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星星》 1、第 1 章 “哥,你这周再不回来我就上你学校抓你了。” 电话里简沐阳反反复复念叨着让他周末回家,秦放肩膀和侧脸夹着电话,闻言有些无奈地笑了,最后说:“行,知道了。” “那我等着你啊。”简沐阳有点不放心,又强调了一次,“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你寝室找你,我真的想你了。” “好。”秦放又答应了一遍,听了这话难免有点心软,声音虽然听着还是那样,但其实也带了点温柔的哄:“别絮叨我了,周五晚上肯定回,好吧阳阳?” “好的。”简沐阳挂电话的时候还是有点不放心,说完话隔了好几秒才挂。 秦放一直等到电话已经被挂断才拿下手机,华桐拄着球杆在旁边说了一句:“也就跟你弟说话能听见你这样。” “胡扯,”秦放把手机揣回兜里,伏下身去瞄准最后一颗球,“我不一直都这么随和?” 黑8在桌沿磕了一下,弹进了洞。华桐先是“嗤”地笑了一声,然后问:“还打吗?” “不玩了,饿了。”秦放拎着球杆走了,把球杆放回柜里,回头问,“你下午有课吧?” “有两节,你跟我去吗?”华桐边走边问。 “我有病?”秦放看着华桐一脸费解,他自己课都懒得上,哪来的闲心跟华桐去上课。 华桐边走边笑着说:“我就随口一问。” 秦放今年大二,华桐是他高中同学,他俩从挺小就在一块玩儿了,也勉勉强强算个发小。但华桐比秦放成绩好一些,秦放念的是c大国际交流学院,学校里的b段,跟其他学院比起来显得有点水。但再怎么水也是也是c大,哪怕是b段也高了一本线三十多分,也算过得去。 现在春季开学不到俩月,秦放在这个月初开始追一个姑娘。姑娘叫宫琪,管院大三的,长得高高瘦瘦,皮肤很白,非常符合秦放的审美。 跟华桐吃完饭秦放出了学校打算去买点东西,宫琪下周过生日,秦放得出去琢磨个礼物。倒也不费心,小姑娘的礼物不难准备。 买完东西秦放给宫琪发了条消息,约着晚上一起吃个饭。 宫琪回他:好啊。 秦放于是问:那我去你宿舍楼下等你? 宫琪:好的,你到了打给我就好。 秦放反正下午没什么事,于是绕了一圈去买了几盒小蛋糕给宫琪,约姑娘带点东西显得尊重。还带了点店里手工做的巧克力,打算周末回去给他弟。 秦放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人的时候,来来往往总有人往他身上扫两眼。高高帅帅衣品也不错,这样的男生放在哪儿都让人愿意多看几眼,看着舒服。 宫琪走过来冲他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下来晚了点,让你等我。” “没什么,”秦放不怎么在意,“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定。”宫琪走在秦放旁边,两个人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互相挨不到胳膊,但也没有更远了。 宫琪身上的香水味不浓,一股淡淡的香,闻着不难受。跟她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一样,温和舒适。 她也确实是个情商很高挺会聊天的女孩儿,不会冷场,但也不会显得太热切。这是秦放第三次跟她一起吃饭了,两人之间没有刻意暧昧,但毕竟也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天真了,男生女生以“我对你有意思”这个立场为开端的接触,那都是奔着恋爱去的。所以再怎么不刻意去暧昧,彼此之间多多少少也带着那么点心照不宣。 宫琪抿了口果汁,然后看着秦放,笑着说:“其实我之前就知道你。” “嗯?”秦放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宫琪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有点弯,显得甜也亲近,她说:“去年校庆的时候你出节目了吧?” “是。”秦放点头。去年他们这届开学正好赶上学校百年校庆,办得很隆重,几个小时的晚会,秦放作为新生代表的其中一个,唱了个歌。 “你长得多帅呢,歌写得也好听,学姐们都记得你。”宫琪开了个小玩笑。 秦放又给她倒了杯果汁,也笑着说:“那就谢谢学姐们了。” “后来你跟人打架,我们也听说了。”宫琪说。 “哎,停,”秦放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之后摆了下手说,“丢人事儿就别说了吧,我臊得慌。” 宫琪笑着点头,没有继续说,又拿起果汁抿了一口。 秦放去年开学可以说出尽了风头。先是做了新生代表在校庆上露了个脸,之后两个月不到,跟体院两个大四的男生打了一架。这事当时国交和体院的都知道,其他院也有听说的。秦放其实不是爱惹事的人,但也绝对不能让别人欺负到头上还不还手就是了。 那事先是在体育馆闹起来的,那天秦放和室友去体育馆打网球,后来室友有事先走了,秦放收拾完东西才走。路过乒乓球馆,没当心踩了颗球。对面那俩男生嘴不太干净,秦放本来没想惹事,说了抱歉要走,但那俩人嘴越说越贱,最后非让秦放把踩扁的球再给捏圆了。 球是捏不圆了,能捏圆秦放也不会捏,最后秦放把球捏吧捏吧塞对方嘴里了。 当时体院俩老哥就没把秦放放在眼里,秦放跟他们比起来也确实看着太单薄了。但秦放从小到大打架次数太多了,拳也练过,武力值不低。那天俩体院的男生没让他吃着亏,但秦放也确实没占着便宜就是了,身上淤青也一大把。 后来那俩男生还找过他,秦放跟华桐俩人又跟他们打了一场。这事怎么看都是大四老油条欺负新生,后来虽然那俩人伤得不轻,但学校还是给他们记了个过。 秦放从来不吃亏,别人惹他他总要还回去的。 吃完饭秦放先送宫琪回宿舍,他跟宫琪出去吃饭没开车,车扔宿舍楼下院里停着了。这会儿俩人在校园里慢慢走着,秦放手里还拎着小蛋糕,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即使秦放看着不是多么温柔的人,也让这个夜晚看起来有些宁静,也有些动人。 宫琪侧过头去看他,秦放感觉到她的视线,于是跟她对视一眼,之后笑了笑。 秦放高中三年校草不是白当的,这么笑起来的样子很勾人。宫琪也对他笑了下,之后两个人都没说话。他们走在一起是很般配的,路过的学生有的会看看他们。 秦放追姑娘从来不放长线,行就行,不行拉倒,一般不会长时间地追。他跟宫琪约了三回,确实感觉不错,宫琪给他的感觉挺舒服的。 于是到女生宿舍区之前,秦放叫了宫琪一声,宫琪向他看过来,秦放直接就问了出来:“我在追你,你应该知道吧?” 宫琪可能没想到他能来这么一句,先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回,之后失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啊。” “那就行,”秦放冲她笑笑,“我有点直接。” “你这也太直了,换个腼腆的直接让你吓跑了。”宫琪和他说。 “那你呢?”秦放问她。 他的嗓音挺好听的,在这种安静的晚上和他聊天是挺享受的事。宫琪不紧不慢地跟他聊着:“我啊,我脸大着呢。” “那我就接着追了?”秦放轻轻挑着眉,又问了句。 “直男问话没法接,”宫琪有点无奈地笑着说,“你快把天聊死了。” 其实聊到这儿就已经够了,彼此都明白。到了宿舍楼下,秦放道了声晚安,宫琪拎着东西上了楼,秦放手揣着兜往自己宿舍区走。 秦放追姑娘向来规矩,追成之前手都不会碰一下,过界的话也不会说。 按现在来看估计马上就追成了,等下周宫琪生日的时候秦放再走点心,基本也就成了。秦放确实太久没恋爱了,也没怎么追过姑娘,这会儿还有点找不着状态。 他们宿舍跟正常的男生宿舍区不在一起,国际交流院的宿舍都在校外,条件要比正常的好很多,有独立卫浴,也有空调。就是离得远,回去得穿过整个校园。 这个时间的校园虽然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但已经很安静了,还显得有点旷。所以手机在兜里响的第一声秦放就听到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他室友陈柯。 秦放接了起来:“买东西?” 室友问他:“哪儿呢?” 秦放说:“快到楼下了,买什么你说。” “不买东西,你回来看看你车。”室友说。 秦放接着问他:“怎么了?” 室友先是骂了一句,然后才说:“有人往你车上泼漆了。” “嗯?”秦放扬了扬眉毛,“什么漆?” 室友估计挺生气的,又骂了一句后说:“不知道什么漆,臭他妈死了。” 2、第 2 章 陈柯平时不怎么骂人,这连着骂了好几句,是真生气了。 秦放跟他比起来就淡定多了,刚开始有点惊讶以至于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后来竟然还笑了,对着电话里的室友说:“行,我知道了。” 电话挂了之后秦放步速都没变,到楼下超市的时候还去给室友带了饮料。 怪不得陈柯电话里说“臭他妈死了”,确实臭,秦放还没进宿舍区,在外面的小超市就已经闻着臭油漆那股刺鼻的味儿了。进了院他开了手电往车那边晃了一下,本来没想多看,这会儿他忍着气味凑近了看了几眼,之后挑了下眉。 “怎么回事啊放哥?”有院里认识的男生在楼上阳台往下看,喊着问秦放。 秦放收了手机抬头看了眼,挺多人都趴这儿看着,秦放扬声说:“不好意思啊兄弟们,挺熏的。” “嗨,这有什么!”有人在楼上说,“需要帮忙你就说一声!” “谢了兄弟!”秦放冲楼上晃了下胳膊,之后开了车门进了车里,把车开出去了。放楼下太熏人了,秦放把车开出挺远找了个没人地儿放了,再回来的时候刚才放车的地方已经被几个床单盖住了,边角处被砖头压着,估计是他室友弄的,这么一弄味道确实小多了,不至于整个宿舍区都散着股臭油漆味儿。 秦放一开宿舍的门,陈柯正好刚洗澡出来,另外一个室友坐桌前背单词。秦放把饮料扔给他们,问:“你俩压的床单啊?” “啊,”陈柯问他,“车怎么弄?” “没事儿,”秦放脱了外套搭椅子上,拿了毛巾要去洗澡,“我就不说谢了,自己家人。” “谢屁,”另外一个室友叫沈登科,接了他的话,“回头给我买俩新床单。” “好说,”秦放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给我们登科儿买十条八条的。” 陈柯“嗤”地笑了一声:“让你登科儿拿着上吊用?” “你管我干什么用。”沈登科回头说。 “我怕你学疯了要上吊。”陈柯说。 秦放没再听他们贫,一身味儿他有点受不了,去卫生间冲澡了。 水从头顶浇下来,秦放甩了甩头,然后抹了把脸。折腾一晚下来其实有点累了,心里烦躁。车他倒是不心疼,本来也不是什么豪车,前年十八生日他爸送的,几十万的suv都开了快两年了,平时就是出学校或者回家的时候代步用,也算不上张扬,楼下停的车比他好的有好几辆。 之前用手机的亮光看了两眼不算看得太清,开出去在路灯底下倒是看明白了。 ——好颜色,翠绿的漆。 一桶绿漆一点没糟践,全泼车上了。这颜色多少有点敏感,要是就为了给他找点不痛快一桶白漆就够用了,再想醒目点来桶红的,费劲挑桶绿色确实有些刻意。 这桶漆打哪儿来秦放心里一点谱都没有,他这段时间一直很消停,跟人没起过矛盾,天天老实上课,没课的时候跟华桐他们瞎玩儿,跟个五好青年似的,或者说他本来也是个五好青年。 俩室友气得不行了,这晚秦放的睡前活动就是听俩室友骂人。但是他自己倒没生气,顶多是有点莫名其妙,现在连谁泼的为什么泼都不知道,没气可生,现在就生气显得他有点傻逼。 第二天上午秦放逃了两节课,叫了华桐和平时玩儿得不错的几个朋友,过来刷地。 绿漆不能就这么在地上铺着,太难看了,院里平整的水泥地来这么一坨绿,跟块癍似的,他自己不弄也是搞卫生的大爷们弄,就别给人添麻烦了。秦放穿着黑t恤和运动裤,摞了四个水盆和一堆清洁球抹布什么的,蹲那儿刷得挺认真。 “放哥,怎么个情况啊?”刚来的男生还有点蒙,没看懂这摆的是个什么阵。 “帮我干点活儿,”秦放蹲那儿抬头看他,扔给他一个清洁球,“让人绿了。” “啊?”男生更蒙了,“……绿了?” “嗯,绿一脸。”秦放笑了声说。 边上的几个朋友也都笑了,华桐在秦放旁边蹲着,碰了碰他胳膊,低声问他:“玩笑归玩笑,但是这‘绿’打哪来啊?你琢磨过没有。” 秦放蹲久了有点腿麻,重心换了条腿,说:“没琢磨出来什么。” 华桐看了看他,问得挺直接:“你问过宫琪了?” 秦放没说话,摇了摇头。 没谱的事儿秦放不愿意往人姑娘身上联想,最初开始追的时候宫琪说过她单身。而且这话也没法问,有关系没关系的,问出口就挺尴尬的,好像不信任人家。但也不怪华桐提起宫琪,秦放上个女友都是一年前了,开学没多久就散了,到现在秦放一直单身。虽然秦放和宫琪现在也还没成,但目前唯一能让秦放跟绿搭点边的也只有她。 秦放说:“说不定就是闭眼摸的颜色,别想太多。” “嗯,等着吧,”华桐长叹了口气,站起来跺了跺腿又重新蹲下,“总得先知道是谁。” 这方面秦放一点不担心,对方要是看不惯他或者有意找他别扭,那也不会一桶漆就算了,肯定还有后话。 车后来秦放直接扔4s店让他们清洗了,还有之前刮的几处也顺便补个漆。从4s店回来秦放直接去了教室,他这天下午有节毛概,一百多人的阶梯教室,秦放找了个最靠边的位置打算睡俩小时。 半睡半醒的时候手机在兜里震动个没完,秦放皱着眉拿出来看,是华桐。 聊天界面里是华桐连续发过来的监控片段,最下面一行文字:破案了,化学院大三周斯明。 秦放点开视频,画面里的人根本也没怕监控拍,拎着一桶漆直接往秦放车上泼,口罩帽子什么都没戴,估计本来也不怕秦放去找他。 秦放给华桐回了条:牛逼。 这人秦放不认识,见都没见过。他跟化学院唯一有过接触的就是学生会的两个男生,都挺老实的理科男,除此之外就没认识过化学院的人。 连是谁都知道了,学校就这么大,瞬间就能把这人都摸透。华桐手里攥着这人的联系方式,秦放没直接就过去找人,二十来岁了不至于这么傻逼。秦放该上课上课,周末该回家回家,一点没影响。 他得有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家里简沐阳差点翻天。秦放打车进不去大门,岗亭新换的保安也不认识他,问秦放去谁家。秦放说了门号,保安以为他来串门的,让他跟主人家通个话。 秦放不想解释太多,也懒得说他是简明涛的儿子,更不想打这个电话,太滑稽了。秦放于是下了车,自己走了进去。 从大门到简家的小楼得走挺远,秦放走了半天才走一半。身后过来辆车,秦放没回头,往旁边让了让。 “哥!”车在他旁边缓缓停下,简沐阳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惊喜。 秦放侧头看过去,是司机接简沐阳放学刚回来,秦放笑了:“哟,少爷回来了?” “哥你上来!”简沐阳推开车门,秦放摘了书包坐进来,司机跟他打了声招呼,秦放回了一声。 “哥你怎么走着回来?”简沐阳问他,“你车呢?” “没开,”秦放从书包里头拿出给简沐阳的巧克力扔他腿上,“想我了?” “想!”简沐阳往他这边蹭了蹭,搂着他胳膊,“我得总提醒着你,不然我怕你忘了你还有个弟。” “忘不了,”秦放伸手过去按着简沐阳的头,揉乱他头发,“你一周得给我打四五个电话传唤我,我得多大心能把你忘了。” 简沐阳今年十岁,小帅哥一枚,虽然淘,但是也很讨人喜欢。秦放虽然不喜欢简沐阳的妈妈,但从简沐阳出生开始秦放也没真的讨厌过他。血缘这东西很奇妙,哪怕他出生前你就已经对他带了敌意和成见,但从你看到他的第一眼,依然能让你的心柔软下来。 这份柔软是秦放现在对简家唯一的挂念。其他人说不上怨也谈不上恨,要真往根儿上说,那应该就是无感。如果不是简沐阳,秦放现在可能一学期也回不来一次,没什么惦记的也自然用不着回。 “阳阳回来了?”他们开门一进来,董茵从厨房走出来,边走边说,“给你煮了果茶,早上不是说想喝点甜的?” 她话说完看见秦放,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小放也回来了?我昨天还跟你爸说你呢,挺久没回来了。” 秦放对她淡淡笑了下。 董茵今年三十六,看起来极年轻,在家素颜没化妆看起来也很漂亮,非常有气质。头发在颈后随意扎了个髻,身上穿着一身棉质长裙。秦放视线在她身上扫过的时候停了两秒,董茵顺着他的视线,抬手抚了抚轻微隆起的小腹。 秦放抬眼看她的脸,董茵对他笑得温和,轻声说:“以后要多回家来呀,家里又要有个你的弟弟了,也不一定……或者是妹妹,我希望是妹妹。” “我也希望是妹妹,”简沐阳还攥着秦放的两根手指,到这会儿也没松开,他抬起脸看秦放,晃了晃他的手,连上透着点小心,问他,“哥你希望是什么?” 秦放低头看简沐阳,看他白皙的小脸上一双干干净净的大眼睛。秦放轻轻扯了扯唇角,道:“……都好。” 3、第 3 章 董茵都已经怀了四个月了,秦放上次回来的时候她肚子还没显,也没人告诉秦放他们家又要添丁。 餐桌上一团和气,有个闹腾个没完的简沐阳,还有个温温柔柔不冷场的董茵,秦放上大学之后很少回这儿吃饭了,现在坐在这里有些不自在。 席间简明涛问秦放车怎么没开,秦放说上完课直接出来了,没回去取。 简明涛问他:“是不是不喜欢了?看中什么喜欢的你说,我给你换一辆。” “不用,”秦放笑了笑,“有个代步就行了,开什么都一样。” “不一样呢,”董茵给秦放盛了勺汤放在他手边,“年轻的孩子们都喜欢这些,我最近看中一款就挺适合你,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 “谢谢茵姨,”秦放道,“我真不用。” 那天晚上秦放没回学校,就在简家睡的。简沐阳睡得早,他睡了之后简明涛和董茵也回了房间,秦放在自己卧室里弹吉他。过会儿他卧室的房门嵌了个缝,秦放手上动作没停,抬眼看过去。 简沐阳的头从门缝探进来,看着秦放笑。 秦放冲他侧了侧下巴,让他进来了。 简沐阳穿着睡衣,嘿嘿笑着钻进了秦放的被窝。秦放笑着问他:“少爷这是要睡我屋啊?” “嗯,想跟你睡。”简沐阳躺平了看着秦放,“哥给我唱个歌。” “唱什么?”秦放问。 简沐阳想了想:“唱我小时候你哄我睡觉唱的那个,行吗?” 秦放笑了下,把吉他放回琴袋挂了回去。他躺回床上,侧躺着给简沐阳唱歌。简沐阳的眼睛长得很漂亮,小孩儿睡得快,秦放一首歌没哼完,简沐阳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就不再颤了。 秦放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小孩子软软的头发蹭在掌心,有些发痒。 回家吃了顿饭,第二天卡里就多了一笔钱。秦放收到入账提醒时嗤笑一声,手机随手往桌上一扔。4s店打电话来让他去取车,秦放挂了电话之后跟室友说:“晚上别去食堂吃,我回来给你们带。” 沈登科从床上探头往下看:“带什么?” 秦放说:“我回来路上看着带了,反正比食堂强。” 沈登科两只手都挪出来放在空中比了颗心,眨了眨眼睛说:“爱你哟。” “别爱我,爱你柯就够了,”秦放开门走出去,“等会儿记得告诉他回来别买饭。” “记住呢!”沈登科话音刚落秦放已经关门走了,他摸出手机给陈柯发微信:柯总,晚上别在二餐厅就餐了,少爷投喂。 车洗得挺干净,打了蜡跟新的一样。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秦放总觉得坐进车里还有味儿。 路上秦放找了家湘菜馆打包了饭菜,往回走的时候华桐给他打了电话:“回来了没有?” 秦放开着免提:“回来了。” “晚上一起吃?”华桐问。 “不,晚上跟我室友吃。”秦放问他,“我带饭了,上我宿舍一起吃?” “也行,”华桐想都没想就说,“那我买点酒吧,我再订点烧烤?” “随你,”秦放说,“让登科儿陪你喝。” 华桐跟秦放宿舍这两位也熟悉,他总来秦放这儿蹭吃蹭喝,男生一般没有合不来的,一起吃几顿饭喝两顿酒就都是朋友。华桐还挺爱跟他们一起吃饭,他俩能陪他喝,不像秦放,一年到头不喝两回酒。 秦放不太喜欢喝酒,他酒量一般,容易喝多。就是因为不喜欢喝多了的感觉,所以秦放很少喝,他习惯清醒。 华桐和室友边喝酒变聊天的时候秦放就坐在一边玩手机,他才想起来从上次吃完饭到现在还没联系过宫琪。 宫琪也没联系他。 下周四宫琪生日,按理说这两天他们俩应该联系挺密切了,等到宫琪生日就该确定关系了。但秦放这两天有点心烦,对方没发消息过来,秦放也没什么心情主动聊。 可能是已经习惯单身了,酒足饭饱的晚上秦放更喜欢坐在这儿听朋友喝酒聊天。 “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周……周什么来着?”华桐问秦放。 秦放从手机上抬起眼看他,没说话。 “也不知道那个逼是不是真脑子有病,”华桐皱着眉一脸费解,“这几天我都快把他在学校的交际圈子摸透了,他这圈子怎么看都跟你没一点交集,他女朋友也不是宫琪,这逼是不是神经错乱了?” 秦放捡了颗盐煮花生剥开吃了,道:“再说吧。” “你俩什么时候去记得叫上我俩。”陈柯说。 秦放还真不急着去,最近天热,让人心烦,懒得弄这些闹心的破事儿。 而且秦放不愿意做上赶着找人掰扯的那个,太被动。对方是谁,为什么泼他,秦放不愿意问,也懒得问,他更喜欢让对方自己说。 所以周一下午化学院学生上完课,男生宿舍闹出个挺大的动静。 ——高分子班的班长宿舍让人倒了胶水,宿舍地上,班长的床上,衣柜,桌子上的书和电脑,没一点漏下,全沾了胶水。不是速干胶,但黏性挺强,整个宿舍一片狼藉,看着都不知道怎么收拾,让人抓狂。 秦放当时其实就站在男生宿舍楼下,等着周斯明下来。但也不知道周斯明是没想现在去找他,还是打算先收拾宿舍,总之秦放等了挺久没等着人。 既然没等着人那就算了,秦放也不至于在这儿傻站着等。他一桶胶水泼上去,这事儿肯定没个完,对方必然得过去找他,秦放等着就行了。 秦放手揣着兜往外走,下课的时间男生宿舍区人来人往,学生都回来了。秦放低着头想事情,一个不当心,和人狠狠撞了肩膀。 撞得挺疼,秦放在心里骂了声“操”才抬眼。他拧眉看过去,带着一脸不耐烦的怒意。 对方跟他的表情也差不多,眼尾甩出来的勾子透着凶相。四目相对,秦放眉头一跳,心说这倒是巧。 这人秦放知道。 华桐这几天把周斯明在学校的交际圈子都摸透了,眼前这人秦放看到过,跟周斯明走得应该挺近的。秦放之所以记住他了完全是因为他的脸,挺帅的一男生,就是看着挺操蛋的,装逼范儿摆得挺足,要是换个胆小的让他这么一瞪估计能唬一跟头。 但秦放就不是胆小的人。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谁也没先收回视线。秦放勾了勾唇角,轻笑一声,随后开了口:“我叫秦放,国贸大二。” 对方没说话,摘了耳机,慢慢在手机上缠。 “你随时找我。”秦放的眼睛在对方身上轻轻慢慢扫了两眼,之后淡淡道,“……放哥等你。” 4、第 4 章 秦放一桶胶水不白泼,当天晚上手机上就收到了条陌生短信:你牛逼。 秦放挑眉看着那条短信,手指慢慢在屏幕上点着,回复道:牛逼还是你牛逼。 这样的对话太脑残了,秦放只能容忍自己回一条。好在对方也没再发,再来一次秦放估计不能回了,隔着手机这么骂仿若两个中二少年。 本来以为还得等几天,但对方明显没有秦放沉得住气,第二天就找了上来。 当时秦放刚上完上午的课,正准备去咖啡厅吃点东西。华桐先到了已经在那儿等了,秦放在咖啡厅门口看到了周斯明。对方只有一个人,秦放心说这还挺讲究,他原本以为对方会带好几个人堵他。 虽然已经达成了两桶液体的交易,但现在才是两人正式见面的头一回。秦放看着周斯明不带表情朝他走过来,本来还想意思意思打个招呼,但对方明显没这意思,离秦放还有三步远的时候突然抬手扑了过来。 秦放反应极快,一个后闪躲过对方的拳头。 周斯明好像就没想多跟秦放废话,闭口不言直接打。周围瞬间就围了一圈人看热闹,秦放有点闹心,他不是太想在人堆儿里打架。 秦放躲了几次,后来也不躲了,这些天的烦躁也急需一个渠道发泄。秦放一个人打俩大四体院的都不怵,何况一个周斯明。但这位显然也不是善茬,秦放在他身上竟然占不着便宜。 华桐在咖啡厅里等着,见别人都往门口跑着看热闹说有人打架,念了声“我操”推门跑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周斯明正擦着嘴角,秦放在旁边站着说:“你给我个话,我是惹着你了还是怎么的,你跟个疯狗似的这么找我,我总觉得你找错人了。” 对方看起来是真的从心里往外对秦放觉得厌恶,看他的眼神极度不屑,开口只扔出两个字:“贱.逼。” “……”他这俩字让华桐在旁边听着都愤怒值冲破了头顶,骂了声“你大爷”。 秦放还挺有耐性,竟然还能稳着又问一句:“贱从哪儿来啊?” 周斯明咬着牙反问他:“我给你喷的漆颜色你挺喜欢吧?跟你正配。” “我问你话你就直接说,话拐两道弯儿说是显得你有文化还是怎么的,”秦放皱着眉,脸上能看出不耐烦了,“你要实在不想说那咱们也不用废话,你接着当疯狗,我闭眼打狗。” “狗你妈.逼。”周斯明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之后又扑了上来。华桐要伸手的时候被秦放挤开了,二打一就算了。 但是秦放也不愿意再当猴儿打架给别人看,顺带着还得录个视频传朋友圈或贴吧。所以他先进了咖啡馆上了二楼,周斯明追着他上去了。华桐和店里人堵着不让人跟着上去。 咖啡厅老板是他们朋友,问华桐要不要帮忙。 华桐摇头说“不用”,他跟老板说,“打坏了什么回头再说吧。” 老板摆了摆手说:“别管那些了。” 看热闹的路人确实没了,剩下的都是秦放的朋友,有原来就在的,也有后上来的。都在一旁没伸手,但是每次秦放吃了亏他们总是蠢蠢欲动。 俩人武力值相当,这么打下去没个完,就在华桐想上去拉个偏架终结这场战役的时候,突然有个人上了楼。 当时秦放单膝压着周斯明的肚子,手抓着他的头发按在地板上,另一只手压制着周斯明胳膊,这样的姿势很难反抗。秦放刚要说话,被人从后面抓住肩膀狠狠一掀,对方手劲很大,秦放吃痛缩了下肩膀,在其他人冲过来让场面变成混战之前,秦放被掀开,同时让周斯明一脚狠狠踹在肚子上。 没防备又来得突然,这一下秦放是真疼着了,脸瞬间就白了。 原本周围看着的几个人都没人伸手,就是因为对方只有一个人秦放不让他们跟着打,不然有点欺负人。但刚才这人冲上来就一扯让秦放吃了亏,旁边的朋友都愤怒地红了眼,眼看着场面要失控,咖啡厅老板和店员赶紧站到中间拦了一下,这么打一个不当心就要打出事儿。 “咱们有话坐下说。”老板拦着人,说了一句。 华桐也出了声,他死拧着眉瞪着对面那俩人,嘴上说得倒挺理智:“都停,跟你们没关,别惹上麻烦。” 楼上桌椅一片狼藉,秦放扯过把椅子坐了,华桐走过去站他旁边,问:“有事儿没?” 秦放脸色还有点发白,说:“没事儿。” “你不太讲究,”华桐死瞪着后来的男生,“我们这么多人,不是只有你长手了。” 男生看他一眼,又看了眼秦放,像是确定了他没事儿,站在那里淡淡扔了一句:“不好意思。” 他话声刚落周围就好几人都在骂,确实是看着太装逼了,那张冷冷淡淡的脸让人看着冒火。这人就是昨天秦放在男生宿舍撞到的那个,昨天撂了句话秦放就走了,倒是没想到一天刚过就又见了面。 周斯明嘴上一直骂骂咧咧不太干净,但骂了半天也没听出一句重点。秦放也不跟他再废话,直接跟那个男生说:“给个明白话,你们跟我的矛盾打哪儿来。我要是真惹着你们了,这事儿就过了。你们给的理由我要是不接受,那咱们就再来一场,刚才那一脚我得还。” 那男生比周斯明利索多了,一句废话没有,也没犹豫,开口扔了一句:“宫琪是我兄弟女朋友。” 他话音一落,华桐站旁边“嘶”了一声。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没人吭声。 “谁是你兄弟,”秦放指了下周斯明,“他?” 对方懒得多说,掏出周斯明手机翻出张照片,手机扬手扔给秦放。 秦放抬头接过,照片里好几个人,最中间就是一个男生搂着宫琪,笑得挺温柔。画面里这个男生也在,周斯明也在。 秦放从手机上抬起眼,再次看向那男生,又问了一句:“以前的事儿还是现在?” 对方看着他,道:“没散。” “装你妈蒜,”周斯明在旁边又骂道,“敢当王八不敢认?怂逼。” 秦放沉默了挺久,现场也没人再说话,周斯明瞪着秦放时不时骂两句。之后秦放站了起来,可能抻着了还是疼,他抬手捂了下肚子,跟那男生说:“你说的要是真的那我就认了,要不是真的……咱们有帐回头算。” 对方没回他话,也没看他。 秦放临走之前又回头看那个男生,俩人对视上,还是互相盯着,没人先挪开视线。后来秦放开口问他:“帅哥怎么称呼?” 对方开口从唇缝间冷冷吐出两个字:“刑炎。” “ok。”秦放笑了下,转头走了。 5、第 5 章 咖啡馆老板说,那天秦放他们前脚刚走,叫邢炎那个很快也走了,就没管周斯明。他们俩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周斯明在店里缓了半天,后来自己走的。 不过当时他俩怎么样秦放也顾不上,他那会儿重点不在这俩人身上。 秦放就近回了华桐宿舍,华桐问他:“你到底有没有事儿?” “没有。”秦放摇了下头,之后捂了捂肚子感受一下,“估计晚上得青。” “青没事儿,”华桐给他拿了瓶水,“里面没事儿就行啊。” 秦放拧开喝了口,他低头在手机上点着什么,华桐坐在对面他室友的椅子上,问秦放:“你什么时候去找他的,你不告诉我?” 秦放没吭声,看着手机没抬头。 “怎么啊?”华桐问。 秦放过了挺半天才放下手机,放下之后也没说话,坐那儿愣神。华桐有点担心,接着问他怎么了。秦放转头看他,过会儿突然笑了。 他一笑给华桐都笑毛了:“你笑什么啊?他刚才也没打着你脑袋啊。” 秦放笑完之后头往后仰,两手盖着脸,声音从底下传过来:“桐哥……这场架不冤。” 华桐看着他,猜出个大概。他没再问,走过去看秦放手机。手机界面还停在跟宫琪的微信页,上面秦放问:周斯明和邢炎你认不认识。 宫琪刚才回了他一句对不起。 华桐还没把手机放下,又来了一条:对不起啊,秦放。 华桐皱眉闭着嘴一脸不善,但已经在心里把这姑娘来来回回骂了好几遍。 “她又说了一遍对不起,”华桐问,“我删了她?” 秦放没说话,只“嗯”了声,然后坐直了长长地舒了口气。 “难受啊?”华桐问得挺小心,从咖啡馆回来这一路他都没提过这事儿,秦放不提他都不敢提。 “不难受,”秦放晃了晃头,表情有点难以形容,“……就是丢人。” 丢人是真丢人,秦放从小到大没丢过这么大人。追有主的姑娘,让人找上门来泼了一车绿。泼漆如果就是别人找他麻烦,或者他因为别的事儿惹上什么人了,架怎么打都不丢人。但是因为这种原因跟人打架,秦放自己都觉得没脸,臊得慌。 华桐也觉得这事儿丢人,但说到底也不赖秦放。他又回去坐在室友椅子上,说:“你这是锅从天上来,躲都躲不开。你追的时候也他妈不知道她有对象,她说她有对象了吗?她要说了你不可能追。” 宫琪确实没说,秦放问她是不是单身的时候她点头了。 但这事儿他无从解释,在别人看来的确是秦放犯了贱。秦放也不可能多解释,现在丢人的是他,毕竟现在他和宫琪没定下来,那别人看来就是秦放单方面追,没宫琪什么事儿。虽然这事掰开看是宫琪心机了把秦放坑了,但秦放不可能为了把自己摘干净就都推给宫琪,别说谁对谁错,一个巴掌拍不响,把锅都让女生背,不至于。 所以就像秦放之前在咖啡馆说的,如果邢炎说的是真的,那他就认了。 “我也是服了你,”华桐有点哭笑不得,“你身上是不是背了什么恋爱诅咒了啊?” “可能吧。”秦放点头说。 对于秦放搞对象的事华桐一直觉得很迷。秦放从小就不是什么消停孩子,他俩打小认识,秦放一直就是个小帅哥,初中就开始追漂亮小姑娘了,高中更是没安分过,他追别人的有,别人追他的更多,但没几个真成的,成了的个把月也肯定散,就没个处长的。 华桐也跟秦放一起追,但华桐追成一个好歹能处个一年半载,不像秦放要么不成要么快散。他以前说秦放不长心,这个散了用不着什么缓冲期就可以换下一个,渣男一个。但秦放倒没觉得自己渣,好聚好散缘来缘走,本来也不算个大事儿。 “我看你就消停单着吧,”华桐说,“你都没谈成呢就绿一身了,真谈成了也得绿,咱也别惹那气生了。” 秦放骂了他一句,但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本来也没多想谈恋爱,单身单惯了挺享受的。之前就是看见宫琪觉得顺眼就去要了个联系方式,这种事儿其实联系方式要到了基本就成一半了,对方要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压根也不会给。 现在宫琪微信已经让华桐删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联系。 闹了这一出秦放更不想谈什么恋爱了,心烦。 秦放不是能吃亏的性格,正常来说别人给他一脚他不会就这么算了。但他也从来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事站对方角度看确实是他出得贱,没毛病。要有天别人这么挖华桐墙角追他女朋友,秦放也能干出这事来,或者比这还过分。 所以隔了两天秦放托学生会化学院的熟人给周斯明送了一万块钱。他那一桶胶水下去周斯明电脑肯定废了,一码是一码,挨了一脚也算活该,电脑赔完这事在秦放这儿就已经过了。多挨了一脚的亏他认了,自己找的。 在这之后秦放更消停了,甚至有点萎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觉得丢人,放哥架没少打,但却头一次因为跟人抢女生这样的原因。 “别难受放哥,你要想谈恋爱我给你介绍。” 秦放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无精打采看着华桐和别人打台球,小朋坐在秦放旁边安慰他,还自我感觉挺贴心:“真的,我对象有两个闺蜜单身呢,人都不错,也漂亮。” “不缺爱,”秦放摆了个手势让他闭嘴,“不需要。” “反正你要想找的话你也别抹不开,”小朋摸了摸脑袋,“兄弟绝对靠谱。” “谢了。”秦放眼皮都没抬,这事连隔壁学校的小朋都知道了,这让秦放更疲惫了。 董小朋和今天过来的这俩兄弟都是高中经常跟秦放在一起玩的,就是成绩一般,压着本科线上的隔壁学校二本,平时偶尔会过来找他们吃个饭。 华桐回头说:“歇吧朋儿,放哥想找也用不着你,你是觉得我放哥没魅力了?” “那不是,”董小朋乐着摇头,“我放哥颜值还是很能打的。” 他说完华桐止不住笑:“你看看吧他放哥,你现在就只剩个颜值了。” “打球也闭不上嘴。”秦放仰着脸,闭眼说了一句。 一个小插曲,本来也没闹多大,没人捅到学校去,过了两周也就没人再提。两个学院不搭边,尤其秦放又是国际交流这边的,可能在毕业之前他们也再见不着面了。秦放萎靡几天就又活了,这么点事不至于总在心里惦记着。 但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叫无巧不成书。你不愿意再遇见,但命运非不如你愿,不想遇见按头都得遇,别想躲。 秦放这学期分单双周,单周基本满课,双周课少很多。他两个室友都是大三的,课多,沈登科要学习考研,没课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了。秦放没课又不出去玩的时候,会去图书馆给室友占个座。他虽然不考研,也没那么多学习的心思,但是坐图书馆玩会儿手机也不觉得难受,反正在哪都是待。 这天秦放拎着沈登科的水杯提前去图书馆给他占座,来得早,抢着了四楼大厅的一个位置。四楼有一大片窗户,视野开阔。秦放坐下之后给沈登科拍了个照发他们宿舍三人小群:明不明亮? 沈登科回他:亮极了,么么哒。 秦放笑着打字发过去:别哒了,你是不是看我不够绿。 说完艾特了陈珂。 秦放坐那儿玩了半天手机,之后感觉有点无聊,打算起来去找本书看。 转了一圈拿了本《世界简史》,到沈登科来之前能看小半本历史知识,那也挺好。 秦放拿着书回来,远远看见自己座位正对面坐了个人。那人戴着鸭舌帽,穿了件黑牛仔服。秦放能看到这人后背,走近了看见这人衣领外露出的一截脖子,还在心里感叹一句,咋长的咋这么白。 秦放走回自己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来图书馆占座业务已经挺熟了,没什么新鲜的,秦放回来低头翻了翻目录,然后打了个哈欠,抬头随便看了看。 然而这随便一看的动作竟然没能顺畅地进行下去,眼神转一半就卡住了。 ——对面坐着的男生正在看他。 ……操了。 秦放在心里没忍住说了声操,这他妈什么狗血剧情。这是秦放第三次和这位同学撞上视线了。 第一次秦放眼神轻慢还跟人装个逼。 第二次秦放心里已经不太有底了但脸上还得强行端着不能怂。 这次最尴尬,人家面无表情视线淡漠,秦放一个哈欠完成一半,嘴还没来得及闭上。猝不及防的对视让秦放心都咯噔一下。 放哥真不想再看见你,丢人事儿就让它随风而去这样不好? 但遇都遇上了,眼神都撞到眼前了,也就这么地吧。 秦放和刑炎对视,俩人互相看着对方,都没什么表情,俩酷哥的冷漠眼神battle了半天。之后秦放突然转开了眼,笑着摇了摇头,唇角卷出个极帅的弧度。 秦放这么笑起来说话是非常英俊也帅气的,他手指拨了拨书页,跟对面的男生说:“帅哥,你再这么看我我可脸红了啊?” 6、第 6 章 秦放一句玩笑让冷漠气氛散了个干净,对面刑炎没接他话,扬了扬眉毛算是回应了。 多奇妙的一个画面,秦放和刑炎隔着一张桌子,互相坐对面各看各的书。其实秦放没太看得进去,表面装得风平浪静,好像一切都翻篇了还能笑着跟人开个玩笑,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觉得别扭。 不是因为彼此曾经有过矛盾的尴尬关系,别扭主要还是因为那事儿对秦放来说太丢人。但事已至此,也算是缘分了。 秦放心也挺大的,别扭一会儿之后还觉得坦然了,能怎么的。 中间秦放看书看饿了从书包里摸了几袋小饼干,他看了眼对面低头看书的刑炎,抓了俩扔对面去了。 刑炎视线从小饼干挪到秦放脸上,秦放没看他,边吃饼干边看书了。刑炎动动手把饼干从书上推下去,摆在一边。 等沈登科上完课过来的时候秦放都快趴桌上睡着了,沈登科过来拍拍他肩膀,弯着身子压低了声音说:“辛苦了少爷!回宿舍睡吧!” “没睡,”秦放低声回他,“学习吧,我走了。” 秦放从身后拿了书包,起身要走。他离开的时候经过刑炎的位置,对方没抬头看他。秦放伸手在他书上放了张纸,刑炎抬起头的时候秦放已经走了。 沈登科看着刑炎,以为秦放和他认识,还挺友好地送了个亲切的笑容。 刑炎打开秦放留的那张纸,上面两行挺奔放的字—— 替我给你兄弟带声抱歉,我无心之过。 秦放性格的确就是这样的,脾气虽然大不吃亏,但事情一码归一码,也不愿意和人多结仇,确定由他而起的矛盾秦放也不会拖着不解决不承认。 他平时朋友多不是没有道理,秦放和谁处得都不错,华桐管这叫人格魅力。 “牛逼啊,”华桐耸着肩膀笑得还带着点难以置信,“见面没打一架还能坐一起吃小饼干儿?” “没坐一起。”秦放也觉得这事听着太玄幻,跟着一起乐。 “那不也脸对脸了吗?”华桐冲秦放竖个拇指,“我是真服你,这要是我估计就走吧门口约一架。” “你暴躁狂啊?”秦放笑着说了句。 “也不知道咱俩谁暴躁。”华桐跟着秦放进了体育馆,秦放喜欢运动,体育馆里什么项目他都能来,华桐跟着秦放在这儿上大学之后被拖着运动都瘦了好几近,身材都比以前好了。 秦放喜欢运动到浑身汗出透筋疲力尽。华桐没他那体力,基本也就能陪他打球打到一半,剩下的时间秦放自己打网球也还能再打俩小时。每一球挥出去的时候秦放都用很大力气,感受汗珠从发端蜿蜒流下来洇进衣领,他从小就习惯了这样,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情绪上的排解和发泄。 必须把汗出透,必须把力气使完,才能没有精力再去动小孩子的脑筋,钻那些小孩子的情绪。 “你一打球就跟个大牲口一样。”秦放冲澡换完衣服出来,华桐拎着他的书包在门口等,把他手机递了过去,“刚你弟来电话了,我看是他我就接了。” “让我回家?”秦放接过手机,问。 “没跟我说。”华桐说。 秦放把电话拨了过去,那边接得很快:“哥!” “哎,怎么了?”秦放胳膊打球打得有点酸,没拿手机那只胳膊甩了甩。 “你又两周没回家了,”简沐阳每次接他电话都挺兴奋,“你不牵挂我吗?” 秦放让他的用词给逗笑了,笑着问他:“我前天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电话就行了?你不想见见我?”简沐阳在电话问他。 秦放换了一边拿手机,甩了甩另一边胳膊,对电话说:“这周有事儿,阳阳。” “下周呢?”简沐阳又问。 秦放想了想说:“下周我看看。” “嗯,好,”简沐阳声音低下去,停顿了两秒之后说,“哥我知道你不想回,我……” 他声音听着太低落了,秦放动作顿了一下,之后轻声跟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我也没不想回,下周等我电话?” “好。”简沐阳应了声。 秦放挂了电话之后叹了口气,华桐在旁边问:“下周回家?” “估计得回。”秦放说。 简沐阳刚才在电话里话没说完,剩下的话也没法说完。其实简沐阳是个心思很细腻的小朋友,他心里很柔软。小孩子渐渐长大了,越来越看得懂大人间的关系和情绪。 简沐阳表面是在淘气催秦放回家,实际上是在向哥哥传递,让秦放知道自己对那个家庭而言,他还是被需要的。 “你当时学校报本地就是个错,”华桐看他一眼,“走远点就利索了。” 秦放没接这话,他捏了捏肩膀,像这样运动到浑身酸痛令他觉得爽,舒服。 北方天气热得慢,五月初了出门还得穿着外套,一场雨下来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气温又降下去,来了两年的南方人到现在依然觉得这春天太长了。 司涂早上起来又有点咳嗽,刑炎从楼上下来正好碰上裹着厚外套从外面回来的司涂。 “干什么去?”司涂拦住他,“别走,我煲汤了。” 司涂手里拎着从超市买回来的一堆东西,刑炎接了过来,说:“下次要买什么你发给我。” “没事,”司涂摸出钥匙开了门,“拎点东西不算什么。” 司涂是个挺爱干净的人,一推开门屋子里总有股很淡的香味。 刑炎坐在司涂电脑前带着耳麦,司涂在厨房烧菜,他出来的时候正好刑炎放下耳麦,司涂问他:“感觉怎么样?” 刑炎摇了摇头说:“我听不懂你的歌。” 司涂笑了笑:“那过来吃饭。” 刑炎给自己盛了碗汤,司涂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按了静音。刑炎瞥了眼他手机,问:“不接?” 司涂说:“不接了。” 刑炎过了会儿说:“追她的那个男生让带句抱歉,他无心的。” 司涂抬头看过来,有点惊讶:“你去找他了?” 刑炎摇头,淡淡地道:“周斯明。” 司涂皱了下眉:“我看你们就是闲的。” “跟我没关系。”刑炎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他们没成。” 司涂没说话,隔了片刻后“嗯”了一声。 电话又响了一遍,司涂还是按了静音,刑炎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那天刑炎走之前司涂跟他说:“宫琪你们就别再管了。” 刑炎边穿外套边说:“你跟我说没用,我本来也不管。” 司涂笑了下:“那你看见斯明的话,让他来我这里吃饭。” 刑炎开了门,“嗯”了声转身出去了。 秦放给室友占座占多了,才发现刑炎也是图书馆常客,看不出来还是个学霸。这人偏爱四楼,所以只要秦放去四楼,那偶遇的机会就非常高。 后来次数多了秦放就不当个事儿了,有时候看见了还打个招呼。 这天秦放又在图书馆外面遇见了刑炎,和他一起走的还有个挺高的漂亮姑娘,走路挺得很直,特别有气质。秦放远远扬了下手无声打了个招呼,那俩人站外面说话没进来,秦放心说他女朋友挺漂亮。 进了图书馆秦放才发现他没带卡,进不去。 秦放翻着书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车钥匙、现金、身份证什么都在,但是没找着他学生卡,确实没带。 秦放拎着书包打算站旁边等会儿,再有人过的时候借卡一用。结果他身后突然伸了只手过来,在卡机上给他刷了一下。手很白,手指特别长,秦放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刚才在门口都见着了。 秦放进去之后转过身,扬了扬下巴跟对方说:“谢了啊。” 刑炎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回了声:“客气。” 俩人一起往电梯口走,秦放开了口:“你女朋……” 话说一半就让秦放咽回去了。他想起来他跟刑炎之前是因为什么认识的了,他追人兄弟女朋友,才有了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本来刚才秦放想随口夸一句“你女朋友挺有气质”,想到这个就还是咽回去吧,别瞎他妈夸了,不然好像他专门盯着别人女朋友看。 也真是操了,秦放心里有点哭笑不得,咋好像放哥变.