针脚,惨不忍睹,再看前面,喜儿忽然觉得顺眼多了。 「第一次绣就是这样的,慢慢就好了,你还没学会怎么缝线就要开始学绣花啦。」喜儿将布放到她怀里,「嫌弃它就是嫌弃你自己了。」 宝儿默默地将它放到自己的针线篮子里,跳下了炕床,「喜儿姐,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我下回有空再来找你学呗。」出了院子的时候正好碰上回来的戚氏,宝儿喊了一声戚婶,心情十分好的回家去了,戚氏走进屋子奇怪地看了喜儿一眼,「她来学秀活了?」 喜儿点点头,上前帮戚氏把东西拿进了灶间,「学了一下午呢。」 「那她有说啥子不?」戚氏见女儿和往常一样,还是禁不住问了一句,喜儿回头看着她,神色平静,「说啥?」 戚氏这才挥挥手,「出去帮我把衣服收了。」 …… 宝儿这头回到了家,见到禄德的时候,心情高昂到了一个极致,放下篮子就进灶间做饭去了,禄德还奇怪着呢,问低头玩绳结的翠儿,「你姐下午做啥去了?」 「大姐去喜儿姐家了,说是学秀活。」禄德翻开宝儿带回来的篮子,打开那折叠起来的布一看,愣了那么几秒,神色平静的将布又折叠了回去。 宝儿做完了饭搬到屋子里的时候,禄生正拿着她那惨不忍睹的布料,宝儿放下碗就抢了回来往衣兜里一塞,若无其事的进了灶间将其余的菜端了出来。 吃饭的时候禄生几欲开口都被宝儿用馒头给搪塞住了,「宝儿。」禄德无奈的喊了一声,「娘那会身子不好都来不及教你秀活,如今你也大了,这可不能落下,将来去了夫家,可是要闹笑话的。」 宝儿不服气的反驳道,「要是因为秀不好东西就嫌弃我的,那我还不如不嫁呢。」 「这缝缝补补的哪能算大事情,翠儿都会了,你若是不会,岂不是让妹妹看笑话。」禄生终于得空了一些,给翠儿夹了一筷子的菜,调侃道。 宝儿囧囧地看了翠儿一眼,很是郁卒地低下了头,半响颇有发誓之意的说道,「将来谁若求娶,我可先说好了,烧饭做菜会,缝缝补补还凑合,绣什么花花草草的就别指望了。」 这连着被全家老小一刺激,宝儿就有了一些奋发图强的劲头,接连着好些天都往喜儿家跑,颇有着学不好誓不罢休的气势。 夏日已到,宝儿将去年新买的席子拿出来洗刷了一遍在院子里晒干铺在炕上,院子里的南瓜已经长出了一个个小圆鼓,初现南瓜的样子,宝儿将一些冬天穿过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一起晒了收进柜子里放好,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自己和小栓翠儿的个子都拔高了不少,禄生也长高了许多,饶是关氏料准了衣袖都做的稍微长了些,穿着还是有些嫌短,宝儿将原来内侧缝的线都拆了去,袖子和裤腿就又长了几分。 第9章 将仓库里的菊花粉末拿了一些出来,家里养的三十来只鸡平日里吃的就十分的多,宝儿将那些菜叶子都剁了粉碎,掺上一些菊花粉倒在槽子里,拿来一些稻草盖在鸡舍上,早上的时候往上头浇些水,到了正午再撒些水降降温,换过了猪圈里的水槽,宝儿将剩余一些的菊花粉掺着稻壳灰拿去了小山家。 小山家的院子里也重新修缮了一下鸡舍,扩大了不少,小山正在屋檐下切着菜叶子往篓子里倒,要说小山今年也有十岁了,可从没听王二婶提起送小山去学堂的事,宝儿将袋子放在屋檐下,好奇地问道,「小山哥,你怎么不去上学?」 小山切完最后一些菜棒子,将篓子抖了一抖,高起的菜滚落了一些平平地铺在篓子里,拿着菜刀往上一压,小山从小凳子上起身拍了拍裤腿,漫不经心地回答,「为什么要上学。」 宝儿被他这么一说有些愣,「为什么不要上学?」 「浪费银子。」小山淡淡地说了一句,拿起宝儿放着的袋子走进了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双手牵着正蹒跚学步的小妞,小山倾着身子抓着她的两只手,小妞则摇摇晃晃地站在门槛前,尝试着伸起脚往门槛上搁,见着宝儿的时候,扬着笑脸吖吖地喊着,宝儿怕抱她容易摔着,捏捏她的小脸逗着她。 「小山哥,二婶还没回来么?」宝儿等了一会还不见王二婶回来,怀里抱着小妞坐在屋檐下,拿着一个小布老虎逗着她。 「快了罢。」小山回头看了一眼小妞,脸上一抹温柔,接着低头捣弄饲料。 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王二婶才回来,小妞一见娘回来了,伸起手要她抱抱,王二婶放下手里的篮子一把抱起了小妞,「刚才啊摘豆子去了,宝儿找我啥事?」 宝儿跟着王二婶进了屋子,边走边道,「王二婶,有个事要托你帮忙。」 「啥事?」 「我记得你和喜儿姐的娘戚婶的关系也不错,您能不能抽空帮我探了口风,看看戚婶是怎么看喜儿姐姐的婚事的,如果喜儿姐姐还没有许人,下个月,我就请我三婶去找黄媒婆给我哥哥说亲去。」 宝儿算着喜儿的年纪,这男子十六七岁成亲她还觉得早了些,如今禄德才十六,到时候亲定下了,成亲的时候十八九岁正正好,王二婶见宝儿说的一脸的不好意思,捂着嘴笑着,「成,我就去帮你探探她的口风。」 得到了王二婶的首肯,宝儿这才放心的回家去了,吃晚饭的时候,宝儿就把这事和大家提了一下,一出口禄德的脸色就不自然了,那黝黑中泛着一丝红潮,禄生倒是十分重视地和宝儿说了起来,「陈大叔的女儿,你是说陈喜儿?」 宝儿点点头,「就是喜儿姐姐,也来过我们家几回的,我想俩家都是一个村的,有个事往来也方便,再说陈大叔家人口也简单。」陈百年是外乡人来的,来的时候是陈百年的爹带着一起过来,上头就一个老人,也没什么多的亲戚,人情礼数也比较少。 禄生一听就看向禄德,这平日里再稳重的,遇到婚事这东西还是无措地很,哪有宝儿这样面皮老厚的扯着,「大哥怎么看?」 禄德夹着菜的手一抖,「什么怎么看,这你在这觉得好有什么用。」 「所以我让王二婶帮我们去探了口风先呗,到时候再请三婶帮我们去喊黄媒婆去说媒。」这说亲的事按理来说应该是奶奶帮忙去说的,不过孙氏肯定是不乐意帮这个忙,宝儿也不想去托她,不如直接请三婶李氏去,「这初定的日子我也看了,八月底如何啊大哥,打了糜子还没收谷子,正好有空闲。」 一个七岁的姑娘家和自己哥哥拍着胸脯说,你的婚事我给搞定了,谁都会雷上几分,禄德木愣愣地看着宝儿好一会,半响才不置信的拿手去贴她的额头,「宝儿,今后可别在别人那里说这婚嫁的话,一个姑娘家的。」 宝儿拍开禄德的手,「大哥,你这是迂腐,姑娘家怎么不能说了,再说了,那喜儿姐是个好姑娘不,咱要先下手为强,万一被别家给订了去,到时候大哥你该哭墙角了。」 宝儿说的煞有其事,弄的禄德他们哭笑不得,倒是小栓和翠儿,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一脸的不解…… 七月至底,陈百年带着宝儿和禄德又进了一次山,这回宝儿就是冲着那些成熟了的茅莓而去的,背的篓子也尤其的大,前些日子王二婶已经回话来说关于戚氏的回答,喜儿年纪尚小,还没说人家,宝儿直接忽略了前半句,重点是后半句啊,还没说人家,很好,这就是名正言顺了,年纪还小可以等嘛,反正又不是现在要成亲,老夫少妻很疼人的说。 也不知道戚氏有没有和陈百年提起这个事,稍稍仔细一想也能够通透王二婶去问的缘由,不过陈百年始终是那么笑呵呵的样子,宝儿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倒是禄德显得有几分不自在。 到了茅莓的地方后,宝儿舍不得拍打灌木丛怕打落了成熟的茅莓,轻轻的抽了几下拿着棍子才开始摘茅莓,宝儿在篓子底垫了厚厚的树叶,将一颗颗泛着红润,透着晶莹的茅莓摘了下来,「陈大叔,去年帮我摘的青青的果子还有不?」摘了一些宝儿想起加在那果酱里的类似柠檬的青果子,这才忙着问陈百年。 「有啊,就在前面不远处。」宝儿跟了过去,发现一棵不高的树上缀着都是这种青果子,就近闻着还有一股清香,就连那叶子闻着都带着些香气,陈百年摘下一颗递给她,「这东西香倒是香的很,就是酸的厉害,就连喜儿她娘怀孕的时候都吃不下去。」 「就是酸才好啊。」宝儿不客气地让陈百年都摘了下来,小小一颗树拢共也就十几颗的青果子,果酱自然用不了这么多,但是宝儿可以将它们都切片,晒干了可以当做像柠檬茶一样泡着喝。 返回去的时候禄德已经将宝儿的篓子摘满了,那一片的茅莓还剩下不少,宝儿就先跟着陈百年去摘了野桃子,放在禄德的篓子里,再回来摘剩余的茅莓,摘了一些后宝儿就拿起小柴刀开始割茅莓的枝叶,一点都不浪费,连着陈百年的篓子里也放了慢慢一堆。 第10章 到了日上正头的时候宝儿他们才出了山林回家,晒谷场里还晒着割下来的糜子,禄德将东西一放下就去晒谷场打糜子去了,宝儿洗了一些拿给小栓和翠儿吃,其余的茅莓都浸在了清水中,自己则拿了钱去了杂货铺子买砂糖。 夏日的午后路上没几个人,宝儿看到辛家铺子里摆放的几个陶罐子,就一并买了下来,上回的那个直接送给了那如意斋,许氏帮宝儿都用绳子扎紧了瓮口方便她拿,「买这么多瓮回去做什么,这么小又不得腌菜。」 宝儿看着那几只的瓮,大小颜色都差不多,于是随口胡诌了一句,「回去当调料罐子啊,许婶你想啊,一个放砂糖,一个放盐,还有放油的,还能放辣椒呢。」 许氏笑了笑,将那些小翁都递给宝儿,宝儿顺道打了些料酒回去,到了家之后将那浸在水里的茅莓都捞了出来,放上砂糖搁在陶盆子里,洗干净了那几个罐子,看小栓还眼巴巴地望着那飘在水里的野毛桃子,揪了下他的耳朵,洗了几个让他拿去和翠儿吃,剩下几个留着给禄德和禄生,其余的宝儿都削了皮去核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陶盆里,等着那茅莓都腌出了水,也在桃肉上铺上砂糖。 烧了火将茅莓都倒在锅子里煮着,等着那茅莓都化了开来,宝儿拿着小勺子顺着一个方向不停地搅动,稍微拨小了柴火,宝儿将烧化了的麦芽糖往果酱里拿了几勺子,顺着方向搅拌了一阵后拿着筷子戳了一些尝了下味道,酸酸甜甜,割开一个青果子往里头挤了一些汁进去搅拌开来后盛出来放在盆子里放凉。 将桃肉的也做完了之后,宝儿让小栓写了纸贴在那几只陶罐上,到了晚饭后将放凉的果酱都放入小陶罐中,禄德这回是亲眼见了宝儿怎么咕哝这些果酱,拿起勺子挑了一些尝了下,酸甜的口感在口腔里四溢开来,带着一点点的清口感,也不十分的腻。 「这个就能买三两银子一罐?」禄德看着拿在手里那小小的罐子,宝儿将最后一罐封好了口子点点头,「那是啊,不过去年我带过去的罐子比这个要大一些。」 宝儿没打算抬价,不过把装的瓮弄小了一些,这回摘的茅莓多,那桃肉的只放了两个小瓮,茅莓的足足放了七个小翁,就算是不抬价,这些都买了也是很大的一笔收入,宝儿满意地看着齐齐放着地十来个小翁,将它们都抱到了屋子里放好,小栓得知宝儿明天又要去县城,立刻黏糊了过来,磨蹭在宝儿身旁,「大姐,明天我也去好不好?」 「大姐是去卖东西,又不是去玩,小栓乖。」宝儿摸摸他的脸颊,「想要什么大姐给你带。」 小栓瘪着嘴不说话,小手揪着宝儿的衣服不动,禄生走了过来将小栓抱了起来往院子里走去,边走边说道,「来,二哥和你一块洗澡去,县城有啥好玩的,人又多。」远远的飘来小栓的几声不乐意,接着就是两兄弟玩闹的笑声…… 第二天一早,怕小栓闹腾,宝儿和禄德天蒙蒙亮就起来去了王二叔家,到了县城的时候天色还尚早,宝儿看有些店面都还没开门,于是就先和禄德去了牙行,宝儿将背上篓子里的鸡蛋都给了那掌柜的,夏天鸡蛋的保鲜期不长,宝儿攒下的一些全都带了过来,收了钱让禄德放好了这才往如意斋走去。 进了如意斋,一年不见那伙计已经换了一批,宝儿喊住一个忙碌的伙计,「大哥哥,请问你们秦掌柜在么?」 伙计低头看了宝儿一眼,又看了下她背后的禄德,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神色,进了里屋子喊了秦掌柜出来,秦掌柜一看是宝儿她们,整个人就热情起来了,视线落在禄德背后的篓子里,那笑意更加的实诚了,把宝儿他们迎进了里面的屋子。 宝儿让禄德将那几个瓮都拿了出来,「秦掌柜,这是今年摘的果子做的果酱,我想问您这边还收么,不收的话我和我哥再去别的问问。」 「收,自然是收的。」秦掌柜打开一个瓮闻了下味道,颇有三分谄媚之意在里面,「丫头,咱们这儿的价格可比这县城里其他的都要高,你要是拿去隔壁的店里,可没的这个价。」说着拿了个勺子和碗过来挑了一些尝了下味道,果真和去年的相差不下,这去年宝儿拿来卖的时候,他立刻就让店里的师傅也去做了果酱,可浓厚的果酱味早就盖过了那麦芽糖的味道,师傅也不晓得加什么,就是做不出那口感,总觉得腻味了一些,远不如宝儿带来的清爽。 秦掌柜当下就决定带去京城给大掌柜瞧瞧,大掌柜尝了之后即刻就把这果酱留下来研究了一番,京城的师傅倒是研究出了这果酱里加的麦芽糖,不过那股微微透着清爽的味道却始终尝不出什么,当下就有师傅断定,那一定是加了极其名贵的东西进去,但是始终讨论不出一个所以然出来。 大掌柜赏了秦掌柜不少东西,让他继续回来,看看来年夏天宝儿还会不会过来卖,自从天开始热起来他就在那儿等了,说不定这一次回京,大掌柜一高兴,自己又能有一大笔赏赐。 等上了些时日终于把宝儿给盼来了。 「就这些了?」秦掌柜看禄德把所有的瓮都拿了出来,数了数竟然有九个,比去年的多处了整整六个,心中一喜,脸上的神色就更加的飞扬了。 「是啊,我把果子都摘了就做了这些。」宝儿将他的反应看在眼底,「大叔这些你们都要么?」 秦掌柜点点头,也不多废话,拿了一袋的银子过来放在桌子上,「丫头,这果酱今年收你四两银子一瓮,只要你能答应我们,以后每年你们家做的果酱都往这儿卖,以后都是这个价。」 宝儿数了下,整整三十六两银子,不急着拿,宝儿将袋子轻轻扎上,笑着对秦掌柜说道,「那若是明年少了,甚至做不出果酱呢?」 「那不打紧,只要你们做了,都往咱们这里卖,我都收你四两银子一瓮,如何?」这相当于垄断了宝儿做的果酱,从此就如意斋仅此一家,绝无就有, 宝儿倒是无所谓,不论买给谁对她来讲都没有很大的影响,会做果酱的人多了,但是知道在果酱里加类似柠檬的青果子汁的人可就她一个,怎么都不会怕了被人剽窃了方子,这些人嘴巴都精着呢。 第11章 想到这里,宝儿直接做了决定,「好。」 秦掌柜拿出纸立了书面的约,「丫头,我们也不欺了你们,这契约一定,将来你们家做的果酱,可都得往我这里卖喽,若是在别家看到你们这样的,这可是要做大赔偿的。」 「秦掌柜你们的嘴巴精着呢,这果酱可做的容易,随处那家都可以有,不过这味道,您尝了不是也清楚了么。」宝儿将契约看了一遍,签下了名字和秦掌柜一人一张保存着,让禄德收了银子就离开了如意斋。 禄德牵着宝儿走了好一段路才有些缓过神来,「刚才你签了啥?」 「就是咱家将来只要做了这果酱都卖给这个如意斋,不可以卖给别家,若是卖给别人家了,就要赔一大笔银子。」禄德一下就紧张了,「咱们哪有这么多银子赔给他们,那么一大家店的。」 「大哥,咱们当然不会卖给别人啦,他也不会为了坑我们这点钱故意给别人家去的,放心吧,咱们这小门小户的他们不会放在眼里的。」宝儿安慰着禄德,拉着他去了药铺子,将晒好的茅莓枝叶都枕头草都卖了。 家里附近的那片林子,五年承包每年最便宜也要二十两银子,五年起承包就是一百两,这一次性这么大笔的银子,光卖卖果酱也要好几年,这还不算其中的花销,算上大哥成亲二哥念书的,这林子的承包还需要好些年。 想到这里宝儿有些沮丧,觉得那果酱的三十六两银子也不够使的。 到了王二叔的摊子,小山正好从牙行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用木头雕刻的蛙,背上是做的凹凸的阶梯状,嘴巴那里插着一根小木棍,拿下来往那背上一刮动,就会有青蛙呱呱的叫声,宝儿觉得有趣,问了小山在哪里买的,自己便拉着禄德过去也要买两个回去给小栓和翠儿。 到了那摊子前,摊主正坐在后头,腿上摊开着一块布,拿着小刀正刻着木头,摊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雕刻,前头就放着刚才小山买回去的那蛙,宝儿拿起两个小的问那摊主,「老板,这个怎么卖?」 「十五文钱一个。」 「大哥,我们买两个回去吧。」宝儿手中拿着一大一小问站在身后的禄德,禄德点点头拿出三十个铜钱,宝儿看了一圈又买了一些小玩样,这才回了王二叔的摊子上,到了下午时分,一行人才回墨家村,牛车刚出了城门口的小径,城门口就追出来一个人,后面跟着两个随从。 徐庚寅气喘吁吁地看着那牛车消失在那个山头拐弯处,对着身后的两个随从说道,「阿达,是墨家村对吧。」 阿达恭恭敬敬地回道,「是的少爷,那沈小姐是墨家村的村民,家中有两个哥哥一对双胞胎弟妹,父母双亡。」 徐庚寅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回头看了一眼阿达旁边的随从,随口问道,「那你和娘怎么说的?」 那随从眼神一闪,头垂地更低了,阿达看在眼底,回答道,「我和夫人说,少爷只是在街上遇到个贫苦人家的姑娘给了些支助。」徐庚寅点点头,「娘那边不需要说太多,阿明,我记得你有个还在念书的弟弟对不?」 那随从赶紧点头,「是,小的家里还有一个正在念书的弟弟。」 「书念的如何了?」 「小的不才,不识字,不过家中的弟弟略有些读书的料,爹娘的意思就是让他继续读下去。」 「城东姜少爷前些日子的书童溺水了,苦于找不到心仪的书童,你说你弟弟如何?」徐庚寅慢悠悠地说道,阿目一听即刻跪了下来,「少爷,少爷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和夫人说你出来是为了见一个贫家女,少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少爷。」阿目在地上磕头哀求着徐庚寅。 徐庚寅示意阿达拖了他起来,「别在这丢人现眼,你是我徐少爷的人,不是我娘的人。」 「是,是,少爷,我以后绝对不会在夫人面前说任何少爷的事。」阿目赶紧点头保证。 徐庚寅摇摇头,「错了,你要说,不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掂量清楚了。」说完朝着城内走去,阿达一松手阿目就跪倒在了地上,「还不快跟上。」 …… 回到家之后宝儿就让禄德去烧了饭,自己则拿着账本将这一年多来的收入开支盘了个清楚,将银子往柜子里一锁,颇有些不放心,在柜子的夹层里又塞紧了几分,小栓迫不及待地打开宝儿买来的包裹,新奇地看着那木头制作的蛙,宝儿拿起那小棍子往蛙背上刷了一下,只听见类似‘呱呱’的声音响起,像极了夏日夜深从农田里传来的一片蛙鸣,小栓也顾不得吃饭,直接穿了鞋子拿起那两只蛙往二狗家奔去,宝儿喊都喊不应,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拖着鞋子奔出去。 翠儿文静的从袋子里翻出一串用一些贝壳做成的串,用了颜色刷了上去,五颜六色的十分好看,宝儿估计这就是从沿海的省城里捡来的贝壳串成到这里来卖的,做工不精致,就是图个新鲜。 「大姐,这是什么东西?」翠儿拿着那串东西就觉得好奇,内陆的鲜少见这个,更何况一直生活在农村的孩子,宝儿指着那半月形的小贝壳说道,「这个啊,这个叫做贝壳,这是在海边捡来的,就是离咱们村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好大一片的海,那海滩上就有很多这个。」 翠儿低头数着那一串东西,好奇的摸摸那些小贝壳,「大姐,我要把它们挂起来。」 「行,回来让你二哥帮你挂。」宝儿拍拍她的头走到院子里,那水缸里的水已经晒的有些温热,宝儿从井里打了些凉水上来撒在鸡舍和猪圈里,又将那早就晒热饮水给换了去,七月至底三伏将至,天气已经燥热的不像话,宝儿进仓库拿了一袋子的绿豆出来,倒了些水浸上,帮禄德将烧好的菜端进了屋子,喊了后屋练字的禄生过来吃饭。 「大哥,明天我去找三婶,你要一起去么。」宝儿嚼了一口腌萝卜,抬起头问道,禄德一口稀粥呛在了喉咙里,满脸涨红地看着她猛咳了起来。 第12章 宝儿赶紧给他去灶间端了些水过来,一面抚着他的背劝慰道,「大哥你急什么,我不过提一下去找三婶,看你紧张的。」 「咳咳——」禄德接过碗喝了一口红着脸颇为无奈地看着宝儿,禄生则是憋着笑喝着粥不说话,「你去找你三婶要说什么?」 「让她出面去找黄媒婆呀,大哥,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宝儿忽然支起身子探脸到禄德面前,瞪大着眼睛盯着他的脸,禄德的脸上瞬间又添了红潮,宝儿刁着小萝卜头咯咯地笑倒在了床上。 禄生见宝儿倒在床上,伸手就开始挠她痒痒,禄德则是继续红着脸,一面还要呵斥两个小的投来的甚是纯洁的眼神,很是窘迫…… 第二天,宝儿怀里揣着禄德的八字就去了三叔家,禄德是说什么都不肯一块过去,到了三叔家,宝儿就和李氏说明了来意,李氏赶紧擦干了手和宝儿进了屋子开始详细谈,「三婶啊,我本想这事应该去找奶奶,不过她最近忙着小姑的亲事又忙四叔秋闱的事,一定没什么空闲时间,我就过来找你帮这个忙。」 宝儿见李氏不语,黏糊到她身旁撒娇道,「三婶啊,你也知道我们家最年长的就是大哥了,这婚事肯定不能大哥自己和黄媒婆去提,那多不好意思,可是我还是个小孩子,所以啊,就只能拜托你了,你就答应了呗——」宝儿拉着李氏的袖子来回扯着,终于让她脸上的表情架不住了。 「你这鬼丫头,这主意你也想得出来,让你奶奶知道了还得了。」李氏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宝儿瘪瘪嘴,苦着小脸,「那去说了奶奶都不帮忙,不和黄媒婆说坏话就不错了,上回她都说大哥的婚事别去找她,她丢不起这个脸。」 「行了,我答应你还不成。」李氏一听宝儿这越说越委屈,那小嘴都瘪的快垂下去了,忙打住,宝儿这才露出笑靥继续扯着她的衣袖,弄的她哭笑不得。 「三婶啊,去说亲这咱家要准备什么?」宝儿掰着手指一样样数着,抬起头问李氏。 李氏收拾出一套簇新的衣裳比划了一下,「这不是先去找黄媒婆么,先不准备啥,把你们家的家底报给了黄媒婆,任她吹去。」 「若是戚婶那边应了这门亲事的,咱们啊再把八字准备了,让黄媒婆先去合八字,合了八字再定亲。」李氏说的宝儿点头如葱,这成亲里头学问大着了,当初看那四叔成亲的一系列繁琐事就知道了。 想着宝儿从兜里拿出几个红包塞到李氏手里,「三婶,去黄媒婆家断不能空着手,不够再和我说,我也不晓得包多少,就分开包了几个,若是觉得分量轻了就几个合一起罢。」说着兜里又拿出一个塞到李氏手中,「三婶您也别说不拿,这红包就是给您的,这说亲也是个辛苦活,更何况咱家的情况在存里也传的各中说法,这事呀,还得劳烦你们。」 「宝丫头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这钱三婶不能收!」李氏要把红包塞回去,宝儿就将红包往李氏怀里一塞,拔腿就出了门,「三婶,我托了别人一样要给红包的,那还不如让自家人赚了呢,又不是很多钱,回头给喜菊买吃的呗,这亲事要是成了,也是个好彩头哩。」说完宝儿一溜烟就出了沈三柱的家。 李氏这头换好了衣服,等禄柏回来后照顾着喜菊,自己则去了黄媒婆家找她说了这个事,黄媒婆乐呵呵地拿着那红包,「沈三家的,这事包在我身上,只不过这定金的事,沈大家的怎么说,这明确了我也好去说亲是不。」 李氏悄悄和她说了个数目,黄媒婆瞪大眼惊讶了几分,随即点点头,「成,这事啊,包在我身上。」 以黄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到了陈百年家,一进门的开场白就是,「喜事喽。」戚氏从屋子里进来看到的是黄媒婆,就让喜儿去了隔壁房间,自己将她迎进了屋子里,「啥喜事啊?」 黄媒婆一脸促笑地看着她,「今个啊,我给你们家闺女来说一门好亲事来了。」戚氏邀她坐在了炕上,「啥亲事啊,咱家喜儿还小呢。」 「瞧你这。」黄媒婆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又不是今个看中了,明个就要成亲的,要你这么说,难道到了十三五岁再订不成。」 戚氏笑了笑,也没开口,黄媒婆则轻轻一拍腿道,「这啊,不好的小伙子我还不给你们家喜儿介绍呢,这孩子乖巧的我从小也看着长大的。」黄媒婆好话一出,戚氏也就不作了,「谁家的?」 「这谁家的你们也都熟悉,沈大家的小伙,禄德。」黄媒婆咬长着音看着戚氏脸上的神色,见她没有露出不喜的表情,心中定了三分,继续说道,「这孩子啊,也是个苦命的,爹走了娘走了,带着几个弟弟妹妹过的也不容易,这咱都是做娘的人,这样的孩子咋不让人疼呢,你看这沈大家的房子也起了,日子也越来越红火了,这一家子啊,是过的越来越好了,那禄德我看过好几回了,长相咱们先不去说,这人啊,是真真不错,又勤恳踏实,人也忠厚,关键是日子过的好,以后小夫妻俩勤勤恳恳的,总会好的。」 黄媒婆说的,前两天陈百年也对戚氏说过,这宝儿家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到他们察觉不了,陈百年早就起了这份子的心思先不去说它,戚氏自己看看吧,也挑不出啥不对的,唯一的就是弟弟妹妹太多,这闺女要是嫁过去了,日后还不得一起顾着点,做爹娘的在家里宠着护着,也不愿意嫁过去了是个劳碌命。 但是到底她也懂的,日子是两个人过出来的,这关键,还得看人。 黄媒婆见她听得进,只是不说,没事,她这自吹自鼓着说的也挺好,「陈家媳妇啊,这还有一点,嫁过去了也不用侍奉公公婆婆的,人都说,婆媳相处不易的,我看宝丫头她们也是个好相处的,肯定和喜儿处的来。」 戚氏和气的笑笑,黄媒婆这才凑近说了些什么,戚氏脸上讶异了几分,随即恢复了正常,对黄媒婆说道,「这我家男人也还没回来,这事啊我一个人也做不得决定,这样罢,明天我回你,如何?」 第13章 「那是,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是要好好商量,那你明个也不用来找我,我啊,明个亲自来你家!」黄媒婆乐呵呵地出了门去,喜儿这才满脸羞红地从隔壁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这就黄媒婆的嗓子,再隔个两堵墙壁都能传了过去,戚氏看了女儿一眼,「你哥快回来了,去帮我把窖子里的腌菜拿出来罢。」 喜儿点点头出去了,戚氏这才打开箱子开始找东西。 晚上等陈百年回来戚氏就把这事说了,「你就巴不得他们来提亲了,这下好了,你可咋说?」戚氏没好气的帮他找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陈百年去院子里冲了个澡回到屋子里换了身衣服,回头问戚氏「那你咋说?」 「我能咋说,你个大老爷们都做好决定了,我还能说啥子,明天黄媒婆又会过来,这下你可是称心如意了。」戚氏心里是憋着一股子不算是生气的气,半嗔怪半怒地瞪着陈百年,陈百年乐呵呵地接住了她扔过来的裤子,「这哪是我称心如意,是咱们称心如意。」 隔天黄媒婆来的时候,陈百年也在,算是正式应下了这门亲事,黄媒婆这才匆匆去了沈三柱=家,这会宝儿正顶着太阳看着院子里的南瓜,已经接近了青黄的颜色,再过些时日就能够摘了,刚一转身就看到李氏带着黄媒婆走了进来,俩人脸上都带着喜色,宝儿赶紧带着她们进了屋子,一走进去就迫不及待的问了,「黄大娘,这事成了么——」 「成了,自然是应下了。」 黄媒婆脸上的笑容都快挤兑成了一朵花,拿了大红包出了力,要是事成了这儿还不得是个捞钱的,这做媒婆的自然是说成一桩是一桩,李氏也笑着点点头,来的路上都听黄媒婆说了。 「那真是太好了,黄大娘这事真是辛苦你了,这以后劳烦你的地方还多着,我们这一家子的小孩,什么都不懂,你可得多帮着我们担待着些呢。」宝儿说着拿出一个红包放到黄媒婆的手中,黄媒婆那脸上的笑更是洋溢了,连连点头,「我省的,我省的。」 「那接下来咱们应该做啥子?」 「接下来啊,你把你们家禄德的生辰八字给我,我挑个日子去陈家把庚帖送了。」李氏将宝儿之前交给她的生辰八字帖递给黄媒婆,「这是禄德的。」 黄媒婆将帖子放入怀里,小心的掖了掖,「到时候我拿了陈家闺女的庚帖过来,这你们啊要找人推算推算。」 宝儿点点头亲自送了黄媒婆出去,「三婶,这事也得多谢谢你了,要不有你帮忙,我这会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李氏看宝儿这一年多来身子也拔高了不少,摸摸她的头,「谢啥,你大哥若是定了,我也了了一桩心事了。」李氏说着有些叹息,「到时候黄媒婆送了庚帖过来,我再过来带着去推算罢。」 三天后黄媒婆这头跑那头跑交换完了两家的庚帖,李氏就带着宝儿去找了村上的一个老人推算,那老人微颤着手在红纸上慢悠悠地写着,最后在两个人的生辰后写了合,宝儿悄悄地问着李氏,「三婶,这究竟算是好还是不好啊。」 「丫头,这两个八字,算是天作之合了,看着时辰对应,这婚姻将来一定是美美满满,呐,把这合书拿好喽。」宝儿赶紧递给他一个红包,这好听的话谁不爱,天作之合什么的听着玄乎可就是顺耳,宝儿本不太信这些生辰八字之类的东西,不过这在古代是极为慎重的事情,老人选了婚期的日子,写在一张红纸之上,宝儿小心的将它放好。 黄媒婆这头来了宝儿家,将那合了八字的庚帖一看,一拍大腿称赞道,「哟,这八字合的。」宝儿顺道将日子书给递给了她,李氏和黄媒婆一起去了陈家,商定婚期和定婚的日子,彩礼的详细情况,这不是宝儿应该出面的,她只能呆在家里等着,初始她也和李氏和黄媒婆知会了沈大家这边彩礼的数额,只等她们去了商议。 晚上禄德回来的时候这事一说他还楞了一番,咕囔道,「下午还见过陈大叔,他什么都没说。」 「他说啥,又不是他嫁给你。」宝儿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禄生,「二哥,这先生有没有说,今年的束修啥时候要交了?」 「先生提了,九月份,现在还早。」禄生越来越有书生气息了,一年的学堂下来,人倒是越发的稳重了,不过还好没有那四叔的样子出来,万一书读了,人越发公子哥了,这就是得不偿失啊,宝儿不是指望禄生非要考了三六九等出来,只要认得些字都是好的。 「那下回提前给交了罢,大哥,我上回买了些布过来带去让姥姥给你做了两身衣裳,你还没试呢,要是不够长还能改改。」宝儿催着禄德去试衣服,这她都见过了四叔定亲都是穿了新衣裳的,她怎么能委屈了自家哥哥。 沈大家的大儿子定亲了,定的就是陈猎户家的女儿,年方十二,婚期就在两年后。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快地传遍了墨家村,连着宝儿姥姥家的溪口村都知道了,众人议论纷纷,讨论最多的就是关于沈大家究竟出了多少的彩礼,是三两六银子,还是六两六,还是八两六,还是十两六,越往上就越加有人怀疑猜测,这陈猎户家的闺女也算是之前有人上门提亲的,都让那家子回绝了,难道他们就看上了沈大家的穷了不成。 姥姥关氏是高兴了,终于短命闺女女婿的几个苦命孩子是越过约好了,这会禄德亲事都定下了,出了孝期成亲这也刚刚好,更何况那陈喜儿年纪也还好,她不住地拉着禄德的手絮絮叨叨说着,「年纪小没事,但是禄德会疼人,会疼人。」 宝儿巴不得这消息全世界都知道,她这潜意识里还带着点现代思想,现代这订了婚的还有分开的,领了证的还有逃婚的呢,这在这么注重礼法的古代,不论这是哪一个朝代,婚事作罢什么的,都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大家都传开了好,这下喜儿姐姐就是板上钉钉的嫂子了! 众人猜测纷纷,奶奶孙氏有些坐不住了,这说亲的事她也知道,没想到陈家真的愿意把女儿嫁过去,这彩礼的事打听来打听去,说法各种各样,就算是和黄媒婆关系好吧,黄媒婆那会也就说了一句,就普普通通,合乎礼数的数目,陈氏还在耳边不断的吹着风,「这他们钱哪来的,这一会起房子,一会要定亲了,娘,你说这会不会他们分出去的时候偷偷藏了好的。」 第14章 陈氏就是见不得宝儿家好,没别的原因,就是心理不断的在揣唆,这她女儿都卖了,咋日子还是人家过的红火,那枕头草的事她也去挖了两次,挖的腰酸背痛的,回来一晒才那么一点,拿去县城卖了一次才那么几十个上百个铜钱,哪能攒的又起房子又娶媳妇的。 这不科学! 陈氏这么一说,孙氏就开始想那王氏分出去的时候带了啥出去,左思右想自己还是盯哨子一样盯着她们搬东西的,怎么可能私藏了东西,想了一会才把矛头指向了沈老爹,晚上等沈老爹一会来就开始发作了,指着沈老爹的鼻头就骂,「你说……你说老大家分出去的时候你是不是补贴银子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补贴了,啊!」 沈老爹本高高兴兴地知道禄德这是要定亲了,刚进家门被孙氏来了这么一出,什么兴致都没了,「你胡说什么,成天想些什么东西!」 「我想什么?」孙氏见他压根不搭理,还脾气不好的样子,更觉得他是心虚了,「我嫁给你图什么啊,你说,你是不是偷偷给了他们银子了,不然哪来的钱起的房子,娶媳妇的,我说呢,日子怎么好了。」 沈老爹听得背脊一竖,回头抡起手作势要给她巴掌。 「你打啊,你倒是打啊,沈万祥你现在厉害了,都会打媳妇了!」孙氏一看他发狠的样子,也跟着疯了起来,伸手就拿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去,一面嚷嚷道,「你打死我算喽!」 梅子听到这头房间里的响动,赶紧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副情形也吓坏了,上前拉开了孙氏,「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孙氏倒在女儿怀里就嚎哭了起来,「你爹这个没良心的哟,我都为了他生了两个儿子了,他还这么放心不下前头一个生的孩子,有啥好的尽往他们那里送,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我可怜的梅子!」 沈老爹真是百口莫辩,干脆袖子一挥,走出了屋子,孙氏见他如此,嚎的更厉害了,「娘,你这说的什么啊,爹什么时候向大伯二伯那里送东西了,你又听谁说的。」梅子在一定程度上对孙氏还是有所了解的,十次吵闹有九次是撒泼成分,无理取闹,可作为孩子的,哪能指出这些。 「要不是你爹偷偷送了银子,你大伯家现在哪能娶媳妇了,还是陈猎户家的闺女,那彩礼能少啊,外面可都传着呢,说足足有十六两八。」她自个儿子娶郑氏的时候那彩礼也才二十两,那日子里问他们出些钱都不肯,死扣说没有,如今哪来的,捡的么。 潜意识里孙氏就是没有将一些必要因素考虑进去,自己儿子结婚,老大家的夫妻已经走了,几个孩子要给叔叔成亲贴银子,这本就是不能的事情,梅子叹了口气,将她扶到炕上劝慰道,「娘啊,您也说了,是听说,外面传的能信,这既是能信好了,那还有六两六的,还有三两六的呢。」 「三两六那陈家肯许女儿。」孙氏抹了把眼泪,嗤了一声。 「人家看中的是禄德踏实肯干,不是谁家都贪那点银子是不是?」梅子给她绞干了块毛巾过来擦脸,孙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我也不给你说破,你趁早收了她,咱家就是不光看踏实肯干的,养不活媳妇的,再踏实有个什么用!」 梅子垂下头不语,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孙氏放缓了口气握着她的手道,「我是你娘,还会害你了不成。」 孙氏从沈老爹那头的刺激中逐渐进入了教育闺女中,絮絮叨叨了起来…… 且不论这定亲之事多撼动人心,这儿该操办的还得操办下去,下彩礼过后就是在选好的日子里举行定亲仪式,俩家本来就是一个村上的,省了不少来去的时间,宝儿家选了个双月双日的日子,喊来了家里的亲戚,关氏带着两个媳妇都过来帮忙了,孙氏再怎么堵心她还是得过来,宝儿家的想法和陈家到了一处,一切从简,又不是大户人家非要做的全套的,这各种滋味自己知道也就成了。 这天晚上,院子里宴请了几桌的亲们好友,陈百年带着戚氏和喜儿润生都过来了,饭前在宝儿的屋子里,在黄媒婆的主导下,宝儿让李氏将当初商定的彩礼都交割了清楚。 陈氏一个劲的眼神往里头瞄,试图看清楚那红包里头到底藏着多少银子,只见着那鼓鼓的一袋子,似乎放在手中也甚为的沉淀,就是猜不出那多少,让她的心里是又挠又痒。 将彩礼交割完了,大家就到了院子里坐在一桌上开始吃饭,沈老爹这会简直比自己儿子成亲的时候还开心,看着那禄德时不时露出憨实害羞的神色,感慨着,这也算是了了自己大儿子的心愿了,李氏则还是在厨房里忙碌着,陈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她正从蒸笼里端出一锅子蒸肉,拿起灶台上的筷子就夹着吃了一块。 「我说老三家的,这替着老大家去做媒的,拿了不少钱吧?」陈氏故作低声这挤眉弄眼,「瞧瞧这排场是不大,可这菜色,都快比上回小叔定亲要好了。」 李氏将锅子里的肉都分盘的装好,按照宝儿说的淋了酱上去放在端盘子的架子上递给陈氏,「二嫂,麻烦你拿拿出去,我这脱不开手。」 陈氏本要开口拒绝,一看那淋着酱的肉还泛着阵阵热气,香气四溢,偷偷咽了口水,端起架子就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陈氏又回来了,「你没听么,据说是爹偷偷塞了银子给禄德娶媳妇的。」在孙氏那宣扬的不够,陈氏那口气憋不下去,又到了李氏面前说着,李氏盖上盖子正欲说什么,关氏带着媳妇杨氏走了进来,「哟,这忙坏了吧,我来罢我来罢,你们出去吃。」 「关婶你去吃就好了,这儿我都弄的差不多了。」李氏看了陈氏一眼,笑着对关氏说,「今个你外甥定亲,您不去外头坐的高高的,在这忙乎什么,出去罢,喝一杯!」 关氏瞥了一眼陈氏,看着锅子里正烧着的东西,也不勉强,带着杨氏就走了出去,李氏这才扔给陈氏一块毛巾,「二嫂,擦擦嘴。」 第15章 陈氏拿过一抹,上面赫然沾着些酱,尴尬地笑了笑,刚才的一股子揣唆尽全没了,默默地帮她塞了两把的火,自己就出去了,李氏无奈地摇摇头,将锅子里的菜盛了起来,这孙氏糊涂她可不糊涂,沈老爹手里能有几个钱,还能供的禄德娶媳妇了不成,再说了,到底多少的彩礼数目,她李氏可比那猜测的人清楚的多了去了。 宝儿高兴地拉着禄生直乐呵,喝多了些酒,开始觉得有些晕乎乎的,扶着墙沿宝儿走到了家门口不远的那河边,河面上波光粼粼,顶头的月亮撒着一片一片的白月光下来,宝儿扶着那树靠在上面,还是不敢离河岸太近。 夏日的风吹在身上凉凉的很能去燥,宝儿稍觉得有些舒服,眯着眼听着隔壁农田里传来的阵阵蛙鸣声,那就像是夏日鸣奏曲,失眠的人听这么自然的催眠曲,一定很好睡。 「一个人在这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宝儿惊吓的脚下一歪,险些坐在地上,回头看到苏济林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原来是济林哥,吓死我了。」 「做了什么亏心事了,这么不经吓。」苏济林开玩笑地说着,走进河岸边站着,拔高的身子在岸边抛下一个身影。 「那你一定听过人吓人,吓死人的,和亏心事可没什么关系。」宝儿嘟囔着,颇有几分平日里少有的慵懒劲,靠在树上望着那高高挂起的月亮,明天一定又是个大晴天呢。 「你们家真热闹。」苏济林看向宝儿家的方向,带着一丝羡嫉。 「我也去你家请你了,不过你奶娘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从县城回来。」 「我可是特地为了你的南瓜回来的!」苏济林半开玩笑地说着,目光落在宝儿脸上,宝儿这才恍然想起说要去他南瓜的事,于是顺势说道,「那正好啊济林哥,过几天就可以摘了,这几日忙我还没来得及,你什么时候回去。」 「秋闱将至,等过了再回去。」 秋闱将至,那四叔也要参加了,宝儿脑海里浮现沈四叔的样子,总觉得这事还玄乎的紧,「到时候摘了,我给你送去。」 苏济林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站的比宝儿更靠近河岸,望着那波光的河面,宝儿觉得这气氛怪异的很,酒气散了不少,贴了贴还有些余热的脸颊,「济林哥,我先回去了,这夜深路不好看,你也别走太近了。」 说完就匆匆的跑回去了,等苏济林回头的时候,就只看到她蹦蹦跳跳的背影。 隔天招待过了早饭,根据黄媒婆说的,三日后就去陈家,陈百年说的从简,也就没有要一起再去一趟县城采买东西,吃过饭后回来,黄媒婆又说了一些事就先回去了,宝儿则看到禄德将从陈家带来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这都是喜儿亲自做的秀活,鞋子腰带和帽子,宝儿摸着那腰带上绣上的图案,一会看看禄德,嘿嘿地笑着。 「傻笑什么呢。」禄德被她看地没法了,伸手过来捏捏她的脸,「发烧了?」 「大哥,这下可算把你的婚事给落定了,快来,试试喜儿姐姐亲手为你纳的鞋子,瞧这鞋子。」宝儿将那双布鞋拿了出去塞到他怀里,催促道,「试试,快点试试!」 禄德一穿,大小适中刚刚好,自己也讶异了几分,抬头看见宝儿笑的一脸狡黠,脸上就挂不住了,蹭蹭蹭的红了,「丫头,是你告诉她的?」 宝儿赶紧摇头,她可没说大哥的尺码,只不过前些日子的时候她去喜儿家学秀活,一直嚷着大哥去年这码的鞋都穿不上了,好像又大了一些,到底大了多少,她可什么都没说! 「得,你还想说啥?」禄德将鞋子脱了下来放好,宝儿笑嘿嘿着摇头,黏糊着禄德道,「大哥,这一亩多地的苞米,现在咱们就可以收了,我回头和三叔家说一声,到时候一块让王二叔拿去县城卖了,明年咱们就不用种这么多了。」 「成,那我先去地里看看。」 定亲一事告一段落,就算是和陈家结了亲家,逢年过节也得多走动,只不过这平日里走动的也不少,宝儿考虑的多,现在家里是她管账的没错,今后喜儿嫁给来了,家里是没分家,但是大哥手中不能什么钱都没有,宝儿合计着这会收了苞米从中挪出一些另立了账目给禄德当私房,将来可以交给喜儿打理,这总不能成亲了还是由她管着,都说不过去。 随着秋闱的日子将近,孙氏越发的忙碌了,只不过这忙碌也是往县城跑的更加勤快了,私贿考官之类的事孙氏不敢做,怕是万一被揭发,荣柱这辈子都别想再往那功名的康庄大道上靠近一步,那能怎么办,只能去给儿子加油打气,正好苞米也开始收了,她就带了一些去县城给儿子吃,顺便敲打敲打那儿媳妇,女人,这是要做贤内助的必须! 宝儿这边,将熟了的苞米都收了,装好了等着王二叔、三叔他们进县城了带去一块买了,这蔬果吃的都是个新鲜,宝儿蒸了好些让小栓和翠儿吃,顺道让禄生带了一些去给李夫子。 将生的苞米切成一段段,去张屠夫家切了一些排骨回来放在锅子里炖着,放了几片生姜将苞米都倒了进去炖煮着出了院子,苞米若是要放上些日子就不能将外面的膜都剥掉,宝儿在篓子里放了不少,让禄德带去了姥姥家。 太阳西下,宝儿将糜子饼贴到锅子边缘,拿着剪刀走到院子里,南瓜已经沉甸甸地垂在土中,泛着金黄的颜色,手指轻扣着还有闷沉的声音,自己家种的南瓜个头不大,宝儿剪了一个冲洗了干净,抱着进了灶间,拿刀切了三分之一削了皮切成薄片,去窖子里捞了咸菜切成丁和南瓜炒在了一块,熟了后夹起一块尝了一下,入口绵密,虽然个头不大,味道却还不错,这才放心地又去院子里剪了卖相挺不错的一个往苏济林家走去。 进了院子顾氏正在打水,宝儿捧着南瓜走进去打了个招呼,「顾婶婶,济林哥在么。」顾氏看了一眼宝儿手中的南瓜,回头向着屋里喊了一声,不一会苏济林走了出来。 第16章 「济林哥,家里的南瓜熟了,不过个头比较小,味道还算可以,我就给你拿了一个过来,算是恭喜你童试过了,虽然晚了一些。」 苏济林接过那南瓜放在屋檐下的桌子上,「不晚,你有这份心都不晚,收了几个?」 「家里的田小,也就收了十来个,就是平时吃吃,也不打算拿去卖的。」拿来的这个还算大的了。 「那济林哥,我先回去了,家里还烧着东西呢。」送完了宝儿就道别往家里走,看着她出了院子,顾氏才将那南瓜拿来冲洗了一下,「这南瓜明个给少爷烧粥做早饭,少爷你喜欢吃么。」 「奶娘做什么我都喜欢吃。」苏济林说完就走进了屋子里继续看书去了,顾氏这才觉得有些满意。 这头宝儿匆匆赶回家,那早就炖了的玉米排骨汤已经散发了浓浓的香气,宝儿勾了下小栓的鼻子,「你这个馋猫,怎么说到吃的,你比做什么都精神!」 这一年多的养肥,宝儿终于将两个小家伙养的胖了些,兴许是体质缘故,面色好了之后也没见他们有多胖,只要胃口照常,宝儿也没想着要给他们如何进补。 晚上等禄德从姥姥家回来,宝儿将那排骨玉米汤往桌子上一端,还有一盆的咸菜炒南瓜,一盆子的糜子饼还蒸了一些玉米,「快尝尝这南瓜,大哥,明年可以再种上一些,自个吃。」 「院子里那块地你喜欢种啥就种啥。」 宝儿夹了玉米往他们碗里放,「王二叔说明天就去县城把苞米卖了,他们家的多一些,三叔家的应该也不少,都卖了好,明年要吃自个再种,等明年大家都种开了,也没这个价了。」 「大姐,我可以拿个给二狗去吃么。」吃过了晚饭,小栓手里拿着两根苞米缠着宝儿说要去二狗家,「带上你妹妹一块去玩,早点回来。」小栓一得令,又拿了两根苞米拉着翠儿一溜烟出了院子,宝儿拿了个篮子往里面放了不少进去递给禄德,「大哥,这个拿去给陈大叔家。」 禄德到了陈百年家的时候他们正在院子里吃饭,润生过来给他开了门,禄德将那篮子放下,看到喜儿也坐着,笑的有些羞涩,「陈大叔,戚婶,这是这两天刚收的苞米,送些过来给你们尝尝,若是觉得好吃,回头我再送过来。」 「来来,别急着走啊,陪你陈大叔我喝一杯。」陈百年看他放下东西要走,直接起身把他拉了过来,催促喜儿再去拿一个碗过来,按着禄德坐下后往他碗里倒了些酒,「来,喝!」 戚氏扯了他几下都没反应,只得再进屋子炒了两个下酒菜出来。 「陈大叔,我酒量不好,会醉。」禄德吃饱了才出来的,这会一碗酒下去就觉得涨的厉害,酒劲上来觉得有些热,连忙开口拒绝。 「喝醉了有啥,几步路,回头让润生送你回去,这男人不会喝酒怎么行!」陈百年又给他倒上了一碗,禄德几碗下去后已经有些醉醺醺了,戚氏见这么着,干脆去灶间煮醒酒茶了。 晚风开始吹起,天暗了下来,禄德捂了捂涨红的脸,摆摆手,「陈大叔,真的不能再喝了。」陈百年呵呵地笑着,喝尽碗里的最后一些酒,将禄德从凳子上抬了起来进了润生的屋子,「休息会散散酒气等下让润生送你回去。」 不知道葛了多久,禄德有些头疼的睁开眼,喜儿拿着块毛巾走了进来,见到他醒了,就将毛巾递给他,「禄德哥,你擦把脸吧。」 轻声细语地灌入禄德耳中,惊醒了不少,喜儿见他望着自己,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将毛巾塞给了他,「醒酒的茶凉了,就放在桌子上,你等下别忘了喝。」说完就推开门出去了,禄德愣愣地望着那一抹倩影消失在门口,半响才回过神来,握着手中冰凉的毛巾,双手却滚烫地很。 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喝了那醒酒茶,禄德从屋里走了出来,吹了阵凉风才觉得舒服些,陈百年在院子里抽着烟见到他出来了,「好些了不,润生啊,送你禄德哥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禄德连声拒绝,润生这会已经搭上了他的手,「这夜路黑,还是扶着些安全。」 等他们出了院子戚氏才开始数落陈百祥,「你这自己爱喝咋拖着他一块喝做啥,你看都喝醉了。」 「咋了,心疼了?」 陈百年不在意的摆摆烟杆子,「这酒量也是练出来的,多醉两回就好了。」戚氏说他无法,只能拿着喜儿回屋子说话去了。 润生和禄德并排走着,快到家的时候禄德停下来,「就送到这儿吧。」 「那禄德哥你小心,我回去了。」润生向他道了别往自家的方向走去,禄德这会已经清醒了,走进院子的时候宝儿正在给小栓洗澡,澡房里不断传来咯咯的笑声,禄德满足的环视了下这院子,走进屋子拿了套衣服准备洗澡。 第二天大早王二叔就来了宝儿家将苞米都抬上了牛板车,这三伏天一到,夏季最为炎热的时候也到了,吃过了早饭,禄德一早就拿着萝卜的种子上陇坡去了,宝儿从仓库里将为数不多的菊花粉末都拿了出来,下月才能摘菊花,到时候还得晒,今年一下子养了这么多的鸡,去年攒下的都有些不够用了。 剁了些菜叶子,宝儿将菊花粉掺了些进去倒在食槽里,又将禄生一早去田里割的猪草都剁碎了扔在猪圈里,将那些稻草都收了起来换了一些上去,往猪身上撒了些水降温,又在鸡舍棚顶撒了些水,将剩余的菊花粉混上糠,倒出了一半另外装着拿去给了小山。 一岁了的小妞已经能够自己蹒跚走路,扶着屋檐下特地为她做的栏杆上一个人踩着小步子走过来又走过去,见到宝儿的时候,松手撒开了往她方向跑过来,宝儿赶紧将袋子一放抱住了她,小妞喃喃地喊着,「鸡,鸡。」 「是姐姐,不是鸡鸡。」王二婶从屋子里出来,无奈的看着女儿冲着宝儿一直喊,「小山跟着他爹一块去县城了。」 「恩,一早来我家拿苞米了,这是喂鸡的,到时候小山哥回来了王二婶你和他说一声。」这小孩子刚学会走路正是喜欢牵着人到处走的时候,不愿意被人抱着,就喜欢自己在地上走来走去,宝儿被她拉着走到那鸡舍边,小妞指着那活蹦着的二十来只鸡,「啊咕咕。」 第17章 「咕咕是什么啊?」宝儿故作不知道问她,小妞指着那鸡有些着急地喊,「咕咕,咕咕。」 「她这是要进去玩,前几天一个没留神,她自己就要攀着这板往鸡舍里跳了,皮的厉害,一刻都不能不看着。」 「小孩子嘛,那时候翠儿和小栓也皮的厉害,你看小栓现在都顽皮的很。」好动是小孩子的天性,这会正是探索未知的时候,王二婶听宝儿这么一说,也有些感慨,「你家分出来的时候你娘还大着肚子,生下小栓和翠儿的时候身子就不太行了,奶水都没多少,那会啊宝儿你就背着饿了的弟弟在院子里走啊走的,哄着说睡着了,睡着了就不饿了,你还记得不?」 宝儿心底涌起一股异样,那是隐约残留的记忆,好似是有那么一回事,那时候她也才三四岁,背着才几个月的弟弟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小栓和翠儿的身子骨会这么差,娘胎里带着也有缘故,出生没吃好也有缘故。 「记得啊,当时二婶和二叔也帮了我们不少呢。」