态似的,放哥不缺姑娘好吗。 他话说一半没说完,留个半句的话头,刑炎转头看着他。 秦放也不知道这半句得怎么接,接了半天没接上来,最后放弃了,笑了出来:“我本来想说你女朋友挺漂亮,怕你误会我就不想说了。” 刑炎没立刻出声,俩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秦放按了四楼。电梯里有点反光,从他这儿能看见斜侧后的刑炎。刑炎抬头的时候俩人在反光镜中对视上,他俩都挺高的,身高相当视线平齐,秦放转开眼之前刑炎突然在镜子里勾了勾唇角。 秦放头一回看见他有表情,还挺意外。 电梯到了四楼,刑炎还是那么斜斜笑着,浅浅的一点笑模样,开门之前说了一句:“那是男的。” 7、第 7 章 刑炎一句“那是男的”再一次让秦放不知道怎么接,最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还说:“我说的是刚才门口那个。” 俩人已经走出了电梯,刑炎低声说了句:“我说的也是。” 秦放看着走在前面的刑炎,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那位,乌黑长发披肩,脸小且漂亮,个子挺高,虽然穿的不是裙子,但看起来明明就是个气质型女生。 然而刑炎和他说那是男的。 秦方琢磨了半天也没能把刚才那人和“男的”联系到一起,他笑着摇了摇头说:“太魔幻了。” 刑炎刚才那点笑意还没收起,闻言又回头看了看他。 两人一起上的楼,找座位的时候也就很自然地坐在了一起。周三的早上图书馆人还不算多,空位置不少,秦放和刑炎再一次坐了面对面。 《世界简史》秦放已经看完了,上回又拿了本《中国通史》,本来打算今天看完,结果刚看了也就十页,手机在兜里开始震动。 秦放摸出来看了眼,是一个微信群。里面都是他高中时候玩儿的好的一小撮人,平时也就晚上约着玩游戏的时候说几句,大早上的就嗡嗡个没完不太正常。 里面有俩人没完没了艾特秦放,说来他们学校了,让秦放中午请他们吃饭。 挺久没见了,都来这儿了秦放肯定得见一面,秦放问他们:你俩来干什么啊? 其中一个回他:比赛啊,今天你们学校跟我们学校比赛。 秦放:下午? 另一个回:对,我俩打算等会儿就去了。华山英俊老桐树你别装死,你也得来。 华山英俊老桐树:秦放放哥你让他俩滚,上个课都没个消停,嗡嗡嗡的。 秦放笑了下回:来找我私聊,让他学习。 对方回:学鸡毛,平时没见他这么刻苦。华山英俊老桐树华山英俊老桐树你别装。 群里没个消停,这俩人等会儿就来了,秦放得走。室友怎么也得十点半能来,不太来得及。 秦放抬头看了眼对面看英文杂志的那位,压低声音叫他:“帅哥。” 刑炎向他看过来,微挑着眉。 秦放想说话,旁边的人已经在斜眼看他了,这会儿图书馆鸦雀无声的他这么说话有点明显。秦放想了想,从书包里摸出个笔记本,找了张空白页,写了句“你什么时候走”,探身推对面去了。 刑炎看了眼笔记本上的字,又看了看秦放,慢慢拿起笔在上面不知道一笔写了个什么。他手指向前推了一下,笔记本在桌子上打了个转滑回了秦放这边。 秦放看见笔记本上就一个问号,他笑了笑,这可真够高冷的。 秦放拿笔写:我想走,你帮我占个座?我室友十点半来。 写完推了过去,刑炎看了一眼,提笔写了个“ok”。 秦放又写:谢了啊。 对方提笔随手划了道肆意的斜线,就着划线的动作手腕一抬直接把笔记本甩了回来。 秦放手指按住笔记本,这人刚才那姿势和动作包括他随手划的斜线都带着他身上那股劲儿,可能看着挺装逼的,但确实帅。秦放自己本身就是个很打眼的帅哥,有时候也还是觉得这人挺帅的。 他站起来冲对方笑了下,拎着书包走了。 想想也挺有意思,他竟然让刑炎帮他占座,太逗了。 来的这俩都是小公子富二代,开着跑车来的,秦放让他们离远点停大门外了,没让开进学校。秦放跟他们比起来低调很多,他从来没拿自己当过小少爷,他也确实不是。 “你们学校也太大了,”其中一位叫冯哲,有点路痴,“我刚才都转晕了。” “练练生活技能吧,”秦放扔给他一瓶水,“不然以后出国你怎么活。” “活一天算一天吧,”冯哲平时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拽得二五八万,但在秦放他们这儿就拽不动了,总一副笑嘻嘻小孩儿样,“我总不能死在外头就是了。” “你这嘴歇一会儿都嫌孤单,”另外一个叫范霖逸,也是下午要打篮球赛的那个,比起冯哲来显得正经多了,“少说一句话我看你都觉得亏,死不死的少念叨几句你是舌头疼?” “我就随口一说。”冯哲扯了扯耳朵,笑得挺贱的。 秦放挺久没和他们见了,大一的时候倒是常约着出去吃饭,吃完饭还得去个夜店。但是秦放不爱喝酒,也不太喜欢酒吧,后来就不跟着一起玩儿了。生活圈子缩得基本就剩个华桐,华桐本来也不是他们那一圈的,之前去是跟着秦放去,秦放不去了他也正好清静。 “你都不跟我们玩儿了,”冯哲往秦放旁边凑了凑,小声和他说,“小花还惦记着你呢,每次出来都跟我们念叨她暗恋你七八年的情史。” “别扯。”秦放懒得理他跑火车的嘴。 “我操.我可没扯,你问他啊,”冯哲指了指范霖逸,“小花非你不嫁谁不知道啊。” 秦放没问,也不想听。这事也算他一件挺别扭的事,小花他从初中就认识了,这些年关系也不错。结果高中有段时间开始疯狂追求他,追得秦放到现在还有点阴影。确实不喜欢,但那姑娘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子,心也不坏,后来发现秦放的确不喜欢她就自己把追求改成暗恋了。 但这暗不暗的,也没什么意义,都知道了。 秦放摇了摇头说:“她什么时候能长大,哪有那么喜欢。” “渣男的心一片冰冷,”冯哲叹了口气说,“人家喜欢你你说人没长大。” 秦放笑了下,没再继续说这事。他本来也不愿意拿这种事跟别人聊,另外他也不想掰扯这个。秦放确实觉得这种所谓的喜欢其实就是钻牛角尖,小孩子哪有那么长久的感情,别说小孩子了,成年人也未必就有。秦放在感情上从来不犯轴,没必要,在他看来这种多年的坚持与其说是喜欢那个人,不如说喜欢的是这些年坚持的岁月。 范霖逸下午有球赛,冯哲没有,他那小身板也打不了篮球,就是陪着来凑热闹的。秦放下午本来有课,只能找人帮他去上。 华桐拎着一兜运动饮料过来的,篮球馆今天人还真的挺多,有他们本校的学生,也有范霖逸他们学校过来的观众。饮料是给范霖逸准备的,结果到了之后华桐才感觉到不太对劲,他一个本校的学生去给对面送水,这什么行为。 冯哲笑着跟他说:“也没人认识你,你就放心得了。” “也是,”华桐也乐,“你要让秦放去送试试。” “我不去,你闲的买水,人家过来打比赛能缺水?”秦放在对面的观众席前排猫着都感觉好几个人看他了,毕竟在校庆上露过脸的。 “我看我也是闲的。”华桐边乐边说。 学校的篮球赛秦放这还是头一回看,他喜欢运动,但是对篮球一般,所以也不怎么关注。他更喜欢独立运动,这种需要一伙人合作进行的运动秦放觉得挤,而且不畅快。 两边学校的球员陆续上场,秦放本来在跟冯哲说着话,旁边华桐碰了碰他胳膊,低声说:“放啊,看。” 秦放看他:“看什么?” 华桐下巴往前扬了扬,示意球场方向:“那好像周斯明。” 秦放扬了扬眉,看过去,之后点头说:“还真是。” “谁啊?”冯哲凑过来问。 “没谁,”秦放说,“之前打过一架。” “我操,”冯哲挑起眉,拽样又挂脸上了,往场上瞄过去,“哪个啊?” 秦放推开他的头:“不重要,过去了。” 冯哲问:“你吃亏了没有?吃亏了咱往回找找。” 秦放说:“没有,别絮叨了。” 冯哲还在继续一脸傻白甜:“打架因为点啥?” 秦放面无表情:“别问,再问就杀你。” 8、第 8 章 冯哲有点话痨,嘴一刻不能停,在旁边说个没完。反正也是挺久没看见秦放了,总有话想说。他说他的,秦放偶尔答应一两声或者笑一下当回应了。 到后来反倒是华桐先受不了了:“哲啊,喝点水,歇歇嘴。” “不渴。”冯哲说。 “喝点吧,”华桐把水拧开了递过去,“我听得都觉得嗓子眼儿干巴。” “你滚,”冯哲接过水喝了一口,“我也没跟你说。” “那我也能听见啊,”华桐笑着说,“再不你就小声哼哼着说,你这样影响我看比赛了。” 秦放伸手在中间挡了一下,笑了声:“行你俩都闭嘴。” 片刻宁静来之不易,秦放看着场上的范霖逸,他高中那会儿就特别喜欢打篮球,坚持到现在进了校队还在打,挺好的。 男生打篮球还是很帅的,在场上挥洒汗水,队友间一个眼神一个抬手彼此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是充满青春气息的默契和碰撞。 篮球鞋和地板摩擦偶尔会发出稍刺耳的吱吱声,穿透嘈杂的观众声浪传进人的耳朵。 秦放视线偶尔会停在周斯明身上,毕竟有过一架之缘。这人他不是很喜欢,虽然都是差不多的原因认识的,但如果和秦放在图书馆遇见的不是刑炎而是周斯明,秦放应该就不会那么打招呼了,看见了估计转身就得走。 人和人身上的气质不同,有时候选择和一个人怎么去交往不是凭各自立场,凭的是直觉。 周斯明打球还可以,跑起来速度很快,他运球的时候不好截。上半场结束范霖逸他们那边落后七分,范霖逸掀起球衣用下摆擦了擦汗,观众席上小范围有点女孩子的躁动声。 “看看,小范在学校可他妈火了,”冯哲憋了会儿又开始说话,“少女收割机。” “篮球少年,富家公子,男主人设哈哈哈,”华桐接了他的话,“得这样,也就是现在贴吧没落了,要不小范妥妥就是你们学校贴吧明星。” “没落了也是贴吧明星,”冯哲瞥了眼秦放,“估计跟秦放在你们学校差不多。” “别扯我。”秦放说。 “比不了,”华桐笑着说,“我们学校太大了,各院都有小明星,跟小范在你们学校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 秦放“啧”了声:“我说没说别扯我。” “行不扯了,”冯哲点头,“不扯了不扯了。” 下半场范霖逸他们队一直在追分,分数咬得很死,多数时候都只差两分。 “哎呀好紧张,”冯哲作怪装腔,“小范咋不加加油。” 没人搭理他,秦放和华桐是本校的,虽然他俩不认识篮球队的谁,但多少也得有点集体荣誉感。 范霖逸确实很猛,追分的主力就是他,投篮很准,还进了两个三分球。但从开始打到后来,应该也挺累了。后来他一拿球观众席就有小姑娘的尖叫声,大声喊着给他加油。 场上范霖逸一个篮下跳投,又进了两分,这样比分再一次追平了。 他们学校的小姑娘都要疯了,但欢呼尖叫声还没起,场上就出了点状况。 范霖逸落地时踩了对方队友的脚,那人推了他一把,范霖逸摔了一跤。 小范毕竟是个富家公子哥,没个软脾气,被队友拉着胳膊站起来之后盯着推他的那人看,只能看到他说了句话,但说的什么自然听不清。 “太阴了啊傻逼,”冯哲在旁边生气地骂,“这哪个沟里出来的傻逼!还推一把?小范怎么不给他脚跺碎呢!” 确实阴,虽然也有不当心的成分在,但落地时踩别人脚上,摔一跤是小,一个弄不好脚腕就得崴。 华桐看了眼秦放,说:“这贱人。” 秦放皱眉看着场上范霖逸和周斯明,没说什么。 比赛最后范霖逸他们还是输了,差了四分。 冯哲在比赛没完之前就已经去场边等着了,秦放和华桐也在。比赛结束之后范霖逸得先跟队友回休息室,差不多过了十多分钟才来找他们。 “脚有事儿吗?”华桐问他。 “没事儿。”范霖逸还穿着球服没换,其他队友等会儿换完衣服就一起回学校了,范霖逸没跟他们一起。 “走吧,先去我宿舍冲个澡,”秦放看他那一身汗,说,“你这样也没法换衣服。” “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我就这么出来了。”范霖逸说。 体育馆秦放和华桐熟门熟路,这会儿人多,也就没顺着大门出去。后面有个小门,离秦放宿舍也稍微近点。 那边没什么人走,几个人边走边聊,冯哲问范霖逸:“输了什么感想?” “感想就是你这嘴怎么这么欠。”范霖逸看了他一眼说。 “胜败无所谓,尽力了就行了。”华桐在一边说,“毕竟人生不可能永远在赢,是吧。” 他突然这么正经,另外几个人都转头看着他。 “……华格拉底这觉悟好高,”冯哲拍了拍范霖逸,拍完又有点嫌弃,“拍我这一手汗。” 因为下午要打球赛所以中午就简单吃了点东西,晚上肯定要好好聚一下的,秦放问这俩外校过来的想吃什么,范霖逸说:“你定吧,饿。” 冯哲问:“吃完出去玩儿?” 秦放说:“酒吧不去。” 小门这边人少但也不是一个都没有,他们身后还是有那么三两个人。冯哲还没开口再说话,后面突然传来个话音让冯哲立刻就闭了嘴回头去看。 后面有个人吐出一句——“贱.逼。” 冯哲和范霖逸回头去看的时候秦放和华桐都没急着回头,他俩不用想都知道这人是谁。 冯哲站住了,侧过脸去问范霖逸:“刚才垫你脚的是这个傻逼吧?” 范霖逸没说话,也站住了,微微挑着眉看着对面的周斯明。 刚才在场上他骂了一句脏的,少爷脾气揣不住,对方推他那一把让范霖逸很火大。范霖逸站在那儿看着周斯明,还没开口,但很明显看得出已经生气了。 周斯明离他们不远不近的距离站住了,看着眼前的四个人,确实挺刚的,一对四也丝毫不怯,眼神不躲不闪,跟他们对视起来看不出怂。 范霖逸抿着唇,又扯起球衣下摆擦了擦汗,然后迈了步子要走过去。 旁边的秦放突然用胳膊挡了他一下,范霖逸站住,秦放沉默着走向周斯明。 周斯明看着他的眼神是很不屑的,秦放脸上没带什么表情,开口问了一句:“你这句是骂我还是我朋友?” 周斯明撩着眼皮扫他一眼,又扫了眼范霖逸,之后说:“骂你还是骂他能怎么?有区别?” 秦放说:“那肯定有。” 周斯明“嗤”了声。 “骂我那你是上次架没打痛快,那咱们就再来一场。”秦放捏了捏手里的水瓶,随手扔给华桐,回过头继续道,“你骂的要是我朋友……那不管你还想不想再来一场,咱们都得打。” 周斯明刚要开口说话,秦放没给他机会,一脚就踢了上去,正好踢在周斯明肚子。 挺重的一脚,他踢完周斯明就弯了腰。秦放跟他说:“上次的事儿在我看来咱们已经了了,你别再犯贱。” 周斯明瞪着他,眼里有点红丝,看起来显得狰狞。秦放那一脚下去周斯明今天肯定不会跟他打,那明摆着要吃亏,他也打不动。秦放也懒得再跟他多纠缠,说:“不管你今天骂的谁,这一脚都给你了,你要是想还随时找我。” 秦放说完就转身走了,华桐把冯哲和范霖逸也扯走,这俩小公子不管不顾真闹起来不好收场。 一个小插曲,冯哲问了几句之前秦放和那人是怎么回事,秦放没说,之后他也没再问。 那天秦放和华桐到底还是被这俩人扯着出去玩了,冯哲一喝多了太能闹,酒吧里随便遇上个漂亮姑娘他都能撩一撩。 趁着他彻底喝多之前华桐拉着秦放回学校了,把冯哲扔给范霖逸,怕这人彻底喝多了闹个没完不让他俩走。 上次周斯明踢了秦放肚子一脚,秦放本来真没想还,那事在他这儿已经彻底翻篇了。但周斯明非上赶着来要这一脚,秦放脾气也没多好,他既然这么不消停秦放就也别亏着自己。 周斯明光着上身躺在沙发上,脖子底下垫了个靠枕。司涂拿了瓶药油过来,递给邢炎,说:“给他弄弄。” 邢炎看了眼,没接,说:“没空。” “你这不是闲着呢?帮他推推,他挺疼的。”司涂轻笑着问他。 邢炎站起来去一边坐着,看都不看一眼周斯明,只扔下淡淡的一句:“他该啊。” 周斯明瞥了他一眼,念叨了声:“德行……” 司涂闻不了药油的味道,周斯明刚要自己接过来随便推推,旁边伸来一只手,接了司涂手里的药油,过来坐在周斯明旁边的地毯上。那只手沾了点药油,猛地按了按周斯明发青的皮肤,周斯明没忍住“嘶”了声。 “你看你这点能耐,”这人一边用力推着周斯明的肚子,嗤笑一声,“那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你非得让人踹一脚就舒服了?” “疼,”周斯明皱了皱眉,“你手劲怎么这么大?” “身强体壮啊,”对方不但没减轻力道,还加了点劲,“嫌疼你别用我啊,你自己弄呗。” “操.你轻点,说了疼,”周斯明推了下那手,一脸怒意,“贼他妈疼。” 司涂过来用手指按了按他肚子,咳嗽几声之后问:“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不用,就是肉疼。”周斯明还是皱着眉,看起来是真疼着了。 房间里一共四个人,电脑前坐着的邢炎,站着围观的司涂,加上一个晾肚子的,一个帮推肚子的。周斯明隔一会儿喊声疼,司涂说:“估计有几天才能好。” 周斯明疼闹心了,沉着脸骂了秦放一句,嘴还是那么贱。 屋里没人接他的话,只有邢炎视线朝他瞥了一眼。 这一脚之后秦放挺久没在四楼看见邢炎,他琢磨着那一脚让他俩的立场又回到了敌对状态,人也不想再跟他偶遇了。 秦放心说那看不着就看不着吧,要不又该尴尬了。这也真是无奈,上回刚让人帮占座,结果当天下午就又跟周斯明起了冲突。 哎命运弄人。 星期五早上图书馆人太多,秦放还感觉自己起得挺早了,不到九点就来了,结果转了几圈都没看见空位,要不有人了,要不有书了。 秦放在群里发了条消息:登科儿啊,今天我好像没赶上早食儿,没有位置了。 沈登科赶紧回他:没事没事没事!辛苦我放!我都说了你别去嘛,你睡你的! 秦放靠墙站着发消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头上弹了一下。他放下手机回头看过去,一眼看见邢炎冲他抬了下胳膊。 秦放扬了扬眉毛,邢炎靠在椅子上看他。 秦放失笑,捡起地上的笔帽,朝那边走过去。 9、第 9 章 秦放站在刑炎对面的位置,桌上有本书,秦放声音压得极底,故意问:“帅哥这儿有人坐吗?” 刑炎挑着眉,回他一句:“你不是吗?” 秦放笑了下,坐下了。 本来以为再见面多少会有点尴尬,但既然刑炎主动让他过来坐,秦放就更无所谓了,本来就是个心大的人。 秦放手伸书包里想摸个笔记本出来,摸了半天没摸着,今天他没带本,只摸出一支笔。秦放来回看了看,坐他左边的小姑娘学习学得太认真了,他没好意思打扰。秦放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手机推对面去了。 刑炎看见手机上二维码,抬头看了眼秦放,然后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扫了。 扫描成功微弱的“嘀”一声,刑炎把他手机推了回来。 ——“刑炎”请求添加您为朋友。 头像是一辆黑色大摩托,秦放笑着点了“同意”,这头像跟他气质太像。 秦放:你特意给我占的座? 刑炎手机振动,他看完回了条:我说不是你不尴尬? 秦放:哈那我不问了,反正谢了。 刑炎没再回他,秦放在宿舍群里发:登科儿,四楼,找着座了。 发完手机放一边,也不再打扰人家看书。学渣有学渣的自觉,去拿了本书坐那儿安静看,不声不响的。 沈登科来了之后秦放收拾了东西就走了,路过刑炎旁边的时候手指曲起轻轻敲了敲他桌子,算是招呼过了。 微信加完秦放本来想看看对方朋友圈,但也不知道人是没发过朋友圈还是没对他开放,反正看不见。但这不重要,这微信加得秦放自在极了。 没课的早上也不惦记着勤奋早起去给室友做贡献了,醒了之后摸过手机给刑炎发了条消息:帅哥去图书馆吗? 刑炎回他:去 秦放:那帮我占个座? 刑炎:ok 秦放本来想发个表情包,但是关系没那么熟发表情包还挺别扭,于是最后还是发了个:谢了啊。 发完秦放想起了上次图书馆传笔记本时候的那条斜线,心说没纸没笔看你还怎么装酷。 确实没笔划不了线了,所以人家也不回复了。 秦放谢完也知道估计收不着回复,手机锁了屏放一边接着睡了。 但秦放也不是就放着不管再也不去了,有时候刑炎有课不去的时候秦放还是要去的,顺便还给对方也占一个。 他跟华桐说这事儿的时候差点没把华桐乐死,谁能想到他俩最后变成了互相占座的图书馆朋友。 秦放倒觉得没什么,男生么,交情来得本来就快。 秦放拎了两杯橙汁,里面加了能有半杯冰块。他在图书馆楼下给刑炎发消息:四楼? 刑炎:二楼 秦放:哈今天四楼没位置? 刑炎:嗯 快十二点的时候刑炎收拾东西要走,秦放低声说:“壮士留步。” 刑炎看他,秦放冲他晃了晃手机。 秦放:去吃饭吗? 刑炎:去啊 秦放:一起? 刑炎:跟你? 秦放:啊。 刑炎又看了他一眼,之后回:走呗 秦放也站起来收拾东西,然后跟刑炎一起出去了。 “坐俩小时挺累啊,”秦放轻甩胳膊,跟刑炎说,“我刚才就饿了。” 刑炎侧过头看他一眼:“不用等你室友了?” “大中午的谁去抢座,再说你那儿不空出来了么。”秦放笑了下说:“早想请你吃个饭了。” 刑炎皮肤很白,眉眼颜色又深,朝人看过来的时候尽管他不带什么表情,但还是显得有点凶。 “你从小就这样吗?”秦放给自己倒了杯水,问。 刑炎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我什么样啊?” “就……”秦放想了想,“就这样,拽拽的。” 刑炎突然轻笑了下,问他:“你想说装逼是吗?” 他这么说出来秦放还是挺意外的,没忍住笑了出来:“心里知道就得了,你还非得说出来吗?” “坦诚一点,”刑炎说完又摇了摇头:“小时候不这样。” 俩帅哥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笑,这画面太养眼了,旁边桌坐了个小姑娘,时不时看他们。 她的视线有点明显,秦放侧过头去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还挺大方,叫他:“帅哥?给你俩拍个照行吗?” 秦放无所谓这个,指了指对面的刑炎:“那你得问他。” 小姑娘于是转去看刑炎,双手合十:“帅哥拍个照,拜托拜托。” 刑炎摊了下手,之后转头去看窗外。 小姑娘怪开心的,拿出手机拍,拍了秦放一个侧脸和刑炎的后脑勺和线条极漂亮的下颌。拍完之后放下手机,还有点兴奋,跟他俩说:“谢谢帅哥,打扰啦。” 秦放冲她淡淡笑了下,然后转回头跟刑炎说话。 小姑娘没多一会儿就走了,拍完照满足了也没再怎么看他们,怕让别人觉得不自在。她走了之后秦放笑了下说:“现在的小姑娘都挺礼貌的。” 刑炎问他:“你知道她为什么拍照?” 秦放说:“看见帅哥就拍一张呗。” 刑炎没接他话,过会儿“嗤”地笑了声,说他:“……傻白甜。” “什么啊我就傻白甜了,”秦放一脸莫名,“那不然呢?” 这问题最后刑炎也没说,本来就不算个什么事秦放也没多问。 一顿饭吃得还挺和谐,只不过最后秦放买单的时候发现刑炎已经结过了。秦放哭笑不得:“干什么啊?” 他站那儿回头看刑炎,刑炎往前走着,单手推了下他后背。 秦放被他推出了餐厅,还在说:“说了我要请你吃个饭。” 刑炎说:“下次吧。” 一顿饭也不值得太掰扯,秦放笑着摇头:“行吧,那下回再说。” 饭都吃过了,这怎么说也算是正式建交了。但整个过程秦放都没提过周斯明,实在是不想提这人,太膈应了,不待见。感觉提起来他跟刑炎都建不了交,就当他俩不是因为周斯明的事儿认识的吧。 吃饭回来华桐秦放宿舍打游戏,秦放推门进来看见他,抬头看了看其他桌面,说:“我还以为我走你宿舍去了。” “我来劫人的。”华桐回头说。 “劫谁?”宿舍里陈柯也在,沈登科去图书馆没回来,秦放坐沈登科椅子上,“劫柯儿?你俩有什么不纯洁关系了?” “滚,”华桐说,“我劫你。” “劫我?”秦放笑了声,“那更不可能了,你打不过我。” “我不管,”华桐扣上电脑,转过来说,“反正你今晚得跟我回宿舍住。” “干什么啊?” “我们楼后那个小区摆灵堂吹喇叭呢。”华桐皱着一张脸,看着很苦逼,“吹得我心慌意乱。” 陈柯在旁边说:“那你睡我们这儿不就得了,我把空床给你收拾收拾。” 秦放他们宿舍有四个床位,但一直空着张床没人住,就让他们放东西用了。东西都堆满了收拾起来有点麻烦,而且也没被褥,华桐说:“不用,让秦放跟我回去睡就行。” 秦放笑话他:“胆也太小了桐哥,不符合你威武气质。” “我他妈还威武什么了,我现在就是只小白兔,小羔羊。”华桐从秦放桌上捡了颗喉糖含着,“吓得我都上火了,嗓子疼。” 陈柯在旁边忍不住笑:“太逗了桐。” “你们还笑,”华桐叹了口气,“快乐都建立在我痛点上。” 秦放笑归笑,但也不能放任华桐自己在宿舍吓得哆嗦,带了洗漱用品和要换的衣服跟他过去了。华桐他们后两天都没课,之后连着放假,加上这晚秦放得在他宿舍住四宿。 秦放来自尊贵的国交院,屈尊来了贫民窟男寝,空调没了,热水也没了。卫生间里空有一根淋浴管子,里面都是凉水。 晚上秦放用凉水冲了澡,出来边擦头发边说:“我真挺费解,没有热水还放淋浴是为点什么。” “我最开始也想不通这个,”华桐说,“但要是没有这根管子你现在就彻底蒙了,凉水都没得冲。南苑那边男寝都得在走廊厕所里用水盆接水往身上泼。” 秦放听着都要窒息:“那你就是跟我打一架我也不可能跟你回来住。” “你不能,放哥重感情,不能不管我,”华桐笑得讨好,“放哥罩我。” 秦放确实不能不管他,估计到时候得带着华桐出去住酒店。这么热的夏天睡前不让冲澡那等于自杀。 “你睡我床吧放哥,我给你新换的床单,我睡我室友床。”华桐说。 “嗯。”没空调的宿舍,秦放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翻身都得考虑考虑,怕动多了出汗。华桐把小风扇给他支上,秦放穿着短裤平躺在那里,一个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姿势。 睡前秦放摸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西苑的兄弟,你们辛苦了。 还给夹床边铁栏杆上的粉色迷你小风扇拍了个照。 华桐刷到他朋友圈,躺在他室友床上乐:“感受下人间疾苦吧少爷,大学都这样,你那是学费高,一年好几万的学费还不给你们装个空调也说不过去,是吧。” 秦放说:“好好感受我对你的感情,感动中国好兄弟了。” “感受到了。”华桐笑着说。 秦放随意刷了刷微博,然后看朋友圈一堆消息。在无数评论和点赞里秦放竟然看见了黑色大摩托。 ——刑炎给他点了个赞。 秦放笑着挑了挑眉,这就不高冷了啊,酷guy。 10、第 10 章 按计划这周秦放是要回家的,不然简沐阳又该闹了。但华桐不回家,他爸妈出差了都不在家,回去也没意义,不想折腾。 最后秦放领着华桐一起回了简家。 华桐本来不想跟着,但秦放说:“你跟我一起吧,你跟着我还省了不少事儿,不用尬聊了。” “那走吧,”华桐说,“我也不是没去过。” 华桐不只是没去过,他以前经常去。他跟秦放很小就认识了,秦放以前失落了或者有小孩子情绪了会叫几个小伙伴过去住,反正他家大。小伙伴们那时候特别羡慕秦放,觉得他家房子那么大,什么玩具都有,虽然有个小后妈,但是小后妈看着多温柔啊。 后来秦放长大了就没那么多情绪了,但华桐偶尔也过去,跟他们家人也算挺熟了。 华桐给简沐阳买了盒小蛋糕,简沐阳看见他俩的时候兴奋坏了,“嗷”地一声就从楼上窜下来,秦放接住他,揉乱他头发:“摔着你。” “哥!桐哥!你们俩回来怎么没提前告诉我啊!”简沐阳今天放假,也没去补课班,正自己在楼上玩拼图呢,听见声音了立刻放下东西跑出来。 “给你惊喜呗,”华桐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看你多高兴。” 简沐阳虽然高兴但还是抬头跟秦放说:“哥你下次回来得提前告诉我,我今天万一出去玩了或者去补课了咋办。” “那就等你回来啊还能怎么办,”秦放搓搓他肩膀,“傻样儿。” ——“你们回来啦?” 楼上传出声音,秦放抬头去看,然后打了声招呼:“茵姨。”华桐也跟着叫了声。 “我在楼上躺了会儿就睡着了,”董茵搭着扶手走下来,“华桐好久没一起回来了。” “下楼小心,”秦放抬手虚扶了下,没真碰着她胳膊,“慢点。” 董茵笑了笑,笑起来很温和:“没事儿,怀孕没那么娇气。” 华桐在旁边笑着说:“小心点总没错的。” 华桐跟着回来就省了很多聊天环节,他俩只要在秦放房间里待着或者去玩具房陪简沐阳玩就行了。不过简沐阳也大了,不怎么喜欢玩具了,更多的时间就盘腿坐在秦放床上,也不用特意陪他玩什么。 只是有华桐跟着简沐阳就不能蹭秦放的床睡了,睡前他只能恋恋不舍地回自己卧室。 “你弟太乖了,”华桐打了个哈欠说,“我这么大的时候都淘翻天了。” “也淘,”秦放去抽屉里给他找牙刷,“我回来的时候才这么乖。” “他为啥这么黏你。”华桐问。 秦放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小孩子都对哥哥有莫名的崇拜和亲切感,我小时候也想有个哥。他挺敏感的,怕我烦他就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特别乖。” “还是你对他好,”华桐看着秦放,说:“其实你是个暖男啊放哥。” 秦放笑了声:“你不说我是渣男吗?” “你挺暖了,我要有个弟估计从小都得让我磋磨出阴影,一般家里有哥俩的,小弟都对哥哥没啥憧憬了,只有绝望。” 秦放把新牙刷扔给他:“你对暖男的定义是不是有点问题。” 秦放脾气不怎么好,这两年好多了,高中那会儿总要跟人打架,都快成半个校霸了。暖男这词安他身上有点违和,秦放自嘲地笑了笑,反正也没个女朋友,暖不暖的不太重要。 住一宿之后秦放就和华桐回学校了。挺讽刺的,秦放宁可去华桐宿舍吹小风扇冲冷水澡,也不愿意在小别墅多住两天。 但这假放得也不算无聊,端午也算个小长假,邻省上学的小伙伴们都回来了。这几天他俩也没闲着,白天得出去约着聚聚。 冯哲还问秦放:“后来那傻逼又找你了没?” 秦放当时跟人打牌,看着手里牌说:“没。” “他找你了你吱个声,”冯哲骂了“傻逼”,之后接着说,“我跟小范让他消停消停。” “你俩歇了吧,”秦放说,“没事找事。” 旁边别人问什么人,秦放攥着手里一小摞牌晃了晃,然后说:“小事,别打听了。” 晚上一群人又去酒吧了,秦放有点累了,没想去。华桐回去的时候还带了几听啤酒和饮料,学校超市里买不着这么凉的,冰柜里的都不够卖。 从车里一下来刚走三步华桐就觉得要出汗了,出去爽了一天,晚上又回来感受人间疾苦了,华桐边笑边回头跟秦放说:“放哥咱俩是不自虐,为啥没在外面开个房住,反正明天也还得出去。” 秦放说:“不回宿舍你今晚就别想睡了,他们不作一宿算我输。” “那还是算了,”华桐想想都觉得头疼,“他们咋那么能作。” 秦放边走边说:“闲的呗。” 走一半秦放想起手机落车上了,让华桐先上楼。 一开车门一股凉气扑脸,秦放都不想回了。华桐刚才拎的饮料也忘了拿,秦放一起给拿了。 手机上有几条消息,秦放走着回了两条,回完一抬头发现个背影挺熟,一个熟人。 秦放扬声喊——“刑炎!” 对方回头看,秦放冲他挥了下胳膊。 秦放穿着短袖短裤,露出长长一截小腿,青春逼人的帅气。刑炎穿着短t和运动裤,也很帅,但配上他的脸,就显得清清冷冷的。 秦放离挺远扔过去一听啤酒,刑炎眯了眯眼,然后扬手接过。 秦放走过来,笑着打招呼:“挺巧啊。” 他胳膊碰了刑炎胳膊一下,秦放刚从车上下来,身上还没热透,胳膊凉凉的,贴着皮肤挺舒服。刑炎侧过头,问他:“你宿舍不在这边吧?” “嗯,你们这边不是吹喇叭么,”秦放跟刑炎一起走着,“我陪我朋友住两天。” 刑炎问他:“几号楼?” “六,”秦放随口一问,“你住哪栋?” “八。”刑炎说。 刑炎说完就抬眼看着他,秦放也瞬间想起来了,化学院宿舍他去过啊…… 这他妈…… 秦放眨了眨眼,“啊”了声。 刑炎勾了下唇角,轻笑了声。 秦放撞了他胳膊一下:“别笑了。” 刑炎眼里带着点笑意,没再说什么。 秦放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转移了话题,问刑炎:“你从图书馆才回来?” 刑炎问他:“几点了?” 秦放看了眼手机:“不到九点。” 刑炎“嗯”了声说:“图书馆闭馆四个小时了。” “……”秦放让人一句话噎了回来,他最后笑了,“算了咱俩聊不了天儿。” 正好也走到六号楼下了,刑炎开了那听啤酒,冲秦放比了下,然后说:“回去睡吧。” 说完喝了口,嘴里含着啤酒冲秦放扬了扬下巴,接着转身走了。 秦放笑着对他的背影说了声:“回见吧。” 刑炎没回头,抬起胳膊晃了晃。 推门进宿舍,华桐正踩着梯子往床上铺凉席。秦放把拎的饮料放桌上,抬头问华桐:“又搞什么新武器了。” “我给你铺个凉席,”华桐撅在那儿回头说,“我今年春天买的,要不是你来我都忘了用。” 秦放往床上看了眼,笑出了声:“我想起我爷了。” “你滚。”华桐铺得板板整整,拿着毛巾擦得挺仔细。 秦放有挺多年没看过这东西了,还真的就只见过他爷铺这东西。老爷子腿不太好吹不了空调,所以夏天床上总铺着凉席。那会儿秦放很喜欢在那片席子上和他爷一起打盹儿,夏天的午后沉沉地睡一大觉,睡醒起来就翻腾出去玩了。 也许是宿舍真的太热了,也许是凉席的质感在记忆里太鲜明,那晚秦放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是他爷爷。 他爷是个富有的英俊老头,去哪儿都很有排场。那时候秦放还不叫秦放,他爷总是牵着他的手,喊他“星星儿”。尾音总是带着儿化音,轻松又宠爱的调子。所以那时候别人问秦放名字的时候,秦放总是很利落地答:“我叫简星星儿!” 梦里他住在他爷的小楼里,屋里有条大狗。他爷坐在沙发上摸他的头,秦放坐在他的腿边摸大狗,狗伸出舌头舔秦放的脸,小孩子一边嫌弃,一边又觉得喜欢。 老爷子“呵呵”笑着,一老一少一狗,带着那么股岁月平静悠长的味道。 梦总是像一场老旧的电影,色调昏黄,连阳光都是暖的,明亮但不晃眼。 秦放醒来的时候小风扇正对着他胸口直吹,秦放慢慢睁开眼,抬起手摸了摸那位置。让小风扇吹了不知道多久,一片冰凉,怪不得觉得心缺了个口子。 因为这个梦秦放一整天情绪都是往下沉的,想念一个已故的亲人,钝刀磨肉。不尖锐,但持续发散,让神经酸胀麻木。 年月太长了,秦放在想念的时候别人都看不出来。华桐和他在一起泡了一整天都看不出,下午俩人还出去跟人吃了顿饭,晚上回来华桐就去学生会了。 秦放自己在宿舍听了半小时歌,后来摘了耳机,想运动。 俩室友在宿舍泡着学习呢,华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秦放脑子里转了一圈,想拽个人陪他去体育馆打场球。 最后秦放给刑炎发了条消息:炎哥,今天还跑步吗? 刑炎过了几分钟才回他:有事? 秦放回:羽毛球打不打? 刑炎问他:没人陪你打? 秦放想了想,然后低头发了个“嗯”。 刑炎看着聊天界面,挑了挑眉,直接回了条语音过去:“十五分钟下楼。” 他手上还有半个没吃完的苹果,刑炎放下手机,接着啃苹果。 旁边有人问:“干什么去啊?” 刑炎说:“回学校。” “这么早?”旁边的人看了眼时间,接着轻笑了声,“谁约你啊?炎哥搞朋友了?” 刑炎一边吃苹果一边收拾东西,钥匙耳机都揣进兜里,没答话。 “刚才问你话你还没说,”对方屈起一条腿踩着沙发,下巴搁在膝盖上,挑着眼看刑炎,“你回不回去啊?” 刑炎吃完苹果,核丢进垃圾桶,“回。” “那我订票了?” 刑炎留下句:“订吧。”说完就走了。 一场球打到晚上十点。 秦放把身上的力气都甩出去,汗都出透了。他很少跟别人打球能打到这么尽兴,秦放运动起来用力很猛,接他的球很费力。一般不等秦放打痛快对方就没力气了,比如华桐每次陪他都只能陪一半。 秦放喘着粗气坐在地板上,汗从他下巴滴下来,砸在地板上。刑炎从球网对面走过来,捡起秦放手里的球拍,和他自己那只一起装起来。 秦放看着他笑:“厉害啊。” 刑炎也有点喘,他呼了口气,扔给秦放一瓶水:“你也挺厉害。” 秦放喝了小半瓶水,眼睑上有一滴汗,他一抬头那滴汗从睫毛上落下来,像眼泪。他笑了下抬手抹了,问刑炎:“你冲澡么?” 刑炎说:“你要冲?” “我不冲了,没带衣服换。”秦放朝刑炎伸手。 刑炎伸手,秦放借着他的手使力站了起来。秦放长长地舒了口气,头发都快被汗湿透了,说:“我看你也没带衣服,回去冲?” 刑炎点头,说:“走吧。” 两人在走回男生寝室的路上,秦放说:“能陪我这么打球的人挺少的,我朋友说我打球像大牲口。” 刑炎抿了抿唇,说:“还行。” 秦放问他:“网球你会吗?” “会,”刑炎说,“下次想打球叫我就行了。” 秦放侧过头看他,刑炎还是一副帅扑克脸,没什么表情。秦放眨了下眼,开口低声说了句:“谢了啊。” 他突然来的这声谢,刑炎看了他一眼,没问为什么。只是过了片刻后问他:“心情好点了?” …… 他这短短一句让秦放动作顿了一下,他先是垂下眼,睫毛颤了两下,然后失笑着问:“哪来的这么句话啊?” 刑炎淡淡开口:“不是不开心才这么打球?” 秦放很久都没出声,两个人沿着小路慢慢走着,路边蛐蛐和蝉争相唱歌。 到了男生宿舍六号楼,刑炎把球拍给了秦放,秦放歪着头冲他笑了下,问:“怎么看出的我不开心?福尔摩炎?” 刑炎看着他,抬起手指了下自己的眼睛。 “眼睛看出来的?”秦放问。 刑炎说:“你眼睛。” 秦放再一次垂下视线,脸上的笑还没收起。 刑炎转身离开之前跟他说:“汗消了再冲冷水。不高兴的时候可以不笑,眼睛不愿意。” 11、第 11 章 刑炎也流了很多汗,他转身的时候黑色t恤贴着后背,露出来的胳膊在微弱灯光下白得晃眼。 他那一句话让秦放心空了一下后划了一道痕迹,良久不散。 秦放推门进来时华桐已经洗完澡坐那儿打游戏了,见他拎着球拍一身汗走进来,问:“打球去了啊?” 秦放应了声,拿了短裤和毛巾进了卫生间:“今天要是停水我给你表演个自杀。” “哈哈哈哈有水,”华桐怕他听不见扬声喊着说,“我刚洗完。没水桐哥也能给你创造水,放心吧。” “创造水都能了?”秦放问他,“怎么造?” “有同学送桶装矿泉水的,十块钱一桶,二十块钱桐哥就能让你洗得痛痛快快。”华桐说。 秦放轻笑:“你踩着椅子往我头上倒?” “你不会倒盆里自己泼?”华桐“啧”了声,“还踩椅子,显摆你个高呢?” “就是高呗。”秦放把门推靠,开了那个只有冷水的淋浴。 一场淋漓的运动已经把秦放的负情绪都散了个干净,用这种方式放空自己是很有效的,秦放百试不爽。 以往运动过后剩下的感受只有累和舒畅,没别的了。 但今天还多了一样,刑炎转身之前说的那句话一直在秦放脑子里转。很奇妙的感受,挺不好形容,来自不太熟的朋友的意料之外的一种传递。 当然这种传递是善意的,秦放接收到了。 ——眼睛不愿意。 秦放轻笑了下,他要是个小姑娘估计这会儿已经沦陷了。不知道刑炎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有的话差不多得让他迷死,谁能受得了酷哥说情话。这技能他就没有,他要有的话说不定追姑娘的时候还能更快点。 这一场球让秦放和刑炎迅速熟了起来。 男生之间的交情本来就来得容易,秦放又从来都是个挺有人格魅力的人,他人缘一直不错,朋友很多。刑炎帮他占座一起吃了顿饭还陪他打了一场球,这在秦放这儿看来他们俩就已经是挺近的朋友。 考试月到了,秦放平时再不上心到了这时候也得消停复习。平时图书馆就够挤了,这时候更是人满为患,他的两位室友已经放弃图书馆了,在宿舍各自趴各自桌上,学习的时候谁也不跟谁说话。 秦放不能在宿舍,他在宿舍就总想睡觉。 他给刑炎发消息:炎哥,哪儿呢? 刑炎回他:实验室 秦放:下午有课吗? 刑炎:没 秦放:那我在咖啡馆等你? 刑炎:ok 咖啡馆熟人多,秦放在学校那一小撮朋友总来这边。他上回还在这儿跟周斯明打了一架,虽然也没打坏什么东西,但那天中午店里也没怎么营业,损失其实也不小。 老板和秦放太熟了,秦放给钱他不可能要。后来秦放给送了瓶红酒,老板推了半天最后失笑着说:“你这样我还不如要你钱了,你亏大了啊。” “说远了哥。”秦放摆了摆手,不想说这些。 上回打架的事其实也没过多久,都是这学期的事。所以秦放和刑炎一块在这儿吃饭,吃完饭又接着学了一下午习的事,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穿越。 一个店员小声问同事:“上回那个……就后来上去的那个,是这个吧?” “我觉得是……”同事小声说,“他长得挺好记的。” “那咋回事?”店员往那边又瞄了一眼,“看不懂啊。” 同事也看不懂,一摆手:“哎算了,可能不打不相识了。” 确实就是不打不相识了,秦放这会儿坐在刑炎对面,低头看他的线性代数,眼睛快把书看穿了。 刑炎抬头看他一眼,之后扔给他一支笔和一张纸:“拿笔算。” 秦放学习很不爱动笔,手懒,能用眼看绝不动手。纸和笔放一边没动,眼睛盯着例题步骤看,书翻得很慢,挺久不动一下。 刑炎从书里抬头,见秦放低头一直没动,出声问他:“睡着了?” “没。”秦放抬起头,“睡着我就趴下了。” “你那手是金子做的?”刑炎扫了眼没动过的纸和笔,问了句。 秦放没心没肺地笑:“我习惯了。” 秦放看书看得有点心烦了,开始找人聊天,问刑炎:“炎哥你成绩怎么样啊?” 刑炎头都没抬:“还行。” “挂过科吗?”秦放问。 刑炎淡淡道:“没有。” “你总去图书馆我估计你是个学霸,”秦放抻了抻胳膊,“羡慕你们学霸的定力。” 刑炎没搭理他这话,手里握着笔,用笔的顶端指了指秦放的书:“看你的。” “看晕了都,”秦放打了个哈欠,“眼晕。” “让你用笔算你不听,”刑炎放下手里的书抬了头,“晕着吧。” 秦放是本地人,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城市,地道的北方人。接触多了他估计刑炎不是这里的,虽然说的都是普通话,但有些细枝末节的小地方还是听得出来有区别。 秦放侧趴在桌子上,手里转着笔,问刑炎:“炎哥你哪儿人?” 刑炎看他一眼,说了个城市,之后问:“怎么?” “感觉你不是本地人。” “嗯。”刑炎应了声,没想跟他多聊。 秦放已经习惯了这人的高冷了,天天都这样。 吃个饭之后各回各的宿舍,秦放回去路上还给俩室友一人带了半个西瓜。现在小店老板都挺有头脑的,卖西瓜直接带勺卖,在冰柜里镇得冰凉,称完再给搭个勺。 他们宿舍现在勺子一大把,沈登科都攒着看毕业了能不能凑出一百个。 俩室友正学习学得头昏脑涨呢,带着冰西瓜回来的秦放在他们眼里闪闪发光。秦放一人桌上放了一个,说:“歇会儿吧。” “爱你么么哒。”沈登科抱着西瓜,美滋滋。 “晚上吃什么了你们?”秦放问。 “外卖,”陈柯收了桌上的书,“我说出去吃他不去。” 在华桐宿舍住过才知道空调多珍贵,秦放反坐在椅子上惬意地玩手机,一边跟简沐阳发微信一边跟俩室友随便聊天。 简沐阳的微信头像是他自己,带着个小丑鼻子歪头笑,又傻又甜。他在微信里问秦放:哥你暑假放多久呀? 秦放回他:一个月吧。 简沐阳马上问:哪天开始放? 秦放说:还不确定。 简沐阳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写完作业了找他闲聊。他上周没回,小少爷刷刷存在感。秦放哄他聊着,但其实暑假这一个多月他根本没打算回去。 去年暑假秦放自己出去逛了,当了回背包客,包里装了两套衣服和一个相机。那种感觉挺好的,放飞灵魂的自由。 今年他还没定好去哪儿,但肯定不会回家。如果简沐阳也想去的话秦放可以带着他,但估计董茵不会让。 “暑假我就不回去了,我都跟家里说完了。”沈登科一边挖着西瓜一边说,“我留这儿学习。” “那我陪你吧,”陈柯去洗了个手,回来坐下挖西瓜,“我也不想回。” “那敢情好啊。”沈登科接着看秦放,“少爷呢?” 秦放微信上又来消息了,他低头去看:“我不知道,没定。” 微信竟然是刑炎发来的,是一个文件。 秦放点开,里面全是线性代数的题,带答案和解析的。秦放看了一天线代,这会儿一看见就眼晕。 他退出来回到聊天界面,手指放在键盘上刚要敲字,聊天界面刑炎先发了过来。 —不动笔就背题吧 12、第 12 章 来自学霸的问候。 秦放回了个笑着跪的表情包:乖巧.jpg 人缘好的学渣到了期末总是备受关心,来自各院各专业的关切问候源源不断,在那之后秦放又收了很多份复习资料。华桐作为高分入校的学霸,公共课复习的时候忘不了兄弟,都得总结一份重点给他。 还有秦放自己专业的同学们,专业课也没落下他,现成的重点往他寝室送。 秦放的床位在门口,有敲门的他回手一开,有人递了份微观经济学的资料进来:“放哥,背题了。” 秦放接过来,笑着说:“谢了兄弟。” “瞎客气。”对方抬了抬下巴算招呼过了,关了门接着去送下一份。 沈登科问陈柯:“咱们咋没这待遇?” 陈柯想了想说:“可能因为你不够帅吧。” 沈登科立刻挑眉:“你不也没人送?” 陈柯摊手:“我也没说我够帅啊,咱俩半斤八两,自己总结自己背吧。” 秦放听笑了,跟他俩说:“可能你们班不够团结。” 本专业同学毫不吝啬给秦放传资料,一个原因是他们专业确实团结,大家关系都不错,玩儿得都挺好的。再一个也是因为秦放不跟他们抢奖学金,他不挂科就行了,没有更高要求。平时的素质分秦放根本就不往上报,不跟别的同学争那个。 秦放再怎么也是一本线以上的选手,脑子在的,手里有复习资料就不会挂。而且还有个对秦放挺有利的一点,他们国际交流这边好多课是全英的,考试也都用英文,但题都非常简单。秦放英语过关的,那些考试对他来说就很容易过。 他们班团支书在微信上私聊问秦放:你还缺什么资料吗?哪科没有? 秦放回复:都有了,谢谢啊。 团支书是个长得挺可爱的小姑娘,挺小一只萌萌的:好哒,缺什么你就跟我说。 秦放回:好,谢谢。 回得挺疏远客气的,不太敢多回。小姑娘对他一直都挺热情,不管是单纯的热心肠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但确实不是秦放喜欢的类型,没想法就别多聊,再让人误会了麻烦。 已经考完了几科,还剩最后三门专业课,考完就彻底放假了。华桐已经定了去他奶奶家的票,还问秦放:“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秦放吃了口饭,摇头说:“不去。” “不去不去吧,”华桐想了想说,“风景是挺好,但也没意思,待多了无聊。” 他过会儿又问秦放:“那你今年去哪儿?” “不知道,”秦放说,“暂时还没什么想法。” “去西藏?”华桐点的东西还没上,他随手刷着朋友圈,“我看小东在朋友圈找驴友呢,你跟他上西藏转转?就不知道你高反厉不厉害。” “不去。”秦放摇头,笑了声,“还驴友,他找的那是炮友,别天真了桐儿。” “上趟西藏就为了约个炮?”华桐失笑,“在酒吧炮呗,好几千公里这是图啥,那边空气好啊?” 秦放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他:“上西藏和炮,它俩不冲突。” “啊,”华桐点点头,“明白了,路上调剂是吧?” 秦放不愿意跟他聊这么脑残的事,低头吃饭不再跟他说话了。 最后一科考完那天秦放收了两件衣服回了家。董茵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要扶着腰,简明涛工作太忙,从早到晚都不怎么在家。 简沐阳白天得去补课班,秦放就开车去送他,然后自己出去转一圈,时间到了再去接。他要不出来的话小楼里就只剩下他和董茵了,没法待。 秦放出去转的时候看见路边停的一辆大摩托,他拍下来发给刑炎。 刑炎:? 秦放发语音给他:“哈哈这是不是跟你头像一样的?” 刑炎回:不一样 秦放坐在车里,车窗放下来,阴天还不算太热,他把座椅放倒了些,靠在那儿跟刑炎闲聊。秦放问:“你哪天考完试啊?” 刑炎:后天 他字少秦放已经习惯了,一点不介意,聊他自己的:“那你哪天回家?” 刑炎:怎么? 秦放问:“走前吃个饭啊?” 其实秦放没好意思说,他还想跟刑炎打场球。上次的球确实打痛快了,很爽。之后忙着考试复习什么的也没再约。 刑炎也发了条语音过来:“考完试给你电话。” 秦放笑着回:好的。 刑炎考完试那天下午秦放先把简沐阳送回家了,跟他说晚上不回去吃饭。简沐阳点头:“好的,你去吧哥。” 秦放摸了摸他的头:“晚上也不用等我,早点睡觉。” 简沐阳还是点头:“好。” “今天怎么这么乖,”秦放弹了他脑门一下,“去吧。” 简沐阳下了车,回头跟他说拜拜,秦放跟他摆了下手,看他进了门之后调头走了。 秦放去找刑炎的时候带了球拍去的,刑炎看见了也没多问。秦放笑了下问:“等会儿吃完约个球?” “嗯,”刑炎点头。 为了打球俩人都没吃多少东西,吃几口就停了,吃太饱运动难受。秦放今天就是想着打球来的,包里特意装了衣服。他打球之前先去换了衣服,一身白球服显得秦放皮肤很黑。但短裤只到膝盖以上,露出小腿和膝盖,显得腿更长了。 打球的时候膝盖微弯,大腿和小腿的肌肉都会绷起,看着很有力量,线条也极完美。手臂挥拍用力的时候小臂显露着年轻的力道和层次感,每一处都传递着强烈的青春男生的荷尔蒙气息。 性感而不自知。 球场里回荡着网球跟球拍和地板撞击时的“嘭嘭”声,像鼓点,也像男生在运动时的脉搏和心跳。 刑炎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汗,看着秦放:“还来不来?” 秦放拄着腿喘气,弯着身子抬眼看着他笑:“……来。” 他说来刑炎就不给他休息的机会,“嘭”的一声,直接发了球。 “操。”秦放笑着骂了句,球没来得及接。 和刑炎打球太爽了,足够尽兴。胸腔甚至有点胀痛,满足、畅快。后来秦放扔了拍,掀起衣服下摆擦了下巴上的汗:“歇了。” “不打了?”刑炎站在球网对面,问他。 秦放摇头:“不打了。” 刑炎呼了口气,头发已经被汗湿透了,衣服也贴在身上,他边走边抬胳膊从肩后把衣服扯了下去。秦放坐在地上看着他,还笑着说:“太性感了炎哥,这要是有观众的话就凭你这一个动作你就能出道了。” 刑炎走过来,用衣服随便擦了擦脖子和头发,手里掐着衣服,身上只剩灰色运动裤。 秦放抬头看他一眼,终于还是问了句:“你咋这么白。” 刑炎也稍微有点喘,他深呼吸调整了下,之后说:“基因带的。” “我很少看见男的像你这么白,”秦放还在说,“一白显得你更高冷。” 刑炎闻言挑了下眉。 秦放随后改口道:“也不是,你本来也高冷,赖不着皮肤。” 刑炎没想跟他聊高不高冷白不白的事,过去给他拿了瓶水扔过来,秦放抬手接了。 学期末了,考完试的都回家了,没考完试的也没心思来体育馆。整个体育馆几乎是空的,之前还有打篮球的,这会儿也都走干净了。 俩人也没急着走,一个靠桌子站着,一个在地板上坐着。 秦放问刑炎:“哪天走啊?” 刑炎说:“后天吧。” 秦放又问:“有人跟你一起吗?” 刑炎点头,“嗯”了声。 “学校里有一起的?”秦放扬起眉,“同学?” 刑炎两只手在身后拄着桌,看着秦放,之后突然轻笑了下,开口说:“……周斯明。”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提起这名,之前从来没提过。不过现在已经这么熟了,也不尴尬了,还觉得想笑,秦放也确实笑了,“打扰了。” “我上次踢他了,”其实这事之前秦放就好奇,只不过没好意思问,现在问了出来,“我又踢了他一次,这事你知不知道啊?” 刑炎无所谓道:“知道。” 秦放手背擦了擦下巴:“那他知不知道现在我们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秦放顿了下才说,说完自己先笑了,脸大。刑炎脸上没什么表情,耸了下肩膀:“无所谓。” 刑炎还光着上身,裤腰上面露着一截腰。他挺瘦的,但看着不单薄,腹肌还挺明显的。胳膊反拄着桌子,肩膀上有两个窝。 聊天么,想到什么聊什么。 秦放突然问:“炎哥,你有女朋友吗?” 刑炎挑眉看着他。 秦放说:“你挺帅的。” 刑炎不答反问:“你有?” 秦放摇头:“无。” 刑炎摊了下手:“所以?你不也挺帅的。” 聊到秦放盲区了,他也知道自己挺帅,但为什么一直没女朋友这点他确实不清楚,可能眼光太高了。秦放失笑:“就单着吧。” 秦放本来临走之前要冲个澡,他这次特意带了衣服来的。但这澡没能冲成,他穿来的短袖让刑炎拿走了。 刑炎之前的衣服已经脱了擦汗了,不可能再往身上穿。他直接把秦放短袖套身上了,俩人身高差不多,秦放衣服刑炎穿着刚好。 衣服都没了秦放也懒得再换裤子,就脏着吧,回去再说。 13、第 13 章 秦放回来先去简沐阳卧室看了眼,小男孩儿已经睡了,天太热了,盖的毛巾被只搭了点肚皮。 秦放轻轻关了门,刚打算回卧室,走廊另一边的门开了。 董茵抬头看见他像是吓了一跳,抚了抚肚子,另只手摸着墙。秦放抿了抿唇,说:“是我,茵姨。” “啊,是小放,”董茵呼了口气,“才回来?” “嗯,跟朋友打球了。”秦放说。 “那早点休息,”董茵对他笑了下,“我去倒杯水喝,晚上总是口渴。” 秦放跟她说:“我去倒。” 秦放转身下了楼,回来后把水递给她。 董茵轻声道:“下次早点回来吧,阳阳一直等着你不睡呢。” 秦放“嗯”了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身上穿的还是球服,秦放直接进了浴室。洗完澡没吹头发,拿毛巾随便擦了擦。秦放找了条短裤穿了,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挺空的,运动过后大脑放空的状态会持续几个小时,今晚的睡眠质量一定非常高。但是尽管脑子现在很空,秦放还是得抓点脑神经用来思考一下这个暑假要去哪儿。 刚才董茵推门出来看见他很刻意地吓的一跳,加上之后说阳阳等他一直不睡,这些都让秦放在简家住不下去。 手机上来了条消息,刑炎拍了张衣服的照片给他:洗过了 秦放勾了勾嘴角笑了:哈哈哈不用那么严格。 刑炎问他:你到家了? 秦放回:嗯。 一般对话进展到这基本就停了,刑炎就不会再回他。但秦放还想再跟人说说话,于是接着发:你放假都干什么? 刑炎过会儿回:到处转 秦放:去哪儿转? 刑炎说:不一定 秦放:比如? 刑炎:周边踩风 秦放:采风? 刑炎:踩风 秦放不知道他说的踩风是什么意思,但是脑子里突然闪过个什么念头,他抓住了。秦放翻个身趴下去,在手机上慢慢敲:炎哥,踩风能不能带上我。 …… “我困死了,”说话的人打了个哈欠,坐在行李箱上,“什么人啊这么有排面,能让你在这等。” 刑炎手机上来了条消息,是条语音:“我马上到了,哪个门?” 刑炎回他:南门。 手机上又来了一条:“好,来了。” 秦放打车过来的时候,另外两个人也从小区里出来了。秦放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一抬眼看见四个有点意外。 秦放先冲刑炎笑了下,背着包走了过去。 下车的时候秦放没细看,走近了一看才觉得尴尬。除了刑炎以外那三位他都算见过。 周斯明沉着张脸,眼神不是很友好,刑炎指了指他:“这不用介绍了。” 刑炎指着旁边那位:“韩小功。” 这人扬了扬下巴,轻笑:“嗨,见过一面。” 是见过,上次在图书馆门口秦放觉得他是刑炎女朋友。即便这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他声音也还是觉得在意料之外,总感觉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但听过之后又觉得也不违和,挺奇妙的。 秦放笑了下,伸手:“秦放。” 对方抬手跟他握了一下,手指很长,软软的,有点凉。秦放觉得像在握女生的手,但触感也稍微有点区别,不至于软成那样。 刑炎又指了下最后那个人:“司涂。” 秦放在照片里见过他,照片里宫琪的男朋友。遇见他秦放是真没个准备,不可能不尴尬。但已经到这了,尴尬也没办法。秦放走过去握手:“秦放。” “你好,”司涂笑起来很温和,不带敌意,“欢迎你。” 秦放也淡淡笑了下:“谢谢。” 要提前知道这儿有四个人秦放就不过来了,他以为只有刑炎自己。票是前天半夜秦放抢到的,应该是有人退了票,秦放一刷新刚好余1,让他给捡了漏。 刑炎当时说他坐高铁回去秦放还想着陪他作个伴,早知道这么多人秦放就消停自己飞过去了。这在别人看来估计不理解,三个多小时的飞机不坐,非得熬十三个小时高铁,有病么这不是。 秦放出来之前已经吃过早餐了,刑炎他们去吃早餐的时候秦放就只接了杯豆浆慢慢喝。刑炎问他:“吃过了?” 秦放“嗯”了声。他俩单独坐一桌,其他人在隔壁。秦放压低了声音叫了声:“炎哥。” 刑炎看他:“嗯?” “司涂……”秦放声音又低了些,“他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刑炎看着他,慢慢笑了,没给秦放他想得到的答复,说:“知道。” “……啊。”秦放抿了抿唇,道,“好尴尬。” 刑炎又笑了声,跟他说:“没事。” 本来秦放可以调个座去跟刑炎坐一起,但他抢的票是二等座,刑炎他们都是一等座,秦放调不过去,而且秦放现在也不太想调过去,他很少会有像现在这样因为人际关系觉得尴尬的时候。 秦放坐在三排座最里侧,腿长伸不开,旁边坐的又是个挺胖的大叔,秦放觉得有点挤。他带上耳机和眼罩,早上起得早打算眯个盹儿,半睡半醒的一直没太睡实。 也不太清楚过了多长时间,可能一个多小时也可能没到,秦放摘了眼罩,想去上个洗手间。 他放下东西,站起来跟旁边人说:“不好意……” 话没说完秦放就乐了,他又坐回去,小声问:“怎么是你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才。”刑炎问他,“去厕所?” “嗯,”秦放把手机什么的都掏出来放座上,“你在这儿那我就不用拿了。” 刑炎站起来,示意外边人让一下,跟秦放说:“去吧。” 秦放再回来的时候挺精神的,坐他自己那儿也觉得没刚才那么挤了,看来身边人是胖是瘦差挺多。 刑炎主动跟他聊天,说:“让你飞过去你不,火车难受。” “也还行啊,”秦放无所谓这个,抻了抻胳膊,“不过你们为什么不飞?” 订票的时候秦放就想问了,高铁一等座的票甚至比机票还贵点,这几个人宁可坐十几个小时火车到底是为什么。 刑炎说:“司涂坐不了飞机,他晕机很厉害。” “所以你们每次都是十几个小时火车?”秦放问。 “嗯。”刑炎点了点头,“习惯了。” 火车上百无聊赖,除了聊天好像也没别的什么能做的。但跟刑炎聊天不太好聊,他话少,一个话题很快就聊完了。 不聊的时候秦放就看着窗外沉思,想聊就聊几句。 窝在这么个旮旯里,秦放竟然在此刻觉得舒服,他肯定是脑子抽了。 但是真的觉得很舒服,是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所有神经都是慵懒松弛的,窗外千篇一律的绿色田地和庄稼让人觉得踏实,小房小院的乡野生活一闪而过也很美好。 秦放回过头跟刑炎说:“可惜火车不能中途停下来逛逛,等回学校了有空可以开车随便走走。” 刑炎问他:“去哪里?” 秦放手指指着窗户随便画了个圈:“就……走走,随意。” 刑炎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秦放说:“觉得挺有意思的,自在。” 刑炎勾了勾唇角:“我带你去。” 秦放转过头看他,笑了:“带我去哪儿啊炎哥?” 刑炎也学他刚才的样子,指了下窗户,慢慢道:“让你感受一下自在。” 秦放没说话,也没回过头,还是这样侧头看着他。刑炎的视线从窗户转向秦放,撞上他的眼睛,刑炎眼角微弯了点弧度,对他说:“你会喜欢。” 过了几秒,秦放清了清嗓子,转了回去。 平时不太笑的人笑起来总是很有魅力。 秦放过会儿又回过头跟刑炎说话,叫了他一声。 刑炎应道:“怎么。” 秦放说:“周斯明好像挺烦我。” 刑炎没什么表情:“你不烦他么?” 秦放笑了下,挺坦诚地说:“烦,看见他我总感觉压不住火。” “所以你们互相烦着就行,”刑炎说,“不用互相迁就,看不惯就打一架。” 秦放失笑:“那他要惹着我我可真不收脾气了。” “不用收。”刑炎道。 车就这样一直向前开,像是没有尽头,也没什么时间概念。秦放看窗外看了挺久,直到它在站台停了下来。秦放转了回来,发现刑炎已经睡着了。 ——闭着眼,很安静。头稍微侧着,脖子因为侧头的状态有一条轻微凸起的筋。 秦放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刑炎,也是因为坐得近,男生之间很少会一直盯着脸看,太奇怪。 刑炎睫毛很长,和眉毛一样颜色很黑,鼻梁很挺,嘴唇形状也很漂亮。睁眼的时候眼睛有点内双,眼尾很阔,但总瞪着人,就显得凶。这会儿他闭眼睡着,高冷气息和那股装逼的劲儿都没了,突然变成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大男生,竟然给人一种温和乖巧的错觉。 傻逼了。秦放无声笑了下,他竟然觉得刑炎温和乖巧。 秦放笑着拨了拨头顶的出风口,调整了下出风的方向,空调有点凉,不让它直着冲刑炎吹。 14、第 14 章 高铁到站时间是凌晨一点,在那之前他们一直都要在这辆火车上,或者坐着,或者睡觉,或者去休息区站一站。十几个小时确实难熬,秦放感觉到后来几个小时怎么坐都不太舒服,浑身的骨头都快聚成一堆了。 白天还好,入了夜很多人都睡了,而且马上到终点了,车上剩下的人只有不到一半。秦放他们所在的这节车厢格外空,一眼看过去可能也就十几个人,几乎都睡了。 车上十分安静,甚至有点沉闷。窗外风景也什么都看不到了,玻璃上只有反光的影子。 秦放侧过头问刑炎:“晚上你们都回家吗?我订个房间吧。” 刑炎不让他定,闭着眼道:“不用。” “我就不跟你回去了炎哥,不太方便。”秦放没想去刑炎家里打扰,今晚先随便找个地方睡一宿,明天他打算去找个顺眼的酒店扎根儿。 刑炎还是同样的状态,低声说:“不用订。” 秦放不太愿意去别人家,这可能跟他自己有关。秦放在简家都像个外人,所以他一直不喜欢去别人家里做客,无论对方是热情的还是客气疏离的,“外人”的感觉会让他有点烦躁。而且半夜这么直接去别人家,手里也没带个东西什么的,不太礼貌。 秦放笑了下,跟刑炎说:“不了炎哥,改天我……” 他话没说完,刑炎打断了他:“嘘……” “停。”刑炎睁开眼,看着秦放,“你,跟我走就行了。” 刑炎脸上又挂起了他的招牌冷酷样,秦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犹豫了几秒,最后点头说:“行。” 火车比预计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慢慢滑进站台的时候没到一点。秦放背着他的包从车厢走出来,外面的温度瞬间高了十几度,感觉一脚迈出了结界,周身被滞闷燥热的空气包裹,夹杂着车站特有的杂乱气味。 但全身都能舒展开,这太舒服了。 这对秦放来说是个陌生的城市,他对这所城市唯一熟悉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刑炎回头看他的时候秦放冲他笑得挺帅,这种感觉新鲜,而且自在。 一等座车厢那三个人也下来了,司徒脸上扣着口罩,周斯明背着包一脸困倦,韩小功的头发随便扎了一下,看着有点凌乱,但带着股慵懒随意的气质。 “我筋都要聚一起了,”韩小功仰着头一只手捏了捏脖子,然后转头看了看四周,淡然低语,“老地方,又见了。” 刑炎也背着包,看着手机和他们说:“出去吧,我叫了辆车。” 几个人朝出站口走的时候,司涂主动和秦放说话,问他:“坐这么久的车挺辛苦吧?” 秦放抿了抿唇,道:“也还行,睡几觉就差不多了。” 司涂浅笑一下,和他说:“这里很美的。” 秦放连火车站都还没出,美不美的也没什么概念,他点头道:“听说过。” 司涂又对他说了一次:“欢迎你来。” 刑炎叫了一辆商务,秦放跟着他们进了车,没有问他们最终要去哪儿。凌晨的城市里道路上没有几辆车,显得空旷,车行驶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像是从火车站来到了城市的另一边郊区。 司机说话带着点口音,问刑炎:“快到了,我就按你定位的地方开了?” 刑炎答他:“嗯,按导航开就可以。” “大学生们这是放假回家?”司机开夜车也挺闷的,找话题和他们聊。 韩小功回了他一句:“是啊。” 最后车停在了一片民居胡同口,刑炎坐在秦放后面,跟他说:“下车了。” 秦放下来之后没多问,只跟着他们走。这里应该是城郊的老区,平房和小楼挺多的,这些在城市里应该不多见了。 从胡同走进去的时候隔着几家大门能听到院子里的狗叫,还有路边蛐蛐时不时发出的一点声音。这些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听着却不觉得刺耳,反而更显宁静。 走在最前面的是周斯明,他停在一户大门前,开了手机的灯,照着锁孔的位置拿钥匙开了大门。 秦放看了眼刑炎,刑炎示意他进去。 “我感觉你们要把我卖了。”秦放开了个玩笑,走了进去。 刑炎回头问他:“害怕吗?” “怕极了,”秦放故意说,“感觉现在你们门一锁我就跑不掉了。” 最前面的周斯明低声说了句:“傻逼。” 秦放没搭理他,大半夜的太累了。 身后的韩小功为了给秦放增加点恐惧感,给大门落了锁,锁磕在铁门上,挺响的一声。 秦放笑着跟刑炎说:“炎哥救我。” 刑炎走在他旁边,没出声,倒是司涂笑了声,问韩小功:“你闲的?” 韩小功耸了耸肩:“我给帅哥加点戏。” 他们进的是个小院子,里面有一栋二层小楼,从外面看挺旧的了,二楼户外有阳台,阳台里堆了些旧物。 周斯明开了门之后拍开了墙上的灯,眼前瞬间清晰起来。 确实就是个老房子,客厅有一组沙发和茶几,旁边有个餐桌。陈设挺旧了,但看着也还好。 “太累了,我睡了。”韩小功打了个哈欠,拎着他的行李箱上了二楼。 秦放看他拎箱子总有种冲动想搭把手,但伸手之前想起这是个男生,于是站着没动。 周斯明一言不发也上了二楼,楼下出了秦放,只剩下刑炎和司涂。 司涂看了眼秦放,之后问刑炎:“他睡你那儿?” 刑炎点头,“嗯”了声。 司涂于是说:“那我睡了?” “睡你的。”刑炎说。 司涂笑着跟他俩道了声“晚安”,跟秦放说:“想洗澡让他给你烧水。” “好,”秦放冲他点了点头,“晚安。” 刑炎卧室很简单,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还有一把吉他。 秦放跟他走进去,刑炎说:“你挑个床。” “我随便,”秦放把包摘了放在桌子上,屋里就没人住,灰挺大的,他也没太介意,跟刑炎说,“你之前睡哪个我睡另外一个就行。不过为什么你房间两张床?” 刑炎说:“下雨的时候二楼漏水,那两个人有时候会下来住。” 他从柜子里拿了真空袋装着的被子和床单什么的,扔给秦放一套,问他:“会弄吗少爷?” “会,”秦放笑了笑,“本少爷给你表演一个。” 关于这栋房子,关于这四个人,关于他们的生活状态,秦放一句都没问。 烧水太慢了,他们将就着用凉水冲了冲,回来直接躺下了。秦放不太睡得着,他在火车上断断续续睡了好几次。刑炎睡觉很安静,无声无息的。 房间里不太热,窗帘没拉,月光洒进来,屋里不黑。 某一瞬间秦放突然觉得挺奇妙的,他竟然一个冲动跟着刑炎来了如此一个陌生的城市,住在一个有年代感但不破旧的老房子,这一切在之前他都想不到。 秦放睡着的时候天都要亮了,估计有三点。早上他睁眼的时候阳光已经挺足了,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九点半。 出了房间,客厅里韩小功盘腿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看电影。见他出来抬了下手,打了声招呼:“嗨。” “早上好,”秦放问,“其他人呢?” “楼上的都没起,你屋那个出去了。”韩小功说。 他话音刚落,院门就响了,刑炎拎着一堆东西回来,看见秦放起了,说:“洗漱了没有?洗完吃。” “没,”秦放对他笑了下,“炎哥辛苦。” 韩小功撩了下眼皮,轻笑一声:“帅哥嘴甜啊。” 秦放收拾完出来韩小功已经捧着盒粉在吃,头发又扎了起来。秦放看他的时候他冲秦放扯了下唇角,他笑的时候眼尾轻勾:“你怎么总看我。” 秦放还真不是故意看他,从洗手间出来下意识看了眼。秦放笑着摇头:“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也没关系,”垂下来的一绺头发有些碍事,韩小功把它们掖到后面,跟秦放说,“随便看,我不介意。” 秦放坐了下来,道:“真没有。” “不用理他。”刑炎推给秦放一份早餐,“全世界男生都在看他。” 韩小功听了只是轻轻笑了声,睨了眼秦放,又吃了口东西,慢慢道:“好多直男在我这开始弯了,帅哥也当心。” 秦放竟然还点了点头:“你确实挺……” “挺怎么?”韩小功抬眼看他。 秦放没想好形容,刑炎在旁边接了话:“挺骚。” 韩小功“噗”的一声笑了,秦放也笑着摇头:“我不是这意思。” “你什么意思都没事,”韩小功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轻笑道:“我们来试试,看这一个假期之后你弯不弯。” 15、第 15 章 韩小功这句话在秦放看来有点无稽之谈。他身上确实有股挺特别的劲儿,男性女性之间的迷幻感,但又不是所谓的“娘”,很迷惑人,确实让人会不自觉把目光放他身上。 可这不代表秦放就会弯。秦放直了这么多年了,他从来不介意谁弯不弯,一起玩的富家公子哥儿们好几个都是弯的,秦放看他们都看习惯了。他并不是没接触过同性..恋,早接触过了,但秦放对自己的性向问题就没怀疑过,在他看来自己是个钢管直,谁弯他也弯不了。 秦放喜欢高高瘦瘦又白的女孩子,取向明确,没变过。 所以韩小功说完这句之后秦放丝毫没当回事,没心没肺地笑,接了一句:“好啊,试试。” 住了几天之后有点适应了这几个人假期的生活节奏,总得来说就是各活各的,谁也不搭谁的边。这栋房子更像一个单纯的住处,这四个人的关系说远不远,说近又真的算不上近。周斯明每天早出晚归,基本没什么机会见面。司涂偶尔出去,其他时间在楼下弹琴,或者在院子里种花。院子里有一小片花圃,回来的时候只有一片干裂的土,现在已经有些绿色的小苗苗了。刑炎也经常出去,但没什么规律,秦放跟他出去过两次,刑炎就是随便逛,没什么目的性,有时候买东西,有时候好像就只是到处看看。不是他每次出去秦放都跟,秦放自己也出去逛,一个陌生又很漂亮的城市挺适合他,顺着攻略每天都逛得挺开心。韩小功跟他们比起来是最宅的,这人很少出去,说太热了出门怕晒黑。 这样的生活秦放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每个人都自由。 但这边确实比北方热了很多,这种天气在室外挺遭罪的。秦放再不注意肤色的人都觉得自己好像晒黑了不少,所以有天出去的时候给自己买了俩鸭舌帽。 他回来的时候司涂蹲在花圃前倒腾那几棵绿植,看见秦放进来,打了声招呼:“回来了?怎么还戴上帽子了。” 秦放说:“好歹能遮遮阳光。” “我建议你别戴,”司涂拿小喷壶给植物喷了点水,“这么晒至少是均匀的。” 韩小功在客厅扬声说:“我给你个防晒吧,你涂涂。” 秦放摘了帽子走进去:“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韩小功看着秦放,“嗤”的一声笑了:“头发呢?” “剃了。”秦放撸了把扎手的脑壳,“热。” 秦放作为一个对自己颜值相当有信心的帅boy,剃头一点没压力,往那儿一坐直接让把头发推了。寸头挑人,秦放脸撑得住,剃完头整个人气质又变了。 韩小功靠在沙发上仰脸往后看秦放,眯眼笑着说:“弟弟真英俊啊,现在你这种类型最火了,可遇不可求。” 秦放看他一眼,说:“那你也剃了。” 韩小功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摇头笑了:“这是我的本钱。” 傍晚秦放在房间里摆弄相机的时候,刑炎给他打了电话,秦放接起来:“怎么了?” 刑炎问他:“吃饭了吗?” 秦放:“还没。” 刑炎说:“出来。” 秦放挑眉:“去哪儿?” 刑炎在电话里道:“门口。” 晚上没太阳了秦放也懒得戴帽子,直接就出去了。结果俩人一见面互相看着对方,眼对眼的,片刻之后都笑了。 刑炎问他:“你头发呢?” 秦放笑着问他:“那你头发呢?” 刑炎原本手里还拿着手机,这会儿揣了起来,说:“我每年都剃。” 刑炎剃了头发之后气质也变了些,他们俩很有意思。秦放剃完头发之后看起来比原来凶了,加了点痞气。刑炎剃了头发之后那层疏离感倒是淡了,眉眼间看着也没那么凶了,看起来比原来温和了些,但这是错觉,只要他一瞪人就还是原来那副臭样子。 俩人上了一辆公交,坐在偏后的位置。车上没开空调,但窗户是开着的,晚上太阳下去了也没有那么热。车开起来的时候风有点吹脸,但挺爽的。 公交晃晃悠悠开了四十分钟,把这两个寸头男孩子晃得有点困了。从车上下来都有点蒙,不知道方向。 秦放问:“炎哥,今天要把我往哪儿卖?” 刑炎慢慢打了个哈欠,道:“我有点忘了。” 秦放让他逗笑了,跟在刑炎旁边走着,俩高个大男生并肩走在路上,这画面挺养眼的。 刑炎带他来的是一家面馆,小馆子不大,但看着挺新,秦放问:“它有故事吗?” “为什么要有故事。”刑炎推门走进去。 “这么远特意过来,我以为会有故事。”秦放跟着他走了进去。 刑炎找了个小桌坐下了,跟秦放说:“我吃他家十五年了,算吗?” “算。”秦放笑了笑,“说出口的都是故事。” 面馆最近刚装修过,换了新的牌匾,也新打了木质桌椅。味道确实不错,但达不到让秦放惊艳的地步。对于来这吃面的很多人来说,吃的是悠长岁月里的一份记忆。 刑炎说他小时候老板和老板娘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现在据说儿子已经快上大学了。老板夫妻说话口音太重了,秦放听不太懂。 刑炎和他们对话毫不吃力,但说的是普通话。饭后两人慢慢往公交站走的时候,秦放问:“我还没听你说过本地话,你会说吗?” “会,”刑炎说,“土生土长。” “那你怎么不说?”秦放看着他问。 刑炎先是没说话,过会儿笑了,低头说:“气质不合啊,你见谁说方言不土。” 他的答案先是让秦放愣了下,之后就笑点被戳坏了一样,笑得停不下来。他一直觉得刑炎身上那股装逼范儿与生俱来,跟他整个人都很搭,从头到脚都泛着冷酷的生人勿进气息。现在从刑炎嘴里听到一句“气质不合”,秦放感觉刑炎酷哥人设都要崩了。 秦放笑了半天,笑完问:“保持人设也挺辛苦吧?” 刑炎话音里也带了点笑意:“还好。” 晚饭后的散步消食是很惬意的,秦放这些天和刑炎待在一处,两人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 刑炎问他:“喜欢这里吗?” “挺喜欢,”秦放看着四周,看看路边繁盛的老榕树,看看闲适的路人,“慢悠悠的调子,暖洋洋的颜色。” 刑炎没出声,秦放转过头问他:“你喜欢吗?” 刑炎摇了摇头,脸上不带表情,低声道:“我不喜欢,但我习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秦放莫名觉得沉闷,他看着刑炎低头时的下巴尖,竟然觉得他孤独。 秦放于是轻声道:“不喜欢就离开。” “嗯。”可能是因为今天心情不错,也或许是因为和秦放的关系确实近了,刑炎不像以前那么话少了,他抬手扯了一片叶子在指尖轻搓,“正在离开。” 刑炎把树叶放在唇间,试了两次,发出清亮的哨音。秦放挑起眉,刑炎看他一眼,之后用那片叶子吹了个调。 秦放挺惊讶的,也扯了片叶子,擦干净之后放嘴边试了下,吹不响。 “别试了,”刑炎含着那片叶子说,“我练了好多年。” 秦放说:“教我。” 刑炎摇头,不留情面拒绝:“不教。” 秦放失笑:“小气啊。” 刑炎没理他,持着那片叶子又吹了个调。挺耳熟的,但秦放一时有点想不起来是哪首童谣。 这晚的刑炎给秦放的感觉不太一样,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一些话,还是因为他剃了头发。 那晚秦放关灯了之后秦放躺床上跟华桐发消息。 华桐说:你都玩什么了,来点照片瞅瞅。 秦放给他甩了几张照片过去。 华山英俊老桐树:你一千多公里就去跟大爷大妈逛公园去了? 秦放:啊。 华山英俊老桐树:这境界我怕是达不到。 秦放:放你的鸡鸭鹅吧。 华桐奶奶家养了好多家禽,华桐一打电话背景音咯咯嘎嘎哒哒的十分热闹。华桐跟他闲聊了几句,之后问他:你住哪儿? 秦放:住在一栋老房子里。 华桐问:老房子?民宿? 秦放:算吧,民宿。跟刑炎和周斯明,还有其他俩朋友。 华桐那边安静了半天,之后发了个简单的“我靠”,然后问:你们这是什么魔幻组合? 秦放自己也觉得挺逗,笑了声。 他没跟华桐聊太久,华桐那边网不太好,断断续续的。秦放下床去给手机充电,充完电回来见刑炎那边手机还亮着光。秦放随口一问:“没睡呢?” 刑炎“嗯”了声。 秦放跟他说了声“晚安”。 刑炎也跟他说了一遍。 司涂晚上偶尔会弹琴,他琴声挺柔的,温和绵长。秦放闭着眼睛听他的琴音,挺享受的,不会觉得被打扰了休息而烦躁。 外面院门响了一声,应该是晚归的周斯明回来了。他开门声挺轻的,上楼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没有突兀地打破屋子的安静,也没有打断司涂的琴音。 月光透过窗户洒了满地,院墙红砖斑驳,从秦放的角度看窗外,正好能看到那片生机勃勃的小花圃。 秦放翻了个身,闭眼准备睡了。桌子上有韩小功摆的一瓶香薰,味道很好闻,而且助眠。 这个城市,这个院子,这栋房子,这里住的几个人。 这一切给秦放的感觉都很斑驳,像老电影,又旧又美好。 16、第 16 章 热了许多日,最近终于阴天了。这两天刑炎也开始早出晚归,一走就是一天,抓不着人影。 太阳不那么猛了韩小功也不用在家躲太阳了,有天一大早过来敲秦放的门。 秦放一开门,韩小功笑着说:“嗨帅哥。” “早。”秦放也跟他打了个招呼。 韩小功跟着他走进去,坐在刑炎的床上,问秦放:“今天有安排吗?” “暂时没有,”秦放也没准备再睡,过去把薄毯子叠了,“有事儿啊?” “那跟我出去?”韩小功歪着头问他,“我需要一个摄影师。” “摄影师?”秦放回头看他,摇头说:“我不专业,瞎玩儿。” 韩小功笑了声,往后耙了下头发,道:“底子在呢,随便拍就行了。” 秦放看他看多了,不至于像最开始的时候总有种混乱感。但这天韩小功化了淡妆之后秦放又开始模糊了,他只要不说话秦放总觉得眼前是个小姑娘。不过无论男女,他都是美的,这是一定的。 韩小功穿了条白色的短裤,把小腿全露了出来,上面很简单的一件淡绿色t恤,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清爽又干净,很夏天。明明穿的还是男装,但很中性。秦放礼貌性随口一夸:“好看。” 韩小功“噗嗤”一声就笑了:“你这是夸女孩子呢。” 秦放确实是出于对女孩子的礼貌,所以也觉得稍微有点尴尬:“不好意思,你介意吗?” “当然不,”韩小功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随意。” 秦放跟刑炎一起走在外面是两个青春洋溢的大男生,跟韩小功一起的时候整个感觉都变了,看着像一对很般配的情侣。韩小功在前面走路,秦放落在后面拍他,两个小姑娘在秦放旁边小声夸:“哥哥你女朋友好漂亮。” 秦放本来想说那也是个哥哥,但跟路过的小姑娘们也解释不着那么多,所以最后秦放只是失笑着说了声“谢谢”。 小姑娘离开之后,韩小功问他:“刚才笑什么啊?” 秦放说:“他们夸我女朋友漂亮。” “本来就漂亮呗。”韩小功快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冲秦放歪头笑,笑得又甜又美,秦放跟他还算有默契,立刻拍了下来。 韩小功过来看,冲他竖了下拇指。 韩小功说今天就是随便拍,微博太久没营业了所以发点生活照,不那么正式,所以不讲究那么多,拍到什么算什么。他自己也拍了挺多照片,说到时候配着一起发,不然都是他照片看着挤。 拍了小半天,俩人吃完晚饭才回,回来的时候刑炎正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吹口琴。一条腿屈着,一条腿往前伸直。看见他俩回来,眼睛抬了一下然后又垂下去接着吹。 秦放手里拎了兜没有酒精的啤酒,他直接走过去坐在刑炎旁边,开了一听放刑炎边上。 刑炎把曲子吹完,喝了口啤酒,问:“去拍照了吧?” 秦放点头:“福尔摩炎又厉害了。” “他找你还能什么事。”刑炎问他,“这里也就你最好说话。” 秦放笑了笑:“反正我也没别的事。” 口琴秦放小时候也玩过,玩了几天就扔那儿了。刑炎用口琴吹老歌,吹罗大佑,秦放觉得好听。他突然站起来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拎了吉他,调过弦之后秦放随着刑炎的调跟着和了下去,谱记不太清了,偶尔有弹错的,但也不影响什么。 “唱一个。”刑炎说。 秦放很痛快点头:“好,唱什么?” “你说。”刑炎慢慢擦着口琴,侧过头看秦放。 秦放想了想,试了试弦,直接弹了下去。他挑了首他觉得和现在的生活很搭的歌。 每个人心里一亩.一亩田 每个人心里一个.一个梦 一颗啊一颗种子 是我心里的一亩田 他弹得比正常慢一点,唱得也就慢一些。他嗓音很好听,弹吉他的帅男孩,唱起歌来很有魅力,无关他唱什么。 用它来种什么 用它来种什么 种桃种李种春风 刑炎跟着他和,口琴和吉他,夏夜和晚风。 韩小功靠在门边看着他们俩,抱着手臂,视线穿透他们看得很远。 那是我心里一亩.一亩田 那是我心里一个.不醒的梦。 …… 秦放当初来这儿之前是因为刑炎的一句“踩风”,他一个冲动就跟着过来了。待了这么多天已经快忘了这回事了,结果这天刑炎跟他说明天带他去踩风。 刑炎告诉他:“人有点多。” 秦放说:“无所谓。” 刑炎点了点头,秦放说:“怎么踩?我有点好奇。” “明天你就知道了。”刑炎说。 秦放睡了一觉,或者说是半觉,三点就被刑炎叫了起来。被叫醒的时候还有点蒙,眯着眼,刑炎弯着身叫他:“起来了。” “嗯。”秦放应了一声,但是半天没动。 刑炎洗漱回来秦放还没起,又睡过去了。刑炎走到他床前,往他脸上弹了点水:“起来。” 脸上的一点点凉意让秦放醒过来,有一滴刚好在他眼皮上,秦放坐起来,说:“来了。” 秦放去洗漱的时候刑炎一直在收拾东西,秦放回来刑炎问他:“有扛风的外套吗?” “这件行吗?”秦放扯了件运动外套问,薄薄一层,秦放带着准备下雨天穿的。他来的时候就背了个包,带的东西不多。 刑炎扔过来一件牛仔服:“穿这个。” 秦放接过来穿上了,刑炎跟他说:“穿长裤。” “嗯。”刑炎转身收拾的东西的时候秦放就把裤子穿好了。 “今天不回来,可能要几天,需要的东西你都带着。”刑炎又说。 “好。”秦放转头就去收拾洗漱用具了。 刑炎最后把秦放的东西和他自己的装一起背了个包,还带了两个薄睡袋。秦放一句不问,很配合。出门的时候反倒是刑炎先笑了,问他:“今天不问我把你往哪卖吗?” “都行。”秦放拎着东西,跟他说,“我不反抗。” “反抗也无效,”刑炎边开院门边说,“跟我走了你就回不了头。” 秦放一脚迈了出去,淡淡笑着:“我不回头。” 不回头的秦放,跟着一往无前的刑炎……上了一辆破面包车。 本来出门之前秦放有种要去流浪的错觉,结果一看这辆破车,想转头回去睡觉了。 司机跟他俩打招呼,刑炎叫他“郭哥”。 这车确实是破,车窗关着都觉得四处有风出来,秦放心说踩风就这么踩吗? 刑炎看了看他,眼睛里带了点笑意,突然问司机:“郭哥,今天这个值什么价?” 郭哥没太听懂,从后视镜看他:“嗯?” 刑炎指了指旁边的秦放:“这个品质的应该值多点钱吧。” 司机看见他的笑,点头说:“等下见了老五细谈吧,肝功肾功都怎么样?” “挺好。”刑炎说,“年轻。” 郭哥一本正经地从后视镜里仔细看看秦放,说:“肾好的话给你二十万。” 秦放看看刑炎,又看看郭哥,没说话,摸出手机,放在耳边。 刑炎说:“打电话撕票。” 秦放于是放下手机,举起双手,跟刑炎说:“老大放了我。” “骗你到这多不容易,”刑炎面无表情,“不可能放。” 秦放看着他,过了半天说:“……那求求你。” “……”他这句话一出,刑炎再面瘫脸也绷不住了,转过头去轻轻笑了。刑炎挺久都没把头转过来,一直看着另外一侧的车窗。 郭哥也笑了,说:“很少看小刑笑。” 秦放“切”了声:“他都是装的,幼稚成这样了都。” 刑炎反手扯了下耳朵,看眼角还是能看到那点清浅的笑意。秦放用胳膊撞了下刑炎,也笑了。 破面包飞驰了快一个小时,秦放总觉得它快散架了,最后开进了一个厂子门口。 郭哥按了下喇叭,下了车。秦放也跟着刑炎下了车。 有个微胖的中年男性从一个门里出来,他们走了过去,刑炎冲他点了点头,叫了声“五哥。” 胖子笑起来总是和蔼的,非常平易近人:“小刑又帅了,这位小帅哥是?” “是我朋友。”刑炎回头跟秦放说,“以后跟着五哥吧,就把你卖这了。” 这还演上瘾了,秦放内心吐槽刑炎幼稚,同时十分配合,一把握住刑炎手腕:“炎哥别扔下我。” 刑炎抽了抽手腕,秦放没松手。 五哥和郭哥都笑了,说:“还有人没来,你俩是先走还是等等一起?” 刑炎说:“一起吧,我东西带不了。” 郭哥在旁边说:“东西放我车。” 秦放跟着刑炎往厂区里面走,绕过一片厂房,眼前是一片仓库。仓库大门敞开,刑炎走了进去,回头冲秦放说:“来。” 秦放还没彻底进去,就已经被眼前所见震慑住了。 ——入眼全是摩托,各种各样,大概百八十辆。秦放对车本来没什么概念,谈不上多喜欢。但应该没有男人能抗拒眼前的这一切,这从灵魂深处就勾男人的神经。 刑炎带他穿过这片,走到一处盖着苫布的区域停了下来。 他的手隔着苫布拍了拍,回头冲秦放勾了勾嘴角,眼里一反常态有着热烈的光,对秦放说:“带你去找自在。” 话毕扬手扯了布,那一瞬间秦放呼吸滞了一下,那种感觉再一次涌了上来—— 想跟着眼前的人去流浪。 17、第 17 章 秦放看着眼前挪不开视线,他问刑炎:“这是什么?” 刑炎拍了拍车座,说:“边斗摩托,你们北方叫‘侉子’。” 秦放问:“我们坐它走吗?” 刑炎点了点头。 秦放当时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收买了。眼前这个泛着冷酷锐利气息的金属物件,秦放只在小时候见过,或者游戏里。 刑炎掀了布那一刻它猛然映入视线,很冲击视觉神经。 出发的时候有八辆边斗,还有几辆摩托,刑炎的东西都给郭哥了,他们俩就留了秦放的一个包,包里有水和纸巾什么的。郭哥也没再开他的小破面包,开的是一辆改装吉普,放不下的东西都在他那儿。 这样一个车队是很拉风的,重机车队出行,轰隆声响半条街。 刑炎黑衣黑裤,头上扣着白色头盔,秦放坐在旁边边斗里,在街区里速度上不来他还没戴头盔,视线内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晰。这种感觉他没体验过,在街面上穿行而过,有风吹在脸上,耳边是轰轰的重音量。 秦放提高嗓音叫了刑炎一声。 刑炎侧过头看他,秦放笑着说:“好帅啊你们。” 头盔遮了刑炎半张脸,但透明面罩能够看到他的眼睛,秦放看到他眼里快速闪过的笑意。秦放仰头看天,太阳被云遮住,云周有漂亮的金边。 所有人在高速口集合,车又比刚才多了一些,场面更壮观。秦放挺惊讶:“还能上高速?” “可以。”刑炎摘了头盔,晃了晃头。 秦放突然想起刑炎说他每年都剃头,是为了戴头盔吧。秦放问他:“你玩这个多久了?” “太久了。”刑炎扬手跟对面的一个人打了个招呼,“年纪不够考不了证的时候都是五哥带我。” “你坐斗里?”秦放笑了下问他。 “嗯,”刑炎点头,“我十岁就坐五哥的斗里。” 秦放扬了扬眉毛:“你怎么接触到的这个?” 刑炎把头盔戴回头上,还没有扣面罩,淡淡道:“我爸喜欢。” 已经有人开始走了,刑炎跟秦放说:“戴上。” 秦放边戴边笑了下说:“我有点期待。” “我说过你会喜欢。”刑炎看着他说。 秦放在头盔后问:“会上瘾吗?” 刑炎肯定道:“上瘾。” 过闸口的时候刑炎面罩还没扣下来,他侧过头,对秦放说:“要上高速了。” 秦放说:“我知道啊。” 刑炎看着他眼睛,平静地问:“会很快。怕不怕?” 隔着两个头盔,秦放突然有种感觉,他发现刑炎的眼睛有时候非常蛊惑人。比如现在刑炎问他怕不怕的时候,那双眼睛竟然让人觉得有种疯狂的温柔。 疯狂和温柔,多不相干的两个词,但它切切实实的同时存在于刑炎的眼睛里。 秦放直视着他,“嗤”的一声笑了,随后抬手扣了刑炎的面罩,胳膊直着向前朝远方一指。 刑炎在面罩后勾了勾唇角。 车在高速上飞驰,身前身后都是车队的边斗或摩托,隔着头盔一切声音都不刺耳。眼前是疾驰而过的风景,身后是被抛之而去的一切。他们在风的缝隙中穿行,像是要挤进时空的裂洞。 这让男人的肾上腺素激增,甚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激起来。从灵魂到生理都觉得满足,觉得爽。 也只有这样“飞”在路上,才能真正明白为什么刑炎叫它“踩风”。风踩在脚下,所有一切都在脚下。 时间没有尽头,路没有尽头,男孩子的青春和奔跑在这样的时刻,也没有尽头。 中午在服务区休息,秦放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刑炎问他:“感觉怎么样?” “爽。”秦放撸了把头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刑炎抿唇轻笑:“怕吗?” 秦放晃着头:“刺激。” 确实刺激,灵魂剧烈激荡,至少在路上的时候是真真正正的松弛和自在。 简单在服务区吃了点东西,歇了段时间,补了油,车队再次上了路。 下午车队就没那么规整了,速度有快有慢,逐渐拉开了距离。追求速度的在前面看不着影,想慢慢逛的都在后面坠着匀速溜达。刑炎本来没开太快,顾忌秦放第一次坐。后面的车陆续超了上来,有个哥们儿超过去的时候还挑衅着吹了长长一声哨子。 说话肯定是听不清了,秦放拍了下刑炎胳膊,刑炎往他这边侧了侧身。 秦放手往前指了下刚才那辆车,手迅速向前甩了出去。 刑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戴着头盔点了点头。 于是下午的车程秦放一直到终点都始终是兴奋的,神经极度亢奋,很久很久没有过这么开心,或者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彻彻底底的开心。 侉子飞不过摩托,跟其中的几辆改装的比赛用车更是比不了速度,所以有摩托超车就算了,但他们前面不能有侉子。侉子从后面超上来秦放就示意刑炎飞过去,后来刑炎不用他再示意,就先向前指一下示意他要超车,秦放就冲他竖竖拇指。 两人靠手势交流完全不成障碍,默契值爆表了。 直到天擦黑了这一段路才算结束,他们拐进了匝道,下了高速闸口。 在街区速度就要降下来,秦放不等车停就摘了头盔,吹了声口哨。他脸上是未散的兴奋,额头上还带着汗,眼睛里光亮闪耀,一直都是笑着的。 刑炎迅速看他一眼,眼里也染了笑。 下了高速并没有很快停,还走了半个多小时,应该是进了什么村子。后来的散路刑炎开得很慢,基本上是带着秦放慢慢转,他示意秦放把头盔戴上,秦放就又戴上了,但没扣面罩。风景很美,入眼的一切都很美。 秦放侧过头去看身边的刑炎,他微俯身,后背弓起一条漂亮的弧度,像弓着身的小豹子。 在秦放眼里,恍惚间他和风景已经融成一体。 最后他们停在草场,不远处是一片低矮的小山。 刑炎熄了火,摘了头盔。他额间也有层汗,皮肤太白了,这样看过去就觉得连眼睛都湿漉漉的,其实并没有。 秦放从包里给他拿了张湿巾,刑炎接过,展开了铺在脸上,按着擦了擦。 “炎哥辛苦。”秦放笑着说。 刑炎擦完脸问他:“开心吗?” “开心。”秦放笑得畅快利索,说了声“谢谢”。 刑炎看他一眼,从车上迈了下去,拔了钥匙,跟秦放说:“拿着东西,今晚歇这里。” 这是一个小村子,人家不多。每次出去都有人提前定好行程,住宿都联系好的,他们得分着住农户家。