宝儿逗着小妞,「对了二婶,这咸蛋是要怎么腌的?」 「这容易,你盐水腌也可以,草木灰腌也可以。」家里的鸡蛋多了,宝儿有时候给小栓和翠儿蒸上吃,就想着能不能腌制起来保存的时间稍微长一些,听王二婶简单一说,宝儿就迫不及待的回家打算试一试。 烧了些稻草,将草灰都拨了出来放在陶盆子里,在草灰上倒了盐下去搅拌开来后倒上了开水搅匀,拿出二十来个鸡蛋洗赶紧了涂上厚厚的草木灰放在陶盆子里腌制着,做完了这些宝儿才出屋子去洗了手。 傍晚王二叔他们回来了,那些个苞米统统卖给了酒楼,估摸着地里的苞米还能再卖上一次,宝儿拿着王二叔递过来沉甸甸的钱袋子,呵呵地笑着,他们家就两篓子的苞米,种的没有王二叔他们家来的多,这回可真的算是暴利一笔了。 不消几天村里就传遍了王二叔和沈大沈三家卖那苞米赚了不少钱,于是纷纷上门来讨教种植的法子和种子,禄德甚至发现,陇坡的苞米还被人摘了不少,宝儿哭笑不得地看着那整个去了一截的苞米杆子,答应了前来问的人,晒了种子就可以便宜卖给他们一些。 这某样东西一旦供大于求,必定会掉价,物以稀为贵,这苞米又不是黄金白银的,再说了,钱多了物价还会上涨呢,她乐于做这个好人。 八月过半,秋闱的时间也到了,村里的气氛反而没有参加童试时候来的浓烈,这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即使中了什么举人,要么考的顶好,中下游的那群学子们,没有殷实的家底靠谱的背景,都只能是做做布景,当当陪衬。 宝儿将放在仓库里的那一袋子洋芋拿了出来,放了好几个月了还不舍得吃,打开袋子一看,有几个已经抽了芽,宝儿寻思着等到了月底就将它们种了。走到灶间煮了一大锅子的水,往里面放了几片当时晒干了的青果子,待水烧开了后,就飘了一股清香味,宝儿将水放凉了当作开水喝,带着一点点的酸味,权当是野生的柠檬了。 回到屋子里,宝儿另外拿出账本将王二叔当时给的钱分开来算,从中拿了二两银子放在另外的袋子里,另起账本锁在箱子里。 相较于这头宝儿的从容生活,那头的沈老爹家却不是十分安宁,孙氏自从四叔荣柱秋闱将至就变得坐立不安,像是什么前兆要来似的,几个晚上睡不着之后,干脆包裹收收要去县城陪着荣柱,沈老爹看她这半疯癫的样子终于怒了。 「他有媳妇陪的,又不是要你把屎把尿,你去了有啥用,别添乱了你。」沈老爹捶着烟杆子,示意梅子把包裹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回去,孙氏却还在絮絮叨叨生怕自己儿子来个考前状态不好,「万一没吃好吃坏了肚子或者没睡好,精神头差怎么办,我去了也能照应点,他媳妇也得顾着店,总是多一个人不坏。」 这就是典型的考前恐惧症,一般出现在个人,也有出现在整个家庭中,比如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坐立不安,胡思乱想,各种精神力不集中,沈荣柱究竟紧张与否是不得而知,孙氏反正是恐惧了,一看梅子将她收拾的东西都拿出来,自己又手忙脚乱的往里面塞。 说到底还是怕儿子此番不顺利。 秋闱当天,孙氏在考场前简直就是上演了一出十八相送,郑氏还没怎么滴,孙氏的心啊那个悬在那里,等到几场考试考完,孙氏自己都觉得操劳累瘦了一圈,出来问感觉如何,荣柱依旧是那副风淡云轻的样子,看到自己母亲心急模样,总觉得在同僚前丢脸大了,催着她回墨家村去。 孙氏只得回村等消息。 回到墨家村后依旧没有消停过,直到放榜那天,从大早等到了天黑都没等到报喜的人,直到天色很暗荣柱才回来,一进门就黑着脸不说话,沈老爹气呼呼地正要骂,郑氏跟着进门就直说,「爹,娘,相公没中,正气头上着,待会吃饭了可都别提这事了。」说完跟着荣柱回了自己的那屋子。 孙氏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愣住了,没中!怎么可能,想跑过去问问咋回事,想起刚才儿子那沉着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那腿又硬生生的缩了回来,气氛一下子沉重了起来,梅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本来是期待着高高兴兴一件事,沈老爹吧嗒着抽着烟闷声着…… 等了许久荣柱也没来吃饭,郑氏过来端了些东西进去,孙氏按不住了,也跟着进去,之间荣住坐在书桌边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地有些出神。 可这看在孙氏眼里就心疼的很,「荣柱啊,这回没中,咱们下次再试,娘知道你可以的,别灰心。」 「读什么,回家种田。」说话间沈老爹就出现在门口,「住几天回去收拾收拾就回来,在那边一直住着像个什么样,快收谷子了,你也好开始学学怎么种田!」 孙氏一拍沈老爹的背,「瞎说什么,种什么田,一辈子做农民不成。」 沈老爹十分不满孙氏老是把农民这词挂在嘴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沈荣柱一眼,回头骂孙氏,「农民农民,你们还不是我这农民背着锄头种地养大的!」说完甩手走了,孙氏这两头都安慰不出个所以然,看着儿子依旧拿着本书,只得跟着沈老爹去了。 第18章 郑氏见公公婆婆都出去了,关上门看着沈荣柱,这木已成舟,想反悔也来不及了,若是真在这地方种田过一辈子,她怎么肯,家里的铺子爹娘都还在,爹娘不在了还有大姐,自己是出嫁女,大姐才是从小当儿子养的,唯一的办法不是让他再去读书,而是想办法在县城开了铺子,这寻个铺子简单,就是这银子…… 第二天陈氏去沈家,一进门也没注意个眼色,看到荣柱在就捂着嘴笑着,「哎呦,四叔,这中了举人都不来家里报一下喜哟。」荣柱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目光冷淡的很,陈氏自讨没趣,视线落在了梅子身上,梅子一把拉过了她悄悄说道,「没中,你这大声说着,我哥心里听着难受呢。」 陈氏跟着走进屋子,孙氏正坐着唉声叹气,陈氏往她身边一捱,「娘啊,我听说这四叔这回又没中,这咋滴回事,四叔书读的那么好,咋滴又没中呢。」边说边露出哀愁的表情。 孙氏正愁没个人给自己诉诉苦,如今陈氏这么一说,更是觉得可惜,「是啊,算命的都说了,这回肯定中,事不过三,可……你说这,是不是有人买通了考官,故意不让我们家荣柱中的啊。」 人的想象力总是无限的厉害,这会孙氏都能想到有人要估计陷害她那宝贝疙瘩了,心里一紧,越觉得这可能性太大了,太聪明遭人妒忌了! 陈氏接着说道,「我看吧,是有不想四叔中,见不得四叔好,肯定是有人下了坏的,让四叔不好过。」 孙氏登时就瞪大了眼,「谁,谁要让我们家老四不好过。」 陈氏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朝着门口一看,贴着孙氏的耳朵悄悄道,「娘,我那会啊听老大家的说……」 …… 宝儿将洋芋都拿了出来,一早都切成了块,没个都留了出芽的地方,等着禄德回来带去陇坡种,过了一会禄德从田里回来,宝儿就将切好的洋芋都装在袋子里递给他,「大哥,就这些,趁着太阳还不大,赶紧种了去呗。」 禄德应声将洋芋带了出院子,宝儿在屋檐下收拾了一下三小毛的狗窝,扫了一通后拿水冲洗了一番,趁着天热晒的快,院子口传来一阵响动,宝儿没回头喊了一声,「大哥,忘了带啥了?」 没传来禄德的声音,宝儿一回头,就看到孙氏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身后跟着陈氏,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宝儿不知为何,放下手中的木桶,「奶奶,这么急着做啥子?」 「死丫头,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如今可好了,如了你的愿了,你这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你个坏心眼的。」孙氏即刻追上前就要去抽打宝儿,宝儿没来得及躲闪挨了一巴掌,身子往旁边一侧,「奶奶,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我怎么坏心眼了!」 「哎哟宝丫头,这乌鸦嘴说坏了事不就是没安好心么,我可听见好几回你说了,四叔肯定中不了举人,你这心思深的哟。」陈氏适时地煽风了一句,孙氏干脆随手操起了一旁的东西要去打宝儿。 「二婶你瞎说什么你,这四叔中不中举人能是我一句话决定的。」宝儿躲闪见被打了好几下,冲着陈氏喊了一句,这虽然抽不甚疼,但是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啊,没见的自己儿子中不了举人的还拿别人发泄。 「好啊,我就知道你说了,说,你是不是还偷偷咒你四叔中不了了。」孙氏举着枝条追着宝儿,追了两下有些跑不动了,这时翠儿和小栓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见到孙氏这架势,小栓护犊地将翠儿和宝儿揽到自己身后,瞪着孙氏和陈氏,「奶奶,不许你欺负姐姐。」 「奶奶,我没有诅咒四叔,你别听二婶瞎说了。」宝儿将小栓拉到身后,那树枝抽在身上一下就起了伤痕,她还不舍得弟弟妹妹受伤呢,孙氏一听宝儿这解释,就当成了宝儿的狡辩,一想起儿子那郁郁寡欢的样子,在看宝儿家这房子,还定亲,这肯定就是拿了她儿子的运气了,所以才中不了。 想罢孙氏上前就揪住了宝儿,宝儿因护着弟弟妹妹躲闪不及,孙氏揪着宝儿的衣领子伸起一只手拿着那枝条就往宝儿手臂抽去,「死丫头,扫把星,你们这家子霉运的,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孙氏发狠地抽着,着了魔似的发泄着这些日子来的怒气,小栓扑到了她身上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臂上,使劲拍打着她,「放开我姐,你这个坏人,坏人,放开我姐!」 孙氏吃痛的一松手,猛的一推,宝儿整个身子就撞在了水井边上,脑袋狠狠的磕在了那圆石块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大姐,大姐你醒醒。」翠儿一看宝儿摔倒了,赶紧跑上去,小栓被孙氏甩在了一边摔了个狗吭泥,孙氏正欲去拉宝儿,翠儿一推她,终于发怒地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她身上砸去,「坏人,让你欺负我姐姐。」接着扑到宝儿身上,哭着喊,「姐你醒醒,你醒醒。」 孙氏挡了几下手臂被砸中了好几块,连带着身后的陈氏都被砸了,捂着伤了的手臂,孙氏还要去拉宝儿,口中骂骂咧咧道,「死丫头,装什么,今个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小栓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宝儿身上,跟着翠儿一起摇着那毫无知觉的身子,宝儿的头一歪,猩红的印子出现在那石块上。 孙氏登时就慌了,这是真晕过去了,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指到宝儿鼻下一弹,背脊一凉,飞快的缩回了手夺路而出。 陈氏被这突然的清醒吓楞了,直到看到那石块上的血迹,才猛然一颤,心想这下坏了,闹出人命了! 趁着小栓他们没注意,也赶紧从宝儿家出去了,到了家里是大门一关上闩插锁,权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小栓哭着跌跌撞撞冲出院子,左右看了一下,往王二叔家跑去,冲进了王二叔家的院子,见着正在忙的小山,扑上去就是一顿嚎哭,「小山哥,大姐她,她不会醒了,呜呜呜呜——」小山放下手中的簸箕也来不及详问什么,背起他往宝儿家走去。 第19章 还没到院子里,远远就听见翠儿的哭声,心中一颤,等到了院子,却看到宝儿躺在地上,头靠在那水井边的石块上,石块一角触目惊心的一块腥红,宝儿惨白着脸紧闭眼睛躺在那里,毫无知觉…… 「快去学堂找你二哥,让他去找郎中。」小山将宝儿从地上扶了起来担在肩膀上,将她背进了屋子里放到床上,也不敢乱动。 「翠儿,你在这里看着,等着你二哥和郎中过来,你大哥去哪了,我去找他。」小山蹲下身子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翠儿,拍拍她的背,「大哥……大哥他去……去种……去种田了。」翠儿抽抽搭搭地说着,听小山的话去院子里打了点水回来先给宝儿擦擦脸。 哄好了翠儿小山就赶紧去陇坡找禄德,回来的时候禄生已经喊了郎中过来,问小栓到底出了什么事,听了半天才知道是孙氏来过了,将宝儿推倒了撞在了石块上,至于其中争吵了什么,两个小的俱是说不清楚。 「柳大叔,我妹妹这情况如何?」禄德也顾不得问是什么原因,眼下宝儿都昏迷了过去,柳郎中看了一下宝儿的伤口,这伤了头的昏迷不醒都是棘手的事,自知医术不精,柳郎中干脆让禄德直接去县城请大夫过来看。 「这孩子不宜大动,气息是有的不过甚是微弱,你现在赶紧驱车去县城找一个好些的大夫过来看看,我这药材也不足,实在难以对付。」禄德听他这么一说,拉起小山就去就近的王二叔家借车子,「禄生,你在这儿照看些,去通知下爷爷,这事,没完!」 禄生点点头,翠儿和小栓趴在床沿守着翠儿半步都不肯离开,眼泪汪汪地抓着宝儿的手,生怕一松开这个姐姐就要消失。 禄生绞干了毛巾给她擦了手擦了脸,这才半天的时间而已,一早出门的时候还笑盈盈的人,回来却成了这副模样,「你们乖,宝儿只是睡着了,二哥去趟爷爷家,你们好好在家呆着,知道不?」禄生轻声嘱咐着,刚刚转身,衣角就被拉住了,翠儿啜泣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二哥不要去,奶奶要打人。」 「不怕,爷爷在,奶奶不敢打二哥的。」禄生忍下纷拥而至的酸涩,微红了眼,伸手摸摸翠儿的脸替她擦掉了眼泪,「乖,二哥去去就回。」 禄生到了沈老爹家,没和院子里的郑氏打招呼就掀开进了屋子里,孙氏一见是禄生,身子一震手中的东西都掉了下来,这会正值吃午饭,沈老爹见禄生就这么闯进来,喊了没喊一声,「这么急做啥?」 禄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孙氏,「奶奶,我想问问你,今天去我们家究竟所为何事,又是什么原因要打宝儿,如今她昏迷不醒,奶奶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何?」 孙氏在听到昏迷不醒时身子又是一颤,说话间明显地底气不足,「谁打了她,自己撞在了石块上,说的好像是我推的。」 梅子恰好端了菜进来,听见禄生这么一说,颇为怀疑自己的母亲,「禄生,宝儿怎么了?」 「今个上午小栓哭着去学堂找我,说奶奶和二婶去了家里,还打了宝儿,把宝儿推倒撞在了石块上,如今柳郎中说是无能为力,大哥去了县城请大夫,我现在就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禄生说的越发强硬,「若是宝儿说的哪里不对了,奶奶你也无须下这么重的手,自然有大哥回来说,若是奶奶你无事故意推的,那么就算是再亲的亲戚,咱们也要去里正家讨个说法!」 孙氏本还心虚的很,一听禄生要去里正那里讨说法跟着也急了起来,「讨说法,讨什么说法,我教育一下宝儿还要讨什么说法,这你爹娘没教你见着长辈要说啥,从进门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你做给谁看!」揪着了禄生一点,孙氏就开始扯远着话题把点落在禄生没礼数上面。 沈老爹的眉头早就皱的老高,见孙氏这么滔滔不绝的,猛的一拍桌子,吼道,「住嘴,我说你怎么回来的时候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孙氏这才说了一半被沈老爹一吼什么都忘了,心虚作祟之下嗓门更加大了,跟着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指着禄生就骂道,「我能干什么去,若不是那死丫头咒咱们荣柱中不了举人,这回老四会落榜不成,我早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了,就你还护着他们,儿子和媳妇都死了,你说那丫头克不克!」 「啪!」 孙氏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老爹,屋子里一片静默,几秒过后,孙氏疯了似的挠上了沈老爹,「沈万祥你敢打我!」 孙氏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老爹,屋子里一片静默,几秒过后,孙氏疯了似的挠上了沈老爹,「沈万祥你敢打我!」 沈老爹的脸上一下就落了几道血痕,孙氏伸过一手正欲再抓,沈老爹一把抓住了她,伸手又是一巴掌,直接将她打傻在了当场。 「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了?」沈老爹擒着她的手,眼神凶狠,「老大家不是你生不是你养,这些年你也没少刻薄,如今你打伤了宝丫头还说她克着了,你让她今后如何嫁人,你说话有没有脑子!」 孙氏颤颤巍巍地挣扎着要缩手,沈老爹抓的越发的紧了,「沈万祥你……你欺人太甚,我!」 「你什么你,你要说你年纪轻轻嫁给了我,还是个继室委屈你了不是?」沈老爹堵住她的话,孙氏脸色一变,苍白了起来,左右一看两个孩子都在屋子里,更何况还有儿媳妇和孙子在。 「我沈万祥求你嫁给我了没?」沈老爹步步紧逼,孙氏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圈,梅子想要劝架被郑氏拉住了,而荣柱,一直没什么大反应。 「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嫁给我的,你忘了你那哥哥是怎么烂赌的,若不是看在老大老二小,需要个娘,我怎么都不会再娶,你想想你是什么个德行!」沈老爹的话一句说的比一句难听,一句比一句揭露,好像要揭开当年孙氏嫁过来的真相似的,让她的神色越加慌张了起来。 「你若是真觉得委屈了,你可以带着你当初嫁过来的嫁妆走,离开我沈家,我也烦了听你一天到晚说的我沈万祥亏欠你什么了。」沈老爹说了几句便不再多说,孩子们都在场,多说不过了落了自己的脸面,扔下这么句话,沈老爹跟着禄生去了沈大家。 第20章 孙氏被这么一方失了重心瘫倒在了门框边,梅子一看沈老爹出去了,赶紧上前扶住了她,郑氏掐了一把沈荣柱,示意他说点什么,走神半天的荣柱这才回神来安慰孙氏。 「娘,爹这是气头上,您这手疼不,我去拿点药给你擦擦。」梅子拉起那袖子一看,红色的一圈掐痕,孙氏本来做的家务活就少,农活更别提了,沈老爹就是个庄稼汉子,下手的劲道可想而之,郑氏都觉得看不过眼,「娘啊,您没事吧?」 孙氏愣愣地看着门口,泪水在眼眶里转着,再也吼不出一句狠话来,这是沈老爹第一次这么发狠的打了她,脸颊上还火辣辣的传来痛觉,让她觉得自己瞬间是失了宠一般,今后的日子再也难安,这荣柱一靠过来,她就扑在儿子怀里哭了,哭的那个伤心! 这头沈老爹跟着禄生去了宝儿家,看到自己的乖孙女正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沈老爹心里千万个悔恨,若是当初没有答应分家出来,王氏也不会落下病根子年纪轻轻就走了,这没娘疼的孩子,如今这步田地竟然还要遭奶奶的欺负,沈老爹自责的厉害,粗糙地手也不敢往宝儿脸上摸,深怕惊了她。 等禄德赶回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禄德从牛车上扶下一个人,陆大夫这还是头一回坐这么颠簸的牛车,有些受不了,徒弟在后头给他拿着药箱,沈老爹一见他进来,拉着翠儿和小栓到一旁,陆大夫看那个躺在炕上像睡了一般的孩子,这几个月前见着还活蹦乱跳冲着自己喊陆大叔的娃,就这么躺着。 「去烧些水,洗一块干净的毛巾,再弄些干净的布。」陆大夫给宝儿把了脉,稍稍松了一口气,轻轻将她的脑袋侧向一边,这伤口的血已经凝固,和那头发都粘在了一起,陆大夫让徒弟从药箱子里拿出剪刀和小刀,将宝儿伤口那一撮头发给剪了去,再那刀细细的刮了去。 禄生将毛巾和水拿了进来,陆大夫拿着热毛巾轻轻地拭擦着伤口,将凝固的血和泥渍都擦了干净,这古时候伤了脑子,醒了后瞎了的也有,失忆的也有,更有醒不过来的,兴许是积了淤血,还有的是颅腔内出血,血管破裂等等等等各种原因,好在宝儿没有口吐鲜血,只是晕了过去。 往伤口上涂了药,陆大夫将宝儿的头先包扎了好,再把了脉,给她做了针灸之后,天已经大黑了,禄德已经收拾出了自己的屋子给他们休息,「陆大夫,这大晚上山路难走,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住上一晚。」 陆大夫给宝儿拔了最后一针,笑呵呵地摇头,「没事,这行医着走哪里睡哪里的都多的是。」 「陆大夫是吧,我这孙女,没啥事吧?」沈老爹见着陆大夫这气质,有些紧张,看他那药箱里的装备就不甚简单,「这药贵了没事,咱给的起,只要宝丫头没事就好。」 「睡一下,醒了需要休养一阵子,这磕着脑袋可大可小,一切要看这丫头醒过来,我这该做的也做了,这来的匆忙,明天一早我回去开方子,你们照着抓几贴药回来,没醒也得给她喂一些,等丫头醒了,再来叫我。」陆大夫就着油灯写了药方子,禄生带着他们去了后屋休息。 比起之前,宝儿的脸色似乎稍微好了一些,禄德心里总算是看着安慰些,刚好沈老爹也在,干脆俩人走到院子里说起了话。 沈老爹是觉得亏欠的,沈大柱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那个意外的死了,他伤心,可更伤心的事没能好好照顾留下来的几个孩子,沈老爹这辈子从来不打女人,媳妇娶回家,是用来疼的,他也这么教育自己的儿子,可这孙氏是让自己的给娇养坏了,人说不是亲生也能养出亲情,可她就是养不熟。 「我也听禄生说了,你奶奶这次是昏了头了。」 「爷爷,今天若是宝儿犯了大错,我做大哥的没有教好妹妹,奶奶教训一下是应该,可怎么也不能将她伤成这样,宝儿犯了奶奶什么事,让她不问青红皂白就来家里吵闹。」 沈老爹叹了一口气,「为了你四叔的事。」具体的事沈老爹也不清楚,去老二家找老二媳妇,竟然人也不在,禄德可不管这茬,「四叔中不中和我们家都没多大关系,中了咱们会高兴,不中咱们也不会幸灾乐祸,奶奶的做法实在让人心寒,爷爷,莫怪我们,回头等宝儿醒了,我就去里正那里,这该孝敬您的还是孝敬您,至于奶奶,咱们真的孝敬不起。」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老爹只能叹气,「得,你们都大了,自己能做决定了,这我之前没照顾好你们,也不拦着你们,就是不孝敬我,爷也不会怪你们。」 禄德摇摇头,望向天空,四周静皑皑一片,「爹教过我们,爷爷小时候带大爹和二叔也不容易,咱们做小的,应当孝敬。」 宝儿做了一个梦,不小心落在了水里,冰冷刺骨的水温冻的她快要晕厥过去,窒息般的感觉瞬间捆绑了全身,她想要张口却是不停的喝那冰水进去,越来越窒息,越来越痛苦,涨红着脸她试图挣扎着,手脚无力地飘荡在水中,抬头就能望见那亮着的水面。 宝儿努力挣扎着,想要往上游,可好像有什么抓着她的腿似的,不让她往上游,身体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她已经憋不住了,什么遏制了她的脖子,掐的她难以呼吸,那光亮越来越遥远,身下被什么缠住了一直不停的往下落,往下落…… 是要掉进地狱一般,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她想哭,泪水却都和水混合在了一起,分不出你我,四周无限的压抑,可她却一直在痛苦,一直停止不了呼吸,一直死不去。 视线越来越模糊,宝儿开始放弃了挣扎,脑海里开始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她这是溺水了吧,要是鱼该多少,起码鱼不会溺水,这是回到六岁落水的时候么,她这是穿越过来就要死了吧,穿越在了最不巧的时候,然后消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这个仅仅出现几秒的世界里。 四周的压力越来越重,宝儿已经看不清四周的东西,只觉得越来越暗,越来越暗,身体已经难受地不如死去,耳中忽然飘来一个声音,「你想回去,咯咯咯,留下来陪我啊,我一个人好寂寞——」 第21章 「你是谁!」三字出口仅仅化成了无数的泡沫从眼前往上浮动,宝儿睁大了眼睛,却再也听不见那声音,她开始恐惧,自己偷了一具身子,偷了别人的身子。 不,她要活下去! 宝儿开始挣扎,不断的挣扎,她不能死,她才刚刚活了而已,她哪里都不想呆,她只想要回去! 「大哥,娘,翠儿,救我,你们救我。」宝儿不断地喊着,不顾那不断灌入的水,鼻腔中不停的吸进那刺骨的水,头涨的好痛好痛。 「宝儿你醒醒,醒醒,大哥在,大哥在。」禄德刚刚给她喂好了药准备出去,宝儿就开始将喝下的药都吐了出来,口中喃喃着喊着他们的名字,身子挣扎着,像是什么绑着一般,神色痛苦。 「啊!」宝儿猛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屋顶,侧脸一看禄德正一脸欣喜的望着自己,想要撑起身子,却怎么都抬不起头来,沉沉地,晕晕地。 伸手一摸,头上缠着厚厚的布,到后脑勺那一碰,一阵刺痛,这才记起自己好像是摔倒了撞在了石块上,眼睛一黑那么晕过去了。 「我没死。」宝儿轻轻地喃喃道,那痛觉,这屋子,都在告诉她,她没死,她只是做了个噩梦,她还活着,抬起头看着禄德,宝儿似求证地问他,「大哥,我还活着。」 「你当然还活着,好好地活着。」禄德看她这摸摸,那碰碰,碰到伤口的时候嘴巴一咧,倒抽一口气的样子,终于放心了下来,「你都昏迷了近三天了,再不醒来,爷爷说要去请婆子给你来招招魂。」 三天,宝儿后怕地想着,在这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她竟然昏迷了三天,这三天变数也太大了,一不小心她就要列入植物人的行列,从此魂不附体,再度飘荡了么。 「大哥。」宝儿抓住禄德的手,「让你们担心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禄德将她嘴角的药擦去,「感觉如何?」 宝儿左右动了下头,「头沉的厉害。」禄德赶紧制止她,「陆大夫说了,这醒了之后要多休息,不能下地不能乱动,只能躺着,我明天就去请他再来给你瞧瞧,想吃什么,大哥给你去做。」 宝儿忽然鼻子一酸,看着禄德眼泪就这么冒了出来,她那么挣扎那么努力终于活过来了,他们值得她这么努力,「大哥,我想吃南瓜粥。」 「好嘞,大哥去给你做,你躺着,别乱动。」宝儿点点头,「翠儿他们呢?」 「都在三婶家呢,怕这几天吵着你,又照顾不过来,三婶就两个都带过去了,晚上让禄生把他们带回来。」禄德掀开帘子去了灶间,宝儿伸起手看着,再伸起另一只手看看,又捏捏自己的脸,摸摸鼻子,望着那房梁叹了一口气,终于好好活着。 晚上禄生带着小栓他们回来,俩小的一看宝儿醒了,就扑了上来,扑在她身上就是一顿撒娇,边撒娇还边抹泪,尤其是小栓,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抓,整张小脸都拧在了一起,禄生赶紧把他抱了起洗脸,让翠儿悠着些,别乱动姐姐。 翠儿乖巧地点点头,身子伏在宝儿身上,小手抓着宝儿的手,握的死紧,「大姐,你可醒了。」 「恩。」宝儿摸摸她的头,翠儿忽然抬起头,张着含泪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她,「那以后可不许睡这么长时间了,睡的太久,会醒不来的。」 宝儿被她着懵懵懂懂的话语再度勾下了眼泪,她极为认真的允诺,「恩,以后再也不睡这么久了。」 翠儿这才开心的伸出小指要她拉钩钩,拉钩完了继续趴在宝儿身上,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说了一句,「大姐,以后奶奶不会来欺负我们了。」 「为什么啊?」 翠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哥告诉我的。」 宝儿有些疑惑,见禄生给小栓洗完了脸进来,于是问道,「大哥去做什么了?」 禄生端来一盆水,绞干了给翠儿也擦了把脸,「也没什么,大哥去了里正那里说了这事,以后只孝敬爷爷,没有孙氏这个奶奶,咱们的奶奶,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这也成?」只听过断绝关系是断绝一家的,没见只断绝了奶奶不断绝爷爷的,这跟不断绝也没差,孝敬了沈老爹,若是沈老爹愿意,也没差啊。 「成不成是一回事,大哥就是在里正面前表个态,让他知道你受伤的原委,里正说,若是奶奶今后还如此对待我们,就直接休了得了。」禄生说的极为轻描淡写,好像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宝儿倒是比较关心沈老爹的想法,里正虽是一里之长,管的是千百家的事,放话是一回事,监督的到不到位又是一回事,他又不是在每家每户安装了窃听监视,天天就坐在家里的摄像头前看就成了。 「里正的话就是爷爷的意思。」宝儿点点头,不再问什么,忽然想起这第二肇事者,「那二婶呢?」 此刻禄生的表情才有些变化,「二叔要休妻,爷爷没让。」 宝儿陷入了沉默。 梨花被卖的时候二叔怎么没想休妻。 宝儿醒来后陷入了长长的修养期,九月一入,她那种下的洋芋长的什么样了都不能看,陆大夫在她醒来后过来看了她一趟,除了头疼之外,没有别的不良反应,宝儿估摸着自己大概是有些脑震荡吧,陆大夫开了新的药方让宝儿在床上休息一个月不要下地,自己则一个月后再来复诊。 中药恢复是个漫长的期限,宝儿不敢不听,生怕落下一点病根,醒来后第二天姥姥就过来看她了,见着她躺在床上,心疼地只抹眼泪,宝儿昏迷的第二天关氏就带着两个儿子上沈老爹家闹了,揪着孙氏就不放,恨不得一刀砍了来的解恨。 关氏本就是身材魁梧,孙氏是一点都捞不着好,再加上宝儿的两个舅舅,三人加起来简直就是pk能手,那荣柱的武力值简直可以和女人相比较,何况他还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子曰二子没出口就被大实推到一旁凉快去了。 第22章 如今气也出了,宝儿也醒了,关氏却还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又不能将几个小的都带去溪口村养着,这禄德也定亲了,更何况上有爷爷叔叔在。 「你大哥也和我说了,以后别喊那泼妇作奶奶,谁家会这么对自个孙子孙女,活似欠了她,就她那副德行,就是服侍了大户人家些年那也是个被差遣的命,真当自己是哪家来的落魄大小姐,处处摆架子,你爹娘成亲那会她给你娘下的规矩这事我还没算呢,这会还敢来招惹我乖外孙女。」关氏一口一个贱人,听的宝儿吵架水平都蹭蹭的往上升。 「姥姥你别气了,老人不是说小时候磕磕碰碰,将来少病少灾,以后我肯定好好的。」宝儿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关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胡说,人家哪里你这样磕磕碰碰的。」 「那我这样以后就更加顺顺利利了。」宝儿笑着撒娇,没有在关氏面前提起孙氏前来吵闹的原因。 关氏摸摸她一下消瘦的脸,眉宇间好像看到了自己女儿小时候那模样,轻声细语的问道,「想吃什么,姥姥去给你做。」 「想吃姥姥做的包子了。」宝儿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没等关氏答应就被走进来的禄德给否决了,「陆大夫说了,这些天先喝粥。」 「那就听大夫的,过些日子姥姥再过来给你坐做。」关氏摸摸宝儿的头就去灶间帮禄德做饭了,翠儿爬上床呆在宝儿身旁,这两天她醒来翠儿就寸步不离,玩都不去,宝儿知道她是怕,去年的时候她落水差点活不过来已经吓坏了他们,这次又这样,连着经历两次,对三四岁的孩子来说,心理上的打击太大。 吃过了晚饭关氏就带着两个舅舅回去了,听姥姥说的意思,就是想给大实说一门亲事,三舅大实还比大哥大上两岁,晚上喝过药宝儿就睡了,翠儿和小栓被带到后屋去,禄德睡在厢房方便照顾她。 这平日里忙习惯了,一下子闲了宝儿觉得浑身不舒服,无聊地看了一会屋梁这才沉沉的睡去。 入秋的虫鸣声代替了田里的蛙鸣,沈老爹家灯火通明,正展开着一场拉锯战,孙氏含着泪靠在炕上,不似平时的大吵大闹,默默地流着泪,沈老爹抽着烟坐在窗前。 孙氏流泪了半天抬起头,一侧的脸有些微肿,这些年强硬惯了,一时间她都低声下气不来,半响才开口道,「你真忍心让荣柱回来,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啊。」 说到底最关心的还是小儿子的出路,这从小到大真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过来,如今三次未中,让他回来种田,怕是怎么都不会,那小身板到烈日下一晒,只怕浪费的还是药钱。 「不回来做什么,留在县城遭人嫌不成,难道你还指望再过个三年。」沈老爹闷闷地说到,瞥见她红肿的脸,心里也颇不是滋味,那就是关氏抽的那一巴掌,又狠又重,肿了好几天了,媳妇犯了错,自己教训了是一回事,当着自己的面被打又是另外一回事。 孙氏不敢再提宝儿说了话诅咒着荣柱中不了,脸上隐隐传来的痛还提醒着她呢,寻思了半天,「若是能在衙门里寻个差事还是好的。」 「别说了,你自己去和他讲,回去收拾好东西,赶在收谷子之前给我回来,再让我看到整天捧着那几本破书,我就都扔火堆里烧了!」沈老爹这么一哼,孙氏就没辙了,这会她揣摩不准自己男人的心思,也怕真如那里正说的,休了自己,这做奶奶的年纪了还被休回去,娘家哪有容身之处。 这大早,王二婶就抱着小妞过来宝儿家,拎着一篮子的鸡蛋,这会宝儿正喝着禄德煮的南瓜粥,这连续好些天都喝粥,就算是多喜欢吃也觉得腻味了,宝儿让王二婶把小妞放到炕上,拿起一勺子的南瓜粥喂给她,小妞一口接着一口都吃下了。 吃过了小半碗,小丫头才脑袋一扭表示不要吃了,「昨个小山下河去捉了几条鱼,我这给你带过来,炖汤补补。」王二婶将鱼篓递给禄德,「小山和我说了,我寻思着这些天肯定你家里也脱不开手,干脆等你好了些了再过来看看。」 「老是躺在床上怪无聊的。」宝儿看小妞在炕上走来走去,扶着墙沿,这才躺了不过十来日,宝儿就感觉世界末日来了,从早上醒来到晚上睡觉,除了如厕擦澡之外,就没有下床过,在这么下去,她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无聊就学学秀活。」王二婶此言一出宝儿就自觉地不再提无聊了,秀活伤神啊,她还是躺着吧。 正当宝儿纠结着,苏济林从县城回来,给宝儿送来了好些的书,「我回家才听奶娘说起了你受伤的事,心想在床上静养甚是无趣,拿些书打发时间也好,这些都是我以前看的杂记,也有一些怪谈,应该可以给你解解闷。」 宝儿开心地翻着那些书,「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正愁没的打发时间,大夫说这如今要是不忙就多休息,大哥就认死了让我不准下炕,这都快闷死我了。」宝儿捧着那些书向着苏济林道谢。 「谢什么,也不能一直看,伤了眼睛也不好,还是要多休息。」苏济林看到宝儿笑靥地望着自己,忽然感觉一丝窘迫,耳根子一发烫,脸颊就浮起了红晕,宝儿爱不释手地翻着那几本书,没注意他的变化。 「济林哥,我这一定好好保护着你的书,等我好了我就去还给你。」宝儿小心的将那一叠书放在炕头,苏济林摆摆手,「不急,你放着好了,我这趟去要等过年了才回来。」 「那我这先谢过济林哥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宝儿还是禁不住的问禄德,「大哥,洋芋的芽发了么?」 「院子里的南瓜还剩下几只?」 「啥时候收谷子哩,这都九月多了?」 禄德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无奈地看着她,「你操心这个做什么。」 宝儿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喝汤,跟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我这不是怕你忙不过来。」 「忙不过来你也乖乖躺着,等收过了谷子才能下地,陆大夫说了,早前你落水受寒,身子骨就差了许多,如今正好一并补补。」宝儿拿着碗里的鱼汤直摇头,这中药可是大补,她真不想一个半月之后下床走不动只能用滚的了。 第23章 「大哥说的没错,上回发烧也没好好养过身子,爷爷都让陆大夫多开一些日子的药好好给你补补身子。」禄生点头赞同,两个小的不算,以一对二,完败! 九月的日子最难熬,幸亏了苏济林带来的一些书,又好几本都是些的杂记,讲的是各地的趣事,它的风俗。这是宝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了解这个穿越的世界,不知名的朝代,不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朝代的更替对这个小小的村落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年年岁岁之间,大部分村人除了去过县城之外,再无走更远的地方,更别说跨越县城缩在的省。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世界怎么变他们依旧这么生活,不过时而赋税会上下有所变化,时而租用的田地会换了主人,偶尔村人也会讨论起,现在是那个主上在当朝,宝儿翻着那几本书,原来苏济林也有看八卦的兴趣,其中还有讲类似讲宫廷故事的书,讲诉帝皇世家,虽然其中言辞夸耀过分,但是不乏有趣的,宝儿看的解闷,时间倒也过的挺快。 直到那缠头的布可以拆了,宝儿手往上一摸,自己的后脑勺上少了一小块的头发,此时正长着刺棱棱的短发,摸上去有些刺手,亏的这回没有镜子,否则一照宝儿该当场找块布遮起来了,摸着伤口处有些粗糙,陆大夫让宝儿摇摇头,「可有不适?」 「陆大叔,我这是可以下地了不?」拆了布宝儿就急着想下炕去,被禄德给拦住了,陆大夫笑呵呵地看着她,「闷坏了?下床走动走动是可以的,不过去地里干活什么不行,还是要多躺着,等这些药吃完了,你就可以随便跑了。」 陆大夫让徒弟将药放在桌子上,「丫头,你好好休息,等药吃完了,我等你来县城找我。」 直到十月收过了谷子,宝儿才真正意义上康复,脱离了那苦涩的中药,她比得了什么都来的开心,连续灌了近两个月的中药,宝儿觉得随意一打嗝都能喷出一股子药味来。 禄德不让她帮着晒谷子碾米,宝儿只能呆在一旁看着,沈老爹和三叔他们都在,就连四叔也在,宝儿坐在一旁看着那个不知罪的‘祸端之源’沈四叔,满头大汗正吃力地和三叔一起抬着一担谷子过来,没等到呢,就累的放下了扁担,不住地揉着肩膀,宝儿瞧见那白皙的肩膀上都红了一片,也不知道沈老爹用了什么法子让四叔回了墨家村。 宝儿不知道的是,荣柱不得不回来,书是不能继续读了,沈老爹的话够明白了,回家种田! 从宝儿受伤,郑氏虽然心里一直打算着开铺子的事,但是一天没开起来,一天他们就是寄人篱下,过去是荣柱要读书,就连郑家都抱着些希望,现在你没考上,还不打算继续念了,那趁早搬出去了,别折腾县城的一点地方了,孙氏也没法子,总不能让他们继续在县城耗着,这面子工程是要靠银子贴的,如今沈老爹不让贴了,凡是还不如回来商量的好。 「我的儿啊,累坏了吧,快来,娘给你擦擦,哟这肩红的都磨出皮了,别抬了别抬了,跟娘回去给你擦擦药。」孙氏心疼的看着自己宝贝儿子,这才不过两天呐,手也破了肩也红了,累的满头大汗话都说不匀了。 「累个屁,让他割谷子把自己先割了,这才抬几担的谷子,就喊苦喊累,明年要是给他一亩地自己种去,是不是要死在田里了。」沈老爹走过去将那谷子抬了过来,重重地放下了担子,「你没事别掺和,还不回去做饭。」 孙氏正欲说什么,努了努嘴终是没出口,看了一旁坐着的宝儿一眼,拿起一旁的篮子,一个人先回家去了,宝儿心里一阵欢呼。 爷爷这是重振夫纲了! 因了受伤那会家里收了不少东西,每个来探望的多少手里都拿着些,这现在好了,宝儿就得还上,陈百年还特地给宝儿抓了一头小野猪过来,活生生的嗷嗷叫呢,说吃啥补啥,让宝儿把头炖了,补补脑子。 「陈大叔,这拿去县城卖就好了,我这已经好多了,不吃这个了。」宝儿囧囧地见那小野猪在笼子里不羁的撞来撞去,猪脑什么的也太补了,「您要是方便的话,再给我打些栗子呗。」 「下回进山给你去打,那这猪脑你不吃?我听城里的人都说伤了头吃这个补。」陈百年拎着篓子试图再说服宝儿,宝儿听了直摇头,「我这已经好了,早前吃了好多鱼汤鱼头的,还吃了不少药,这野猪也能卖不错的价格,陈大叔你就带回去吧。」 陈百年带走了野猪,还是给宝儿留了一只山鸡,宝儿干脆让禄德烧了一大锅子的水,将山鸡杀了放热水里烫着拔了毛,清洗干净了后放上笋干直接放在灶上炖着,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那香味已经飘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的筛子上晒着一些南瓜籽,屋檐下还放着两个没剖过的南瓜,吃的吃送的送,全摘了就剩下了两只,南瓜的保存期比较长,宝儿将它们放在架子上,以免沾了水坏掉,没过多久禄德就回来了,见宝儿正在打水,放下锄头就让她站到一旁,自己挑满了水缸。 宝儿拿过他的篮子将里面的角豆都倒了出来,洗了一部分拿到厨房里切段放了些咸菜炒了一盆,收过了谷子就是一段农闲的日子,禄德空了下来将地翻了都种上了白菜,收了糜子和玉米,陇坡的地空出了很多,宝儿让禄德多种些菜,吃不完的就做腌菜,还能拿来喂猪喂鸡,心想着过年还得问大舅一些其他地方的蔬菜品种,她都还没见过番茄呢! 吃过了午饭,宝儿让小栓带着翠儿去三婶家找喜菊玩,自己则背着篓子去了后山,九月底菊花就开了,让禄生帮忙上山剪过一回,数量也不多,晒一晒都缩的只剩下一些,如今养的鸡多了,每年的需求也不少,到了后山太阳还有有些大,宝儿放下篓子拿着篮子和剪刀开始剪菊花,这一整片望过去,黄灿灿的也十分美妙。 剪满了一篮子宝儿就倒到篓子里,用手压一压,尽量能多放一些,嘴里哼着还记得的歌曲,宝儿一刀一个慢慢的沿着路往上。 直到太阳西下宝儿才背着满满一篓子的菊花回到家里,从仓库里将大筛子拿了出来,篓子的里菊花被压的一层又一层,宝儿全掏了出来放在筛子里,捡了一些个头样子比较好的分开来晒,晒干了可以泡茶去去火,到了晚上禄德回来,一家人坐在屋子里吃过了晚饭。 第24章 日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如既往。 除了那还没长齐的头发,还有那许久不见的二婶。 陈氏那天落跑之后去了一趟娘家,沈二柱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竟反常的要休妻,平日少话的人说的道理一套是一套,陈氏这也没料到自家男人竟然要休了自己,一哭二闹之后,沈二柱铁了心似的,沈老爹却怒了,我让你回去教训媳妇,谁让你休媳妇了。 耳提待命的骂了一通,沈二柱这才没提,日子照样过,陈氏甚是憋屈,这人也不是她推的,架也不是她打的,这自己公公都没说要休了婆婆,自己男人凭啥要休了自己! 两人关上门怎么闹宝儿还不清楚,但是隔天看陈氏鼻青脸肿的样子,宝儿只能哀叹,这二叔看似闷声不吭,下起手来,还真是狠的没话说。 连采了几天的菊花,宝儿终于将那后山上现在开的菊花都给剪了,剩下一些花苞,等着再开了去,将已经晒干的一小些都用小石碗焀成了粉末,和今年新收的谷子糠混合在了一起,给小山准备了一袋子,剁碎了一些萝卜叶子和菊花粉末混合在一起喂过了鸡,宝儿将筛子里的菊花都翻了面,正准备去小山家,院子口传来了推车的声音。 墨家村的石匠陈五推着手推车,上面放了块石头,中间是个凹槽,周边都是磨均了的圆形,石块下垫着一块做好的木桩,那石块就有些嵌在木桩中,「丫头,我这给你送过来了。」 宝儿赶紧帮他打开了门,「大叔,这么快就做好啦。」 前些日子让他做了个石块凹槽,还让木匠宋大叔做了个大锤子,这才几天,东西就送来了。陈五将石块搬了下来,再安到木桩上,宝儿去拿了钱出来给他,端给他一碗水,「还得麻烦您送过来,陈大叔,喝口水再走呗。」 石匠接过宝儿递来的碗喝尽之后,推车出了院子,宝儿拎着一桶水将这凹槽里里外外刷洗了一边,又拿葫芦芯子用力的刷着凹槽里面,直到那小石碎末都没了,到了傍晚禄德回来,手里还拿着那木锤子。 「大哥,你怎么把木锤子拿来了,宋大叔让你带过来的?」 禄德不解的将锤子放下,「刚才回来的时候宋大叔让我去他家拿的,你让他做这个做甚么?」 「那明天你把钱带过去给他,这个啊,大哥,明天一早啊,咱们来打年糕。」宝儿将锤子一背,摆出个颇为得意的姿势,不了锤子头重,这身子直往后倾,险些摔倒在了地上,禄德拉过她摸摸她的头,这会都有些后怕了,「这东西这么沉,你别乱背了。」 宝儿还是十分满意这锤子,宋大叔果断的领悟了自己所说的精髓,这锤子焀端处磨的圆,取木也是比较沉的一段,这力道下去才能打的好年糕。 「我自然不背,明天你背。」宝儿将烧热的水搬了出来,将锤子往热水里浸了一会才放在架子上晾起来。 吃过了晚饭,宝儿将院子里晒的东西都搬到了屋檐下,十月的天夜里已经有些凉了,这北方的天气冷的早,降温也十分的快,宝儿将箱子里几件厚些的衣服都拿了出来放在厢房的炕床上摊开,小栓正就着油灯练字,宝儿将箱子收拾空了,催道,「别写了,伤眼睛,快去找你二哥洗洗。」 小栓这才把笔一扔跑去找禄生了。 第二天大早,宝儿就将昨晚浸好的米都放到灶锅中蒸了熟,蒸熟后放到陶盆子里,烧了些水一并拿到院子里,禄德已经将那石块挪到了院子中央,宝儿先用水将石块凹槽抹湿,将陶盆子里的米都倒了下去,让禄德把锤子在热水里浸润了一下,「大哥,就这么焀。」 宝儿示范了一个动作,禄德卷起袖子开始遭,每打一下,宝儿就要翻动一下米块,小栓和翠儿都有些饿了,宝儿让禄生翻着米,自己则去了灶间蒸了几个饼子让他们先充饥。 凹槽里的米饭从一开始焀下去闲散到糕状,宝儿将袖子撩高,双手在温水里浸湿甩了两下之后,禄德每焀一下她就去翻动一下。 这是原始的年糕制作,将米饭蒸熟了用锤子锤到米饭都连粘在一块分不出粒,到时候就可以捏成一个团一个团,可以做年糕也可以做麻糍,这样做出来的年糕比后世加工的那种年糕来的软糯的多,不一会,禄德就满头大汗,结实的手臂举着锤子有力的焀着凹槽里的米饭。 隔了许久那一灶锅的米饭终于成了一个大面团,宝儿揪了一些放在口中尝了一下,十分的有嚼劲,全都焀完了,一锅子的米饭也就只有那么一团,在这谷子十分珍贵的农村,谁家会有那个心思将新收的米拿来做这事。 宝儿挖了一些给他们尝了一下,从窖子里取了一摞子的咸菜搓洗了干净切丁在锅子里炒熟了,放上角豆切的丁,将还有余温的年糕揪下几个团子,在中间包上那咸菜和角豆,连做了好几个这才拿出来让他们吃。 小栓和翠儿早就迫不及待的拿了往嘴里塞,软糯有嚼劲的口感,配上一些咸味的菜,在宝儿看来,已经是非常美味的食物了,这让她想到小时候在姥姥家里村里每年的一个时间都会做年糕,那是用机器做的,先将大米磨粉冲成米浆,米浆沉淀后的粉弄碎了再拿去蒸,蒸熟了之后放在一个机器上面,从下面出来就是一条一条的年糕,宝儿经常是拿一团蒸熟了的米粉,裹上那会自己家做的榨菜,热乎乎地吃着,比任何吃的都来的美味。 禄德因了一早忙乎着,连着吃了好几个才见饱,宝儿将剩余的年糕团放在陶盆子里,拍了一下小栓伸过来的手,「不能多吃,吃多了胃堵。」 「大姐,晚上还吃这个不?」小栓是头一回吃到这年糕,嚼在口中那味道十分的奇妙,嚼久了还有些微甜的味道,小栓自然不会知道那是米饭嚼久了也会有微甜的,只觉得这东西好吃极了,就配着咸菜都那么好吃。 「晚上不吃这个,下次啊,不然肚子要疼的。」宝儿摸摸他的头,拿了水将石块凹槽刷洗干净,这也是如今家境好了些,若是换做去年刚过来那会,别说一颗半粒的谷子了,就算是一颗糜子她都舍不得这么弄。 第25章 早上吃的饱,中午的时候宝儿就将一早弄的糜子饼热了一下,炒了简单的几个菜吃了,吃过了午饭将篮子递给禄德,笑嘻嘻地说道,「大哥,这些你带去陈大叔家。」里面放着宝儿后来捏好的年糕团,送禄德出门后宝儿又装了一些连带着菊花的粉一起去了王二叔家。 到了王二叔家,小山正在院子里陪小妞玩,小孩子一见到宝儿了,迈着两条小短腿就蹭蹭的往她这儿跑,一岁多的孩子已经会一些简单的叠词,拉着宝儿的手就要去看那些鸡,宝儿将篮子递给小山,干脆拉着她站在鸡舍前陪她玩了会。 过不了多久小妞就困了,小山把她抱进屋子里看着她睡熟了后才出来,打开篮子一看,里面的盘子里放着几团子的年糕,「这是什么?」 「早上我哥哥做的打糕,带过来让你们尝尝,还有这饲料。」禄生伸手抓了一把混合的饲料,头也不抬的说道,「这里面是不是加了菊花?」 宝儿一楞,没有接话,小山抬起头看着她,眼中似乎没什么惊讶,「去年你就说要摘菊花,前几天我又看见你去后山了。」 