这地方刑炎他们之前就来过,不是第一次来。 有人带着帐篷,晚上直接睡在草场上。 秦放对这些都不在意,睡谁家睡哪里他都无所谓,只要跟着刑炎就行了。 “小刑还是那么猛。”大家都聚在一起休息,有人跟刑炎打招呼。 他就是超车的时候吹口哨的那个大哥,喜欢开玩笑,刑炎冲他笑了下没说话。 热情的大哥也跟秦放打了招呼,秦放冲他点了点头,他问秦放:“感觉怎么样?” “挺好。”秦放说。 “下次让他用摩托带你,”大哥指着刑炎笑,“比这个猛,我们抓不住他影。” 吃饭是在一个湖边的饭馆,东西味道好不好吃秦放都没太吃得出来,神经一直紧绷亢奋,没怎么觉得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刑炎低声问他:“怎么不吃了?” “不饿。”秦放轻声回答。 刑炎看看他的脸,问:“晕?” “没有,”秦放摇头,“没不舒服,就是不饿。” 他这么说刑炎也就放了心,没再管他。刑炎跟别人喝了点酒,一群玩摩托的,聚到一起话题都是这些,秦放是真听不太懂。 但这不妨碍他喜欢,喜欢这项活动,喜欢他们聊的天。一群人什么年纪都有,这里面的大部分人都是认识很久了,对于新加入的朋友包容性也挺强,谁跟谁之间都能说得上话,有种自来的熟悉。这要比一群富二代们凑在一起聊跑车听着过瘾多了,唯一的缺憾就是他们里面一些人口音太重了。 有人问秦放喝不喝酒,秦放摇头笑了笑:“酒量不行,不会喝。” “那就不喝,”五哥说,“出来玩开心就行了,不劝酒。” 秦放冲他举了下杯子,喝了口茶。 刑炎喝得也不多,跟没喝一样。饭后刑炎问秦放:“我出去转转,你去吗?” “去。”秦放跟着站了起来。 山里蚊子多,两人都穿了外套,还是白天那身长衣长裤。蚊子多得撞脸,秦放挥了一下,随口问:“你应该挺招蚊子吧?” “还好,”刑炎挑眉,“为什么我招?” 秦放笑了:“你白啊。” 刑炎摇头:“什么逻辑。” “我听说白人血甜,”秦放手揣在兜里,跟刑炎并肩慢慢走着,“或者你们更显眼?” 刑炎让他给说笑了:“别扯了。” 18、第 18 章 不辨前路,不知去向。 每天秦放被刑炎叫醒,收拾完坐上他的车,要去哪儿、走多远,这些秦放一句都不问,刑炎也不会主动和他说。秦放像是一个闭眼被拉着走的游客,听从安排,并且享受每一段路程,这就足够了。 秦放是一个很会交朋友的人,把他扔到什么环境里都能混得很好,几天的时间他和大部分人都熟了,吃饭聊天开玩笑,跟这些大哥们迅速打成一片。如果说刑炎是慢热,那秦放就是速热型的,有时候听他和别人聊天都能把刑炎听笑了,秦放确实和他接触过的同龄人都不一样。 白天俩人一起在路上感受天地辽阔,晚上随便住在哪里闭眼就睡了,都是快乐的。 越走越远,越行越深,最后停在山里。 这是他们最后一站,明天开始就是换条路返行。这天晚上所有人都要睡帐篷,是真正的野外宿营。 十几个帐篷相隔都不远,有两三个人挤着睡的,也有自己一个人的。 秦放中途买了一堆花露水给别人分了分,他和刑炎也往身上弄了不少,大小伙子还偷偷买了几个驱蚊手环,没好意思拿出来,在帐篷里偷着往自己和刑炎手腕脚腕上绑。 “你几岁。”刑炎屈腿坐着,看着秦放撸起他裤管往他脚腕上扣环。 “我弟每年得用好多个,”秦放低头乐着,“对小孩儿反正有用,不知道咱俩行不行。” 俩人之前轮流用山里的流水洗了个野澡,这会儿身上湿气还没干利索。秦放给刑炎绑完撂下他裤管盖住,故意说:“没事儿,外边看不着,不影响你气质。” “滚。”刑炎骂他,脸上带着点笑,随手捡了个纸巾砸了下秦放肩膀。 这么好的环境,窝在帐篷里就没意思了。秦放把垫子从帐篷里拖了出来,跟刑炎直接躺在上面。 虫鸣鸟叫,星月漫天。不远处有几个大哥支了个小灯在打牌,也有三三两两凑一堆小声聊天。 秦放一只胳膊枕在头下,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很惬意地躺着看天。空气清凉,偶尔一股徐风吹过,是城市里感受不到的舒爽。 “完了,”秦放突然想起什么,跟刑炎说,“我忘拍照了。” “拍什么照。”刑炎随口应着。 “小功让我拍点照片他发微博。”秦放摸出手机看了看,“我一张都没拍。” “不用管他。”刑炎说,“自己都懒得拍。” 秦放笑了下:“回去路上给他拍几张吧。” 秦放认识刑炎也这么久了,但他们从来没太聊过,每次聊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内容。这几天的路程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迅速拉近,至少在秦放心里是这样的,他觉得他俩现在挺亲近。 秦放侧过头看刑炎,刑炎头底下枕着秦放的包,手里拿了个细草棍儿在漫不经心地转。 “炎哥。”秦放叫了他一声。 刑炎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上。这已经是他们数不清第几次的对视了,秦放轻声道:“谢谢你的自在。” 两个人的眼睛在月光下有细碎的光,刑炎没说话,只是嘴角卷了个很轻的弧度,然后抬手弹了下秦放的头。 他这动作让秦放挺意外的,刑炎这个人其实和谁都挺有距离,很少有那些和别人接触的动作。 这个动作如果换成别人可能秦放会躲,他一个自以为的钢管直,这个动作会让他有点别扭。但是对方是刑炎的话,秦放很坦然就接受了。 可能是一段旅程让他和刑炎之间很亲近,也可能是刑炎当时的那个笑和眼神,再次蛊惑了他。 “我一直没问过你,”秦放也随手扯了个草棍,在手指上胡乱缠,“你们几个是什么关系啊?” 刑炎动了动头下枕的包,问他:“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秦放想了想说:“真不太好说。最开始觉得你们是朋友,但又不像,而且朋友也不用都住一起吧。” “嗯。”刑炎这样应了一声。 之后秦放也没再猜,刑炎的声音在这样的夜色里听起来挺清凉,他平静道:“我们一起长大。” 一起长大。 这几个字挺简单的,但也没那么简单,至少刑炎说的这几个字让秦放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不是朋友,不是发小,仅仅是一起长大。 这跟秦放之前猜想的几乎一致。 他们住在那栋房子里,生活起来太过习惯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默契。这四个人里没有一个回家,那栋房子就像家。 刑炎之前说他十岁就坐五哥的斗里,他玩这个是因为他爸喜欢。 可他没坐他爸的车。 刑炎看过来的时候秦放对他笑了下,挑眉问:“所以你们是发小?” 这几天每次刑炎视线落在他身上时秦放都感觉得到,他不知道刑炎还想不想聊,如果刑炎不想继续聊了顺着他的话说个“是”,这个话题就过去了。 刑炎沉默了片刻,缓声道:“算吧。” 秦放“嗯”了声,没打算接着问。 “我们没有家,”刑炎却意料之外地开口道,“都没有。” 秦放心里某根弦颤了一下,但是脸上不动声色,也没有转头,他很明白这个时候到底什么样的反应才是对方需要的,才是倾听者应该有的。 野外的星星要比城市里多很多,秦放看着头顶星幕,听见刑炎说:“我们需要捆着一起长大。” 秦放还在转着手里那根细草棍,又过了半分钟,确定刑炎没有话要说了,他才转过了头,低声道:“……我也没有家。” 两个人都没再出声,安静仰躺着,直直地看向天空。 夜色低垂,蝉鸣夏夜里,星河见证了少年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秘密。 回程为了换条路,要绕个圈子,路程会比来的时候更远一些,但风景还是很好,甚至更好了。回去的路上刑炎载着秦放偶尔脱离车队,到达某个小城市会进去逛逛。俩人停停走走,到了晚上再追上车队和大家一起休息。 这也给秦放留出时间拍照了,特意从郭哥车上把相机拿了下来,秦放脖子上挂着相机,看见什么拍什么。 秦放还挑了几张发了朋友圈,其中有一张是刑炎靠在车上的后侧身照。照片里少年黑衣黑裤,手上拎了个白色的头盔。 秦放配文:cooooolboy。 华桐在底下评论他:卧槽谁啊。 没等秦放回他,华桐消息就已经过来了:谁啊那是,你别告诉我是周斯明。 秦放:你瞎?周斯明长这脸了? 华山英俊老桐树:那就好,靠。你这照片哪有脸。 秦放说:那是刑炎。 华山英俊老桐树:…… —靠。 —现在敌人都这么有型的吗?以后真是不敢胡乱打架。 秦放笑着回他:什么敌人,以后都是朋友。 华桐说:我是真服你,打一架还能打出俩朋友。 秦放没反驳他这话,又跟他随便聊了两句别的。其实这话不准确,他跟周斯明到现在也不算朋友,他俩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多说一句就想干仗。 “炎哥,”秦放向前叫了一声,“回头。” 刑炎按他指令回了头,秦放拿着相机要拍他。刑炎倒挺配合,也没躲,还横起胳膊用小臂挡了下眼睛,比了个v。 面无表情横着比v,这画面太逗了。秦放一边给他拍照一边笑,拍完冲刑炎竖拇指,说:“比v都忘不了气质,宝藏男孩啊。” 刑炎横他一眼,问他:“你天天都笑什么?” 秦放笑着说:“心情好啊,我看什么都想笑。” 刑炎先是没理他,过会儿低头也轻笑了声,声音挺小地说他:“像个二傻子……” 他声音再小秦放也听见了,愣了下,之后学着华桐“靠”了一声,冲着刑炎扑了过去。刑炎往前跑了几步,秦放扑上他的后背,胳膊圈住他的脖子:“你刚说什么了?嗯?” 刑炎被他压弯了身子,酷酷的男孩子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很帅的:“我说你总笑,像傻子。” “靠靠靠靠……”秦放胳膊又使了点力,卡着刑炎下巴,“你好像不服啊。” 刑炎被他勒着脖子,内双的眼睛笑起来眼尾很漂亮:“服。” “服吗?”秦放挑眉。 刑炎点头,手握着秦放手腕要拉开他:“服了放哥。” 他第一次这么叫,秦放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又笑了。 刑炎站直了之后冲他摊了摊手,示意道,不是我说你像傻子。 19、第 19 章 再美的路总有尽头,出行就得有归期。 就算全程都是激动亢奋的,但回来洗个澡往床上一挨,秦放依然觉得浑身肌肉酸疼,累得像条疲惫的狗。 刑炎看不出累,但秦放洗澡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睡着了,秦放基本也是一挨枕头就睡了过去。 俩人闷头睡掉一个上午,起来的时候十一点多。秦放摸过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有三通简沐阳给他的电话。 秦放抬头看了眼刑炎的方向,见他还没起,踩了拖鞋出去给简沐阳回电话。 简沐阳接得很快,但秦放几乎一听到他声音就皱了眉。 “怎么了阳阳?” 简沐阳叫了声“哥”,说话听起来还带着鼻音:“爸和我妈吵架了。” 秦放轻声问:“你哭了?” “嗯,”简沐阳吸了吸鼻子,“他们吵得挺厉害的,我有点害怕。” “不怕。”秦放哄他,“大人吵架正常。” “但我妈看着很反常,她从来没这样过。”简沐阳声音小小的,估计是在自己房间,“她一直哭,后来睡了。” “没事,”秦放又重复了一次,“不怕。” 秦放不知道简明涛和董茵为什么吵,也没兴趣知道,可能仅仅是因为怀孕情绪波动。但是简沐阳在电话里跟他哭,这还是让秦放有点揪心。简沐阳很少哭,是个爱笑的小朋友。 简沐阳闷声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放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跟他说:“快了。” “那你回来了要回家,”简沐阳小声说,“我想你了哥。” “好。”秦放答应他。 出去疯了几天,白天电话基本都是失联状态,找他的一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回的就看到的时候回一个,没重要事儿的就不回了。几天下来手机上攒了一堆消息,秦放大概看了看,都是乱七八糟的。 他从洗手间洗漱出来的时候刚好韩小功从楼上下来。 “哟,回来了?”韩小功手揣着裤兜,慢悠悠下楼。 “早……午好。”秦放跟他打了声招呼,头上还有点水珠。 韩小功打了个哈欠,问:“吃饭了没呢?” “刚起,”秦放说,“还没有。” “那正好,一起去吧。”韩小功在茶几上拿了片吐司面包,咬了一口,“我饿了。” 秦放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刑炎还在睡,他放轻动作换了衣服,跟韩小功一起出去吃饭。 吃饭时韩小功问秦放拍照了没有,秦放点头,俩人加上了微信,秦放把照片传给他。 韩小功头像是一片灰,接近黑色的灰。这还挺让人意外的,秦放原本以为他头像应该是自己照片,不是照片也不应该是这种风格。 韩小功翻了翻照片:“不错啊,哎你们都喜欢这些,野蛮。” 秦放吃东西,没说话。 韩小功一边喝着砂锅粥,一边挑了几张直接发了微博,他笑着说:“照片太棒了。” 照片里有刑炎侧脸,韩小功把手机给秦放,让他看评论。评论里有的在说小功终于还记得自己还有个微博需要营业了,其他大部分都在夸好帅。评论涨得很快,秦放挺意外韩小功微博有那么多粉丝。他看了眼,有二百多万。 秦放没怎么关注过这些,他微博关注的多数都是认识的朋友。 “小姑娘们也喜欢大摩托,”韩小功关了微博,继续吃东西,“炎哥在我这儿人气可高了。” “你发过他照片?”秦放问。 “发过啊,”韩小功说,“很多时候不想拍照,又不得不发点东西了,那就身边有什么发什么。” 秦放挺惊讶:“他让你发?” “让啊,”韩小功笑了下说,“随便发。” 秦放确实没想到,按他的理解刑炎会不喜欢这些,韩小功说:“他不在意这个。” 这么说也对,秦放点了点头,韩小功接着道:“你在意吗?” “嗯?”秦放问,“在意什么?” 韩小功说:“发照片。” 秦放摇头:“我更不了啊,无所谓。” “那我下次发你吧,”韩小功看着他说,“你想火吗?我能让你让你涨点粉丝。” “我不想,”秦放失笑,“我要粉丝干什么。” 秦放回去的时候给刑炎也带了份午饭,他进门刑炎刚起,看着像刚洗漱完。 “可够能睡的,”韩小功轻笑了声,“猪一样。” 刑炎没搭理他。秦放把餐盒放桌上,跟刑炎说:“来吃饭。” 刑炎坐下,问韩小功:“周斯明怎么了?” 韩小功说:“不知道,疯了吧。” 刑炎看向他,韩小功摊了摊手:“我真不知道。” 周斯明刚才下楼撞上刑炎,看他一眼没说话就走了,沉着脸。刑炎也没跟他说话,他俩本来话就少。 韩小功靠在沙发上,慢慢道:“有人管他要钱,我给他钱,他给我退回来了。” 秦放挑眉看着他,刑炎也看了过来。 韩小功闭眼靠着,接着说:“他骂我,我就也骂他,然后他走了。之后的我确实不知道了。” 刑炎过会儿“嗯”了声,问:“司涂呢?” “也不知道。”韩小功说,“可能找地方写歌去了。” 刑炎他们走了的这些天韩小功基本上也没怎么看见过其他俩人,问他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说有人管周斯明要钱,这挺意外的。 这也是秦放第一次从他们嘴里听到“钱”,这几个看着都不缺钱。刑炎还玩得起摩托,司涂玩花玩草的也看不出担心生计,韩小功就更不用说了,秦放不怎么了解也知道刚才看见他那二百多万粉丝的微博,他就不可能缺钱。确实周斯明跟这几个比起来就挺普通,穿的用的就是普通学生程度。 别人上门要钱,是惹了麻烦还是欠了债,这不好说。 秦放没太多想这事,反正跟他没关系,他跟周斯明也没近到能互相关心的程度,他俩现在真算起来还得算半个仇人。秦放虽然翻篇了,但周斯明一张贱嘴欠个没完,太烦了。 假期已经过半了,再去掉提前回去的几天,也没剩多少日子。 台风登陆,这几天接连下雨,风也吹得很猛。除了周斯明剩下的几个人难得都宅在房子里哪也不去,每天各做各的事,碰上了就简单聊几句。 雨下得大,二楼又开始漏水,韩小功晚上拿了枕头去司涂房间睡。正常周斯明应该到刑炎的房间住,但秦放占了个床,周斯明都是在客厅沙发睡的。 秦放不愿意占别人地方,订了个房。 刑炎没让他出去:“别折腾,你走了他也不会进来。” “怎么?”秦放挑眉问。 “轴。”刑炎说,“这段时间你俩有机会能打一架。” 秦放笑了:“我不想打。” “跟他说上话就想了,”刑炎站在窗边看外面的雨,“谁跟他说话都想打。” “他嘴确实挺欠揍。”秦放点头说。 周斯明拉着脸的状态一直持续,每次看见秦放的眼神都像是在表达不爽,但秦放不想跟他在假期要结束了还打一架,主要是怕其他人尴尬,所以不跟他搭什么话。 他和刑炎现在已经很熟,秦放开玩笑问他:“我现在要是跟他打起来,你还帮他吗?” 刑炎当时正坐他自己床上看一本书,闻言抬头看过来,想了想道:“我看戏。” “太冷漠了,”秦放说,“咱俩好歹也同车走了那么多天。” 刑炎低头接着看书,说:“他打不过你。” 秦放伸手摸了下自己肚子,看着刑炎,笑了声慢慢开口:“那我怎么吃亏了啊?” 20、第 20 章 他这问题刑炎答不上来,看他一眼,低头小声道:“别翻旧账了。” 秦放让他的模样给逗笑了,本来也就是开个玩笑,没再继续说了。 回去之前他们得吃顿饭,怎么说也得聚一次。这也应该是整个假期唯一一次人都凑在一起吃饭,连周斯明都在。 气氛竟然还不错,至少没有谁和谁明着呛起来。 其实能呛的也就只有周斯明,只要他消停其他人都挺好。 秦放左边是刑炎,另一边坐的是司涂。司涂身上有淡淡的中药味道,偶尔能闻到。这五个人坐一起,说话的事基本都落在韩小功和秦放身上,其实他俩也不是特别爱说话的人,但他俩要是不说那这屋的气氛就凝结了。 韩小功后来长长叹了口气,道:“以后吃饭别叫我了。” 秦放很能理解他,笑了,说:“我也……” 他俩对视一眼,韩小功说:“辛苦了。” 司涂被他俩逗笑了,用他的杯子跟秦放碰了下,说:“这次欢迎你来,喜欢这里吗?” “挺喜欢的。”秦放没怎么跟司涂单独聊过,他面对司涂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会有点微妙的尴尬,秦放说,“适合生活的一个地方。” “那以后你可以常来。”司涂真的是个很温和的人,无论是他说话的声音还是说话时的表情和眼神,都让人觉得舒缓。 他小声跟秦放聊着天,秦放跟他聊了会儿也就放开了。有些事早晚得提及,早说完早利索,秦放给司涂倒了杯茶,跟他碰了碰杯,低声说:“宫琪的事……当时我确实不知道,不好意思啊。” 司涂等他说完,抿了口茶,摇了摇头说:“本来也没什么,就你一直放心上。” “误会一场,”秦放说完自嘲一笑,“也挺好,不然我也认识不了……你们。” 其实秦放当时张嘴要说的是刑炎,脑子里确实第一时间闪过的是因为这事儿能认识刑炎挺好的,话到嘴边才换了个词。这么多人呢,单说个刑炎算怎么回事。 司涂轻轻笑了,点头道:“这么看确实挺好。” 这么两句这话题就应该过去了,更多的也没什么说的。秦放给自己盛了碗汤低头喝了两口,没想到司涂主动开口,跟他说:“其实宫琪……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秦放让他一句话给呛咳嗽了,抽了张纸按了按嘴,咳得眼睛都红了。刑炎看他一眼,把杯子放他手边。秦放喝了一口,转头跟司涂说:“你是不是……还误会什么?我跟她已经没有联系了。” 另外三个人都在看他们俩,秦放呛得嗓子疼,清了清嗓子说:“她好不好的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你可别多想。” 司涂看他反应那么大,笑了下说:“不用这么紧张。” 秦放没说话,摆了摆手。司涂轻声道:“我和她是以前的事了,你要是喜欢她……” “我真不喜欢。”秦放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过去好久了,我真没再想过这事。” 秦放撸了把脑袋,太尴尬了。 “你自己留着吧,”韩小功在对面接过了话,跟司涂说,“你现在让他追宫琪,都不如让他追我来得实际。” 秦放哭笑不得:“这也……挺不实际,我不想追你。” 秦放看向刑炎,用眼神向他求救。 “不想追我啊?”韩小功轻笑着问他,“假快放完了,你弯了没有?” 秦放感觉这问题莫名其妙,他都不太想回答。 韩小功看着他,过会儿指了指刑炎,慢慢道:“不想追我……那你想不想追他。” 他话尾带着钩子,眼尾也带着钩子,看过来的眼神让秦放下意识想坐直。秦放顺着他的话看了眼刑炎。 如果现在旁边坐的是华桐或者随便哪个其他什么人,秦放可能胳膊一搂把人圈过来说:“对啊我想追呢。”男生之间开玩笑没下限的,照着脑门亲一口都没什么。 但这会儿旁边坐的是刑炎,秦放竟然就没接上来这话,感觉跟刑炎开这种玩笑有点别扭,但要是正经地说声没想追,那更奇怪,那不是有病么。 最后秦放看向刑炎,叹了口气说:“炎哥救我。” 刑炎“嗯”了声,垂着视线道:“不用理他们。” 秦放过后自己还觉得迷,当时韩小功那么一句话他居然没接上来。 如果有人问他想不想追华桐他估计能有一百种回法打回去,但他当时看着刑炎竟然就噎住了。 脑子卡壳了。 秦放这次没跟他们一起坐高铁,他订机票先飞回来的。简沐阳一直盼着他回去,秦放从机场直接回了简家。 他刚进小院还没进大门,简沐阳就开门冲了出来,直接扑到秦放身上。 秦放让他扑得往后退一步,托着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多大了。” “多大了反正你还能托住呗。”简沐阳从他身上跳下来,仰头看着秦放笑得太开心了,“我可太想你了哥。” 秦放跟简沐阳一起进去,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阿姨在厨房做晚饭。简沐阳小声说:“我妈在房间,估计睡了。” 按时间算董茵也七八个月了,秦放问:“产检都正常吧?” “正常。”简沐阳点点头。 “你作业都写完了?”秦放按了按简沐阳的头,这个年纪的小朋友窜个字窜得太快了,一个暑假没见秦放就觉得他好像又长高了。 “早写完啦,”简沐阳说,“你不在家没人跟我玩,我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秦放弹了他脑袋一下,说:“小学霸。” 董茵因为怀孕的关系,身体水肿得厉害,估计挺难受的,所以心情一直不太好。当天勉强跟秦放说了几句话,之后一直都自己一个人待着,连简沐阳都很少跟她说话。 简沐阳跟秦放说:“我妈最近心情太差了。” 秦放摸了下他的头发,跟他说:“怀孕很辛苦,以后可以帮她多照顾妹妹,或者弟弟。” “我会的,”简沐阳说,“我也当哥了嘛。” 秦放回来得出去跟朋友们出去吃顿饭,这一整个假期都没抓住他影。傻公子哥们还是老一套的内容,翻来覆去都没什么花样。 华桐跟秦放俩人坐在套房里的小沙发上,凑头玩着游戏。冯哲他们在旁边吵吵嚷嚷骂骂咧咧地打牌,华桐抬头看了一眼,小声跟秦放说:“冯哲处了个对象儿。” “这也算个事儿了?”秦放面无表情。 华桐头又凑得近了点,说:“这次处个男的。” 秦放挑眉。 华桐看着他点头:“勾搭了一个服务生,砸了不少钱了。” “哪儿的服务生。”秦放看了眼冯哲,问。 华桐说:“酒吧的呗。” 秦放摇了摇头说:“这傻子。” “真傻逼啊,”华桐叹了口气,“冯哲这样的就是给人送钱的,白捡个提款机。” 冯哲是他们家老幺,他爸都快七十了,上头还有俩哥。老来得子那还得了,打小就让他爸惯上天了,脑子里沟沟坎坎攒一块数数不知道有没有十条。 这会儿夹着电话说:“我他妈不去,你赶紧给我过来。” 不知道电话里说什么了,冯哲一脸不耐烦:“行了行了,不去。” “别他妈磨叽,磨磨叽叽。” “挂了。” 说完手机一扔接着打牌,蹲在床上数他喊得欢。秦放看着他都替他爸愁,就这样还出国呢,哪能放心。 “小范呢?”秦放问。 华桐说:“操.我还忘说了,他俩干起来了,小范挺久不出来了。” 秦放挺惊讶地看他一眼,华桐接着说:“就那个服务生呗,挺油的,不知道多少人养着呢。小范骂冯哲傻逼,他俩来回骂,后来就动手了。” “动手了?” 一个暑假没在家这么多故事,秦放都有点消化不了。范霖逸和冯哲一个学校的,他俩平时关系就跟华桐和秦放差不多,但是没他们俩这么和谐,那俩人脾气都不好,偶尔有矛盾,但动手真没有过。 “我也不总出来,就那天我正好在,没打两下就拉开了。”华桐小声跟秦放转述,“小范专往脸上打,冯哲眼泪都出来了,我看又憋回去了。” 秦放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时候确实理解不了他们都想什么。 游戏玩完,秦放揣起手机,打算过去那边坐会儿,要不好像他跟华桐不合群了。 但刚站起来手机就在兜里振动了,秦放摸出来看了眼,两条微信消息。 他打开看,是刑炎发的。有一张是照片,拍的是秦放的耳机。另一条说:给你拿回来了 秦放问他:你回来了? 刑炎:嗯 秦放:炎哥坐车辛苦了。 刑炎说:想打球叫我 秦放笑了下,发了个傻了吧唧的表情包。 华桐从他身边走过,说他:“谁啊?你笑得有点淫.荡。” 秦放揣起手机,骂了他一声:“滚。” “你是不是又有目标了?”华桐问他。 秦放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韩小功问的那句话,够魔性的。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又重复了一次:“滚。” 21、第 21 章 董茵应该是有点产前抑郁,秦放还从来没见她像现在这样过。这么多年她跟简明涛很少吵架,她给人感觉挺温和的。秦放回来这几天都明显感觉到她沉闷烦躁,偶尔会拿简沐阳撒气。 简沐阳也不跟她顶嘴,挨骂了就乖乖回自己房间不出来了。 其实她这种状态下秦放很不想继续住,但他答应了简沐阳开学之前都在家,答应了的事不好反悔。所以秦放不出去的时候都在房间里陪简沐阳,或者带他一起出去逛逛。 董茵还是顾忌着秦放的,能拿简沐阳撒气但是对秦放不发脾气,顶多就是不怎么说话。 秦放回校头天晚上,简明涛和董茵又吵了起来。 当时他在简沐阳房间里,哥俩都坐在地毯上,简沐阳在拼乐高,秦放看着他拼。晚饭也是他俩吃的,董茵没下楼,简明涛没回来。争吵声传进来的时候,简沐阳抬头看秦放,秦放安慰道:“没事儿。” 简沐阳低头接着拼乐高,没说话。 董茵吵起来有些歇斯底里,怪不得简沐阳觉得害怕,秦放也觉得意外。怀孕确实辛苦,每一位母亲都是伟大的。 “什么叫我要生的?你说话这么不负责任吗?”董茵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崩溃,应该是被简明涛的什么话刺激到了。 “这难道不是你的孩子?我给我自己生孩子吗?” 简明涛的声音听不清楚,但女性的声音能穿透门板和墙壁,很清晰地传出来:“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生?你们都不希望我生下他?” 简沐阳还在低头玩着自己手里东西,秦放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说:“不怕,阳阳。” “你在呢我不害怕,”简沐阳弯了弯唇角,“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怕。” 他们吵得很凶,秦放看着简沐阳,有点不忍心了。他开口,想要说这段时间会回来住,一直到董茵生下宝宝。 “我这段时——” “你不想我生,你儿子也不想!你儿子每次回来都问我孩子好不好,产检好不好!我好着呢为什么你们都不希望我好??” 董茵的声音打断了秦放的话,他话说一半就闭了嘴。 简沐阳立刻抬头看着他,眼里有些惊恐的忐忑,嗫嚅着动了动嘴唇,然后说:“她、她只是……” 秦放看着简沐阳的大眼睛,替他把话说完:“产前焦虑。” “嗯,嗯,”简沐阳连连点头,“她不是真的那么想。” “我知道。”秦放勾了个浅浅的笑,抓了抓简沐阳柔软的头发,“玩你的。” 秦放心疼他弟,简沐阳太敏感了,心思也很柔软,大人吵架的时候他自己在房间一定是害怕的。 但秦放没说完的那句话也不会再说,他也没法再说。 董茵或许只是因为怀孕导致的心态不稳,或许她并不是真的这么想,但秦放既然已经听到了,他在简家就住不下去。 所以开学之后秦放还是住在了学校,只是每天晚上会跟简沐阳聊会天。 俩室友一假期没回家,一直在宿舍学习。秦放在床上侧躺着跟他弟发消息,低头看了眼对面学习的那俩,沈登科问宿舍还有没有水了,陈珂说没了。 秦放问:“喝什么?” 沈登科抬头看过来,眼睛里闪起了光芒:“什么都行!” 秦放又问:“你俩饿不饿?来点夜宵?” 沈登科用力点头:“好呢少爷!” “你看你一副狗腿样儿,”陈柯笑话他,“你有点尊严行吗?” “我不要尊严,”沈登科呲牙笑得很贱,“我要放少爷和柯总就ok,两位保我狗命!” 秦放和陈柯都笑了,秦放给他俩点了夜宵,还叫了两份喝的。 他开学回学校之后,卡里又多了挺大笔钱。简明涛知道他能听到他们吵架,秦放也无所谓他知不知道。这么多年简明涛唯一的方式就是打钱,除此之外给不了别的。 “你回来咱还没一起吃饭呢,”陈柯仰头看着秦放,“明天晚上出去?” “好,”秦放说,“我请你们吃个饭。” “我来吧,”陈柯拍了拍桌面,“奖学金到手了。” “要不我来?”沈登科也学陈柯刚才一样拍了拍桌子,“谁还没有奖学金似的。” “我没有,”秦放笑着说,“我请,华桐还说想跟你们喝点酒来着。” 这种事儿华桐肯定落不下,跟另外俩人已经商量着去哪儿吃了。 秦放这天下午满课,他下课得五点多。华桐他们定好位置跟秦放说了一声,秦放发消息说:我猜到就是烧烤,你们下次能不能换一样。 华桐回他:你也不跟我们喝酒,你管我们吃什么。 秦放确实吃什么都一样,他回:你们就别等我了吧,你们先去,去晚了没位置。 秦放下课的时候他们已经过去了,他回宿舍取车。正是下课和晚饭点儿,宿舍楼下人挺多。秦放看见有个男生低头走路戴着耳机,看背影有点像刑炎,但没刑炎高。 自从回来之后他们还没见过,秦放摸过手机给刑炎发了条消息:炎哥。 都坐到车上了刑炎才回他:怎么 秦放问:你吃饭了没呢? 刑炎:刚下课 秦放接着问:那一起啊? 不等刑炎再回,秦放电话直接拨了过去,刑炎接通,秦放问:“在哪儿呢?” 刑炎在电话里说:“化学院。” “我跟我室友吃个饭,还有华桐,你也来啊?”秦放问他。 刑炎说:“走呗。” 秦放笑了声,道:“那你在那儿等我吧,我接你。” 秦放开过去的时候刑炎安安静静站在路边等,手上拿了本书,t恤衫运动裤,看起来像个很乖的大学生。秦放想起放假的时候刑炎扣着头盔飞驰的样子,摇头笑了下,这俩形象差别太大了。 刑炎一上车秦放就冲他笑,打招呼:“炎哥好久不见。” 刑炎也笑了下,睨他一眼,说:“嗯,好久了,得十天了吧。” “十天还不长?”秦放没心没肺开着玩笑,“一块儿住了那么多天呢,如胶似漆。” 男生开玩笑什么词都敢用,刑炎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他俩到的时候那三位已经点过餐了,东西没上,酒倒是摆了一地。秦放手放在刑炎后背上轻推他进去,介绍说:“这是刑炎,我一个……小伙伴儿。” 本来想说朋友,又感觉有点官方。他接着跟刑炎说:“华桐,我发小。这俩是我室友。” 沈登科因为上学期图书馆占座的事见过刑炎好几次了,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华桐虽然最开始见到刑炎是因为秦放打架的事,但也知道秦放跟他玩了一假期,这俩人现在关系好着呢。于是华桐冲刑炎扬了扬下巴,“嗨”了一声。 刑炎点头跟他们打了招呼,坐了进去,秦放坐在他旁边。 华桐叫了服务生来:“哈喽,我们点的可以上了,然后菜单拿来我们再加点东西。” 男生之间既然坐一起吃饭就都能聊得开,没什么远的近的那么多事儿。当然像之前跟周斯明他们吃饭就另当别论了,五个人里两个内向,一个半内向,一个半开朗,就秦放这么一个开朗的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今天这五个人里除了刑炎剩下全是开朗的,那想不热闹都不可能。一带四带不动,四带一那可太不是事儿了。 以秦放一个假期的观察,他估计华桐他们喝酒不是刑炎对手。华桐问刑炎酒量的时候,刑炎说了声“一般”。华桐还安慰他说:“没事儿,有个一口不喝的垫底呢。” 秦放“嗤”的一声笑了,冲刑炎说:“炎哥杀他们。” 但秦放说是这么说,但那仨人真往刑炎这儿送酒的时候他又拦着了:“你们喝你们的,再不你们就齐着喝,我怎么感觉他比你们喝得多?” “你又不喝,你瞎掺和。”华桐说他。 “我怕你们仨喝不过就玩赖。”秦放看了看地上的酒瓶,有看了看他们那边的,“眼见着这数不对啊,你们能不能行了。” 刑炎脸色丝毫没变,摇了摇头说:“没事儿。” 服务生过来送酒的时候秦放指了下对面,跟他说:“放那边。” “我都不懂你,”华桐说秦放,“你一个滴酒不沾的,你管那么多呢?” “我得清醒着维护正义,”秦放说,“再说你们都喝多了我不得给你们弄回去?” “刚才忘了给你要瓶牛奶了。”华桐就是笑话他不能喝酒,秦放笑着说“滚”。 陈柯有个同学也是化学院的,他正跟刑炎打听着,刑炎手机响了。他手机就放在桌上,左手边,他跟秦放中间。 秦放按着手机往刑炎那边推了推,刑炎说话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是韩小功。他没怎么当回事,用手背把手机推给秦放让他接,接着继续说刚才没说完的话。 韩小功秦放挺熟了,秦放接了起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估计听到他声音挺意外,电话那边停了几秒才传来韩小功的声音,先是轻笑了一声,然后说:“……进展喜人啊。” 22、第 22 章 秦放估计他嘴里就没什么好话,问:“什么进展啊又?” 韩小功在电话里问:“你俩在干嘛啊?” 秦放说:“吃饭啊,你有事儿?” 韩小功欠欠地又扬着语调又问了句:“和谁啊?” “和我室友,”秦放又问他一次,“有事儿啊?” 刑炎从旁边看过来,跟秦放说:“他没什么事,不用理。” 韩小功又轻轻笑了一声,道:“啊,没有,我没事。” 秦放于是问:“那我挂了?” “好,拜。”韩小功说。 秦放也跟他说:“拜。” 挂了电话之后秦放把手机又放回刑炎手边,笑了声说:“他可真闲。” “他确实闲,”刑炎说,“除了拍照没别的。” “真潇洒。”秦放摇了摇头说。 那三个赖货眼见着要喝不过刑炎了,后来开始耍套路,藏的赖的都有,不想让新加入的这位朋友把他们仨都秒了。 刑炎再能喝,最后也稍微有点多了。眼底有些红,别的倒也看不出什么。 出了门秦放指了指那仨人,说:“你们这仨坑货。” 沈登科嘿嘿笑得很贱:“我们这是热情。” 刑炎坐在副驾,拉过安全带系好,他喝多了话不多,稍稍低着头,比平时更安静了。秦放问他什么他就“嗯”或者轻轻摇头,反应比正常慢,眼神偶尔迟钝。 华桐和刑炎在一个宿舍区,秦放得先把他俩送回去。 到了宿舍楼下,华桐嘻嘻哈哈说了几句下了车,刑炎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没动。秦放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碰了下他胳膊:“炎哥?” 刑炎慢慢睁开眼,秦放又道:“到楼下了。” 刑炎向外面看了眼,却还是没动,又闭上了眼,低声道:“我想转转。” 秦放眨了眨眼,笑了声,之后点头:“行,那我先给他俩送回去。” 给后座那俩室友也送了回去,秦放没急着走,车就停在楼下,问刑炎:“想去哪儿转?” 刑炎轻轻摇了摇头。 秦放感觉刑炎喝多了还怪可爱的,他的迟钝跟平时有点反差。秦放也没再问他,把车开了出去,没有什么目的地,就不快不慢地开。刑炎本来是看着车窗外面,过会儿转了回来,看着前方,突然开口问秦放:“喜欢这么转,还是我带你转?” “那毫无疑问啊,”秦放半点犹豫都没有,“没有可比性,这有什么快乐,我喜欢你的车。” 刑炎侧过头看他,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秦放是个让人相处起来很舒服的朋友,挑不出他什么缺点来,任何方面都让人觉得舒适。平时他挺开朗,跟谁都聊得来,但就像现在刑炎喝多了有些沉闷不想说话的时候,秦放就安安静静带他一圈一圈地转,把车开到外环,一句话都没有,完全不吵。 后来秦放把车停在河边,开了车窗,熄了火。 河沿有晚饭后散步走圈的小情侣和一家三口,小孩子捡了块小石头扔进了河里,河边小灯周围有很多飞虫。刑炎看着那边,慢慢开口:“其实今天原本我们四个应该在一起吃饭。” “嗯?”秦放看他,“怎么?” 刑炎问他:“今天几号?” 秦放看了眼手机,说:“九月六号。” 刑炎还是看着河的方向,水在白天有多温柔,在夜晚就有多黑暗恐怖。但好在河边有昏黄的小灯,这让一切都显得宁静了。刑炎清了清嗓子,点头道:“嗯,从今天开始,我们都没家了。” 秦放心里一咯噔。 刑炎说:“太久了,麻木了。” 秦放抿了抿唇,片刻之后轻声问:“你们……” “我们怎么没家的?”刑炎替他把话问完。 秦放点了点头。 刑炎说:“化工厂爆炸。” 刑炎说起这些来挺平静的,他会说这些可能是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也可能仅仅因为今天他喝了酒。 化工厂爆炸,在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很容易就压下去了。抚恤金给了一大笔,但省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从那天开始,完整的家庭变得残破,这样的家庭有太多个了。幸运的小孩子还能留个单亲,不幸的小朋友就只能学着自己长大。 有被长辈接走离开那里的,也有根就长在那里离不开的。寄人篱下小心生活,等到长辈也去世,就只能跟相同境遇的同类凑堆结伴,一起野蛮成长。 “韩小功是最挨欺负的,”刑炎拧开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说,“因为他长得最漂亮,而且长得像小姑娘。” “确实,”秦放点了点头,“这样的男生很容易挨欺负。” “他就知道哭,”刑炎嘲讽地笑了声,“几乎每天都哭着回来,有一次被人扒光了,屁股上还有个鞋印。” 秦放皱了眉,没忍住说了声“操”。 “周斯明那天是拿着刀出去的,”刑炎慢慢眨了下眼,继续道,“我也去了。” “我和周斯明负责武力输出,”他可能被自己的用词逗笑了,屈起手指蹭了蹭鼻尖,“我和他几乎就是和别人打架长大的。打不过也得打,不打没完。” 他说这些让秦放胸口发闷,想骂脏话。 刑炎从兜里摸了盒烟,侧过头问他:“介意吗?” 秦放摇头:“不介意,我都不知道你会抽烟。” “很早就会,”刑炎点燃了一颗,“后来不抽了。” 秦放伸手去拿刑炎的烟,说:“给我一根。” 刑炎抬头躲了,咬着烟看秦放,眼睛被烟熏着所以半眯着,说:“你学点好的。” 其实秦放也并不是就不会抽,他跟那些公子哥们在一起玩儿的时候也抽过,但是没瘾。刑炎说的内容想秦放也想点一根抽,不过刑炎不给。 刑炎抽烟的样子和他平时不太一样,咬着烟的时候下颌骨的线条会更明显。 其实秦放不知道为什么刑炎跟他说这些,这不像是刑炎会说的话。他总是有距离的,不会把自己的事儿主动说给别人听。秦放猜刑炎可能还是喝多了。 一颗烟抽完,刑炎下了车,把烟掐灭了,走了几步过去扔了。秦放也从车上下去了,他走过去的时候刑炎说:“其实你看见的我没那么真,很多时候我都是装的。” 秦放不当回事,问:“装什么了?” 刑炎看着他说:“装得没那么……阴暗。” 秦放竟然还笑了,说:“那以后你就不用装,该什么样什么样呗。” 刑炎还是看着秦放,看了半天没说话,秦放被他盯了半天,抬起眼跟他对视。 “你太简单了,”刑炎说,“一眼就看到头。” 秦放挑了挑眉:“那都看见什么了?” 刑炎想了想,最后低头笑了,低声道:“看见你是个傻子。” 秦放又被他说像傻子,过了两步挨上刑炎,他抬起胳膊,刑炎以为他又要勒脖子闹刚要躲。结果秦放只是伸出手圈住了刑炎肩膀,给了他一个挺紧的拥抱。 秦放两只胳膊抱住刑炎,两人身高那么相当,秦放说话时嘴巴刚好就在刑炎耳边。秦放的手在刑炎后背上用力拍了一下,说—— “炎哥,加油啊。” 刑炎被秦放搂着,胸贴胸的,感受到了眼前少年炙热有力的心跳。刑炎闭上眼睛,鼻息间是秦放的洗发水味道。 跟室友的一顿饭,秦放一时兴起叫了刑炎,或者也不能说是一时兴起,自从他跟刑炎出了趟门之后他就总共惦记人家,想跟人玩儿。总之就是这么一顿饭让秦放知道了刑炎的很多事,这其实也是个意外。 了解互相的秘密是拉近关系很有力的手段之一。 秦放原本以为刑炎第二天醒酒了或许会有点后悔说了那么多,但看起来并没有,这人太正常了,好像什么都没说过。 但秦放不能像没听过,反正从那天晚上开始刑炎在他心里就又不一样了一些。 原本的酷少年在秦放这变成了个小可怜儿,他干什么都下意识想带着刑炎。不管是出去吃饭还是出去玩,总要打个电话约一下。但是刑炎很少有时间跟他出去,毕竟是个学霸。 华桐窝在秦放寝室,蹲他椅子上打游戏,说:“秦.负心汉.放,今天为什么约我吃饭,是不是你炎哥在实验室。” 秦放笑了两声没搭理他。 “好像个怨妇,”沈登科在对面接话,“桐儿你要想办法挽回我放的心。” “你放不用我挽回,”华桐说,“明日的刑炎就是今日的我,等你放开始追姑娘了也一样得靠边站。” “那是必然,”沈登科笑嘻嘻的,“追人了还要你们何用。” 23、第 23 章 秦放什么时候追姑娘不知道,也没见他最近有什么目标,但“追”刑炎确实追得挺欢。也就是华桐心大,而且男生之间没那么多敏感细腻的心思,不然心里肯定要不舒服,这明显就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咱俩密友的关系就这么被别人插足了。 然而华桐一个铁当当的直男,没心没肺,秦放找刑炎玩了他就找别的小团伙玩儿,完全不在意。 刑炎去图书馆的时候秦放也经常去,弄本闲书跟着看,顺便给室友占个座。偶尔约场球,俩人去体育馆痛痛快快打一轮,汗都出透。 甚至有天他从简家回学校,还特意先去找刑炎,约了一起出去吃个饭他再回宿舍,见着人了才在想这是不是太折腾了。 在车上俩人原本都没说话,红灯停下的时候秦放突然看向刑炎,沉默了半天,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其实我真不是gay。” 刑炎让他一句话给说得愣住,侧过头看他,半天才眨了眨眼道:“谁说你是gay?” 秦放自己都有点不自在,但也有点想笑,他也真笑了:“我就是觉得咱俩现在挺好的,我总找你,你再有点别的想法什么的……我怕你误会。” 刑炎嘴角卷出个笑来,说:“……想多了。” “我也感觉想得有点多,”红灯过了,秦放启车,说,“不知道怎么就想到那儿了。” 秦放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那儿的,莫名其妙突然就想到gay的问题,又莫名其妙想解释一句。可能是他跟刑炎现在走得太近了怕刑炎误会他有什么想法。 但之前他跟华桐比这还近,他俩就从来没想过gay不gay的事。秦放在心里自嘲一笑,估计就是脑子抽了。 董茵的孩子出生是在一天清晨,秦放还睡着听见手机一直震动,他摸过来眯着眼睛看了下屏幕,是简沐阳。 “怎么了阳阳?”秦放声音还哑着,清了清嗓子。 “哥!”简沐阳的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小小雀跃,“咱们弟弟出生啦!” 秦放眼睛原本闭着的,听了这话睁开了,问:“你妈妈还好吧?” “挺好的!”简沐阳还是开心,“但我还没看到我妈妈,阿姨来送东西,我跟着一起来的。” “嗯,”秦放和他说,“好好照顾他们。” 简沐阳一直期待着妹妹的出生,尽管最后是个弟弟,但这没能打消他的喜悦,听电话都能想到他那副开心到跺脚的小样子。 但秦放确实没有,他和那个孩子之间有着半条血缘的纽带,可在亲眼看到之前,的的确确就是无感。从董茵怀孕到现在孩子出生,秦放没有过期待,也没什么负面的情感,单纯就是他作为一个外人应该有的感受。 不过之后见到了可能也还是会喜欢,就像他对简沐阳,见到了才有那种本该有的亲近感,看见了脑子里才有意识在说,这是我弟弟。 本来这天约好了跟刑炎打球,这么看来他没法去了,下课之后他得去趟医院。 快到医院了又调头,先去买了个小金锁。 产院环境不错,到处都是孕妇和小婴儿,粉色的环境让人心态都是平和的。秦放问了护士站董茵的房间号,门开着,里面只有董茵和一位阿姨。 秦放进去之前在门板上扣了扣,董茵看到是他,赶紧笑了,招了下手说:“小放来啦?快来。” 董茵脸色看起来还不错,就是听声音有些虚。秦放叫了声“茵姨”,然后问:“怎么样?” “还行,生完了怎么都松了口气。等会儿阳阳就来了,早上守着都不想去上学。”董茵手搭在里侧的婴儿床上,跟秦放说,“还在睡呢,快来看看弟弟。” 秦放走过去,弯身看着婴儿床里粉色的小团子,丑丑的。秦放无声笑了下,隔着薄被摸了摸小胳膊。他掀开褥子一角,把小金锁放在了婴儿床角落里压着。 董茵是顺产,护士隔几个小时要来护理一次。这次看起来比生产之前状态好了不少,没那时候看着压抑了,气色也好很多。秦放和她小声聊了几句,别人不在,秦放自己在这儿不是那么回事,也别扭,后来秦放就在走廊坐着,等简沐阳放学过来,带他出去吃个饭。 简沐阳可太开心了,估计一整天心里都惦记着弟弟。秦放带他出去吃饭的时候简沐阳幸福地说:“以后我有哥哥也有弟弟了。” 秦放弹了下他脑门:“这么开心?” “开心啊。”简沐阳点点头,之后冲秦放笑着眨眼,“而且弟弟和你生日好近,你马上要过生日了,我都记得呢!” 秦放笑了下,说:“厉害了。” 秦放自己都忘了过生日的事儿,一点没想起来。他看了眼手机,还真是,就大后天。秦放每年都不太记得自己生日,都是快到了别人提醒。 简沐阳问他:“生日你回来吗?” 秦放想了想:“不一定,怎么了?” “你回来一趟呗,我有礼物。”简沐阳说,“我准备挺久啦。” 秦放于是点了头:“好。” 他生日那天已经放假了,其实没什么事儿,但也没敢最开始就答应简沐阳,怕到时候临时有事,答应的事不好反悔。不过小朋友准备了挺久的礼物,那还是要过来拿的。 他生日时间太好记了,每年国庆放假第二天就是他生日,通常一伙人都会聚一聚,一起出去作一天,所以大家都记得。但秦放自己就只记得放假不记得生日,可能因为他们以前太常聚了,没什么印象。 第二天刑炎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秦放正在群里回那些人,开学一个月了,也都憋差不多了,等着秦放生日一起出来玩。 秦放接了电话:“嗨。” 刑炎问他:“在哪?” 秦放说:“宿舍,等会儿去上课。” “晚上一起吃饭吗?”刑炎说,“不一起我就去司涂那了,你总是突然叫我。” 秦放一下就让他给说笑了,这话听着总觉得有点可爱,但偏偏刑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语调说出来的,光听声音都能想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秦放笑着说:“那你告诉我一声你有事我不就不找你了。” 刑炎问他:“你要不要一起?” 秦放没怎么想就直接说:“可以啊。” 他跟司涂和韩小功也算挺熟了,暑假一起住那么久呢,在他这儿应该都算朋友。司涂的住处离学校不远,下课了他俩一起步行过去。 最开始秦放以为他们四个都是在这上学的,后来才知道只有刑炎和周斯明。司涂比他们大,已经毕业了。韩小功成绩不行,在一个什么学院挂着,平时不怎么去上课。 这天刚下过雨,地面是湿的,空气也是又湿又凉。北方的初秋下过雨温度就要降,秦放问刑炎:“这边冬天这么冷,你们能习惯吗?” “还好。”刑炎走路手揣在外套兜里,俩人偶尔能撞上胳膊。 “国庆你们怎么过?”秦放问他。 刑炎说:“正常过,没安排。” 今天是假前最后一天,明天就开始放国庆了。马路上堵车堵得厉害,回家的出行的都挤在路上。 秦放想到他生日的事,叫了刑炎一声:“炎哥。” 刑炎看他:“嗯?” “后天我生日,估计得跟朋友们出去吃个饭,”秦放撸了把头发,他夏天剃完一直没留,没事儿撸一把手感还挺好的,他笑了下,问刑炎,“你来吗?” “你生日?”刑炎挑眉。 秦放点头。 刑炎问:“你想让我去?” 秦放看着他,又点了点头。 刑炎说:“行。” 俩人已经到了楼下,秦放刚要说什么,结果一抬头看见前面的人,有点意外以至于要说的话都停住了没说。 刑炎也抬头了,看见了在前面站着的宫琪。 宫琪转过身,跟他们对上视线,看到秦放也很惊讶。几个月没见,现在再见面他俩都挺尴尬。 宫琪跟他们摆了摆手,走过来跟秦放说:“好久不见啦。” “嗯,挺久了。”秦放点了点头,也没再说别的。当时微信直接删了,之后再没有过别的联系。 宫琪脸色不太好,连嘴唇都有点发白。她穿得有点薄,风吹过来看着都觉得冷。 刑炎问她:“怎么没上去?” “不了,”宫琪勾了勾唇角,“准备走啦。” 她又转向秦放,可能还想说点什么,但估计也就是那些道歉的话,也没什么意义。所以她最后没说,秦放也没想听她说。 “那我先走了,”宫琪又笑了笑,“你们上去吧。” 刑炎冲她点了点头,宫琪就转身走了。 瘦瘦的姑娘在这样的天气里看着有点发抖,加上她难看的脸色,确实让人不忍心。 秦放叫了她一声,宫琪转过身。 秦放脱了外套,扔过去之前却临时收了手看向刑炎,叫了声“炎哥”。 刑炎看他一眼,脱了自己外套,走了几步递过去给宫琪:“穿着。” 宫琪也没扭捏,伸手接过了,笑着说了句“谢谢”。 她走了之后秦放把自己外套给刑炎,刑炎摇头说:“我不用。” “你穿着吧,”俩人进了单元门,秦放一边上楼秦放一边说,“还好你懂我。” 刑炎当然懂他。秦放的性格在这,看不了宫琪脸色那么难看发抖着走,但脱了衣服又觉得不合适,不管是出于他和宫琪以前的关系还是出于司涂的角度。 一个绅士又心思细腻的暖男。 俩人上了楼,司涂给他们开了门,看见秦放和他笑着打招呼。 其实司涂和宫琪还挺般配的,都是看起来就很温柔的人。 秦放和刑炎都没提在楼下看见宫琪的事,当没发生。秦放是不太好提,刑炎是懒得多管,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 韩小功从房间里走出来,穿了套睡衣,看着像刚醒。 刑炎没外套,秦放有外套但是没穿,放手里拿着,韩小功看着他俩,笑着说:“你们运动系男生是禁冻哈,我在屋里都觉得冷。” 秦放“嗯”了声说:“我们火力旺。” “那你们排解一下?”韩小功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这话听着不是好话,没人搭理他。 司涂做饭还挺好吃,秦放吃得挺快乐。吃到一半韩小功突然说:“给我换个灯。” “你又干什么?”司涂边站起来去换灯边问他。 “我拍个照。”韩小功说。 司涂把灯换了个柔一点的颜色,韩小功拿手机对着刑炎和秦放拍,一人拍了两张,秦放刚才啃了块排骨现在一手油,难以置信:“你别是要发微博。” “怕什么,帅的。”韩小功拍完他俩给自己也拍了一张,做了个鬼脸。刚要拍司涂,司涂拿手挡了:“别拍我。” 韩小功于是算了,低头弄着滤镜。 刑炎连个表情都没施舍过一个,该吃吃,就韩小功让他抬头的时候抬了下头。秦放因为韩小功拍他拍得太突然了,还稍微有点帅哥包袱,觉得自己现在不怎么上镜,所以中间有张照片有点皱着眉,配上他的发型和眼神,显得有点凶凶的酷酷的。 韩小功调完色真发他微博上了,配文:一个傻白甜一个切开黑,来小姑娘们,给哥哥们看看属性。 发完微博放下手机接着吃饭,秦放说:“你微博叫什么来着,我等下要去看看。” “看小姑娘们夸你帅吗?”韩小功笑了下,“还是看看你们会不会有cp粉?” “cp粉?”秦放看了眼刑炎,问韩小功,“……是我想的那个cp吗?” “是吧,”韩小功盛了碗汤慢慢喝着,“以前她们还觉得炎哥和我是cp,你要看看评论吗?” “不了,”秦放摇了摇头,接着吃东西,“我不看。” 当时确实没想看,但晚上回宿舍之后想起这个来,莫名其妙就把手机拿了起来去搜韩小功的微博。 还是二百多万粉,置顶的是个视频广告。 除了置顶之外第一条就是晚上那个微博,下面有一千多条评论。 韩小功人气挺高的,这个活跃度算不错了。秦放看见他微博文字的时候其实不太明白“白切黑”是什么意思。 ——啊啊啊啊啊炎哥好久不见!旁边这位第一次见啊,那三个字我已经说烂了。 ——求微博!功功看我,炎哥没微博我知道,我要帅哥微博!铁打的鸡笼关不住我这只流水的鸡! ——我堵炎哥白切黑?炎哥我一直觉得是那挂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但是帅哥眼神怪凶凶感觉也不像傻白甜!这题楼下来。 ——到我提问题了。已知三人共进晚餐,那么是功和炎?新露脸的帅哥和炎?还是帅哥和功?还是3……? 热评几条秦放看完有点蒙,没怎么接触过这些,有些话都不太能看懂。他又往下面翻了翻,确实有不少讲cp的……有的甚至思维都发散到很远了。 秦放看了会儿就关了微博,同时接收到不少新鲜词汇,受了点冲击。比如底下已经在讨论谁x谁,黑x白还是白x黑,这个x让秦放觉得有点刺激,以他的单一理解,x就是骂人时候要屏蔽的那个字,现在这些小姑娘们上来就琢磨这个? 陈柯洗澡出来见秦放坐椅子上不动,问他:“想什么呢放?” 秦放抬头问了句:“谁x谁?这什么意思啊?” “卧槽?”沈登科本来都上床了,探头下来看秦放:“谁插谁?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谁插谁了啊?你想啥呢?你刚才看啥了??” “……操,不是,”秦放反应过来沈登科说的什么,揪了揪耳朵,“x,打叉的叉。” 沈登科保持着探头的姿势,跟陈柯两两相望,想了会儿说:“那不还是这意思吗……” “哎我说不明白。”秦放不琢磨了,手机往床上一扔,去洗澡了。 秦放洗澡的时候还想着等会儿出去想把这个微博让刑炎也看看,有乐子一起乐。但洗完出去了又有点发不出去,感觉有些奇怪。也说不上来怎么个感觉,反正是别别扭扭。本来就是当个玩笑一起乐一乐的事儿,但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太发得出去。 睡觉之前秦放又点开了那条微博,把评论一直看到完。自己都没发现他关注点完全没在底下小姑娘夸他帅要他微博上,他盯着看的全是关于别的。 看完这条还把韩小功的微博往前看了看,看到暑假时候发的刑炎的摩托照。 开学一个月了,已经适应了现在的刑炎,又猛然一下子看到那个状态下的他,突然就觉得挺怀念的。这个夏天给秦放留了很温暖自在的感受,他喜欢那栋房子,喜欢刑炎的摩托。 那组图是秦放亲手拍的,照片他这里都有。 秦放继续往前看微博,韩小功微博里确实有不少刑炎的照片。刑炎在照片里几乎就没有过表情,他可以很直接地看着镜头不躲,但又很吝啬给个表情。 秦放想起给他拍照的时候他横着胳膊挡眼睛比的v。 还有一组图是在老房子拍的,刑炎坐在台阶上吹口琴,是个晚上。院子里的小灯有点暗,刑炎穿着短袖和运动裤坐在台阶上,这跟秦放记忆里的某个晚上是重叠的,照片里的刑炎也是一条腿伸直一条弯曲,他好像很喜欢这样坐。 秦放把这张图按了保存,后来也存了几张别的。 秦.自认钢铁直男.放,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翻人微博看了半宿,自己认为是因为人微博有意思,小姑娘们评论有意思。其实自己都没明白无非就是为了看看某人的照片。 看兄弟照片还记得存图,这行为不能更直了。 24、第 24 章 生日前一天晚上秦放还没什么打算,他连去哪儿吃饭都还没想,打算下午临时定。但这有点天真了,秦放没课的话正常要睡得晚一点,结果这天大清早就被俩室友给折腾起来了。 沈登科站在秦放床底下,伸手在他枕头上拍:“少爷……少爷……” 他手就在秦放耳朵边上拍,秦放转过头看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怎么了啊?” “你醒啦?”沈登科一张脸笑成太阳花,“生日快乐!” 秦放难以置信:“你拍我枕头就为了生日快乐?” “昂,”沈登科点头,“生日快乐少爷。” 秦放支起上身来回看了看,找另外一个室友。正好陈柯推门进来,拎着一大堆早餐:“生日快乐,放。” “放怎么快乐啊,”秦放又瘫回床上,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半,你科儿拍我枕头,这怎么快乐。” “睡觉有什么快乐的,”沈登科蹦起来去抓秦放胳膊,“来,别睡了,下来吃早餐了。” 室友太热情了,没给秦放继续睡觉的条件。他叹了口气,从床上跳下来,打了个哈欠说:“你俩怎么天天这么精神。” 其实室友就是知道秦放今天时间肯定挤满了,所以趁早揪他起来一起吃个早饭。陈柯特意打车出去买的广式早茶,又在宿舍楼下买了个鸡蛋。秦放洗漱完一出来就让沈登科抓住在他脸上滚鸡蛋,秦放还挺配合,说:“太有仪式感了。” 其实秦放一般这么早吃不下东西,但还是很努力地吃了不少,买的东西都没剩,他们仨都给吃完了。 吃得太多了,到他中午去找刑炎的时候都还觉得胀。刑炎背了个书包,上车之后把包放在后座上,俩人太熟了,见面连打招呼都省了。 秦放得先回趟简家,去他弟那儿拿礼物。 路上他看向刑炎,问:“怎么不跟我说生日快乐啊?” 刑炎手上摆弄着秦放车里一个小摆件,刚才轱辘压了个坑,小摆件震坏了,刑炎低头试着复原:“你应该不缺我一句,这句话你今天要听腻了。” “怎么不缺啊,”秦放不接受他的说法,“别人说多少那是别人的。” 刑炎笑了下,继续低着头修小摆件。 到了简家刑炎没下车,在车上等,秦放自己进去的。 简沐阳给秦放准备的礼物是他自己拼的乐高,用乐高碎片拼了只球鞋。没有图纸,他就是照着图片自己来回尝试着拼出来的,这对小朋友来说绝对是个大工程了。 “你喜欢吗哥?”简沐阳小心地问。 “喜欢,”秦放蹲在他旁边,眼神很认真,“特别喜欢。” “嘿,你喜欢就行。”简沐阳挠了挠额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弄了好久啊。” “谢谢,我非常非常喜欢,”秦放在他头上亲了一下,“辛苦了阳阳。” “没,不累,”简沐阳把盒子递给秦放,问他,“你要拿去学校吗?还是放在家里?” 秦放想了想,问他:“你希望我放哪里?” 简沐阳说:“我希望你放家里,放你房间。” “好。”秦放点头,带着简沐阳一起,把盒子摆在他卧室的柜子里。 简沐阳现在刚有了弟弟,每天心心念念都是小弟弟,所以不像之前那么黏秦放,送完礼物就着急要走,让秦放送他去弟弟那儿。 简沐阳上车之前才看到前面坐了个人,他以为是华桐,钻进车里利索地扬声道:“桐哥好!你怎么没进去?” 秦放笑了声,看着刑炎说:“这是炎哥。” 刑炎回头跟简沐阳打了声招呼,简沐阳没见过他,乖乖地叫“炎哥”。 “你们挺像的。”刑炎跟秦放说。 “嗯,有点像,”秦放说,“我小时候照片跟他现在确实像。” 简沐阳不怕生,车上有个人也还是一直跟秦放聊天,哥俩聊了一路,大部分时间都是简沐阳在说他弟弟。一口一个“咱弟弟”,听着挺有意思的。 把他送走之后秦放问了刑炎一句:“我弟是不是挺闹的?” “没有。”刑炎说,“挺乖的。” “比我乖,我小时候淘的啊,”秦放想到小时候,笑着摇了摇头,“我爷天天被我闹得头疼,打又舍不得打,无法无天。” 他说这些刑炎表情很柔和,问他:“小时候和爷爷在一起吗?” “嗯。”秦放点了点头,嘴角挂着软软的笑意,“那时候真的是个小少爷,我爷舍不得管我,除了他更没人管。我怎么淘他都不生气,顶多就是虎着脸喊星……” 话说一半,秦放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喊我名字吓唬我。” 小时候他爷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过来给小孙子,每次他过生日都很热闹,礼物收不完,那时候他玩具多得一间玩具房都装不下。 之后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秦放没想控制情绪,任思绪蔓延去思念那个全世界最好的老人,刑炎也不说话打扰他,给他空间。 直到华桐打了电话过来问到哪儿了,秦放挂了电话之后才清了清嗓子说:“所以我其实每年都不太愿意过生日,以前到了生日的时候会想,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到后来发现长大了也还是那样,就……没什么盼头了。” 刑炎没说话,安静地等他说完,过了片刻抬起了手,托住秦放的后脑,拇指轻轻刮了刮。秦放看过来,对他笑了一下,向后仰了仰头。刑炎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头皮,干燥舒适的暖意顺着脑神经传递下去,就浑身都是暖的。 地方是冯哲定的,他爸跟人新弄了个会所,挺高级。冯哲提前打过招呼了,楼下专门有人在等,他们来了就直接送上去,电梯都要有人刷卡才能上。 秦放边走边和刑炎说:“他们可能有点闹,但人都不坏,就瞎咋呼。” “嗯。”刑炎对这些总是无所谓的。 冯哲他们在二十二楼,整层分了好几个区域,什么都能玩,这层只有他们这些人。经理把他们送上来就走了,秦放说:“他们说话有时候挺傻的,反正你要想笑就笑。” 刑炎反倒是让秦放先给说笑了:“他们说话我就笑,不会打起来吗?” 秦放跟他说:“不能,他们习惯了。” 这个群体没什么排外性,经常有人会带朋友来,华桐最初也不是这个圈子里的,后来这些人也都跟他混熟了。离很远就听见他们咋咋呼呼的声音,他俩走过去的时候华桐说:“我说什么来着,他肯定不是一个人来。” 华桐正跟别人打着台球,拎着球杆走了过去,站刑炎旁边说:“我介绍一下,刑炎,我放的炎哥。” “给我滚,”秦放笑着骂他,“用你介绍了?” “那你介绍,”华桐伸了伸手,示意他来,“介绍介绍你新欢,本旧爱自动退场了。” 秦放要踢他,华桐赶紧拎着球杆走了。 秦放给刑炎大概说了下这些人都是谁,互相抬了抬下巴就算招呼过了。 “寿星来了?”冯哲刚打完电话,看见秦放来了赶紧跑过来,“寿星生日快乐!” “谢了。”秦放拍了下冯哲肩膀,然后在刑炎旁边低声道,“小疯子冯哲,疯疯癫癫的。” “操,”冯哲笑着问刑炎,“哥们儿会玩什么?玩两场就都熟了。” 刑炎什么都会玩一点,没什么是他完全不会的。 确实就像秦放说的,这个小团伙太能闹了,但人比刑炎预想中的要正常很多,跟正常的同龄男生也没什么区别,顶多就是身上带着股公子哥的气息。 中间刑炎跟华桐打了会儿台球,旁边冯哲瞎嚷嚷起哄:“前任现任要来一场!押注了兄弟们!” “闭嘴吧你,”秦放踹了他一脚,坐到冯哲旁边去,问他,“小范呢?” 冯哲脸上的笑都收了,皱了下眉:“谁他妈知道。” “他不来?”秦放挑眉,“我生日都不来了?” “傻逼,不管他。”冯哲点了根烟叼着,“愿来不来。” 秦放有点意外,问他:“你俩别是上次打架的事儿还没过去吧?” 冯哲吐了口烟,没说话。 秦放失笑:“还真是啊?” 冯哲跟范霖逸一个学校的,平时一直拆不开,就因为上次打了一架,到现在俩人基本上是绝交的状态。 范霖逸也记得秦放生日,发微信给他:放哥生日快乐。 秦放正要找他,直接发了语音过去。范霖逸接起来,秦放问他:“哪儿呢?” 范霖逸说:“在外面,有点事儿。” “别扯,你赶紧过来。”秦放跟他说,“给你二十分钟。” 范霖逸说:“真有事儿放哥,有时间我给你补。” “操。”秦放还没说话,冯哲先在旁边骂了,“装他妈什么孙子。” “闭上嘴。”秦放指了冯哲一下,然后跟范霖逸说,“挺久没出来聚了,我接你?” “不用,”范霖逸肯定听见冯哲刚才骂的那句了,这会儿语气都挺生硬,“我不去。” “不来拉到啊谁求你啊,”冯哲站了起来,“我听不了他说话,听他说话我就想骂人。” 秦放皱着眉“啧”了一声:“那你别听。” 范霖逸估计也让冯哲气了够呛,话都不愿意说了。但范霖逸也的确挺久没出来了,自从上次跟冯哲打了一架之后他再没出来过,这样确实也不是那么回事。秦放又跟他说了两句,范霖逸后来说:“不用你接我了放哥,我自己开车吧,离得不远。” “嗯,那我等你。”秦放跟他说。 冯哲在电话里骂了人家两句,他还生上气了,蹲一边连着抽了两根烟。秦放过去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跟他说:“等会儿小范来了你那嘴别跟机关枪似的突突没完。” 冯哲说:“我怕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你俩就再打一架。”秦放说。 “我他妈不跟他打,傻逼玩意打我脸,在外面打仗都知道不打脸。”冯哲想想都觉得生气,“什么东西呢。” 这俩现在就跟冤家一样,谁也看不上谁,原来那点情分都没了。华桐凑过来跟秦放说:“等会儿他俩要打起来你就挂脸装生气,今天你生日他俩不敢放肆。” 秦放摇着头笑了:“他俩打不起来。” 确实打不起来,这俩都不往一起坐,十米之内都不待。范霖逸来了跟秦放说了会儿话,之后就去另外一头打扑克了,冯哲一直坐在这边看台球。俩人话都不说一句,视线对上都赶紧避开,也没什么打架的机会。 仪式感每年都要有,一个三层的蛋糕摆在餐桌最中间。二十多人的大桌,秦放看着最中间那蛋糕,拿着刀有点无奈:“我蹲桌上切吗?” 这个距离他就是腰弯成九十度也够不着。 后来勾着边给拖了过来,意思意思切了几刀,给自己切了一块,给刑炎切了一块,别人谁想吃谁自己切了。 冯哲也不知道是还生气还是怎么,大口吃了好几块,最上面那层基本都让他自己吃了。后来他还要再切,华桐给他按住了,说:“我看你吃东西这么吓人呢。” “虎。”范霖逸在对面吐了个话音。 冯哲立刻抬头看他,范霖逸没抬头,若无其事。 一群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处在成熟和幼稚的分界点上,这样的酒桌必然是热闹的。酒掺着好几种,但最后还是得用大杯灌啤酒,仰头之前在桌上磕磕杯子,闹闹哄哄地喝,好像不这么喝就没有气氛,就不算长大了。酒桌上话题无限发散,想到什么都能发散着聊。 秦放是今天的主角,平时再怎么一口不动今天也不能不喝,这些人不可能容他。从刑炎认识秦放开始都没见他喝过酒,他喝之前刑炎侧过头看他,询问地挑了挑眉。 秦放小声跟他说:“没事儿,我不是一点都喝不了,我就是不爱喝。” 但秦放酒量也是真不行,就那点量,喝到了就多了。他自己心里有数,所以喝得极慢,没人盯着的时候绝对不会主动喝。 刑炎在旁边看着都笑了,俩人对视一眼,刑炎伸手过去把他那杯给喝了。 秦放那空杯放那儿摆了半天,必须得让别人看见,好容易喝没一杯。后来刑炎就从秦放酒瓶里倒酒,变相替他喝。 华桐在桌对面看着他俩的小动作,笑了声没戳穿他们。 冯哲喝得很猛,才没吃几口,酒灌了不少。 有人开玩笑说:“我们哲今天怎么上劲儿了?” 冯哲“嗤”地笑了声:“我什么时候差过你们酒啊?” “不是你喝多了在雪地里作的时候了?”旁边的人打趣他,“在雪地里给了小范一巴掌?” 对方也是有意想缓和他俩的关系,故意提旧事。 但当事双方似乎谁也没想提,范霖逸遥遥说了句:“抽起疯来像条狗。” 冯哲已经喝了那么多酒,挨了这句刺必然忍不了,瞪了过去说:“我看你他妈才最像狗。” 别人也看出来了,范霖逸根本没想像上次那样跟他起冲突,但又一直在用话刺人,一般就是他刺一句,但冯哲顶回来的时候他就不再接,冯哲空有火撒不出,吵都吵不痛快。 秦放靠在椅子上,说了句:“你俩行了。” 俩人都没再说话,自己喝自己的,视线都不再抬起。 他俩一直这样不是个事儿,旁边人看不下去,撺掇着他俩喝杯酒。 “这么多年兄弟了,差不多得了,以前也不是没闹过别扭,这次不管谁对谁错,一起喝杯酒,过去算了。” 冯哲立刻说:“我不跟他喝。” 范霖逸倒是一声没吭,没说不喝。这么看就是有戏,所以就更劝冯哲。冯哲不禁劝,见范霖逸也确实没拒绝,最后咬了咬牙站了起来。 给自己倒了满杯酒,冲范霖逸举着,说:“喝完咱俩跟从前一样。” 范霖逸没抬头,冯哲接着说:“还是兄弟。” 他两句话说完,范霖逸动都没动,根本没拿杯子。冯哲盯着他看,手里的杯子一直举着,俩人的视线在空气里撞上,冯哲手都抖了,满杯的酒开始抖着洒出来。 范霖逸看着他,淡淡说了句:“……不喝。” 太犟了,气氛瞬间就僵了,周围的人想劝都不知道怎么劝。冯哲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秦放有点看不过去,刚要开口说话,冯哲自己一仰头把酒喝了,接下来“啪”的一声,酒杯狠狠往地上一砸,眼圈猩红一片。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啊?!”冯哲抬起胳膊用力蹭了下眼睛,眼角都蹭红了。 “你因为我包个人打我骂我,那我都甩了你还怎么样啊?!” “你他妈不想看见我你就别来……”冯哲嗓子都哑了,“你来了又给我脸子看,我他妈不看你脸子。我的酒你不喝,太ok了,那还做个jb兄弟啊,绝他妈交。” 冯哲抽了一下鼻子,又狠狠用胳膊蹭了下眼睛,这么一蹭才觉得疼,别人也才看见他眼角出血了。刚才酒杯摔在地上估计有碎片崩起来弹到他脸上了,胳膊一蹭眼尾长长一条血迹,他看了眼胳膊上沾着的血,没怎么当回事,抬手指了下范霖逸:“我他妈白跟你……认识这么多年。” “行了,别擦脸。”范霖逸皱着眉站起来,拿起桌上酒杯仰头都喝了,倒得急了有酒淌到衣服上,范霖逸杯子扔回桌上,用衣袖蹭了把脸,大步走过来扯了冯哲胳膊要拽他走。冯哲脸上还挂着一滴大眼泪珠子,挣了挣没甩开。 范霖逸扯着他出去了,冯哲嘴上骂骂咧咧的,范霖逸始终拧着眉,直到把人拉走都没说一句话。 这俩人走了之后不知道谁“嗤”地笑了声,说:“这他妈俩活宝。” 其实桌上大家都差不多感觉到点什么了,这里不是直男的大有人在。这俩小兄弟表现得太明显了,普通兄弟没这么闹别扭的。但大家默契还是有的,眼神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只有个平时爱开玩笑的说了句:“哲开窍了啊,以前我跟那谁在一起的时候,哲还一脸费解地疑惑俩男的到底为什么能搞基。” “操,哲都是你带坏的。”他旁边人说。 他们说什么秦放没太听,说实话他没怎么反应过来。喝了酒脑子本来就有点木,然后又看了这么一段。 冯哲和范霖逸他俩秦放都认识很久了,在他认知里大家都是兄弟,就跟他和华桐一样的。看见他俩刚才这样秦放再迟钝也能看出来他俩不对劲,可是他俩之间要发生点什么,那也太……不可思议了,这不亚于他自己跟华桐发生了点什么。 秦放下意识看了看身边的刑炎,刑炎恰好也在看他。 “现在搞基是潮流了还是怎么的?”有个领着女朋友的直男小兄弟,扫了眼在座的这些人,“咱们还剩几个直的了?有一半儿没?” 他说完就开始挨个数人,从他左边的开始一个个数。 “这几个都不是,桐儿是直的我知道,那边那俩笑嘻嘻的也他妈包过,小朋是,东也是,放哥……” 他数到秦放这儿卡壳了,眼睛在刑炎和秦放身上来回转:“是……不……是啊……” 一桌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开始起哄了。秦放喝完酒有点脸热,摆了摆手:“别闹啊。” “这有啥不好意思,”有人吹了声口哨,“海峡对岸都合法化了咱还有啥臊的。” “哎炎,”坐刑炎旁边这位有点自来熟,他笑着问刑炎,“你俩是不是啊?” 刑炎靠在椅子上,一脸淡定,开口道:“你们觉得是那就是。” “……”秦放让他说蒙了,赶紧说,“哎哎,这咱不能认,回头我解释了他们该不信了。” “你不认我们也不信啊,”全桌都在起哄,连华桐都跟着说,“他俩就是有事儿,我一个前任,我最能证明了。” 秦放让他们起哄都给说笑了,但他也有点担心刑炎不高兴,凑头跟他说:“你别介意,他们开开玩笑就过去了。” 刑炎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介意。” “你看看人都不介意。”有人推了秦放一把,说:“恭喜我放也弯了,来吧你俩喝杯酒。” 这么多人一起闹,秦放有嘴都辩不了,酒都给他俩倒好,一人一满杯。刑炎想都不想拿起就喝,酒既然都倒上了秦放也没法不喝,他摇头笑着刚要伸手,刑炎挡了一下他手,把他杯子拿了,仰头直接喝干了。 秦放捂着半边脸,破罐子破摔任他们闹了。顿时,吹口哨的起哄的,整个房间气氛都要炸了。刑炎这个挡酒的动作太a了,把秦放的气势给衬下去了,有人把俩人往一起推,秦放被推到刑炎身上,俩人挤在一起。 刑炎最后一口酒含在嘴里过了一下口腔,下颌骨突出了极漂亮的线条,咽下去的时候喉结滑动。他伸手环过秦放肩膀,胳膊贴着秦放的脖子。 两个人体温都有点热,秦放顿时觉得要出汗。 “操,放你在哪儿找的这么个哥哥,我他妈也想要!”一个戴着耳钉的男生跟秦放说,“好玩意儿你们都凑堆自己消化了。”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瞒着了,”秦放顺着他们的意思开玩笑,“炎哥咱公开吗?” 刑炎胳膊还搭着秦放肩膀上,淡淡地说:“随你。” “那就这样,”秦放给俩人倒上酒,磕了下杯子,“百年好合吧。” 刑炎喝了,秦放也都喝了。喝完俩人互相看着对方,刑炎皮肤白,喝过酒之后眼尾有点红,很好看。嘈杂的环境,耳边起哄声不断,他从刑炎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秦放舔了舔嘴唇,觉得闹得过了,有点上头。 确实上头了,也不清楚是因为喝的那杯酒,还是其他的什么。 那之后秦放又喝了不少酒,以他的酒量来说早就已经喝多了。一伙人都闹得很厉害,范霖逸和冯哲再回来的时候那股怼来怼去的状态就没有了,平和多了,冯哲眼角那里也贴了个透明的创可贴。不愧是小疯子,闹了一通之后就能当没发生过,回来该喝喝该闹闹,一点不受影响。 有人跟他说:“哲啊,不知道呢还,刚你出去之后咱放哥出柜了。” “操?”冯哲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跟谁啊?” “你看呢,你看这屋还谁能跟他配上。”这人说。 冯哲凑过去看着秦放,又看看刑炎:“真的啊?放哥你弯了?” “啊。”秦放笑了声。 “……天呢,”冯哲问刑炎,“真的吗帅哥?我放哥……只喜欢小姑娘啊。” 刑炎看了秦放一眼,点了点头。 “连你也扯,”秦放晃了晃头,跟刑炎说,“疯了。” 刑炎道:“我没扯。” 秦放喝多了有点迟钝:“嗯?” 刑炎原本只是安静看着他,却在某一时刻突然贴了过去,嘴唇贴上秦放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用只让秦放自己能听得清楚的嗓音说了句话。话音钻进秦放的耳朵,让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开窍,我泡你挺久了啊。” 25、第 25 章 刑炎那句话,秦放听清了,但又觉得自己怕是没有真的听清。他看向刑炎,两人用极近的距离对视着,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秦放慢慢竖起眉,用询问的眼神看过去。 刑炎轻轻勾了勾唇,没说什么,只对秦放留下了这么个笑。 ——只言片语,半真半假。 秦放更醉了。 作得这么欢,谁也别想走,直接就住这儿了。一伙人闹到后半夜,散了各自回房间的时候已经两点多。闹了一晚上,秦放嗓子都有点哑。 吃饭他一直跟刑炎坐一起,后来去唱歌他是他们俩坐在一处,沙发最里侧靠墙的位置。秦放甚至还眯了个盹,刑炎始终坐他旁边,给他隔出了一个相对安生的角落,让他短暂休息。 秦放每次睁开眼睛都是刑炎,于是睁眼闭眼都是他。 散场了秦放酒都醒得差不多了,但还没有完全清醒。 华桐中途困了早就溜回房间睡了,秦放跟刑炎随便找了个空房间。他俩暑假在一屋住了一假期,现在一起住完全没压力。 秦放去洗澡的时候刑炎问他:“你自己行吧?” “我都醒酒了,”秦放笑了下说,“没事儿。” “那你洗。”刑炎说,“我下楼一趟。” 他说完就开门走了,秦放还没来得及问他干什么去,也没太在意。 过会儿刑炎回来秦放已经洗完了,躺在被子里准备睡了。没有睡衣能穿,秦放之穿了条内裤,上身光着的。 刑炎拖了把椅子,拖到秦放床边,椅子磨地发出又闷又钝的声音。秦放看着他,问:“干嘛啊?” 刑炎把椅子贴着床摆好,他自己坐上去,跟秦放说:“起来。” 秦放不明所以,但有点想笑,他就直接光着上身坐起来了。这画面稍微有点滑稽。 刑炎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个盒子,看着挺重的。 秦放看着盒子问:“什么?” 刑炎把书包随手放地上,手里拿着盒子,道:“还没送礼物给你。” 秦放笑了,说:“明天给我也一样啊。” “不行。”刑炎手放在盒子上按着,看着秦放的眼睛说:“不值什么钱,但是没有敷衍你。” 晚上吃饭过后的后遗症,秦放不太敢直视刑炎的眼睛,不敢再从刑炎眼睛里看自己。他垂下视线,看着刑炎的手,点了点头说:“谢炎哥,我不需要值钱的,什么都行。” “嗯。”刑炎吸了吸气,然后手指轻拨,打开了盒子。 秦放的视线完全已经被吸住了,从刑炎打开之后他就没挪开眼睛。 东西确实有点重,刑炎得双手拿着。 秦放眨了眨眼,问:“……这是什么啊?” “双生石。”刑炎把里面东西拿了出来,托在他两只手上,放在秦放眼下。 “它也……”秦放喉结轻轻滑动,“……太好看了。” 刑炎双手托着的东西秦放确实没见过,像石头,又没那么光滑,表面是非常粗糙的,甚至有孔洞。入眼是纯粹的蓝,蓝到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沉醉。但这抹纯粹里却星星点点又掺杂着杂质,让纯粹不再纯粹,让美有缺憾。 室内灯已经关了,整个房间唯一的光亮就是床边的夜灯,昏黄,柔和。在这样的光线下,那样的蓝色和青绿的星星点点看着更显迷幻,像星空,像银河。 于是缺憾也不再是缺憾了,没有杂质它是纯粹的蓝,有了杂质它变成了浩瀚宇宙。 那是一颗心的形状。 不是两瓣圆弧的爱心——是心脏。 它托在刑炎的双手上,刑炎白皙的掌心和它的深蓝形成极鲜明的视觉冲击,震慑灵魂。 “蓝色是蓝铜矿,青色是孔雀石。”刑炎拇指点了一处青色的位置,“它不能剥离,在这上面它们俩分不开。” “我喜欢化学,化学很浪漫,宇宙间的原子、粒子领域,这一切都很浪漫。” “空气、植物、水,甚至稍纵即逝的流星,法老的权杖,斑驳的城墙,从原子领域来看,我们都继承着共同的原子遗产。这些原子可能来自公元前、来自侏罗纪时期、来自宇宙大爆炸时期。”刑炎的眼睛还是始终盯着秦放的脸,他的眼神里又开始有了蛊惑人的力量。 “我不给你讲化学,我说了你听不懂。我只想跟你说,即使原子也会消失,也会变成其它的能量,但我依然认为它是永恒的。” 刑炎收起手指,虚攥着那块矿石:“一块石头要漫长的岁月才能生成,在孤独又没有尽头的时间里,它们长久结聚在一起。原子从宇宙中来,在一颗星球上找到落点,移动、转化,到现在你看到的,这个绝美又浪漫的颜色。” “它们一起经过漫长、漫长的时间河流,来到这里。我的手里,你的眼前。” 他用低沉的嗓音在深夜里缓慢地说着这些,像古老的法师在人耳边唱吟咒歌,勾走人类的心脏和灵魂。 “我把它磨成这个形状送你,送给你的是一块石头,也是时间长河里永恒的伴随和长久。” 刑炎把它递给秦放,站起来,双手托过去放在秦放手里,轻声道:“我相信你明白我都说了什么,是吗?” 秦放接了那颗石头——一颗装着宇宙的心。 他现在就是那个被巫师勾走了灵魂的孩子,手指有些发抖,胸腔鼓动着想要说点什么,或者不顾一切去做些什么。 这些还不够,刑炎弯下身,嘴唇在秦放裸.露的肩膀上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然后视线停在跟秦放平齐的位置,两人双眼的距离不超过十公分,分享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的这样一个距离,刑炎轻声道:“生日快乐……感谢原子组成了你。” 26、第 26 章 饭桌上那句话秦放勉勉强强还可以当刑炎是因为当时的气氛开了个玩笑,尽管他的眼神那么认真。 但此时此刻的这一切,他手上沉甸甸的一颗心,那些让人眩晕迷乱的话,以及刑炎落在他肩膀的那个……吻。这些让秦放明白,一切都是真的。 很突然,毫无准备,从来没从这个方向想过。 秦放低头看着手上那颗像星空一样的矿石,叫了声:“炎哥。” “嗯。”刑炎应道。 秦放叫完他这一声就没再说话,确实不知道说什么。脑子有点空,但整个胸腔又很躁动,心跳得很猛,跟脑子不在一个状态。 “不用说别的。”刑炎看出他现在的迷茫,轻声说道。 刑炎原本在床边站直的,说完在秦放头上摸了一把,弯下.身去,去看秦放的脸,轻轻笑了下,问:“蒙了吧?” “嗯,谁能不蒙。”秦放屈起手指刮了下鼻尖,“炸晕了。” “别晕,不要你回应。”刑炎在他头上按着晃了晃,用平时开玩笑一样自然的语气和他说,“只是想送你个礼物,别的以后再说吧。” “谢谢炎哥。”秦放深吸了口气,之后自嘲一笑,“我其实……都不知道现在是真的,还是我喝多了做的一个梦。” “梦里有我啊?”刑炎笑着说,“那不管是真的还是梦,你都很危险了少年。” 秦放不否认,点了点头,也笑了:“认了。” 确实很危险。 如果这些是真的,这说明秦放已经迈进了猎人的枪下,他被自己兄弟说了一段极致情话,而且兄弟酷帅迷人。如果这仅仅是个梦,能梦到这样的内容,那秦放也挺对得起他直男身份了。 所以第二天秦放睁眼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床头,看看有没有那块石头。 秦放再次闭上了眼——在的,所以都是真的。 刑炎昨晚没在这个房间住,怕秦放睡不着。秦放洗漱完出去刑炎已经吃完早餐了,在跟华桐打台球。他出来了华桐先打招呼:“起来了?” “你们都挺早啊?”秦放跟他说完话之后视线不当心跟刑炎撞上了,他迅速转开眼,但又觉得有点刻意,所以又把眼睛转了回来。 刑炎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秦放觉得刚才视线转得太生硬,笑了下说:“早上好炎哥。” “好。”刑炎问他,“昨晚睡得好吗?” 挺正常的一句话在秦放这听来总觉得有点……暧昧。经历了昨晚的事之后,这句话让人莫名耳热。 “挺好。”秦放故作自然,跟他俩随便说了几句,跟别人一起下楼去吃东西了。 反正还在放假,他们原本还可以在这儿继续玩一两天。但秦放心里太乱了,有点待不下去,所以下午就回学校了。 华桐不回校,顺着别人的车直接回家了。于是车里只剩了秦放和刑炎。 跟来的时候气氛不一样,那时候不管他俩说不说话都很自然,什么都不用多想。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一对亲近的兄弟。 现在就完全相反了,不管说不说话,气氛都带着那么点刻意和尴尬。秦放不太想这样,所以一直在找话题说,让他们俩看起来自然一些。 社交小达人秦放,这一整天都折在刑炎身上了,找不着话题,找着了不知道怎么才能自然地聊。 “反感吗?”一段长时间的安静之后,刑炎突然开了口。 秦放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他在问什么,清了清嗓子,然后摇头说:“反感什么啊……没有。” “那就好,有话可以直接跟我说。”刑炎看着前方,道,“任何话。” 刑炎在告诉他如果不接受可以直接说,秦放明白。但他只是轻轻皱了下眉,确实不知道怎么表达,也还没有捋清楚自己的思路,这个时候他暂时什么都不想说。 “炎哥,”秦放舔了舔嘴唇,组织语言,“我以前……是真没想过这些,从来都没有。” 秦放说起这些来觉得不太自在,浑身难受,一个直男现在让他对兄弟说这种话,太窒息了,秦放深吸了口气才接着说:“我吧……我以前对于谈……恋爱什么的,我的目标都是女生。” “嗯。”刑炎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而且咱俩太好了啊,”秦放苦笑,“我转变不来这个关系,现在我最大的感觉就是别扭,什么什么都别扭,错乱了。” 秦放话就说到这儿,刑炎懂他意思,也不需要他继续说。刑炎说:“好。” “我希望咱俩还能跟之前一样,”秦放把车停在刑炎宿舍楼下,没熄火,“如果因为这个我失去一个朋友,我会觉得非常非常可惜。” 刑炎下车之前冲秦放笑了下。秦放抿了抿嘴唇,刑炎伸手过来再次按了下他的头晃了一把。炎哥笑起来真是很帅很帅的。 这事儿封在秦放心里谁也没说,包括华桐,他也没法张嘴。这事儿怎么说?没法说,也不想说。说到底这是他跟刑炎之间的事。 想到华桐秦放心里一阵阵冒火。还他妈跟着瞎起哄,傻子一样。 华桐对于发生的这一切浑然不知,还傻逼兮兮地问秦放:“哎你怎么又找上我了?你炎哥呢?” “闭嘴吧,”秦放皱了下眉,“不是你找的我?” “是我找的你,但之前我找你你也没空啊。”华桐喝着果汁,把吸管喝出呼噜呼噜的响,“新欢把你踹了啊?又想起糟糠了?” 秦放捡起装纸巾的小方盒往他身上砸:“能不能闭上嘴。” 华桐一句话直接问到秦放暴躁点上了。自从那天之后,秦放再就没见过刑炎,算下来得有半个月了,一直没见过面。 一想到这事秦放就有点烦躁,不知道得怎么处理。他给刑炎发了几次消息,但刑炎表现得挺冷淡的,秦放有点接不下去。约着吃了回饭,刑炎说要去实验室,没出来。 他找的几次都这样,他不找刑炎也从来不主动找他。秦放半个月没接到过刑炎的电话了,他俩的关系从“热恋期”猛的变成了“冷冻期”。 这个落差其实多多少少让人有些失落。秦放虽然脑子乱,但话都是真的,他真的很在意刑炎这个人,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兄弟。现在他俩变成这样秦放真不太适应,但他没办法。 这不是矫情不矫情的事,这事是在冲击秦放二十多年的观念。其实以前不是没有男的追过他,高中那会儿有个男生追秦放追得很猛,那时候秦放果断干脆,直接就拒绝了,哭笑不得地跟对方说:“真别找我了,我直的,你就是再缠着我那也没戏啊。” 那时候在秦放看来直跟弯中间就有一堵墙,那墙里墙外的事,不是努努力就行啊,这完全隔出俩空间了。 但对方换成刑炎的话,秦放真有点蒙。很复杂的情绪,说不出干脆的拒绝,顾忌很多。同时也有其他的想法在牵扯,让秦放每天都掰扯不清楚,脑回路缠成一团。 关系虽然冷却了,但之前好的时候留下的习惯还是在的,有时候自己都没意识到,消息就已经发出去了。 比如有天半夜秦放刷微博,看见一个朋友买了个摩托,看着挺不错。随手就把图给刑炎发过去了。 发了之后才看见他俩聊天框已经沉寂了好些天,还停留在上次刑炎说他要去实验室。秦放最后回了个:好的。 但图都发了,总得说点什么,秦放发过去:东买了个车,发微博炫耀。 刑炎过了几分钟回复了:中看不中用 秦放回:哈哈他根本不懂,瞎玩儿。 刑炎说:你怎么还没睡 没收到刑炎这条之前秦放就是正常聊天,还以为他俩现在的关系觉得有点淡淡的尴尬。但是刑炎这条一发来,秦放心里有条神经突然就刺了一下。 这种主动提起的话题刑炎已经挺久没说了,以前他俩天天聊,有事没事就说几句,什么都能说。现在刑炎主动发一条这么简单的,秦放甚至觉得意外。 秦放手指在手机侧面刮了刮,回复:还没困。 刑炎又隔了几分钟才回:早点睡,明早有课吧 秦放回:炎哥晚安。 刑炎:晚安 短暂的对话结束,算上那张图片,加一块没到十句。说完秦放也没继续看别的,直接锁了屏把手机放下了。 秦放姑娘追过不少,但像现在这样的关系真没怎么处理过,头疼。 他跟刑炎冷着,但韩小功跟他倒是没冷,时不时发点消息给他。 这天秦放刚下了课,拿着书准备回宿舍,韩小功的语音通话在这个时间打了过来。 秦放接了:“喂?” 韩小功的声音永远都是带着点笑的,听起来有点勾人,也慵懒:“嗨,干什么呢?” “刚下课。”秦放问他,“怎么了?” “帮我拍照啊?”韩小功说,“不白拍,有报酬。” 秦放笑了,问他:“拍可以,报酬是什么啊?” 韩小功在电话里轻轻笑了声,道:“我给你介绍个小姑娘,怎么样?” 27、第 27 章 介绍个小姑娘…… 秦放当时立刻说:“拍照可以拍,小姑娘就不必了。” “很漂亮哦,性格也非常不错。”韩小功还在说,“按宫琪推算,你一定会喜欢。” 秦放哭笑不得:“快算了吧,别闹了。” 他都这么说了韩小功也没再坚持,语气还挺可惜:“那就算了,周末来帮我拍照吧帅哥哥。” 秦放说:“行。” 秦放挂了电话之后揣起手机,在心里自嘲地笑了。放哥如今都得靠人介绍才能找着对象了?现在校草院草班草什么的行情这么差了吗? 韩小功介绍人给他,秦放想想都觉得接下来的情况会糟得没眼看。韩小功跟刑炎的关系,刑炎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跟刑炎的事还没捋明白呢就过去认识小姑娘了,这什么事儿啊。而且秦放本来也用不着谁介绍,他也没想谈啊,压根没那心思,感觉现在这样非常不错。 周六早上秦放起来就去了司涂那儿,韩小功跟他一起住。秦放刚溜达到楼下,就听见上面有人喊了一声。 秦放抬头看,是韩小功。秦放抬起胳膊冲他挥了下。 身高腿长,这种旧楼的台阶他一步能迈三四个,一节楼梯几步就窜上来。年轻的男孩子连上楼都带着股青春劲儿,看着享受。 韩小功靠在门边看他,秦放上来之后韩小功和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早。”秦放进门换鞋,闻到屋子里有股中药味。他吸了吸气,问:“谁生病了啊?” “老毛病了,”司涂从厨房走出来,对秦放笑了下,“一换季就咳嗽。我煮了粥,你过来吃点。” “我吃过了。”秦放把书包放下,看到了沙发上的一件外套。 是上次刑炎给宫琪的那件,看来是还回来了。 其实秦放挺想问问司涂和宫琪现在还有没有在一起,但他这身份也不好问。 “今天去哪拍啊?”秦放问韩小功。 韩小功用手抓着头发,随意扎了一下:“我还没想好,找个地方随便拍几张吧。” “你没有固定的摄影师吗?”秦放问他。 “有,”韩小功点头,“但随便拍几张的时候我不愿意找他们,麻烦。” 上次看过他微博之后,秦放也发现他实在有点佛。照片频率挺低的,有时候也能看出明显在凑数。那种成套拍出来的组图就更少了,一两个月能有一组。 秦放问他:“你这样不会影响你人气吗?” “还可以,”韩小功往脸上喷了点水,扫了秦放一眼,勾着半边嘴角说,“毕竟本钱在的。” 他每次这么夸自己的时候秦放都想笑,接触多了不会再把他当成女孩子了,那种由外表带来的混乱感已经没有了。其实他身上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气息,哪怕他是长头发,哪怕秦放现在看着他坐在沙发这里化妆。 