宝儿点点头,心里一释然,也不晓得为什么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凛,好像秘密被戳破了一般,又或者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人家就算是猜到了也没有怎么样,自己这般藏着掖着的样子,显得十分的小气。 「加的最多的还是菊花,其余的就零零碎碎的,那还是意外得到了一个喂养方子呢。」宝儿思量了几分还是决定这么说,小山的心思比这年纪要深沉的多,虽看着不坏,宝儿还是习惯性的保留几分。 当初说好的饲料宝儿这边提供,卖了的钱三七分,这么养是比原先的赚了,但是远没有自己养转赚的多,回去的路上宝儿细想了这个问题,今后若是她家包了一旁的林子,养的鸡肯定还要多上很多,她一个人照应不过来,雇人帮忙倒不如仍旧和小山合作,只是有那么一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亲戚合作赚钱还有翻脸的,何况是没点血缘关系的人。 社会中太多踩着人往上爬的例子,人在世的归一目标就是赚钱,然后赚钱养家,赚钱享受,赚钱做别的事情,也许农村的人淳朴些,不会有那些商业的小勾心,但宝儿依旧心有防范。 还没走到家,宝儿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她前方屋檐的拐角处匆匆掠过,脚步匆忙还回头看了一眼,宝儿快速往前走了几步,才刚看清楚,那人又消失在沿河屋子的拐弯处,那抹身影,不就是她的小姑梅子么。 宝儿靠在墙沿呆了会,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瞧瞧,这屋子后头就是横贯墨家村的一条小河,这一段恰好被沿河的几家房子给遮住了,比较隐秘,奇怪的是沈老爹家离这儿还是有段距离的,小姑是要见谁才这么神色匆匆。 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宝儿贴着墙沿慢慢地往里走,还没见到人呢,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哭声,接着是一个男子的声音,音量太清,宝儿听不清说什么。 宝儿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宝儿贴着墙沿慢慢地往里走,还没见到人呢,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哭声,接着是一个男子的声音,音量太清,宝儿听不清说什么。 私会? 宝儿脑海里浮现两个字,脚步停在拐角处,身子微微倾斜,头朝着那出声的地方看去,跟做什么坏事似的,一颗心砰砰的猛跳不止,视线落在河岸边柳树下,两个身影相拥在一块,啜泣声来自那娇小的身影,梅子。 宝儿吓的捂住了嘴巴,不敢出声,那男的她见过两次,村子里在陈百年家隔壁的魏家第三子,魏铁树,比自己大哥小上一岁,今年刚刚十五,却还没有定亲,家中老人多病痛,时常吃药,日子过的十分的拮据,但看那模样,还是挺憨实的。 梅子流着泪靠在铁树怀里,看着那潺潺河水流过这小村子,自己却不若它们一般自己,连婚事一点都做不得主,「阿铁哥,你说怎么办?」 梅子仰起头看着他,双眼哭的桃红,那副怯生生的模样更加惹人疼爱。 铁树轻轻地擦掉她的眼泪,「我明天就去你家提亲。」梅子摇摇头,「不行的,娘她,娘她说没有足够的银子,是不是把我嫁给别人的。」 铁树恨恨地一拳砸在一旁的柳树上,纷纷扬扬的落下一些树叶,他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块,声音沮丧,「足够的银子?多少银子是足够娶你了,你娘她根本是刁难人!」 梅子流着泪心疼的握着他的手,那一拳下去,手指关节处已经蹭破了皮,隐隐可见渗出来的血,梅子心里苦,不论铁树出多少银子,孙氏都不可能把她嫁给他,孙氏不止要钱,还要权。 光银子一项,铁树就办不成,更何况,那不是十两二十两,是上至百两的银子。 「阿铁哥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梅子羸弱地流着泪,从宝儿的角度看,极为的楚人,难怪村里多少小伙子都倾心于自己这位才十三岁的小姑姑,孙氏确实把她养的水灵的像大家闺秀一样,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可这在墨家村不是好媳妇的人选,农村好媳妇必定得要和丈夫抗的起整个家,而不是整天要在丈夫怀里细雨呵护,大家见识的孙氏的手段,自然也不会随意上门来提亲,自讨没趣。 铁树和梅子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日久生情,除了那出格的事之外,两个人早就私定终生了,约好了等梅子待嫁年纪的时候就上门提亲。 所以说年轻人的想法总显得那样的单纯和直接,忽略了孙氏,忽略了铁树家的条件,相信着既然相互喜欢了,就可以在一起。 「梅子,我不能让你嫁给别人,我见不得你嫁给别人,我马上就回家,我马上就让我娘去找黄媒婆上你们家提亲,你等着!」铁树忽然撒开梅子的手,转身就要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你站住!」梅子凄厉的一喊,「我娘要把我嫁去县城给人家做小妾!」说完便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脸嘤嘤地痛苦了起来。 第26章 铁树的身子僵在了那里,西斜的太阳拉长了他的身影,寂寥地在他的身后,抛下一片落寞。 宝儿的心跟着悬在了那里,心里不断有个小声音在喊着,快转身,赶紧转身啊,还愣着做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铁树慢慢地转过了身,余晖照射不到他的脸,看不清楚表情,他艰难地迈开了脚步朝着梅子走了过来,站在梅子身前慢慢地顿下了身子,将她扶了起来,轻轻地拍着她裤腿上沾着的草的泥巴,梅子哭的没了声息,眼泪断线似的从她眼中落下,她颤抖着手摸上铁树的脸,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别怕,我不会让你嫁去县城的,你只能嫁给我。」铁树声轻而郑重地说到,抬起梅子的下巴让她望着他,而他双眼灼灼地看着她,视线从她的眉宇落在了她的嘴唇上,缓慢地低下了头。 梅子脸上浮起红晕,双手不自觉的环上了铁树的腰慢慢地闭上了眼。 夕阳下,小河边,柳树旁,美眷。 宝儿赶紧伸起两只小手捂住了眼睛,哎呀,非礼爀视!!! 半响两只小手五指张开,宝儿睁着眼偷偷地瞄了他们一样,俩人都亲的难舍难分了,宝儿难为情了。 梅子和铁树这越亲越忘情,眼看着铁树的手都到了梅子的腰上了肩膀往胸口靠的时候,宝儿轻声惊呼了一声,惊扰了这对恋人。 梅子快速的推开了铁树,忙用袖子擦着嘴往身后一看,只见宝儿甚是无辜地站在那里,手中拎着一个小篮子,一脸纯洁地望着她,「小姑,你们在做什么呀?」 梅子不知宝儿心里已经在无限的os中,擦了擦眼泪松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抹笑,红着脸说道,「没做啥,小姑眼睛进了沙子,铁树哥帮姐吹吹。」 「噢,原来是吹沙子喏。」宝儿拖长了音视线落在她红肿的嘴唇上,歪着小脑袋一脸不解的问,「小姑你嘴巴是被虫子咬了嘛,都肿了。」 梅子的脸瞬间涨红的数倍,红的都能挤出血来了,失措地摸上嘴唇,一阵微刺的疼传来,整个身子狠狠一震,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铁树身上,又惊吓般的弹了开来险些摔倒在地上。 铁树扶住了她一本正经地对宝儿说,「是啊,这会的天竟然还有虫子叮人。」 唬谁呢,宝儿心里暗暗的鄙视了一下他,憋住想笑的冲动,一脸纯洁地望着他的脸,「真巧啊,铁树大哥的嘴巴也被叮了呢。」 这下铁树是说不出话来了,宝儿心里偷着乐,脸上却得装的很天真,装作什么都不懂,权当他们真的是在吹眼睛,被虫子咬了。 俩人约会变成了三个人,梅子和铁树都尴尬的很,之前那情不自禁现在摊上个什么都不懂的宝儿,铁树将她的手绢沾湿了递给她,让她擦擦眼睛,比起那嘴唇,那眼睛的红肿程度才是最夸张的,一时半会都褪不下去。 宝儿无心观察他们的尴尬,刚才梅子喊的那句话,她听的分明,孙氏要将她嫁去县城,给人做小妾。 说实在的,以小姑的姿色,嫁在村子里,孙氏觉得屈就了是情有可原,可县城里人家多的是,又不是只有娶小妾的,为什么非要给人做妾呢。 宝儿盯着那水面,心思随着那荡漾开来的涟漪展了开来,娶的起妾室的家境必定不差,那么孙氏想要的就是那聘礼了,那这跟卖女,又有何分别! 这才消停了几天,她的心思又开始活泛了。 确切的说,是郑氏的心思开始活泛了,不过她当然不可能和孙氏说,把小姑子嫁给人家做小妾吧,大户人家的,然后要个上百两的银子,这样她和荣柱就能回县城啦,她也不用在这破地方呆着了,种地,开什么玩笑,她郑氏嫁给沈荣柱就是为了屈就自己下乡来种地的不成。 她只是和孙氏提了一下,自己会做些生意,回县城开个铺子还是不错的,到时候荣柱愿意再读书就再去试试,不愿意就去学一门活计,将来养家用。又将荣柱这些日子以来做农活受的那点苦那些伤添油加醋外带眼泪婆娑的说了一遍,直说到了孙氏的心里。 开铺子,不错,等于回了县城。 要读书就读书,不读书学个活计,更不错,双向选择。 更何况孙氏压根就舍不得荣柱在这里受苦,瞧那小身板,肩膀都压垮的要一高一低的了,于是她开始想策略,开铺子要银子,而且不下百两,郑氏说可以让娘家贴一些,但是依旧需要上百两,这就是把沈家卖了都没这个钱。 和黄媒婆聊天之间,孙氏忽然就顿悟了她可以嫁女儿,嫁个有钱的,这样就有大笔聘礼啦,大笔聘礼就可以供荣柱开铺子了,这有钱人家不会要她女儿做正妻,没事——做妾嘛! 梅子是个聪慧的人,孙氏也就那么一提她就明白了,早前孙氏就不同意她和铁树来往,有了目标就要说服沈老爹。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话说沈老爹这二十几年是怎么屈服在孙氏手下的,就是孙氏懂的软硬兼施,若不是这次她实在是太过分了,沈老爹还不得怎么糊涂,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宝儿想的没有错,消停了一些日子,就像是匪徒见风声不太紧了,又开始出来作案了。 入夜夫妻讲起了悄悄话,孙氏依偎在了沈老爹的怀里,甚是柔,沈老爹见媳妇如此,也就大手一揽,男人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当家的,这梅子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了,这些天啊我在想,这村子里的小伙子一个都配不上咱们家梅子,我就想,让黄媒婆去县城看看。」 「黄媒婆回来告诉我,倒是有几户人家是好的,不过其中有两家的,这男主都不甚很好,要么身子不好,要么是凶名在外,条件都还不错,我怎么敢把梅子往那火坑里推。」 沈老爹点点头,说的极是。 孙氏见他表情无异议,继续说道,「后来啊黄媒婆回来告诉我,县城那个李家前两年死了嫡妻,一直未娶,他有几个小妾,一直没有孩子,黄媒婆说他啊,有心娶个年轻些的姑娘进门先做妾,等到生下孩子,就抬她做妻子。」 第27章 「这等好事你也相信,那黄婆子骗你的!」沈老爹登时开始吹胡子瞪眼,孙氏赶忙安抚他,轻轻顺着他的胸口,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你急什么,我这当时啊也是这么说的,那黄媒婆就说了,人家也不愿意娶个没家底的做正妻,可这么多年来啊,一直没生下孩子,去算命了说,孩子经不得精贵的娘,投不到精贵的胎,言下之意,他娶了正妻也生不出嫡子,所以他们家想了这个法子,谁先生下了儿子,谁就能做嫡妻的位子……」 孙氏的意思就是,这等好机会怎么能够错过,自己闺女年轻又漂亮,还怕生不下孩子,一旦生下了孩子做了正妻,这以后的日子是眼见着好哇。 孙氏像是被蒙蔽了眼,忽略着任何的因素往沈老爹耳中灌输着好的未来,当亲爹都不帮助自己的时候,梅子真的绝望了,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爹会同意了娘的想法,宁愿把她嫁给别人做妾,也不愿意让她好好和别人过日子,普普通通安乐一生。 孙氏没有提荣柱开铺子的事情,一切等聘礼到手,梅子嫁出去了,再来说这事才比较靠谱,在沈老爹眼中,既然能够嫁的更好一些,他自然是希望自己闺女过的好一些,只能说,想法是好的。 梅子这才偷偷跑了出来找铁树诉说这件事,却不料还没宝儿给撞见了,三人在小河边呆了一会,梅子就说要送宝儿回家,一路上她牵着宝儿的手还颤抖不已,「宝儿啊,回去了可别和人说在这见到小姑和铁树哥。」 宝儿点点头,梅子还是有些不放心,「爷爷问了你也别说,知道不?」 宝儿继续点点头,「小姑,我不会和别人说你在河边和铁树哥一块被虫子给咬了嘴巴的。」稚嫩的童声配上那天真的表情,梅子真信了宝儿是什么都不知道,六七岁的孩子呢,爹娘走的早,这事确实不甚了解。 梅子将宝儿送到了家门口才离开,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宝儿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沉重表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梅子的境遇让她想起了梨花,宝儿忽然感慨,家里日子当初再辛苦,大哥也没有生出要弃他们任何一个的想法,可这十几岁孩子都明白的道理,那些大人怎么反而都蒙了眼,失了心智呢。 之后宝儿就鲜少看到梅子,一是去沈老爹家的次数少了,二是梅子被孙氏禁了足不让她出门,那事第二日铁树就找人去了沈老爹家提亲,孙氏非但没有同意,还将铁树上下嘲笑了一番,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十两银子的聘礼都拿不出来,还说什么将来会好好对梅子,媳妇都养不活还娶什么,她的闺女将来是要做人家的太太的。 魏家的老奶奶是哭着求铁树,这亲事咱家攀不起,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若是再和梅子有往来,奶奶就一头撞死在家里,铁树被逼发了誓,今后不再说要娶梅子,魏家老人才肯罢休,这事之后梅子就被禁足了,虽说这嫁去县城的事还没定数,但在孙氏看来,不能还没苗头就让自己闺女的声誉受了损伤。 宝儿很失望,对孙氏是一如既往的失望。 对沈老爹,这一次,她很失望。 十一月一到,宝儿家又开始忙碌了,这养熟了的几十只鸡都要装上篓子拿去卖,着实是个累人的活,宝儿就带了两只鸡和一些鸡蛋,起了早和王二叔他们赶往县城。 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冷,清早的风吹在脸上就有了刀割的感觉,宝儿拿着大块的围巾包裹着脑袋,窝在禄德怀里,瑟瑟地微抖着身子。 直到太阳升起那会,才稍微暖和了一些,到了县城之后,宝儿跳下了车伸缩了下手脚在原地蹦蹦跳跳了会,感觉不那么僵硬了,帮着他们拎着一篮子的鸡蛋往牙行走去。 牙行的掌柜一见是宝儿他们,赶紧迎进了门,这自从去年宝儿家卖了这鸡蛋,牙行的采购量一下子增加了许多,许多户人家都等着订,可这生产的就一户人家,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但是这吃饭的活计又不可能告诉了养殖方法,掌柜的也只能等宝儿上门。 数好了鸡蛋,掌柜将钱结清了,望着那笼子里的两只鸡有些疑惑,「这今年就两只鸡?」 「才不是呢掌柜大叔,我们家要卖好几十只鸡,可是这牛车装不过,我来是想问问掌柜的,能不能去咱们乡下结银子,这样你们也好直接运过来。」宝儿摇摇头,向掌柜的建议道,「咱们这来去实在是不方便,要是运过来,装多了怕鸡路上闷死喽,装少了来回好多趟可得耽误不少农活。」 那掌柜皱着眉想了一会,又去了趟屋后,隔了好一会才出来,「那成,我们这儿有运货的车,可以直接去你家拿。」 「那掌柜的你什么时候来墨家村都成,墨家村沈大家,村口进来没几户就到了,若是您还找不到,随便问一下就成。」若是牙行的能够亲自派车去拿是最好不过的了,这样当场验完了付了钱,钱货两清后宝儿也不怕你之后出了什么问题,宝儿将两只鸡留了下来,结清了银子和王二叔他们出了牙行,「王二叔,我和大哥去趟药铺,回头城门口见,成不?」 王二叔点点头,拉着小山去买东西,禄德带着宝儿往药铺的方向走去。 走进药铺的时候陆大夫正好在看诊从屋里出来,见到宝儿在,露出一抹笑意,「哟,丫头精神不错。」 「那是,多亏了陆大夫的药,不然我还不得在那炕上无聊多少日子呢。」宝儿进门就给着陆大夫拍马屁,只哄地陆大夫笑呵呵的,「恩,瞧这响嗓子,我看是全好了,比之前还要好上许多。」 「我就说好了,大哥还这担心那担心的,说什么要不再躺些日子,陆大叔您是不知道,我都快睡的发霉了。」宝儿那一翻眼睛,假装气呼呼的样子鼓着小脸,将陆大夫逗的哈哈大笑,「来,丫头,让大叔来给你检查一下后脑勺。」 宝儿乖乖地转过身给他看,陆大夫拨开那长了不少的头发,伤口早已经结痂,如今只剩下一些些的小疤痕,「会痒不?」 第28章 宝儿摇摇头,这些日子实在熬不住要洗头,洗完了也是赶紧烘干的,尽量不让伤口和水接触太久,引起二度感染,陆大夫将头绳还给她,「以后要注意些,莫要再撞伤了脑袋,破皮出血还是小的,万一伤了头脑可怎么办。」 宝儿点点头,还没说什么,那里通往里屋的帘子就掀开了,徐庚寅一脸紧张地冲了出来,看到宝儿也不顾当场,拉住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先是看了一通,恩,四肢俱在,接着想起刚才的话,双手往她头上摸去,一脸的焦急。 「你干什么呀。」宝儿拍开他的手,「头发都被你弄乱了。」徐庚寅才不管头发乱不乱,双手在宝儿后脑勺摸了一圈,没摸到什么疙瘩窟窿的这才放心下来,语气也缓了一些,颇为委屈地说,「我刚才在后面听到陆大夫说你撞伤了头。」 「之前是撞伤了,不过现在好了。」宝儿见他有些担心,轻描淡写的带过,「你在这做什么?」 「我来找陆横他们玩。」宝儿这会才看到徐庚寅身后站着的两位少年,也莫怪宝儿看不见,一个比徐庚寅矮上一些,一个只比小栓高上一些,就是两个孩子。 「哦,那你们慢慢玩,我要回去了。」宝儿冲着他们笑了笑,走到禄德身旁,「大哥,咱们回去罢。」 「诶,等等。」徐庚寅一看宝儿要走,手一伸拉住了她,「我有事和你说。」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他们,宝儿有些恼怒地甩开了他的手,「什么事你说。」 徐庚寅放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看着她,「你跟我过来我和你说。」 上回他这么神秘兮兮的时候,宝儿将三只小狗带回了家,这回他如此,宝儿就觉得准没好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幅神秘样子,都让人家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事不可告人,还得私下两个人说才行,她沈宝儿可没这么好命攀上大少爷。 徐庚寅见宝儿不搭理,凑近她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宝儿登时脸色有变,转过身看着一脸忧容的禄德,「大哥,我跟他去说个事,你等我会成不?」 禄德不放心,「大哥陪你一块去。」宝儿摇摇头,「大哥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就跟着徐庚寅出了门。 禄德想要跟着出去,被阿达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这么凶的随从,他们家宝儿会被人欺负了去的,越想越觉得大户人家不靠谱,禄德险些要袖子举举冲上前去了,陆大夫喊住了他,「丫头他大哥,放心,那徐少爷不是坏人,大概是你妹妹和他熟悉的人。」 陆横也说道,「是啊,我还没见徐少爷对别人这么上心过,那侍卫是从小保护他的人,不会对你妹妹凶的。」 他们的话虽使禄德没有追上去,可还是安抚不了他的心,脑海中甚至都冒出了无数中坑蒙拐骗的例子,坐如针毡。 陆大夫笑着摇摇头,「阿横,去屋子里煮一壶茶出来,我和这小伙子喝一杯。」 禄德赶紧摆摆手,「使不得啊陆大夫,我本就是粗人,不会品茶,会糟蹋了你的好茶叶。」 「什么好茶叶,这茶叶泡茶就是用来喝的,没有粗不粗人的,不过是打发打发时间。」 这头宝儿被徐庚寅拉了好远才停下,阿达见他们停下了,就远远地站着,跟站岗放哨似的,宝儿甩开他的手,「你说你见到梨花了?」 徐庚寅点点头,「上月我和娘去施家,当时看到我也没注意,直到路过了有人喊梨花,我见她应声回头了,才猜那应该就是你妹妹了,后来让阿达去问了一下,那是刚进施家没多久的丫头。」 「那……那梨花她过的好不好。」宝儿急急地问他,「她是不是变瘦了。」 「我见她衣服穿的比你还要好很多,应该不算太差吧。」徐庚寅说的不确定,他让阿达去问了,宝儿的妹妹进施家日子很短,虽然当时是想给施二小姐选贴身丫鬟的,但是施二小姐有个怪癖,长的过得去的丫头,她一律不要,梨花就被打发去做了三等丫鬟,只在院子外围打打杂,根本没有近身伺候。 「大府里的衣服自然不会差,穿的不好还不是落了他们的面子,梨花看上去还好么?」宝儿很想让徐庚寅带她去,不过这想法刚一生出就被自己给掐断了,人家肯帮你打听已经是够给面子的了。 「阿达说还好,肯定是吃得饱穿的暖的。」徐庚寅连声说好,宝儿听着玄乎,吃饱穿暖,那还有挨打受饥的,听徐庚寅讲完,宝儿才衷心的道谢,「大哥哥,那多谢你帮我打听我妹妹的事了,这会知道她在施府好好的,我也就放心多了。」 「那你的伤好些了么?」徐庚寅说完了梨花的事,开始关心起宝儿的伤势,这小半年不见,竟然险些丢了性命,「怎么这么不小心,走个路也能磕着碰着。」 「不小心撞到的,现在没事了。」宝儿挪开他的手,认真的提醒他,「大哥哥,男女授受不亲,让你随从看着了也不好。」 徐庚寅一下子尴尬了,那手缩回到背后,脸色极度的不对劲,回头瞪了那阿达一眼,再看宝儿一脸平静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消失了好。 「大哥哥,我得回去了,晚了山路就不安全了。」宝儿怕禄德担心,见他不说话,提出要先回去,徐庚寅傲娇了似的跟在她身后回了药铺,禄德这会第五杯茶入肚,喝的极为的不自在。 「陆大叔,打搅你这么久了,我和大哥就先回去了,改天来县城了宝儿再来看你——」宝儿乖巧地和陆大夫道了别,又和陆横他们说了再见。 徐庚寅见着宝儿拉着禄德出了药铺,也没说什么,似乎有些气的掀开帘子去了陆大夫家的里屋,陆横和陆麟赶紧跟了进去,徐庚寅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一拍那桌子,震地上面的陶瓷杯具砰的作响。 「徐少爷这是怎么了?」陆横带着弟弟也一同坐下,陆横和许庚寅算是同届学生,一同在一个夫子门下读书,平日里因了年纪相当关系也不错,所以徐庚寅从家里出来也经常找他玩,刚刚出去的时候脸色还行,回来脸色就不太对劲,说徐少爷被人欺负了,陆横还真不信。 第29章 「你说,我好心问她伤势如何,想看看她伤口,她竟然说男女授受不亲!」徐庚寅气不过,一手架在桌子上,哼哼地说道。 「恩,男女本就是授受不亲,沈小姐说的也没错。」陆横点点头,「夫子也说过这个道理,我也觉得是你操之过急了。」 「你。」徐庚寅见好友都不赞同自己,更加的气鼓鼓地瞪着,陆横笑了,从瓷盘里拿起瓷杯,拿起瓷壶给他倒上一杯水慢慢挪到他的面前,「你的关心是没有错,沈小姐的话也没有错,虽说大家年纪都不大,但是要守的礼数还是不能少,这点道理,沈小姐都懂了,我看你怎么还糊涂着。」 阿达在不远处听着微不可见地笑了,自家少爷也就陆横说的话还能听的进去一些,虽然陆横只大徐庚寅一岁,很多事情上,比他要来的懂事的多。 徐庚寅听了有些沮丧,拿起杯子咕噜一口喝下了热茶,根本不待品尝其味道,喝完不够自己又倒上了一杯,两杯茶下肚,这脸色才好了一些,「陆兄说的话我自然懂,只不过被一个小姑娘小瞧了去,实有不甘而已。」 陆横也不戳穿,你爱怎么说,咱怎么听就是了,「徐兄说的是,大丈夫何必和一个小女子计较这些呢。」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徐庚寅也没心思再多呆,带着阿达离开了,陆大夫这才从前面走到里屋,他一直对大儿子很满意,自己这些年凭着些好医术在县城也算是有些名声,但名声总归只是名声,对儿子和徐家交好,他也是乐观其成的,儿子大了,心思多了,这做爹娘的,也看不清,但是只要是好的,都不会拦着。 由于在药铺拖延了不少时间,宝儿他们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跳下了马车宝儿喊住了小山,「小山哥,这袋子钱给你们,是你们卖鸡蛋的。」小山一掂量那数量,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她,宝儿笑眯眯地望着,「小山哥,你们养些鸡也不容易,这鸡蛋的银子咱们就不分了,将来那卖鸡的钱再分就成了。」 小山话本就少,杵在那里半天,才闷声地点了点头,将钱袋子收回到衣服里,出了院子去追王二叔的马车去了。 宝儿叹了口气,这么少话,将来有一天小山娶了媳妇,那还不得闷死? 宝儿回到家将今天卖鸡蛋的钱里又划了一些到禄德的账上,算是给大哥攒的家当,收拾好了一切,禄生也将饭做好了,一天不见两个小的,宝儿忽然想念的很,这个抱抱,那个摸摸,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白天在巷子里对徐庚寅说的话。 隔了一天,牙行的掌柜就驱车来了宝儿家,当着他们的面,宝儿将王二叔家带来的鸡和自己家的二十只一块买了,牙行掌柜依旧收两百钱一个,「掌柜大叔,这您可得验清楚喽。」 牙行掌柜一只一只检验的分明,让随行的人拿过一张文书,「签了这个,咱们这生意就算是成了,出了你家这个门,不论福祸,皆无关系。」 宝儿看了一下,见没什么问题就让大哥签了字,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驱车离去了,宝儿家门后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这沈大家的发了什么财了,居然让牙行的老板都亲自上门来取东西。 有几个看到那马车后放着的鸡笼,长的也和自己家的没多大差别,刚才那价格他们可是听说了,足足有两百钱一只鸡,他们家的卖到牙行也就八十钱一只,这沈大家的究竟使了什么法子。 宝儿让王二叔和小山跟自己进屋子,将卖鸡地的七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大大方方地对王二叔说,「二叔,当初我和小山哥说好的,这些鸡养大了一起拿去卖,我七他三,如今这是二两一百钱,是你们家的分成,您算好喽,是这个数不。」 王二叔可没想到就这些日子养的一些鸡,竟然还能卖个这么多钱,上回那几十个鸡蛋都卖了一两多的银子,价格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就算是分三成,他家也赚了很多,更何况这法子还是宝儿的。 古时候的农村人或多都是淳朴的,想法单纯,吃饱饭,穿暖衣服,那已经是幸福的事了,偶尔吃上一顿米饭那简直是额外的幸福,大都的人家,吃的是糟糠食,日日忙于农活,他们的追求就是吃饱饭,然后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宝儿的这些想法造福了王二叔家,她也愿意帮助这些曾在最困难的时候没有抛下他们的人,看着王二叔那憨实的脸上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宝儿笑眯眯的将那银子放入钱袋子里放到王二叔怀里,「二叔,有钱咱们一块赚,我一个人哪里顾得过来这么多,多亏了小山哥时时照应着,不然我都养不大这些鸡呢。」 宝儿冲着小山一笑,小山有些郝然的撇过脸去,王二叔见她这么说,心也微微放下,这头家里的鸡舍空了许多,剩下十来只的鸡,宝儿喂的也轻松,每日捡几个鸡蛋攒着,还能提高一下家里人的伙食水平,她自己不说,禄生和两个小的都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这没有多好的营养条件,宝儿就争取着每日能让他们吃上一个鸡蛋。 这日,宝儿跟着禄德上山去挖萝卜,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雨,陇坡上的路还泥泞的很,禄德走在宝儿身后,以防她不小心滑了下来,到了自家的地,宝儿抬头就能看到二叔家那空荡荡的几亩地,上头就种了些白菜,萝卜也是有一坑没一坑的,早前收过了糜子,沈二叔似乎没种什么别的。 地里的萝卜个头都长到了图外面,宝儿拨了拨周围的土用力一拔,身子往后一倾,偌大的萝卜从地里蹦了出来,带着一串的泥土,宝儿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禄德一听那动静回头一看,宝儿一身的泥巴,手里捧着大萝卜很是无辜的看着他。 禄德笑了,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拍拍她身上的泥,「要是拔完这些地,你岂不是要把屁股给蹦成好几块了?」 宝儿撅了撅嘴,这还能难倒她不成,将那萝卜扔到篓子里,小脚一迈开站在萝卜上方,双手抓着那叶子用力一拔,就将萝卜拔了起来,到后来越拔越是顺手,宝儿就一边唱歌,一边拔,「拔萝卜,拔萝卜,嘿哟嘿哟拔萝卜——」 第30章 清脆的歌声在安静的田间飘荡开来,甚是欢乐。 还剩下了一些,禄德挑着担子往山下走,家里那小块的地现在什么都没种,若是想要将萝卜储存过冬,她倒是可以将它们都埋在土里保鲜,到时候落了雪,应该就不容易坏掉了。 回到了家趁着还早,宝儿选了一些大的萝卜洗赶紧后都切成了长条,从屋里找出了针和粗棉线,将那些萝卜都串在了一起,吊在屋檐下晾着,剩下的叶片都切碎了喂鸡,从窖里将一些吃尽腌菜的坛子拿出来洗干净,宝儿将小一些的萝卜洗干净了切成一段一段的放在里面腌制,封口之后让禄德搬去窖里放着。 院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宝儿抬起头,陈氏有些别扭地站在门口,见宝儿抬头,笑的十分亲切,「宝儿啊,二婶有话问你。」 宝儿擦了擦手替她开了门,陈氏走进院子看到水井边篓子里的萝卜,眼角微抽搐,「二婶要问我什么?」 「宝儿啊,上回你和梨花说的那药材,那枕头草就能做药啊。」 「是啊二婶,你若不信你自己挖了拿去县城卖不就知道了。」宝儿看了她一眼,干脆从架子上拿了个筛子翻个面盖在了篓子上,陈氏讪讪地收回了视线,「二婶就是想问问你啊,前几天你家不是来牙行的人卖了不少鸡么,我听别人说,你家的鸡卖两百钱一个啊,为啥子卖这么贵?」 宝儿哧一声笑了,这是拐着弯问怎么养的么,于是宝儿很诚恳地看着陈氏,「二婶,我也不知道怎么养的,大概是那掌柜觉得咱们家的鸡好,所以给这个价嘛。」 陈氏不死心,「宝儿啊,这二婶就是想问问你们家怎么养的,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宝儿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前世电视里常放的一个广告,里面那位歌星的口头禅就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如今这陈氏是要来宣扬共同富裕么? 不计前嫌,原谅三番四次伤害你的人,那都是圣母,她沈宝儿是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母光环还是怎么了,让她能够恬不知耻的上门。 「二婶啊,我们家的鸡也就是这么养的,没啥不同的地方,您要是不信,我可以卖一只给你,你回去研究研究,若是研究出什么不一样了也好回来告诉我,我也是真真不明白呢。」宝儿指着鸡舍里那活蹦乱跳的十来只鸡,「看在您是我二婶的份上,给您便宜一些,一百五十个钱,如何?」 「呸!」陈氏忍不住的骂骂咧咧了一句,「一百五十个钱都能买两只鸡了,你骗谁呢!」 「宝儿哪有骗你,二婶你说咱们家的鸡值两百钱一个,那我就便宜些卖给你,我也没说咱们家的鸡到底值几个钱,不都是二婶你听来的嘛。」宝儿笑嘻嘻地看着她,王二叔家也不会随处去说那鸡可值钱啦,大家都来抢之类的话,不就是那天几个人听到了,也没听全,除了这种菊花的法子养鸡,还有另外一种法子,吃活物,这指的活物就是蚯蚓之类的小虫子。 如果有那条件生活在海边,往那泥滩上一放,那里有多小螃蟹,都是家禽的最爱,吃这些活物长大的鸡下的蛋,那蛋黄的颜色是极为的深,可惜这地处内陆。 陈氏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不确定了,到底自己没有亲耳听到,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离开了宝儿家,宝儿这才后悔,宁愿大早抬着鸡笼去县城,也好过让牙行的人来这里,所谓树大招风,引太多人注意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天一大早,宝儿捡了鸡舍里的新鲜鸡蛋,蒸熟了放在盆子里,锅子里正熬着浓浓的糜子粥,煮的十分的软糯,宝儿从早前腌下的陶盆里捡了几只腌鸡蛋一并蒸熟了,这才去屋子里叫两个小的起床,将捂热的衣服给他们床上,这一到天冷,小栓就开始赖床,宝儿甚至觉得,他才是穿越过来的吧,自己这个现代人都没这么明显。 宝儿将鸡蛋都放在凉水里趁着剥了壳,一人一只让他们吃了,喝了一大碗粥,胃里暖了许多,宝儿这才抱着一摞子的衣服拿到院子里洗。 禄德将烧开的热水抬出来倒在水缸里,和井水搅合在一起让宝儿洗衣服,「大哥,我看你今年又长高了,过两天我把扯来的布带去姥姥家。」 禄德点点头,颇意外的调侃了一句,「若是你亲自给大哥做一套,大哥更开心。」 宝儿一扭头,反驳他,「我做的肯定不如喜儿姐姐做的开心。」禄德这段时间被宝儿刺激的多了,此时这话听着也没最初那会害臊了,直直地回了她一句,「你们做的我都开心。」说完就出了院子,宝儿心里乐的,大哥也不是那么木讷的。 洗完了一家的衣服,这入冬的衣服厚实的很,宝儿洗了贴身的和夹袄,将小栓弄脏的裤子都给洗了,也整整折腾了一上午,待这些都晒上了架子,竟然快到了中午,翠儿从屋子里出来,帮着她晒完了最后两件,「大姐,要不中午把那馒头蒸了吃罢。」 村里有人起房子,来往都会送大馒头,里面一般都是芝麻的馅料,就在昨天,接生婆子魏三婶给儿子起房子准备成亲,往她们家送了好几对的馒头,因为来往嫁娶宝儿都不熟悉,所以只叫了禄德去帮忙,那进屋子酒却没去喝过,宝儿摸摸翠儿的头,「成,姐这就去生火,中午咱就蒸馒头吃。」 「那我去帮你喂猪。」翠儿蹦蹦跳跳的去了仓库用簸箕兜了一小兜的糠,倒到拌猪食的桶子里,兑了水下去,拿着大木勺子使劲的开始搅拌,这拌猪食可是个力气活,宝儿有时做完了都觉得胳膊酸痛,更何况是翠儿,拌了一会小家伙就累了,开始喊小栓出来,两个人你拌两下我拌两下,宝儿切了些菜叶和萝卜碎末倒在桶子里,拿过他们手中的棍子大力的搅拌了几下,又倒上了些水,拿着瓢将猪食都倒在食槽了。 「好了,来姐给你们捏捏手臂,明天胳膊该抬不动了。」宝儿拉着他们回了屋子给他们捏了几下手,去灶间起了火将馒头上了蒸笼,吃过了午饭,家里来了个意外的客人。 第31章 魏铁树不好意思的看着宝儿,想起那天被宝儿撞见的事,面上总有些害羞,宝儿倒是坦然,她的年龄加起来都比他们俩加起来还多了,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许多猪跑了。 「铁树哥你找我什么事。」宝儿带着他到了厢房,铁树这才自在了一些,视线昏暗,脸上的表情也不甚明显,铁树犹豫了一下,终于开了口,「宝儿,我想你帮我去看看梅子。」 起初他也不会想到来拜托宝儿的,但是能在沈老爹家自由出入,又能和梅子说的上话的,想来想去还是宝儿了,再说她也撞见了他们一起的事,像是将包袱多一个人承担一般,铁树很想宝儿帮帮他们。 「梅子姑姑怎么了?」 铁树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梅子她被她娘关起来了,我曾去她家偷偷看过她一眼,都瘦了很多,她一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宝儿,你去帮我劝劝她成么?」 「劝完了之后呢,看着她嫁到县城去?」宝儿反问他,「去给人家做妾,而不是嫁给你做媳妇。」昏暗中铁树看到宝儿灼然地眼神,迸射出不同于七岁孩子该有的神采,恍惚间他觉得面前坐着的不是宝儿,而是个比他还要成熟年长的人。 「不,我不想她嫁到县城去。」铁树坚定地开口。 「既然不想她嫁到县城去,梅子姑姑也不想嫁,所以她应该是觉得,不如饿死算了,饿瘦了,饿丑了,饿病了,爷爷奶奶就不会把她嫁过去了,你现在要我过去劝她好好吃饭,那养好了身子又能如何呢?」 宝儿咄咄逼人地看着他,铁树痛苦的捂着头,「那怎么办,她娘根本不同意我们成亲,去提亲还把我们赶了出来,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这个事,我们家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不自量力,奶奶都气病了。」 「铁树哥,你家有几个孩子。」 「三个,上头有两个哥哥,都成亲了。」 「既然你没有办法,又让我去劝劝姑姑,不是徒增伤悲么,我看啊,铁树哥,不如算了,姑姑若是撑得过来,那就嫁去县城,撑不过来,也如了她的愿,不是么?」 宝儿的声音像是一个梦魇一般缠绕着铁树,让他在混沌中强迫着想清楚,强迫着不能犹豫和逃避,半响他抬起头,眼神直逼宝儿,「我带她离开!」 宝儿的声音像是一个梦魇一般缠绕着铁树,让他在混沌中强迫着想清楚,强迫着不能犹豫和逃避,半响他抬起头,眼神直逼宝儿,「我带她离开!」 昏暗中宝儿忽然笑了,「铁树哥,你想带姑姑去哪里?」 「带她离开墨家村,去一个她娘找不到的地方,这样她就不用嫁去县城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面对一个七岁的孩子,铁树说出来埋藏已久的想法,终究将心底那想也不敢想的说了出来。 「你让姑姑跟着你颠沛流离,吃苦么,这就是你说你爱姑姑的方式?」宝儿叹了口气,私奔,这主意真是甚好,世界那么大,科技那么不发达,十里之外就找不到人了,没有雷达没有通讯,要隐藏一个人实在是太方便了,更何况是从农村出去的,死在外面都不会有人知道。 「我……我会保护她,尽力给她最好的。」铁树被宝儿问的结了吧,「也许一开始情况不好,但是只要我们愿意努力,以后的日子总会好的!」 「那你的家呢,你的父母呢。」 「爹娘有大哥二哥照顾,我不是不回来,早晚有一天我要回到墨家村,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魏铁树是配的上梅子的,是养得起媳妇给她幸福的。」铁树说的越发的坚定。 是啊,人都是本着以后的日子都会好的,所以坚定的活下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改变未来的能力,死不是一种勇气,活着才是最大的勇气,宝儿佩服铁树的决定,却也为他鲁莽草率的想法叹气,但是可以不嫁么,孙氏插手沈大家的事宝儿可以往外推,但是她怎么能够插手梅子的婚事,就像当时阻止不了梨花被卖。 那也是最大的无奈在宝儿心里不断的蔓延,女子的命运果真是这么的坎坷,前有哥哥口头定亲的桃花因为哥哥的婚事被半卖着嫁给了死了好几任妻子的老汉,后有梨花无力抗争自己被卖做丫鬟的命运,为了那三十两,如今又有小姑姑的事,她不是不知道梅子被嫁的缘由是为了四叔能够在县城开铺子,但惟独宝儿觉得,这就像红楼梦中的贾宝玉,要靠一群女人维持他的所有,他自己呢。 最要不得的就是没能力的清高,人若能不吃不喝不穿冻不死,那么四叔那样也就罢了,不料又想做个清高的寡淡的人,又离不开世俗的那点纷争庸扰,还真是可笑。 宝儿做不了决定,最起码不能让小姑先饿着,饿坏了身子,最亏的还得是她自己,所以她答应了铁树,「铁树哥,我可以替你去看梅子姑姑,不过你刚才说的带她走的话,你最好自己想清楚了再做决定,这背井离乡外出求活的,你以为当真这么容易,你们出去意味这再也没屋子住,没有田给你们种,不能自给自足,凡是都要花钱,就算是买一个碗,都得花银子。」 铁树走了,宝儿在炕上又坐了会,直到翠儿进来找她,宝儿抱着她又在炕上坐着,视线落在窗户上,那被厚厚的窗帘给遮住了,屋子里越发的昏暗,只听见那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吃过了早饭,宝儿带上一个篮子,里面放了一些鸡蛋,往沈老爹家走去,到了沈老爹家,他们也刚吃过了饭,宝儿将篮子里的鸡蛋递给沈老爹,「爷爷,好些天没见小姑了,我来找她玩。」 「找什么,你小姑忙着呢,小孩子一边玩去。」孙氏不乐意的拿过鸡蛋,催着要宝儿走,宝儿偏不理她,直看着沈老爹。 「一大早的说什么疯话,宝儿自己去找你姑姑,她也刚回自己屋。」沈老爹喝了她一声,孙氏拦不住宝儿,只能冲沈老爹说,「这小孩子找什么,梅子还要绣嫁妆呢!」 「绣什么嫁妆,八字还没一撇呢。」沈老爹吧嗒抽着烟,出了屋子,孙氏在后头气的直跺脚,这就是八字没一撇她才急,若是定下来了,她还急个屁啊。 第32章 郑氏赶紧上前来安慰孙氏,「娘,宝儿不过是个小孩子,无聊了找姑姑说会话也是可以的,梅子这些天我看心情都不好的样子,咱们说的她听不进,宝儿和她聊聊也是好的。」 「心情不好,她有什么好心情不好的,这么好的婚事打着灯笼都难找,看她一早给的苦瓜相,活似我们都欠了她的,怎么就不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呢!」 孙氏这坐到炕上又开始哀叹,还有她没说的,她可不觉得那丫头是个孩子,简直就是个人精! 宝儿到了梅子屋前,扣了扣门沿,里面传来梅子不耐烦的声音,「娘,你又要说什么!」 「小姑姑,是我,宝儿。」说着掀开了帘子,梅子正坐在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剪刀剪着手中的东西,一看是宝儿,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将她拉了过来。 宝儿看着那忽然消瘦了许多的脸,原本甚是红润的,现在都显得惨白,下巴都削减了不少,可见这段日子,真把她给忧愁的。 「姑姑,铁树哥去我家和我说,让我过来看看你,怕你不好好吃饭,弄坏了自己的身子。」梅子一听宝儿这么说,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去找你了?」 宝儿点点头,「他说悄悄来看过你,见你消瘦的厉害,要你好好保重自己身子。」 梅子一听宝儿这么说,抱着宝儿哇一声就哭了,自从被孙氏禁足起来,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就是忍着,憋着,可宝儿这么一说,就好像铁树就在他面前,心疼的望着她,告诉她不要累坏了身子,要好好保重。 门外的郑氏和孙氏都听见了,郑氏拍拍孙氏的手,「娘,你看梅子这些天都没哭过,这哭出来也是好的,哭过了,会想明白的。」 孙氏点点头,和郑氏一起回了屋子。 宝儿拍拍梅子的背,这若是铁树在场,指不定要心疼成什么样子了,连她都听着想掉泪,人都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在宝儿看来,这梅子和铁树就是般配的,谁也没有高攀了谁,也没有谁高谁低,就是有些人心眼太高了。 「小姑,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宝儿安慰道,梅子哭了一阵后,拿着帕子掩着眼泪,一抽一抽的可怜极了,「你铁树哥还说什么了?」 「铁树哥不想你嫁去县城给人家做小妾,可他什么办法都没有。」宝儿没有将私奔的事和梅子说,这感性女人最容易冲动,一冲动,做事就有些不顾后果,即使和铁树走了,这最终吃亏的还是姑娘家,男人能再回来,道个歉还能再娶,见过失了贞的姑娘回村在村里还能立足的么。 「娘她,娘她说我应该多为四哥想想,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根本干不了农活,也在这村子里呆不下去,还不如去县城找个铺子开着,日子能过下去,以后若是想考还能考,这开铺子就要很多的银子,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最好后面有本家支持着,所以娘说,嫁进李家我也能享福,四哥的事也有着落。」梅子抽抽搭搭地说着,宝儿算是听明白了。 「小姑姑,那你也得好好养好身子,事情还没到就还是有办法的时候,你不能先饿坏了身子,到时候有回转的余地了自己身子就弄垮了。」 梅子低声啜泣着,轻轻道,「我不会嫁去县城的。」她不会为了四哥的事放弃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那个不知深浅的地方,争什么所谓的正妻。 「那你要如何?」宝儿盯着她的眼,慢慢的问。 梅子看着自己身边的针线篮子,里头还放着她那时为铁树纳的鞋子,只纳了一半就停下了,仿佛是在告诉宝儿,又好像是在告诉她自己,「我要离开墨家村。」 宝儿的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松动了一下,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他们的决定,竟然一致,可没庆幸多久,她就被好些担忧给冲击到了。 「可是……若是铁树哥对你不好呢。」宝儿犹豫着还是问了,作为她最关心的几个问题。 梅子脸上带着憧憬和向往,轻轻地摸了摸宝儿的脸,轻叹道,「他不会的,我相信他。」 「可万一以后对你不好呢,现在对你好,你们离开了,就对你不好了。」 梅子笑了,眼睛像那月牙一般,好看极了,她看着宝儿一脸的焦急和疑问,握紧着她的手,「宝儿,你还小,不懂,我若信他,我便相信他能给我好的,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谁都不能预料到以后,但是你总是要相信他,不能怀疑他,你要知道,他是最信你的那个人,你都怀疑了他,他会伤心的。」 宝儿愣住了,她没想到梅子这十三岁的年纪里能说出这样一番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明白的话,这得多大的勇气奋不顾身毫无保留的去相信,她做不到,她必须层层枷锁才能保证自己的心是安全的,而不是像梅子和铁树一般。 她是真的不懂爱,前世没时间懂,今生还来不及懂。 宝儿沉默了,如果梅子也想着和铁树离开,她还有什么拦得住的,尽管担心铁树以后变心,担心两个人去了外面过不好,她还是得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但是她希望这是一幕和谐的结局,宝儿的手有些颤抖,她摸摸梅子的手背,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那……小姑姑你更应该好好养好身子,不然生病了可不好。」 梅子点点头,脸上多了几分神彩,宝儿走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她不知道来这趟究竟是对还是错。 此后梅子不再抗拒孙氏的谈话,也都是点点头听着,也不反驳任何,安静地绣着东西,孙氏权当她这是在绣嫁妆,心中也十分的满意,这女儿想通了就好,又和黄媒婆联系的更加勤快了,直问有消息了没。 透过宝儿,铁树和妹子有了几次传话来往,宝儿比他们都来的忐忑。 十二月一到,这儿真正的冬天来临了,还没下雪,不过这预兆就像是要下一场非常大的雪来掩盖墨家村的所有,这天清晨宝儿跟着禄德上山去收洋芋,小半亩的地里密密地种着洋芋,宝儿拿着小锄头在地里轻轻一锄,往上一挖,抓着枝叶往上一拎,下面就带出了一串洋芋,像是挂在葡萄树上的大号葡萄,密密麻麻地垂在根部,好些还承重不住往地上掉。 第33章 「大哥你看,都熟了!」宝儿将地上的也捡起来都放进篓子里,又在那个坑里又挖了几个出来漏下的,开始锄下一株,禄德跟着锄了不少,洋芋可以收了就不必都留在土里,将这小半亩的地都收了,那些洋芋竟然装了满满的两大篓子,禄德都觉得这产量不可思议。 「大哥,这若是种上一亩地,可以有上千斤的洋芋可以收,照料的好收的更多。」宝儿拿着刀切开一个给禄德看,洋芋的淀粉含量十分的高,在国外算是主食中的一种,最为简便的就是蒸熟了吃,又不像谷子那样,对土壤的要求来的比较高。 「那明年多种一些,苞米和洋芋可以分开种。」开春一月份种了洋芋,四五月收了之后马上就可以种苞米,刚好不用为地烦恼,这两三百斤的洋芋禄德来回背了好几趟,,到了家宝儿就将它们都用麻袋子装好放在仓库里,洗干净了一盆子,宝儿将它们都放在灶锅里煮着,倒上水放入几勺子的盐慢慢烧。 小栓和翠儿对这带着些咸味的洋芋十分喜欢,晚上饭都没吃连吃了好些,撑着躺在炕上,宝儿收拾好了桌子,将其余的洋芋都用一个干净的袋子装了起来,又将下午贴好的糜子饼也一并装进的袋子里放在灶间的柴堆上。 等小栓和翠儿都爬上了床,宝儿打开门看着院子里一片漆黑,拿着袋子放在面盆里走到了院子里,午后的禄德和禄生已经歇下,宝儿悄悄地开了门走了好些路到了唯一离村的路上守着。 四周围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和鸡鸣声,宝儿呵着气慢慢地跺着脚,不知道等了多久,远远的看到两个身影往这边匆匆的走了过来,在离宝儿不远处停了下来,看清楚了才继续走了过来,梅子身上背着一个包裹,穿着厚厚的冬衣,铁树也背着一个大包裹。 「宝儿,你在这做什么?」 「铁树哥,我和姑姑说会话成么?」铁树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段路,远远地看着她们,宝儿这才看向梅子,「小姑姑,你真的要走?」 「嗯,宝儿,姑姑要和铁树离开,若是爹问起来了,就说没见过我,知道么?」梅子舍不得地摸摸宝儿的脸,极力忍住要落下的眼泪,「姑姑这一走,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 宝儿将那袋子塞到梅子怀里,又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背对着铁树塞给梅子,「小姑姑,这银子你藏好了,千万不要告诉铁树哥,宝儿也不希望有那么一天发生,但是若真有一天铁树哥不要你了,你也可以安全的回来,答应宝儿,千万别告诉他。」宝儿抱着梅子轻轻地说。 梅子捏着那硬邦邦的袋子,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将来可以回来了,就一定要回来。」宝儿将她往铁树的方向一推,「快走吧!」 梅子三步一回头地看向村子,看向宝儿,最终走到了铁树身旁,冲着宝儿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和铁树离开了。 宝儿站在那里看着,直到他们消失在那个山头的拐弯处,才慢慢的转过身往家里的方向走,刚抬头,就看到禄德站在自己身后…… 宝儿站在那里看着,直到他们消失在那个山头的拐弯处,才慢慢的转过身往家里的方向走,刚抬头,就看到禄德站在自己身后…… 禄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宝儿,似乎也看到了她身后那匆匆离去的梅子和铁树,宝儿站在原地,半响嗫嗫地喊了一句:「大哥。」 好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的感觉,宝儿无措地揪着衣角,不敢看禄德走过来的身影,身前传来脚踩石子路的声音,禄德慢慢地蹲下身子看着她低着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宝儿蓦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我……」 「为什么都没告诉我,宝儿,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这样的事情,连商量都不需要,直接自己做了决定。」 宝儿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本来就没打算和禄德商量,也没想过这样的事,又不是她怂恿的结果,是小姑姑她和铁树要离开,她只不过,帮了他们一把。 更何况在她看来,她只是身子小,年纪小,里面住的确实一个比禄德成熟太多的灵魂,这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宝儿,我是你大哥,你为什么连我都瞒着,若不是听到院子门口有响动出来看一下,我甚至不知道梅子离开了,并且你知道。」禄德的声音透着无奈和失望,像是不被信任的家人,看着一个不成熟的孩子,任性,自我。 「我只是不想你们担心。」宝儿抬起头,「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是越少越好么,姑姑和铁树哥决定要离开了,难道我要拦着。」 「自然是要拦着!」禄德的音量忽然增高,「你知不知道梅子才几岁,铁树才几岁,两个年轻人这么去外面,世事险恶,没有家人在身边,身上盘缠不够的时候,他们要怎么活下去,今天他们这样走了,明天还能若无其事的回来不成!」 宝儿心底的担心被禄德搬上了台面,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与其两个人要死要活,眼看着梅子的境遇要这样下去,不如放手一搏,人生要么平平淡淡,以求无病无灾,吃饱穿暖,若是你想要往上爬,往高处走,那着道路就不会那么平坦,禄德不明白宝儿这种惊世憾俗的想法,宝儿也预计不了这在现代行得通的法子,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是否依然能够继续。 但是她不能够看着悲剧发生。 「如果他们不走,姑姑就会忧愁着病死,也许等嫁去那县城还活着,可终究难逃厄运,大哥,姑姑相信铁树哥,这是我们都改变不了的东西,今天就算是我不知道,他们也有一天会悄悄离开,只是我知道了,我希望能力所能及的给他们一些帮助。」 宝儿试图说服禄德,寒冷的夜里,冷风一直在林子里穿梭,从她的领口灌进去,冷的她战栗。 禄德沉默了,不再说什么,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往家里走去,大哥怀里很温暖很温暖,宝儿缩瑟了一下,扭着头看着那盘旋的山路,漆黑的夜,只传来呼呼的风声,就像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 第34章 到家后禄德将宝儿放到了炕上给她脱了鞋子,拉上了帘子去了屋后,宝儿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大哥生她的气了。 气自己没有告诉他,宝儿换了个姿势躺着,耳旁传来翠儿和小栓的呼吸声,伸出手黑暗中轻轻摸了摸翠儿的脸,她就是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才不愿意让他们都去承担,她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反正她只是个孩子,没有人会怀疑,没有人会知道…… 这一夜特别的短暂,才刚做了一个梦而已,宝儿醒来天已经大亮,灶间里传来了一阵粥香,宝儿将衣服在被窝里捂了会,拿出来穿好,起床洗漱,早饭的时候桌子上安静的很,宝儿不说话,禄德也不说话,禄生大概是看出来了他们的不对劲,低头吃过了早饭就去了学堂,翠儿和小栓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宝儿将桌子一收,去了仓库拿出了一大袋子的洋芋,打算送人一些。 「他们有说去哪?」正当宝儿在仓库里忙着,禄德走了过来,帮她分袋子装着洋芋,闷声问道。 宝儿摇摇头,「兴许是要南下,这会天冷了。」在这个通讯十分不发达的世界里,找人真心是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他们还没有找人的条件。 「我给姑姑塞了一些银子,还摊了许多的饼子和洋芋给他们,我想够他们路上吃的。」宝儿余光看向禄德,他低着头扎着身子,看不清楚表情,半响,他指着地上绑好的袋子,「送去哪?」 「要不趁早先给姥姥家送去吧,姥姥自个都不舍得吃。」宝儿指着最大的那袋子,「就这袋吧,早去早回。」 禄德背着洋芋出去了,宝儿起一些放进篮子里,拎着去了沈老爹家。 沈家还安静的很,没有宝儿想的那么慌乱,刚吃过早饭,宝儿将洋芋都倒在了院子里对沈老爹说,「爷爷,这些你留着吃,若是想种试试,我给你留着种。」 「我听你大哥说了,说种了小半亩地就收了好几百斤,能收这么多,明年留一些我也去种试试,这你四叔都回来了,家里总归还是得多存些粮食。」 宝儿点点头,孙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屋檐下堆的那一些,虽然宝儿每次来都会带一些孝敬沈老爹,但是她依旧不待见,瞥了一眼就往梅子的屋子走去,边走边喊,「梅子啊,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起,快些起来了。」 拍了一下门板,里头没有响动,郑氏也走了出来,今天一早就没见小姑子出来,这难不成赖床了,也不像她的作风啊,「娘,兴许是梅子不太舒服,进去瞧瞧呗。」 孙氏一推门,没有推开,门从里面反锁住了,「哎哟这是做什么,门都给锁住了,梅子诶,快开门。」 宝儿心里紧了几分,似乎预想到了等下孙氏要瘫坐在地上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分,沈老爹见敲门许久都没反应,走过去大力的推了几下,仍旧没推开,伸腿一踹,木质的门‘啪’一声打开了。 往里一看,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只有那窗户是打开的,门一开穿堂风吹的直响,炕上的被子叠的整齐,上面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用茶盏压着一张纸。 沈老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让郑氏去找荣柱过来。 「爹,梅子这写的是:女儿不孝。」偌大的纸上就写了这么四个字,孙氏听到荣柱这么一念,脸色煞白地瘫倒在了地上,郑氏跟着被挤后退了几步撞在了门框上,沈老爹一把夺过那纸,三两下拿在手中撕了去,冲着荣柱吼道,「还不快去找人!」 荣柱慌忙地冲出了院子,宝儿见这情形,悄悄的离开了沈老爹家,一路走过路经魏家,里头似乎也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宝儿只是停留了一小下,往家里走去。 孙氏见儿子出去找人了,从地上爬起来,拉着沈老爹也要去找人,郑氏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纸片,一阵失望,人走了,那开铺子的事呢。 梅子走的时候不过是晚上七八点的时间,如今是早上七八点,二十四小时过去,大概早已经离开了县城,他们想找人,又不知道如何下手。 孙氏乱头苍蝇一样在村里找了一圈,直接去了魏家吵闹,魏家门口一下子围堵了好些人,孙氏在魏家的院子里拿起什么砸什么,嚎哭着要他们把女儿还给她,「你们家铁树呢,让他出来,他把梅子带到哪里去了,把我女儿拐哪里去了!」 魏家也不是吃素的,已经有上门提亲被拒丢了这么大的脸,魏家二媳妇年轻力壮一下就把孙氏给推了开去,谁说她们谁怨气了,铁树走了家里就少了一个劳动力,少了一个供养公婆爷爷奶奶的人,今后她男人还得和大哥家的一块养着,那几块田顶个屁用,家里有几个药罐子在,她还想分家还想走呢, 「你瞎嚷嚷什么,我们还没去你们家算账呢,咱们铁树多憨实一个人哪,天晓得被那狐媚子迷住了什么,成天喊着要娶她,我说你们沈家本事可不小,你这个做娘的本事更大,狐媚这也是能遗传的,快说,梅子把我们家铁树骗到哪了,可怜我们铁树才十五岁啊,就这么被个妖女给骗走了,我还听说那山里有吸人精气的妖精啊,天知道那梅子是不是妖精变的。」魏家二媳妇是越说越离谱,但是周围人却越听越起哄。 孙氏功力不如人这下吵不过,俩人就这么一起瘫坐在地上相互撒泼了起来,沈老爹找了一圈什么消息都没,挤进人群看到这情形,冲上前就将孙氏拖了起来,「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什么丢人现眼,我们家梅子多乖巧一个人啊,我早说了不让她和铁树来往了,你看,这肯定是他带着梅子走了,我可怜的闺女啊,你怎么这么傻啊——」孙氏扑在沈老爹怀里哭着,就好像亲眼看着铁树带着梅子离开。 魏家大媳妇将二媳妇扶了起来,「小叔一早去了县城,说既然梅子要嫁人了,他也没什么好说,村里呆着伤心,他就出去打工去了,可没带上你闺女,谁知道你闺女有没有在外面勾搭别人,说不定是跟了别人跑了。」 第35章 孙氏一听,飞快的冲了过去,对准那大媳妇的脸一巴掌挠了下去,场面乱成了一团。 宝儿在家听王二婶说了后,嘴巴都长的老大,这泼妇打架,果真是比男人大家血腥的多了,围殴成一团了半响大家才回神过来,忙拉开了他们,这时她们受伤的受伤,头发凌乱的凌乱,衣服都扯的不像样。 「那后来呢?」 「后来你爷爷就带走了她,又不能说一定是铁树带走了梅子,里正也说了,先把人找着了再说。」 宝儿点点头不加评论,跳下炕去仓库将那袋子的洋芋拿给了王二婶,「二婶,这些你们带回去吃,之前我姥姥带过来的,我就试着种着,若是你们觉得好吃,回头就留一些做种。」 「这倒是瞧着新鲜,小妞都跑的欢了,有空就让翠儿上我们家玩,就当陪陪丫头也好。」 「成,我到时候就让翠儿去。」送王二婶出了院子,宝儿下意识的看向那通往县城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她只希望,下雪之前,姑姑他们能找到一个落脚点。 宝儿家种洋芋的事很快在村里传开了,有几户人家还知晓这个事,就先上门问宝儿买种去种,家里送人的送人,剩余的洋芋就剩下两百多斤,种的本来就不多,宝儿也不想赚这邻里的几个钱,自家留了五十斤,其余的都拿去了里正家。 里正最清楚不过墨家村有多少户人家,不论怎么分配,总归是有些章法,总比挤爆宝儿家院子的好,宝儿留那二十斤下来做种,其余的可以吃过冬。 这天早上宝儿洗干净了一些洋芋,找了块大一些的石头,面上有些凹凸,洗干净了放在大盆子里,将洋芋都用陶碗的碎片刮了皮,放在石块上开始磨,不一会,石块上就堆了厚厚一层洋芋渣,宝儿从一旁的水桶里拿起一些水将洋芋渣冲到盆子里,继续磨,将洗干净的那盆子洋芋都磨完了,将石块取出,往盆子里添加了些水,将洋芋渣搅拌了一下,用干净的纱布将那些杂质都过滤出来,挤干水分。 宝儿将那盆子的水放在架子上沉淀着,刚从屋檐下走到院子里,天空中竟飘起了片片的雪花,宝儿伸出手,那雪花片落在她的手心中,慢慢的融化成了一滴水,远远望去,那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始覆盖着起了这个墨家村,这是梅子离开后的第十天…… 瑞雪兆丰年,宝儿站在屋檐下看着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一上午的时间过去,鸡舍上墙角旁都堆起了雪,宝儿看到禄德匆匆进了院子,拿起毛巾都往他身上掸去,禄德拿过她手中的毛巾自己掸了两下才进屋子,「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没见要下雪呢,才一会的功夫就这么大了。」宝儿去灶间给他倒了一碗热水,「快捂着些手,看你冻得。」 禄德端过来捂了捂手就喝了下去,「你也别出去了,外面冷。」 「四叔家就在这过年,不回去了?」宝儿将盆子里沉淀上的清水倒了去,将盆子拿到了灶间,如今这天气若是放在屋外,第二天起来就成了一盆子冰了。 「不回了,刚从爷爷家过来,三叔今年回去过年,二叔没说,咱家还是在家过得了,那人多,也不方便。」 宝儿点点头,「自然是在家过的,对了,等下雪小了去杂货铺子里打点料酒回来,等过两天雪停了,就找张大叔来把猪杀了。」 宝儿在灶间里蒸起了一笼子的菜包,去院子里的田里挖了两根萝卜回来,刀切下去都有瑟瑟的响声,萝卜清炒了一盆子,撒上些葱段,宝儿又从窖子里捞了两摞子的娃娃菜,和豆腐煮一起,熬了一锅子的热菜汤。 下午十分,这场雪小了许多,禄德去杂货铺子里打了些酒,路上遇到了沈二叔,二叔似乎是喝高了,走路都有几分踉跄,见着禄德先是一拍他的肩膀,绯红着脸,「这不是大侄子么,做啥子去?」 禄德微皱了眉头,二叔身上有股混着酒气的怪香,闻着不甚舒服,他一手拎着酒坛,一手扶着沈二叔往他家走去。 跌跌撞撞地到了沈二叔家门口,禄德站在门口喊了一声,「二婶,二叔喝醉了,您出来扶一下。」 陈氏从灶间里出来,一看沈二叔这样,头一回就钻进了灶间里,「让他死在外面好了。」 没等禄德说什么,沈二叔就撒开他的手往篱笆门上攀去,手往里面伸想勾起把手,口中骂骂咧咧,「你说啥子,你这破娘们说啥。」 禄明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赶紧给他开了门,一近身就闻到一股子酒味,「爹,你又喝酒了。」 「什么喝酒了,我这是和老七小酌一杯,小酌你懂不懂,你不是读过很多书么你!」喝醉的王二叔拿着手要往禄明脑袋上戳去,陈氏一把掀开了帘子,「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屋里。」说完看了禄德一眼,拿着扫帚开始扫屋檐下的雪。 禄德拎着酒回到了家,将酒瓮递给宝儿,宝儿下意识的往他身上凑了凑,「大哥,你身上什么味道,这么奇怪!」 禄德撩起袖子闻了一下,「哦,刚才遇到了喝醉的二叔,扶他回家了,大概是他身上的。」 「喝醉了也不是这个味啊,我倒闻着像香粉的味道。」宝儿随意一说,也没在意,将酒瓮拿进了灶间。 一家人坐在暖炕上吃着午饭,屋外雪势不见小下去,宝儿拿着扫帚将鸡舍上的雪都扫了去,拦上厚厚的木板挡风,又在鸡舍里铺了不少稻草,生怕它们一个雪天过去,都给冻死了。 这一场雪整整下了三天才停,杀猪这天,张屠夫一早就到了宝儿家,灶间里烧着两大锅子的水,张屠夫带着媳妇魏氏,挑着杀猪的工具放在院子里,刚过雪天,墙角还堆着宝儿扫起来的雪,张屠夫抓起一把往那几乎两米长的案板子上抹去,打起一桶水冲洗了干净后用干布擦了净。 宝儿看着那布袋子里打开来的一整套道具,大大小小各不相同,张屠夫的其中一把杀猪刀,还是被宝儿高高举在手中过,「丫头,看,这是剁刀,这是刮毛刀。」张屠夫得意地给宝儿介绍他的老伙计,跟随自己多年的这一套道具,宝儿很是配合的点点头,魏氏掐了一把他的手臂,「别显摆了,等下还有几户呢!」 第36章 「成,丫头,把你们家的猪赶出来,先在院子里溜达两圈。」宝儿让禄德去放猪,自己则去交了王二叔过来帮忙。 猪是十分懒的动物,没走几圈就停在原地不想动了,张屠夫洗过了手将那猪摁倒在了案板上,前足后肢都用麻绳绑了起来,张屠夫抽起一把刀,用手在猪的颈部拍了拍,摸了一下,忽然抓起刀子照准部分猛的捅了下去,血‘噗’的一声喷出,宝儿赶紧将翠儿和小栓拉着转过身去。 之间张屠夫喊了一声,「拿盆子来。」 宝儿偷偷的回头,只见那刀子一抽,暗红色的血就汩汩地流了下来,禄德将盆子递了过来,张屠夫把猪血接住。 「我张老大杀猪,从来没有第二刀,一刀命中,直中心脏。」张屠夫接过魏氏递来的毛巾,将脸上的血点摸了去,拿起架在一旁的烟杆子抽了两口,看到宝儿不忍心的样子,哈哈地笑了,「丫头,我的刀你都敢抢,杀猪不敢看喽。」 「那哪能一样啊张大叔。」那猪折腾了两下又被压着,浑身抽抽着会就渐渐不会动了,猪叫声越来越低,那盆子里留了满满一盆子的血,张屠夫让禄德拿去灶间,全冻住了也不好灌猪血肠。 翠儿拽着宝儿的手显然是怕了,宝儿让禄生带着他们回屋子去,这场景太过于血腥,连她看了都有些惧意,更何况是他们。 猪血接完了张屠夫就准备烫猪,烫完了后张屠夫抽出之前给宝儿看过的刮毛刀,娴熟地将猪毛刮了干净,冲了下案板,一刀下去,开膛取猪的五脏六腑。 张屠夫动作极为的麻利,和王二叔聊天之间就将猪头给剃了下来,将那肉割成了一刀一刀的,处理完了猪后,张屠夫将猪毛和一些内脏都带了去,这是村里的规矩,宝儿付了酬金又加上了两刀的肉都给了张屠夫。 张屠夫收拾过了东西,挑着那工具离开了宝儿家,这年关时刻,每天他都得杀个几户的人家,宝儿拎着其中两刀的肉条递给王二叔,「二叔,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这你带回去,对了,这排骨也带回去一些,给小妞炖些骨头汤。」 「不行,这你们还等着卖钱呢。」宝儿装了个篮子往他手里一塞,「咱家只打算卖半头猪,其余的留着吃呢,您就带去呗。」 王二叔推脱不去就带着篮子离开了,宝儿这头要开始忙乎院子里这一堆的肉,分出一些便宜些卖给了村里人,留出新鲜的一部分,其余的宝儿都在大的陶盆子里腌了起来,撒上了盐,料酒,酱油茴香等放在陶盆子里腌着。 宝儿学些电视上看到过的,将猪小肠清洗干净,还热乎的猪血里加了些水,调味过后撒了些葱花,拌上些猪油用漏斗灌在小肠里,像香肠那般每隔一段距离就用细棉绳扎紧,又剁了些新鲜的猪肉拌上面粉和料,掺了水搅拌均匀了塞进剩余的肠子里,也用绳子都扎了紧,一圈一圈放在盆子里。 小栓在屋里呆了许久才跑出来,院子里就剩下之前放案板的地方还有一小摊的血,禄生拿了些雪过来往地里扫了扫,剩余半只猪宝儿让禄德去卖了一些,「大哥,带一些猪肉抓一只鸡去陈大叔家吧,反正这年礼咱们也还没送,我听王二婶说也不用贵重的,就是家常的送一些,意思意思。」 宝儿将没卖完的猪肉用麻绳子从中绑了起来,让禄生抓了一只公鸡绑了起来,又在篮子里放了一些做好的肉肠,推着禄德出门去送东西。 过几天就是送年的日子,宝儿将猪头洗了干净放在灶间的板子上面,往灶锅里蒸了一些猪血肠和肉肠,蒸熟了切片装盘子,除却张屠夫带走的,宝儿用剩下的猪肺和猪肝都切成了小块,切上一些猪肉在灶锅里猛火煨着,从屋檐下摘了几个辣椒和姜,切碎了洒在汤里,到了晚上吃饭之前,那汤已经煨的十分浓厚。 这相当于高汤汁,烧菜煮汤放上一勺,味道就十分的鲜美,宝儿切了豆腐和新鲜的白菜在锅子里,拿上几勺子的浓汤煮了一锅又香又浓的,晚上这几个菜搬上桌,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肉味。 「姐,这个好吃。」小栓伸手抓过两片肉肠一片塞自己嘴里,一片塞到翠儿嘴里,宝儿擦了擦他满嘴的油腻自己也尝了一片,咸中带着一点点的甜味,葱香去了些肉臊,面粉和碎肉混在一起,咬下去就逼着一股油劲。 「好吃多吃一些,锅子里还有。」禄德从外面回来,出去时带着的东西,如今回来手中也拎着不少,陈百年让他带着一只兔子回来,毛都还没拔,就只是放了血,宝儿去找了个盆子让他装起来,「晚上别弄了,一身脏,明个再处理吧,陈大叔这么大冷天的还去逮兔子。」 「我在陈大叔家吃了一些,你们吃吧,他说林子里下的陷阱,很好逮。」宝儿给禄德拿了一碗浓汤让他坐下喝点,「那也再吃点,今天这么好的菜。」说着给他夹了几筷子的肉肠。 「回来遇到爷爷了,问我们这还有洋芋种不,想要一些去。」 宝儿抬起头,「之前不是送过去了么,我拿去里正那里的时候都留出的啊,给他送了十斤过去,咱家除了种就剩三十斤了,那万一姥姥家也要,陈大叔家也要种呢。」 「爷爷说早前送去的两回,都让他媳妇煮了吃了。」禄德干脆也不称奶奶了,断了就是断了,宝儿不乐意了,筷子往桌子上一放,音量有些拔高,「吃了?我之前送了三十斤后来又送了十斤,她吃什么啊吃这么快,再说了,我们家的洋芋又不是天上掉着捡的,她说要就要,你明天带一刀肉过去,就和爷爷说没了,再多就只有五斤了,要种的话等时间到了再来拿罢,省的又被她煮了吃了。」 这洋芋说来煮菜吃还是个美味的东西,吃多了腌菜萝卜白菜的,孙氏开始对这东西上了心,最重要的是荣柱爱吃,梅子不声不响的走了,那县城的婚事是吹了,再也没啥办法弄银子给小两口开铺子,如今儿子就吃点这个,她还不打紧着满足了。 所以说送过去多少都是只有被吃了的份,禄德点点头,帮着宝儿将桌子收拾了去,院子里热水泡过了碗筷,宝儿挤了挤禄德的身子,「大哥,今天去陈大叔家瞧见喜儿姐姐没?」 第37章 「你这丫头,怎么成天问这个!」禄德脸色一变,拿起个勺子捶了下她的脑袋。 「我这是关心你的情感问题,大哥,这成亲前感情也得培养啊,城里那些大户人家都是洞房花烛夜才瞧见两个人啥摸样,要是长的对不起人民群众的还不能退货,你和喜儿姐姐真是太幸运了。」 「你这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胡说八道。」禄德唬了宝儿一声,「姑娘家家的怎么随口又是成亲又是洞房的,一点都没有姑娘该有的样子。」 宝儿小手一摊,很无奈的承认,「大哥,我就是小村姑啊。」 「大哥,宝儿说的对,她就是小村姑,秀活都学不好的小村姑。」禄生走了出来,将院子里的筛子拿到了屋檐下,调侃道。 「谁说我学不好了,我现在不是没空么,等喜儿姐姐嫁过来我就学,那时候才是天时地利人和。」 隔天禄德就带着那刀肉去了沈老爹家,谁也不愿意自己家老是被说闲话,宝儿更不愿意谁抓着不孝这点做大哥的文章,孙氏咱是孝顺不起,当然爷爷还是得孝顺的,禄德走进沈老爹的院子里的时候,陈氏也在,看到那刀肉眼睛就亮了。 「爷爷,咱家的洋芋也不多了,还剩五斤可以给你们做种。」禄德将肉放在桌子上,孙氏看着那肥瘦兼具的肉条,「那还不快拿过来。」 禄德没理会她,继续对沈老爹说道,「爷爷,那到时候等可以种了再把种拿过来。」 沈老爹点点头也没说什么,禄德说完也不多逗留,出了沈老爹家。 孙氏见他就这么走了,连带着看那刀子肉都有些不顺眼,「不是说宰了一头猪呢,才送了这么一点。」 沈老爹撇了她一眼,「就只有这么一点,那也是孝敬我的!」 过了年后,禄德已经将春种的洋芋都下了地,村里不少人家从里正家领了种的也都纷纷跟着种了,家里的屋檐下挂着那腌好的肉条,腌渍七八天后宝儿就在太阳下晒了三四天,之后就一直挂在屋檐下阴干,春天正是少蚊虫的时候,将晾干了水分的腊肉宝儿都用油纸包了好,放在干燥处。 年一初田里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初十这天,家里来了客人,大姑英子,带着她的媳妇,上宝儿家来了。 一年不见大姑的起色好上了许多,宝儿让禄生去喊禄德回来,自己则去拿了好些过年买的瓜果,用一个大盘子装着放在炕头的桌子上,大姑的孙子今年恰好两岁,正是会喊人模模糊糊的时候,宝儿拿着一个干桂圆往他手里一塞,哄着让她喊姨。 「宝儿啊,我听说你去年受伤了,磕着头了,本来啊想过来看看你,可是正好那会去你哥上任的地方照看阿兆了,想着啊过年一定得过来看看,这一拖竟然还拖到了现在。」英子看着如今宝儿面色不错,心里总算放下了些。 「百里大哥在哪里上任啊?」宝儿拨开桂圆撕了一点点肉塞到阿兆嘴里,去年是听大姑说他儿子上任了,也算是苦出了头了。 「南方的一个小县,叫什么来着,我都给忘了。」 「娘,那是成州。」贺兆的媳妇高氏温温地在她身后提醒,「对,就叫成州,那的人都睡板床的啊,没有炕,也没咱这冷,我说这回把阿兆带回来哦,还怕他不习惯,冻得慌。」 宝儿对这的省市分布不清楚,不过地处南方天气相对温和湿润些,若是不太贫瘠的地方,南方相对北方来说,是个收获颇多的选择地。 宝儿笑眯眯地听着大姑说着,偶尔还插上两句,禄德回来后,陪着英子聊天着,宝儿这才去了灶间做午饭。 院子口传来喊叫声,宝儿让禄生看着火,自己出去开门,只见陈氏站在门口,眼神滴流地望着那停在宝儿家门口的马车,一看宝儿出来,脸上就堆起了谄媚,「我说宝儿啊,我去里正家也领了那洋芋,可里正说没了,都是你这给的,要我来你家问问,我看这很多人家都种了,二婶家粮口缺的紧,你这还有不,匀些给二婶种种。」 原先陇坡那地是荒废了不少时日,可家里的钱越来越吃紧,眼看着葵儿要定亲了,这不能没一些钱傍身,陈氏想着那洋芋既然这么能种,种一些去卖也是好的。 「二婶啊,前个来咱家还有,现在都种啦,家里就剩下几斤了,根本不够你种的,要不等这回收了,我给你留一些。」 「几斤也好,几斤也好,只要能种的就好。」陈氏才不管有几斤,只要能下种种一些。 宝儿去仓库找了那一小袋子的洋芋,那都是个头不大,成色不太好的,好的都拿去下种的,陈氏还是很开心,听着屋里传来的笑声,不时还闻到那灶间飘来的香气,陈氏好奇里面到底是谁。 莫不是就是哪家有钱的,供的宝儿家又起了房子又能娶的起媳妇,不然怎么外面还停着马车,肯定是有钱人家,既然是有钱人家,陈氏这没有不去认识的道理。 陈是拎着那一小袋子的洋芋,心思一动,问道。「宝儿啊,这初十的,你家来客人啊?」 「是啊二婶。」宝儿点点头,没有要邀请她的意思,陈氏压低了嗓子,指着那马车道,「哪家的亲戚啊,还能用马车前来。」 「哦,那是个远房亲戚,路过这顺便来看看。」宝儿倒不是不想告诉陈氏这是她的大姑子,自己丈夫的大姐,而是大姑好几次来墨家村,都没有露出要去看看沈老爹的意思,就是不想他们知道,虽然没有刻意隐瞒,宝儿也不打算先开这个口。 「那你们家找好运啦,这么好的亲戚。」陈氏说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眼睛却一直望着那屋子里头,不一会,高氏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宝儿在院子里,冲着屋里的人喊,「娘,我就说宝儿在院子里么,您还不信。」 屋里传来一阵笑声,英子抱着阿兆从里面出来,陈氏看的两个眼睛都直了,她们身上穿的衣着绸缎可一点都不便宜,再看那年轻一些的头上戴着的钗饰,好两件都金光闪闪的,再看那年纪大一些的,竟然和自己丈夫,长的有几分相像。 第38章 「大姑,这天冷,咱们进去说,二婶,要不你也进来坐会?」宝儿话音刚落,陈氏那头就点的猛了,一听宝儿喊大姑,心下就明了几分眼前人的身份,没分家前常听沈老爹提起小时候就送人的大女儿,如今听宝儿喊大姑,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上前就十分亲热了起来。 「大姑子,我是二柱家的媳妇啊。」英子打量了几分陈氏,「你是二柱的媳妇?」 「是啊大姑子,二柱这些年可没少提起你。」宝儿看着陈氏戏剧化的逼出了两滴眼泪出来,当下差点笑出声音,二叔怎么会记得大姑,大姑走的时候,二叔都还不会认人呢,这二婶,不颁奥斯卡最佳女演员真是可惜了。 英子最伤怀的就是当年被送走的时候两个弟弟,大柱那会已经五六岁了,二柱还在襁褓,他不记得她却记得,当下不免也有些眼红,高氏在一旁安慰着。 「他这些年可好?」英子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你们过的可好?」 「就那样吧,吃得饱能穿的暖,孩子读不起书了就停一年半载的,吃不得好的就自己挖些草根当菜,总是这么熬过来了。」陈氏说着眼眶更红了,视线瞄着大姑手上的镯子,都快闪瞎眼了。 英子叹了口气,「是啊,能吃饱穿暖就够了,日子啊,就是得这么熬过去,早晚就熬出头的时候。」 就这样? 陈氏楞了一会,不是应该听到他们日子难过,援助一下,那可是亲大姐啊,什么叫能吃饱穿暖就够了,不给些银子意思意思? 宝儿听出了陈氏的意思,看大姑没有继续要说下去的打算,背过身去忍着笑,大姑也是过来人,当初嫁人生子的日子比这难上千百倍了,陈氏这点真算不了什么,那时也没人帮,还是这样熬着等儿子高中做了官,日子才好了。 英子生怕陈氏不能理解,握着她的手劝慰道,「这二柱媳妇啊,日子就是这般,你也别埋怨,若是你们家那孩子肯学好好读书,以后也能让你日子好过,这日子啊,就得熬着!」 陈氏这下是彻底楞了,她不是要心理辅导好么,不是要语言鼓舞好么,她要物质的东西好么。 「先别聊了,咱先吃饭。」宝儿将菜都搬了上桌子,农家没这么多规矩,一家人就坐一块,谁也不用伺候谁,爽爽利利的吃饭就好。 「二婶,要不你也在这吃一些吧。」陈氏摇摇头,「我这还做着饭呢,得回去,你二叔还等着我。」说完十分悲戚地看了大姑一眼,宝儿去灶间拿了个篮子,装了些菜进去递给陈氏,「二婶,今个家里菜好,你一并带过去吃吧。」 陈氏是万分不情愿的出了宝儿家,一回到家,东西一放,就往沈老爹家走去。 英子坐在炕上喝着热乎乎的汤高声道,「我就说了这么吃饭爽利,你说还要人伺候做什么,一旁好几个人看着你吃饭,多不舒服。」宝儿笑眯眯地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肉肠,「大姑,您尝尝这个,这百里大哥和嫂子有人伺候是应该的,他们来伺候您啊,那是孝敬您。」 高氏给阿兆喂着汤,小家伙一边还有空和一旁的翠儿小栓咿咿呀呀,「是啊娘,相公也是想多孝敬孝敬您,以前日子苦的时候您这么累,如今这好了,还有什么理由事事都得你自己经手,好好享福都来不及呢。」 「就你们嘴甜!」英子被哄地眼眶又红了一些,年纪大了,总容易悲伤,想起过去那段日子,那么难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宝儿给禄德禄生倒了些热好的酒,示意他们敬一碗。 这一顿饭吃了好久才收拾过,禄德去端了些热水过来,让她们净了下脸,高氏让车夫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英子指着那几盒子的药材对宝儿说,「是我那便宜夫婿的药材,我让他抓了些补身子的,你这算是好了,也可以时常吃着,还有些是给你大哥健健身子的。」 「大姑,你来看咱还带这么多东西,下回要是还带这么多,那宝儿可得关着门不让你们进了。」英子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瞧着丫头实诚的!行,下回来了就空手!」 「大姑,药材咱就留下了,这些您带回去吧,这么好的缎子做衣服也太可惜了,给阿兆做两身新衣服多好。」宝儿看着那几段布料,摸着就不错。 「瞎说什么,禄德不是快成亲了,赶紧的留着做两身新衣服,你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旧衣服穿下来都还不得破了,有什么可惜的。」 此番前来英子就带了一些药材和布,看着宝儿家的情况,也无需补贴之类,在英子看来,日子就是人自己过出来的,有时候贴钱的,反而容易害了人。 正说着,院子口就传来禄德叫爷爷的声音,帘子一掀开,沈老爹就站在门口,身后站着孙氏和二叔三叔四叔,几个婶婶们也都在,英子放下手中的那匹布,看着那沧桑许多的男人,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她淡淡地喊了一声,「沈叔。」 沈老爹瞬间红了眼,五十几岁的人了,竟然落了泪,那一声沈叔深刻的刺激到了他,当初送英子走的时候,自己曾那么告诉过她,今后这儿就是沈叔,那里才是爹娘,可几十年后真听到这么一声,他心里万般的滋味。 「爹啊,我说这是大姑子了吧,您还不信,当家的,还不快喊,那是你大姐!」陈氏见沈老爹竟无语凝噎,大姑子也是淡淡的样子,丝毫没亲人见面,分外激动,忙打起了圆场,杵了自家男人一下,轻骂道,「还不快叫!」 沈二叔十分不情愿地撒开她的手,压低声音不耐烦道,「喊什么,你别烦!」 陈氏真是恨铁不成钢,从沈老爹身旁挤过去,站到了英子身旁,「大姑子,这么多年没见爹了,想来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这在外面也不是办法,宝儿家小,要不去我家吧,我家大,我家够大!」 「不了,我们这就准备回去了,回晚了山路不好走。」英子立刻回绝了她,转身要抱阿兆,那瞬间,宝儿看到了她脸上出现的动容,像是隐忍已久,带着一丝哀伤却很快掩盖了过去。 第39章 「英子。」沈老爹沉痛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这当年!」 「当年的事不用再提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英子将阿兆从床上抱了起来,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我弟弟,看看我弟弟弟媳的孩子,没人照看他们没关系,我这做姐姐的,会帮我苦命的弟弟照顾好这几个孩子,您若是还顾念着以往的一些情分,就别再说了。」 「大姑子啊,这既然来了就再呆会呗,再住一宿回去,这来去一趟都不容易。」陈氏拉着两个孩子进来喊姑姑,孙氏则是站在沈老爹身后打量着英子和高氏,按照她在大户做丫鬟的那十来年,这两个人的衣着打扮,虽及不上过去伺候的那主人家,但是应该也不差,但是老听沈老爹说闺女过的有多苦,这会看看,并不是这么回事么。 「禄德啊,这会过来看看你们过了十五就要回成州了,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去莲花村找你姑丈,他姓简,你找简大夫就成了。」英子摸摸宝儿的脸,再看了沈老爹一眼,最后还是上了马车,那车夫一声喊驾,马车很快的离了他们的视线。 宝儿站在门口看着那马车成了小白点,碍着沈老爹他们都在,没有说出口若是在成州看到了梅子和铁树,希望可以照顾着一些。 沈老爹这一见,瞬间像是老了很多岁,过去是怀抱着一个希望,如今如愿见到了,却更加受打击,回去的当晚,沈老爹就病了。 对这凭空出现的富亲戚,陈氏简直是要挠穿心肺了,竟然就这么走了,可毫无法子,只能不停的怪自己男人,「平时闷葫芦也就算了,这会你都不喊大姐,那可是你亲大姐,你喊一声会死啊,若是她一高兴带着我们葵儿去了成州,指不定能找到好人家,我这嫁给你是做什么的!」 沈二叔猛的一拍那桌子,吼道,「喊什么大姐,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姐姐,小时候没见过光听爹说有个屁用,你看人家那态度没,就你那厚脸皮去贴着人家。」说完就走出了家门,陈氏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心中气愤的很,口中骂骂咧咧道,「我倒是想去贴,再厚的脸皮也没贴进,就你厉害,平时打死不吭一声,全用着和我吵架来了,没用的东西。」 宝儿听说沈老爹病了,去找了村里的郎中看看大姑送过来的药材是否适合老人服用,和禄德禄生一起去沈老爹家看看他。 刚入院子就闻着一股中药味,沈老爹这场病真的来的突然,本来很是健硕的身子,现在一下子憔悴了不少,躺在炕上也是无精打采的,孙氏的脸色也不好,宝儿将药材盒子放在桌子上,站在炕头对着郑氏说,「四婶,这是大姑姑送来的药材,我问过郎中了,他说爷爷也能吃,晚些煎了给爷爷补补身子吧。」 沈老爹听到大姑姑,眼神总算是有了一丝焦点,他转头看着宝儿,要她上炕来。 「丫头,你姑姑和你说了什么?」 「姑姑说她现在过的很好。」 「好……过的好就好,她娘临死前一直后悔把她送人,就算是挨饿一些也不应该把她送给别人,见不上面不说,过的好不好也不知道,婚嫁生死都由了别人。」 「爷爷,现在大姑过得好,你也可以放心了,好好养身子,咱们都盼着你赶紧好起来。」宝儿轻轻地抚着他的胸口,「大姑也肯定希望您身子好好的。」 沈老爹这一病,持续了两个多月,孙氏曾一度以为他会挨不过去,宝儿却觉得不是什么大毛病,纯粹是心病,想明白了,自然就会好。 三月至底,沈老爹的身子终于好了,不过长时间病过,身子不如以前的硬朗,正值春忙,四叔回来也没帮上什么忙,只有二叔三叔抽空去帮沈老爹的地忙会,禄德偶尔也会去帮帮忙,宝儿则开始准备种南瓜,四月一出,水田里下了谷子之后,村里的佣田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日大清早,里正就让人敲着锣鼓每家每户通知到,一家出一个做主的人去里正那里,宣布了墨家村的所有佣田即将换主,要重新订契。 过去的那家除了赋税之外,佣田还要加收三成,宝儿家没有租用佣田,不过考虑到以后也许会用到,宝儿就让禄德去了一趟里正家,听听说什么也好。 到了里正家,一群人正在院子里说着,这早前的那户地主家的,主人还算客气,只收三成的佣金,他们都听隔壁村的说了有些都收四成五成,这么一来,根本就不够吃的,新的买主不晓得还会不会这么仁慈。 「里正啊,我家是外来户,本来就没有田,这会不会加租啊,我那六七亩地可都是租的,本来家里就有时候就要饿着,要是加租,岂不是让我们没活路。」其中一个背着锄头的老汉十分紧张地问,里正只是笑笑,伸手示意让大家安静。 「这回来,只是通知大家一下,这咱们村里的佣田换了雇主,若是有租用的,等这月忙过了,下月初八,有佣田的人家带着那契书来我家重新和雇主的签,租金他们也说了,先这样,过去收三成的,现在还是三成。」 里正的话让大家放心了不少,禄德听完了就回家和宝儿说了一下,宝儿生疏地将针线打了个结咬断,抬起头问,「知不知道是哪家的?」 「不知道,里正没说,租金也没变,应该也不是太难为人的雇主。」 「那可不一定,今年不变明年不变,后面说不定就变了,先稳着咱们,到时候是戳揉捏扁的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宝儿对这地主阶级是没什么好印象,那可是改革开放当初要铲除的三座大山之一啊,又不是慈善家。 「那也比加租好啊。」禄德摸摸宝儿的脸,「过两天就去姥姥家了,你准备好了没?」 宝儿将衣服一叠,「当然收拾好了,不过这谷子刚种下,正是看水的时候。」 「所以我晚些过去,再说禄生不是还在学堂么,李夫子说让他明年去童试,去尝试一下也好。」宝儿点点头,「那也成,你和禄生晚些来,我带弟弟妹妹先过去,哎呀,小舅舅成亲呐,我应该送点什么好呢。」 「在家我不说你,去姥姥家可得注意些,一个小丫头的,别口无遮拦的。」禄德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警告道,宝儿不服气的张口要咬他,「我哪有口无遮拦。」 第40章 「姑娘家的说那些就是口无遮拦,这日后给你说亲了,人家说起咱们家的姑娘,那头一条先得和人家说明喽。」 「大哥哪有你这般开口就孙损自己家的姑娘的。」宝儿瞪着禄德,哼哼道,禄德则又摸摸她的头发,出门下田去了,宝儿郁卒地看着篮子里的针线,人有所长所短,她不就是不擅长针线么…… 开春的天气晴朗的很,宝儿早早的带着小栓和翠儿去了溪口村的姥姥家,提前四天到,王家已经搭起了棚子,屋子门口的墙面上早早的贴了对联和窗花,院子里几个孩子跑来跑去,闹腾的厉害。 三舅大实娶的是本村的新娘子,据说还是姑娘家自己有意请人和关氏来说的,说看中的就是大实踏实能干,还有一门手艺,这在村子里选女婿的条件第一就是要踏实肯干,农村人的思想中就带着靠山吃山,若是不踏实肯干,那只有饿死的份,更何况还有铁匠给小舅加分,这关氏的最大心愿总算是了了。 宝儿牵着小栓和禄德进了屋子,大舅二舅去县城采买东西了,杨氏则在新房里忙着进进出出,连二舅母齐氏也在帮忙,那孩子差不多和小妞一般大,宝儿就见过几面,这会都跑的欢,宝儿别的不用做,就负责照顾几个孩子了。 「姥姥,那这几日舅舅睡哪啊?」宝儿看着炕上叠的厚厚的好多叠被子,一条一条的都是簇新的被子,大红的颜色十分的鲜艳,一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些烛台,也都是用红绳子绑着的。 「他啊,和你堂哥睡,这都新房了还睡个啥。」关氏脸上是乐呵呵地盖不住欢喜,宝儿牵着二舅的孩子,捏捏小家伙的鼻子,「哟,那这床啊,非你滚不可了。」 「那可不,到时候让小栓也上去滚,多生几个,养不过来我帮着养。」这成亲有处/子滚床一说,一般都是男童在新床之上滚一圈也有吉祥之寓。 农村成亲都是吃三天流水席的,婚前两天到成亲当日,晚餐就是重头戏,禄德和禄生赶在前一天到了溪口村,还被关氏说了一通,成亲当日,因为两家离的近,那迎亲的队伍是吹吹打打绕了一圈村子到了新娘子家,宝儿干脆拉着小栓和翠儿跟着迎亲的队伍去瞧那迎新娘子。 新娘家门口也是红帐高挂,门口贴了喜字,大实穿着新郎喜服,身前挂着一个大红花,被人用竹编席子给拦在了门口,新娘家的院子门口围堵着好些人,大伙哄笑的向新郎讨开门红包,还出各种题目来为难他们。 几个顽皮的小孩子,从灶间里的灶头上抹了些漆黑的灶灰下来,往新郎身后的伴郎脸上抹去,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宝儿拉着小栓和翠儿在后面看地乐呵。 媒婆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塞给拦在门口的一个人,「哎呦我说亲家,这误了吉时可不好,快让咱们新郎官进去。」 「诶,这只塞了大嫂一人哪成啊,这还有咱们呢。」几个妇人拦着不让他们进门,媒婆又拿出了几个红包往她们手里塞,这才让他们进的门,宝儿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就拉着小栓他们回去了,刚进了门口,姥姥就问,「进去了?」 「进去啦,我看要是再不能进去,小舅舅要急的进去抢媳妇了,嘻嘻。」宝儿将那几个伴郎被抹了一脸黑都告诉了他们,这来去的路短,迎亲不过是一会的功夫,新娘子拜别了父母之后就上了花轿,远远的传来吹打声,门口就响起了炮仗的声音,几个孩子在院子口跑来跑去,嘴里唱着喊着,「新娘子来喽——」 拜堂过了后,大实就被两个舅舅拖着在主桌上喝起了酒,宝儿进了喜房看了一下新娘子,长的眉清目秀的,带着一股子新人的羞涩,低垂着头不安的揪着放在腿上的红帕子,大舅母杨氏端了一碗汤圆进来,「三弟妹,饿了吧,吃些圆子垫垫肚子,别饿坏了。」 蒋氏轻轻地说了声谢谢,端着那碗张着小口吃了几颗就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绯红着脸,看到门口的宝儿,含蓄地笑了笑又低下头去。 宝儿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喝高了的几桌,小舅都有些喝茫了,大舅拦着二舅,「还喝,你成心不让三弟洞房了是不!」 二舅大川也已经泛了醉意,「得,大哥你就护着三弟,当年我成亲的时候,你们俩可把我给灌惨了。」 大实给二哥倒了一碗,「二哥,喝过这碗就别喝了,你要是醉了,二嫂还不得让你晚上睡地上,这春天夜凉的,很容易冻着。」 那桌子上不时的传来笑声,宝儿见自己大哥也醉了,不禁有些头疼,这还没做新郎呢,就已经被灌上好几轮了,真到成亲那天,宝儿心想着是不是该贿赂一下舅舅叔叔们。 这晚上闹过了很晚才收拾桌子,新房里红烛春暖地,关上了门还有人在窗下听墙角,宝儿拉着困意横生的翠儿和小栓,洗漱过了后就去睡了,第二天天还没亮,灶间里就忙了起来,新舅妈赶早就起来了,在灶间里烧着大伙的早饭,手脚麻利地洗着菜,宝儿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看着,这让一早起来做饭的杨氏倒闲下来了。 「三弟妹,这昨个这么累,怎么不多睡会。」杨氏帮着打开灶锅捣着里头的杂烩,正在切肉的蒋氏手下一顿,红着脸摇摇头,一转身看到一直在门口的宝儿,「这么早就起来啦。」 宝儿闻着那杂烩的香气,捂着已经有些饿的肚子,「昨天没吃饱,一早就饿了。」 杨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拿了一大碗的杂烩给她端到院子里的桌子上,「饭还没好呢,先吃着。」 过了一会关氏起来,蒋氏和杨氏都弄好了早饭,宝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圆桌子上,拿着双筷子在那里吃着,这时天才蒙蒙亮。 「姥姥,这个三舅妈人好好。」宝儿满足地喝着热乎乎的汤轻轻对关氏说。 「人倒是勤快,这人啊,还是你小舅自己点头同意的,之前介绍的那几个,他都不看两眼。」关氏对这个媳妇也是满意的很,只要和儿子感情好,她这做婆婆也不会刁难什么,自己都是媳妇熬过来的。 第41章 「那这不是最好,这个小舅妈姥姥也喜欢,小舅也喜欢,我看大舅妈也挺喜欢的。」宝儿放下了筷子趁着别的孩子还没起来,就去敲小舅的门要糕点吃。 大实来开门的时候人还睡糊涂呢,宝儿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他,小手一摊,「小舅,我要吃糕。」 大实宠溺地一把将宝儿抱了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宝儿小手挥挥去捂住他的脸,「咦——小舅脏脏,都没漱口——」 「那你还想不想吃糕了?」大实拿起床头的一盒红纸包的糕点,宝儿赶紧伸手去抢,大实手一伸要求道,「那亲小舅一口。」 宝儿眼一闭往大实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抢过那糕挣脱了他的怀抱就逃到了门口,攀着门沿冲着他吐了吐舌头,脆生道,「小舅,刚才在灶间大舅妈问小舅妈昨晚累坏了不,我看小舅舅起这么晚,肯定是累坏了,那你们为什么累坏了呀?」 说完人就跑了,留下大实在那楞了一下,满脸的通红。 大实成亲两天后,禄德才带着宝儿他们回了家,宝儿整整在姥姥家住了六七天,感觉吃的身上都多了一层肉出来,大实成了亲,关氏也算是落了一桩心事,就等着明年禄德成亲,也算是能慰藉自己女儿女婿的在天之灵。 再去水田看的时候,那些谷子的苗已经长高了不少,这儿的春季偶尔有雨,但是梅雨季是在六七月份,这会农忙时候,水田还需要时常灌水,禄德除了要照看那种下的糜子,还要顾着给水田灌水,宝儿去了一趟陇坡挖了洋芋看,再过些时候,那洋芋就能收成了,如今陇坡上不少人家已经学着他们种了不少洋芋,也有不信的,宝儿也不会多加劝阻。 站在陇坡上宝儿伸手遮了遮高挂的太阳,这四月的天,似乎有些热过头了。 