护肤,化妆,弄头发。穿衣镜推到沙发前,韩小功就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脸。其实秦放看不出他都化什么了,每样东西涂完或者刷子扫完,他根本看不出区别。 头发用夹子还是什么东西荡了两下,最后放下来的时候像是早上刚起床。他跟适合这种慵懒的感觉,和他很搭。 “小直男看我看愣了。”司涂在阳台给花浇完水,路过的时候韩小功笑了声跟他说。 司涂看了眼秦放,也笑了:“人家那是没看过男的化妆。” “直勾勾地盯着我看,”韩小功往后耙了下头发,转过来斜眼撇了秦放一下,挑着语调问:“你弯了?” 秦放这些天因为这事正敏感呢,立刻说:“没有。” “没有吗?”韩小功站了起来,把镜子推了回去,随手收拾了茶几上散着放点东西,“没有就没有吧,我换个衣服。” 其实给韩小功拍照非常轻松,不算个什么事儿,找个他看着顺眼的地方随便拍拍就行。秦放开车拉着他随便转,最后韩小功说:“走吧,拍点吃东西的得了。” 最后去了家网红店,之前就联系过韩小功想让他做个推广。给他俩摆了满满一桌子,不用花钱还得倒找给韩小功不少。韩小功吃东西的时候秦放给他拍了几张,然后很负责地出去拍了好几张门脸照。 回来坐下有点忍不住笑,秦放小声说:“有点爽啊,白吃白喝还能拿钱。” “还行吧,他家味道一般。”韩小功拿湿巾擦了擦手,说,“咱俩吃不完,浪费食物有点罪过了,我叫个人?” 秦放先是点头,下意识问:“找炎哥?” 韩小功“噗嗤”一声就笑了,看着秦放:“你想找炎哥啊?想找你找呗。” 其实挺正常的,但秦放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用手背蹭了蹭下巴,说:“没,我就是以为你想找。” “我不找,”韩小功边摆弄手机找联系人边说,“炎哥可冷酷了,我叫不出来。” 韩小功说他叫不出来刑炎,秦放却突然想起上次刑炎给他打电话过来,说的那句“你总是突然叫我”。 他找刑炎几乎没有叫不出来的时候,刑炎除了上课和去实验室之外的时间,只要秦放找他,刑炎永远都是给的肯定答复。 秦放这会儿也说不出心里是怎么个滋味,反正就是有点难受,想皱眉,心情稍微有点糟。一个原本很亲近的兄弟现在突然冷了,不怎么联系了……挺操蛋的。 当时秦放脑子里都是这点破事,没分心去想别的,不然他是能提前想到韩小功要找谁的。 韩小功刚说的要给他介绍个小姑娘,紧接着他俩吃饭就叫了个人,这很明显了。但秦放就没分出一根脑神经去想这个,以至于人姑娘坐他对面了秦放才回过神,眨了眨眼才有点迟钝地打了声招呼。 韩小功说:“坐吧,这是秦放,你得叫放哥。” 小姑娘笑着叫了,秦放赶紧说:“不用,叫我秦放就行。” 对方说:“没事儿,你确实比我大嘛。我叫林嘉琪,叫我嘉嘉或者嘉琪都行。” 也是琪……其实按秦放之前的标准来判断,这确实挺符合他审美的。外表上跟宫琪是一挂的,看身高得有一七五,黑长直,也挺白的,但要比宫琪开朗一些。 可是秦放现在没心思想这些,聊天都没怎么聊,一直低头吃东西了。 林嘉琪后来还说:“放哥感觉有点内向,不爱说话。” “他啊,”韩小功看了看秦放,浅笑道,“可能是吧。” 竟然被人说内向,但秦放也没多解释这个。他主要是没想处什么女朋友,所以也就别多聊了,别开头,再让人误会了不太好。 秦放中规中矩吃完一顿饭,就没说几句话。说的几句也都保持着不深不浅的距离,不会太冷场让人觉得尴尬,但也没表现出多热络,从头到尾礼貌又克制。 吃完饭先把人送了回去,送到小区门口,小姑娘开门下车,秦放笑着说了拜拜,没留联系方式。 “怎么不加个微信留个电话什么的。”韩小功靠在副驾靠背上,半闭着眼问。 “加什么啊,”秦放说,“我就没想找。” “为什么不想,嘉嘉多好。”韩小功说。 “好也不行啊,”秦放摇头,“不是一回事。” 韩小功睁眼,问:“性别不对?” 他时不时这样来一句,秦放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秦放有点无奈地道:“说什么啊……” 韩小功点到为止,每次都不多说,闭上眼歇着了。 把韩小功送到楼下,秦放本来想直接走,但他书包还在楼上。俩人一起上了楼,韩小功说:“辛苦小哥哥今天帮我拍照了哦。” 秦放被他故意搞怪的语气逗笑了,说:“不客气,下次最好还是这样,拍个照还能蹭吃蹭喝。” 韩小功拿出钥匙开门,推开门回头跟秦放说:“下次我把清单给你看看?你挑地方我们就去拍。” 秦放就在他身后,迈上台阶就看见了已经穿了鞋恰好要走的刑炎。 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俩人脸对脸眼对眼,谁都没出声。 “巧了啊,”韩小功走了进去,跟刑炎说话,“干嘛去?” “回学校。”刑炎说了句。 秦放清了清嗓子,跟刑炎打招呼,叫了声“炎哥”。 “嗯。”刑炎问他,“又帮他拍照?” 秦放笑了笑:“我今天正好也没什么事。” “下次管他要钱。”刑炎跟他说,“谁总白给他拍。” 秦放笑着点头:“好。” 韩小功换了鞋已经进去了,门口还剩这俩大高个儿干杵着。 “我可没白使唤人,”韩小功过去接了杯水,喝了一口,“我还请吃饭了,我还给介绍小菇凉了呢。” 他话说一半秦放就心道要糟,他说完了秦放心都咯噔了一下。 他抬眼去看刑炎,刑炎正挑着半边眉回头看韩小功,然后转回来看秦放。 “哎没,”秦放跟韩小功说,“都说了没有的事。” “没有什么啊?”韩小功转着手里的杯子,淡淡地问,“你没跟小菇凉吃饭啊?” 刑炎还在看着他,秦放是真不想在刑炎面前说这些。他撸了把头皮,说:“那也就只是吃顿饭。” 韩小功拖长了声音,怪腔怪调:“哦哦哦……” 秦放表情管理都崩了,自己都觉得脸要僵。 刑炎拉上拉链,一直拉到顶,手揣进兜里,半低着头下巴埋进衣领,侧身要从秦放旁边过去。 韩小功问:“要走了啊炎哥?” 刑炎没搭理他,跟秦放说:“我先走了啊?” 秦放看着他埋进衣领的半截下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哪说起,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 刑炎手放在门把手上马上要推开门,秦放脑子一抽,顺嘴就秃噜了一句:“炎哥他故意挑拨咱俩关系。” “我天,”韩小功眨了眨眼,一脸震惊又无辜,“我挑拨你们什么了?” 28、第 28 章 秦放嘴快说完了,韩小功问他挑拨什么了他又答不上来。但既然说都说了,那就这样呗。于是秦放跟他说:“反正就挑拨了,我不进去了你把我书包递过来,我跟炎哥一起走。” “好的。”韩小功递过来给他,“快走吧,省得在这儿我挑拨你。” 秦放拎着书包跟刑炎一起下了楼。 他俩挺久没见面了,更别说这样一起坐在车里。秦放以为自己会很不自在,但是也并没有,至少不像他生日第二天俩人从外面回校那么别扭。 刑炎已经大四了,他其实学校里都没什么课了。但他图书馆实验室什么的还是经常去,按秦放以为他现在应该不怎么忙,但还是天天抓不着他人影。 “我看我室友他们除了准备考研都没别的事了,”秦放找话题跟刑炎聊天,问他:“你考吗?” “嗯。”刑炎只是点了点头。 “我没听你提过,”秦放问他,“考哪儿?” 刑炎没立刻答,过会儿看着车窗外面说:“再说吧。” “考的话都报完名了吧,”秦放有些失笑,“什么时候了你还没定报哪儿?” 刑炎没接着这个话题聊,秦放说完也就过去了,没多问。 周斯明跟刑炎都是化学院的,他俩同届,秦放想到他就问了句:“放假回来就没见过周斯明了,他出去实习了?” 刑炎说:“出去挣钱了,他缺钱。” 秦放想起暑假他和刑炎出去的时候有人管他要钱,碰上红灯,秦放停了车:“他缺钱……因为上学什么的吗?” “上学花不了什么钱,”刑炎还是扭着头看着外面,说,“他在外面借了挺多钱。” “为什么?”秦放有些惊讶。 刑炎说:“他还有个爷爷,身体不太好。” “啊……”秦放问,“他借了多少钱啊?” “不知道,他不说这些。”刑炎说这些的时候平平静静的,“我们也不会问他。” 确实这四个人里面周斯明显得更游离在外,平时也不太跟他们联系。秦放想到之前刑炎说他们不是朋友,但是捆着长大。他们彼此之间确实都是独立的个体,各自生长,但根连在一起。他们分不开,但也不亲近。 秦放没再接着聊周斯明,他对周斯明虽然没像之前那么敌对,但他俩怎么说也都没比陌生人近到哪去。 司涂的住处离学院不太远,开车最多十分钟。秦放开进校门之后突然问刑炎:“打场球吗炎哥?” 刑炎看向他,半天没给回应,秦放以为他要拒绝,但最后刑炎却点了头。 秦放球拍就在后备箱,甚至都不用回去取,他直接把车停体育场那边了。 他们俩现在这个关系状态,打球是个挺合适的交流方式。毕竟聊天不像之前那样什么都敢聊,万一聊到相关话题有点尴尬,说话的语气亲了疏了都不对。打球能很好地避开这些尴尬,两个人什么都不用说,用力挥拍就可以了,你来我往,沟通都在动作间。 俩人心里都憋着劲儿,都不痛快。场馆里都是网球撞击球拍和地板的“嘭嘭”闷响,一声响过一声。 秦放每一次挥拍都使尽了力气,甚至有点皱着眉,不经意间心里的烦闷都体现在脸上,眼睛里带着一小股愤怒的光。 心里有气,很在意刑炎,于是多多少少怪对方把他俩关系弄成现在这样。本来好好的兄弟,他单方面把这段关系给变了,然后又单方面疏远,让他们现在不远不近生硬别扭。 什么都是他,你没事作什么幺啊……咱俩好好当兄弟不好么? 他打出去的球刑炎能接住,也还得回去。刑炎一声不吭,脸上是他历来的冷淡平静,绷着下巴,使力的时候脖子上的筋暴起,眼神穿过球网盯着秦放。 秦放球打出去,盯着刑炎动作来预判球落点的间隙,也会去看他的脸。 刑炎每次跟他撞上视线都直直地盯,他的球秦放能接住,但他眼神秦放却不是每次都能扛住。越扛不住越把力气使在球上,用这个方式发泄。 最后一个球刑炎用了很大的力气,秦放干脆就没去接,任那颗球最终“嘭”的一下撞在墙上,又弹到地板。 秦放把球拍往地上一扔,站在原地喘着气,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热的,他看着球网对面拎着拍的刑炎,粗喘着问他:“你打算一直这样了是吧?” 刑炎没动,也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呼出,甩了甩头上的汗,问:“什么样?” 秦放让一场球把脾气都激了起来,平时看着好说话没脾气,但实际上也是个炮桶,他只不过是对熟悉的人没那么容易来脾气。 刚才那颗球慢慢滚到他脚边,秦放用力踢了一下,问刑炎:“是不是我他妈不跟你搞基你就不跟我当兄弟了?” 他俩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但也没有太远,彼此的表情和眼神都能看得清楚。刑炎看到秦放剧烈起伏的胸口,看到他下巴尖上凝结的一滴汗,和他有些发抖的手。 刑炎也扔了拍,迈过球网,直直走到秦放面前,两个人都死盯对方。秦放脾气大刑炎也不是什么善茬,他突然抬手秦放没防备,但也没躲。刑炎用力捏了下秦放的下巴,手指狠狠擦过那滴汗,指腹湿漉漉地碾过秦放的下巴。 “什么他妈兄弟,”刑炎捏着秦放下巴没松手,说话之前先咬了咬牙,脸颊侧咬肌鼓动了两下,沉声道,“……我就没拿你当过兄弟。” 秦放拧起眉,刑炎的手捏得他骨头疼,但是秦放一步都没退。 “我从最开始……就没想跟你做兄弟。”刑炎轻笑了声,继续道,“别天真了,小可爱。” 秦放挥开他的手,眼里因为愤怒显得更亮了:“凭什么?” 刑炎说:“不凭什么。”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刑炎,不是陪他打球给他划题的人,不是带他找自在的人,秦放现在应该已经动手了。 但是现在站他面前的是刑炎,秦放无论如何动不了手,抬不起来。秦放生气的点并不是因为刑炎对他目的不纯,他今天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刑炎的冷处理,把他逼到现在的境地,要么往前走一步,要么往后退一步,但对现在的秦放来说,他都不愿意。 没打这场球秦放的脾气估计还要好久都上不来,运动确实让人头热,血液奔流。 秦放眼里的怒气散不下去,也带了那么点不自知的委屈,就只想问刑炎凭什么。刑炎看着他眼睛半天,最后也是刑炎先收枪熄火,低头捡了球拍。 去对面捡了拍回来,秦放还是站着没动,刑炎叹了口气走过去,在他后脑勺上很轻地推了一把:“走了。” 秦放倔脾气也起来了,很犟。 刑炎跟他说:“我说了我不要你回应。” 秦放道:“放屁。” “我怎么你了?”刑炎挑眉,“你发消息我没回你还是我怎么你了?” “你爱回不回。”秦放也说了句。 “我现在确实不用你回应,”刑炎皱眉道,“如果不是你生日我想送你那块石头,我不会现在和你说。” “那你不还是说了?”秦放说的时候有点烦躁。 “嗯,我不光说了,”刑炎淡淡道,“我还亲了。” …… 秦放让人一句话堵得接不下去,想说的话都噎了回去。 “你慢慢考虑,我说过,任何话你都可以跟我说。”刑炎拿着球拍,站在秦放眼前和他说,“你的决定我都会尊重。” 秦放“嗯”了声,拿话刺他:“尊重然后绝交。” 刑炎没理他的话,继续说:“有些话我跟你说前面。” 秦放挑眉等着他说。 “你从那天到现在,没给我明确的拒绝,你狠不下心,这是为什么我不说,你自己慢慢想,我等你想。” 刑炎抿了抿嘴唇,眼神突然又不想刚刚那么平和,他声音又低了几度,“但是在那之前,你要是再追姑娘,那你的结果我就不要了。” 秦放皱着眉冷声道:“我没有。” “嗯,”刑炎点了点头,“我知道今天没有,我说以后。” 秦放还是头一次打球回来心里的烦躁却一点没排解,反而加重了。连运动都散不了他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这还没有过。 回来直接冲澡换衣服,然后什么都没干就上床躺了。 室友从外面回来见秦放这么早就躺下了还挺意外,问他:“怎么了放?” “没事儿,”秦放鼻子有点堵,“打球有点累了。” “你声音听着不对啊,”沈登科过来,把着他床栏杆往上看,“你是不难受啊?” “没有,”秦放吸了吸鼻子,“挺正常。” 秦放当时还跟室友说着正常,那会儿也确实没觉得怎么。结果半夜做了个梦,梦到他爷,醒了才开始觉得有点难受。 他打球回来冲澡没等热水,热水走管道还要一会儿,他就没等,所以最开始出来的都是冷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还是因为打球出了太多汗出来吹了冷风,秦放很少生病,挺皮实的,所以平时在这些方面都不怎么在意。 脑子发沉,呼吸粗重,确实难受了。 接着睡又睡不着,醒着还有点难受,怎么都不舒服。 秦放摸过手机随便看了看,凌晨两点半,这个时间到处都是安静的,朋友圈没有几个夜猫子还发状态。 微博上也差不多,秦放往下翻了翻,看到韩小功把今天拍的照片发了微博。 有张照片里有他,他还冲镜头笑来着。秦放一边吸鼻子一边心想,放哥颜值还是在线的。 评论里有人在聊他和韩小功的cp,也有一些在“炎哥”。 秦放看见那些炎哥的,就想起刑炎今天掐他下巴说话,感觉火又要起来。 ——嗯,我不光说了……我还亲了。 刑炎这句话在脑子里猛地闪过,秦放手机一关塞枕头底下,闭上了眼。 这他妈什么鬼话。 29、第 29 章 “呀,”华桐一看见秦放,一脸惊讶,“我放咋的了?” “没咋,”秦放戴了个黑口罩,说话鼻音很重,“装酷而已。” “算了吧你这声音,”华桐用手里的书敲了下秦放肩膀,“感冒了啊?” 秦放“嗯”了声:“有点吧。” “大牲口也能感冒?”华桐眨眨眼睛,“变成凡人了?” “滚蛋。”秦放懒得理他,脑袋里像装了一坨浆糊,沉得抬不起来,眼皮也重。 秦放太久没病过了,快忘了是什么滋味了,这回深刻感受了一次。浑身的骨头和肌肉一起疼,从骨缝往外泛酸,只想躺着不想动。 他这天上课跟华桐一个教学楼,他俩教室楼上楼下,华桐约着中午一起吃饭。秦放其实不太吃得下去,但是不吃也不是个事儿,好得更慢。 “你多长时间没回家了?”吃饭时候华桐问他。 秦放想了想说:“生日之后就没回,阳阳有弟了,没催我。” “不催你是真不回啊,”华桐说,“差不多时候你就得回去刷个存在感。” 秦放抬头:“你看我现在这状态,我还有闲心刷存在感?” “你这样回去小后妈该以为你去装可怜了,”华桐冷笑了两声,“我看要不你就回吧,你现在这小惨样儿估计能值个十万二十万的。” 秦放盛了勺粥放嘴里,摇了摇头。 他是真不想回,除了上课之外只想在宿舍躺着。简家平时他只有惦记简沐阳的时候才回,更别提现在不舒服。 但到底也没待消停,简沐阳一通电话过来秦放还是回去了。 他三周多没看见简沐阳了,电话里虽然没说想让他回,但小朋友软着嗓子说话,秦放就忍不下心了。 临时决定的要回,秦放起来换了身衣服,拿着手机车钥匙就走了。 到得有点晚,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过了饭。简明涛没在家,董茵坐沙发上逗宝宝,简沐阳坐在旁边的地毯上看。除了原本就有的那个阿姨,现在还多了一个月嫂和一个育婴师。 他一开门进来,一屋子人都看了过来。 简沐阳尖叫一声瞬间跳起来,扑到秦放身上:“哥你怎么回来了!” 秦放戴着口罩,摸了摸他的头,说:“回来看看你。” 他说完转向董茵,叫了声“茵姨”。 “小放这是感冒了?”董茵看着他,问得挺关心,“吃过药了没?” “吃过了。”秦放换了鞋进来。 “来看看弟弟。”董茵笑着叫他。 秦放摇了摇头,在口罩后面清了下嗓子:“我感冒,不过去了。” 秦放也是忘了这茬,不然他今天不能回。小婴儿抵抗力不行,虽然秦放这应该是他自己着凉了,不是什么病毒流感,但他还是没过去。 简沐阳在房间里黏着秦放坐,开心坏了。 “哥我巨巨巨想你!”简沐阳瞪着大眼睛说。 秦放往后仰了一下,躲开他:“你离我远点,感冒呢。” “没关系!”简沐阳还是蹭过来,“我不怕感冒。” 对于简沐阳秦放就不用那么注意,捏了下他的脸:“你感冒了就得跟你弟弟隔离了。” “也是你弟弟!”简沐阳小声反驳。 秦放笑了笑,点头说“是”。 简沐阳表面看着挺正常,但是秦放的直觉还是挺准的,最初的开心劲儿过了之后能看出其实他有点低落,不像平时那么话多。 秦放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叫他过来。 简沐阳已经换完了睡衣,过来盘腿坐他旁边:“干什么呀?” 秦放问他:“有什么小情绪了,跟你哥讲一讲。” 简沐阳摇头:“木有。” 他没想说,秦放也就尊重他的那点小心思。 简明涛第二天上午才回来,秦放已经收拾完准备走了。陪简沐阳睡了一觉,周末上午简沐阳没课,秦放跟他玩了会儿,打算回学校了。 简明涛开门进来,出差刚落地。秦放叫了声“爸”,简明涛应了一声。 董茵从楼上下来,怀里抱着宝宝。她一下来简沐阳就过去要看弟弟,董茵抱着孩子看不见脚下,最后一个台阶没踩稳,差点踩空。 简明涛斥了简沐阳一句:“整天毛毛躁躁。” 简沐阳看了他爸一眼,没出声,往后退了一步。 董茵走过去坐在沙发,把宝宝放下了,简沐阳伸手要摸摸弟弟的脸,董茵伸手挡了一下,问他:“阳阳洗手了吗?” 简沐阳抿了抿唇,点头道:“洗过了。” 秦放本来已经要走了,这会儿也没走,戴了口罩坐单人沙发上玩手机。简沐阳蹭过来站他旁边,秦放拍了拍他的沙发扶手,示意简沐阳上来坐。 他俩挤在一起看秦放打游戏,其实秦放打得漫不经心的,一直输。 简明涛见秦放戴了口罩,问他怎么了。 秦放没抬头:“没事儿。” 董茵笑着跟简明涛说:“小放是真的喜欢阳阳。” “嗯,兄弟么。”简明涛随口说。 “小放还没抱过小弟弟呢,昨天他回来我让他抱抱,小放只想陪阳阳玩儿,让阳阳给缠住了。”董茵声音不轻不重,慢慢道。 秦放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接着玩游戏。 简明涛淡淡地对秦放说:“都是你弟弟。” 秦放“嗯”了声:“也都是你儿子。” 简明涛皱了眉,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说什么。 秦放脸上扣着口罩,只露一双眼睛,这样盯着别人看的时候也更直接。董茵抱着孩子上楼喂奶,楼下只剩下简明涛和他们哥俩,秦放跟简沐阳说:“阳阳去我衣柜里帮我找件黑色的外套。” 简沐阳“蹬蹬蹬”跑上了楼。 “小的是你儿子,大的也是你儿子。”秦放声音很低,撩起眼皮看他爸,“生了二胎的家里总要忽略大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心里很敏感。” 简明涛竖起眉:“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秦放站了起来,手机揣进裤子口袋,“你,和你老婆,别眼睛都放新儿子身上,阳阳够乖了,别总因为小的对他冷脸,没有孩子愿意看爸妈的冷脸,那滋味儿不好受。” “阳阳跟你说什么了?”简明涛向来不在意这些,对孩子关注本来就不多,秦放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他能不能当回事。 “什么也没说。”秦放在口罩后面闷咳了两声,“我自己看的。” 简沐阳给他拿了件外套,秦放接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跟他说了几句话就开车走了。 简沐阳站在门口送他,秦放冲他晃了晃手机,让他有事打电话。简沐阳笑嘻嘻地点头,到底还是年纪小,有点情绪哄哄就过去了。 秦放是个好哥哥,简沐阳这么黏他不是没来由的。 在简家住从来不让人轻松,住一宿说几句话感觉更难受了。秦放车停在宿舍楼下,上楼的时候跟认识的朋友打了招呼,摸出钥匙要开门,手机在兜里响了。 他挑起眉,竟然是刑炎。 他多久没主动打过电话了,秦放有点意外。但他俩打球的时候说的那些话秦放还记着,想起来就有点堵心。 “喂?”秦放接了起来。 之前接都是直接叫“炎哥”,现在也不叫了。 刑炎问他:“一起吃饭?” 秦放说:“不去。” 说不去倒不是因为生气,没什么气生,单纯就是因为难受。确实不舒服,从简家回来更严重了,头疼只想睡觉。 刑炎在电话里说:“那是你说不来的,别再说我要跟你绝交,冲我发火。” 秦放推开门,边往里走边说:“我哪冲你发火了。” “嗓子怎么了?”他说完那句之后,刑炎问他。 “有点感冒,”秦放摘了口罩扔在桌子上,“昨晚也没太睡好。” “那睡吧。”刑炎说。 “嗯,”秦放和他说,“我晚点打给你。” 秦放一觉睡了四个小时,中间有几次其实已经醒了,但是睁不开眼。梦做了好几个,梦到太多人了,醒了反倒谁也不记得。 但其中有个梦里有刑炎,这倒是记得挺清楚的。 秦放坐了起来,抻了抻酸疼的胳膊,叹了口气。 从床上下来,去洗手间收拾了下,从镜子里看自己比之前稍微精神点了。 他给刑炎打电话,问:“哪儿呢?” “宿舍,”刑炎问他,“醒了?” “嗯,出去吃点东西?”秦放说。 “好点了?”刑炎在那边问。 “好没好点不知道,”秦放笑着说,“反正饿了。” 刑炎道:“二十分钟下楼。” 其实秦放不太知道他还这么跟刑炎联系对不对,但他的性格导致他不是纠结型人格。确实在对刑炎的关系上,以及刑炎让他想的问题他没想清楚,可这不代表秦放就得缩头缩尾往后躲。 他从刑炎跟他说开到现在也没躲过,他一直都是积极的。 一是因为舍不下刑炎这个朋友,二是因为越想不明白越不能躲,躲是最没用的。 他宁愿主动去思考和解决,是这样还是那样,趁早想明白。捋明白了自己痛快,也给别人个明白话。性格就是如此,没那么多纠结退缩。 秦放出去的时候还是戴了口罩,脸色难看,而且也怕传染人。 刑炎跟他一见面就往下扯了扯他的口罩,看他的脸。 秦放笑着问:“你干什么?” 他嘴唇有点干,刑炎问他:“没喝水?” “忘了。”秦放说。 刑炎把他口罩卡回鼻梁,高高的鼻梁把口罩支起个小弧度。刑炎的手指有点凉,被他手指碰过的鼻梁上那一小点皮肤,在之后的挺半天都还觉得凉。 皮肤像是带了记忆,那点触感一直没完没了提醒他刚才那丁点接触。秦放在心里叹气,后来自己又捏了捏鼻子,想把那点触感遮盖下去。 刑炎回头看他,问他:“怎么了?” 秦放摇头道:“没事儿,鼻子酸。” 30、第 30 章 秦放毕竟是华桐口中的“大牲口”,这次病了是个意外,但身体素质棒棒的,过了一周左右又生龙活虎。 有天早上起来感觉没哪儿不舒服了,鼻子也不堵了,头也不觉得疼,下床洗了个澡。陈柯问他:“感觉怎么样啊?” “感觉不错。”秦放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爽。” “我看你是好了。”沈登科在旁边穿鞋带,笑着说,“前几天像只小瘟鸡儿。” 秦放甩了甩头,说他:“我看你像只鸡儿。” 陈柯把感冒药扔给他:“再吃一天。” 秦放摇头:“不吃了,用不上。” 药肯定不吃了,病了一场这几天都昏昏沉沉,现在精神了那肯定在宿舍待不住。群里一早上就有人艾特他出去,秦放先去剃了个头,有点长了。寸头真是让人上瘾,剃过了就不愿意再让它长起来。 小时候每次病过之后他爷都得让人过来给他理个发,说这样才算彻底好了。这几年秦放没怎么病过,但是这个习惯还留着。 剃头的时候手机在兜里震动个没完,秦放出了店拿出来看了一眼,都是群里那些人瞎扯。但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刑炎发的一条。 —还难不难受 秦放看着那条消息,不知道怎么回。乍一看见觉得别扭,但是锁了屏手机放一边之后又觉得不回好像缺点什么。 趁着红灯秦放摸起来手机回了一条:好利索了,我出来玩儿了。 刑炎回他:嗯 估计秦放上次发火有点作用,发了那次火之后刑炎不像之前那么冷着他,可能怕秦放又跟上回似的说他要绝交。这让秦放每次都挺想笑的,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影响炎哥酷哥人设了。人家现在明明不想搭理他,还不得不找话题跟他说。 秦放到的时候那几个正凑一堆儿打扑克,小朋和东一伙,冯哲和小范一伙。秦放看着都觉得无聊:“你们能不能有点别的娱乐项目了?” “主要是别的也都很无聊,没得玩。”冯哲蹲在椅子上,握着一手牌不知道憋什么坏水。 “那还是有、有的。”小朋说话有点结巴,不知道是故意这么说为了笑话他俩还是真这样,“你俩可以打仗玩儿。” “滚犊子。”冯哲瞪他一眼,“我俩还可以一起打你玩儿。” 冯哲使眼神问范霖逸有没有王,范霖逸轻轻摇了下头。 “你俩别赖,能不能行。”东嘴上叼了根烟,半眯着眼,“四个王都在我这儿,我就明着告诉你俩,这把你俩就躺着掏钱得了。” 冯哲“操”了一声。 这俩货确实点儿太背,抓一手烂牌,队友还能更烂。玩了一个小时输了不少,冯哲拿手机给人转账,边转边念叨:“下次我他妈不跟你一伙,你那什么手,抓的什么狗屎牌。” “你抓得好,”范霖逸面无表情说,“4556678899不是你抓的。” “打起来!”小朋收了钱,抓给队友一半,“你俩快打,掀桌子砸杯子!” 范霖逸正好站在他身后,抬脚踢了踢他椅子,把小朋连人带椅子扣那儿了。冯哲跟上去补了一脚。 秦放上次生日出来的时候左手新欢右手旧爱,结果这次形单影只自己出来的。有人问他:“放哥你那炎哥呢?” 秦放挥了下手,让他们别闹。 冯哲凑过来,撅在秦放眼前,问他:“放哥,你俩真……那啥啊?” “哪啥?”秦放看他,“哪啥了?” “就……你俩真处对象啊?”冯哲耳朵上穿着个黑色的耳钉,显得他耳朵挺白,他扯了扯耳朵,问秦放,“你也不好这口儿啊以前。” “别打听,”秦放不愿意说,“惦记你自己那点事儿吧。” “你说这小花要是知道了得多郁闷,喜欢了十来年呢,最后宁可变成gay了都不跟她好。”冯哲想想都替小花觉得难受。 “别乱说话,”秦放捡起个扑克盒砸了一下他,“闭上嘴。” 范霖逸抓着冯哲领子给扯走了,冯哲跟他骂骂咧咧嘴里没个消停。 秦放现在看着冯哲和范霖逸,觉得他俩真处了他都没什么感觉了,但一旦把这事儿安他自己和刑炎身上,就难以想象。 他本来打算在这儿待到晚上,和他们吃完饭再回去,但下午的时候司涂给他发了条消息。微信早加了,但是没怎么说过话,所以秦放收到的时候还挺惊讶。 司涂跟他说:晚上过来吃饭? 秦放问:怎么?今天特殊日子? 司涂说:没,我买多了,要吃不完。 秦放:哈哈行。 如果今天是韩小功找他秦放估计就不去了,跟他挺熟了。就是因为跟司涂还没那么熟,所以司涂找他他会去。 秦放要走冯哲还不乐意,皱着眉问他:“谁找你啊?你炎哥啊?” “一个朋友。”秦放笑着说。 “什么朋友比我们好使啊?”冯哲撇了撇嘴,“桐儿还是炎哥。” “都不是,”秦放推了他脑袋一把,“晚上你们吃吧,我请。” “你要不走那肯定不用你,”冯哲拽着张脸,“你既然走了那就你请吧,吃完我们还得去玩儿呢。” 吃完饭玩的那只能是夜店了,秦放摇头笑了:“玩儿也算我的,但包人的我可不管。” 这话就是说冯哲的,他之前包小男生了。冯哲缩了下脖子,瞥了眼对面的范霖逸,冲秦放摆了摆手,示意你赶紧走。 秦放笑着走了,感觉冯哲比高中那时候可爱多了。那会儿眼睛长在天上只知道装逼,跟他还可以,跟没那么熟的人太拽了,看着烦。现在虽然也欠了吧唧的,但也挺有意思的。 他去司涂那儿也没有空手去,拿了瓶酒。 韩小功给他开的门,秦放进去跟他打了声招呼。韩小功问他:“炎哥说你病了,好了?” “啊,”秦放把酒放餐桌上,“好了。司涂呢?” “出去买虾了。”韩小功说。 十月末十一月初的天,在北方已经挺凉了。秦放出去偶尔都要穿上厚外套,或者厚厚的连帽衫。司涂看着挺怕冷的,他穿得像是已经入了冬。 他开门进来,看见秦放已经来了,笑着跟他说话。 秦放站起来接过他手里东西放进厨房,觉得司涂脸色不怎么好看,问他:“你也感冒了啊?” “我没有,”司涂去他卧室换衣服,“天一冷就这样。” 这天难得人全,刑炎和周斯明过会儿也来了。刑炎看见秦放也在还有点意外,问他:“不是出去玩了?” “司涂叫我来的。”秦放往沙发边挪了挪,“我就提前出来了。” 刑炎直接坐他旁边,但也没再跟他说话,俩人自己坐自己的。 这学期秦放还是第一次看见周斯明,他看着比原来瘦了不少。人来得这么全,那肯定不是个普通日子。 秦放小声问刑炎:“今天谁过生日?还是怎么?” 刑炎回答他:“司涂。” “真的啊?”秦放眨眼问他,“……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啊?” “我没想到他找你。”刑炎跟他说,“你说出去玩了,我以为你不会来。” 他俩这么凑着头小声说话,虽然说的也没什么特别的,那这画面怎么看都还是透着股跟别人不一样的亲近。 屋子里有点冷,韩小功找了件高领毛衣套上了,再出来的时候沙发上这俩还在低声说着话。他笑了声:“说什么悄悄话呢,你俩怎么不发微信说?” 秦放于是摸起手机,顺着他的话开玩笑:“来吧炎哥,发微信。” 刑炎不跟他玩,没搭理他俩。 司涂生日,能叫他来秦放挺意外的。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毕竟他俩之间那点尴尬关系都多久的事了,早就不算什么。 吃饭的时候每个人都倒了酒,除了秦放。他要倒的时候让刑炎拦住了,刑炎挡了下他杯子说:“开车就算了。” 无非就是给秦放不能喝酒找了个由头,秦放本来想摇头说没事儿,但跟刑炎对视上的时候刑炎又跟他重复了一次:“开车不要喝酒。” 秦放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放下了,确实也不爱喝。 韩小功给秦放沏了壶茶放他手边,秦放倒了杯茶,跟司涂碰了碰杯说:“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司涂微笑着说“谢谢”。 这一晚气氛难得温情。可能“温情”这个词用得不对,安在这几个人身上有点违和。但确实挺舒服的,司涂说了不少他们从前的事。 这些都是秦放没听过的,关于他们的从前,关于刑炎的小时候。 餐桌上的灯开的暖调,韩小功随手拍了几张图,司涂看着他说:“以前最担心的就是小功,炎和斯明成绩特别好,只有他什么都不行。学习不好,也不会打架,光长了一张漂亮脸,可是没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脸有多好看,就是多重的负担。” 韩小功扬了扬眉,笑着说:“现在也靠脸吃饭了,挺好么不是。” “嗯,挺好。”司涂点了点头。 “我和炎生日离得特别近,就隔一周。从前就踩个我和他中间的一天,一起过了。”司涂喝了酒之后眼神不太清明,眼底也红,想起那些事的时候眼神是温情的,“后来他就不过了,觉得无聊。” 本来秦放一直听得挺认真,但到这儿突然思路断了。他看向刑炎,问:“也就是你还有一周过生日?你别说已经过去了。” “没,”韩小功在旁边替他答了,“下周。” 秦放挑着眉看刑炎,刑炎也就点了点头。 秦放点头表示知道了,过会儿突然开口说刑炎:“你怎么什么都不说,闷嘴儿葫芦啊?” 31、第 31 章 秦放说刑炎是闷嘴儿葫芦,刑炎对此完全不辩,他确实没想说,也没记得。他好多年没过生日了,如果不是司涂今天说的,刑炎根本就已经忘了。 韩小功替刑炎说了句话,他抿了很浅的一口酒,笑了笑说:“过生日这个活动太……有人情了,但是我们没有人情。所以只有司涂的生日我们还过,唯一一个人情就是他。” 他这句话说得过于现实,让秦放不知道怎么接。 “活着已经很难了,”韩小功蜷腿坐在椅子上,脚踩着椅子边,胳膊环着膝盖,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我们厌世,憎恨这个世界,难受的时候也憎恨自己活着,所以我们都不过生日,我们讨厌这一天。” 他说的话可能有点偏激,但没以他们的身份活过,所以也不用去判断他的话是对的还是错的。你不是别人,所以你不知道别人在哪一天,为了继续活着有多辛苦。 “要是没有司涂,可能我们早就散了。”韩小功又在杯口沾了沾唇,看了眼司涂说,“他是我们几个的核心,因为他身上还有人气,他比我们都像人。” 他说话的时候没人出声,秦放是倾听者,其他人或许是默认了。韩小功平时也不说那么多话,可能是因为司涂起的头太适合说说过去了。 “所以司涂的生日一个都没落过。”韩小功举起杯子,跟司涂碰了一下,于是所有人都一起碰了个杯,韩小功看着司涂说,“我们恨自己活着,但是谢谢你活着。” “我这么重要的吗?”司涂笑起来眼尾有一条浅浅的痕,不是因为年龄,是因为爱笑,他喝了杯底的酒,笑道,“那就不客气吧。” 确实像韩小功说的那样,秦放自己也感受到了,司涂就是他们几个的核心。因为司涂晕机他们就所有人都坐高铁,因为有人撬司涂的墙角,周斯明浑身怒火出去寻仇,也会聚在司涂的房子里,一起吃顿饭。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也没有这排面了,都各活各的,司涂的存在能让这几个人稍微软化一些。 吃完饭又坐着聊了会儿天,然后周斯明自己走了。秦放跟刑炎开车回,刑炎没喝多少酒,呼吸间也没有酒气。 车上没开暖风,秦放怕他喝了酒觉得热,这样稍微凉一点的温度他自己还觉得挺舒服的,他问刑炎:“冷吗?” 刑炎摇头说“不”。 之后俩人就没再说话,车上始终是安静的。直到车停在了刑炎宿舍楼下,刑炎下了车,秦放跟他说:“炎哥晚安。” 刑炎轻抬了抬下巴,手指在额角冲他虚虚比了一下,转身走了。 秦放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了下,不管什么阶段他其实一直没怎么变,身上一直带着股劲儿,又酷又潇洒。 他自己刚过完生日差不多一个月,刑炎的生日跟他离得挺近的,要不是司涂说的就差点错过了。 秦放从知道的第二天就开始行动了,第一个电话就是给程东打过去的,磨了两天。甚至还亲自出了趟学校,拉着华桐一起去程东那儿打.劫。 他俩在程东学校的小咖啡馆扣住人,华桐抓着程东肩膀,秦放说:“利索点,就当帮我个忙。” “哥哥你这是生抢啊……”程东一边笑一边摸手机,“我要找人求助了?” “东啊,”华桐抢了他手机,“怎么还看不清形势呢?今天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要不我们c大海尔兄弟不能让你走。” “土.匪?强.盗?”程东捂着半边脸,“放哥我叫你哥!我等了三个多月等来的。” “你就是给我等的,”秦放油盐不进,“谢谢东啊,好兄弟。” 秦放确实土.匪了一波,华桐作为帮凶,回去的路上还半躺着感叹:“啧,你这都赶上女友规格了。” “这是兄弟规格,你没感受过吗?”秦放斜眼看他。 华桐还认真想了,过会儿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 “摸摸良心还在不在。”秦放目视前方道。 华桐摸了摸,笑着说:“在的。” “那重说。”秦放又看他一眼。 “有的,有的。”华桐很狗腿地顺着说,“我就是放哥最亲的好兄弟。” 华桐认识秦放太久了,刚认识的时候他俩都还小呢,后来大了到他生日之前秦放都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有的话就任他提。不过要是没有的话就算了,认识一百年了谁还费脑筋给对方准备礼物。 华桐摇头叹气,也是过于现实了,什么兄弟,我看就是饭搭子。 “不过刑炎这个生日……”华桐想到之后先笑了,手举起来摸了摸车顶,“有时候我就感觉星座挺准啊。” “什么座啊?你什么时候研究这个了。”秦放随口一问。 “上回谈那个小女友总研究这些东西,星座运势什么的……哎上回谈恋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华桐叹了口气,接着说,“你炎哥这不是典型天蝎男吗?天蝎本蝎。” “天蝎什么样啊?”秦放不太信这些,听了还挺想笑,“高冷啊?” “也不光高冷,反正他挺像的。”华桐说。 “那我俩离这么近,我也天蝎呗?”秦放问得漫不经心的。 华桐看他一眼,缩着肩膀乐了两声:“你不是,辱蝎了,放。” 秦放自己也觉得他跟刑炎性格不太一样,但也没差太多啊,怎么就辱蝎。秦放瞥了华桐一眼,没搭理他。 如果司涂生日那天没说过刑炎很多年不过生日了,如果韩小功没说过他们为什么不过生日,秦放可能跟刑炎一起吃顿饭再送个生日礼物就得了。但他听完那些话之后就不能再简简单单地让它过去,没有谁生下来就该恨这个世界,所有孩子都有资格被珍视善待。 所以刑炎生日秦放守着零点发了条祝福短信过去。 刑炎还没睡,很快回复他:你好幼稚 秦放马上说:快睡!明天有约! 刑炎:跟谁约? 秦放:我! 其实秦放发出去之前就知道他的话得被抓住小辫子,但他还是发了。 果然,刑炎问:你要跟我约会? 天大地大寿星最大,秦放说:约。 这天秦放上下午都有课,勉强把早上那节课上完,下午的肯定是没法上了。现在俩室友都没课了,沈登科自告奋勇去帮他上课。 秦放上完课不到十点,他边打电话边穿过大半个学校去西苑宿舍,电话里程东还没起,秦放催他:“你快点,我都上完课了你还不起?” 程东声音拖挺长:“行不行了啊……我昨晚三点睡的。” “我让你三点睡的?”秦放说,“快快快快快点。” 程东这边催不起来了,秦放挂了电话拨给冯哲,冯哲接起来活力满满:“放哥!啥指示!” 秦放跟他说:“哲,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得让东一小时之内来我这儿。” 冯哲敏锐地嗅到八卦气息:“怎么呢?!” “有事儿找他。”秦放说,“反正不管你怎么翻腾你得给他弄过来。” “ok!”冯哲跟他保证,“四十分钟必到。” 秦放等程东的这段时间就没走,一直在男生宿舍楼下了。他在这边认识的人不少,碰见认识的还得打个招呼。 站了大概二十分钟,刑炎的电话拨了过来。 秦放接起来:“炎哥生日快乐!” 刑炎让他噎了一下:“……昨晚不是说过了吗?” “再说一次。”秦放笑着问他,“怎么了?” 刑炎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那个高高帅帅的大男生,问他:“你在我楼下转悠什么?” “啊……”秦放抬头,“你看见我了?” “我看你半天了。”刑炎远远冲他晃了下胳膊,“憋什么坏水了?” 秦放抬头看着他说:“我本来想等会儿再给你打电话的。” “那我先挂了?”刑炎问他。 “行,”秦放笑着点头,“你别在窗户这儿看我。” 刑炎笑了下,挂了电话还真离开窗户边了。 不知道秦放要干什么,如果等会儿他弄一捧花出来刑炎就傻了,这事儿估计他也真干得出来。到时候刑炎要是下去接了就得被小姑娘们拍照片视频什么的传网上去。 刑炎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给逗笑了,想得太远了。楼下那小帅哥且还得傻一段时间,随他折腾吧。 冯哲是亲自压着程东过来的,秦放提前让他们在门口就停。冯哲从车上跳下来,看见秦放冲过来:“放哥我给不给力!” “给力,”秦放拍了拍他肩膀,“这事儿找你就对了。” 程东还一脸没睡醒的样儿,跟秦放说:“任务完成,我走了啊。” 秦放冲他俩摆摆手:“走吧,回头找你们出来玩。” “那可不是玩就行的,”程东一脸纠结,“放哥,你欠我人情了。” “你别磨叽了行吗?”冯哲推他,“哎赶紧走吧,絮絮叨叨。” 冯哲赶紧拽着程东就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见秦放打电话没看他们,窝头又回来了。 程东刚要说话,冯哲往他嘴上一拍,冲他“嘘”。 秦放给刑炎打电话,刑炎接起来,秦放说:“下楼啊?” “可以下了?”刑炎问他。 “可以了,”秦放失笑,“你好配合啊。” “还行,”刑炎开了外放,边换衣服边问,“不能站窗户边,是吧?” “对,”秦放知道他就是故意问的,笑着答,“你要是能闭着眼睛下来那就更好了。” 刑炎套完衣服拿起手机,叹了口气说:“那就真办不到了。” “快下来吧。”秦放说。 32、第 32 章 男生宿舍,来来往往都是男生,秦放这个操作过于吸睛,路过的都要看两眼,男生的心都烧热了。有那么几个懂的根本迈不开步,停下来跟他聊,可是秦放会聊什么啊,他什么都不懂。 他根本不知道他抢来的是个什么货。 “哥们儿,拍个照行不?”有人拿着手机问秦放。 秦放无所谓地说:“拍呗随意,别带我就行。” 秦放说完往旁边站了站,手揣在兜里低头等邢炎。 邢炎下来的时候秦放站得端端正正,带着一脸英俊的笑意,歪着头对他笑。眼睛弯成两道温暖的弧度,配上当时的正午阳光,热烈又晃眼。 邢炎在原地站了几秒,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站在宿舍楼下看着秦放。 秦放一直对他笑,阳光和秋日的风知道他笑得有多好看。 后来邢炎低头吸了下鼻子,手揣着兜朝他走过去。他脸上还是不带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是平静的,但胸腔底下有没有悸动,有没有躁动,那只有他自己清楚。 邢炎朝秦放身后抬了抬下巴,问他:“谁的?” “我截的。”秦放说起来一点不臊,理直气壮,“我从东那儿抢的,他什么都不懂,给他白瞎了。” 邢炎轻笑,说:“放哥好霸气。” “不霸气,”秦放拍了拍身后泛着冷金属气息物件的后座,“除了它我猜不到你还喜欢什么,只有它我确定你会喜欢。只要你喜欢,我尽我所能。” “……尽你所能啊?”邢炎眼睛含着秦放,声音低低的:“我还喜欢什么,你不知道啊?” 秦放认输,笑着对他说:“炎哥我们今天不说这个。” 刑炎也笑了,轻轻慢慢眨了眨眼。 “我靠他俩是真的。”冯哲眼睛瞪了挺大,看看程东,“……天爷。” “我不是天爷,当不起。”程东摇头说。 “靠,靠,”冯哲震惊得都不会说话了,“这排面,放哥玩儿起来真野啊。” “是够野的,”程东现在还一脸肉疼,“我宁可他要r,把2给我留着,他妈那个上不了牌,再稀罕也他妈用不上啊。” “哎别絮叨了,”冯哲瞥他一眼,“再订啊,不行我给你找人订,一个摩托……” 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也不明白人家喜好,话不投机半句多。 秦放不光扣了程东的车,刚才那俩头盔也留下了。把手上挂了一个,车座上放了一个。秦放拿起一个,扣在头上,轻轻仰着头问刑炎:“跟我走吗?” 刑炎勾了勾唇,扯过另外一顶头盔,缓缓戴上。 野兽一样的h2,浑身无一处不体现着男性对重机车的终极审美,高冷、锋利,连金属反的光都透着冷感。 这个画面太勾人神经了,已经有人在录视频了。 ——一辆勾着男人灵魂的车,两个185挡不住的酷帅骑手。有人吹了长长的一声口哨。 秦放先跨了上去,刑炎紧跟着他,微侧了侧头,沉声道:“抱我腰。” 他话音都没落秦放就已经上手了,两手环了刑炎劲瘦的腰,不顾周围的口哨和起哄,深吸了口气说:“走着。” 刑炎没再废话,拧了钥匙,给了油门。重机车的轰响瞬间震进耳朵,秦放闭了闭眼,这是他记忆里最自由的刑炎。 赛车级的东西,马力根本不敢加足,给个一档就够瞬间消失在视线里了。排气管的白烟还没散尽,车已经看不见了。 程东长长叹了口气:“他俩拿我车耍帅。” “别不要脸,”冯哲看完热闹才甘心走,边走边说,“那是人家的车,没给你钱啊?” “我摸都还没摸过,”程东还是叹气,“今早弄过来是我第一次上手。” “所以这就不是你的车,没缘分。”冯哲不当回事,“再订一个呗,订不着吱声,我给你找渠道。” 倒也不是订不着,无非就是新款等了太久太久了,提前订了好几个月,第一批就想上手,好容易盼来了让兄弟拿去泡汉子了。 也就是秦放要,换其他任何一个人程东无论如何不能给,没这么大面子。 