到了家在门口遇到了小山,闷葫芦似的背着个篓子,「小山哥,你怎么不进去?」宝儿开了篱笆门,他随后跟了进来,「过两天要进城卖鸡蛋,爹要我过来问问你,要带什么。」 「呀,你不说我还忘了呢,去姥姥家这几天,都忘了收鸡蛋。」宝儿跑去鸡舍一看,那鸡舍里一个鸡蛋都没有,「难道是大哥收了?」 「你们去的那几天,我娘来帮你们喂几天过,呐,鸡蛋在这。」小山放下篓子,从里面拿出二十来个鸡蛋,宝儿干脆都让他带回去,「那这样吧小山哥,连着之前收的我一并拿给你,帮我的也拿去县城卖了。」 「行,那我明天过来拿。」年过十一的小山比禄生还高上一些,背着个篓子,穿着一身长袖短衫,外头套了件夹背,有些单薄,宝儿见他出了院子,这才想起,喊了声,「小山哥你等等。」去了仓库拿了一条包好的腊肉递给他,「天快热了,放不得太久,你带回去吃吧。」 小山拿着那包腊肉愣了愣,之前爹过来帮他家杀猪,这已经拿过去两刀了,宝儿好笑地看着他,「发什么愣呢,赶紧装起来呗。」 在宝儿看来,有个真理叫做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王二叔家除了关系好之外还是合作伙伴,平日里有来有去的也不需要算计地太清楚,家里的腊肉是没有吃不完这一说的,村里有多少人家一年才能吃的上几顿的肉,这墨家村的情况还算是好的,再偏远些贫瘠些的地方,连吃饱一顿都是奢侈。 五月的天已经热的有些明显,宝儿觉得这天热的异常,似乎比前两年早了许多,若是天太热,雨季没到,河水的水位就会不停的往下落,到时候灌溉就成了问题,千家万户种的谷子若是灌溉不及时,就容易出现枯死,一年收成不好,就足够操劳死一家人的了。 「大哥,这天似乎热的有些早。」吃午饭的时候,宝儿将这事和禄德说了一下,禄德点点头,「是啊,今早爷爷下田的时候也说了,要防着些。」 「我还听夫子说了,见这天气,今年也许会遇着大旱,过不了几天里正应该会通知大家的。」禄生将灶锅里剩余的汤都盛了出来,补充道,「这若是大旱年,县衙里的老爷会有时令下来的。」 宝儿听这么一说就放心了,她都能感觉到天气热的有些早,那些常年在太阳下耕种的农民怎么会比她还不清楚呢,「那等这洋芋收了,大哥多种些抗旱的菜,我怕到时候县城里就是有措施下来,周边这么多些村子,一时半会也顾不来。」 吃过了午饭,禄德就去陇坡挖洋芋,禄生在家休息了一会就要出门去学堂,宝儿将院子里晒着的枕头草翻了面,拿出去年晒干的菊花在小石碗里磨着。 门口传来苏济林的声音,宝儿过去给他开了门,苏济林手中拿着几本书走了进来,「济林哥,你几时从县城回来的。」苏济林将手中的几本书交给她,「回来有几天了,奶娘身子有恙,我回来照顾下她,这是我在县城书屋里找到的几本书,你应该会喜欢。」 和上回苏济林拿来的书差不多,宝儿去了屋里将上回的书都拿出来还给他,「济林哥,这么贵重书送给我可惜了,要不这样,你借给我看,我看完了再去还给你,成么?」 苏济林笑着点点头,「好。」 半年不见,苏济林觉得宝儿长高了不少,也许那遗传是来自沈老爹,宝儿和她小姑姑梅子一样,笑起来眉宇间都会弯着十分可爱,苏济林没由来觉得一阵浮躁,宝儿见他脸色微变,关心的问道,「济林哥,你怎么了?」 苏济林牵强地笑了笑,如果他有的选择,一定会愿意留在这个地方,可惜他不能。 「奶娘还在家呢,我就先回去了。」 「恩,那济林哥你走好,和顾大婶说下,有空我去瞧她。」宝儿微笑着挥挥手,苏济林一转身,脸色就沉了几分…… 宝儿将那些书都放进屋子里,出来接着磨菊花粉末,下午的时候禄德就挑着洋芋回来了,这回种了一亩多的地,就算是古时候施肥技术不够好,产量达不上去,这一亩多的地也有了近一千五百斤的洋芋,禄德来来回回挑了好几趟,仓库里都放满了,宝儿就腾出了屋檐下,用板子堆出高一些让禄德将剩下的放在上面,「大哥,地里还有不?」 第42章 「还有很多。」宝儿干脆在仓库里腾出了好大一块地方,「大哥,那就都放仓库里呗,屋檐下晒着容易抽芽,上回大舅来我也说了,去年姥姥家没种,这回就多送去一些,爷爷家收了么?」 村里其余的人家,有几户会种的收成都比宝儿家还好,禄德从陇坡回来一趟,大篓子里除了挑着洋芋之外,还有别家农户送的菜,你家几株,我家几株,竟然也放了好些。 宝儿心疼大哥这么来回的背,帮他把篓子里的菜都挑了出来,「今天别去了,又不是赶着种 苞米,明后天再去挖吧,这些菜谁送的?」 「回来的路上他们放的,我也拦不住,根本没的手空。」 「那就收着呗。」宝儿将那些菜都分开来,「那可是大家的心意,感谢大哥给了他们洋芋的种子——」宝儿亲昵地贴着禄德,「有些人想要都没呢。」 禄德捏捏她的鼻子,「今年热的早,苞米要早些种下去才行,明天我就把洋芋都锄了,整整地就可以种苞米了。」 「也成,那我做一些洋芋粉收着,将来做粉条给你们吃。」 宝儿用袋子装了一些拿去了苏济林家,院子里没有人,宝儿站在门口喊了好几声,苏济林才出来开门,大约是顾氏身子不舒服,人都有些懒的动。 宝儿将洋芋递给他,「济林哥哥,这是我家这两天新收的洋芋,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你奶娘病了,地里的菜一定没空顾着,这些就可以给你们平常吃吃。」 顾氏听到响动从屋里走了出来,脸色是有些差,「是宝儿啊,我没生病,就是这些天人有些不舒坦,这少爷就紧张的,人年纪大了总得有个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看你紧张的。」 「奶娘你怎么又出来了,大夫不是说了么,要你少吹风多休息,快回去躺着,宝儿啊,我就不招待你了,谢谢你的洋芋。」苏济林扶着顾氏进了屋子,宝儿将那洋芋拎到屋檐下给他放好,转身出了院子。 屋子里苏济林扶了顾氏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嘴里念叨着,「我就出去拿个东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下床都觉得累了。」 顾氏看着苏济林忙前忙后,心里酸涩的很,这谁家的少爷像她家的一样,要自己照顾自己生活,做饭洗衣服,哪个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这老毛病了,一会功夫就好了,你回县城去罢。」 「不行,就是老毛病更要担着,都犯了几回了,我和老师说过了,你要真想我早点回去,那你得快点好起来,我去煎药。」苏济林给她整了整被子尾端,往她身后垫了个垫子,又说了一次,「不许下床了!」 「诶,我的大少爷!」顾氏含着泪应道,苏济林这才去了灶间,将药包放入煎药的罐子里,倒入水放在了灶上起了火,从米缸里拿了一碗米洗干净后放在锅子里,放在火上也慢慢熬着粥,苏济林这才去了院子里,将那放洋芋的袋子拿了进去,将那洋芋拿出来他就犯难了,这东西要怎么烧。 洗干净了几个干脆放在锅子里煮着,苏济林去了窖子里捞了一些顾氏腌的萝卜切成了条装在盘子里,又煮了几个鸡蛋,这才端着去了顾氏的屋子。 宝儿到了家,发现小栓浑身是泥巴地躲在家里放磨盘的棚子下,见到有人开门,身子一缩,再看是宝儿,这才飞扑了过来。 「诶呀你脏死了,这去哪了弄的这么脏。」宝儿赶紧推开他,这除了裤子上沾满了泥巴,就连脸上也有,鼻尖上还沾着一小块泥,两眼珠委屈地在那转着,伸手过来抓宝儿,「站好了!」 宝儿喝了他一声,从缸里拿了水给他洗了手洗了脸,又去灶间里烧了水把他拖到澡房里,脱了他的衣服和裤子,拿起一瓢的水往他身上淋,小栓身子一缩,可怜兮兮地冲着宝儿喊道,「姐,冷——」 宝儿试了下水温,瞪了他一眼,出去又倒了些热水进来,搓着他脖子上的泥巴,连带着头发上都沾着许多,「上哪疯去了!」 「我……我想抓鱼给大姐吃。」 宝儿瞬间就拔高了音量,「你去河里了!」 「不……不是,我和二狗去田里了,二狗说我们还太小,抓鱼太危险了,所以我们去田里抓泥鳅了。」宝儿好笑地看着他,这一身的泥巴就跟在田里滚了一圈回来的,「那泥鳅呢?」 「泥鳅,泥鳅我们差一点就抓到了,可是绊了一下,我们就摔了一下,吓跑了泥鳅。」小栓越说越小声,最后低垂着头偷偷看了宝儿一眼,很是心虚,「我第一回抓不中,多抓几回就好了。」 「还抓,我看是泥鳅抓你们还差不多,看你这一身的泥,不会还压坏了人家的庄稼了吧。」宝儿板起脸看着他,小栓赶紧摇头,「才没有,我们在水沟边抓的,二狗摔的比我惨呢,上来的时候们俩跑在路上,本来打算去后河那洗洗再回来,结果我们看到。」 「看到什么?」宝儿抬起头看他话说了一半,有些害怕地往后躲,拉过他拿起一瓢水从他头上淋了下去,搓着他的头发。 「看到……大姐,二狗说了,这是不该看的,所以我们也不该说,说了会被雷劈的。」小栓忽然放低声音悄悄和宝儿说道,宝儿掐了一下他的胳膊,「装神弄鬼的,什么看了不该看的。」 「真的,我和二狗都发誓了,谁说出去谁就遭雷劈了。」小栓委屈地揉着胳膊,宝儿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干了他的身子,帮他套上了衣服,「大姐保证,你说了也不会被雷劈,好不好?」 「大姐可以不让小栓被雷劈?」 「当然了,我问你,家里谁做饭给你吃的。」 「大姐。」 「谁给你穿衣服给你洗澡的。」 「大姐。」 「那你最听谁的话了?」 「大姐。」 宝儿牵着他走到屋里,「那不就好了,所以大姐说了不会,就是不会,说罢,你们去了后河,看到什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回来。」 第43章 小栓踟蹰了几分,抬起头看着宝儿说,「我和二狗去后河那洗泥巴,在齐家的后院看到二叔进了白大娘的屋子。」 小栓踟蹰了几分,抬起头看着宝儿说,「我和二狗去后河那洗泥巴,在齐家的后院看到二叔进了白大娘的屋子。」 宝儿瞬间有了天雷滚滚的错觉,难道真要打雷了! 「哪个二叔?」宝儿下意识的问出口。 「就是二叔啊,我和二狗刚要过去呢,就看到二叔走进了齐四叔那白大娘的屋子,我本来想过去喊二叔的,但是二狗拉住我,说这事谁也不能说,说了就要遭雷劈。」小栓委屈地看着宝儿,这可是冒着被雷劈的危险告诉大姐的。 宝儿却还处在难以置信中,大白天的,二叔有什么事非要从人家的后门去找,前门不走不是做贼心虚么。 「大姐——」小栓后怕的往宝儿身上粘,宝儿这才缓过神来,「恩,这事除了大姐之外,谁也不能说,大哥和二哥也不能说。」 小栓郑重地点点头,宝儿又补充道,「下回别去后河那了,知道么?」 小栓又点点头保证,宝儿让他乖乖练字去,自己则去院子里将他换下的衣服洗了干净,吃过了午饭,宝儿将仓库里的洋芋拿出来一些,按照年前那样子在石块上磨了渣之后过滤了放在院子里沉淀,憋去了清水就放在太阳下晾着,天气好晒了几天,那沉淀下的就结成了一大块的粉末,宝儿用石锤子都碾成了碎末,掺了少许的面粉和水揉合在了一块,放在面盆里发酵。 到了晚上的时候,将发酵好的面团拉成长条,烧开了灶锅的水,将面条放了下去,洋芋粉条很快就在热水里烫熟了,宝儿用爪篱捞了起来放在温水中,另起灶锅放了一小勺的猪肉下去,拍了一个葱头下去炒香了之后,将腊肉切成了细长条放进去热炒了一番,直到那肉香都散发了出来,宝儿往里倒入一小勺子煮面过的汤水,放入了调味勾芡了汁。 将那面条捞了出来装好了大碗,宝儿往那碗中拿了一小勺的汤汁,混着腊肉的香气,再撒上一些葱花,喊着禄生进来搬出去。 连着宝儿闻着那香气都勾起了满满的食欲,用滚水烫的洋芋粉条不容易散,烧熟了又放在温水里浸了一下,又不容易糊,因为其中只加了一些些面粉,吃起来没有面条来的精道,但是味道却十分的好,半透明的粉条吃下去滑润的很,宝儿吃了大半碗就饱了,剩下的一些都让禄德吃了。 「大哥,这洋芋可以多晒一些粉,我看味道也不差。」去年开始家的伙食就好了一些,原先那糜子磨的也不够细,做的饼有时候粗糙的咽不下去,宝儿就让禄德多磨几次,如今家里选择的吃食多了,小栓和翠儿的嘴也有些刁了,宝儿知道这习惯不好,但是除去那些苞米洋芋的,家里也不是天天大鱼大肉,那些腊肉宝儿都舍不得想留着吃久一些,禄德喝了一口面汤,「这也管饱,你看着晒一些,若是不够吃,咱们再多种一些。」 「诶。」宝儿将桌子收拾了过,天色有些暗了,宝儿怕这天容易下雨,将衣服都拿到了屋檐下晾着,大毛他们是长成了,白天都不见影子,到了饭点才准时回来,晚上才乖乖进狗窝躺着,比她们家的鸡还准时。 由于品种的缘故,大毛它们长的个都不大,宝儿只是扩大了一些狗窝就够它们住的了,平日里吃的也好伺候,农家本来就少荤吃,都快将它们都吃成了素食主义着。 蹲下身子将它们一只一只揪了过来用水冲洗了一番,大毛就站在宝儿旁边,身子一抖,抖了她一脸的水滴…… 收过了洋芋,禄德将地整好了之后,就带着宝儿选好的苞米种子去种了,去年种的时候只有那几户,今年却多了许多,光在宝儿家要种子的就有好些,东西一多这酒楼收的价格肯定会压低很多,宝儿家今年就少下了些种子,不出几个月,陇坡那肯定就是绿油油地一大片。 小山去了一趟县城,帮宝儿将那些鸡蛋都买了,将银子给了宝儿,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糖塞到她手中,二话不说出了院子。 宝儿手里抓着他塞的糖果,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些铺子里卖的酥糖,等追出去的时候,小山人已经不见了,宝儿看着手中的酥糖心情有些复杂,从看到梅子和铁树的事之后,她一直在逃避一件事情,那就是早早的成亲,作为思想里极为现代化的人,虽然她在生活上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但是某些观念却是没有办法去更改的。 这周围的人,就连大哥禄德在她眼中都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少年而已,更别说是小山了,对于她来说,禄德十七八岁成亲一点都不晚,甚至觉得和喜儿姐姐要孩子可以再迟上几年,可若是放在她身上呢。 宝儿将那酥糖放在桌子上,单手托着腮帮子,她就不能不成亲么。 酥糖还没保存过一个夜晚就都进了小栓和翠儿的肚子里了,那裹了花生酥的酥糖,比饴糖要好吃的多,做工相对复杂了些,宝儿在过年的时候买过一些,因为价格太贵了也不舍得多买,禄生翻着宝儿炕上的几本杂记,「这是苏济林带给你看的?」 「是啊,从他那借的,我都看的差不多了,等他下回回来了就去还给他。」宝儿洗过了脸进来看到禄生就着油灯翻着那书,颇有几分书卷气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宽慰。 「上回帮夫子整理书,我也看到过不少类似的,你若是喜欢,我替你借几本来看看。」禄生将那几本书整理好,包上了布小心的放在柜子上,「还还也方便。」 「那再好不过了,二哥,你就和夫子说说,我每次只要借一本就好,保准不会弄坏了。」宝儿双手合十保证道,这有时候的日子真是太无聊了,看些书打发下时间,也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 禄生勾了一下她的鼻梁,「当然不可以弄坏,有些可都是单本,明天我就去问问夫子。」 「那得先贿赂贿赂李夫子,二哥,要不明天带些洋芋去吧,收了东西好说话些——」宝儿美滋滋地笑着说道。 第44章 夜深天暗,宝儿下意识地看向二叔家,那屋子似乎微微透着一些光亮,回想起小栓说的话,宝儿的心又莫名的有些发堵,一边希望着事情不是最坏的那种,一面希望着永远不会被知道,再怎么不喜陈氏,宝儿心里还是觉得同情…… 四月种谷,五月耕农,除了年底那几个月之外,对于农户来说,全年大都的时间都在忙碌,沈老爹身子好了之后,家里那地虽然有二柱和三柱常来帮忙,时常他一个人也有些忙不过来,有些菜种的晚了就不好长,这头将洋芋都收了,他将去年留下的一些苞米种子也给种了下去,孙氏见院子里收了不少,指挥着郑氏将洋芋拿去了粮仓。 「娘啊,你看这我和荣柱都在这呆了半年多了,前些日子回县城,我大姐夫还和我说了,那集市有家铺子急着脱手,虽然店面不大,但是胜在价格便宜,才九十两银子就够了,只要先付一年的租金,那店可多着人抢着要呢。」郑氏搬完了洋芋,和孙氏一起进了屋子,随意的开口道。 「上回不是说县城的铺子都一百两起价的,这倒便宜了不少。」孙氏坐在炕上,也犯了难,这店铺便宜是那么回事,关键是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去买,现在家里能拿出多少钱她还不清楚,别说九十两,十两银子都成问题。 「是啊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看荣柱这都瘦了许多,平时我也不敢问他爱吃什么,这有些东西,来去县城买也不个办法,若是念书,在家道是个清净的地。」郑氏叹了口气,尽量说的随意,孙氏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到了吃饭的时候,沈老爹从地里回来了,这身子果真是大不如前了,才一上午的时间,回来都累的很,在院子里冲了下脚,撩着裤腿走进屋子里,郑氏已经摆好了碗筷,沈老爹先是喝了碗老酒才开始吃饭,趁着洋芋刚收,孙氏炒了好些,顺便给荣柱开开胃。 不过这再好吃的东西也经不起天天吃,荣柱吃了两口就没在夹,孙氏一个劲往他碗里夹着菜,他不耐烦的将菜都拨到了郑氏碗里,「娘,你自己吃就成了,干嘛非要夹,我又不爱吃这个。」 「那让你媳妇夹。」孙氏这才收回筷子自己吃饭,沈老爹喝下几口酒,吃着那炒洋芋丝,问道,「你不爱吃这个,那你爱吃哪个?」 「对,你爱吃哪个,娘给你去买。」孙氏附和道,没有看到丈夫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沈老爹‘啪’一声放下筷子,「他要是要天上的月亮你是不是也给他摘了去,挑这挑那的,不爱吃你就别吃饭了。」 「爹,从我回家你就没少说我,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就不是你儿子了?」荣柱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憋红着脸瞪着沈老爹。 「那你说说你哪里行了,我说错你了,读书你行不行,考了三回都没中,种田你行不行,太阳底下晒一会就喊累喊晕的,你说我该不该说你,自己没种半点东西出来,整天嫌这嫌那,你吃的喝的穿的不是老子种的拿去卖了供着你的,还是你自己捡的不成!」沈老爹一拍桌子,喝了酒的脸涨的通红,粗着脖子吼他。 「都有考了七八回不中的还在考的,学无止尽,考不上并不代表我书读不好,只是我的论点和考官要求的不一样而已,总有人会赏识我的。」荣柱跟着火了,蹭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跟着沈老爹对吼。 「行啊,你要是想念你也去,反正你也成亲了,长大了,成了亲的就该自己养自己,干脆把你们也分出去单过了,你自己想念书念书,想怎么养活你媳妇怎么养活,别说我这个做爹的亏待了你,老二老三怎么分田的,你们也就怎么分,另外给你们十两银子,你要在村里起屋子就起屋子,要去县城去县城,老子也不想 管你。」 沈老爹将那碗往地上一摔,剩下的老酒溅了一地,瓷碗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孙氏拦都拦不住,沈老爹气呼呼地出去了。 「诶呀,我说你们父子俩吵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荣柱你也真是的,那是你爹你还这么吼他,作孽哦——」孙氏赶紧将地上的瓷片捡了起来扔在一旁,出去追沈老爹去了。 郑氏慢慢地剥着一个洋芋,瞥了他一眼,「怎么,气消了?」 荣柱低头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子,郑氏一个人慢慢地吃过了午饭,将地扫好,收拾过了桌子,这才回了屋子,回到屋子荣柱坐在书桌前,手中还拿着一本书翻的用力。 「心浮气躁的你看的进去?」郑氏端着一盘子剥了皮的洋芋放在书桌上,「如今吵也吵了,你也心口的气也出了,你是不是打算像你爹说的那样,分家出去单过了?」 「怎么,你怕我养不活你?」荣柱极其不满意她的口气,放下书看着她,郑氏自嘲地一笑,「那你觉得你养得活我么,你这百事不会的农家少爷,怎么养活我,你是打算每天去种你爹给你的那些地养活我呢,还是读你这些书养活我?」 「你妇道人家懂什么。」荣柱颇有几分嫌弃之意在里面,郑氏也不恼,她早就知道自己这相公是个什么德行,「我是不懂,但是我至少知道柴米油盐是个什么价,每月家里要花销多少银子,那你懂的一月能挣多少银子来贴补家用,你读破了这些书里面也掉不出一个铜钱,你还想要回县城去,怎么回去,如何回去,你想过没有。」 …… ‘咣当’ 孙氏刚进院子门就听到他们屋子里传来一声巨响。 走进屋子一看,书桌边上一片凌乱,随地滚着的洋芋和破碎了的碟子,放着毛笔的架子也被打散在了地上,砚台中的墨泼了一桌子。 「诶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孙氏赶紧将儿子从媳妇身边扯开,荣柱气的满脸憋红,忍着放下手没有打下去,郑氏这会红着眼瞪着他,「沈荣柱,你现在好了,学会在自己媳妇面前撒泼泄愤了是吧。」 「你这个泼妇!」荣柱指着她,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我要休了你!」 第45章 「住嘴!」孙氏狠狠一拍桌子,手掌处瞬间传来了麻辣地震痛,「小两口小吵小闹的,至于到这么严重的地步,现在是你爹说了你两句你不满意了,所以到媳妇这撒气了不成,要是我不进来,你今天是不是要打死她了。」 「你们,真是不可理喻!」沈荣柱颤抖着手指着孙氏再指着郑氏,一甩袖子就冲出了屋子,直到院子那传来一声关门的巨响,郑氏的身子才瘫软了似的靠在了炕上。 「媳妇啊,不是我说你们,这两口子若是脾气都冲了,日子就不好过下去,总有是他硬你软的时候,谁都不让着谁,这还不掀了屋顶。」孙氏从地上将东西都捡了起来,这才多久追出去找自己男人,回来家里就吵成这样。 自己儿子的脾气做娘的还不清楚,别看和沈老爹没啥一样,其实俩人性子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发起脾气来十头牛那也是拉不回的,这时候若还是嘀嘀咕咕地吵个没完,那才叫真的没法子。 「娘,你刚没听他说,他……他竟然说要休了我!」郑氏心里委屈的厉害,她嫁给沈荣柱,还没体会过这相公给自己带来什么好,跟着来了这个村子里,自己想办法想回去,想再让他考着试试,他倒是好了,竟然生出这种想法来。 「这年轻人火气大,说话冲了些,说过也就忘了,你还跟着较真不成。」孙氏心疼的将那洋芋都捡了起来,在裤子上擦了擦滚满的泥放在桌子上。 「你们啊,赶紧得要个孩子,成亲都一年多了,这有了孩子啊,你们自然就会有做父母的责任在里面,哪里有闲工夫吵这吵那,荣柱也才有担当。」孙氏瞄了一眼郑氏平坦的肚子,这隔壁家的今年年初才成的亲,现在肚子就显怀了,自己家这个,看起来也好生养的,怎么都不见消息呢。 郑氏的脸色微变,「再晚一些时候吧,现在要了,都怕养不活他,再说我们不是还没去县城开铺子。」 「这先成家后立业,成家生子后立业,道理就是这个说的,哪有养不活养得活的,难道还少了他一口饭吃,你尽管生,我养!」孙氏拍拍她的肩膀,郑氏悻然一笑,蹲下身子将那碟子碎片捡了起来。 这头沈老爹气冲冲地去了自己三儿子的家里,三叔三婶正好也在吃饭,沈老爹坐下来也跟着吃了一些,沈荣柱却在往县城的路上走,一个人身无分文足足走了大半天,天都快黑了才到县城,已是饥肠辘辘,一摸口袋才悔恨出来的急,身上一点盘缠都没带。 熟门熟路地到了学院附近的一户人家,敲了敲门,那院子里就有人喊着来了,开了门才看到略显狼狈的沈荣柱,显得十分的惊讶。 「哟,稀客啊,你怎么会来。」张义将他带进了自家的院子,是个五六间屋子的小别院,县城里大都这样的屋子,张义是沈荣柱的同窗好友,当然是沈荣柱第二次考举人的同窗好友,张义考了一次没中就回家跟着朋友做小买卖,此后联系的也不多。 「相公,这么晚了谁啊?」屋子里走出来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张义伸手接过了那孩子,「是我以前的同窗好友,赶这么远的路一定很累,娘子,去备些酒菜。」 胃里传来的饥饿远远超越了他的抵挡,酒过三巡,沈荣柱就醉了,到底是心情不好,小喝了一些就已经糊里糊涂的,他举着酒杯看着眼前的人,「张兄,我说你,怎么变成好几个人了。」 「沈兄,我看你是喝醉了,晚上还是在我家歇息吧,明天一早你再回去。」张义伸手要来扶他,沈荣柱手一推,嚷嚷道,「我不,我没有家,她们都嫌弃我。」 张义被他弄的哭笑不得,「你怎么没有家了,你家里不是有新婚的媳妇么。」 「她?」沈荣柱伸手指着外面,「她才不是我媳妇,我要休了她,那个泼妇,竟然说我没有用,赚不了钱养不活她。」 「张兄,我这不过是君子怀才不遇,她怎能如此说我。」沈荣柱趴在桌子上,凑着酒杯往嘴边靠。 「沈兄,我说句公道话,你是君子怀才不遇,可你娘子却要操心家里用计,你若是中不了功名,那难道你就是要一直如此,手捧着书,永远也不去管家计,只让你媳妇一人操心?」 沈荣柱抬起头看着他,扒着他的衣服问,「那我该如何,我什么都不会,我该如何」 「沈兄你看我,自知考不上功名,我就回家娶媳妇做事养家,如今这院子也买了,父母也供养的好,媳妇和孩子日子都过的好,要是沈兄你,才华如此得了,是不应该放弃,不过你应该养家也要,等到下回三年一举的时候,再去试试。」张义说的慷慨激昂,让沈荣柱酒醒了几分,斟酌起他的话来。 环视了一下张家四周,脑海中回想起郑氏说过的话,心中越发的被触动,「可我无养家之计,家父给的田我也不会种。」 张义看了一眼在门口经过的媳妇,「沈兄,看在一场同窗的份上,我倒是可以介绍一个好活计给你做,就是不知道你做不做得来。」 沈荣柱看着张义面露难色的样子,直点头,站在门口的张义媳妇才开口,「相公,沈公子的屋子我已经准备妥当了。」 「沈兄,那我先带你去休息的屋子,再慢慢详谈,如何?」 …… 当晚沈荣柱没回来,沈家就开始着急了,这人走了一下午,晚饭的时候还没回来,到了快睡觉地时候还不见人影,孙氏生怕是他错掉了水里还是怎么了,打着灯笼满村子的找人,却怎么都找不到。 「娘啊,相公会不会去县城了。」郑氏忽然想到沈荣柱可去的地方,拉着孙氏道。 「那赶紧去县城找找看啊,我这死心眼的儿子,怎么拌嘴两句就想不开了,你这老头子也真是的,明知道儿子什么脾气,非要说出来才痛快。」孙氏说着拍打着沈老爹的身子,哭着一双眼睛肿的桃子似的。 「去什么,大晚上的过山路去你不怕摔下悬崖不成,若是在县城,晚上不去找人也不会丢,要是已经死了,现在去也找不到!」沈老爹被他这么一闹,下午被老三家安抚下去的火气蹭的又上来了。 第46章 「爹啊,这这么晚还没回来,大家肯定是要担心,不如我赶车小心些去县城看看,只是四弟的扑我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在哪里。」三柱看自己的娘快哭的岔气了,转头对自己媳妇说道,「你在家好好看孩子,我去找找,晚上是肯定不会回来了,你别担心。」 李氏抓着三柱的手不放,这墨家村往县城的路确实没有很难走,但是白天露面清晰赶车方便,到了晚上过弯道的时候就不太安全,以前也有人不小心摔下去过,所以到了天黑墨家村的人几乎都不赶车出去的,真有事没法子也是徒步走的。 「三哥,我同你一起去罢,相公的同窗我还认得几个,若你这么在县城找,找上几天都找不着人。」郑氏见沈老爹不说话,也就是同意了,这才要求一同前去,三柱点点头,「那我去拉车。」 陈氏这才拉着自己男人往家里走,一边抱怨着,「还真是够能折腾人的,这会还要老三家的去县城找人,这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走丢了难道还不认得回家的路了不成,找的我脚都断了。」 沈二柱一路上一声不吭,陈氏絮絮叨叨了一会也就没了影,家门一关,禄德继续往家里的方向走,到了家后宝儿还没睡,在屋子里等着他回来,一见他进来,将晚上没吃完的疙瘩在锅子里热了一下端出来让他吃,「找到没」 「没呢,三叔赶车要去县城找人。」禄德大口地吃着面疙瘩,这晚上还没吃完饭呢,郑氏就跑来说四叔一直没回来,让他帮着一起找人,这会都已经饿坏了,宝儿又去给他盛了一碗放下,「赶车去找,这大晚上的,山路不好走哇。」 「那要是走着去,天都要亮了,三叔说赶车小心些,应该会打好灯笼,也快月中了,月亮应该远着。」禄德连吃了两大碗才觉得饱了,将碗拿去院子里洗了一下,宝儿给他准备好了洗换的衣服,烧开了洗澡水。 「这么大个活人能去哪,这若是在县城,明天去不是也一样,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呐。」 「爷爷也是这么说,不过。」 不过那孙氏不依罢了,三叔这做儿子的,再怎么不遭娘疼,也不愿意看着自己娘哭成这样。 墨家村的深夜,那通往县城的盘山小路上,慢悠悠地走着一辆牛车,牵头挂着一盏纸糊的白色烛灯笼,沈三叔坐在板车上面不敢大意。 而县城那头,沈荣柱和张义商量好了赚钱大计之后,早就迷迷糊糊借着酒意睡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妻子半夜还在为找寻自己而敲别人的门,挨家挨户的问着…… 沈荣柱终究是没找到,县城天大亮的时候,一早沈三柱就从客栈里出来了,在县城问了几家,太晚了也不好再敲人家的门,干脆找了店开了两间屋子先住一些,第二天他们又找了几户人家,还是没有问到沈荣柱在哪,只是听到个他昨天是有来县城的消息。 郑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和荣柱成亲后认识的人不多,成亲之前荣柱以前的同窗她根本都不认识,如今知道他在县城,这不论是在哪家,就算是睡破庙罢了,人总是还好好的,「三哥,你先回去罢,我去一趟娘家,这只要相公是在县城的,我就在县城这问问,家里农务忙,你就先回去吧。」 三柱也不推脱了,摊子上买了几个饼子啃着就去了城门口拿了车子回墨家村了,到了家之后却看到李氏一宿没睡,两只眼睛青肿的厉害。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看你心急的。」李氏上前就抱住了他,看着他完好无缺着心中的大石才落了下来,三柱心疼地帮她抹去了眼泪,「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小心孩子看了。」 李氏这才不好意思的擦了眼泪拍打了他一下,「你还说呢,大晚上就自己说要去就去,当着爹的面我能拦着么,拦着又成教唆你的坏媳妇了,你不知道我昨晚是越想越害怕,前几年那谁家的不是也是大半夜赶车连人带车都给摔下山去了,人都没找着。」说着李氏又眼泪汪汪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下回再也不这样了,啊。」三柱擦着她的眼泪,「一夜没睡现在回去好好躺一会,我去一趟爹那里,午饭等我回来弄,你先去休息。」 三柱这头哄完了去了沈老爹那里说了下情况,听到沈荣柱确实在县城的消息,孙氏整个人都虚了下来,之前强撑的那力气一下子都用尽了,她靠在炕上不断的喃喃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四弟妹说要留在县城在找找四弟,就先不回来了,让我跟爹娘说一声。」沈老爹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三柱这才往回家赶着做午饭。 隔了两天,那墨家村佣地的新主就来了村子里,和租田的农户重新签契。 隔了两天,那墨家村佣地的新主就来了村子里,和租田的农户重新签契。 一早村里就有人敲锣鼓提醒那些有租佣田的农户去里正家,时间是午饭前后,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通往县城的那条路上就出现了两辆马车,前后驾车慢慢地朝着村子过来,路上围观了不少村民,那里正家的墙沿外都站了不少人。 徐少长从马车上下来,里正就迎了上去,「徐老爷,里面请。」徐少长看了一下这四周围,山清水秀的倒是比县城来的风景好多了,他看着后面那辆车,颇具威严地开口道,「还不快下来。」 众人看着后面那辆比较小的马车,过了一会,外面的帘子给掀开了,如果宝儿在场,一定会惊叫出来,这不是小二世祖么。 徐庚寅还在为不能骑马来墨家村而赌气呢,马车是女人家坐的玩样,他一个男子汉,怎么可以在马车里颠簸来颠簸去的,这会竟然还有些晕。 「爹。」可到了徐少长的面前,徐庚寅瞬间就恭敬了,徐老爷微微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里正家。 里正在院子里特地搭了棚子摆了桌子,方便他们重新签契。 「徐老爷,这是墨家村佣地的租用情况,今个我把那些有租用的农户都叫来了,您看」 第47章 「那让他们一个一个来签吧。」徐老爷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门口围堵的人,露出一抹可算和善的笑,冲着那些农户招招手,「谁家先来。」 人群躁动了一番,终于有人先挤出人群走了进来,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头上还带着一定草帽,他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小心地展开铺在了桌子上,拿手轻轻的抹匀那些褶皱,又颇拘谨地拿手擦着衣襟,「徐……徐老爷,这是我家的契。」 徐少长拿过那契看了一眼,喊了徐庚寅过来,「帮爹写契。」 徐庚寅坐在一旁,拿着笔蘸着墨依照那皱巴巴的纸写了一张,改了租佣一方的名称递给他,「爹。」 「那个,徐老爷,这我们家的地大部分都是佣地,以前的陈老爷收咱们三成的租,不知道您这边?」 「你放心种,我不会给你们加租,若是你不放心,可以找个识字的人来看看这契书,凡是也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徐少长接过契书递给那小伙子让他签字画押。 徐庚寅在一旁连看了好几个,手都写的有些酸了,终于开始显得不耐烦了起来,眼睛不住地往门口溜着。 「爹,我去村里走走。」 徐老爷点点头,徐庚寅便带着阿达从里正家的后门走了出来,他看着那一间一间的屋子,还有个小小的院子,到处都是农田,面都种满了作物,还有不少农户在地里忙碌耕作。 「原来她住的村子是这样的。」徐庚寅老早就想来这墨家村了,好不容易说服了爹让自己跟着过来,阿达不急不缓地跟在他身后,路旁又村人经过,都报以好奇的眼神,徐庚寅走了一会觉得看够了,转身问阿达,「你说,宝儿家住在那里?」 「应该是村口进来没多远,少爷。」 徐庚寅望向村口的位置,狡黠一笑,「成,那咱们就一家一家的找过去。」 宝儿一早就听到了锣鼓声,见着人实在是多,远远的看了一眼,就没再跟着前去,院子里晾着不少洋芋的粉,宝儿家晒干了的碾碎了装在袋子里放进粮仓里,又拿了一些个头大的出来,洗干净了切丝在滚烫的热水里过了一遍,熟了之后捞起来放在凉水里浸了一下沥干了才放在盆子里,倒了些熟油进去又滴了两滴香油,洒了些辣椒粉和盐搅拌开来后放了些葱花做了个凉拌。 「大姐,我好像听到院子里大毛他们叫的特别吵。」翠儿手中拿着一块帕子,一手抿着针线探头进来和她说。 宝儿拉开帘子往外一看,大毛它们正朝着院子门口不停的吠叫,宝儿呵斥了一声,它们才撒欢地往她这跑过来,凑着粘到她身上,「脏死了,又跑去田里了是吧,翠儿,带它们洗洗去。」 宝儿看着鞋子上那可爱的狗爪子,无奈地它们都听不懂人话,冲着她摇着尾巴,还吵着门口又吠叫了一声,好像在说,我在看家,求表扬—— 宝儿这才抬头看清楚院子门口站着的人,霎时间愣住了,第一反应就是放下帘子躲起来。 天哪,二世祖找上门来了! 徐庚寅才看清楚那探头出来的人是谁,那人就又躲回去了,于是他高喊了一声,「沈宝儿!」 隔了好些时候,宝儿才掀开帘子走了出来,隔着篱笆门看着他问,「你怎么来了。」 「你先给我开门。」宝儿无奈地将杵在篱笆门后面的棍子拿开,徐庚寅就迫不及待地进了她家的院子,这边瞧瞧,那边看看,看到宝儿家屋后的猪圈,眼珠子更是瞪大了,「宝儿你家养的东西真多,我一路看过来,别人家都没你们家养的多。」 「你还没告诉我你来村里做什么。」宝儿看着跟在他身后的阿达,忽然有几分明了,「你家就是买了墨家村地的?」 「是啊,我今天跟我爹一块来的,不过我是来找你的。」徐庚寅表示观赏完了宝儿的家,给了她一个‘爷特地来找你,你应该荣幸’的眼神。 「你来找我做什么。」宝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锅子里还烧着东西,没来得及理会他,赶紧回了灶间。 灶锅中烧菜的水已经煮干了,那菜叶子都糊地贴在了铁锅上面,发出一阵的烧焦味,宝儿赶紧拿了一勺子的水往灶锅中倒去,只听‘呲啦’一声,一阵浓烟从锅中滚起,徐庚寅进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宝儿回头瞪了他一眼,看着一锅子的闷菜变成了糊菜汤,还在为那一勺子的油心疼,徐庚寅被瞪的有些莫名其妙,瞥见灶台上那放着的洋芋丝,有些好奇,这家里的厨房他也经常去,不过比这大多了,也亮堂许多。 「宝儿,什么东西烧糊了,院子里都闻到那味道了。」禄德掀开帘子进来一看,发现自家的小灶间挤满了人,宝儿翠儿,还有两个看着有些熟悉,其中一个衣着还十分的贵气,细想之下,竟然是当初在县城药铺里遇到的小少爷! 「就是不小心烧糊了,等下就好了,大哥你先出去吧。」禄德瞥了他们一眼,压下心底的疑惑,见宝儿没说,抱起翠儿就出了灶间,宝儿没好气地看着徐庚寅,「你也出去!」 徐庚寅摸摸鼻子被她给赶了出来,呆在院子里甚是无聊的数鸡舍里到底养了几只,隔了一会宝儿终于烧完了菜才出到院子里,看到徐庚寅他们,眉头一皱,「你怎么还在」 徐庚寅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小脸纠在了一块,委屈地看着宝儿,「我是来找你的。」 宝儿最怕他露出这种表情了,俗称卖萌,偏生又长了一张可以卖萌的脸,所谓所向匹敌这个词,大概就是讲徐庚寅用的这个大杀器让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末了心里还安慰自己,他就是个孩子,自己还跟他较这么多真,真是幼稚透了。 「你不用回去吃饭么?」 「来的路上已经吃了一些,等我爹这边好了,我们就回家了去。」徐庚寅见宝儿没有要留饭的意思,很正经的点头补充,「不过再吃上一些,也是可以的。」 第48章 「扑哧……」宝儿身后传来翠儿捂嘴轻笑地声音,徐庚寅顿时红了脸,「大姐,这位大哥哥是想留在咱家吃饭嘛?」 宝儿看着他一下窘促的表情,转身摸摸翠儿的脸,「你三哥肯定玩的忘了时间了,快去二狗家看看他,让他回家吃饭。」 「喂,我家没什么好菜,你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来一起吃一点吧。」宝儿喊了一声徐庚寅,「你们一块坐下来吃吧,我们家不兴伺候的。」说完转身进了屋子。 徐庚寅听宝儿答应了,高兴都来不及,阿达却连连说不,和主子同桌吃饭,那怎么行,就算是再得主子心意,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少爷,我在外守着就成了,您进去吃饭吧。」 徐庚寅板下脸看着他,「我说一起就一起,这又不是在家里,哪来这么多规矩。」说完掀开帘子就跟进去了,阿达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身后,跟着也进了屋子。 翠儿带着小栓回来的时候,禄生都已经下学了,还拿着一本从李夫子那里借过来的书给宝儿,宝儿刚刚布好了碗筷,开心地拿着书小心的放在炕床旁的柜子上用帕子盖着,徐庚寅瞄了一眼那书,觉得那封面有些熟悉,看宝儿爱不释手的样子,开口道,「这书我家书房里好多呢,你若是喜欢,我下回带给你看。」 宝儿将两副碗筷放在他和阿达的面前,「那你都看了没?」 徐庚寅被问愣了,摇摇头,「你家那么多书你都不看,岂不是浪费?」宝儿从灶间里将刚烧好的汤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中间,突然多了两个人吃饭,又煮了一些洋芋放在盆子里。 「我,谁说我不看了,我只是没看完。」 宝儿见他受不得一点激的样子,笑眯眯地给他倒了一碗汤,「那好啊,你多看一些。」 禄生平静地看那徐少爷低下头去喝汤的样子,相较于两年前见过他一次,两年不见,都已经长大了许多,不过性子还是有些跋扈,不过大户人家的少爷肯和他们在一桌子吃普通的家常菜倒是让他很意外,尤其是看到他被宝儿激的窘迫的模样,反而觉得这个小少爷,也不是第一次看到的那么难相处。 阿达却在心里叹气好几次了,怎么自己家少爷在家都是走小霸王路线的,到了沈小姐面前,就成了受虐体质了…… 徐庚寅到来是意外,宝儿更意外的是等他们回去的时候,不知道徐庚寅和他爹说了什么,徐老爷竟然到她家来看了一下,先是看了她家的院子,再是打量了那鸡舍和宝儿的小农田,那的南瓜苗子已经长的很大,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开花了,「我听庚寅说你家的鸡养的特别的多,这孩子没见过这些,倒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徐老爷说是这么说,谁敢笑话你们,宝儿心里默默地捏了一把汗,你可别一个心血来潮就给村里的佣田来个涨价,她家就该被村民的口水给淹死了。 口上却得笑呵呵着,「家里不够大,养不过,本想包了那林子下来养,不过那林子要五年起租。」 村里的佣田归徐家了,自然那些原本陈家的林子也卖给了徐家,宝儿不知道面前站着的就是未来自己的包租公,徐老爷一听要包下林子养鸡,来了兴趣,这么大片的林子就算是一年的租金就要二三十两银子,按照牙行收家禽的价格,这一年得养几百只才够回本。 「丫头,这若是真给你包下来了,你要如何养它?」 「徐老爷,这如何养可是咱家独有的法子,告诉你了我还怎么赚钱呀。」宝儿半认真半孩子气的冲着他说道,徐少长呵呵地笑着,也不再说什么,带着徐庚寅他们就离开了。 临走前徐庚寅还十分的不舍,可碍于徐老爷的威严,不得不乖乖爬上了马车偷偷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向宝儿家的方向。 宝儿却记得徐少长那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笑意,这像是经商已久的精业分子,嗅到了绝佳的好商机时露出的不明意味,她却猜不透这意味深长的笑所谓何事。 村民对于宝儿家的此等‘优待’表示羡慕的很,就算是徐老爷停驻在她家问了两个问题都被他们当做是无上的荣耀,若是运气好,被徐家带到县城入了徐家做管事的,那是再好不过的差事了。 当各方对这个新佣田的主子表示满意欢迎的时候,沈荣柱在离开墨家村五天后,带着郑氏回村了,可以说是雇车满载而归——还是一辆马车…… 沈四叔的回村引起纷说已经是六月的事情了,宝儿家算是后知后觉了一些,直到沈荣柱要带着媳妇郑氏回县城开铺子,才略微有些了解到原来是沈荣柱那次离家去了县城,遇到了以前的同窗介绍了不错的生意,小赚了一笔,凑合着刚好可以开一个铺子。 郑氏将东西都收拾了好,装好了箱子等着搬上马车去县城,这十几天的日子倒不如说是像在做梦,她还真怕一个梦醒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在县城第五天,沈荣柱自己找上了郑氏的娘家,见到她在也不意外,让她进了以前他们住过的屋子,拿出一袋子钱放在桌子上,郑氏疑惑地打开来一看,里面竟然是一袋子的银子,数过之后有一百两之多。 「这?」忽然有这么大笔的银子,郑氏却从心底觉得不安,拉着沈荣柱的手紧张的问道,「你这些天做什么去了,哪来这么多的银子?」 「妇道人家管这么多干什么,是以前的同窗介绍我的私活,你拿着银子就是了。」郑氏还想问什么私活,她大姐就过来敲门了,郑氏赶紧将银子藏进了衣襟里,郑家大姐狐疑地看着他们俩这大白天的关紧房门的,「二妹,娘喊你们吃饭呢。 」 「哦,知道了,就来。」郑氏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拉着荣柱就去了前屋,郑家三个闺女,就二闺女一直在乡下住着,他们也心疼,饭间也问了起来什么时候回县城来,以后打算做啥子,郑氏下意识的捂着那坠在怀里的银子,抬头看了沈荣柱一眼。 他倒是对这些话不甚感冒,只是安静地吃着饭,郑氏松了一口气,连声安慰他们,「快了,就快回来了,这会家里农事忙,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打算在集市那租个铺子,开个店。」 第49章 回到了墨家村孙氏倒是极为的开心,按照她的话来说,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自己的儿子总是有过人之处,就是不同于这村子里的任何一家的儿子,也终于让她扬眉吐气了,于是谁问起来她都能说个天花乱坠。 到了宝儿这,版本就变成了:沈荣柱那日独自上县城,路旁遇到一个摔跤的老人,好心扶到了县城还给人家送去了医馆治了伤,结果后来那老人原来是个商户,认了沈荣柱做干儿子,教他做生意赚钱,于是沈荣柱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宝儿听了王二婶说了之后,无奈地摇摇头,商户怎么会独自在山里还摔了跤,人是吃饱了撑着的吧。 「那他们几时回县城啊。」宝儿学着王二婶勾线,拿着针在那布上戳了一针,抬头问道。 「就这几天吧,据说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那孙大娘不跟着去?」宝儿想了会,用孙大娘代替了孙氏的称呼,「应该回县城享享福啊。」 「你爷爷不肯去,她也就留下了,这男人还要她伺候照顾呢,怎么可能直接跟了去。」王二婶伸手指点了她一下,「这下针,对。」 绣了半天,宝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二婶,下回才学呗,我这好累。」一动不动坐的久了,腰都有些硬的慌,宝儿将东西都放在篮子里,准备做饭。 四叔落魄着,宝儿无感,四叔发达了,她依旧无感,这都与她们沈大家无关,或者说,是沈四叔不愿意与他们家有关,人都是有那种奇怪的癖好,自己有钱了,会觉得以前那些个穷亲戚,贴上来的都是看上他家钱的,眼睛瞄的也都是他赚的银子的,所以防范地厉害,尤其是孙氏那点心理素质,早把他们都排除在外了,宝儿也落的清闲。 她只是好奇,有什么法子能够来钱如此的快,除了卖了孩子去做婢女仆人的,几天之内能够来钱如此迅速的,在现代有许多,但是在古代,宝儿想了下,要么打劫,要么走私,前者光看四叔的身板就只有被打劫的份,那么就只有走私。 以宝儿的判断,沈荣柱的迂腐脑子,清高的作态,走私那是绝对有侮辱他的行事作风的,他怎么可能做出这么败坏的事情,为了银子不择手段呢。 不过后来宝儿才知道,自己对人的了解度还是太低,是她低估了那所谓同窗的说服力,高估了沈荣柱的清高。 六月底,沈荣柱带着郑氏回了县城,后来宝儿去县城的时候,在那热闹的集市中,确实看到了他们开的一家铺子,做的是和郑家以前一样的买卖生意。 热夏来临,宝儿和去年一样进了山里采了茅莓,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年去山里采的茅莓比去年竟然少了一半,似乎是有人家早了她家一步采了那果子,宝儿不担心这如果做果酱的方子,只是没有了原料,今年的果酱的收入比去年少了一半,这更加坚定了宝儿要将那林子包下来的决定,野生的总归不是全属于自己的,只有自己种的才最保险。 日子依旧忙碌,收过了苞米种下了洋芋之后,天气渐渐开始转凉,今年的旱来的雷声大雨点小,九月下旬天就渐渐有些转凉,秋天反而来的早了一些,收过了谷子一晃二月多过去,这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在一个清晨的早上,悄悄的来临了。 宝儿哈着气站在院子门口,有些发愣地看着那皑皑白雪覆盖的远山,感觉昨天还是热的天,这一会就得跺着脚暖手了。 「赶紧进去,山路被雪封了,这些天都进不了县城了。」禄德头上戴着宝儿为他做的灰兔毛帽子,穿着厚厚地棉袄踩着雪进了院子,见她傻愣愣地站在门口,拉起她就躲进了屋子。 屋子里有炕床还放了炭盆,瞬间就暖和了许多,宝儿轻轻地掸去落在他肩头上的雪,赫然察觉自己竟然长高了许多,不尽感概,「我只是觉得这一年过的好快。」 「快点好,快点小栓就能长的和大哥一样高。」小栓和翠儿这会还窝在被窝中不肯出来,闷声着从里头发出声音,宝儿忽然伸手进被子,小栓整个人震了似得往里面躲,求饶地喊道,「大姐你手好冷。」 「起来,衣服都窝多久了,还想跟大哥一样高呢,懒猪。」宝儿捏了一下他的脸,「明年就让你去学堂,早早要起床的好。」 宝儿在灶间拉开那厚帘子,一阵劲风夹杂着雪花吹了进来,这才一会的功夫,竟然又飘起了雪花,宝儿烧开了一灶锅的水,在一旁煮着浓稠地南瓜粥,跑出院子去后屋的窖子里取了些坛菜回来,在温水里泡开了后切碎了热炒了一下,灶间的帘子又拉了开来,禄德怀里揣着刚捡的七八只鸡蛋,宝儿煮了几只其余的和之前的放在一块留着到时候一块去卖。 