秦放现在已经无暇顾及兄弟肉不肉疼了,所有神经都亢奋起来,肾上腺素飙升,跟着刑炎直奔外环出了市区。直行的时候像是马上要踩风飞起来,过弯道总觉得膝盖即将要贴地,连人带车一起平趟过去。 怪不得刑炎更喜欢摩托,确实比起现在这种感觉,侉子还是不够刺激。 车型的关系,两个人的身体伏得很低。车座不大,所以他们坐得很紧,完全贴在一起,秦放的小腹贴着刑炎的腰,他几乎是完完全全把刑炎扣在了怀里。 在这种绝对的亢奋中,秦放竟然很魔幻地感受到了刑炎的热度,他的温度像是隔着衣服传了出来,炽热,烫手。 摩托载人上不了高速,秦放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在往哪走,可能刑炎也不知道。他们又回到了最初那样,不问前路,不知去向。刑炎载着他在底道穿行,秦放闭上眼,此时此刻这种从灵魂深处开始的震荡和冲击,只有刑炎能给。 轰鸣响彻耳际,它把他们和这个世界隔离了,巨大的噪音下同时也是绝对的安静—— 风、天空、路,和眼前的人,这就是秦放能感知到的所有,他的整个世界就仅剩这些东西,此外一无所有。 这种滋味让人享受,上瘾。 又一个弯道,膝盖好像已经刮了地,秦放闭着眼睛,胳膊紧扣刑炎的腰,在某一瞬间脑子里突然有根神经震颤,他的指尖无意识在刑炎腹部抽动两下。 跑了多远,跑了多久,这些都不知道,中间加了两次油,回到市区的时候天都要擦黑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秦放想了很多东西,但又觉得脑子里一直是空的。 市区里跑不动,车速起不来,秦放于是在身后给刑炎指路,到了路口提前指方向。刑炎不问他们要去哪,他俩从出来开始就没交流,彼此一句话都没说过。 直到最后秦放让刑炎停在了旧城区郊外的一个小院门前。 他从车上跳下来,摘了头盔,脑门上有汗,他长长地呼了口气说:“到了。” 秦放从兜里摸出钥匙开了大门,示意刑炎骑进去。刑炎滑行进去,找了空地停车,拔了钥匙。 刑炎也摘了头盔,秦放又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未散尽的光。他问秦放:“今天怕了没有?” “没,”秦放对他笑,“信你。既然都上了你车就没什么怕的,换个人我也根本不会上。” 摩托不是谁都敢坐的,赛车上路秒杀一切机动车,跑车也跑不过他们,刺激的同时也伴随着风险,但秦放了解刑炎,也相信他。刑炎带着秦放,其实他根本不会放开了追求速度,要的不是那个。 可能太久没人来过了,小院子里的地完全荒了,荒草长得老高。 俩人一起上了台阶,秦放开了门,跟刑炎说:“我好久没来了,估计灰得挺厚。反正咱俩衣服也都不干净了,就脏着吧。” “嗯。”刑炎不在意这个,手里拎着头盔,跟秦放一起进了门。 秦放用手机开着手电去找电闸,推了闸之后刑炎开了灯,突然来的光亮还让眼睛有些不适应。 灯开了之后秦放走过来单手环了一下刑炎,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两下,和他说:“欢迎来我家。” 他说的是“我家”,秦放好几年没说过这个词了。简明涛的家对他来说是简家。 这里、这个小楼,这才是他的家。 俩人中午都没吃饭,小半天都搭在路上了,路上飞驰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饿,现在停下来了什么感觉都回来了,俩人都饿了。 秦放本来打算好的晚上去吃什么,但他俩谁都不想出去了,不想动。 “我叫点东西?”秦放问。 “好,”刑炎刚去洗手间冲了个头,头发被头盔压了一天了,刑炎冲完头发甩着水,“你看着叫吧,我都行。” 地方有点远,外卖没人送,秦放最后找了个离得不太远的火锅店,点了东西让人给他们送过来。 房子虽然没人住,但东西是全的。这毕竟是秦放长大的地方。 秦放开了院子里的灯,在小院里支了桌子,也搬了两把椅子出来,插排都扯了出来,等着一会儿插电煮火锅用。 “这季节也没什么蚊子了,”秦放坐在椅子上,隔着空桌看刑炎,“刚刚好,除了有点冷。” “还好,”刑炎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院子,跟秦放说,“不冷,刚好。” “他为什么还不送,我要饿死了。”秦放笑着趴在桌子上,桌子他刚刚擦过了,很干净,“其实我本来订了酒店的,但到了这里我突然就不舍得走了。” 刑炎点点头,秦放继续说:“我想跟你在这儿吃饭。” 他的表情里没有难过,有的仅仅是跟好朋友分享快乐那种表情,眼里的光都是细碎柔和的,秦放说:“你是第一个来这儿的,这是我基地。” 刑炎挑了挑眉:“这么荣幸?” 秦放笑着点头:“你过生日啊。” 刑炎和他说“谢谢”。 秦放说不客气,他趴在那里看刑炎,安安静静的大男孩儿模样,挂着浅浅笑意道:“不客气,真的。这个生日我必须让你开心,小功说你们不过生日,因为你们没人情,因为你们恨世界。” 刑炎不说话,只看着他说。 秦放还是那样趴着,脸枕着自己一只胳膊,另外一只伸了过去,轻轻敲了敲刑炎的袖子:“别恨世界,世界因为你的存在,还是很高兴的。” 33、第 33 章 秦放趴在刑炎面前,手指在他袖口点来点去,说世界因为他的存在,是很高兴的。 刑炎很久都没说话,已经很少会被什么触动了,心早就硬了。但此时此刻,眼前的人,以及他说的话,还是太让人心动了。 十一月的天选择在户外吃饭,连过来送餐的店员都看不懂他们的迷之操作了。火锅店估计没少外送,太专业了,全都准备好的,他们直接下锅就可以。店员同时还带了两块很小的慕斯切块蛋糕,秦放多给了不少辛苦费。 “锅的押金你们明天可以去退。”店员走之前跟他们说。 秦放冲他比了个手势示意知道了,然后跟小哥说了拜拜。 秦放订餐的时候特意打了电话,让送餐小哥去附近甜品店蛋糕店什么带个蛋糕过来,但这个时间已经太晚了,而且提前没有过预约,小哥能给带两个切块过来已经尽力了。 水开之前秦放先把那两小块蛋糕摆了,说:“我刚才临时想起来咱俩没有蛋糕,拿这个将就将就吧,总比没有强。” 刑炎笑着点头,挑眉问:“那我可以吃了吗?我饿。” “我也饿。”秦放先把靠近他这边那块托了起来,太小了,没有他手大,盒子里带的叉子小得都不知道怎么捏,秦放直接上嘴咬了。 蓝莓味儿,他不太爱吃的口味。晚上也没看清,本来看颜色浅浅的还以为是草莓的。他问刑炎:“你的什么味儿?” 刑炎咽下去说:“好像咖啡。” 秦放说:“我的像蓝莓。” “不喜欢?”刑炎把他的推了过去,“换,我也不喜欢这个。” 秦放一点没客气,直接站起来把他的放对面了。俩人两三口把小小一块慕斯吃完,秦放抽了张纸擦嘴,吃完才觉得似乎不太应该,说:“咱俩这个行为好像有点暧昧了……吧。” 刑炎让他的话逗得笑了出来,说:“还行。” 秦放叹了口气:“行不行也没办法,吃都吃完了。” “不赖你,”刑炎应该是挺开心的,还在笑,“我要换的。” 火锅是种很神奇的食物,不管外面多冷,架个锅煮上它,吃到嘴里就能让人芯儿是热的。院外黑漆漆的也没个路灯,院子里荒草丛生,久无人住的小楼,在这样一个深秋的夜晚,突然有了烟火气儿。 秦放让店员带了不少酒,他主动开了啤酒,跟刑炎碰了碰,说:“认识你之后我酒量都涨了。” 秦放发现刑炎喝酒总喜欢在口腔里过一下,含在嘴里咽下去之前下颌骨会划一道浅浅的动作弧度,挺……性感的。 秦放垂下视线喝了口酒,自己都觉得现在总盯着刑炎看,像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魔怔了。 酒足饭饱,俩人在吃饭之前都饿透了,吃完都觉得撑。把桌子收拾了搬回去,然后又出来坐着。地上还放着几听啤酒,一人一把椅子,头顶是暖色的一盏小灯。 秦放反着跨坐在椅子上,下巴抵着椅背,他看了眼跟他隔着一米远的刑炎,跟刑炎撞上视线后笑了。 喝完酒的秦放笑起来更直接,也更有感染力。 刑炎也笑,问他:“看着我傻笑什么啊?” “没什么说的,所以就笑一下。”秦放说。 刑炎也跟秦放一样的姿势坐着,他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 “认识你挺意外的,”刑炎平平静静地开口,声音传进耳朵里,伴着清凉的夜色,显得平和宁静,“你这人……一直让人意外。” “哪里意外?”秦放趴在椅背上,歪头问着他。 刑炎想了想,慢慢道:“哪里都意外。” “认识你意不意外我不知道,”秦放仔细想了想跟刑炎认识的过程,然后低低地笑了,“你和我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他们对彼此的交际圈来讲,都是很不同的存在,这是一定的。 白天的躁动疯狂随着太阳的远去而沉寂,头顶的月亮把柔光撒下来,大地泛着青白。这样的夜色适合聊天。 刑炎四顾环视眼前的小院子,又喝了口手里的酒,问秦放:“小时候一直住这里吗?” “嗯,对。”秦放点了点头,下巴始终没离开椅背,“我和我爷。” 秦放指着左边的荒草,跟刑炎说:“那里有棵樱桃树,我不知道它还活不活着,因为它我小时候吃了很多酸樱桃,我等不到红透就都吃了。” 刑炎的视线跟着秦放的手指转,秦放指向哪儿他就跟着看过去。 “门口那里,就那儿,原来有个小棚子,我爷给我搭的雨棚。”秦放脸上挂着笑意,视线悠长,“我下雨的时候在屋子里待不住,下雨我必须在外头看,我也喜欢地上的水坑,我得光着脚踩水。不让我出来我就打滚哭,后来我爷就给我搭了个雨棚,冬天看雨,夏天看雪。” 刑炎唇边挂着温柔的弧度,秦放说:“我好像说反了,我喝酒了。” “没关系,”刑炎看向他,“你说。” “那时候我有个木头的小板凳,我爷司机给我做的,很小,十几厘米?反正很小。”秦放下巴一直粘在椅子上,开口的时候嘴巴张张合合,头都跟着动,“那个司机当时总扛着我骑他脖子,他长什么样我竟然记不起来了。” 刑炎始终不说话,时不时给点声音代表他在听,秦放说了很多,都是他小时候的事。 “我太淘了,有时候我爷也生气,气急了喊我两声,也就过去了。”秦放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抬起手,手指轻轻划着,“我现在想起来这些,都觉得美。” “嗯,”刑炎点了点头,“很美。” “这里太美了,哪怕它荒成了这样,哪怕它已经这么旧了。”秦放吸了吸鼻子,酒精让人眼热,“……它依然美得像是我的一段幻想。所以我很少来,我很久没来了。” 刑炎站了起来,把椅子挪得离秦放近了些,近到手抬起来能摸到他的头。刑炎手指在他的寸头上刮了刮,秦放侧趴着看过来,眼里的光像是刚才抬头的时候往眼睛里偷着藏了几颗星星。 “这么美的地方偷着带你来看看,”秦放笑着舔了舔嘴唇,“炎哥你赚了。” “赚大了。”刑炎笑着说。 “所以,”秦放轻轻眨了眨眼,“以后每个生日就想想这里,我把记忆分了你一半,希望从今年开始,你的记忆里也有美的地方。” 刑炎不说话,他的手一直在秦放的头上轻轻刮着,手腕搭在他脖子上。秦放动都不动,很配合。刑炎的手指张开,指腹划着秦放的后脑,秦放趴在那里有些昏昏欲睡。 “你段位真高。”刑炎再开口的时候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这么一句。 秦放看向他,抬了抬眉毛。 “我竟然……”刑炎低头“嗤”了一声,“竟然不太想泡你了。” 秦放脸上写了问号。 “放哥厉害,”刑炎还是笑,垂着视线笑了两声,“厉害。” “听不懂了,”秦放真没听懂,也不愿意去多想,他晃了晃头,“我喝酒了,脑子不好用。” 刑炎最后在他的头上弹了一下,挺轻的一声响。 刑炎指了指院里那辆泛着冷光的摩托,问秦放:“东不太舍得吧?” “那肯定。”秦放笑了,“快哭了。” “能想到。”刑炎也学着秦放的姿势,趴在椅背上,用手背垫着下巴。 秦放说:“谁管他。” 刑炎看着它,跟秦放说:“谢谢。” 他之前说过了,秦放也说过不客气了,但现在他还是又说了一次:“不客气。” 刑炎侧过头看他,看秦放的脸,看他的眼睛,笑了下说:“我不能要。” 秦放表情都没变,半闭着的眼睛又眨了一下,点点头道:“我知道。” “你想表达的我都收到了,它能给我的快乐我也拿到了。”刑炎说,“你传递的一切我都成倍得到了,谢谢小可爱。” “什么他妈小可爱……”秦放没忍住骂了一句,“你再这么叫我一次咱俩肯定得打一架了。” 刑炎说:“小可爱。” “……”秦放让他气笑了,转过头去不看他了。 “我知道你不会要,非往你手里塞你可能要跟我绝交。”秦放在人际交往方面从来都很明白,他说,“换个人我也不会这么干,但是对你我有点上头。” “上头啊?”刑炎又笑了,没忍住又在他头上弹了一下。 “嗯,”秦放也看着那辆车,说,“确实上头。兄弟嘛,好友嘛……骗鬼呢。” 刑炎再次被他的神言神语惊到,失笑着问他:“知不知道你说什么呢。” “知道,”秦放趴着说,“我还没捋清楚,但有点头绪了。放哥也曾经是情场小霸王,不怂。” 放哥这一定是喝多了,情场小霸王至今还没有谈过超过两个月的恋爱。 秦放也知道自己喝多了,他把手揣进外套的兜里,接着说:“你对我来说太特别了,你让我都不太像我了。” 刑炎问:“不喜欢这样?” 秦放想了半天,之后摇了摇头,诚实道:“也不能说不喜欢,谈不上喜不喜欢,就是不适应,心里没底。” 刑炎看着他:“害怕?” “不怕,怕什么啊。”秦放迷迷蒙蒙地答着话,“你总问我怕不怕,实际上我怕的东西很少。我就是……没底,踩不到实地。” 夜很深了,酒精也都混在血液里了,让人沉醉迷茫。秦放趴在那里眨了眨眼,慢慢说:“我还没捋清自己的心。” 他一只胳膊垂着,轻轻晃了晃,继续道:“但我想给你很多东西,想给你快乐,想让你高兴,想把好东西都给你。” 他说完话就闭上了眼睛,像是困了。 刑炎一声不吭,看着秦放帅气的侧脸,看他漂亮的脑壳形状。时间分分秒秒地走,不知道流过了多久,静止的空间里只有两个年轻的少年。 一个半梦半醒,一个沉默不言。 后来沉默的那个先站了起来。刑炎走过去,微微俯下身,在秦放耳边轻声道:“不捋了吧。” 他把嘴唇贴在秦放后脑上,轻轻久久碰了一下。 34、第 34 章 一夜长眠。 秦放睁眼的时候天都亮透了,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整个房间都又亮又暖。他身上乱七八糟缠着被,裹得他都有点热。 入眼的是他记忆里最熟悉的装修和陈设,在这个环境里醒来,倒觉得像是个梦了。 闭上眼睛又睁开,昨天的记忆全都回笼了。秦放回头去看,刑炎正侧躺着玩手机,身上盖着外套,见他醒了抬眼看过来:“醒了啊?” “啊。”秦放想起昨天,白天路上疯狂的飞驰,晚上小院里的那些对话,一点没落全记着呢。于是这会儿看着刑炎,有点不尴不尬以及不清不楚的心态。 刑炎看起来没他那么多内心活动,看了眼秦放身上缠的被,说:“你是真能抢啊。” “嗯?”秦放不怎么明白。 “半夜我就冻醒了,”刑炎扯了扯身上秦放的外套,“谢谢你穿外套了,给我续命了。” 秦放看看刑炎,又看看他自己,突然就笑了,笑了半天才说话:“不好意思啊,那你倒是叫醒我。” 刑炎叹了口气坐起来,身上的外套滑下来,刑炎捡起来放在床头:“夏天跟你一起出去你睡觉挺老实的。” “废话,”秦放还在笑,“那时候多热啊,给我被我也不能盖,再说我昨天喝酒了。” “我知道你喝酒了,”刑炎捏了捏鼻梁说,“从昨晚开始你强调多少遍了。” 秦放又笑,一早上就这么笑决定今天一定是开心的一天,他摘了身上缠了两圈的被,也跟着坐了起来:“我就应该给你也找个被。” 昨晚他们俩从院子里回来勉强洗个漱就直接睡下了,掀了床上盖着的布,衣服都没脱直接睡的。他俩夏天一起出去骑行天天都一起住,睡一个床盖一条被是经常的事,所以秦放找了条冬天的被他俩对付着就睡了。 睡的时候挺好的,一个这头一个那头,被子平展着盖俩人,睡相都不错,老老实实的。结果一个小时以后,一个身上的被都让人扯光了,冻醒了。另外一个把被都缠身上,还觉得热,热了踢,冷了扯过来盖,过会儿再踢再扯。 刑炎穿的是个连帽的厚卫衣,他连外套都没有,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把帽子扣头上,拿了秦放外套盖着睡的。 秦放直到洗漱的时候都还在笑,刑炎把被叠了放真空袋里,床也用布盖好了,秦放洗漱完出来他已经收拾完了。 洗漱用具去年寒假秦放拿过来挺多,以防他偶尔过来住没得用。刑炎用冷水冲了个头,秦放问他:“你会不会感冒啊?” “不会,”刑炎边擦头发边说,“不至于。” 走的时候小楼里的一切都归于原状,就像没人回来过一样。 他俩骑车来的,但是车刑炎没想骑走。秦放说:“弄回去当个交通工具,我不非塞给你,但是也别放这儿落灰吧。” 刑炎摇头:“往哪儿放?等着丢?” 秦放皱了下眉,叹了口气。 弄回去确实没地方放,放宿舍楼下乍不乍眼先不说,太招人惦记。防盗定位一拆,什么都没用,真丢了或许能找回来,但是也够麻烦的。 于是车弄进小楼里,门一锁,防盗绑秦放手机上,也算是安生了。走前秦放说:“咱俩得珍惜下雪之前的时间,下了雪它就不能上路了。” “嗯。”秦放锁上大门之后刑炎又回头看了一眼,看了看长满荒草的院子,看了看小楼,也看看门口昨晚放了两把椅子的台阶上。 美。 秦放跟刑炎一起在外面吃完早餐才回的学校,下午还有节课,上课之前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自己专业的课,上课的都是同学,平时关系也都不错,但今天对他格外热情。秦放感觉他们表情不太对,问:“怎么了啊?你们这眼神让我有点发毛。” “没事儿啊,”跟他说话的是个男生,捂着脸笑得欲盖弥彰,“没怎么。” 秦放挑了挑眉,问他前面坐的一个小姑娘:“什么情况?” 小姑娘就很沉不住气了,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星星眼的:“你火啦,你还不知道呢?” 秦放一脸莫名:“我火什么了?” 小姑娘“噗嗤”一声就笑了,指指秦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跟他说:“看看贴吧?或者咱们学校的微博主页?你真的火啦。” 老师进来了,小姑娘转了回去,秦放低头看手机。他不怎么看贴吧,现在贴吧页面都弄不明白了,所以直接看的微博。他跟学校主页互关的,大一校庆出节目官博就艾特过他。秦放一打开微博就有点蒙了,几百条未读消息。 —观光打卡。 —小哥哥祝你和小哥哥百年好合! —[星星眼][星星眼]啊啊啊啊啊你们好带感啊冲鸭!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合时宜,但是还是希望你们低调点,现在学校介入针对txl的事还少么?别影响毕业啊啊啊我操碎了心。 几条评论看得秦放更蒙,顺着评论和艾特看了半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完除了哭笑不得之外也拿不出别的表情了。 他昨天在刑炎宿舍楼下送车的视频当时很多人拍,但那会儿秦放觉得人家是拍车的,也没在意。结果昨天有人发朋友圈了,最开始也真是发的车,但视频拍全了,除了车还有俩人呢。尤其这俩人的规格,这颜值,加上那辆车,这就有点戳人。 后来有人把视频发微博了,还艾特了学校官博,学校官博欠不兮兮地就点了转发。 那个视频拍的角度太厉害了,就站秦放旁边,刚开始拍车,后来从刑炎下来就开始拍人。俩人站对面互相笑,边笑边说话,最后一起骑着摩托走了,还搂腰,音量开全了还能听到点话音,他俩说的那几句话只言片语的联系起来,这些加一块太让小姑娘们疯狂了。 视频先是小规模转发,大部分都是学校的人,还有熟人艾特了秦放,还哈哈哈你火啦。 之后这个视频被挖热点的营销号捡走了,这就迅速热了起来。 :都看看吧姐妹们,有颜有钱会浪漫的都弯了,留给咱们的只有[柠檬][柠檬] 这条微博热得很快,秦放在路上感受风和天空,浑然不知他在微博上已经被扒个干净。互联网上没有秘密,本来这段视频就是在学校宿舍拍的,刑炎跟他学校姓名专业都被人放出来了。 后来韩小功那边眼尖的粉丝认出他俩,更激动了。 —啊啊啊啊啊啊是炎哥!玩摩托的炎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俩竟然真是一对儿! 韩小功微博底下粉丝都在激动地啊啊啊,韩小功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转了那微博,说:你俩好浪漫哦。 他添了把柴,不少人去他微博找糖找旧照,万万没想到有一天韩小功竟然靠着他俩的热度涨了点粉。 秦放看了整整一节课微博,看得自己云里雾里,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把微博给刑炎发了过去,刑炎回他:什么东西 秦放:你看吧…… 刑炎过了五分钟回了他一个句号。 秦放:。 刑炎:。 秦放:咱俩火了。 刑炎:。 秦放看着刑炎那一溜句号都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想笑,笑点被戳坏了一样。 秦放:哈哈哈。 刑炎:。 完,炎哥不说话,炎哥崩溃。秦放笑得停不下来,笑完问刑炎:学校会不会找咱俩谈话哈哈哈,给咱们做做心里疏通。 刑炎:没事 秦放:出道吧咱俩。 刑炎:。 刑炎平时发消息字少,没有标点,但还真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只有一个句号的。秦放其实刚看完的时候也差不多这样,不知道能说点什么。但他说到底根本不在意这些,无语劲儿过了之后剩下的就是觉得这事太喜感了。 不知情的状况下被迫出了个柜,太魔幻了。 华桐的消息姗姗来迟,也是刚听说,手机开始振动轰炸的时候秦放就猜到是他。 —放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nmd我现在有点懵逼。 秦放回头:懵个头啊。 华桐问:不是容我问一句,你俩玩真的啊? 秦放:不容你问啊。 华桐:操,真的假的啊?你俩真…… 秦放说:没有。 他俩这点事秦放确实不想说,感情的事最不愿意拿出来说,而且他俩的状态也特殊,要普通追个姑娘什么的说不说无所谓,像他俩之前的事都说出来对刑炎不太礼貌。所以秦放不可能跟人说这些,哪怕是华桐,感情的事不管结果如何,出于真心都应该被尊重。 华桐絮絮叨叨不停发消息过来虽然秦放说了没有,但是那个视频看着确实太那啥了,眼见着就像一对小情侣。华桐估计受了不小刺激,心情基本就是我最好的兄弟突然出柜了我竟然不知道。 后来秦放受不了了把他屏蔽了,不然手机振动个没完吵得他听不了课。 这点事秦放当时当个热闹看的,笑了一节课就过去了,后来竟然还认真听完了后面的课。俩室友应该是没看到,秦放回去的时候他俩非常平静,看着跟平时没差别,提都没提。 秦放都没拿这当回事,本来么,网友也都是看热闹,看完就算了,谁还记得。他自己还拿这事开玩笑,以他的直男脑子这事确实也就只有这么简单。 秦放接到他爸电话的时候还挺意外的,他俩平时基本不通话。 简明涛在电话里让他回家一趟,秦放本来这周也要回去看简沐阳,挺痛快就答应了。 秦放没问为什么让他回去,回去自然就知道了。 结果晚上简沐阳发微信给他:哥爸好像生你气了,你这周要不然别回来了? 秦放:生我气? 简沐阳:对,好像因为什么视频。 秦放抬了抬眉毛,过会儿跟他说:没事,不用担心。 35、第 35 章 秦放周末一到很痛快就回了家,周五下了课就回了,还打算住到周日下午,陪简沐阳两天。对于他爸生不生气这事,根本没往心里装。 生不生气能怎么啊,有什么作用? 但他也没想跟他爸起什么冲突,犯不上。平时反正也不是什么亲亲密密的父子关系,联系都很少,所以也用不着剑拔弩张的,各活各的就行了。 秦放回去的时候他爸没在家,连简沐阳都还没回来,秦放看接简沐阳放学那辆车没在库里停就知道他还没回来,想也知道那个家里现在什么状态,所以他根本也没下车,在车上玩手机了。 简沐阳回来从车上跳下来,秦放座椅放平躺着的状态故意没动,看着简沐阳跟个小火车似的往屋里冲,过了没五分钟又转回来了。简沐阳试探着趴窗户往里面看,看见秦放的手机屏幕亮光了,瞬间露牙笑了起来,趴窗户上做了个小鬼脸。 秦放调回座椅,开门下了车。 “我回家说你没在我都蒙了。”简沐阳脑袋往秦放身上撞,赖他哥身上走路,“难道你又走了?不对啊……我都看见你车了。” 秦放在他头上抓了抓,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个子长得太快了,总觉得每次见都感觉他又长了。 他俩一起进了小楼,家里状态跟秦放想的一样,董茵加上保姆月嫂育婴师,人多得看着都晕。宝宝躺在移动婴儿床里抓铃铛,他俩进去的时候董茵看了过来,问:“回来啦?” 简沐阳答应了一声,秦放没出声,他沉默着走过去看了看宝宝。都出生一个多月了,秦放总共也没赶上几次他醒着的时候,现在看着他像个翻壳小乌龟一样伸手蹬腿,觉得很有意思。秦放无声笑了笑,没洗手所以也没打算抱。 “——这是秦放吧?”声音从厨房门口突然响起的时候秦放还愣了一下。他抬头去看,是简沐阳的外婆。 秦放抿了抿唇,不想叫人,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本来四个女人来回转就已经很让他晕,这又加了一个。虽然董茵妈妈也是个挺有涵养的知识女性,说话声音不大也不多嘴,但五个女人的环境还是让他有点焦躁。所以秦放看了宝宝之后就上楼了,简沐阳自然是跟着他。 回了秦放房间,简沐阳关上门,坐在秦放旁边,秦放看他心情不错,估计最近没委屈,不然小孩子的脸藏不住心事。 秦放和他说:“你不应该跟我待着,你外婆来了你应该下去陪她坐会儿。” 简沐阳摇头,笑着说:“我就跟你待着。” 秦放看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很多事儿他不懂,秦放也不可能跟他讲,小孩子不会装,他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哥哥,然而他不知道这在某些时候只会让他妈妈更忧虑。 简明涛当然不是什么沉不住气的愚蠢父亲,家里有个外人在,简明涛不可能把事情拿到饭桌上说。一顿饭吃得平平静静,非常平和安生地吃完了。 饭后简明涛让秦放跟他去书房。简沐阳一脸紧张,秦放笑了笑弹了下他脑门。 简明涛随他爷,他随简明涛,其实他们长得都像,高大英俊。简明涛指了指沙发,跟他说:“坐吧。” 秦放本来也没打算罚站,走过去坐下了。 简明涛经商多年,谈话怎么也不会直白到上来就直奔主题,于是他们竟然温和地聊了十分钟天,内容都是关于秦放平时生活的,这确实有点让人不适应。 前奏结束,终于还是到了主戏。简明涛没再继续委婉,道:“你那个视频,我看了。” “我什么视频?”秦放反问。 简明涛道:“什么视频你还用问我?” 秦放像是想到了,点点头,笑了声说:“微博啊?我都不知道爸你还看微博?你太潮了。” 这就是嘲讽了,想也知道那视频是怎么到他爸手里的。简明涛不接他的话,说他自己的,刚才的温和已经没有了,这会儿脸色稍沉,盯着秦放:“你是不是混得太野了?” 秦放挑眉:“什么叫野?” “你在学校都干点什么?”简明涛皱着眉,不是太耐烦,“跟男孩子混在一起,还送车,你都跟谁学的?你不能学点好?” 秦放头靠在沙发背上,他爸的话让他有点想笑,但他倒没真笑出来,还挺认真说:“爸咱俩先找个重点,你想跟我聊的是‘男孩子’还是‘送车’。” 他爸懒得跟他拆这些,说:“我一直觉得你挺懂事,怎么玩自己都清楚底线,所以我从来没限制过你。” 秦放也说他自己的,开口道:“首先‘男孩子’这事咱还聊吗?什么年代了这个话题就不聊了吧,过时了。再说‘送车’,视频里看见我送了?我说这话了吗?” 他爸不满意他模糊重点,竖起眉:“别跟我来你这一套,收起你的态度。” 秦放坐直了,脸上也没什么敷衍,挺严肃地说:“我没有态度,我也是认真在跟你聊。本来么,就这俩事儿。我知道你主要想说的还是前边那个,这个我也真没什么能说的,恋爱自由的年代了。爸,我不想跟你有什么矛盾。” 秦放其实还真没跟他爸起过什么矛盾,从性格上来说他是一个让人很难对他发火的孩子。他不惹事也不顶嘴,给什么就接着不给也不要,确实很让人省心,身上没刺。秦放现在跟他爸说没想跟他有矛盾,他爸本来要说的那些也不想再说了。 最后简明涛只是沉着脸和他说:“我希望你始终明白你在干什么,有什么后果。你这个年龄不是小孩子了,已经到了要为自己人生负责的阶段了,胡闹要有个度,别活成个烂人,你最起码得对得起你爷吧。” 秦放垂下视线,抿了抿唇,没再说别的,只说:“行。” 一段不那么让人愉快的谈话到这就该停止了,继续下去也没什么必要,所以秦放站起来说:“那没别的事儿我出去了。” 他爸用嗓子“嗯”了声。 秦放开门之前又站住了,回过头说:“爸,本来我不想说,但是你都提到我爷了,我就想说点别的。” 简明涛抬头看过来。 秦放慢慢道:“我爷确实替我打算了很多,对我来说足够了。至于别的我什么都没想要。所以你可以传输给茵姨,你什么都没打算给我,让她别操多余的心,也不用折腾小心思什么的,没必要,这个家我真没想踩一脚。” 秦放说完就开门出去了,因为再不出去他爸肯定要发火,先走为上吧。 简沐阳一直在秦放卧室等,见他回来小心看他的脸色,秦放故意冷着脸,简沐阳小声问:“哥你没事儿吧?” 秦放这才笑着跟他说:“能有什么事儿。” 简沐阳舒了口气,说:“我怕爸打你。” “不至于。”秦放说。 他爸不可能打他,这点秦放还是清楚的。但他也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了,按他预想的他爸得发火跟他吵,竟然没有。但也并没有让秦放觉得轻松,这种对话还是挺让人压抑的,尤其最后提到了他爷。 不喜欢在这种对话里提到他爷。 深秋的雨,下一场凉一场,两场雨过后温度直降,厚外套都有点顶不住冷风。 秦放从简家回去的那天格外冷,雨也下得很凶,雨点砸在玻璃上溅开的花很大,雨刷器快速滑动,这种天气很容易堵车,哪条街上出个事故就三条街都不够堵的。秦放在车流里缓慢行进,雨太大了,雨点砸在车上的噼啪声混着雨刷器的快速频率,让人心烦。 刑炎消息发过来的时候秦放正好堵死不动了,他点开看:回来了没有? 秦放回复他:还没,有事儿? 刑炎:那先别回了,市里雨大 秦放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刑炎接得挺快的,秦放跟他说:“我已经在路上了。” “你回来了?”刑炎在电话里问他,“出门前还没下雨?” “下了,我没当回事。”秦放听见他电话里的杂音,挑眉问:“你在外面?” 刑炎“嗯”了声。 “在哪儿啊?”秦放问,“你回得来吗?我接你吧。” 刑炎说不用。 秦放皱了下眉:“那你怎么回?你还想打车啊,天真了炎哥。” 刑炎说:“等雨停吧。” “雨什么时候停?”秦放都笑了,“要是不停呢?” 刑炎还要说不用,秦放说:“发个定位给我。” 共享了位置,离刑炎那儿十五公里,远不远近不近的一个距离,要是不堵车的话很快就到了,但是按目前的速度看估计还得一会儿。 这种天气刑炎指望打车是不可能回去的,路上出租都没几个,都找地儿歇了,跑两趟都堵路上了,闹心。而且行人都在打车,看谁运气好了。 秦放是一个小时过点儿接上刑炎的,刑炎已经浇透了。秦放把温度调高,跟他说:“你把外套脱了。” 刑炎脱了外套,秦放把出风口拨向他。 秦放随口问着:“来这边干什么了?” 刑炎把书包放后面,道:“有点事。” 他没说,秦放也就没再问。雷声轰鸣,车外暴雨一直没停,车里气氛倒是挺好的,有种被隔出一方天地的安全感。 秦放说:“看来咱俩确实挺火的,连我爸都看见了。” 想想的确很有意思,稀里糊涂就所有人都知道了,秦放说完自己都笑了。 刑炎朝他看过来,问:“说你了?” 秦放摇头:“没。” 刑炎看他一眼,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车里安静了很久。 后来刑炎突然开了口,低声道:“那天我说的话,你应该没有听到。” 秦放问他:“哪句?” 刑炎说:“你睡着了。” “啊,”秦放点了点头,“你让我别捋了那句?” 36、第 36 章 秦放又一次凭一句话让刑炎愣住,最近他总是冒出这种神言神语。 刑炎过了半天才重新开口:“我以为你睡着了。” 秦放看了眼车窗外面,无奈地浅笑一下:“当时确实很困,但还没睡透,你说话我听见了。” 这句话还有后半句意思,你说话我听见了,你做了别的我也知道。说到这彼此就心照不宣了,剩下的不用说,但秦放竟然把话接着说完了。 “我本来想回话的,但你后来不是亲我了吗?那我就不敢出声了,反正当时确实困不行了,你要是当我睡着了也行。” 秦放说完自己在心里先笑了,这话放在一个月之前秦放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但今时不同往日,跟刑炎在一块待时间长了,脸皮的接受度高了不少。 刑炎就更不用提了,当着秦放面也不是没亲过,他根本也不怕秦放知道。所以刑炎非常淡定地“嗯”了声,除此之外丝毫不难为情。 秦放看他一眼:“你说别捋了,我其实没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但我能猜个差不多。” 暖风直朝脸吹,刑炎轻轻拨了拨出风口,问:“猜到什么了?” 秦放抿了抿唇:“猜到的内容我不太喜欢,所以我也不想说。” 刑炎道:“说说看。” “我猜我遇到个玩家,但是玩家下不了手了。”秦放直直看向刑炎,下巴崩出一条略严肃的线,而后又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瞎猜吧,对不对你都不用告诉我。” 刑炎没说话,秦放继续道:“但到了现在,你已经阻止不了我了,我捋不捋都是我自己的事,玩不玩了你也决定不了。” 秦放其实今天心情不是很好,这一点刑炎从上车就感觉到了,比起平时,今天的他要更尖锐一些,也多了点侵略性。 刑炎的沉默让车里的气氛稍有凝滞,秦放清了清嗓子说:“我确实在这方面或许有点迟钝,但我也没敷衍过你,我是很认真的。” 刑炎说:“我知道。” “因为首先你是我兄弟,”秦放踩了停等红灯,继续道,“你不是随便谁谁谁,就算你说从最开始你不是真想跟我做兄弟,但你对我的那些好是真的。” 外面的雨始终没停,好像把近一个月没下的雨都一起还回来了,所有车都开着双闪,天有点要黑了。 “我一直没答复你不是为了拖你,反而因为这个人是你,我才更谨慎。”红灯过,秦放缓慢启车,说话的时候下巴稍微偏向刑炎这边一点,语速不快不慢,说得很稳,“我不说你也知道,有些关系变了就回不去了,走错了就算散了。” 可能因为今天的天气吧,也可能因为刑炎起了头,秦放一股脑说了这么多,挺意外的。他自己也觉得意外,心里想的东西一般不太爱说出来,但秦放今天说的都是心里话,都是实话。 “所以我不可能一冲动就做什么决定,我对你的重视,我对这段关系的在意,让我必须慎重考虑才走下一步。”手机在裤子兜里震动,估计是谁给他发消息了,秦放摸出来看了一眼,随手放在一边。 刑炎始终没说过话,他沉默着听秦放在说。 “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我没拿假话糊弄过你。”秦放浅浅地笑了下,看着前面说,“我就……真的很想对你好。” 说这个有点难为小直男了,秦放屈起手指刮了下鼻子,吸了口气说完最后一句:“你挺……勾人的,酷boy。我今天说的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你如果现在想抽身已经是来不及了,你带我入局,我已经进来了,接下来我们玩不玩了,怎么玩,那得我定。” 刑炎还是不说话,他侧过头去看秦放,秦放跟他对视了一眼,抬了抬眉毛。 这样的秦放稍微有些陌生,跟上次在体育馆他发火质问刑炎是不是不搞基就不能做兄弟了不同,今天的秦放完全没发火,甚至说话都还带笑,但今天的他是绝对强势的。 强势却不逼人,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真诚。 不管什么样的他都让人心热。 刑炎久久看着他,秦放也不怕看,完全不会不自在,甚至还笑着问:“我是不是超帅。” “超——帅。”刑炎配合他,拖长了声音加深程度。 秦放笑得肩膀都跟着耸:“我也觉得我超——帅。” 秦放把刑炎送到宿舍楼下,在他下车之前叫住了他,刑炎回头看,秦放眨了下眼,跟他说:“你想抽身没关系,但我如果确定了我自己的心,你走多远我都扯得回来。我就想提醒一句,感情的事可以交给缘分,缘来缘尽都是命,什么结果都不是错。但你要是玩我,你要是不真诚,那我可能会揍你。” 秦放盯着他眼睛,严肃道:“到那时候咱们也别兄弟不兄弟,玩命打一场吧,因为我超——狠。” 超——狠的秦放面无表情,刑炎看着他,勾了唇角笑了。他抬起手在秦放头上按着晃了晃,之后手还往下滑,按住了秦放的脖子,掌心勾着他的脖子轻轻捏了捏。秦放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平时被自己揉捏的简沐阳。 刑炎手心很热,尽管这个动作看来有些暧昧,但秦放也承认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刑炎抽回手,拿了放在后面的书包和外套,笑着说:“走了。” 说完开门下了车,他进了楼里秦放还没走,刑炎转身朝他扬了下胳膊,随后跑着上了楼。养眼的人做什么都养眼,很多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动作在他身上就显得特别帅。 中毒了,秦放启车调头,在心里说了自己一句。 自从秦放的视频事件之后华桐都没法用之前的心态面对他,尽管秦放说他跟刑炎还是兄弟关系,但华桐总觉得自己兄弟跟原来不一样。 秦放说:“你去对面走吧。” 华桐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我怕等会儿你走到马路中间再让车刮着你,”秦放说,“你是怕离近了我摸你屁.股?” “操。”华桐这才回神,过来贴着秦放走,“我脱了裤子给你摸?” “不摸,不漂亮。”秦放摇了摇头,“我们gay眼光有天那么高。” 打视频过后秦放都这么开自己玩笑,反正所有人都觉得他跟刑炎就是那么回事,都当他出柜了,秦放也不在意这个,说着玩吧。 华桐说:“我看你微博涨了好多粉,都两千多了。” 秦放说:“三千了呢,网红了。” “能接广告了吗?你接个广告咱俩出去玩吧。”华桐问。 “你是不是瞧不起那些商家,”秦放无奈,“三千就能接广告?还是瞧不起平台?” 华桐仰头哈哈哈,然后说:“回头人家就得说你们是策划的,妈的头天送川崎,转天马上接广告,哈哈哈哈哈,营销好棒啊。” “闭嘴吧,”秦放把下巴缩进衣服领子里,一场雨下完晚上都零下了,“以前冬天穿单裤耍,现在没入冬我就想穿秋裤了。” “我都穿上了,”华桐拍了拍自己的腿,“贼保暖。” 本来这么冷秦放不想出来,只想躲在温暖的寝室看个电影什么的,但华桐非要打台球,秦放就跟他出来了。 秦放现在在学校也算名人了,以前也不少人知道他,但现在更夸张。认识的人见面打个招呼,不认识的也总看他。 “明星待遇。”华桐炸了球,笑着说他。 秦放无所谓,权当看不见。学校就这么大,有热闹都看两眼。 这点事肯定也避不过圈子里这点朋友,当天程东就发了个朋友圈,截了秦放视频里一张图,发了三个微笑表情,然后写:我车上热搜了。 底下冯哲回他:告没告诉你别不要脸?那是我放哥车,离远点别蹭热度。 程东回他:我没上过热搜我就想贴贴! 冯哲:滚!收收你那大脸!天大一张脸! 这几天微信天天有凑热闹来问的,秦放后来疲惫了,自己发了遍视频到朋友圈里,说:是我,是我,都是我,别问了,再问收钱。 底下评论可太热闹了,好久不联系的同学朋友什么的都出来发个“哈哈哈”,朋友圈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有个前不知道多久以前的女友,给秦放评论了一个:哈哈哈前男友出柜上热搜,四舍五入我也上过热搜了。 秦放心想这得怎么四舍五入能入出这个结论。 下面还有小花的评论:……行吧,我说我蹉跎这么些年没个结果呢,看来不是我没有魅力,性别不对不赖我不赖你,是命运! 冯哲程东小朋他们都在她评论底下回十个字以上的“哈”,这事之前冯哲就说过,小花喜欢秦放那么多年,现在估计也该死心了,不死心也不行了。 要真能因为这个让小花不再钻牛角尖也挺值的,挺好个姑娘,因为这事这两年都不怎么出来玩了,怕见了面不自在。其实没这事秦放感觉也差不多了,长大了之前犯过的轴也就差不多散了。 冯哲他们还邀请秦放带刑炎一起出来玩,在群里拿他俩的事开玩笑。秦放截图发给刑炎,说:他们要摆个宴欢迎你。 刑炎回他:摆呗 秦放说:他们摆让我给钱,我请。 刑炎:那不去 秦放:哈哈哈哈炎哥太真实。 刑炎说:欢迎我就不用了,真诚的话随个礼就可以 秦放:哈哈哈哈哈哈 秦放截了他俩的记录发到群里:我炎哥让你们随个礼就ok,别的就不用客气了。那你们千八百的意思意思得了,多了也不好意思。 37、第 37 章 秦放在车上那一通话,也算是抢回了点立场,让自己稍微不那么被动。之前他一直是被刑炎带着走,现在反倒比之前更自在,放飞自我了。 在这之后挺长一段时间他俩都保持着这种奇妙的平衡状态,很自由的相处模式,默契十足,对方什么意思给个眼神彼此立刻就能懂,一个字也不用多讲。 所以在别人看来就是这俩人话没说几句,但在人群里眉来眼去的,眼神交流就没断过。 在司涂家的客厅,刑炎半躺在躺椅上,韩小功盘腿坐在地上,周斯明和司涂坐长条沙发,秦放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在最边上。五个人一起看个电影,也是难得的和谐悠闲了。韩小功坐地上修图,有一眼没一眼地扫着电影。 恐怖电影里的爱情片段就是调味剂,让人在紧张的进程中短暂地喘口气。 男女主激.吻在一起的时候司涂和周斯明一脸麻木,镜头上半屏都是两张巨大的侧脸,韩小功瞥了一眼,轻轻地“啧”了一声。两位主角吻得很投入,欧美电影在这方面向来放得开,不像国内近些年都半遮半掩含蓄地借个位就算完活儿了。 秦放感受到另一方向投过来的目光,他抬眼看过去,正巧跟刑炎对上。 刑炎对他轻抬半边眉毛,此外什么表情都没,但秦放就是知道他又被这gay调戏了。秦放舔了下嘴唇,不怂,冲刑炎眨了眨眼。 “哎,”韩小功突然在他俩中间出了声,他头都没抬,还是在摆弄照片,“我要被你俩眼神夹死了。” 俩人于是一起转开眼神,接着看电影。 电影后半段,人都死差不多了,司涂说:“其实真到了这种境地……一起死反倒是最幸运的。” 韩小功却道:“一起活着不好吗?” “哪有那么幸运的事,”司涂笑着摇了摇头,“死去的那个长眠地下,留下来的却要永远缅怀,永远想念,多残忍。” “所以单身才是最好的,”韩小功轻笑,“只要考虑怎么活着就行了。活下来了是天大的幸运,死了也不用觉得牵挂谁,浮云随身过,怎么都是一身轻。” 周斯明估计嫌他们吵,说:“看个电影哪那么多话。” 韩小功挑眉看他,问:“你跟你那女朋友是分手了?” 周斯明瞥他一眼,没搭腔。 “我说呢……”韩小功一笑,“原来是失恋了。” 周斯明环着手臂,懒得理他。 他不提秦放都忘了周斯明还有个女朋友,最开始他俩打架那会儿华桐查过,周斯明那时候确实有个女朋友,但没听他提过,时间久了秦放都忘了。 韩小功说:“所以现在这里五个人,全都单身了?” 没人搭他话,韩小功笑道:“没理可讲,看颜值我们得高出平均线多少啊,结果都剩在手里。” 他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接了句:“也不对,有俩是充数的,单不单双不双,也不清楚怎么个意思。” 他话音一落秦放下意识看向刑炎,俩人又恰好对上视线。 于是在对方的视线中,他俩又很默契地一起勾了嘴角。秦放坦坦荡荡地看着刑炎,倒不会因为被别人打趣了而觉得别扭。 他俩总这样隔空给彼此使眼神,夹在中间的都看够了。韩小功和司涂无所谓这个,周斯明倒让他俩给膈应了够呛。电影演完立刻站了起来,去冰箱里拿了瓶水,低声说了一句:“真nm服了……” 之后没再坐下,拿着水直接穿上外套就走了。 秦放说:“他怎么一直这么暴躁。” “他就那样,”司涂和他说,“从小就是,性格很不讨喜的小孩。” “要是没有司涂,我们仨可能每天都得打,”韩小功说,“我反正也打不过他,最后估计就还是炎哥和他battle,看他俩谁能打过谁。” 司涂笑了,说:“那早就打散了。” 现在秦放来司涂这的时候也挺多的,他差不多已经成了这个小团伙里的第五个人。到了冬天司涂咳得太厉害了,秦放还给他带了点润肺的药,每次一去他家身上都会染上淡淡的中药味道,不难闻,他还挺喜欢的。 连室友都闻得出来,每次秦放从司涂那儿回来他俩都知道。 沈登科吸了吸鼻子,脸往秦放外套那边歪了歪,抬头跟秦放说:“放又去华城v园啦?” “嗯,去吃了个饭。”秦放盘腿坐在床上,玩着一个飞机模型。 模型是范霖逸给的,秦放打算下次回去的时候给简沐阳。简沐阳朋友圈里天天发他弟,秦放偶尔给他点个赞什么的,他一点完赞简沐阳就会立刻发消息过来。 “我今天好想吃酸菜鱼,”沈登科做出流泪的表情,“咱们明天一起出去吃?” “行啊,”秦放点点头,“老地方呗。” 陈柯在旁边说:“ok,正好我也很想吃兔兔。” “残忍。”沈登科说他。 陈柯挑眉:“你不吃?” 沈登科呲牙笑:“我都是闭着眼吃。” 秦放有一阵没跟室友出去吃饭了,最近时间都搭刑炎身上了,见x忘友真是男性骨子里带的劣性啊,秦放在心里想。 