「大哥,这雪来得及,今年的年货都没来及的买呢,要不去杂货铺里早点买一些,否则雪这么下一直不停,我怕铺子里也没货了。」宝儿从柜子里拿出一袋子钱递给禄德,「吃完了等下我和你一块去。」 「大姐我也要去。」小栓喝下一碗粥吃着鸡蛋含糊不清的举着手,翠儿跟着也要一块,宝儿看了一下外头依旧下着的雪,「外边冷的很啊,要不你们就在家呆着。」 「一起去吧,穿这么多,冻不坏。」禄德两口吃下宝儿剥好的鸡蛋,将钱袋子往厚棉袄里一塞,蹲下身子给翠儿和小栓穿好了鞋子。 宝儿见他们都开心着也不再说什么,收拾过了桌子,下雪天早饭吃的都晚了许多,今早禄生出门的早,说是要去替夫子扫雪,宝儿让他带着蒸好的洋芋和馒头,拿了一锅子的粥带去给夫子吃。 走在路上,那雪还下着,踩在积的深的地方,宝儿恍然觉得好像是有一年和朋友冬天去东北旅行,在那村庄子里的山边踩着那雪,一脚下去就好大一个坑,厚的吓着人。 左右手牵着小栓和翠儿,到了杂货铺之后如宝儿所料,有不少村民预想到这场雪一时半会下不停,就都急着来采买东西。 第50章 宝儿买了些蜡烛香火和油盐酱醋,又买了一些零碎果食,尹氏忙的脱不开身,宝儿就将钱算好了放在桌子上喊了她一声让她收好,到了家宝儿将买来的东西都放好之后,将红纸摊开,和翠儿一人一把剪刀剪起了窗花,复杂地她不会,不过简单的窗花宝儿还记得一些,剪了两个福字放在桌子上,小栓也跟着拿着笔要往那纸上写福字。 小栓写的福字就让禄德贴在了外面的门上,那剪纸就贴在了窗子上,宝儿拿着扫帚在院子中扫了一条小道出来,拿着簸箕拿了不少干净一些的雪到屋檐下的缸子中,将新鲜的猪肉冻着放在里面,盖上板子。 今年宝儿家抱了两头小猪,就将原来的那头早早拉去卖了,这些猪肉还是从张屠夫家买回来过年吃的。 宝儿将鸡舍棚顶的雪都扫了干净,又在那狗窝外拦了一块板子用来挡风,在狗窝里垫了厚厚的稻草堆,上面盖了一件破旧的棉袄,在院子里多呆了一会就觉得脚有些冰冷,禄德让她赶紧去屋子,自己将那雪用簸箕装着都堆在了墙角。 这一年在宝儿的印象中过的十分的快,一转眼到了大年三十,吃过了年夜饭全家守岁后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一早吃过了早饭就先去了沈老爹家拜年,今年宝儿特地扯了布让姥姥给他们做了一套龙凤胎一色系的小棉袄,两个小家伙带着一样的帽子穿着圆滚滚地走在路上霎时可爱。 沈老爹的心情也特别的好,今年三叔家也来的很早,喜菊被三嫂李氏也裹得严严实实的,走在地上都有些迈不开小腿,宝儿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糖给翠儿,让她拉着喜菊一块玩去。郑氏也从屋里端出来一盘子的瓜果,宝儿一瞧,那水准比往年提高了许多个档次,看郑氏的衣着就知道这半年他们在县城的日子一定过的十分的好。 「宝儿快过来这吃。」九岁十岁的姑娘家,初见容貌,宝儿随了小姑姑的一双俏眼,笑起来的时候弯着十分的好看,郑氏这半年来尽管不知道自己相公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当她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不论好与不好,就认命了这一辈子要和他绑在一块 荣柱一没偷吃也不滥赌,她已经满足了,而生活质量满足了,她就开始想要一个孩子,只是上天没有听到她的心声,亦或是菩萨太忙了,来不及顾到她这个信女,肚子也一直没有消息。 传宗接代是每对夫妻的责任,而在古代,如果一对夫妻生不出孩子,那么下场就是休妻,再娶,他们极少甚至不会将原因往男人身上找,生不出孩子那就是娶了不下蛋的母鸡,没有用,眼看着日子好了,郑氏开始担心起来。 沈家的几个儿子都是人丁兴旺的,就算是沈家老三也有两个孩子,更何况喜菊还小,孙氏自然不会将原因放在自己儿子身上,她的儿子多健康多能干,这书读不好了,一转眼就能做生意了,现在是在县城都能买得起宅子了,就是自己男人死心眼,不肯跟着一块去县城,守着这么点地。 沈老爹喊了宝儿过来,摸摸她的头,「长高了不少啊。」 宝儿连着被好几个人都夸了长高了不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冲着沈老爹笑着,「爷爷莫说宝儿了,这也没多高。」 沈老爹看着那眉宇间像着自己大女儿又像了些小女儿的宝儿,不免有些伤怀,人说闺女都是贴心的小棉袄,可他连着失去了两件这么贴心的小棉袄,梅子这都走了整整一年多了,什么消息都没有,见着自己每况愈下的身子,他真的怕有生之年见不到女儿。 他生在这墨家村,他必须守着沈家在墨家村的根,也许有一天她们都回来了,想要回家看看了,所以他一定要在这等着她们回来。 宝儿见沈老爹脸上露出的神色,伸手摸摸他的胸口,「爷爷,小姑她也一定很想你,她一定会回来的,所以你不要难过,你过的好好的,大姑姑和小姑姑才会安心。」 沈老爹在宝儿脸上仿佛看到了她们的小时候,绕在他脚边脆生生喊爹的模样,一把将宝儿搂在了自己怀里,沈老爹下意识的看向那微微动了几下的门帘,多么希望下一秒进来的就是两个女儿…… 走完亲戚,回了家拿好了祭拜用的东西,一家人又出发去了山上上坟。 这场瑞雪下下停停直到初六这天,山上的雪才开始化,终于见到了那露出的俏树枝,宝儿盼着那雪赶紧化了可以去种洋芋,融雪的天气更加的冷,宝儿自己穿地厚实不说,让禄生和禄德要起早的也添了衣服,小栓和翠儿更不用说了。 到了初九这天早晨,赶车去县城的牛车纷纷从宝儿家门口经过,霜雪过去,县城的菜价肯定上涨了不少,村民们都赶着趁早去卖一些,宝儿也让王二叔将一些攒下的鸡蛋都带了过去,自己则收拾过东西,准备齐家去姥姥家拜个晚年…… 到了初九这天早晨,赶车去县城的牛车纷纷从宝儿家门口经过,霜雪过去,县城的菜价肯定上涨了不少,村民们都赶着趁早去卖一些,宝儿也让王二叔将一些攒下的鸡蛋都带了过去,自己则收拾过东西,准备齐家去姥姥家拜个晚年。 王家比往年来的热闹许多,三兄弟都娶了媳妇,小舅妈蒋氏也怀了孩子,正月迈出已是八九个月的身子,宝儿看着心里却想着自己大哥的婚事,距离禄德成亲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等天气好了你大哥那屋子要再修修,虽然是刚落没几年的房子,但是好歹图个新字上去。」新人成婚,凡事凡物都图个‘新’字以求吉利,宝儿也打算着日子快到了就要去县城买新的布回来扯被褥,去年大姑姑留下的那几匹布刚好可以给禄德做两身新衣服。 「老三家的下月都到日子了,月子出了姥姥刚好可以给你去帮忙,我都和老三岳母说好了,这外孙成亲也是头等大事,让她顾着些闺女,反正一个村上的,凡是也都好照应。」关氏如今渐渐有了越活越年轻的趋势,头等大事完成了,心里也舒坦了许多,几个儿子都算是争气的,操心的事也不多。 第51章 「好嘞,我还和王二婶三婶都说好了,到时候可少不了她们帮忙的。」 「这总算是安安稳稳的到了时候。」关氏搂着翠儿感慨道,「过不了几年,就是禄生成,再然后就是你这个最操心的。」关氏掐了一下宝儿的鼻子,宝儿摸摸鼻子抗议道,「姥姥,我哪里是最操心的!」 「你怎么不是最操心的,从小主意这么大,你说你的婚事,是不是也想自己做主?」关氏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有些事也看的开了,禄德的婚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宝儿自己求来的,她没的帮,更别说沈老爹那里,从小持家到大的孩子,又岂会在这点子上给别人做了主。 可关氏也最担心这点,媳妇能干是好事,太能干主意太大了,人家就会觉得压不住,这是做婆婆的都不喜的。 「还早呢。」宝儿虚声道,「姥姥,我还小呢,不急。」 关氏将她也拉到了怀里,「得,不急,咱们不急,让想娶咱家宝贝的人去急去。」 在姥姥家住了两天就回来了,冬雪一化,整个山头又露出了一片的墨绿,农田里忙起来的很快,在渐渐回暖的日子里,宝儿家院子里的田中,又冒出了小小的南瓜苗。 清明前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童试,二哥禄生也参加了此次的童试,为了让禄生好好备考,宝儿家提前一天到了县城住了一夜,第二天禄生和一同前去考试的同村进了考场,禄德也只是将他带到了县城当晚就回了墨家村。 宝儿这会心思分不了两头,再一月多的时间就是禄德成亲的日子,二月底的时候小舅妈生了个可爱的丫头,恰逢虎年,小舅就给她取了个虎妞的小名,满月的时候宝儿去吃了饭,那丫头长的甚是可爱,一头茂密的黑发,尤为的健康,出了月子姥姥关氏就过来宝儿这帮忙了。 虽说日子还多但是要准备的事情更多,宝儿参加过好几回别人的婚礼,可真正到了自己手中,才发现,古代结个婚真的是要人命,那些风俗习惯的都折腾的她一头乱,这做新人的只是照办就成,真正忙的就是宝儿她们了。 去县城扯新被褥太贵,姥姥关氏就和王二婶,三婶她们一起,花了好几天的功夫絮了几床的新被子,扯的都是大红的套子,其中还有百子图,早早去了县城买了新的烛台蜡烛回来,还有新房用的盆子器具等,零零种种加起来就不少。 宝儿拿着笔和纸在上面写着成亲当日的菜单子,还请了村里较擅长厨艺的几个大娘过来掌厨做菜,自己则做起了小监工。 几天童试结束,禄生不像其它的学子一样等消息,而是回了村子帮家里的忙,宝儿拍拍禄生的肩膀安慰道,「二哥,今年不中也没事,咱们先走个过场,明年再试试。」 禄生对考试成绩倒是没多大在意,摸摸宝儿的头,「若是不中,二哥就去县城学个手艺,强求不来的东西,留着以后给小栓读不好么。」 宝儿摇摇头不同意,「若是二哥像四叔那样三回都不中,那宝儿肯定让二哥别去了,宝儿相信二哥。」她抬起头看着那日渐沉稳的人,禄生和禄德比起来,更多了一份属于读书人的沉静,宝儿私心的觉得,如果环境允许,她的二哥一定可以在这条路上走的光明,很可惜身在这个小小的村子的,再大的抱负也施展不开来。 禄生不语,将她抱上了炕床坐好,帮她将卷在手肘处的袖子拉了下来,沉声道,「宝儿说的对,二哥将来还要给咱们的小妹攒一份大的嫁妆,让你们可以风风光光的出嫁。」 「二哥,你怎么和大哥一样,三句不离出嫁,看我不将来招个上门女婿不可,偏不如你们的冤。」宝儿小嘴一瘪,故意撇过脸去不理他,可没坚持几分钟,就被禄生挠痒痒地求饶了…… 五月初,水田的里谷子长出了苗,宝儿家的大门前也挂起了红灯笼,这日清晨,全家都起了大早,一家人坐在圆桌上吃过了早饭,沈老爹依旧是坐主桌的位置,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像教育四叔那样教育禄德,只是情绪略有些激动的看着对面坐着地大女儿英子。 宝儿却有些动容,给自己倒了一些烧酒,端着敬了禄德一杯,双眼朦胧地看着这自己叫了三年大哥的人,从十五岁到十八岁,他长高了许多也更加的沉稳,宝儿一直没怀疑过大哥的肩膀和怀抱是否够保护地了这个家,从分家出来,都是他一个人无怨无悔的支撑着,可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一丁点的埋怨,就算是她这个占据着大部分现代思想的人,禄德对于她的反常都不曾怀疑。 感慨的话当着众人的面宝儿说不出口,只是喝下了那一杯酒,全当做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对他由衷的感谢。 吃过了早饭禄德洗过了脸就由大舅刮过了脸,换上了大红的喜服,按照时辰叩拜过天地爷之后,拜过了沈老爹和几个叔叔,在黄媒婆的指示下,起身准备去迎亲。 大舅手盆着一个方盘子地站在门口的花轿旁,禄德按照黄媒婆说的,先是拿过镜子照了之后又开了铜锁,将钥匙装入了衣服口袋里,喝过了糖水咬过龙凤饼和鸡蛋,抓了一把放在碟子里的铜钱,又朝着院子里门口站着的亲人门鞠躬了后就上了轿子。 鞭炮声此起彼伏,轿夫一声起轿,锣鼓猛的一通敲,花轿前的乐队就开始吹吹打打地绕着墨家村慢慢往陈家走去。 宝儿站在门口望着那花轿的远去,瞬间泪水迷了眼,一面抹着眼泪,一面还要去捂着翠儿的耳朵,以免让鞭炮声吵着,四周围声音嘈杂的厉害,宝儿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看着她的人。 黄昏已过的时候,迎亲的队伍才从另外一个方向吹吹打打的过来,禄德手中拿着一头的红绸子,中间系着一个喜球,另一头让黄媒婆放进了轿子里的新娘手中,拉着出了轿子,拜堂之时喜堂前父母座位均是空着的放着两杯热茶,黄媒婆扶着新娘高喊着,「二拜高堂。」 刚喊完禄德不等黄媒婆扶着,就直接握住了喜儿的手轻轻地拉了一下,慢慢地跪了下来,朝着那燃着红烛的高堂郑重地拜了一拜,喜儿跟着跪了下来一拜,宝儿在一旁抓着大姑的手捂着嘴只掉眼泪。 第52章 三拜过后那黄媒婆还为这突发的状况楞了一下下,还好反应的快,赶紧将新娘子扶了起来,倒是出了一身的虚汗,别家人都是站着拜的,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跪下来的。 「夫妻对拜。」黄媒婆又喊了一声。 禄德和喜儿对站在了一起,欺身三拜。 「送入洞房。」每每婚宴之类的,到了这一句总是最让围观群众喧哗的,前头有人拿着喜堂上的烛台引路,身后是黄媒婆扶着新娘子出了喜堂往新房走去,院子里到处都点起了红灯笼,等宝儿她们过去看,新郎已经掀了红盖头被几个叔叔舅舅们叫到了院子里。 三婶手中端着一碗半生不熟的饺子夹了一个给喜儿吃,笑着问道,「生不生?」 喜儿低着头俏红着脸,轻轻地说了一句,「生。」 新房里笑声连连,新房外的院子里,宝儿拦着几个舅舅他们,不让着多灌些酒,为了以防万一宝儿老早就和他们打过了招呼,不准灌醉了大哥,这会喝高兴了,谁也都没记得,宝儿只能揪着他们的耳朵再提醒了一次,示意禄生扶着些禄德回屋子。 「二叔三叔,大舅二舅三舅,你们今个喝的痛快些,若是下酒菜不够,宝儿亲自下厨给你们炒猪耳朵去。」宝儿看禄生带着禄德进了屋子,捧起酒瓮给他们都倒上了酒,没多久三婶她们就出来劝说少喝一些。 而新房里则是一室旖旎。 喜儿见禄生扶了禄德进来,也顾不得什么,上前帮着将禄德扶到了炕上躺着,对着禄生轻声说道,「二叔,我这不方便出去,麻烦你帮我打盆热水来成么。」 禄生打了盆热水进来就出去了,喜儿合上了门绞干了毛巾轻轻地给禄德擦了下脸,望着那眯着眼的脸,喜儿忽然有些出神,待回过神的时候已是满脸的通红,下意识的去看他有没有醒来,直到看着他还眯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将毛巾洗了一下,拿过他的手擦了着。 正要起身,身子往后一倾,禄德拉住了她的手睁开眼看着她。 「你没醉?」喜儿一个惊吓抖掉了手中的毛巾,看着他眼神清亮一丝醉意都没有的样子,心越加的慌了,像是有无数只小兔子在蹦着砰砰狂跳不止。 禄德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笑,这笑落在喜儿眼中却有几分狭促之意,她窘促着想要抽手却抽不开,挣扎了两下低下头不敢看他。 「拜堂的时候,让你受委屈了。」禄德沉吟了一会,慢慢地开口,坐起身子将喜儿往炕上一拉,和他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 喜儿蓦地抬起头,摇头道,「跪爹娘是应该的,今天的大喜日子,应当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禄德看着她不说话,紧紧地握着喜儿的手,缓缓地欺身而近,两个身影 新房外墙角却堆了好几个人,宝儿疑惑地抬头看身后的禄生悄悄的问,「二哥,怎么没声音了?」 「大概是睡了。」禄生怀里还抱着翠儿,一家老小还加上了大姑姑英子,做起了听墙角的坏事。 「灯还亮着呢。」宝儿嘟囔着再抬头看的时候,不知何事,新房里的灯已经吹熄了,只有那放置在窗边的两盏红烛,跳跃着喜悦的光芒。 等她们入睡已是深夜,屋后的猪圈里只有两只小猪的声响,宝儿站在院子里,抬头就可以望见天空半圆的月亮,四周围传来一些虫鸣,轻细而悠长,院子里的那几盏红灯笼还未灭去,照亮着院门口的一小块地方…… 第二天一早,宝儿在屋子里就听到了灶间传来的响动声,这会天还没有很亮,宝儿悄悄地起了床,掀开灶间的帘子,看到喜儿忙碌的身影。 喜儿瞧见了站在门边的宝儿,冲着她甜甜地一笑,「把你吵醒了?」 宝儿急忙摇头,「才没有,这会是该起来了。」喜儿将昨夜的菜都煮成了杂烩,用大勺子拿到了一旁的陶瓮里,「那以后多睡会,我给你们做早饭。」 这时候说不感动是假的,宝儿终是没有看走眼,两年过去,喜儿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姐姐,勤劳善良,这三年来都是自己起早煮饭,这会来了个大嫂抢了自己的每日工作,宝儿还真觉得有些不适应。 正打算帮着打个下手,禄德掀开另一头灶间的帘子走了进来,怀里揣着一早刚捡的鸡蛋,见着宝儿也起来了,帮着喜儿在灶炉里塞了把柴火。 「大哥,你也起的好早呀。」 宝儿原本打算袖子捞捞,看到这情形,不禁揶揄起他们来。 果然喜儿脸一红,略有些嗔怪地看了禄德一眼,「我说自己可以做好的,非要跟着一块挤。」 禄德对于宝儿的话反应不大,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宝儿连忙改了口,「不挤不挤,大哥和嫂子一块给咱做早饭,高兴都来不及,你们忙,我再去睡会。」说完宝儿就赶紧开溜了,她怎么感觉气氛有些微妙,这一种微妙的感觉却让她觉得好幸福…… 宝儿自然没有躺被窝,而是去了厢房里姥姥和大姑睡的房间,她们也早早地起来了,不过是在聊天,昨夜大姑跟着她们几个小孩子也听了回墙角,这会两个加起来都快赶上百岁的人和乐乐地聊着昨天婚宴的事,俩人脸上皆挂着笑容。 这个早上醒来,宝儿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舒心过,爬上了炕上窝在她们俩中间,假装小神秘地说道,「大哥和大嫂在灶间里一起做早饭呢。」 「你大哥也起来了?」姥姥关氏将宝儿搂到怀里摸摸她的小脸问。 「是呀,大哥还一早捡好了鸡蛋,还帮着喜儿姐姐塞柴火,我都不好意思多呆一会。」宝儿假装捂脸,关氏和英子却笑了。 「得,我这大外甥可比我那榆木儿子开窍多了。」这俩都是过来人,说起这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那自然是一套一套的,才一会的功夫,宝儿就有了受益匪浅的感觉,前世她就是个恋爱零记录啊,谁让她那时候觉得恋爱就是浪费时间,看相对论都比看男人的脸来的有趣很多。 第53章 「宝儿啊,这女人啊,该服软的时候要服软,这男人你给足他面子了,回家任你戳揉捏扁的,说些中听的话,他早晕的找不着北了,所以啊,有时候别太硬气了,不过也不能由着他胡来,多忍着,哪天他要是犯了错,就得给他狠狠来一下,让他一次记住了才好。」 「这才多大的孩子,她能听得懂么。」英子见关氏说着自己的御夫之道,再看宝儿略带迷茫的眼神,「我看她都糊涂了。」 「这丫头精着呢。」关氏得意地捏了一下宝儿的鼻子,宝儿即声抗议道,「姥姥胡说。」 「好好好,姥姥胡说,那姥姥就多讲几次,你就听进去了。」关氏抱着她哄着,没多久禄德就过来喊吃饭了。 给小栓和翠儿传好了衣服,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早饭,喜儿的脸上还带着新嫁妇的羞涩,脸色红润地看地姥姥和大姑都高兴,眼睛直瞄着她和禄德,一面还要催促禄德,「快给你媳妇夹菜啊。」 大人们的调笑远比宝儿来的高端许多,没来两回合,喜儿那脸已经红透了,连着禄德常常被宝儿揶揄的都有些扛不住,偏黑的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小栓纯洁地看着她们来往说话,忽然扯着禄生的袖子问道,「二哥二哥,什么是三年抱俩?」 禄生被他这么一问也不晓得怎么回答了,大姑英子极为高兴地把小栓搂到了怀里,啵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三年抱俩就是再过三年啊,咱们小栓就要做小叔叔喽。」 「小叔叔好,二狗说,做人叔叔要给糖吃的,大姐,你要给我零花钱让我攒着,三年后我要买糖给他们吃。」小栓小手一摊调转就问宝儿要零花钱,脑子转的飞快。 见大哥和大嫂都不好意思着,宝儿十分豪气地拍了一下小栓的掌心,「成,下回你给大姐做活,大姐就给你工钱,这样你就可以买糖给他们吃了,做小叔叔的怎么可以不会挣钱。」 「大姐我也要。」翠儿拉着宝儿跟风着也说着,大家都笑了开来,禄德趁着大伙不注意,给喜儿夹了些菜,喜儿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俩人的眼中皆充满了甜意…… 家里没有大人,喜儿嫁过来就是沈大家的长辈,上不需要侍奉公婆,下虽要照顾几个弟弟妹妹可都懂事的很,隔天大姑就赶着回成州去了,姥姥也回去了溪口村,宝儿挨家挨户的将杂烩送了,和前来帮忙的村人结算了工钱,第三天大早,吃过了早饭禄德就带着喜儿回门去了。 陈百年老早就守在院子口等着女儿和女婿来,戚氏看着都觉得好笑,这出嫁前天天念叨着去了沈家要如何如何,女儿才出嫁几天,就左一声舍不得右一声想念的,昨晚更是一夜没睡好,天没亮就拖着她起来了,说是闺女女婿要回来了,赶紧起来做饭了。 「你说他们怎么还没来,这该不会是路上出什么岔子了。」陈百年抽着烟在院子里来回都了好几趟,第n次问自己的儿子。 润生颇为无奈地看着他,「爹,这天也刚亮,你这从起来到现在问了不下十几次了。」 「臭小子,这是你姐出嫁第一次回门,你咋不担心你姐好不好的。」说着要去敲他脑袋,戚氏从灶间出来,「能出什么岔子,沈大家到这里左右才不过多少路,你这真是瞎担心,这么不舍得女儿那天出门的时候你还让他们赶紧走免得误了时辰,现在才想好不好,早干嘛去了!」 陈百年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头,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很,「这拜堂的时辰自然误不得,我再去看看。」 说着往院子门口走去,没走两步就远远地看到喜儿走在前面,禄德手中大包小包的走在后头,喜儿时不时的回头说着什么,脸上挂着笑意。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喜儿也看到了陈百年,挥挥手,「爹,你怎么在这等?」 他才不会说是担心他们路上出了啥事,只是伸手帮着禄德一块拿着东西,「爹,我来吧,你不。」话音未落,陈百年就拿着东西直冲冲地进了屋子,禄德还有些愣呢,不解地看着喜儿,这岳父演的到底是哪一出? 戚氏见自己丈夫一下这样子,拍拍禄德的肩膀,「没事,你爹他就这德行,一会风一会雨的,快进去吧。」刚说完就听到屋子里传来陈百年颇为不满的声音,「孩子她娘,早叫你买了的酒呢,磨磨蹭蹭,快进来都。」 禄德一进屋子,这还没什么开场白呢,陈百年就扯过他,喝了再说! 从做爹的角度看,这女儿出生啦,软软小小的好可爱,会喊人啦,懦懦地喊着爹的声音只酥了心,会走路啦,每天摇摇晃晃地走着每当看到他回家就飞奔跑过去抱着他的腿喊着爹。 可越长越大,闺女不粘他了,不再让他抱着要飞飞,也不要骑他脖子了,现在嫁人了,成了别人的媳妇了,然后以后就粘自己丈夫了,陈大叔玻璃心碎了…… 于是,女婿是自己选的啊,很满意来着,可是心里某种不平衡了肿么办,先灌醉了,灌醉了看着禄德趴在桌子上的样子,于是陈大叔平衡了,哼,臭小子,我陈百年永远是喜儿心中最厉害的爹,最崇拜的爹,你沈禄德充其量只能排个第二,看吧,喝酒就把你给撩倒了,以后敢欺负我闺女,老子就灌醉你! 所以说,男人的幼稚面,有时候真的是又傲娇又有趣。 回门第一天的结果就是,禄德醉倒了,醉的还很彻底,完全不是新婚之夜那种可以蒙混过去的,喜儿给他擦了脸又擦了身子,他还是眯着眼酒气冲天。 戚氏则在那教育了陈大叔老一通,「我知道你酒量好,可禄德也经不起你这么喝啊,这么醉是回事呢,多伤身子,你咋做事就没个精准呢。」 陈大叔也有些醉意,笑呵呵地看着她忙着收拾残局,「你这之前不是挺不看好女婿的么,怎么现在这么为他着想了。」 戚氏瞪了他一眼,「这能一样么,现在他是我女婿是我闺女的相公,我这不得操心这点,亲家走的早,难道我还要和你一样浑不成。」 第54章 陈百年翻了个身躺在炕上,「行行,我浑就行了,你可千万别浑。」 「一身酒气还不去洗洗,你还往炕上爬,看我晚上不让你睡院子不可!」戚氏哭笑不得地看着陈百年有些耍无赖的样子,伸手拖着他要他去洗澡,陈百年呵呵地看着她,忽然开口道,「我说吧,其实你也满意女婿的,看咱们闺女气色多好,半点委屈都没受得,你还担心拜堂下跪的事,这大柱他们都的早,儿子成亲都来不及看到,禄德这么做就是对的,你还听那谁嚼舌根。」 戚氏被他说的没法,「成成,你说的都对,我满意女婿行了吧,这点东西非得争过,你这到底是几岁啊你,都快当外公的人了,真是,快去洗澡!」 陈百年‘嗳’了一声,拿着衣服出了屋子。 半夜禄德才醒过来,翻了个身吵醒了睡在身边的喜儿,黑暗中两个人面对面看了一会,喜儿伸手摸了摸他还有些发烫的脸,轻声问道,「饿了不,我去给你下点东西吃吧。」 刚要起身就被禄德按了下来搂在了怀里,「不饿,大晚上的别去了。」喜儿窝在他怀里,嗅着那淡淡的酒气,混着专属于他的味道,过了一会,安静的空气里传来禄德胃里的一声咕噜,喜儿抿着嘴偷笑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在黑暗里尤为的出彩,「还说不饿呢,我去给你下点面吧。」 禄德就是抱着不让她起身,直盯着她的眼睛,有些失了神。 喜儿被他看地有些不好意思,挣扎了下要他松开,禄德不松手,视线往下移,落在了她泄了半边的香肩处。 气氛一下子怪异了起来,空气里好像添加了什么芳香的剂料,俩人的呼吸都渐渐地有些重,喜儿伸手要将亵衣拉上去,禄德却一手拦住了她。 酒味越加的靠近了她,喜儿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心跳跟着砰砰加速,禄德轻轻地啄上了她的嘴唇,生疏而轻柔地亲吻着,原本抓着她的手抚上了她的肩头,禄德粗糙的手心抚过之时喜儿的身子轻微地战栗了一下,那熟悉而陌生的感觉,经由皮肤奇妙地传递到了四肢百骸。 一声轻吟,喜儿忽然睁大着眼睛,想要将缓缓往下移动身子的禄德推开,借着一些些的酒意,禄德撩起她的亵衣,在黑暗中盈握她的柔软,听着那急促的呼吸声,他仿佛能够想象到她绯红着脸眯着眼的模样。 一阵燥热袭来,禄德口含玉珠,被窝里忽地灌入了一阵凉风,喜儿压着那一阵酥麻,声音半颤抖半求饶,「别,隔壁还睡着爹娘。」 那燥热瞬间去了一大半,禄德趴在她的怀里安静了一会,帮她把衣服拉下躺在了她的身旁,两个人皆是望着那房梁不敢再有动作,生怕再一个擦枪走火,就真的拦不住了…… 回门一共在陈家住了五天,第五天禄德就带着喜儿回了家,就头一天喝醉之外,陈百年在媳妇的严令之下就只能自己小酌几杯,女婿不准喝酒,总算是没让禄德醉醺醺地回家去。 禄德成亲之后家里就不一样了很多,早上等宝儿起来,喜儿已经在灶间里忙着做早饭了,多了个人帮忙,宝儿一下子清闲了许多,禄德成亲过后半月,禄生就准备要去县城的书院了,宝儿起了大早将昨夜收拾好的东西都拿上了马车,亲自陪禄生去县城。 禄德从三叔家借了牛车,吃过了早饭,喜儿往禄生装吃食的包裹里塞了好些东西这才放他们离开家。 禄生中了秀才对宝儿家来说纯粹是意外中的惊喜,那时禄生回来每过几天,村里那就锣鼓敲响的来喜报说禄生中了秀才,宝儿赶紧封了个红包给那报喜的,抱着禄生高兴了好一会,马车上宝儿又细心点了一番带来的行李,「二哥,还缺什么不,到了县城咱们先买齐了再去也不迟。」 「不缺什么了,你啊,别找了,昨晚都点了一次了。」禄生将宝儿打开的包裹又重新扎好,宝儿这才停了手,这一去书院,她都比禄生还来的紧张。 书院在县城的东南角,宝儿见书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挺多的,还停着不少的马车,有些衣着还十分的华贵,身后跟着一串的仆人,走进门的时候颇为的拥挤。 「二哥,你的房间在这。」宝儿找了一圈终于按照纸上所写找到了禄生住的房间,打开门进去,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住着了,宝儿看着那屋子里左右两侧的床铺,还有放置在窗边的书桌,好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的双人宿舍。 不过那人只是客气地冲着他们笑了一笑,见他们刚来,便侧身走了出去让他们收拾东西。 宝儿也无所谓这生疏,和禄德一起将东西都搬了进去,帮他铺好了床又将一些平日用的放到了分配的柜子里。 「原来禄生住在这。」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宝儿一回头,苏济林站在门口,身旁还有两个穿着一样衣服的人,「济林哥。」宝儿最后将包裹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好,将袋子折好压在箱子底下,这才走到门口。 苏济林身旁的两个人都显得有些高傲,尤其看到宝儿他们的穿着的时候,眼神里更是透着一些薄视,宝儿不卑不吭地看着他们,俩人被小姑娘这眼神看地楞了一下,再回神的时候宝儿已经笑着和苏济林聊开了。 「二哥,东西都帮你收拾好了,那我和大哥就先走了,这下有伴了,你可以和济林哥一块回村呢。」一想到要分开好久时间,宝儿都有些不舍得,禄生笑着摸摸她的头,「你要听大哥的话。」 苏济林见他们似要说体己的话,就先行告辞了,走了几步那两个人就有些不理解他的行为,这官宦子弟和他们那等平民能有什么交集,那两人皆是县城里大户的子弟,比苏济林小上一两岁,因为得知他是来自京城世家的,就忙着巴结,也希望有一天能中举上京得到些照应。 苏济林平时对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可今天对那小姑娘倒是温和的很,两人对视了一眼,仿佛都看透了对方的想法,笑的有些谋和…… 宝儿将一袋子的钱给禄生,「二哥,出门在外凡是都要用到,身上有些傍身的也安心些,这些你收着。」 第55章 「在书院包吃包住的又付了学费能有什么花费,你收着,别浪费了。」禄生不肯要,禄德却拿过那钱塞到了他怀里,「宝儿说得对,出门在外,要留着些。」 墨家村的束修一年一两已经觉得十分的贵,可这县城的书院,又是住宿又是吃的,束修自然不会便宜,禄生见他们坚持,将钱分了几处放好,其余的贴身放着。 又呆了一会,禄德就带着宝儿离开了书院,在书院门口,碰巧遇到了徐庚寅的随从阿达,阿达见宝儿和禄德从里面出来,恭敬地喊了一声沈小姐,宝儿被喊的有些不自然,冲着他笑了笑,拉着禄德就赶紧离开了。 阿达走进书院去找了自家少爷,此时徐庚寅正在书院分配的房间里,看着随行的丫鬟收拾东西,「随便放着就成了,我又不住在这,只是偶尔留宿。」既然家近,徐庚寅自然选了做个走读生,阿达走进屋子,喊了一声,「少爷。」 徐庚寅走出了屋子,这四面的屋子中间还有个小小的水池,此时正开着几朵荷花,隐约可见有鱼儿的身影,阿达站在他身后,看着自家少爷那日渐沉稳的性子,心中也为他高兴,转念一想,将刚才在门口看到的说给他听。 「哦?」徐庚寅脸上终于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她怎么回来书院,难道他们家也有人来了这读书?」 「少爷,沈小姐家是有个正在念书的哥哥,今年应该和少爷一样参加了童试,如果没错的话,他应该也是中了来书院的。」阿达将自己所知的告诉了他,徐庚寅点点头,心中有了主意。 房间内的丫鬟走了出来,「少爷,收拾好了。」 走进去一看,徐庚寅对着身后的丫鬟指挥道,「这叫收拾好了,你看这,这,这,本少爷可是要住在这的,这你让我怎么睡觉。」 丫鬟无措地望着他,这不是刚才还说要回家住的么,徐庚寅说了一遍手一挥就要出去找那所谓的二哥去了,阿达见她笨手笨脚,「还不快收拾去,等着少爷回来自己弄不成。」 小丫鬟委委屈屈地又进屋子重新打扫了一番…… 宝儿在集市那转了一圈,停在四叔荣柱的铺子前,铺子前挂着沈记的牌子,外面还放了个小架子,上面挂着很多小物件,来来往往的人就算是不进去也看得到那些随手的东西,有香囊也有简单的挂饰,想来郑氏也是会做生意的人。 四叔和郑氏都不在,就一个雇着的人在那看店着,宝儿也不打算进去瞧瞧,和禄德逛了会就回墨家村了。 禄德成亲那日也就郑氏过来吃了饭送了礼,说是荣柱这两天和朋友做生意去了,来不及赶回来,孙氏自然是高兴的很,这小儿子越发的出息了,每回回来都带了好些东西,孙氏更是成了村里第一个出门还穿金戴银着不怕坠坏了脖子的人。 到了家已经是傍晚了,家里有大嫂在,不必担心两个小的伙食问题,如今翠儿也有六岁了,也会自己弄些吃的,喜儿帮着他们把东西从牛车上拿了下来,禄德则把车赶着去还了三叔。 「嫂子,这个送给你的,这个是翠儿的。」宝儿从中挑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放着一支漂亮的簪子,还有几条头绳,喜儿看着那簪子上坠着的银珠子,有些咋舌,「这太贵了,戴着我都怕丢了,还是收着罢。」说着要往那盒子里放,宝儿可不依,从她手中拿过往她后面盘起的头发上一插,嘴里嘟囔着,「这可是大哥亲手挑的,大嫂你怎么能不带。」 喜儿一听,微红了脸,嗔怪地瞪了一眼刚掀开帘子进来的禄德,宝儿赶紧将她那头转向禄德给他看,「大哥,好看不。」 禄德见着那盘发上的簪子,配着喜儿的侧脸,耳畔垂着一缕头发直到脖子间,身子一紧,点点头,「好看。」 喜儿轻轻掐了一下宝儿的手臂,转身就去了灶间做饭,宝儿难得看自己大哥失神的样子,捂着嘴咯咯地笑着,禄德好一会意识过来,却也对她无奈的很。 吃过了晚饭,趁着禄德洗澡那会,宝儿揣着账本和一袋子为禄德存的钱去了他们屋子,喜儿这会正在收拾衣服,见她进来,拉着她坐在炕上,「这么晚了,有啥事?」 宝儿抬头看着这比自己大了五岁的姐姐,一下就是为人妇了,十四五岁的脸上还带着尚未脱离的稚气,又平添着一份妩媚,按理来说,这到二十来岁是女人最好的年华,可惜的是在这没闲心思注重保养的时代里,年过二十五的妇人都开始显得苍老,那一般都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了,像三婶也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可再过上个五六年的,她说不定就是做奶奶的人了。 这一切在宝儿眼里都成了压缩地生活,还没长开就要成亲,还没长全就已经生了孩子。 宝儿将账本和钱袋子递给喜儿,「嫂子,这是去年我为大哥存的,家里卖了养的鸡和一些作物,我都划了一份子的钱到这里,如今二哥和弟弟妹妹的花销还是我掌着,只是大哥也成了家,你们手中不能没有使唤地银钱,这些我都记在了账上,以后哇,大哥要用钱了,可得问大嫂你伸手要了才成!」 润生也教过喜儿认得几个字,喜儿翻了一下账本,那上头的数目一笔一笔的很清楚,金额还不小,以前是听爹提起过禄德家这几年过的不错了,宝儿聪明着,捣鼓了一些赚钱的法子,可这账本到了手上她才真有些吓到,若是这只是一小部分匀给他们的,那宝儿手头上的一定不少。 禄德说普通点就是个庄稼汉子,这动脑筋的活计都出在这个笑起来露着小虎牙的小姑子身上,喜儿过目了一下就将那放在炕头上,「其实也不用给我们,二叔正在书院,小叔也快去学堂了,这正是使银子的时候,我们在家也永不了多少。」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有个傍身总是好的,有些急事了总能派的上用场,你们都是一小家子了,怎么都说不过去了呀。」 喜儿被她说的也没了话,只能收着,禄德洗过了澡之后拿着一盆子的热水进了屋子,宝儿见他们要休息了,赶紧跳下了炕床出了他们屋子,收拾过了厢房,就开始让小栓一个人睡,这儿的孩子一般都是七岁左右就去李夫子那里启蒙,就算不是冲着考功名去的,有那条件的,认得些字也是好的。 第56章 宝儿琢磨着让小栓早一年去李夫子那里,这孩子是越来越野了,跟着二狗玩的有事都没了形,那陈家的二狗今年也有七岁了,一个大哥已经 娶了亲,宝儿见他们家的境况应该是不会让他去学堂,不如早一些送小栓去,省的有些性子养成了改都改不过去。 想着宝儿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李夫子那里,到了学堂门口就听到了早读的声音,宝儿站在窗外挥了挥手,李夫子放下书走了出来,他对这一家还算是熟悉了,禄生过来就读了三年不到中了秀才,对这个做夫子说的也算是一种成就,更何况这学生又是敬重师长,很得他的心,「是宝儿啊。」 「夫子你好,不打扰您吧。」宝儿站在愧树下望向窗内,还能看到禄柏的身影,摇头晃脑地在那背书。 「不打扰,你有什么事直说。」 「是这样的,我想让弟弟早一年来学堂里念书,我想问问夫子这可行不。」 李夫子捻了一下他的小山羊胡,「大户人家官宦弟子都是五岁找老师启蒙的,三岁就自己教些认字的,你弟弟今年多大了?」 「六岁了。」 「那也不算早,若是他愿意,就让他过来吧。」 做夫子的对勤奋好学的学生总是特别喜欢,宝儿得到他的首肯也就放心了,没料到回家和小栓那么一说,竟然会引起他的大反弹。 好好在吃饭着在饭桌上把这事一提,小栓竟然摔了筷子给宝儿看,横横地扔下一句话,「大姐你骗人!」说完就跑出了屋子。 宝儿那会还发愣着,就是把九月去学堂的事一说,小栓就来了这么一出,一下子真没反应过来,缓缓地放下筷子,她抬起头看了大哥和大嫂一眼,「他这是怎么了?」 禄德对这也不清楚,喜儿更是来这家才多少时日,更是不了解,只是翠儿拉了拉宝儿的衣服,小声说道,「三哥刚才回来就和我说,入秋了就能上山打果子吃,去年人小二狗不带他去,今年二狗说能带他去了。」 宝儿听完后整个脸全黑了。 敢情是她阻挡了他玩乐的路子,说好了七岁去学堂的,一下变卦成了六岁,他没得玩了,于是生气了? 敢情是她阻挡了他玩乐的路子,说好了七岁去学堂的,一下变卦成了六岁,他没得玩了,于是生气了? 宝儿招呼大家照常吃饭,也没有理会小栓这么跑出去。 吃过饭后小栓还是没回来,宝儿就和喜儿一起将桌子都收下了,喜儿见她将吃剩的一些菜全拌在猪食里倒在了猪槽中,终于忍不住问了,「要不给小叔留一点,到时候回来饿了怎么办。」 宝儿将那杵子大力的搅拌了几下,「吃饭的时候自己不高兴跑掉了,难道是我饿着他了不成,这么不懂事,还帮他留着做什么,不用管。」宝儿将水槽中的水都换过了,提着水桶放在了屋檐下,自己进了屋子。 喜儿有些担心,拉着禄德,「要不去看看罢。」 「打小他们就最听宝儿的话,这事咱就让她处理着,你别担心,就小孩子闹个脾气,不碍事。」禄德拍拍她的背,自己则下田去种苞米了。 宝儿这头忙着去王二婶家抓孵出来的小鸡,直到傍晚回到家的时候,小栓还没回来,宝儿将那些小鸡都放进鸡舍里,前几天刚逢下雨,宝儿在农田边的沟壑里见者不少从泥块里爬出来的蚯蚓,琢磨着自己家弄些养着。 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小栓还是没回来,宝儿依旧没有理会,一家人吃过了晚饭,倒不是她不担心,早在下午的时候就在二狗家看到了小栓,心知他没事,就是不愿意回来,做姐姐不可能为了这事还去劝他乖乖回来。 难不成她让他早一些上学堂也是错的? 宝儿不免有些挫败,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她似乎把他们想的太成熟,因了自己小身躯里的大灵魂,也以为别人在自己相当的年纪也应当也那样早熟。 喜儿也没见过宝儿这么生气的样子,收拾过了屋子,给翠儿洗过了澡,天都有些暗了,院子里才传来开门的声音,宝儿掀开帘子,看到小栓一身脏乱地站在那里,自己偷偷地拿着一个勺子从水缸里拿水要洗脚。 小栓一看到宝儿出来,顿时吓的松了手中的勺子,‘哐当’一声,水溅了一地,吓到了屋檐下的大毛他们,他并着脚站在那里,垂着头看着地上湿了一圈的泥地,嗫嗫地喊了一声,「姐。」 喜儿和禄德闻声从屋子里出来,此时小栓已经有些抽搭地看着宝儿,眼神中可怜极了。 「这身上脏的,去干嘛了。」 喜儿见宝儿站在那冷冷地都不说一句话,任由他站在那湿了裤子都没动作就走上前去拉起小栓要往屋子里走。 拉了两下都没拉动,小栓还站在那不肯动,眼睛直看着宝儿,委屈地很。 喜儿算是看明白了,宝儿没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杠上了,可脾气都倔的厉害,小栓偏生就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出现,愣是要宝儿心疼了,抱着哄着回了屋子,就什么事都没了。 「没吃饭吧,先回屋子去再说,外面吹着风冷。」禄德见媳妇投来的求助眼神,出来打圆场。 大嫂和大哥都这么说了,小栓有些松动,被喜儿拉着走了几步,宝儿才出声,「站着!」 小栓被宝儿这么一吼又赶紧停在那了,圆滚滚地大眼睛里充盈着泪水,死死地咬着嘴唇就是不哭出声音来。 宝儿看着他,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干净的,他这就是玩疯了才回来的,早前路过二狗家的时候,两个人蹲在院子里不晓得玩些什么,他气呼呼地从家里跑出去,宝儿也不指望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能够反省出什么东西来,可是他连认错都没有。 宝儿也不是怪二狗带坏了他,哪个小孩子没有玩的天性,可这死倔的脾气,若是改不过来,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任谁都能横着脖子不高兴就哼上两句,他能有几个脖子可以哼的! 第57章 「你是不是想说饿着肚子回来,浑身脏乱了我就不说你了,让你进屋子吃饭洗澡好就睡了,这事就过去了?」 小栓盯着脚下不语。 「你今天吃饭到一半,话还没听全就跑出去到底是谁的不对。」 「要是上山摘果子这么重要,那我明天就去回了李夫子,咱们家以后就二哥一个读书的,你就不用读了,你爱上山摘果子就去摘,爱做什么做什么,我都不管了,你说这个好不好?」宝儿说着有些哽咽,微微向上抬了抬头憋回了眼泪。 小栓摇摇头,还是不肯说话。 宝儿觉得无力透了,最终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要进屋子。 才刚迈出一布身后就传来小栓的嚎啕大哭声,身子猛地被他给抱住了,一阵混扎着泥腥子的味道扑面而来,「大姐我错了,你别不管我,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就跑出去,大姐你别不管我,我错了……」 小栓哭的伤心极了,眼泪都渗透了薄薄的衣服沾湿了宝儿的背,她低下头看着那脏的黑漆漆的手紧紧地交缠在自己的腹部,眼眶也酸涩了…… 场面到了最后还是演变成了喜儿去了灶间下了些面,小栓则非要宝儿洗澡,洗干净了红肿着眼睛抽抽搭搭地吃着洋芋丝咸菜面。 「要是你不愿意,我明天就去回了李夫子。」宝儿话还没说完,小栓就猛摇头,生怕说晚了就来不及,「愿意愿意,我去的,大姐你别去夫子那里说。」说完又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那你为何又不愿意?」洗干净吃饱了并不代表宝儿不追究了,她看着他慢慢地问道。 小栓支支唔唔着不肯说,末了才开口,「因为,因为二狗说,笨蛋才要早点上学,怕追不上别人,聪明的就像二哥,比别人迟上好几年都中了秀才,所以……」 宝儿哭笑不得地听着他的话,不知道该说是交友不慎还是童心难以理解,脸色肃然着,「二哥晚去学堂是因为家里上不起学,谁告诉你二哥是聪明着没学几年就去了,你若是怀着这份心思,还是别去了,家里还能省下些钱,再大一些你就帮大哥下地做活去吧。」 「大姐我不要,我要去学堂像二哥像济林哥那样去县城书院读书。」小栓放下筷子也不吃了,捱到宝儿身旁拉着她求饶,「大姐,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管我,别不让我去夫子那里,我以后都乖乖听话了。」 宝儿叹了一口气,摸摸他的头不再说话,她本就没有期待家里一定要出一个金科状元,只是在这样一个年代里,对于一个农村出来的男人,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参军,而是读书,农之根本是没错,但是她并不希望家里的哥哥们一辈子只做农民。 六月一到转眼天就开始热了,宝儿将席子都拿了出来在院子里洗刷了一遍,远远地看到一个媒婆带着几个人从家门口经过,好奇的走过去一看,那几个人进了二叔家的院子。 没两天家里就知道了,葵儿定亲了,葵儿比宝儿足足大上了四年,如今也有十三岁了,据说定亲的是翠河村那里的一户人家,家境还算可以,家里有些田地,就是那家的孩子年纪略微大了一些,今年已经有二十了,碍于男方年纪大了,于是打算明年就把亲事办了。 那天就是来相看的,男方回去了对葵儿很是满意,直接就差了媒婆过来要合八字,批了文之后很快就下了聘,于是这些天陈氏都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且不论那聘金多不多,宝儿倒是觉得二十岁也不算太大,起码年长一些知道会疼人,可在得知这周边村子里,一般男子十五六岁都是要定亲了的,十七八岁成亲的也不算早的,这二十岁了还没一门亲事,家境又不算差的,怎么还会拖到了现在。 宝儿家和二叔家是嫡亲的,再怎么不亲葵儿定亲的事喜儿也前去帮忙了,陈氏自从得知禄生中了秀才之后就一直很郁卒,直到葵儿的婚事落实了,这才觉得脸上好看些。 宝儿和葵儿本来就不亲,在她的屋子里呆了一会就借口出去找翠儿了,那屋子里如今已经没有一样是梨花的东西了,看着陈氏笑盈盈地和前来吃饭的人说着话,她是不是压根把梨花给忘了,姐姐定亲的日子,为什么都没见她回来。 「二婶,怎么都没看到梨花。」陈氏正说着,宝儿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脸色就有些挂不住,那本来聊着的人也跟着附和,「诶,我说怎么少了人,原来是你家小闺女不在,怎么这日子都不叫她回来。」 陈氏瞪了宝儿一眼,抓着那人的手愣是挤出几分伤怀来,「我也想,但是梨花是给人家当养女去的,我也舍不得,那亲戚家就是条件好着,一直没个孩子,见梨花乖才带了去的,这如今是别人的孩子了,我这也……」 那人听陈氏这么一说,跟着安慰了起来,宝儿在一旁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干脆走的远远地,心想着下回进城应该再去那张婆子那里问问,如何才能去施府看看梨花,两年过去也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侍奉别人的日子怎么样,都说不上好的吧…… 葵儿的定亲一过,就更少出门了,宝儿和这个姐姐也不太熟,自然没把陈氏那说过就算了的话放在心上 等着将南瓜授粉完了,宝儿就让禄德在院子挖个了坑,四面垫上板子,去了王二叔家要了许多的牛粪过来,铺在院子里晒干了之后放在那槽子里,又从田边的沟壑里挖了许多的泥块,其中还有带着整条蚯蚓的都放在了木桶里带回家放在那槽子里,淋上些水,宝儿在顶上又盖上一块板子,只露着一个通风的小孔。 「你养蚯蚓做什么。」禄德帮着她抓了不少的回来,沟壑中有很多的蚯蚓卵,按照她这么养法,不出多久,那槽子里就该挤满了。 「养着给鸡吃啊。」用菊花粉养出来的鸡蛋虽然成色上是合格了,但是在口味上和普通的差不了多少,如果要自己家的产品更加的好一些,最好就是让鸡蛋的营养价值上去,要是在海边的话可以放养着自己去吃那些小螃蟹,在这宝儿只能养养蚯蚓来给他们吃了。 第58章 到了里正家,她的小女儿小月正在院子里晒衣服,见者宝儿,开心地上来拉着她的手,「你等等,我去帮你喊爹过来。」小月松开她的手跑进屋子,过了一会里正就出来了。 「秦大叔,我想问一下我家旁边那林子现在是那户人家的,能不能先包两年或者三年。」宝儿也不绕弯,直截了当地将来意说明了。 「你还不知道吧,村里的田连同那林子都卖给了徐家,不过徐老爷也没有提起要修改租用年限,要不下回帮你问问。」宝儿点点头,「那麻烦秦大叔你了,对了,这有些洋芋粉,是我自家磨的,可以揉面条吃,还是今年新收的晒的,秦大叔你若是不嫌弃,就留着下面吃吧。」宝儿将身后的那袋子洋芋粉放在树下的石桌子上,又道了谢出了秦家。 得知那林子是徐家的,宝儿反而犯了难,好像是不能心无旁骛地去看待这件事,总容易想起徐庚寅和徐老爷那日意味深长的笑,可那林子,她势在必得。 里正没过几天就给了宝儿确信的消息,徐老爷为人很是爽快,同意连租三年,租金按每年二十五两算,需要七十五两,宝儿和里正商量了等入秋收了苞米之后再签契,六月一过就赶早让陈百年带着进了山里摘茅莓。 院子里的蚯蚓养了不少,宝儿有些怕那种软骨的东西,还是小栓拿着筷子帮着她在槽里翻出来夹在小篓子里,蚯蚓喂鸡它们吃的十分欢腾,宝儿每日一餐都喂上一些,家里有着二十几只的小鸡和十来只下蛋的母鸡,宝儿将攒起来的鸡蛋连同那做好的果酱都拿去了县城。 牙行的掌柜都已经和他们做了两年了生意了,每回收过来的鸡转手卖出去能赚个好几番,自然是欢迎的很,「丫头,这是这些鸡蛋的钱,你可收好了。」宝儿将钱袋子往衣服里反面的口袋一放,和掌柜打了招呼就去了如意斋。 研究了几年都没研究出宝儿这果酱里头到底放了什么,京城的大掌柜也干脆不研究了,物以稀为贵,这种口味的果酱对于那些嘴刁的人一吃就能分别,京城里那些权贵家里不是嘴刁的,就算是跟着的丫鬟随从的,随口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每年从宝儿这收走的几罐子全用冰块冻着带到了京城,家里好多的订单都是来自那些权贵的,也不用摆上铺子里卖,直接就给瓜分了,大掌柜深知多了就没这么价了,每年宝儿这头卖多少,他那就进多少,对县城的秦掌柜来说,他也荷包满满的。 「大叔,去年摘的晚,少了些,今年进山的早,就多做了一些,您尝尝这味道。」宝儿亲自开了封拿出一些给秦掌柜的尝了一下,秦掌柜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味,丫头,今年京城来了信,瞧着这两年你们也没加价,也没将这东西给了别人家,就收你五两银子一罐,比之前的多二两银子。」宝儿看着他拿过来的钱袋子,差点没高兴的蹦起来,正愁租林子的银子不够,这头就有人帮忙了。 宝儿笑眯眯地点清楚了,将那几锭银子放在了出门时喜儿专门缝的衣服里层口袋,「大叔,兴许过个月我还能往你这送几罐,若是山里还有这果子的话。」 「那成啊,你这么说就再好不过了。」那大掌柜本来说的可是收十两一罐,他就知道,给个五两银子一罐这就乐呵成这样了,多出来的自己还能中饱私囊,这么好的事,哪找去。 「还有啊大叔,我能问你买一些冰块回去不。」 「不用买,大叔送你。」秦掌柜手一挥十分爽快地让小二从冰窖里取了一块冰放在一个陶盆子里盖上盖子给她,「这容易化,你得快点吃了才成。」宝儿小心的将陶盆放在篓子底下,再将家里带的包裹放在上面刚好挡太阳,背上篓子,趁着中午的时间,宝儿就去了禄生的学院。 刚好是下了学的时间,部分走读的离家近的都直接回家吃饭,学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宝儿背着篓子在门口登记了一下名字才走进去找禄生,这儿的都是童生,穿着学院统一发的衣服,春夏秋冬都有分套,就像是现代的校服一样,胸口还绣着南枫书院四个字。 宝儿穿过长走廊走到了禄生住的宿舍,屋子里没人,宝儿就在门外等了一会,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大家看着宝儿都有些奇怪,走过她身旁的时候觉得一阵凉飕飕,过了她身旁那感觉又没了,还有不信的学生来往她身边好几次。 宝儿一开始还不明白,后来直到那人的眼神变的有些恐惧,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手往后的篓子一伸才豁然明白,那陶盆子里的冰散发出来的凉气在她周身特别的明显,感情那人是拿她当鬼了不成。 刚开口想解释,禄生就回来了,「宝儿,你怎么来了?」宝儿再转头去看的时候,那几个学生已经走远了,跟着禄生进了屋子,宝儿赶紧将篓子放了下来,没等禄生说什么,就催促他去拿一个碗过来,「对了二哥,拿两个碗,还要一个能砸东西的干净的锤子。」 禄生一头雾水地将她要的东西拿了过来,宝儿迫不及待地将那陶盆子从篓子里拿出来,打开来一阵寒气升了上去,宝儿拿着那锤子在水里洗了一下,轻轻地敲打着将一般的冰块砸成了冰渣子,拿着勺子拿了一些在碗里,又从篓子里拿出一小罐子的果酱,往上面淋了一些,又拿出一个罐子从里面拿出一些豆子放在碗里,将勺子往禄生手中一塞。 「二哥,快尝尝!」 禄生拿着勺子看着她一脸期待地样子,拿了一勺子往嘴里一送,一股冰凉在口中化了开来,带着茅莓果酱的香甜味道,带着一些没煮开的果肉和宝儿煮熟腌过的甜豆子,在大夏天这么来一口,浑身都舒畅了起来。 「好吃么?」宝儿见他连吃了好几口,赶紧问道。 禄生点点头,「这不是拿去卖的么,怎么带过来了。」宝儿见他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催促他都吃完,「二哥,你吃过午饭了没。」 「吃过了一些,你是不是还没吃,二哥去给你买一些,想吃什么?」禄生起身要走出去,宝儿又将他拉了回来,「急什么,我是想说,你要是没吃,咱们就一块吃一些。」宝儿将包裹打开,里面是宝儿一早做好的苞米饼和洋芋,还有一小碗的腌菜。 第59章 「你背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那当然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又不能常回去。」 禄生心疼地看着她,「这有吃的,你下回别带这么多东西了。」 说着门口传来一声,「好香。」徐庚寅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我就说什么东西这么香,原来是宝儿来了。」 很是自来熟的坐了下来,宝儿下意识的朝门口看去,「阿达没来,我现在住在书院里。」 「这是什么这么香。」徐庚寅看着桌子上那没封起来的果酱,还有陶盆子里的冰块,伸出手往那小罐子里戳了一下,往嘴里一放,眯着眼睛尝了下味道。 「这个真好吃,在哪里买的?」 「自己做的!」宝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徐庚寅一听她这么说,拿起勺子要往里面掏,「宝儿做的么,那我更要多吃一些了。」宝儿赶紧阻止了他,「哪有你这么吃的。」说着将罐子挪的离他远远的,往碗里添了一些碎冰淋上了一些给他,「呐,这么吃。」 徐庚寅拿着勺子不客气的吃了一碗,「好吃,我在如意斋都没吃到过这么好的酱,怎么做的?」 宝儿一愣,她就是卖给如意斋的,怎么秦掌柜不是在县城里卖么,「你真的没在如意斋吃到过?」 徐庚寅点点头,「每年如意斋都会在这个时候往我们家送一些,若是有新的他怎么会舍得不赚这些钱。」 「你当然吃不到,这是我家做的又不是拿去卖的,一共就只有这么多。」 「那这又是什么。」说着徐庚寅就拿起一个苞米饼子吃了起来,这苞米饼被宝儿蒸的十分松软,带着一股香浓的苞米味,口味微甜,在吃过那一碗的碎冰之后,吃这个尤其的开胃。 「你不是吃过饭了么,还吃这么多。」宝儿拦不住一下就去了好几个,干脆都包起来不让他再拿了,「吃多了容易胀气,会不舒服的。」 「那成,你们聊,我先去休息会,等会一起上课去,禄生兄。」徐庚寅见他们有话要说,手中还拿着一个洋芋,先行出去了。 「二哥,你什么时候和他那么熟了?」宝儿关上门坐下,自己手撕着苞米饼问道。 「他与我一同入学的,自然聊的来一些,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相处。」宝儿自然是希望禄生能够多认识一些书院里的人,但是徐家现在和墨家村关系很大,她是不担心徐庚寅欺负人,只是怕二哥心中有压力,如今看他从容的很,倒是自己想的多了。 「二哥,我打算把那林子给包下来,这回如意斋给咱们涨价了,我问了里正说徐家愿意先承租三年。」宝儿将林子承包的事和禄生说了一下,「徐家?」 「恩,李家将所有的地都卖转手了。」宝儿又将两身贴身洗换的衣服给他拿了出来,小小的篓子里竟放了这么多的东西。 没过一会,和禄生同住的舍友也回来了,见宝儿在,打了声招呼就休息去了。 「二哥,那你休息会,我去找王二叔回去了。」宝儿离开了书院往城北走去,两年前来的时候对这还有些印象,可站在路旁看那些小巷子,宝儿就有些晕了,那张婆子的家里面绕弯的厉害,宝儿怕自己进去了就找不着出来的路,想了想还是算了,回去了王二叔的摊子。 王二叔家跟着宝儿种苞米养鸡这两年赚了几个钱,王二婶又有了身孕,王二叔就趁此机会进城抓了几贴安胎的药回去,又买了许多的补食。 王二叔家本就不太旺,到了王二叔这代就两兄弟,如今王二婶又有了身孕,那远在他乡的王二叔母亲就高兴坏了,说是要带着大媳妇过来瞧瞧。 可王二婶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这个婆婆,着实是个刁难人的。 宝儿回到了家里,将卖鸡蛋和果酱的钱入了帐,吃过了晚饭就把林子租用的事说了一下,「大哥,要不你们也入个几成。」禄德看了一眼喜儿,点点头,「这事你和你大嫂商量着去。」 「行啊,反正大哥你不管帐,我就和嫂子说一下。」宝儿挽着喜儿开始说林子的租用情况,喜儿对这是也是不懂,听了个半懂,干脆都交给宝儿了,「你大哥也不懂,这我也不懂,全家就不懂了,那你怎么做就怎么弄吧,不过如今你空的时间也多了,该把这秀活补补上了。」 宝儿顿时垮了脸,「大嫂,这个兴头上说着个,真过分呀。」 「翠儿都比你好了,若是再不好好学,将来出嫁了可怎么办。」喜儿拿她没办法,只能追着她要她好好学,长嫂如母,可在这点上宝儿怎么都拧不回来…… 是夜,喜儿吹熄了灯躺了下来,枕着禄德的手臂小夫妻说起了悄悄话,「宝儿说要包林子,那租金可不低吧。」 「前些年我也去问过,最便宜也要二十五两一年。」 喜儿侧向他那边,整了整他的衣服,「那么多宝儿够不够,刚才她还说不让咱们出,等赚了扣就成,那天她过来给了我十两的银子说是让我放着,咱们救急可以使。」 「这家里的账不是你管着,你心里别不舒服。」禄德摸了摸她的脸,黑暗中只看得清朝上的那半边脸,触感丝滑。 「你说的什么话,这家来的不容易,谁管都一样,你当我这么小气,还争这个不成?」喜儿掐了他一下,撅着嘴有几分佯怒。 禄德轻呼了一声,抓住了她作祟的手,不疼,倒是勾起了一阵的酥麻。 「谁说你小气了,我是怕你心里会不舒服。」 「这还不是说我小气?」喜儿撑起半个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禄德,解开的长发垂在了他的胸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扫动了几下,禄德身子一紧,抬头眸子里尽是她春光半泄的模样,喜儿撑了一会黑暗中瞧着他的眼神越发的有几分不对劲,低头一看,解开几个口子的衣领垂的很低,只消他一抬眼就能看到所有。 喜儿的脸刷的红了,哪里还管小气不小气,从他怀里要抽手去遮掩,禄德不放,撑着的手一松整个人就扑在了他的身上,喜儿轻喊了一声,对上他那目光,连着而后都有些发烫,身子莫名的燥热了起来。 第60章 出嫁的时候戚氏就没少关照她,回门去的那日戚氏就问了不少,喜儿只记得自己娘遵嘱过这么一句,这床底之事,女人也该要有主动的。 喜儿趴在他身上听着那稳健地心跳,慢慢地抬起头,带着几分羞涩,双手微颤地要去解他的扣子,禄德愣了一愣,随即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收过了糜子,家里空闲了不少,宝儿就跟着喜儿学针线活,过去她佩服能够减肥成功的女人,如今她却佩服这能一整天纹丝不动地绣完一样东西的,喜儿嫁过来之后,全家老小的针线活就都包在了她身上,宝儿再也不用将东西送去姥姥家,而戚氏偶尔也会帮女儿做一些,如今都成了亲家,这只有沈家好了,闺女才好,宝儿和戚氏打了招呼后让他们聊着,自己则去了王二婶家。 一进王二婶家才发现,她家多了几个客人,王二婶正好出了屋子看到宝儿,招呼着她一块进屋子,「二婶我还没恭喜你呢,很快小妞就要做姐姐了呢。」宝儿看她小腹微凸,脸色不错,这胎怀的应该算稳当。 小妞听到宝儿的声音就从里屋跑了出来,嘴里喊着宝儿姐姐扑到了她怀里,小脸上红扑扑的,小山则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 「天热别跑这么急,看你出汗的。」宝儿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汗,再抬头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几个人,一个年长一些的正打量着她,眼神充满了审视。 「这丫头是谁家的啊。」肖氏见小妞和宝儿亲密的很,有些不满,闺女家的就是不讨喜,奶奶都没喊几声,倒是对个外来的姐姐姐姐喊个不停。 「娘,这是沈大家的。」王二婶也觉得有几分尴尬,宝儿看出了这气氛,「二婶你们先忙,我改天再来。」 见宝儿出了院子,小山抱起小妞又要去屋子里,肖氏这才开口,「小山啊,你几年都有十三岁了吧。」 「是啊娘,一转眼小山都十三岁了。」王二婶深知儿子是什么脾气,平日在家都不多话,这会到了这个好些年没见的奶奶面前,更是不会多说什么,小山抱着小妞点点头。 「怎么不见你们送他去学堂,家里又不是出不起这么银子,这些年都荒废了。」肖氏就生了两个儿子,而大儿子也就生了一个儿子,人丁单薄的很,本来她是随着大儿子住的,路途远也没在往这来,这是听说王二婶怀了第三胎了有些高兴,这才过来。 「娘,这小山若是愿意去咱们就送去,不愿意去就不送了。」王二叔怕媳妇受委屈,就替他们说了,肖氏眼一瞪,「你没出息让你儿子也没出息,你大哥这师爷是怎么当的,小时候你不愿意读书我也不强求你,一家出一个我也不贪求,如今你看看,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这当爹的怎么都不上心,还有你这做娘的。」 肖氏数落完了儿子开始数落媳妇,小妞缩在小山怀里对这个陌生的奶奶甚至害怕,王二叔这会有些怒了,「娘,你这是来看我们还是来说我们的不是。」 肖氏一愣,没想到儿子会这么怒气冲冲地吼自己,王二叔见一屋子的人都望着自己,让小山带着小妞进屋子去,自己则扶着王二婶坐了下来。 「你这,唉——」肖氏见他如此叹了口气,这几十年都是这个脾气,「你们不愿意我也不费这么口舌了,老大家的就这么一个孩子,书还读的不行,我等你媳妇生了,若是个男孩就带去那让老大家养着,也好培养培养,省的咱们王家断了这根。」 说完就让大儿媳扶着自己进屋休息去了。 王二婶这还愣在那,抓着王二叔的手臂问,「娘这是什么意思?」 「娘没别的意思,我看你有些累,不如去休息下吧。」王二叔沉声道,「要不回岳母家住段日子。」 王二婶甩开他的手,「这是我家我回我娘家去做什么,你娘是不是想带走我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个男孩就过继去给老大家的养是不是?」 「我不会答应的,你别气啊,小心身子。」 「我就算是掐死他我也不会让她们带走的!」王二婶喊的有些狠,遂的起身进了屋子,这才刚显怀的肚子,谁知道是男是女,可这一刻,王二婶却无比期望是个女儿…… 天气越来越热,到了八月初天忽然热的有些夸张,大中午的没一丝风大毛它们都趴在屋檐下吐着舌头,宝儿给猪圈和鸡舍都换过了水,又在猪圈了撒了些凉水进去,让禄德在养蚯蚓的地方搭了个小棚子挡挡太阳,否则一天过去,这盖子一打开里面估计都闷成蚯蚓干了。 往室内放了一盆的凉水,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样可以起到一些些解暑的作用,禄德一大早就出去给田灌水去了,还要挑水去陇坡,宝儿将院子里晒了一早上就干了的衣服都收了起来,放在炕上去了热气后叠好放进了箱子里。 去仓库里拿了一些绿豆出来,宝儿煮了一大锅子的绿豆汤,又将部分的绿豆都蒸熟了,和碾碎了的米粉和在一块,掺了些面粉,倒上糖和青果子的汁到,倒水揉成了团放在盆子里发酵了一会,到了下午时候一个一个揪成了团按压了一下,做成方方正正的形状放在灶锅里蒸。 喜儿拿着一堆的柴火走了进来,「做什么呢闻着就香。」宝儿走过去帮她一起解开了绑柴火的麻绳,塞了一个到灶里,「试试做绿豆糕,这天气热,想带一些给二哥去吃。」 「味都出来了,熟了快。」喜儿将绿豆汤盛了出来放凉着,宝儿掀开盖子,一股的雾气冒了上来,灶锅上架着一个蒸架,那绿豆糕比之前放进去的时候膨松了不少,宝儿拿着布将盘子端了下来,小心的拿起一个从手掰开,一半递给了喜儿,「快尝尝。」 「挺好吃的,你还放了什么?」 「嫂子嘴巴真灵,给大哥吃他就吃不出什么来。」宝儿将那青果子拿给她闻,那一股子清香味就来自这个,喜儿也觉得新奇,尝了一口酸涩的厉害,「以前倒是没见过这个。」 一般人也不会想到拿这么酸的果子回来还有这么大用处呀,宝儿笑眯眯地想着,柠檬可以种,那这不知名的也一定可以种才对,应该让陈大叔再去找找,能迁回来种也是好的。 第61章 喜儿拍拍宝儿的背,「去去,我要做饭了,你赶紧出去,碍手碍脚的。」宝儿端着那盘子的绿豆糕给翠儿和小栓吃,计划着明天起早一些,将绿豆糕都蒸熟了好带去给禄生吃。 可没等第二天来临,当晚二叔家就出事了。 等禄德和宝儿赶到二叔家的时候,沈老爹只差没有拿起锄头要去砸二叔,三叔死死地拦着他不让他上前,此时二叔脸上已经挂了彩,也不知道是沈老爹打的还是陈氏挠的。 一旁的陈氏哭的伤心透了,「你这让葵儿怎么嫁人,沈二柱啊沈二柱,你糊涂啊!!!」 宝儿听的一头雾水,沈老爹扔下了锄头,「家门不幸啊,我沈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逆子,你说你,我打死你这个糊涂的!」说着沈老爹就上前抽了他几巴掌,三叔拦都没拦住。 「今天这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去,你这命还要不要,你还要不要命了,你是不是成天混的糊涂了,这白寡妇你也敢去沾。」沈二柱不躲也不闪,任由沈老爹打骂他,宝儿这才注意到二叔有些衣冠不整,裤腰带都还松的。 心里咯噔了一下,听到白寡妇再看看他这个样子,三个字就这么明晃晃地从宝儿眼前飘了过去:偷汉子。 再通俗一些,那就是通奸,古代通奸,那不都是要浸猪笼的! 「带宝儿来做什么,还不快让她回去!」沈老爹看到了宝儿也在,让李氏将她送了回家,李氏带着她出了二叔家,远远地还能听到二婶的哭声,仰起头看着李氏,「三婶,二叔和白大娘怎么了?」 李氏刚想说两句蒙骗了过去,可一看宝儿那清亮的双眼,怎么看都不是两句话蒙的过去的,将她送到了家门口才开口道,「你二叔犯了错,你别管这些,回去吧。」 到了深夜禄德才回来,宝儿早就已经睡着了,第二天也没能去成县城,那绿豆糕都让宝儿蒸了送去了王二婶家和陈大叔家,回来问了喜儿才知道,原来昨天傍晚的时候二婶在做饭时发现家里的盐用没了,于是去屋子里拿钱准备去买,结果一打开钱柜子,发现这葵儿的聘礼少了一半,陈氏气冲冲地出门要去找二叔。 不料在辛家杂货铺子门口看到了二叔从里面出来,手中还拎着一小坛子的酒。 此刻陈氏没有冲上去揪着他,而是鬼使神差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他进了白寡妇家的后院,等到那门关上了,陈氏悄悄跟了进去,趴在窗沿上看着。 二叔进了屋子白氏就迎了出来,二叔还送了一根漂亮的簪子给她,白寡妇拿着那簪子十分的开心,竟在二叔脸上亲了一口,拿着那簪子就要往头上带去,一面还问二叔好不好看。 沈二柱此刻早就犯了混,被白氏迷的神魂颠倒,而陈氏此刻的心情已经难以用什么言辞去形容了,她直接踹了白寡妇家的后门冲了进去,揪着白寡妇就一顿的挠,将她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要往她脸上划去,沈二柱挡在前面还被扎了好几下,陈氏接着就扑向沈二柱,沈二柱挨了几下之后自然是反击了,陈氏也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哭着直接去找了沈老爹。 沈老爹知道后直接去白氏家将沈二柱带了回家,这才有了禄德之后被叫去的那一幕。 宝儿听地心有余悸,这若是换个人发现,第二天二叔是不是应该和白寡妇浸猪笼了。 喜儿见宝儿这么忧心忡忡的样子,戳了下她的脑袋,「瞎想什么呢,浸什么猪笼,这若是偷汉子被村里知道了,就会被带去祠堂审判,男的要打板子,打完了板子就要和那个女的一通被赶出村子。」 这古代的律法什么时候也这么人性化了,只是赶出村子,喜儿好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不止是赶出村子,他们的脸上会被刻上奸字,出去不论到哪里人家都知道他们是犯了通奸才被赶出村子的」 宝儿收回了之前的想法,这还不如浸猪笼呢,生不如死。 事情的最终处理办法肯定不会是把二叔送去祠堂来个大义灭清,隔天沈老爹就让二叔收拾行李离开了墨家村,走的越远越好,最好十年之内都不要再回村子了,就当他没有这个儿子。 陈氏却不让二柱离开,他若是走了,她和几个孩子怎么办,「你这挨千刀的,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今后我们娘几个还怎么办,你还拿葵儿的聘礼给那个狐狸精买东西,沈二柱我嫁给你图你什么了你竟然这么对我。」 沈老爹恨恨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儿子,「你就当没这么丈夫,以后有事来找我就成了,葵儿这不是要出嫁了,等禄明要成亲了,我这出一份。」 老爹这话一出,陈氏抓着沈二柱的手竟也松动了几分,被他一挣脱就松开了手,愣愣地看着沈老爹。 沈老爹看在眼里只能叹气,夫妻离心,一个只看的到钱,一个你怎么都不知道他想什么。 沈二柱最终还是离开了墨家村,说是外出打工,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沈二柱走后没两个月,白寡妇的丑事也终于爆了出来,白寡妇怀孕了,生父未详。 白氏的事像是一个小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水中,泛起的涟漪却牵扯起了一波的人,宝儿才发现,那一个村子里,在那些人们不为所知的层面里,竟然也有着八点档剧情。 二叔的离开是对的,起码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到了他,白寡妇的这个孩子生父不详,是因为她怎么都不开口说,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在人们的猜测中,奸夫被罗列了甲乙丙丁不等。 这在淳朴大众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祠堂开审那日,宝儿去了,挤在人群堆里,她看到那个背绑着绳子跪在祠堂前的女人,身上穿着是熟悉的桃红色衣服,可头发早已经凌乱了,嘴角还挂着青淤痕,眼角还泛着青肿,眼神却极为的冷淡,一个妇人扑了上去拍着她大哭,被里正喊人拉了开去。 那是死去的齐老四的娘,宝儿打量着她的腹部,那儿还不见显怀,据说是齐老四的娘见她两月未来葵水起了疑心,宝儿只是不明白,既然有寡妇再嫁的前例在,为何要选择这种无可挽回的方式。 第62章 没人回答她,白寡妇不能,别人也不能。 里正手执祠堂里的公正牌示意大家安静,看着跪在那里的白寡妇沉声问道,「白氏,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孩子的父亲是谁。」 白氏嗤笑一声,转头看向人群,扫了一圈后回头看着里正,「没有谁,兴许是我相公惦记着我,知道我孤苦伶仃一个人,送我一个孩子来给我送终养老。」 「胡闹,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的狡辩,你还当真不怕死了。」若是白氏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那么所有的杖责都会由她一人承担,一个身子羸弱的女人怎么承受得起那棍子,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 「死?」白氏呵呵地笑着,「早就不怕死了,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她低低地喃喃着,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然地看着里正,「干脆就让我死了,免得脏了墨家村的名誉。」 里正沉着脸看着她,视线转向人群中,朝着外面的天空拜了三拜,又点了起香火朝着祠堂里拜了三拜,「今有齐老四之妻白氏不守妇道,与他人苟且,不知悔改,不肯招认,按照墨家村的规矩,杖责二十后烙印赶出墨家村。」 里正话一说完,人群里哗然了开来,宝儿只盯着那白氏,之间她听完之后,竟然笑了,那一刻的笑容,漂亮的犹如她过去常常戴着的桃花簪子。 齐家没有反对,白氏的娘家以此为耻,任由处置,宝儿看着那个大汉高举着红木棍子朝着躺在长板凳上的白氏杖责了下去,再也看不下去,心里像是某一处堵的厉害,又说不清楚是什么,想哭又哭不出来,难受非常。 她挤出了人群要往回走,忽然身后有人撞了自己一下,没等看清楚,宝儿半跌倒在了地上,抬眼时只看得清那人匆匆离开的背影,身材瘦削,形色匆忙…… 白氏没有撑过十五杖就没了声息,臀部已经是血肉模糊,而身下同样是,听村人传来开,那画面惨烈异常,而她从一开始不吭一声到后来没了声息,身下的血从那长板凳上蔓延了一地,不需要烙印,不需要赶出村子,她就这么消失在了墨家村,辛家的媳妇和她关系要好,在没人为她立塚的情况下,在山上为她立了个无名塚,村民从一开始的指责到了现在的惋惜。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她要维护谁,哪个男人。 到死那孩子的爹都不曾站出来。 …… 众人纷说,连带着三嫂也感慨非常,宝儿这几天情绪都不太好,即使禄德他们收了谷子她都没显得多高兴,脑海里总是回想起白氏临了的那个笑,像是解脱了一般,却压的她心头沉的慌。 「三婶,你是说奸夫只有一个?」宝儿曾是怀疑过二叔,可不知怎么滴,内心就有个直觉,白氏看不上二叔,也不会为了维护二叔宁愿死,这男人千百种,沈二叔绝对不是那种女人会为了他生死的,从祠堂那一刻开始,宝儿心中就莫名的觉得。 「你是小孩子不懂,这女人怀了孩子,哪里会不晓得孩子的父亲是谁的,她是不想说,也是不想活了。」同为女人,三婶在立场之上对白氏还是抱着同情心的。 一个是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守寡多年寄人篱下,没有孩子傍身已经是可怜的了,说的难听一些,要在众叔伯之下活着,对于一个寡妇来说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再者肚子里的孩子,生父是谁且不论,没有人站出来承认,让她一个人去承受,「不想活了,就干脆不说了。」 宝儿听了后心情越发的不舒坦,回家的路上下意识的看向那山头,村子里仿佛被这件事给迷了雾,大家猜着谁才是孩子的父亲,议论来议论 去,都再也不能影响到那个长眠的人了,不管事情内部多少纠结复杂,最主要的人已经解脱了不是么。 白氏的事就像是忽然来的一阵风一般,吹的急,走的也急,茶余饭后偶尔再提及,有人鄙夷,有人惋惜…… 二叔走后,二叔家的地就越加的荒废了,禄明也干脆不去学堂,跟着沈老爹下地干活去了,陈氏想过去找二叔回来,家里不能少了顶梁柱,可二叔走的时候,压根没说去哪,大海捞针一般,陈氏去了一趟县城找了一圈之后就放弃了。 十月至低,天气渐渐转凉,宝儿凑齐了银子预备开春去县城徐家和徐老爷签有关于林子的契约,那会刚好可以把茅莓迁移过来种上,也比较好养活一些,再去小山家的时候,王二婶的肚子已经有五六个月了。 肖氏见者那肚子,都说看像怀男,也越发的高兴。见宝儿找了小山说了好一会话才离开,倒是起了几分心思,「老二家的,那沈家的姑娘今年多大了。」 「娘,宝丫头过了年就要十岁了。」 「听说她爹娘去的早,上头只有一个大嫂,还是今年刚成的亲。」肖氏来了几个月,邻里之间倒是打听的很清楚,王二婶见她这么问,大约的猜到了她的想法,「是啊娘,也不容易的,一个丫头掌家能过的现在这般好。」 「长的是不错,也难怪了她,没娘教着些,小山都这么大了,俩人还走这么近,你该说说,让人说了闲话就不好了。」 「娘,那丫头这么好的姑娘我们想求都求不来呢。」王二婶见她不甚满意的样子,心下也有些不喜,来了不是指手画脚自己男人不好,就是说儿子不行,再不行就是说别家的孩子,还时不时打自己肚子里孩子的主意,她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也就你们目光浅的很,什么求不来,我看是没什么好的,一点规矩都没有,简直就是个山里的野丫头,我看小山这性子,配合温温和和的姑娘最好了。」肖氏不喜欢王二婶,因为当初王二叔娶的时候也是力排重难,可肖氏自己给大儿子挑的传说中好媳妇却生第一胎的时候坏了身子,王二婶能生养,就算再不喜,现在也是自己儿子的媳妇,可对别人家的女儿,她眼界可就高的很了。 王二婶不太能揣摩明白她的意思,「娘啊,这小山娶亲什么的,也还早呢。」 第63章 「不早了,隔年定亲,再过个两三年成亲这也刚刚好,正好有个三叔婆家的闺女,今年有十一了,长的水灵不说,性子也好,你这做娘的,也该为儿子打算打算了。」肖氏握着王二婶的手,轻轻地拍着。 王二婶霎时愣住了,碍于肖氏在,硬是将那火气压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王庆和,你娘若是住到我生孩子这天,我保管这一胎也生不下来了。」 王二叔刚上炕就听媳妇这么一说,也有些发愣,「咋了这是又?」 王二婶甩开他的手,抱着肚子眼眶微红地看着他,「我这还不如没怀上呢,今天你娘又要给小山说亲事了,一说宝儿没爹没娘没教养不好,二说咱们对小山不上心,说是有个不错的要说给咱们小山做媳妇,你说这,做娘的怎么管事都管到床头来了!」 王二叔一见自己媳妇哭了,忙抓着袖子去给她擦,哄道,「娘就只是一时兴起说说的,你别去在意,咱儿子的婚事自然咱自己做主,过两天我就让她回去,你也别瞎想,说什么傻话,大夫都说了,要心静。」 宝儿哪里知道自己又被人当成亲对象议论了一番,和小山商量定了关于将来养鸡的分成问题,宝儿就着手准备入冬絮被子,正值农闲的时候,禄德就陪着宝儿一块进城买东西,本来想带着喜儿一块去的,可小栓如今去了学堂,一日三餐要照常着来,喜儿担心翠儿一个人下厨不安全,就留了下来。 到了县城三叔去放好了牛车,宝儿则拉着禄德先去县城一家较大的书铺,宝儿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农书会写有关于动植物一块养殖的方法,比如说在河塘上搭建棚子养鸡,然后还可以养鱼养荷花收莲藕,找了一会都只是描述作物的书籍,宝儿倒是有了意外的发现,是关于青果子的,那书上描写的内容和宝儿摘来的青果子差不多,也是低矮的树种类型,果子偏酸,可食用。 再往下翻就没有多余的注解了,想来是写书的作者随意加上去的,自己也不甚非常了解。宝儿看了一圈挑了几本书买下让禄德收着,去了一趟药铺让陆大夫把了下脉,这才去了卖棉絮的地方。 此次过来时间上不搭,宝儿就没去书院看望禄生,路过四叔的铺子的时候,宝儿意外的看到铺子暂停营业了,关门着。 问了一旁的店铺才知道,是四嫂去了西山礼佛去了。 「大哥,这县城不是有庙嘛,拜佛干嘛要去西山那么远,那要好几日的车程呢。」宝儿看着那挂牌,已经是停了有几日了,也没听说孙氏来了县城呢。 「我听村里人说过,西山最灵的要属那里的观音泉了,求一小瓶子的观音泉不止价高,而且要有缘才能求得到。」禄德将宝儿手里的东西往自己背后的篓子一放,陪着她在集市上逛了一圈。 「也对,四叔现在跟着朋友做生意,是该多礼佛,求菩萨多保佑保佑才能多赚钱。」宝儿拿起一个荷包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拿起一个看着,她哪里知道,郑氏去西山不是求保佑赚钱的,而是去求子的。 到了傍晚时分,三叔就驾车回了墨家村,挑了个大太阳的日子,宝儿和大嫂一起就将那原来的被絮都拆了下来拿到院子里晒着,又新絮了两床被子,其余的喜儿都撕成了薄薄的做了新的棉袄,又给正在长身体的几兄弟都纳了厚厚的棉鞋,小栓和喜儿是每一年都要换鞋子,就小栓那皮的样,去年的早就不能穿了,喜儿将边角的厚棉都剪了下来,掏出了棉絮放在太阳底下晒着,鞋底都得重新纳过。 「好大嫂,你教我怎么绣荷包吧。」宝儿见喜儿都忙完了,见她挑灯在那纳着鞋垫,黏上去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喜儿怕那针戳着她,忙将她的头挪开,针线往篮子里一放,捏了下她的鼻尖,「怎么想绣荷包了?」 「我看前两天你给大哥绣的那个,也想要一个,可前些天去县城逛的时候,那荷包都没有大嫂你绣的好看,气味也怪怪的,不喜欢。」 「那你绣了想给谁呢。」喜儿以为她喜欢上了谁,一想这年纪,过了年也该十岁了,宝儿这模样,看过去比村里年纪相仿的姑娘还稍微成熟些。 「给二哥啊。」宝儿低着头没发现喜儿很是热切的眼神,研究着她绣的荷包,还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除了给二叔没别人了?」喜儿不死心的一问,宝儿抬起头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了,好大嫂,你就教我呗教我呗。」 喜儿没从宝儿口中套出看上了谁,倒是宝儿仔仔细细地学起了绣花,入秋的天冷的很快,宝儿开始穿上了小夹袄,将老的棉袄都拿出来晒了晒,院子里养的鸡已经被牙行的掌柜带走了二十几只,宝儿望着屋子旁的林子,开春就可以将这墙打通,林子那边拦起来,趁着有空,宝儿让禄德搓了不少的麻绳编了很多大格子的网绳堆在屋檐下。 冬天来的十分的快,就在禄生从书院回来没多久,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落了下来。 宝儿给小栓拍了拍帽沿上的雪花,催促他赶紧进屋子去,喜儿将火盆往门口的方向挪了挪给他们烧了些米汤出来,宝儿手捧着一碗站在屋檐下,这大雪还真是一年都不落下的,现在还只是刚下,不出几天,那远山就要被皑皑的大雪覆盖,今年的年货进的早,宝儿家倒是一点都不愁。 「大姐,今天我替夫子抄完了一本手札,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小栓喝下了一碗热乎乎的汤之后问宝儿讨奖励。 从禄德成亲开始,每当小栓超额完成了一件事,宝儿总会按照当初答应的,给予他一定的奖励,如今这小家伙的包裹里可是厚重的一袋子铜钱呢。 宝儿开了柜子从里面摸出十个铜钱放到他张开的手中,「呐,奖励,让大姐看看你到底存了多少了?」宝儿手中要去抢他怀里的袋子,小栓抓着那把钱往炕角落里躲着,嘴里嘟囔着,「大姐抢钱啦,大姐抢钱啦。」 「你个小守财奴。」宝儿恨恨地掐了一下他的小手臂,棉衣穿着都掐不进肉里去,小栓还假装嚎了两声,喜儿坐在凳子上包着饺子,还刷了几个干净的铜钱包进饺子里,小栓眼尖的看见了,急忙在那饺子上按了下小手印,「等下就找的到你了。」 第64章 「三哥作弊!」翠儿拍开了小栓的手,拿了一勺子的馅料填在皮上,沾了些水对折一掐,顺着边缘折了几下,整齐地放在筛子上。 小栓也想学着折,可总是不太像样,末了小心的跑回厢房去藏钱袋子,还怕宝儿知道,在门口偷偷逮了好几眼才进去,宝儿帮着喜儿将筛子拿进了灶间里,灶间早就架起了板子,这禄德成亲头一年,按照这的习俗是要在过年的时候办桌请家里人吃一顿,以后每年不论年前几日或者是年后几日,都邀请亲戚过来吃一顿年饭,算是团聚。 「晚上下疙瘩面吃,大嫂我去拿个萝卜来咱们切丝煮了。」宝儿从院子里挖了一根长萝卜,洗了拿着菜刀切成了似放在盆子里,取了面粉和了洋芋粉掺了水搅拌成了面浆,煮开水了用小勺子一勺一勺的放到滚水里烫开,不一会,滚水里就飘起了一个一个的疙瘩面,宝儿正将萝卜丝都放了下去,门外传来了叫喊声,「大嫂你看着点火,我去开门。」 出了院子,迎着小雪宝儿才看清楚,门外站着的是二婶陈氏,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陈氏就憔悴了很多,宝儿甚至看到她盘起的头发上都有了几丝银白,双手搓着站在门口,顶着雪神色有些焦急。 「二婶,这下雪的你怎么过来了。」 陈氏进了院子抓着宝儿的手,一股冰冷激地她打了个冷战,「宝儿啊,你经常去县城,有没有梨花的消息?」 「二婶,你不知道梨花被卖到谁家做丫鬟了?」这时才想起梨花的事情,竟然还不知道梨花的去,宝儿见她这幅样子,忍不住开口问。 「张婆子回来和我说过,是卖去了施家做丫鬟,这到了大户人家也不能常去看,我也就没去过,前些日子让张婆子带话去问啥时候能进去看一下那丫头,结果张婆子回来说,施家现在不准家奴外探。」 「二婶,那我也没法子啊,你都看不了梨花,我怎么过去。」宝儿还没来得及细想陈氏这么急匆匆找梨花的缘故,陈氏已经等不及了,「你不是认识徐家的少爷么,能不能让他。」 「二婶!」宝儿喝止了她的话,「我和那徐家少爷不熟,也差不动人家帮我,二婶你若是真有心,直接去了施家找梨花,肯定可以见到。」 「那哪能是不熟啊。」陈氏见宝儿不答应,嘴角只打着哆嗦,「那他不是在你家吃过饭了,那徐老爷还来过你家,宝儿啊,二婶知道以前对你不好,可这梨花我好几年没见了,这丫头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我这多想去看看她问问她吃的好不好。」陈氏抹了下眼角渗出的眼泪。 「二婶,那是徐少爷逛着到了我家,并不是和我家有多熟,你看我家的条件怎么可能和徐家这么熟,二婶这事你拜托了我也没法子,我看你不如直接去了县城找梨花的好。」宝儿挣脱了陈氏的手,不是她不想帮,而是她怎么都觉得陈氏这么找上门来,奇怪的很。 陈氏有些失望,看了宝儿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出了她的院子,宝儿站在原地想了下,去了粮仓拿了个篮子往里面装了不少洋芋奔出去塞给陈氏,「二婶,这些你们留着吃,吃不完的开春让禄明哥种也能。」 没等陈氏说什么,宝儿就小跑着回去了。 到了家宝儿赶紧进了屋子鞋子一脱往炕上一爬,外面的天真是冷的够,才那么一会就冻得手脚冰冷,宝儿在被窝里钻了一会才出来,禄生见她这幅莽撞的模样,再看看挂在腰间的荷包,一时间还真有些难以置信,自家的妹子花了好多功夫为自己做的荷包,虽然针脚鳖了些,有些地方还绣的歪歪扭扭,勉强还能看出那是几朵梅花,宝儿还在荷包的背面绣了一行字:梅花香自苦寒来。 「刚才二婶来过了?」禄德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卷进了一阵的雪花,宝儿让他赶紧拉下了帘子,「是啊,二婶来问我知不知道梨花在县城的消息。」 「那你怎么说的。」 「自然是不知道了,梨花在那施家府上我如何知道消息。」若是托徐庚寅打听也许还能知道些什么,也许私下能拜托一下,但是她绝不会在陈氏面前说了这事,她私心的以为,若是真的惦记孩子,又怎么会几年不知消息,又忽然间急着找呢。 二叔家的日子是不好过了,禄明还小,没有当初禄德那个年纪,之前还在学堂,下地也学的不快,有时候陈氏心疼了,少去几次,那菜就种晚了,收不了,沈老爹家的地也不少,两户帮起来本就吃力的很,早前卖梨花的银子,花的花,被二叔败的败,好容易夺回了那葵儿的聘礼,也要等葵儿成亲了再说,这年还得过,从孙氏手里捞银子那是比登天还难。 陈氏这才想起了那远在县城的小闺女,做了几年的丫鬟,身上应该也有些赏银什么的,反正那施家包吃包住,那钱不如拿来了给着养家的好。 可天不如人愿,张婆子说施家现在不能见,这年眼看着过不下去了,陈氏这才去了宝儿家寻法子,无果后又去了沈老爹那里。 孙氏如今是越发的趾高气昂了,比荣柱中了举人还要得瑟,若不是沈老爹一定要呆在墨家村,她早就跟着儿子去县城享福去了,郑氏还在家里买了两个丫鬟伺候着,这回过年也跟着来了,孙氏更是发挥了十八般指挥的功力,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卫生的,活似要将她当年受的丫鬟气全出了才高兴。 「爹,我如今也是没法子了,禄明这正在长身子的时候,那死鬼败光了家里的银子就这么走了,我们娘几个是真的没法活了。」陈氏坐在凳子上流着泪眼眶红肿,郑氏看不过眼本想说两句,可孙氏先发了话,「这没法子日子还得过下去。」 孙氏凉凉地话只勾地陈氏眼泪落的更汹涌了,双手不停地抹着脸,手上因为天冷都长了青肿的冻疮,有些都开了裂,泛着腥红地血迹,苍夷的很。 「也是我没想周到。」沈老爹对于儿子遭下的孽很是无力,叹了口气在炕上摸摸索索了一会,在一个半旧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钱袋子,放到陈氏手里,「这里有三两银子,等葵儿成亲过了,就和禄明好好过日子,再多的我也没了,那都是过去他们死去的娘留给老大老二的,如今老大家也不用了,那就都给你了罢。」 第65章 孙氏还没反应过来,陈氏就抱着那银子出去了,还带走了郑氏准备的一些吃食,等到反应过来,沈老爹正要将那箱子锁起来。 「沈万祥,什么死去的娘留给他们的,我怎么不知道!」孙氏的声音尖锐的很,郑氏一见这情形,默默的走了出去回了自己屋。 「你要知道做什么,那是他们娘死去的时候怕我再娶了再也照顾不得他们,留下的嫁妆钱!」沈老爹将她箱子锁好,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回头瞪了孙氏一眼。 「嫁妆,真是笑话,她那能有什么嫁妆,你只顾着惦记她生的,怎么不想想我生的。」和一个早已去世的人争,孙氏没能争的过几分,沈老爹看着她,「你生的?你还记得你自己生过几个儿子,我看你就记得你就生过老四一个儿子。」 孙氏脸上一臊,这沈老爹就是拐弯抹角的说她就疼老四不疼老三和梅子,「你也别嫌弃这个媳妇不好,那个媳妇不好,都是你自己挑的,你就该受着,老二家的是我儿子,我这做爹的还没死就得帮他担着!」 「你担着,你能担着什么,你倒是今后要担着他们死活了是不是,担着禄明将来娶媳妇了是不是。」孙氏揪着那点子不松手,越发的冲脾气,沈老爹看那一旁呆着战战兢兢地丫鬟,颇为硬气地说,「是,你若是不愿意了,就回县城和老四家住去。」 孙氏哪肯,若是真去了县城,这家还不得让他拆了送给那几个儿子,郑氏恰巧进来听到了去县城那句,心下也有些惊,忙笑着打圆场,「爹娘,大过年的你们就别拌嘴了,二嫂家也不容易的,这地里收成也不多,爹就是当初答应了这才要帮着点,要不然村里的该说咱家们过的这么好了,还可待人家孤儿寡母的,说出去也不好听了是吧。」 这番话倒是让孙氏止了话,瞪了沈老爹一眼,拉着郑氏过来坐在炕上,「你说的也对,别让人家觉得我们苛待了他们,隔壁的阿花家娘这几天和我聊起来啊,她家儿媳妇又怀了一胎了,看那怀相人家都说是个男胎,虽说头一胎是个闺女,可带子带子,这不将弟弟给带来了。」孙氏的语气还算柔和,可听在郑氏而却不是滋味。 「娘,西山的大师说,这事不能太过于着急,等到那几瓶观音泉全部用尽了,大师说自然能等得。」郑氏抚摸着肚子,心里却有些没底,去了一趟西山求子,有缘人才能求的到观音泉,西山的观音庙大师说要半年之久,让他们敬候佳音。 如今已是半年过去,可肚子却丝毫没有动静,成亲至今两年多了,日子一稳定,郑氏越来越着急,她多次找过大夫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不能生育,可大夫都说她身子不错,没什么大问题。 「对,对,不能太着急,要放平心,那西山那么灵,你们放宽心,放宽心。」孙氏信极了那拜佛求子的话,既然大师说了有,那便是要诚心诚意的候着,郑氏见她不再问了,心下也松了几分,笑的勉强…… 大年三十这晚,宝儿家过的十分的热闹,不知谁家买了些炮仗回来,深夜临近子时的时候放的尤为的频繁,站在院子里都能看到偶尔闪到天空的一点点微光,好似有火星四溅。 喜儿将烧熟了的饺子都端上了桌,宝儿拉开帘子将煮碎的饺子混着饺子馅料拌汤给大毛它们也添了一大碗,「大嫂,这可是你在咱们家过的第一个年呢。」宝儿将几封小红包拿了出来,小栓和翠儿一人一个,接着张着手摊在禄德面前,「大哥,这你现在也成家了,该给压岁钱了,等下我们还等着压压过年呢。」 禄德笑着将视线转到喜儿那,喜儿从袖口掏出四个红包一个一个分好,「早就有准备了,就知道你这丫头会讨,你大哥早两天就让我包好了。」 宝儿佯似掂量着那红包的重量,抱住了禄德的胳膊一顿撒娇,小栓迫不及待地夹了个饺子咬了一口,里头是干净的猪肉白菜馅料,咬了一半放在碗里接着又咬开一个,还是没有,接连咬了好几个都是空的,小栓嘟着嘴看着大家,「大嫂,你是不是忘了放铜钱进去了,怎么都没有。」 喜儿正要说呢,夹起一个放嘴里一咬,险些磕了牙,圆滚的铜钱‘嗵’一声落在了碗里,溅起了几滴汤汁,「看来大嫂你要走大运喽,第一个就吃到了。」宝儿见喜儿红着脸将那铜钱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冲着禄德挤眉弄眼。 不一会禄生也咬到了一个,喜儿放的均匀,一个碗里基本都能有一枚铜钱,小栓吃到了最后也吃出了一枚,总算是没有板着脸,窗外是还飘着雪的深夜,随着祠堂传来的那一阵钟声,宝儿知道,新的一年终于来了。 一家人吃着果子聊着天,坐在炕上守岁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喜儿就去灶间烧热了水,往里头下了一些早前擀好的面,煮了一锅子的甜面给大家吃过了,换上了新衣服,一家人就准备着去沈老爹家拜年了。 沈老爹家今年这过的也热闹,家里多了两个丫鬟,孙氏自是十分惬意,郑氏往屋子里端了一些果子和糕点出来,虽然屋还是那屋,宝儿明显的感觉到,这华贵了不少,就连那炕上的柜子都翻新了一下,沈老爹每到这个时候总要伤怀一下,小姑姑梅子走了已经有两个年头,音讯全无,对于他来说,不想到还好,一想到就揪心的很。 反观孙氏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果真如沈老爹说的,她就只生了一个儿子罢了。 过了一会二婶和三婶三叔他们也过来了,二婶看过去气色比早前去宝儿家的好了一些,葵儿的成亲日子定在了八月,沈家的闺女长的都不差,葵儿那身形往那一站,也是个清丽的佳人,再加上她天生有些冷感的气质,宝儿心中一感慨,这要是在现代,不就是名副其实的冰山美人了么。 「老婆子,你还愣着做什么,红包呢!」沈老爹见孩子们都来齐了,催促孙氏拿红包出来,孙氏脸色微变,郑氏拉住她便开了口,「爹,娘早就让我准备好了,这都在我这呢,晓红,还不快将我那放在盒子里的红包拿来。」 第66章 那丫鬟应声将郑氏前一晚准备好的红包拿了出来,除了禄德之外每人都有,不去看孙氏不乐意的眼神,一屋子的人面上倒是其乐融融。 从沈老爹家拜过了年,因了三叔他们都在,宝儿干脆一并拜了过,说赶着要去上坟,回头再去各家走动。 迎着飘飘散散地小雪上了山,宝儿拉着喜儿到那碑前,好几年过去,那石碑已然泛着青色,风吹日晒之下,字迹都有些散,宝儿摸着那冰冷的石碑,好似在和没来得及见面的他们说着,「爹,娘,大哥娶媳妇了,是陈大叔家的闺女喜儿姐姐。」 禄德倾下身子点燃了香朝着石碑拜了几拜,「爹,娘,喜儿对咱家都很好,儿子也会像当初爹和娘一样把日子好好过下去,你们放心。」 几句话说的在场的眼眶有些湿润,宝儿擦了下眼角,拉起禄生的手说道,「对了爹娘,你们一定还不知道,二哥过了童试,现在是童生了,就是秀才了。」 再也没人敢小瞧咱们了,宝儿心里默默的添上一句。 小栓拉着翠儿的手,沈大柱走的时候,他们都还没出生,王氏走的时候,他们还很懵懂,可如今他们也长大了,四年过去,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步履蹒跚,身材瘦弱的孩子,「我也会像二哥一样,像济林哥那样的。」 「对,你也会的。」宝儿摸摸他的头,将他们俩搂在自己怀里,「咱们都会好的。」 山上的寒风吹地有些冻鼻,等到那纸钱燃尽之后,收起了贡品准备下山。 下山的路上,宝儿朝着沈大柱他们墓碑的侧方向看去,一个偏显瘦弱的身子穿着褂子棉袄,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从山上匆匆走了下来,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只是掠了一眼,冲着禄生点了个头就继续朝着山下走去,身上带着一股香火的余味。 宝儿看着那个背影,身子猛然一震,想起了当日白氏在祠堂审判的时候不小心撞到自己的那个身影,也是这般瘦弱,这般弱不禁风。 下意识地朝着他下来的方向看去,那再远一些的地方,一定有一个不起眼没有墓碑的坟包,那是白氏和那未出世孩子的葬身处,在这个村子里,除了辛家媳妇和齐家人之外,再会在大年初一这个日子去祭拜她们的人,还会有谁? 答案呼之欲出,那个身材瘦弱的男人是墨家村一个寡妇的孩子,比沈四叔年纪还要大上一些,寒窗苦读数年,多次参加乡试未中,却一直没有放弃,至今未娶…… 宝儿被这个答案惊地有些喘不过气,喜儿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缓过神来,「宝儿,你这是怎么了?」大家被她的神情有些吓呆了,到了家她还是一副沉重的表情,喜儿以为她受了什么惊,就差去找婆子给她来喊喊魂。 「没……没事。」宝儿回神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摇摇头,「我就是在想这雪化了,咱们应该要种洋芋了。」 「这也值得你想成这样?」喜儿噗的笑了出来,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快去睡吧。」 这一觉宝儿睡的有些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中她仿佛看到了白氏和那书生的恋爱情结,就像过去看过的那些肥皂剧一样,寒窗苦读的书生和千金小姐的故事,要么是书生和亲梅竹马的故事,还有在村落中书生和从小说亲的未婚妻的故事,可那些故事一个一个从宝儿的脑海里放映过,大都悲剧着,场景一换,无数的无名坟冢出现在一大片宽阔的荒芜中。 荒芜的只有几棵掉光了叶子的树,风一吹尽数落了下来,树枝上头还有停着黑乌鸦,一声声叫的凄厉,天灰蒙蒙的像要下雨又不肯落下,压抑而凄凉…… 宝儿是从梦中惊醒的,豁然睁眼,当看到眼中的是那熟悉的房梁的时候,整个人虚脱了一般出了一身的汗,一撇脸看到禄生他们担忧的脸,宝儿扯出一抹笑,「我做噩梦了。」 禄生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有些烫手,「有没有不舒服?」 宝儿想起身,才发觉头沉的厉害,禄生见她突变的脸色,脸贴着她的额头靠了一会,起来后对着禄德点点头,「我看是发热了。」 「来我帮你擦擦身子先,你们快出去。」喜儿端进来一盆子热水,绞干了催着他们去厢房,将宝儿扶了起来,掀起她的亵衣给她擦了下背,「看你衣服都湿了,脱了换一件罢。」 宝儿趴在她背上,这会是真感觉晕了,晃了两下头就沉痛的厉害,浑身透着无力感,喜儿帮她从柜子里拿了干净的衣服出来,换好后又给她擦了手和脸让她躺下,捂了下她的额头,还是那般烫,就让禄德去打了些冷水过来,用毛巾蘸湿了敷在她的额头轻声问道,「饿了不,我给你去做些吃的。」 宝儿摇摇头,这还真是病来如山倒,这才睡了一觉的功夫,就浑身没劲了。 禄德见喜儿出来了,让禄生小栓他们进去陪着,自己则帮着喜儿倒了水,「要不去找一下婆子来看看罢,我看今早从山上下来就不太对劲了。」 喜儿点点头,「你先去找郎中过来瞧瞧,把个脉给宝儿开几贴药,我去趟娘那里。」 宝儿睡的昏昏沉沉的,一会觉得太热,一会又觉得脚有些冷,老是觉得耳边有声音,睡的一直都不太踏实,迷迷糊糊间好像额头上又多了冰冰凉凉的东西贴着。 「宝儿乖,先起来把药喝了。」喜儿哄着宝儿让禄德将她扶起来把额头的毛巾拿了去,拿着勺子将煎好的药喂到她嘴里。 宝儿尝到了那苦涩的味道才睁开了眼,一股熟悉呛鼻的中药味灌入口中,「咳咳。」宝儿咳嗽了几声,喝了一口便推说不要了。 「宝儿乖,将它都喝了就好了。」撑着想吐的感觉宝儿硬是又喝了几口摇头说再也喝不下了,躺下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天黑天亮,只觉得一直有双小手紧紧地握着自己,暖暖地很舒服。 不知道隔了过久,宝儿再睁眼的时候,以为又是做了梦,一张不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探究地看着自己,忽然一把燃着的香火在自己头顶晃过,那人口中念念叨叨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单手蘸了一下一旁放着符纸碗里的水,再在宝儿额头上点了一下,双目精光地看着宝儿睁大的眼睛。 第67章 半梦半醒地宝儿吓了一跳,那人将那符纸在碗里浸湿了之后往她的额头蘸了一下,又在她双耳中塞了一下,最终将那符纸放在一个小瓮中封了起来,拿起一叠的值钱在破盆子里烧过了之后,把瓮递给在一旁的戚氏,「找个隐秘点的树埋了它,然后把这个在上面烧了。」 宝儿瞥见那瓮的封口上缠着小小的纸符,戚氏应声拿着那瓮掀开帘子就出去了,那婆子看了一眼炕上的宝儿对禄德说,「过两天就好了,烧了就没事了。」 「大过年的还要请许婆婆你过来,真是过意不去。」喜儿拿着一个红包塞到她手中,「这会天都这么黑了,让禄德送你回去吧。」 被叫做许婆婆的婆子笑着说没事,「这丫头魂比一般人浮一些,不过没事,我给压住了,你们不是抓了药了,过两天就好了,十岁一场灾,过了就好。」 显然她的话对他们来说十分的受用,宝儿只听进去的那一句这丫头的魂比一般人浮一些,一开始还觉得玄乎的很当下就有些惊了,难道这婆婆还看得出自己是个穿越体,占了人家的身子不成。 宝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婆婆背对着她出了屋子,禄德随后跟了过去,喜儿走过来捂了捂她的额头,有些高兴,「好像是退了一些,有没有想吃些什么?」 「大嫂,那个婆婆是什么人?」 「许婆婆说你上坟的时候让不干净的跟了回来,所以身子才不舒服,我娘请了她过来给你驱驱邪压压惊,你别担心,许婆婆在这一带可灵了。」喜儿掖了掖她的被子,又贴了下她的额头,这才有些放心的去灶间烧吃的。 中邪? 宝儿作为一个相信科学的现代主义者,在经历穿越这一不可能事件之后,对于这些民间传说已是将信将疑,客观上这是不可信的,身之死即灵之泯灭,可主观上,宝儿也觉得郁闷了,若是不可信,她这重生又是哪里来的。 戚氏走了一会就空手回来了,那个抱出去的瓮不见了,见到宝儿半靠在炕上,也上前捂了捂她的额头,「丫头,感觉好些了不。」 宝儿点点头,问道,「戚婶,你埋的是什么啊?」 「当然是对你好的啊,你好好休息,啥都别想了知道不,小小年纪的心思这般多,难怪得熬出病来,也难为你了。」戚氏忽然搂着宝儿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道。 宝儿身子一僵,泪水就这么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再也停不住…… 或许是有那么些心理暗示在,自从许婆婆那日来了过后,那困扰了宝儿几日的噩梦终于不再继续,睡安稳了几日后,喝光了柳郎中开的药,宝儿的身子也好了。 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宝儿摸摸瘦削了好些的脸,开始在院子里做一些伸展运动,在床休息的这几日,禄德已经早早地将洋芋种了下去,宝儿后来问过了喜儿,才知道请一次许婆婆过来要花很多钱,至少在这年关的时刻,人不容易请。 等到山头的雪全部化了,禄生也预备去书院了,宝儿将行李收拾好,穿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又一早起来梳好头发,和大哥二哥一起去了县城,同去的还有里正。 徐家的路很好找,过了集市拐个弯到了城东,那里有一片所谓的富人区,房屋的构造占地都是大片的,高高的围墙,暗红色的漆门,里正上前敲了门报备了之后,过了一会就有人领他们进了徐家。 宝儿跟在禄德身后没有多张望,穿过了长回廊到了徐老爷招待客人的厅堂,宝儿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去一看,这还是头一回看到电视剧以外的古代商贾人家的屋子,厅堂前是一张长桌子,上头放着装饰,正前方挂着一幅巨大的海景画,最上方还挂着牌匾,两旁就是整齐的四张单人座位,上面皆放了茶盏和点心。 「你们来啦。」徐老爷从里屋出来,见到宝儿他们,笑的和善,让人上茶,「别站着,快坐。」 禄德显得有几分拘谨,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宝儿坐在禄德旁边,等着里正开口。 过了一会,等茶都上来了,里正才慢慢的说了来意,这事年前也已经和徐老爷说过,经由他的同意宝儿他们今天才会出现在徐府里面,「这不,刚开春就带他们过来了。」 徐老爷其实不老,徐庚寅今年也不过十二岁,上头只有一个庶长的哥哥,再加上保养得当,宝儿只觉得他的年纪在现代就是个黄金汉的欢迎度,如果撇去他眼底时不时闪过的精明。 里正说完后就一直等着徐老爷开口,他慢悠悠地喝着茶,似乎并不着急这个事,直到宝儿觉得椅子坐地磕着屁股了,他才放下茶盏先是笑着看里正,「先生以为这茶如何?」 里正自然是夸奖一通,再然后他才看向宝儿他们这边,「小伙子,你们要这废林子做什么,这租金可也不低。」 宝儿家旁边那林子虽然是常年不用,等同于闲置,但是也不代表可以任便宜地租了出去,按照这租金,要回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赚钱,徐老爷也有些好奇,这养鸡用这般高的租金,莫非这家人有另外的法子。 禄德看了宝儿一眼,略微沉了几分声回答道,「想多养些鸡,这家里的地方小不够养的,才想将那林子也一并承包了下来,可以多养一些也方便一些。」显然徐老爷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视线落在禄德身旁的宝儿身上,「丫头,除了养鸡你还打算养啥?」 「我还打算在里头挖个池塘养鱼。」说的好听些这是在预防以免让你们做了亏本的买卖,说难听些,这不是在变法子问人家的生财之道么,要是全告诉他了,那宝儿家还要这林子做什么,直接他自己去养不就得了。 宝儿在心里默默的鄙视了一把徐老爷这以大欺小的行为,继续腆着一张天真脸,给他描绘这天真的赚钱大业。 徐老爷听了半响愣了一愣,紧接着对着身旁跟随他的手下说了几句,那手下去了里屋将那契约拿了出来,重新写了一份,拿给禄德他们看。 第68章 宝儿很自然的拿过那契约看了起来,没注意到徐老爷眼底闪过的一丝诧异,确认上面没有问题之后,将契约递给禄德点点头。 「三年期一次付清可有疑问?」徐老爷对那几十两的银子还没有重视到这种地步,他之所以让他们亲自上门来,就是为了瞧瞧自己儿子口中的奇怪姑娘到底是什么模样,自从在墨家村见过一次之后,他对她的评价还是不错的,在农村长大并不意味着性子就是个野村姑的,更何况还是个如此聪明的丫头,一想起家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儿,徐老爷不禁头疼。 禄德点点头,「没有疑问。」 「那按个手印吧。」徐老爷的手下将几张纸都交换着让他们按过了手印,一份交给了禄德他们,一份自己收了起来,禄德将一袋子的银子递给那手下,徐老爷点也没点直接压在了契约上头,摆了摆手让下人送他们出去。 直到出了门宝儿才喜形于色,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包塞给里正,压着他的手不让他拒绝,「秦大叔,这是可真要谢谢你帮忙了,若不是你好几回给咱们家跑着,徐老爷肯定不会答应给咱租三年的,这银子就当是您这几回来去的路费,怎么都不能让您浪费了去,是吧——」 里正也是个通透的人,见宝儿他们坚持,不再推让,只是将林子的事给他们说了个仔细,那林子背靠着的是坡度较陡的山沿,山沿上长满了灌木和树,林子外围就是一条墨家村的小路,宝儿若是要养鸡,必定要将外围的那些漆墙拦起来。 「大哥,这契约写的分明,这三年就是整片林子给砍伐光了也任由咱们的,这下就不用挤兑在院子里养鸡了。」宝儿摸摸藏在怀里的契约,脑海里已经展现出一幅林子的规划图…… 宝儿刚从徐府出来没多久,徐庚寅就匆匆回了家,一进门就往厅堂的方向赶去,到了厅堂却发现只有徐老爷还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着茶,桌上还放着一个钱袋子,下面压着一张契约。 「爹。」徐庚寅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脚步瞬间变慢了,稳稳地走到了屋子里,站到徐老爷的面前,徐老爷放下茶盏,抬头看着他额头微渗出的汗水,皱了下眉头,「不是去书院了,怎么跑的满头大汗的。」 「我……」徐庚寅刚出口一个字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徐老爷看的分明,想起那丫头那宠辱不惊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儿子的焦急样,这就败了? 「他们已经走了不少时间了。」 徐庚寅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失望,在瞥见徐老爷的眼神后立即收敛了回去,「爹,那我回书院去了。」 「回来了就去看看你娘。」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徐老爷才说了这么一句,徐庚寅身形一顿,轻声嗫了句‘是’,转身消失在门口。 厅堂里又只剩下徐老爷和他的手下,他拿起那契约在手中看了看,手印下是娟秀的名字,沈宝儿,「阿良,你说我是不是太纵着这孩子了。」 「老爷不是纵着少爷,而是太清楚他的秉性。」身后的手下思量了一会才开口,徐老爷微微一笑,眉宇上扬了几分,倒是和徐庚寅有了几分相似,他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颇有几分无奈和伤怀在里面,「是啊,不过那小子可比我幸运的多了。」 身后的手下不再回答,这已经超出了他可以知道的范围,在这个时候,最好是做个最隐形的装饰品,忘了老爷说过的话…… 宝儿回到了家就迫不及待地在林子外围转了转,多年没有使用的林子长满了杂草和低矮灌木,必须先清理光了这一些才能将布局划分出来,靠山的那里是要种植茅莓的,宝儿还想开垦一些地出来可以种些大舅舅带过来的种子,这样就不用禄德另外空出陇坡的地让她折腾,不过当下,先得清理的这些杂草和灌木,将无用的树都砍了挖了,再将围墙漆起来才行。 禄德去村子里喊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给一人二十钱一天的工钱,按照宝儿交代的,将林子先清理了干净,砍了不少树的林子空旷了许多,宝儿将早前编好的网从靠山的这头拦到那头,这样即使有什么不小心从山上落下来,也能挡一挡不至于压坏里林子里的东西。 宝儿拉着喜儿一人一头着绳子将林子划分成了好几块,示意石匠大叔按照绳子的路线和高度将林子划分成了一块一块,再将外面的围墙漆高了,将自家的院子和林子的墙焀通了做了个门,又请了木匠过来,将鸡舍给敲了好。 林子没有特别大,所以宝儿要将每一寸的地都利用到位才不会浪费,此时她正拿着毛笔对着画好的图纸皱眉,上头已经画了林子的大致形状以及已经划分好的区域,养鸡的那一块为了其活动范围,宝儿拦的特别的大,又在一旁画了圈圈以便于以后用来养蚯蚓,这就像是室内设计师划分屋子的装修构造一样,宝儿对着那些小死角都不肯放过。 前前后后一共忙乎了一月左右,鸡舍也已经造好了,按照宝儿的要求,靠着外围墙沿建了一排的屋檐。大概半身高的距离,又敲了一拍平的板子上去,下面都用木桩固定了,鸡舍下的地势堆的比下面的高一些,宝儿还让禄德挖了一条小沟壑以免遇到下雨天积水。 家禽是会飞的,宝儿在那半身高的板子上堆了不少稻草上去,做了些便于家禽停靠的架子在下面,又让禄德编了好大一张网盖住了整个鸡舍的区域,用四周没砍掉的树支撑着,以免它们飞的到处乱跑。 做完了这些,宝儿才将家里的十来只鸡都放了进去,趁着还没农忙,让禄德将林子里那分出来的地都给整了一遍,跟了陈百年去了趟山里,趁着早春萌芽前,在那些老的茅莓株丛旁边挖取带有侧根的枝条,分成单株,带回家后剪去顶端部分枝条。 用黄泥浆水浆根,按行株一步不到的距离挖洞种植,宝儿在每个坑里都种上了一到两株的茅莓,用手压紧了泥土定住了根系,拿着勺子拿水浇透了下面的土壤,村子里有对这个比较了解的老人说起过,这要是自家种来当果子吃吃,也要等是上一年之后,宝儿倒是不急,眼前最重要的也是这些茅莓能够活下来,到了第一个夏天,先剪写枝叶晒干了买药也是可行的。 第69章 收拾好了这林子,乍一看整个都换了样子,宝儿还让陈百年迁移了一颗青果子树过来,怕种不活宝儿不敢将那仅有的几棵都迁移了,院子里也空旷了许多,原先的鸡舍拆了和林子里的打通了做门,宝儿将那养蚯蚓的槽也一并迁移了过去,左右折腾了一个多月,终于将这林子给打理好了。 要说这一片鸡舍宝儿一个人打理起来也不容易,关键是对于养鸡这一块的专术她不如小山来的精通,这几天孵鸡都是由王二婶帮忙,出于当初他们家对自家的帮助,宝儿按照商量好的,林子的养鸡的收成分三成给王二叔家。 陈氏很快就知道了宝儿家承包下了这一片林子,路过的时候看到更是惊讶了一番,望着那长长拦起来的围墙,隐约还能看到鸡舍的顶心中却更加笃定了宝儿家和徐家的关系。在她的观念里,这么大片林子承包五年需要的银子是宝儿家怎么可能都没有的,开什么玩笑,养鸡就能攒下百两,那她啥都不做光去养鸡的了,所以肯定是和徐家有关系才能够租的下来。 于是这些天陈氏往沈老爹那里跑的更勤快了,宝儿这边不成,去找沈荣柱帮忙也成,这会陈氏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着关于如何思念女儿的事,又将宝儿和徐家的关系凭借着自己无限的想象力给丰富了一把,「可这我千秋万求的宝儿就是不肯帮我这忙,我这心里头啊,真是苦的没法说。」 陈氏抹着眼泪偷偷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沈老爹,继续伤心地说着,「也不知道梨花这丫头过的好不好,我这些天老是做梦,梦到那丫头一直哭啊哭,哭的很伤心。」 「老大家的和徐家有什么关系,你别听谁说就是了,要是能帮你怎么会不帮。」沈老爹对陈氏的话半信半疑,倒是孙氏对那起了兴趣,「徐家?你是说上回来我们村的那个徐老爷家?」 「是啊娘,就是徐家,禄德他们上月把屋子旁的林子给承包了,那徐家少爷还去宝儿家吃过饭,就是他们来村里的那天,这平白无故大少爷怎么会去她家吃饭……」 隔了几天,村里就传出了一个流言,沈大家的闺女要嫁给徐老爷家做妾啦—— 隔了几天,村里就传出了一个流言,沈大家的闺女要嫁给徐老爷家做妾啦。 流言蜚语是个可以忽略任何阻挡物的攻击技能,你即使有再大的防御力量在也抵挡不住那不断扩散的攻击力,于是,宝儿他们中招了。 那还是宝儿得知了王二婶生了个儿子之后,拿着一篮子鸡蛋去探望,小山的奶奶肖氏说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和不屑,「果然是要做妾的,要不然怎么男女关系都不顾及些。」 宝儿一时间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低头逗着那襁褓中的孩子,那足足有六斤多的孩子,长的很是健康,一头浓密的黑发,王二婶靠在炕上却有些高兴不起来,自己男人最终还是没能把婆婆请走,楞是呆到了她生产为止,而这一胎,就像别人期许的那样,果真是个男孩子。 王二婶还是比较关心宝儿家的事,见她似乎一点影响都没有,试探地问她,「宝儿,别人这胡说的,你可别往心里去,二婶知道你人也大了,这些年你家好了,越有些人见不得才这么说的。」 宝儿逗着的那手一顿,抬起头有些疑惑,「二婶,别人胡说什么?」 「说你要去给徐老爷家做妾了呗,据说那徐老爷年纪尚轻,丫头你再熬两年,说不定也能生下一男半女的。」肖氏直接顶了王二婶的话抬高音量和宝儿说道。 「娘,她还是个孩子你这说的什么话。」王二婶把宝儿往怀里一搂,任谁听到这话能开心着去了? 「她哪里是个孩子,和咱家小山走的这么近,指不定哪还说着将来是要嫁给小山做媳妇的,如今这是要嫁进那县城大户了,有什么不好的。」肖氏口气里尽是嘲笑,宝儿再好的脾气也给折腾没了,微沉着脸看着她,「肖大娘,我敬你是长辈,这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如今我虽还没到这说亲的年纪,可你这样毁坏我声誉的,可不地道了。」 「哟呵呵,这还说我的不是了,你去听听外面说的。」肖氏不怒反笑,靠在门边看着宝儿,「这谁不说你家傍上了徐家的。」 宝儿的脸色越发的沉了,「王二婶,我改天再来看您。」说完就走出了王二婶家,脚步十分的快速,肖氏瞥了一眼靠在床上一脸担忧的王二婶,「这孩子还是得养在亲娘身边,不然都养成个什么脾气了,规矩规矩不懂,这没娘养的果真是娶不得。」 王二婶对着肖氏说不出话来,即使她话再难听,她还是自己的婆婆自己男人的娘,低头看着裹在襁褓中不知深浅的孩子,只是无奈地喊了一声,「娘。」 肖氏就是见不得王二婶这有时候的软脾气,但是王二叔已经发过话,不论这胎是男是女,她这做娘的就是来看看而已,要带走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是过继给大哥家,若是大哥家有那条件,就自己纳个妾生儿子也成,就是别打他们的主意。 这孩子也不是能抢来的,肖氏就换着法子来,给小山订了一门亲事,娶的是大儿媳家那边的姑娘,今年刚满十二岁,订了亲过个两三年成亲,那是刚刚好的。 这一回,王二叔却没有反对…… 而宝儿要给人做妾的消息,就是来自陈氏和孙氏之口,以陈氏无限丰富的想象力加上孙氏奇葩般的理解力,最终事情成了徐老爷来了墨家村,看上了沈大家的闺女,说是给自己做妾,不如说是留着以后给儿子做妾的,正好徐少爷对这个妾侍也很满意,还留在人家家里用了饭。 陈氏很是不满,怎么不看上自己闺女的,葵儿长的可比宝儿漂亮多了。 孙氏很不满意,自己当初小心翼翼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想把闺女送去县城给人做妾,怎么这老大家的胆子如此肥大,这么明目张胆的,太败坏风俗了有木有。 而宝儿此刻的内心犹如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去年就看上自己,去年自己才九岁好不好,徐老爷这是有恋童癖么,这都是什么想象力什么理解力,脑子都抽了的吧个个都信以为真,路上走过各种眼神寓意,有羡慕的,竟然还有妒忌的,妒忌什么,妒忌徐老爷看上自己不看上她么? 第70章 宝儿到了家还处在难以平复中,见到喜儿进来,抓着她的手就问,「大嫂,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还不告诉我!」 「宝儿啊,你大哥他就是不愿意让你知道这事,所以才没和你说。」喜儿见她脸色极差还这么问便是知晓了情况,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别难过,他们就是胡说的。」 难过没有,她就是难以理解,遇到这种事情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都是些什么人呐,怎么不瞧见人辛辛苦苦的,尽想一些坐享其成的办法,钱要真这么好赚,村里都该把孩子送去县城给人做妾去了,还种啥田啊,玩泥巴去吧都。 「这也不是瞒着我就不知道了,我没事大嫂,他们就是眼红咱们家的。」宝儿反过来安慰了喜儿几句,喜儿却有些担心,这要是再这么乱说下去,宝儿过两年说亲了可咋办,名声都给败坏了,哪还有人家上门来提亲,这多好的姑娘,硬生生被流言给摧残了。 「也不知道谁家嘴这么缺德,尽胡说些。」喜儿摸摸宝儿的脸,「那这些天就少出门些,他们说的没意思了,自然不会再说了。」 「大嫂,这别人怎么说我也管不着,若是将来娶我的那个连这点东西都跟着承受不住,那我跟着他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了,若是将来我真嫁不出了,难道大嫂你舍得赶我走么。」宝儿挽着喜儿的手臂,嘟着嘴撒娇道。 喜儿被她这装可爱的样子给逗乐了,「成啊,有这么会赚钱的小姑子,我还不舍得放手了。」 屋子里正说着,翠儿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攀在门口,对着屋子里的俩人说道,「大……大嫂,姐……三哥他,他和人打起来了。」 宝儿她们赶到学堂的时候,已经围了不少人,挤开人群往院子中央看去,那滚在地上的俩人刚刚被人给拉扯了开来,脸上挂满了彩,拦不住的还要冲上前去打。 「张志你给我说清楚,谁告诉你我姐姐要给人做妾了,我撕烂你的嘴。」小栓挥着拳头在别人怀里挣扎着要上去打那个比他挂彩更夸张的人。 「呸。」那人衣服都被扯开了,手肘处还留着擦伤,脸上还挂着疑似小栓挠的抓痕,「谁都在说你姐要给人家徐老爷做妾了,你现在读的起书你们家造的起房子你大哥娶的起媳妇那都是托你姐的福,真不要脸,真丢我们读书人的脸!」 那张志像是受了四周人的鼓舞,越说越起劲,小栓被人拦着动都不能动,李夫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会都还没回来,里外围着十几个学生,再加上看热闹的村民厚厚的围了好几层,翠儿冲上前就拍打拦着小栓的那几个人,「你们快放开我三哥,你们快放开。」 喜儿赶紧上前拉开了翠儿怕他们伤着她,张志见她们来了,骂的更加起劲了,小栓被人拉住了是一点威胁性都没了,刚一张口,「啪」的一声,他的脸就歪向了一侧,一阵刺痛从那侧脸颊传来,一回头就对上了宝儿那双凛人的双眼。 四周一下安静下来了,都被宝儿那一巴掌给吓呆了,张志半响才回神过来,挣扎着要挣脱扶着他的人要去打宝儿,又是‘啪’的一声,宝儿那手还顿在空中,张志捂着脸愣在那,一时间忘了挣扎。 「到底是谁丢了读书人的脸,有哪个读书人像你这样,满口胡言乱语污蔑别人的。」宝儿的声音很大,大到赶回来的李夫子在门口都听到了。 「你口口声声说读书人说忍者道义,那你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我沈宝儿要给徐老爷做妾,依据何在,你是看到徐老爷给我家送东西还是亲耳听到徐老爷的话了。」 张志的脸色越来越白,原因无他,他不过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只比小栓大上一些,那些话不过都是听人说的,如今宝儿这么义正言辞地在他面前质问着,他是一字半句都答不上来,宝儿的眼神瞪的他觉得慌乱,身旁的束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张志脚下一软竟然跌坐在了地上,哇一声哭了出来,边抹眼泪边喊着,「我不知道,我就是听别人说的,你们都欺负人,你们都欺负人……」 有几个学生看到他这样都笑了,宝儿走到小栓旁边,那两个架着小栓的人见到宝儿如此赶紧松开了闪到了一边,小栓眼眶边青肿了一大块,见着宝儿靠近,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藏。 宝儿摸了摸他脸上的伤,看他吃痛地闭了下眼睛,伸出手绕到他的身后,将他藏着的手拉了出来,手腕处触目地一道血痕,血迹都湿透了那薄薄的外衫,血痕四周沾着地上的灰尘,四周青肿着宝儿一碰他就缩手。 「知道疼还打架。」宝儿轻轻的呼了一下,小栓眼中还挂着泪,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说话。 「知道疼还打架。」宝儿轻轻的呼了一下,小栓眼中还挂着泪,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说话。 李夫子将学生们都遣了回家,今天的课也是上不下去了,宝儿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他的伤口,张志已经哭完了坐在凳子上,对宝儿有些畏惧。 「你听谁说的这话?」宝儿见他也是鼻青脸肿的,小孩子就是有样学样,别人说什么就学什么,张志就是见着小栓得夫子的心意,觉得夫子对他格外的好,所以想着法子想要欺负他,刚从别人口中听着这事,立马就来小栓面前挑刺了。 「我……好多人都这么说。」张志是怕了宝儿那两巴掌,微缩瑟了身子,嗫嗫地说道。 「好多人是听谁说的?」 「我,我不知道。」张志不过是听大人们说了的,哪能晓得肇事者是谁,可在宝儿看来,在这个墨家村中,最见不得他们家过的好的,首当其冲就是孙氏了。 「宝儿啊,你还是先回家替小栓清理下伤口,这事我也听说了,无知人胡说八道,你无需在意。」李夫子简单地给两个打架的孩子清理了一下伤口,让张志回家去了,回身劝道。 「多谢夫子关心,小栓这都是为了我才打架的,希望夫子对他不要责罚过重。」 「奖罚分明,等他伤好了回来再说,你们先回去。」李夫子挥挥手,扶起倒在一旁的盆景,宝儿搀着小栓往家里走去。 第7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路上正好遇上了赶过来的禄德,「我听说小栓打架了,怎么回事。」喜儿上前给他擦了擦汗,柔声道,「没事,左右没有打输了,受了些小伤,你给背着去吧。」 禄德点点头要去背他,小栓别扭地说不要,嘴里还小大人地说着,「我大了,不要背了。」 宝儿一戳他的脑门,骂道,「你还出息了,书都白读了,不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小栓吃痛地反驳,「那他是小人啊,动口没用只能动手。」 宝儿扑哧一声乐了,「那动手出什么结果没?」 「看他下次还敢胡说八道不!」小栓佯装挥了挥拳头,扯到了手腕的伤口,嘴巴一咧又疼地皱着眉,宝儿让禄德背着他,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别逞能了,伤好了要和夫子赔礼道歉,看你们把院子给弄的。」 宝儿的事沸沸扬扬地被传了几月终于消停了,村人看她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层意思,不过宝儿无暇顾及别人的看法,埋头在林子里的种植茅莓的地方,那从主枝分出来的侧枝果然只有极个别的开花结了果,果子都很酸涩,颜色也不显眼红润,宝儿将那些枝叶都剪了下来在院子里晒开来,自己则进山采了一次茅莓。 村里大概是有人瞧见了宝儿每年都会在这个时间进山去采这个,也学着去采,山里的那片茅莓就那么些,经不起几个人采摘就少了许多,宝儿采过了一次就没了,干脆只摘了一些青果子回来切片晒着,做了几罐子的茅莓酱去县城卖了之后,就去书院找禄生。 将带来的绿豆糕都拿了出来,徐庚寅不请自来,很是自来熟的拿起一块吃了起来,末了还说味道不错,宝儿就带了一小碟,拍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吃,「让你家厨子做就好了,他们做的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徐庚寅塞着一块身子往后一闪,口中嚷嚷道,「这哪一样,还是你做的好吃,别那么小气嘛,要是绿豆不够,我去买些来给你?」 「徐庚寅,你当我是免费厨子啊。」宝儿将碟子一抽往那柜子上一放,「给你们解暑用的,哪里是当零嘴吃的。」 徐庚寅瞧她这样,坐在凳子上也不怒,笑嘻嘻地看着,随时准备再上去吃两块的样子,怎么都防不住。 「你不是去爷爷家了,爷爷怎么说的?」禄生将她拉了回来坐下,这俩人,一见面就没有不斗嘴的。 「爷爷是说二婶和他媳妇不小心说漏了嘴,不是故意的。」宝儿加重了说漏了嘴,拿起桌子上的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就是二婶说的,她理解的呗,又不是第一次的事了,早晚她们要说说出祸事来。」 禄生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宝儿反过来安慰了他几句,转移起话题来,「二哥,我给你绣的荷包呢,怎么没见你戴着。」 禄生起身去了桌子上将宝儿的荷包拿了过来,「前几天线有些松了,本想回去了让你补好的。」宝儿接过荷包,是边缘的针线有些脱开,露出了一些线头,宝儿去禄生柜子里找了针线出来坐在凳子,徐庚寅好奇地凑了过来,「这是你绣的?」 宝儿咬断了线头,轻声‘恩’了一声,专注地缝了起来。 「那你也给我绣一个吧。」徐庚寅扭捏了一会才开口,看着那不是十分精巧的荷包,心里瞬间泛起了一股难言的妒意。 「给你绣一个做什么?」宝儿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瞄了一下他的腰间,那里垂着一个精致的荷包,上头的绣花还是宝儿不会的那种,繁杂的很,「你不是有么,比我的好看多了。」 徐庚寅一下将腰上的荷包扯了下来扔在了桌子上,「哪里比你好看了,我觉得你绣的好看,还有这字。」徐庚寅指着禄生荷包上宝儿绣的那一行字,羡慕的很,「我这就没有。」 「没有让你家丫鬟给你绣哇,你想要还怕没人给么,再说了,我针线活不好,绣出来蹩脚的很,你也不怕戴了惹笑话。」宝儿将线往那针上一缠,打了结咬断了之后看着他,「你还想要?」 「要啊。」徐庚寅将后半句话给吞了回去,「这不一样啊,丫鬟绣的是我要求绣的,和你绣的完全不一样。」 宝儿将线头都处理了干净递给禄生带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哪里不一样了?」 徐庚寅一下就憋住了,半响才微红着脸说了一句,「心意不一样。」这一幕恰好落在了要进门的苏济林眼中,宝儿给禄生戴好了荷包回头看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就看到了苏济林站在门口,「济林哥,你怎么过来了。」 没瞧见徐庚寅微变的脸色,宝儿让他坐下后,将柜子上的绿豆糕拿了下来放在桌子上,「你来的巧,再过一会这就该全让这个贪吃鬼给吃完了,来常常,我一早刚蒸的。」 徐庚寅的脸色更差了,盯着那桌子上的绿豆糕跟盯仇人似的。 苏济林尝了一下笑着道,「宝儿做的自然是好吃了,这味道比我小时候吃的还要好。」宝儿知道他被送过来墨家村之后就少了很多大少爷的待遇,也自觉的不再提,只是催促他多吃一些,这话又惹的徐庚寅火气上冒,赌气的喊了一声,「我先走了。」挪开了位子就出门去了,眨眼间就消失在门口,宝儿看着桌子上刚才被他摘下的荷包,还没来得及喊,人就不见了。 「让济林哥见笑了,他那人就是莽莽撞撞的,我去把这还给他。」宝儿抱歉地冲着他一笑,抓起荷包追了出去。 徐庚寅走的很快,宝儿追了好些路在赶上,拉住了他喘着气,「你走这么快做什么,东西都忘了。」 徐庚寅回头的时候脸色还是差的,一看她手上的是起初摘下的荷包,扔下一句话就拐弯进屋子了。 「不要了,扔了!」 宝儿手中拽着那荷包,一阵无语,这家伙还闹脾气了! 回来的时候苏济林正和禄生说着秋闱的事情,宝儿将荷包往怀里一藏,走进了屋子,「济林哥,小栓都把你当做是努力的目标呢,你一定可以考好的。」 第7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苏济林见她额头都微微发汗,拿出一块帕子伸手要给她擦汗,宝儿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拿过他手中的帕子尴尬的笑了笑,「我自己来就好。」 「宝儿想不想去京城?」苏济林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保持着脸上的笑意问道。 「若是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京城看看,那儿一定很大很多人。」宝儿掖了几下就将帕子还给了他,说起京城,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有机会宝儿自然是想要去看一看,看一看这个国家统治者住的城市,宫殿是如何的恢弘,一个国家的首都是这个国家精神的象征,不论是文化和经济都发展的很好,「不过去那一定得好远好远,我得先把盘缠存够了才可以。」 「将来禄生若是做官了,也一定有机会带你去京城的。」苏济林见她那向往的模样,悄悄握紧了拳头,宝儿笑着看着禄生,「也不一定非要做官啊,二哥的志向不在此呢。」 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帮你们啊,苏济林心底有个声音在喊着,看着他们兄妹俩之间的互动,却又有些沮丧,这是他怎么都插足不进去的,想起刚才徐庚寅的表情,苏济林没由来的紧张了…… 秋闱过后,不出所料,苏济林果然中了举人,还是五经魁之一,名字十分的好,据说和第一名的解元不分仲伯。 宝儿为此也替他高兴,望着他家不起眼的小院落,那顾氏,也算是熬出头了。 没等宝儿过去恭喜他,苏济林就先行找上了她,宝儿此时正在林子忙乎,苏济林望着她拔高了许多的身形,四年过去,他眼中那个丫头现在也只到自己胸口,只不过他也长高了,过去那个跑起来都有些憨厚的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身材瘦长了起来,越发有着姑娘家的姿态,每每笑起来,那眼睛就似弯月亮,漂亮的让人失神。 「济林哥,还没恭喜你呢。」宝儿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小栓这两天也高兴的老是和我说,他的启蒙老师中举人了。」 「这才只是个开始,明年还有春闱,过了那才是重头戏。」苏济林已经到了变声期,声音略显低沉沙哑,听在宝儿耳中倒是有几分中青年男子的成熟味在,她冲着苏济林调皮地眨了眨眼,「那济林哥也一定可以过的不是么。」 苏济林有些失笑,下意识地摸摸她的头,无奈地说道,「怎么你说的我随便一考就能中了,那成千上万地考生不是都能中了。」 宝儿是经历过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只不过当时人家是步行她有坦克车罢了,过的比较容易,秋闱后隔年春天就要去京城参加春闱,过了才是最后一关电视中常看到的皇帝主考的画面,分为三甲。 一甲就是人们常说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要在全国芸芸考生中中的状元头魁,比现代去什么清华北大难太多太多,毕竟人家只有一个,还得看皇帝老心情和爱好,万一人家瞧你长的比他帅看不过眼了咋办。 「那凭借济林哥的学识,也一定能够有一番作为的。」宝儿这点上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苏济林绝对是个适合做官的,有家世背景,有才能学识,还有雄心壮志,再来个良师推荐的,前途一片光明。 「过两天我就要回京城去了。」他中了举人之后,家里就来了信,这次是他那十几年未见的爹亲自写的,要他及早回去,在春闱前可以做足准备,奶娘是很开心,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熬到了回去的那日,他苏济林可以替死去的娘扬眉吐气的一天。 女人间的斗争他不懂,可父亲的亲自来信他太明白原因了,也许是他运气好,那嫡母的亲儿子他那可爱的弟弟,这次没中。 三年一试,没有多少个三年可以供他们挥霍,弟弟不行就他来,一样是儿子,有出息的,才是好儿子。 「宝儿,我有话要和你说。」苏济林沉吟了一会,抬起头看着她,语气有些郑重。 「我回去之后,若是我过了春闱,中了殿试,你是否愿意跟着我回京城去?」 「我回去之后,若是我过了春闱,中了殿试,你是否愿意跟着我回京城去?」苏济林凝视着宝儿,目光灼热而坚定。 「济林哥,我和你回京做什么,你别开玩笑呢。」宝儿嘿嘿地笑着,被他的话给吓到了,如果她没有理解错误,如果现代人和古代人的表达方式相差不大,那么她可以确定,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被人当面表白了么? 「宝儿,我知道你听得懂。」苏济林逼的她无处躲藏,只能嘿嘿地笑着,装傻都不能么,「等我回了京城,春闱殿试过后,我还会回来,到那时候,你跟我回京去你愿意么?」 宝儿长长了舒了一口气,心里才平静了一些,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冷静,「济林哥,我不愿意跟着你回京城。」 苏济林脸上一闪而过失望,「为什么不愿意,宝儿,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也可以帮你一起照顾弟弟妹妹,给他们更好的生活,重要的是我……」 「重要的是我不愿意。」宝儿打断了苏济林的话,「济林哥,我不愿意跟着你去京城,也愿意和你那个复杂的家搅合在一起,我不配。」这是宝儿第一次说出自己不配的话,是真的不配,她不配苏济林那个错综复杂的世家,即使只是大世家下庶子的庶子,她也不配。 「济林哥,你有你的大志向,而我只是个平凡的小村姑而已,没什么大志向,只想要种好了田再有这样一片小林子我就满足了,能供得起弟弟读书,将来能够让妹妹好好嫁人,可你的生活不会这么简单,你应该找一个可以和你并驾齐驱的人,可以在你的志向中帮助的你的人。」 「宝儿,有时候太聪明了,不好。」苏济林笑的有些苦涩,她说的话他何尝不懂,他就是太清楚了,才一直想要蒙骗自己,觉得一定可以按照自己想做的来。 宝儿见他如此,只能落下了更狠的话,「济林哥,我知道你不会想要害了我的,是么?」 苏济林蓦地抬起头看着她,半响才喃喃道,「是啊,我当然不会想要害了你的。」说完后有些失魂地出了林子往宝儿家院子门口走去。 第7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去京城谈何容易,宝儿笑了笑,苏济林想要平步青云,还得靠他背后的世家,难道他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将自己带过去娶了自己? 当然可以,只不过是个妾而已,他的正妻由不得他自己选择,这个他认为心中最重要的人,只能被摆放在和奴婢一样的位置,这不是害了她是什么,她沈宝儿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给人做妾来作践自己这条来之不易的生命。 她说的都是实话,无关情爱,只关事实…… 宝儿走进了屋子,看到放在炕床边上的针线篮子,里头还有一个才绣了一点的荷包,她叹了一口气,拿起那荷包低头绣了起来,绣了一会宝儿就去灶间做起了午饭,喜儿这两天回了娘家,虽然隔不了多少路,宝儿还是没让她回来,翠儿给宝儿打着下手。 宝儿将南瓜都切成了条状,从陶盆子里捞了几个咸蛋出来,取出了里面的蛋黄蒸熟了压成了碎末,将南瓜条放入热水中焯至变色取出,控干水分了晾凉,起了灶锅上火倒了些猪油烧热之后将压碎的咸蛋黄放入锅中,用小火炒至起了气泡,加了些水和盐下去,把事先焯好的南瓜倒入锅中均匀地翻炒,直到蛋黄全部沾满南瓜。 「大姐,这做的是什么,好香啊。」翠儿闻着那味道探头一看,锅子里金黄色的南瓜条,泛着一阵阵浓郁的香气,宝儿夹了一筷子在口中吹了吹放到她口中,「好吃么?」 翠儿闭着嘴嚼了两口,忽然睁大了眼睛惊呼了一声,「好吃!」接着抢过宝儿手中的筷子又夹了一根,「咸咸甜甜的真好吃,大姐,这个南瓜还能这么做啊。」 「是啊,你要是喜欢大姐教你怎么做。」宝儿将步骤都告诉了她,「若是下回想吃你就自己试试,大嫂指不定也喜欢呢。」 果真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小栓抢着吃那咸蛋南瓜,一家人也见怪不怪,家里养了几只小吃货,每回吃饭都是这德行,宝儿只能拍拍他伸过来的爪子,「还书生呢,看你吃的,跟小叫花子似的。」 「那也是幸福的小叫花子。」小栓口中说着,不敢再用手去抓,乖乖拿着筷子夹着,禄德吃的有几分心不在焉的,大嫂去了有两日了,宝儿闷闷地笑着,也不说破,只是略提醒了他两句,「大哥,大嫂去了好几天了,我怪想她的,不如你去接回来罢。」 禄德抬头便看到她笑的一脸狡黠,却也无奈的很,中午吃过了饭就去了陈百年家接媳妇。 喜儿回家这两天还是戚氏特别要求她去的,为的没别的事,就是关于成亲一年多了,咋肚子还没消息,为此她还偷偷去问了好些求子秘方,虽然不像郑氏那般直接去了西山,也有各种各样的汤药,可喜儿不敢乱吃,早前宝儿就已经和她说过,那些民间的求子秘方不能胡乱吃,要给大夫看过才行,否则万一吃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可戚氏不信这些,这些方子都是千求万求的,钱花的虽少,精力却耗了许多,如今喜儿不肯多喝,心下就有些来气,「你这丫头怎么听不进去呢,这成亲都一年多了,肚子还没个响动,幸好你这上头没婆婆呢,否则还不得天天念死你了。」 「娘啊,我上回都听你说的去县城看过大夫了,大夫都说没问题,这汤啊药的也不知道真有没有效,又不是大夫开的,哪能乱喝。」喜儿见自己娘都有了疾病乱投医的趋势,那碗黑漆漆的药还放在桌子上呢。 「那你和娘说,是不是禄德都不和你同房,你们才那么久没动静。」 「娘啊,你都胡说些什么啊!」一说到这问题,喜儿都快要羞地说不出话来了,「这我和你爹成亲才半年不到就坏了你了,隔年又怀了你弟弟,你说你们这好好的,怎么都这么久。」 戚氏心里也着急,这要是都没问题的,怎么就怀不上呢,就是都没问题怀不上才要去求子,这孩子来的不容易,更要诚心诚意的去求,可这孩子就是不信,「我就知道送去你那里的药都没喝,所以才让你过来住几日好好把药喝了,那可是喝过的都说灵的。」 「可这也不是大夫开的啊,寻常人家哪里晓得什么求子秘方,再说了,这其中的药都是些什么功效都不清楚,要是吃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呸呸,你别乱说,咋能咒自己,这没孩子你们小两口日子也过的不舒坦,眼看着宝儿年纪也都大了,过些年出嫁了,你这还更不好带了。」戚氏倒不是担心禄德对自己闺女不好,每回回来闺女那面色红润的就知道在那过的很好,所以她也奇怪着。 这边喜儿不肯喝药,禄德就到了她家,在门口喊了两声喜儿听到了才送了一口气,再这般折腾下去,她是真的扛不住娘的话了。 「娘,我来接喜儿回去。」禄德见自己媳妇从屋里出来一脸的无奈相,向着戚氏打了招呼,「吃过晚饭再走罢,这还亲自来接,多少点路。」 过了一会陈百年就回来了,见着禄德在,嚷嚷着要喝两杯,可没等差儿子去打酒来,就被戚氏给阻止了,「喝啥,要喝你自个喝,晚上还得回去,天黑了路都不好走。」 陈百年见媳妇凶悍样,只能自己小酌了几杯,期间一想要怂恿自己的‘贤婿’也来一杯,戚氏就瞪眼给他看,连着喜儿和禄德都有些不明白。 吃过了晚饭送了喜儿他们出门,陈大叔就开始不满了,「这喝一杯两杯的能有啥子事,看你紧张的,弄的俩孩子都不自在。」 戚氏收拾过了桌子让儿子去睡了,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陈大叔,哼了他一声,「你还说呢,要不是你让禄德喝这么多,我看都喝坏身子了。」 「你这说的什么啊,什么喝坏身子!」陈大叔无比冤枉了,晚上一个人喝酒没人陪也就算了,完了还得受媳妇莫名的排挤。 「你还说你还说,他们成亲都一年多了,到现在喜儿还没有身子,大夫都说啥问题都没,我看就是你让禄德喝酒那几回喝伤了身子。」戚氏这是越想越肯定,就差直接拍案,木有错,真相就是这个了! 第7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你这胡说些什么,我这和你成亲的时候喝的还少啊,醉多多少回了,这你有生不出孩子不,还不是没多久就怀了喜儿了,你这胡想些啥子,都能想到这上头去。」 「什么我有生不出孩子不,你这没皮没脸的说什么呢,儿子都还没睡着呢!」戚氏急着要推他进屋子,话音刚落,润生那屋子的油灯就灭了,戚氏更是觉得臊了。 陈大叔被她这么来了一出,乐了,「我说你这操心的,现在倒是比我都关心你起女婿了,唉,这当初谁说的,看不上啊!」 「你……你就尽挤兑,下回都不准你和他喝了!」戚氏脸上一恼,瞪了他一眼上炕就要吹灯。 这头乌龙事尽出,过了一个月,喜儿因了身子不舒服,就给诊断出了,有喜! 这头乌龙事尽出,过了一个月,喜儿就给诊断出了,有喜! 禄德被这天大的喜事给砸晕了,柳郎中把完脉之后说了喜儿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的时候,整个人就愣住了,继而脸上露出了那类似喜极而泣的表情,左边要送柳郎中出去,右边念叨着要注意写什么,末了还扯着柳郎中的衣服问题连篇,弄的柳郎中是哭笑不得。 喜儿刚刚吐完,脸色还有些苍白,妊娠反应有些大,让宝儿也担心不已,成亲一年多有了孩子是没啥大问题,可喜儿年纪尚轻,宝儿也怕她有危险。 「宝儿,你送柳郎中出去吧,再这么着,你大哥都快傻了。」喜儿看着门口自己丈夫和柳郎中的交谈,有些无奈,宝儿点点头,笑眯眯地让大哥回屋子陪大嫂,自己则送了柳郎中出院子。 「大夫,我嫂嫂她这几天身子都不太舒服,可是怀的不好?」 「怀孕初期都是如此,过了三月就会好了,你若是还不放心,就去县城药铺子里抓一些安胎的药,也不能补过头了,孩子大了不容易生。」柳大夫将之前和禄德说过的话又重复一次给宝儿听,宝儿将他送到了半路就绕道直接去了陈百年家。 禄德有些小心的摸着喜儿的肚子,那里还是平坦的看不出一些动静,可每每碰过那处的时候,禄德的心里就有种奇妙的感觉,他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喜儿,「你还有哪不舒服,我去给你倒些水来。」 「瞧你紧张的,我没事,大夫不是说了么。」喜儿双手贴着那小腹,幸福之意难以掩盖,这个家没有人催促自己要早些怀孩子,宝儿还经常说晚点好,再过几年也没事,反正大哥和大嫂都还年轻,可她心中总是玄地紧。 第一次当爹的人总是会有些症状,很多问题上就会变得有些傻,禄德也如此,得知自己媳妇怀孕了的时候,就是下地干活也会偷乐出来,整个一傻老爹的德行。 戚氏知道自己闺女终于有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反倒是让陈大叔好好笑话了一通,拿了些鸡蛋野味过来让她好好补补,谁还敢说她闺女不能生了!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农家小女》卷一 作者:木子苏 02、《农家小女》卷二 作者:木子苏 03、《农家小女》卷三 作者:木子苏 04、《农家小女》卷四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