因为这个原因秦放还特意叫上了华桐,华桐也同样是受冷落的角色,开口就是嘲讽:“咋呢?跟你炎哥又不好啦?” “你去不去,”秦放问他,“不去我挂了。” “去。”华桐说。 秦放笑着说:“那我挂了。” “去不去不都一样挂?”华桐叹着长气说,“男人的心容嬷嬷的针。” “你可快闭嘴吧。”秦放无奈道。 比起那一小帮人,他们四个也一样是个小团伙,而且非常和谐活泼。这家川菜馆就在他们学校后身,秦放大一的时候俩室友带他来的,他们四个头一次出来吃饭就是在这儿。 一晃眼的工夫秦放华桐都大三了,室友们更是已经到了听起来就带着股伤感的“大四”,这俩字本身就透着股离别的意思。 沈登科是个挺感性的人,喝了酒之后泪腺有点浅。其实平时都不太聊这些,但实际上他压力很大。他很早就决定要考研了,目标定得也高,考砸了还有没有精神再二.战连他自己都说不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考试了,他将近两年的奋斗马上就要出个结果了。 不喝酒不敢说自己心里没底,也不敢说自己心慌,好像说了就先输了。陈柯敲敲他肩膀,说:“登科儿是最棒的了,也是最潇洒的。” “我一点都不潇洒,”沈登科可怜兮兮的,“我也根本不想毕业,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我舍不得你和放,我总觉得从咱们宿舍一搬出去,人生就到了下一阶段了。” “还早呢,还大半年,”秦放笑着说,“登科儿哭早了。” “到时候就不敢哭了。”沈登科眼神很伤感,低着头说,“真到了毕业的时候谁敢哭,我估计会走得很潇洒。” “那你现在说出来了到时候就识破你的假潇洒了,”华桐站起来把纸巾盒放沈登科手边,也笑,“我们回头拖着你大腿哭。” 虽然只有沈登科一个人在哭,剩下他们仨一直笑着哄,但其实秦放心里也不是那么轻松。这个话题怎么说都是沉重的,尽管还有好几个月,但几个月的时间……说句近在眼前也不夸张了。 这让秦放想到了刑炎——刑炎跟他们一样已经大四了。 学校里已经没有课,周斯明每天在外面拼命挣钱,他们也马上要离开学校了。秦放深吸了口气,给自己盛了勺汤,低头慢慢喝着。 秦放从来不是个特别会为自己打算的人,他更喜欢过一天算一天,对于未来和很久之后的事儿他想得很少。 但刑炎呢?刑炎在这一点上绝不是跟他一样的人。 秦放于是摸出手机给刑炎发了条消息:炎哥。 刑炎回:在 秦放问得很直接:考研你报哪了? 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一回,刑炎没说。但是今天秦放突然很想知道,他想知道刑炎下一步想往哪迈。 这条消息刑炎回得不快,大概过了有五六分钟他的消息才过来。秦放点开看,上面只有三个字,刑炎说:我没报 很简单的三个字,但它传递出来的信息量稍微有些重。秦放皱着眉在手机上很快地敲了个“为什么”,但是又删掉了。 他们已经很有默契了,有些话不需要再问。 这三个字让秦放的心情很复杂,有点遗憾。他一直觉得刑炎不该止于此,他该有个非常优秀的人生,虽然刑炎的选择也未必就达不到。刑炎是个对自己很有打算的人,他的选择必然有他的道理,这是一定的。 短暂的对话结束,秦放揣回手机,继续听室友说话。 沈登科哭过之后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常态,已经跟华桐聊起了球,他俩喜欢的不是一个队,每次聊到最后都是崩。 秦放笑着听他们聊,脑子里偶尔还是会走神想到别的。 他总觉得刑炎的选择和他是有关系的,不然刑炎上次不会不说。或者干脆说是直觉,以及他和刑炎的默契,这些让秦放觉得刑炎的这个选择跟自己有关。 很多种情绪掺杂在一起,这让秦放心里有点发沉。 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猜想是让人心动的。 “你眼神都快直了。”华桐怼了秦放胳膊一下。 “胡扯。”秦放说。 华桐指了指身后,朝他使了个眼神,小声说:“周斯明。” 秦放回头看,还真是他。 前不久才刚见过,也一起吃过那么多次饭了,算不上朋友但怎么说也是熟人。周斯明表情还是万年不变的欠揍,跟他一起进来的人秦放不认识。 周斯明也看见了秦放,面无表情转开了视线。 38、第 38 章 不是见面要打招呼的关系,所以看一眼之后秦放也就没再转过头。华桐倒是时不时看两眼,秦放这头有刑炎的关系所以跟周斯明的关系有了点变化,但华桐那里没有,在他那儿这人还是当初上来就打人并且嘴极欠的敌人。 秦放后来扯了下他胳膊,说:“别看了,你总回头看什么。” “随便看看,”华桐说,“他们那桌看着真凝重啊,等会儿怕不是要打起来。” 秦放说他:“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谁看热闹嫌事大啊,”华桐嗤笑,“打呗,说不准我还得跟着来两脚。” 秦放摇头失笑:“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 他们那桌气氛确实不怎么样,秦放走的时候路过他们,除了周斯明之外还有俩人,都沉着张脸,眼神里透着不善。估计是周斯明又惹了什么麻烦,但既然能坐到一起吃饭,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没像跟他一样上来就打。 周斯明看见他走了,冷冷淡淡瞥了一眼就垂下了视线。 秦放在心里笑了下,有时候觉得周斯明这人也挺逗的,总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八百万。 这句话跟韩小功的观点一致,韩小功说周斯明确实像谁都欠他八百万一样。但他也真不是债主,他才是欠债的一方。 “有时候想帮他一把,”韩小功一边跟人用微信谈事情,一边跟秦放聊着天,“看他太辛苦。但结果都是一样的,还得挨顿骂。” 秦放没说话,司涂在旁边笑了。 韩小功说:“别理,理就骂你。” 秦放也笑了,司涂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他欠了多少钱啊?”秦放问司涂。 “对他来说挺多的。”司涂轻声道,“其实欠债很压人,他这两年变了很多,的确压力太大了。” “自找的啊,”韩小功跟人说完话,放下了手机,去给自己倒了杯水,“疯子。” 对此司涂没回应,秦放也没多问。 刑炎去实验室看数据了,等会儿才能回来。秦放在司涂这儿已经很熟了,他经常过来,他们仨随便聊聊天或者看个电影什么的也挺自在的。 不过韩小功过段时间要出去谈个合作,估计得走一段时间,等他走了得少很多乐趣。他跟秦放说:“我不在你跟炎哥更得多来了,得盯着他身体别出问题。” “不用,”司涂笑笑,“到时候你们都不在,斯明就过来住了,他就是烦你们,又不烦我。” “你多无害啊,”韩小功轻笑一声,“老好人。” 话题转了一圈又回到周斯明身上,秦放随口一问:“他欠的钱都拿去给他爷治病了吗?” “差不多吧。”韩小功喝了口水,然后嘲讽地笑了笑,“他爸妈的补偿款都让他爷拿去给别的儿子分了,最后老头病了儿子不拿钱,周疯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仗着那点血缘关系借钱给他治病。是不是感天动地?” 秦放听完有点惊讶,这跟他印象里的周斯明对不上,感觉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孤儿哪有血缘,想什么呢……”韩小功再次“嗤”了一声,坐在沙发扶手上,一只脚来回晃了晃,“快被人打死的时候都没有亲人来认领,等人要死了想起还有他这个孙子。” 韩小功开着嘲讽,司涂也不反驳他,秦放更是没话接,毕竟他对这些完全不了解。但这也确实突破了他对周斯明的认知,秦放过会儿才开口,说:“让我觉得挺意外的……” “谁不意外,”韩小功的脚轻轻磕在沙发上,眼神里是极度不屑的,“到现在我都觉得他是疯了。” 他疯没疯秦放不知道,他向来不太评判别人的选择,毕竟那是别人的人生。可能在这件事上韩小功确实更有立场评价,因为他们一起长大,他们在同样的环境里共生。 但秦放竟然觉得他能理解一点,虽然他没以周斯明的身份活过。 或许只是想抓住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关联吧,到底还是有期待的。 自从上次回简家莫名其妙出了柜之后,秦放到现在还没再回去过。实在是没什么回去的心,简沐阳也知道他跟他爸估计有矛盾了,这段时间也没催他回家。 但弟弟还是不能不看的,时间长了小朋友会觉得被遗忘了。秦放在微信上问简沐阳这周末用不用补课,如果不补的话可以带他出去玩。简沐阳立刻答应下来,非常兴奋。 秦放跟他发完消息之后顺便约了下刑炎,问他去不去。 刑炎说可以。 以前这种事都是找的华桐,华桐其实挺爱玩的,无论玩什么。在这方面他就像长不大一样,他自己也说自己永远都是小朋友。 但刑炎跟他就太不一样了,小孩子玩的东西他不可能喜欢,秦放也差不多。所以他俩就只是单纯地看着简沐阳玩,给他拿着饮料,他上去玩了他俩再给他排下一项。 秦放问刑炎:“炎哥有没有想玩的,我去给你排个队。” 刑炎说:“我给你排。” 秦放笑了,说:“我小时候特别爱玩这些,玩不够。” “我从小就不喜欢,”刑炎手揣在兜里,慢慢排着队,“坐在上面转两圈然后下来,觉得无聊。” “是,”秦放笑着点头,“你只喜欢坐摩托。” 现在天冷了,他俩穿着差不多的棉夹克,也都是牛仔裤运动鞋,从身后看起来还真有点分不清谁是谁。简沐阳从他们身后跑过去的时候撞向刑炎,仰着头朝他笑。他俩回头简沐阳才发现撞错了人,不太好意思地叫了声“炎哥”。 “你哥都能认错,”秦放在他头上弹了一下,“认不出别的还认不出发型么。” “没看那么仔细,”简沐阳“嘿”了两声,“我记错衣服颜色了。” 游乐场是个生产快乐的地方,来到这里不管玩不玩,首先从情绪上就是轻松的。小孩子们蹦蹦跳跳兴奋激动,年轻的小情侣们也都各自甜着。 秦放手里拿着一堆东西倒不出手,简沐阳太开心了走路有点莽撞,刑炎于是一只手护着他,怕他撞着人。 前面有几个女生拿着自拍杆在拍照,反反复复拍了半天。 简沐阳抬头问:“哥哥们我们要不要拍照?” “你想拍吗?”秦放问他,“想拍就拍。” “想拍,我好发个朋友圈。”简沐阳笑着揪了揪头发,“晒一晒哥。” “现在这小朋友太难弄了,”秦放跟刑炎说,“这么小就要发朋友圈。” 他俩说着话,前面拍照的姑娘们也拍完了,收了自拍杆嘻嘻哈哈地走路。刑炎一只手搭在简沐阳肩膀上,时不时把他往里侧带一带。 秦放叫了刑炎一声,刑炎侧过头去看他。 旁边的女生说话的时候扬了下胳膊,手里拿的自拍杆不当心撞着了简沐阳的眼睛。刑炎感觉到了他走着路突然耸了一下。 “怎么了?”秦放低头问。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那个女生把自拍杆给了同伴,停下来跟他们道着歉,“太抱歉了我没注意。” 简沐阳一只手捂着眼睛,估计挺疼的,手一直没拿开。 秦放心里一沉,刑炎弯下腰到跟简沐阳平视的位置,轻轻拿开他的手,说:“我看看。” 简沐阳嘴里“嘶”着气,闭着眼睛不太敢睁开,刑炎托着他的脸问:“还好吗?睁眼试一下。” 旁边的女生慌慌张张的道歉根本没人听,秦放沉着一张脸只顾着低头看。 简沐阳的眼睑破了点皮,边缘已经看得到浅浅的青色,估计等下会更严重。他抖着眼皮睁开又闭上,一直流眼泪。刑炎给他擦了下眼泪,问:“特别疼?” “没有,”简沐阳已经缓过来点了,又睁了一下,说,“就是有点磨。” 刚才自拍杆撞上来的时候,眼睛自我保护的条件反射让他迅速闭了眼,但那么一抬手的寸劲还是挺厉害的,眼睛本来就是个脆弱的部位。 “怎么样了阳阳?”秦放也弯着身子看他,皱着眉很担心。 “感觉没事儿了,”简沐阳睁了闭再睁再闭感受了几次,“应该好了。” “真的特别特别抱歉,”旁边的女生快要哭了,看着是真的挺愧疚的,“弟弟还好吗?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简沐阳的眼睛红得厉害,秦放没心思搭理她的道歉,也说不出个“没关系”,秦放站直了看她一眼,开口道:“抱歉是最没用的,听着让人心烦。” 女生话音里都带了哭腔,点头说:“还是对不起。” 秦放没想再跟她多说,简沐阳万一真有什么事她说再多对不起也没什么用。 刑炎说:“联系方式留一个。” 女生马上拿出手机递过去,刑炎往自己手机上拨了下号,然后手机还给她,转身跟秦放他们一起走了。 虽然简沐阳说没事了,但他眼睛这么红看着还是让人放不下心。玩是不能玩了,得带他去医院看眼睛。 简沐阳还挺失落,说:“本来还有一下午的,以后我走路当心点。” “不怪你。”秦放一直淡淡皱着眉,看着心情也是不太好。 这位置确实太危险了,如果撞过来的力气再大一点或者直接撞在眼球上,这些想想就让人提着一口气觉得后背发凉。 在医院挂了号等着叫号的时候,简沐阳的眼睛看起来已经没那么红了。刑炎仔细看他的眼睛,问:“好点了吗?” “好多了,”简沐阳轻轻笑了笑,“别担心啦哥哥们。” 简沐阳转身坐了回去,秦放表情一直不好看,刑炎抬起手环过他的肩膀,在他肩膀上捏了两下,轻声道:“没事了,别担心。” 39、第 39 章 简沐阳的眼睛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撞着了,毛细血管轻微出血,视力没受影响。但是眼皮肿了也青了,这边眼睛都显得没有平时大。 他有点怕秦放太担心,回家的路上还凑过去问秦放:“哥我像不像被人打了?” 秦放看了他一眼,说:“像,变成熊猫眼了。” “哈哈,那回家我就说让我哥揍了,”简沐阳笑起来显得傻兮兮的,“回家跟爸告状,爸也得揍你。” 秦放笑了笑,知道简沐阳就是在安慰他。其实他心思真的很细腻,说起告状的时候只说跟爸爸告状,全程都没提过他妈妈。这之间的微妙差别他是明白的,所以他很少在秦放面前提。 邢炎跟简沐阳说:“晚上不要压着这边眼睛侧躺。” “好的,”简沐阳点点头,“记住啦。” 到了简家,秦放跟简沐阳一起下车进去的,邢炎坐在车里没下去。原本秦放可以不用进来,但是简沐阳眼睛磕坏了,秦放直接走了不是那么回事。 毕竟是当妈的,简沐阳一进门董茵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皱着眉走过来,问:“阳阳眼睛怎么了?” 简沐阳笑着摆了摆手:“我走路不当心磕的,我哥已经说过我了,妈你就别说我了。” 董茵把他拉到沙发那里坐下,仔细看他的眼睛。 秦放说:“去医院看过了,眼睛没什么事,就是磕着了眼皮,估计得肿几天。” 董茵没抬头,手托着简沐阳的脸看,“嗯”了一声。 “以后我小心走路,”简沐阳笑得露牙,“妈你别跟我爸告状。” 他在努力逗人笑,董茵虽然没笑,但也没像之前那么皱着眉了。秦放把给简沐阳拿的药放在茶几上,说了一声之后走了。 董茵肯定是不高兴的,简沐阳好好跟他出去的,眼睛上带着伤回来,虽然简沐阳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全怪他自己,但毕竟孩子是秦放带出去的,心里肯定要怪他没看好。不过简明涛没在家,总不能当着面埋怨,所以心里怎么不愿意表面也要过得去。 秦放回到车上的时候刑炎闭着眼靠在座椅上,听见秦放上车,他也睁开了眼睛。 “睡着了?”秦放问他。 “没,”刑炎道,“送回去了?” “嗯。”秦放点点头。 刑炎说:“你弟太乖了。” “确实,”秦放想起刚才简沐阳试图表达全是自己走路不当心的错,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发软,“小天使。” 这件事当时的确很影响秦放心情,担心简沐阳的眼睛,如果对面是个男生的话秦放可能还多说几句,但是一群小姑娘,他没法说什么。 后来这事过了简沐阳的眼睛也渐渐回复了,秦放再回头想起当天,除了最后这点小插曲,剩下的都是刑炎。 简沐阳走路时刑炎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以及简沐阳撞了眼睛之后刑炎托着他的下巴,轻声说“我看看”。这样的刑炎跟平时的反差很大,不那么高冷了,甚至很……温柔。 确实是温柔,那一整天他给人的感觉都和平时的他不一样,好像借助一个小孩子,接触到了这人的另一面。 现在想起刑炎来秦放的心情已经越来越简单了,从原先各种情绪交织,到现在看见这人心里想的都是有点暧昧的小心思,好像除了这点事儿也想不到别的了。 秦放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躺得挺老实的,心里琢磨着一段甜不甜咸不咸的关系。 沈登科关了灯爬上床,看他一眼,问:“放,咋躺这么直。” 秦放于是动了动腿,换了姿势。 “想事儿呢?”室友问。 “思春。”秦放道。 沈登科乐了半天,问:“又看上哪个小姑娘了吗?” 秦放还没回话,陈柯突然在对面床上咳了两声。 沈登科立时就闭了嘴,岔开话题说:“快考试了,我愁得慌。” 他话题转得有点突然,秦放也没怎么在意,沈登科本来思路也转得快,这一下那一下的。 秦放跟室友聊着的时候脑子挺空的,但关了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刑炎弯着身子认真看简沐阳眼睛的画面。刑炎的眼睛那么专注,专注起来显得他更加有迷惑性。 秦放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画面一转,又转到他们之前无数次的对视上。他俩互相看着对方眼睛,从对方眼睛里看情绪,也从对方眼里看自己。 刑炎在高速口看向他,他们坐在同一辆侉子上,刑炎的眼睛里带着疯狂,问他怕不怕。 刑炎在他手掌上放了一块石头,亲他肩膀,然后说——“感谢原子组成了你”。 秦放长长地舒了口气,先是闭了眼睛,片刻之后又睁开,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在和刑炎的聊天框里敲了个“炎哥”,然后点了发送。 这个时间刑炎肯定没睡,秦放等着对面回了“嗯”之后才继续发了一条:你困不困? 刑炎问他:怎么了? 秦放:你要是不困咱俩聊聊啊? 刑炎:聊 秦放其实就是想了那么多,然后情绪一个波动就想找刑炎说说话,可是现在真让他聊,他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这边隔了半天没说话,刑炎过会儿发了过来:还聊不聊了? 秦放笑了下回:你起头吧。 刑炎回消息很利索,也很快:你想聊什么? 后面紧接着又跟了两条,都没给秦放反应的时间。 —我猜你想跟我聊感情 —猜对了没有 他一这样秦放就有点扛不住,现在直不直弯不弯的,总也还算是半个小直男,刑炎一通问,秦放都有点想扔手机。 但也不能真扔,毕竟是他主动要聊的,所以秦放很坦诚地回:对了……吧…… 这俩省略号发得略可爱,秦放觉得自己跟卖萌似的,所以后面又跟了个傻了吧唧的表情包。 刑炎:你是想问我什么吗? 秦放回:没,就是刚才突然想到你了。 刑炎:想我? 跟刑炎这么说话太难为他了,秦放一脸艰难地回:想到、你。 刑炎:嗯 其实这段时间刑炎不怎么强势,秦放是能感觉到的,跟他过完生日那段时间不太一样。刑炎没催过他,甚至也不怎么主动提这些,好像他们俩一直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他也可以接受。 他之前让秦放别捋了,秦放没顺着他的话应下来,秦放说接下来怎么玩这局得他定,刑炎就真的把决定权给了他。 捋来捋去捋到现在,笔直的小男生也不敢再说自己钢管直了,说出来自己都虚。但总这么捋着也不是个事,所以秦放深吸了口气,半直不弯地发了条消息过去。 —炎哥,你觉得咱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刑炎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给秦放回了个:兄弟 秦放看见这俩字就眼角一抽,感觉刑炎是在开嘲讽。当初他兄弟兄弟地挂在嘴边,现在让人用他的词给堵了回来。 秦放抿了下嘴唇,回:你不是没拿我当过兄弟? 刑炎说:对,但你不是发火了?不跟你搞基就不跟你做兄弟? ……他们gay真烦啊,秦放心里想。说一句顶一句,这怎么聊。 乱七八糟的消息,没说出个什么结果来,但每个字又都透着股酸唧唧的腐朽基情味儿。秦放自认不是情场新手,但也还是折在刑炎这儿了,自打他跟刑炎的关系开始变得弯弯绕绕了之后,秦放犯愁的事儿就多了不少。 当天晚上秦放问了这个问题,他俩是什么关系到最后也没掰扯出来。巧的是第二天韩小功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这天秦放并没有来,刑炎自己过来的,在司涂房间的书桌上看了一下午书,韩小功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了他才出来。司涂看见他出来了,和他说:“去吃点水果。” 韩小功正躺着看微博,底下有些评论都在求秦放和刑炎出境,吵着要看炎哥。 “你们的cp粉好多,”韩小功跟刑炎说,“完了,以前三个人能搭出三份cp,现在没我什么事了。” 司涂笑道:“本来也不该有你什么事。” “硬凑呗,”韩小功无所谓地说,“跟他俩凑cp我也不亏,多长脸呢。” 刑炎不接他话,理都懒得理,这些内容听起来太无聊了。 “哎,炎哥。”过会儿韩小功轻踢了下刑炎的腿,叫他。 刑炎当时正捏着鼻梁闭眼休息,看向韩小功。 韩小功问他:“你们好上了?” 刑炎平静回答:“没有。” 韩小功抬着眉毛,有些意外地笑:“我以为你们早就偷着好上了。” 刑炎不说话,韩小功又问:“那你俩究竟是怎么个关系?” 这个问题又朝刑炎砸了过来。刑炎闭上眼睛,看了一下午书眼压有点高,不太舒服。他闭眼靠着的时候淡淡皱着眉,这样的表情就又显得他一张脸带上了冷冷清清的气息,让人不愿意接近。 刑炎跟秦放说他们是兄弟,韩小功说以为他俩早就好上了。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刑炎捏了捏眼周的穴位,在心里想,是什么关系我都舍不得的关系。 40、第 40 章 他俩到了现在这个阶段,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暧昧,别人也都知道。恋爱前这个阶段很勾人,每一句话都能拆出别的意思,人群中彼此一个眼神都透着不一样的温度,这是恋爱过程中满足感最强也最期待的一个阶段。 但它通常是短暂的,很难长久维持下去,因为感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那必然要再走一步。或进一步或是退一步,总得有个结果。 秦放现在迷迷蒙蒙的搞不清楚,刑炎心里清楚但又不主动说,所以俩人在这个阶段持续了挺久,每天半兄弟半那啥地相处,各自都还挺满足。 “你炎哥呢?”冯哲蹲在椅子上问秦放,“你咋从来不带出来跟我们玩。” 秦放看他一眼,说:“你就知道玩。” “那除了玩我也没别的要干了啊,我就剩睡觉和玩这俩事儿了。”冯哲说。 “那不能。”范霖逸从身后走过来,按了下冯哲的脑袋,说他,“你还能作呢,作幺,作死,你都会。” 冯哲挑着眼睛往上看他,懒得理,瞪了一眼。 秦放失笑:“他又作什么了?” “听他扯呢,”冯哲胳膊挥开范霖逸的手,“长个破嘴就能说我。” 俩活宝,秦放每次看他俩都觉得很逗,每天的日常除了掐还是掐。也是他俩性格碰上了,这要是换成他和刑炎,估计想掐也掐不起来,他俩性格都不这样,没那么多话说。 刑炎之前和别人一起做的项目快到了收尾期,这段时间一直泡在实验楼,他俩见面时间不多。刑炎从大二就开始跟项目了,院里硕士博士们发成果的时候也都会带他一份。每次想到这些秦放就觉得如果刑炎不继续读的话很可惜,他不应该停下来。 秦放从外面回去的时候差不多下午六点,天已经黑了,这个时节学校只剩下松树还是绿的,其他都光秃秃的枯着,路灯下面学生们都快步走着,北方的冬天确实太冷了。 刑炎从实验楼里出来,看见秦放在等他。刑炎朝他走过来,问:“怎么不进去等?” “没想进,”秦放把手里拎的一兜东西递过去,“给你带了晚饭,去宿管那儿热热。” 刑炎接过,二人手指相碰,秦放手指很凉。刑炎倒了个手拿东西,然后直接攥了下秦放的手感受温度,说:“太凉了。” 秦放低头看了眼他俩的手,叹了口气问:“兄弟们之间现在都直接摸手吗?” “揣回去,”刑炎抽回手,和他说:“对,现在兄弟就这样。” 秦放就是单纯过来送个饭,今天去的那地儿菜做得不错,他于是单点了几份。因为这个秦放还被嘲了一通,他也无所谓嘲不嘲。 俩人溜达着先回了刑炎宿舍,刑炎上楼之前跟他说:“这几天事多。” “我知道,”秦放跟他挥了下手,“晚安吧。” “回吧,”刑炎抬了抬下巴,轻笑,叫了声:“兄弟。” 他俩现在经常互相叫兄弟,秦放是自嘲着开玩笑的,刑炎就是有意逗他。刑炎一声“兄弟”叫完秦放笑着摇头,转身走了。 现在这种关系对秦放来说其实真的很舒适,也相对从容。但刑炎确实忙,在这之后他们又挺多天没见,这种时候就又显出他们现在这种关系的不稳定性。因为没有个明确的关系牵着,所以当一方事多两人联系少了的时候,就会让原本看起来很热的状态变得冷下来。 当然这也未必就是真的冷了,感情里松松紧紧拉拉扯扯的碰撞和交锋本该这样。 考研日期已经到了,秦放两位室友都得考,俩人商量着出去定酒店,但提前没想着,等他们想到的时候考点周围的宾馆都已经订没了。 秦放说:“你俩有司机,怕什么。” “对,那不订了,我们有司机。”沈登科点头说。 前几天他还挺紧张的,结果日子真到了反倒不了,看着很放松。陈柯睡前还拿着书看了两眼,沈登科一眼没看,说是看了会紧张。 秦放给他们当了两天司机,这一年多俩室友也真是辛苦了,不管干什么都得惦记着学习,心里始终压着这么个事。现在连秦放都觉得替他们松了口气,身上压着的石头短暂地放松了一下,不管结果怎么样至少出成绩前这两个多月不用再想着了。 考完当天这俩人就已经嗨起来了,在车上就商量着去哪儿吃,吃完还要k一宿歌。秦放笑着听他们研究,没有意见,后来沈登科叫了华桐出来,这人立刻就从学校直接跑了出来。 那一宿他们确实作得挺欢,秦放在包间里睡了半宿,那仨人作成一片。等他醒了沈登科正跟华桐一起唱歌,陈柯也在一边昏昏欲睡。 秦放打了个哈欠,打算出去透口气。 这口气透了能有半个多小时,他开门一进来华桐说:“我们还以为你走了。” 秦放摇了摇头说:“唱你们的。” 华桐向他走过来,眯着眼睛看他脸,问:“脸怎么了啊?” 秦放抬手摸了摸,问:“怎么了?” “看着像青了啊,”华桐也喝多了,眼神不那么好使,盯着秦放的脸,“你干什么去了?” 秦放说:“就门口站了会儿。” 当时包间里光有点暗,华桐问完也没当回事就过去了。结果第二天醒酒之后室友和华桐都蒙了,秦放脸上确实青了,看着还挺明显的。 室友问:“怎么弄的啊,放?” 秦放摸出个口罩扣在脸上,说:“磕墙上了。” “磕个灯笼啊,你也没喝酒。”华桐皱着眉说。 秦放笑了下说:“没喝酒也能磕,困蒙了。” 因为脸上这点青,秦放得有一周没摘过口罩,出门就得戴着。他们也快到考试周了,又得一科一科开始复习。刑炎发短信过来的时候秦放正在自习室看书,他看了眼手机,消息里刑炎问他:在哪里? 秦放说:四教。 刑炎:复习? 秦放:嗯,快考试了。 他俩现在一般对话都是这种简单的,没几句就完事。刑炎白天没时间,晚上秦放也怕影响他休息,所以有一阵没闲聊了。而且一旦经常瞎聊的状态打断之后就不太好续上,不知道对方心思,不好猜。 刑炎的消息又过来了,他问:中午一起吃饭? 秦放回他:行,你在哪儿呢? 刑炎说:快到了。 现在基本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了,几场雪过去满地铺白。秦放穿着挺厚的羽绒服,出来的时候帽子也扣上了,脸上还戴着口罩。刑炎看见他,问:“这么冷吗?” “最近比较脆弱,”秦放闷在口罩后面笑了笑,尽管看不见脸但从眼睛也能看见他在笑,“一到复习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易碎,娇花一样。” 刑炎被他的词给逗笑了,问他:“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行,不难。”秦放说。 他俩有段时间没一起吃饭了,一起在路上走的时候秦放还有点放不开说话,想像之前那么开玩笑着说,但又觉得他俩这段没怎么联系,这个状态不太适合那么说话,摸不太准说话的力度。 直到刑炎先开了口,问他:“你是耍帅呢吗?兄弟。” 他这话说完秦放“噗嗤”一声就乐了,看向刑炎,问:“那帅吗?” 刑炎点了点头,道:“可以。” 刑炎两句话就让他俩的气氛稍微自然了些,秦放心想还是人家段位高。 口罩戴了一路,到了吃饭的时候怎么也得摘下来,秦放一边低头说话一边摘了口罩。 刑炎本来也低着头,抬头的时候视线在秦放脸上落了一下,之后就没挪开。秦放还在说着话,刑炎打断他:“抬头。” 秦放说一半的话被打断了,也没想继续说,抬头之前先笑着叹了口气:“不能让我就帅着吗?” 他抬头看着刑炎,刑炎皱起了眉。 秦放说:“门磕的。” 刑炎眼神都没动,盯着他脸看,秦放说:“你收敛点?旁边小姑娘要给咱俩拍照了,你别这么……深情款款。” 刑炎看了眼旁边,小姑娘们都忙着吃饭,没有看他们的。 其实秦放的脸已经差不多了,就颧骨旁边还有点青,刑炎眼睛也是毒。秦放笑了下说:“登科儿他们考完试作了半宿,把我困傻了。” 刑炎看看他眼睛,除了皱眉以外一直没给过别的表情,过会儿转开视线,“嗯”了一声。 秦放脱了外套,跟刑炎聊着天,问刑炎寒假怎么过。 刑炎说:“回去。” 秦放问:“你们一起?” “是,”刑炎看着他问,“你呢?跟我一起吗?” 这个问句带着股让人难以拒绝的力道,秦放想了想后还是说:“我现在不确定有没有事儿。” 刑炎点了点头,道:“无聊就跟我走。” 无聊就跟我走。刑炎说话总是带着他的质感,秦放心里想,你一这么说话对方不管无不无聊都挺想跟你走的。 午饭过后秦放得接着回去复习,要考试了不敢浪费时间。他站起来拿了外套要穿,问刑炎:“你去哪儿啊?” 刑炎说:“去司涂那里,你晚上也可以来。” 秦放穿上外套,低头要拉拉链:“小功没在吧,他估计走了。” 刑炎突然抬手拦了一下秦放的手,秦放抬头看他。刑炎视线落在秦放脖子侧,手抬起来在他里面t恤衣领处翻了一下。他指尖稍凉,秦放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脖子侧接近锁骨的位置点了点,按着还有点疼。 刑炎看着秦放问:“这呢?也磕门上了?” 41、第 41 章 这个位置秦放怎么编也说不出来是磕的,这儿要是磕的那得把人横端起来,不用撞钟的姿势都磕不着这儿。 秦放于是笑了,也不挣扎,直接说:“……编不出来了,我就是跟人动手了。” 刑炎收回手,问他:“谁?” 秦放摇了摇头说:“不认识,过去了的事儿就不提了。” 他们一起往外走的时候秦放又说:“我是不吃亏的,你知道我。” 刑炎点了下头,秦放看向他的时候刑炎没什么表情,秦放已经又戴上了口罩。俩人一起走到四教,刑炎说:“进去吧。” “那我进去了啊,你走吧。”秦放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了,之后一个进去学习一个转身去校外。 司涂最近又开始咳得厉害,他就没怎么好过,一年到头也就中间暖着的季节能好一点。刑炎过去的时候司涂正闭着嘴闷闷地咳,咳声听着都像是从胸腔发出来的,让听的人都觉得闷、不痛快。 刑炎皱了皱眉,问他:“出门了?” 司涂轻笑,点了点头。 刑炎说:“你就不能不出门?” 司涂无奈地笑:“可是我也不能一直不出门,对吧。” 刑炎把司涂让他买的东西拎去厨房,有的放进冰箱,过会儿说:“明年你别来了。” 司涂只道:“看看吧,我在哪都一样。” 韩小功出门了,现在每天家里就司涂自己,司涂跟刑炎说:“其实我挺想弹琴的,手痒。” 刑炎看了眼旁边的两把吉他,司涂说:“不一样。” 刑炎点头,他知道不一样。司涂从小弹的就是钢琴,他爸原本是个钢琴老师。老房子那架旧钢琴就是他后来搬过去的,司涂的情绪很多时候都靠弹琴表达。现在这里只有两把吉他,有时候能当个替代品,有时候不能。 司涂说:“人还是要有个热爱的东西,算个寄托,心里总想着,就不觉得孤独。”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盘腿坐在阳台的地毯边给植物浇水,刑炎看向他,阳台光亮充足,司涂很喜欢那里,韩小功也喜欢,后来就在那边也铺了块长毛地毯。刑炎问他:“现在孤独吗?” “现在不……”司涂想了想,摇头笑,“现在每天都很踏实。” 他说的踏实不知道是从哪得来的,刑炎也不会问他。他们俩很少聊什么,刑炎不是个多爱聊天的人,他大部分时间是封闭的。司涂表面开朗温和,实际上谁听他聊过自己什么?都一样。 韩小功没在,周斯明经常过来,晚上他来了刑炎就走了。秦放学习完直接回宿舍了,没过来。 他们俩之前联系得少是因为刑炎那边有事,现在刑炎忙完了,秦放又得天天复习,跟华桐凑一堆儿泡在自习室和图书馆不见天日。 之前他俩好像就差临门一脚就要踢开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了,结果到后来感觉又差了一大截。秦放天天复习和考试把时间塞满了,一科一科排着考,也没脑子去想别的。 秦放偶尔发条消息给刑炎,之后手机就放下不看了,等再拿起来看都是好几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比如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看朋友圈里别人晒的图,是一家新开的餐厅,图片给刑炎发了过去,说:有空咱俩去尝尝。 刑炎回了个“好”,秦放又说了句什么,之后就回去接着复习了。再拿起手机都晚上六点多了,一下午都没再摸过。 刑炎给他发的消息秦放隔了几个小时之后才回,刑炎问他:回宿舍了? 秦放:对。 刑炎:早点休息 秦放:好嘞。 偶尔这样不咸不淡地发几条消息,几天下来距离就又拉开了。前段时间那些暧昧也没了,要光看他俩现在这状态估计这事儿都得散。 秦放本来是打算考完试再说的,把考试周过完彻底放假了他俩再出去玩或者怎么。但有时候事赶事的,都不按你计划来。 临近考试,自习室和图书馆都不是那么好占的,后来连咖啡馆和食堂都被复习的占满了,太夸张了秦放就不去了。 这两天秦放都是去校外的茶楼,就在他宿舍出去大概走十五分钟的这么个距离,挺消停的。他天天出门拿着要复习的书,背个书包就过去了。 他还邀请华桐跟他一起,华桐嫌远不爱动,宁愿在寝室凑合着。 秦放第二天下午有科考试,但是这科他确实不太有底,前两天一直看的都是别的,别的考完了才到这科,所以时间挺紧的。秦放在茶楼待到九点,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 他们学校在郊区,本来就挺背静的地方,茶楼和宿舍之间的小路这个时间早没人了,他每天都走这条道,他们宿舍区想出去吃饭k歌什么的都得路过这儿。 秦放扣着帽子,手揣在兜里溜达着走,也不着急。地上有雪,踩起来有声音,他走路的声音跟身后几个人的和在一起,还挺有节奏的。秦放回头看了一眼,笑了下。 他摸出手机给刑炎发了个位置分享。 刑炎没回他消息,秦放把手机揣了回去,走得还挺悠闲,不紧不慢。 后面的人步速加快的时候秦放依然保持原样,呼吸频率都没变过。直到身后的人突然扑过来,秦放一个弯腰躲了。身后的人扑了个空,秦放闪身立刻摘了书包往后抡了一下,包里装了几本厚书,这一抡直接抡上了一个人的耳朵。那人叫了一声,骂了句脏的。 “从哪来?”秦放问。 “听说你挺狂的,见识见识。”有个人说。 秦放吸了吸鼻子,点头说:“见吧,怎么见?” “已经见着了——”这人说话的时候猛地蹿了过来,秦放早就有防备了,同时伸腿踹上这人肚子。 他刚才走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共三个,看着还都不是学生。跑是来不及了,他自己碰上三个校外的绝对要吃亏,秦放心里有准备,他能扛一会儿但不可能好好走回去。 这三个都不是什么善茬,手很阴,秦放闪身躲过要踹他肚子的腿,同时又被一拳砸在脖子上。这一拳让秦放那一瞬间的呼吸都滞住了,眼前发黑。 秦放跟人打起来的时候不怕挨打,但对方也被想落着好,他挨了一拳不可能不还,他掐着对方脖子把人甩出去的时候甚至听见脖子轻轻响的那一声,肯定扭脖子了,暂时没有战斗力了。 秦放是最膈应打架往脸上招呼的,他一个没防备脸上又被打了一拳,从侧面打到下巴上,牙齿相碰,嘴唇内侧被硌了一下,口腔里瞬间就有了血味儿。 秦放皱了眉,很心烦,在心里骂了一句。 “——你不是能撩姑娘吗?”对方拳拳都冲着秦放脸去,“都是靠这张脸追人的吧?” 秦放架开他胳膊,胳膊肘击向对方的脸,眼里快冒火了。 “什么人你都招,给你贱的!”另外一个人又扑过来,扣住秦放肩膀想要控制他,“你知不知道你得罪谁了?” 前后都有人,秦放被人从身后用胳膊勒着,前面这个也憋着劲要阴他,秦放抬脚踹过去,对方躲了,往地上吐了口吐沫,骂了句脏的。 刑炎到的时候秦放正抓着一个人的头发膝盖往那人脸上磕,他身后有个人拿着个棍子要往秦放身上敲。 秦放自己躲了一次,第二次他就没再能有机会把手落下来。刑炎手里的撅棍朝他肩膀上抽下来一点没手软,是使了全力的,这人半边膀子直接就废了。 秦放抬头,眼前有点模糊,他眯了眯眼看见了刑炎,长长地吐出口气,松了手没再管其他的人,卸了劲儿直接往雪地上一躺,瘫着看天。 对方嘴里一直骂骂咧咧没断过,刑炎一声不吭,手比对方还狠。他们说了什么秦放没听,听了也没过脑子,浑身的力气都抽干了,太累了,也太他妈疼了。 他刚才挨了挺多下,现在下巴脖子和肚子都挺疼,秦放完全放松了自己躺在那儿,胸膛起伏剧烈,心脏和脉搏的跳动像是带着全身,连眼前的视线都跟着心跳在有节奏地抖,额角的青筋也都在同节奏地颤。 刑炎是怎么解决掉别人的秦放不知道,他一直在那儿躺着看天,耳边杂乱的打斗声和咒骂声没停,拳头落在人身上的闷响也挺频繁。这些里面他听得最清楚的反而是刑炎的喘息声,他绝对是玩命跑过来的。 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刑炎走过来站旁边看他,俩人一个俯视一个仰视,秦放看不清刑炎的眼睛。 后来刑炎扔了手里的东西,也卸了力气躺在秦放旁边。 他喘得甚至比秦放还厉害,有好几分钟的时间,周围只剩他们俩的粗喘和心跳。 秦放缓得差不多了,先呼了口气,开口要和刑炎说话,结果嘴刚张开,就被旁边瞬间翻起来的刑炎捏住了脸。 刑炎的手劲很大,掐着他两边脸颊,颊肉内侧硌在牙齿上,疼得让秦放皱眉。 秦放看着他,刑炎一双眼底发红,秦放从来没看到过他这样的眼神。 刑炎一只手拄着地,另外一只死死掐着秦放的脸,眼神凶狠地直射进秦放眼睛里。刑炎脸说话都是咬着牙的,别人听了估计骨头缝都发冷,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话来问秦放—— “我让你别撩姑娘,别追姑娘,你是不是记不住。” 秦放被他捏着脸,说不了话,他也没想说,只是从下往上盯着刑炎的脸看。 刑炎脸上没伤没挂彩,到现在还是白皙干净的,只是一双眼睛太厉害了,换个人根本也不敢再这么看他。 秦放比起刑炎来就狼狈多了,浑身都挂彩了,前几天脸上那点青刚消,这会儿更多了。他眼睛也是红的,但是是在刚才的打斗里被激出来的,到现在他血都还是热的。 ——“你记不住吗?”刑炎松了兜着下巴掐着两侧脸颊的手,改成拇指狠狠捏着秦放下巴,嗓子甚至都是哑的。 秦放还是那样安静看着他,眨了眨眼,嘴巴费力张开只说了一个字:“疼。” “疼么,”刑炎的手指按在秦放脸上的伤口上一点没松力,疼得秦放心都哆嗦了,刑炎咬着牙问他,“疼了能不能长记性。” 刑炎咬着牙说话的时候脸颊侧骨头和肌肉的线条绷起,让他整个人看着很凌厉,也很……性感。 秦放闭眼深吸了口气,这手劲怎么这么他妈大。 他皱了下眉,抬手用力打开刑炎的手,让下巴终于恢复了自由。之后没给刑炎任何反应时间,秦放一把抓住刑炎的领子把人抓了下来,两人下巴磕在一起的时候秦放又疼着了,秦放狠狠闭了闭眼。 ——疼他妈的去吧,都他妈一起疼。 秦放咬住刑炎嘴唇,还剩的这点力气都使上了,唇齿间立时就爆开了血气。 他咬住了不松口,就那么狠狠咬着刑炎下唇—— “我撩个灯笼的姑娘……我他妈想撩你。” 42、第 42 章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此时刑炎被秦放咬着嘴唇,二人以极近的距离贴在一起。远处昏暗灯光下,他们本该看不清。可轮廓、眼神、以及彼此呼吸时额角青筋的微弱跳动,分明又那么清晰。 秦放抓着刑炎衣领的手攥得很紧,咬着他嘴唇的牙齿也丝毫没有松力,二人共享着掺着若有似无血腥气的冷冽空气,再同时从起伏的胸腔间呼出热烈的一团火。 刑炎睫毛轻颤,垂下又抬起,视线直射进秦放眼里。他们在这样的距离下对视,秦放突然勾起一边唇角,连眼睛都柔和了下来。 牙齿松开了刑炎的嘴唇,边喘边问:“疼不疼?” 刑炎没说话,一只手撑着秦放旁边的地,另外一只摸了下自己嘴唇,没直接回答秦放的问题,视线从他脸上扫过,说:“咬住不松嘴,狗啊?” 秦放抬了抬眉毛,说:“你就当是狗。” 他们都没动,姿势都没变,甚至秦放抓着刑炎衣服的手都没松开,只是松了点力道。他们喘急了胸膛还是会撞在一起,再暧昧地分开。 刑炎撑着的那只手就在秦放耳朵边上,对秦放来说,对方的位置极具压迫性,是绝对的主控姿态。 秦放还是笑,刑炎看着他笑。刑炎手指上带着自己嘴唇被秦放咬出的血,就在秦放笑着的时候又掐上了他下巴。 秦放边笑边皱眉:“……是真疼。” 刑炎自上而下垂着眼看他,手上捏着他下巴往下按,声音低下来—— “嘴张开。” 秦放总被刑炎说是傻白甜,但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傻。嘴张开要干什么他脑子里明明白白,但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嘴,甚至挑衅地朝刑炎挑眉,眼里还带着柔软笑意。 张开了,怎么吧。 ——刑炎猛地低下头来的时候秦放闭上了眼。 他松开了手,原本攥着刑炎衣领的手顺势变成了圈脖子,两只胳膊以纵容又坦荡的姿态搂了眼前的人。 啃咬,勾缠,喘息。 他们在寒冬的月夜里放肆,在冰天雪地中亲吻。 胸腔里装着捆不住的情感,还有一颗疯狂又滚烫的心。 …… 男生的吻很累人,互相争夺着对方的空气,彼此的荷尔蒙在四周“嘭嘭嘭”吞噬和撞击。激烈的开始,最终以双方都要窒息结束。 秦放缓了两口气,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不会换气。” 刑炎躺回去,两人同时看着月亮,刑炎说:“我也不会。” “欠点经验。”秦放说。 刑炎道:“嗯。” 秦放又说:“以后一起练吧。” 刑炎点了点头,说“行”。 其实这些来得都让人措手不及,猝不及防地发生,提前没一点准备。但来了也就来了,顺着心走吧,痛快。 秦放在地上躺半天了,头底下的雪都快化了。他坐了起来,动作牵着浑身的肉都疼,秦放“嘶”了一声,之后叹了口气说:“我是不是应该去请个护身符。” 刑炎站了起来,朝他伸手,秦放借着他的手也站了起来。 “都哪疼?”刑炎问他。 秦放接得很快:“嘴疼。” 刑炎失笑,眼角的弧度在此刻看来格外温柔。秦放说:“哪哪儿都疼,但是都不严重,没什么事儿。” 秦放这也疼那也疼都捂不过来,索性都不捂了。 刑炎问他:“去医院?” 秦放摇头:“用不着,我有数。” 打架,质问,然后互相亲了嘴。整个过程激烈又凶狠,但这会儿都过去了之后,两个人慢慢往回走,又都安安静静的,好像之前那些都没有发生。 秦放主动说:“我真没撩姑娘。” 刑炎说:“那他们说的什么?” “谁他妈知道他们说什么,”秦放自己都一脸莫名其妙,“估计是有病吧。” 刑炎看他一眼,秦放看着他眼睛,诚恳道:“我真没有,我天天复习时间都不够,不复习的时间都给你了,我上哪儿认识什么姑娘。” 这么温柔的夜晚,所有一切都是好的,什么什么都是美的。刑炎不想聊这些,秦放也不想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太无聊了。 “而且我也不敢,”秦放摸了摸下巴,“嗤嗤”地低头笑了两声说:“你都那么跟我说过了。” 刑炎手揣在兜里走路,秦放说完他用胳膊轻轻撞了撞秦放。 秦放撞了回来,说:“真不敢。” 秦放上次跟室友他们去ktv那天,出去透气顺手当了把英雄,见义勇为好青年。捞了个被捉着往车上送的姑娘,可能坏了谁的事儿。他大概跟刑炎说了说,说完自己都想笑。 “你说我这是不是太寸了。”秦放感受着自己一身的伤,是真觉得点背。 事儿让他看见了他不可能不搭把手拯救失足少女,救完了没留名没留姓也还是让人找着了,堵在小道上被阴了一波。他身上的姑娘魔咒好像比之前更严重了,以前是处不上,处上了也处不长,现在别说处不处了,搭点边就要惹一身。 “认识他们吗?”刑炎问他。 秦放摇头:“真不认识。你是要找回去吗?可别。” 刑炎没说话,秦放说:“那就没完没了了,今天他们伤得都比我狠,不知道后面还来不来,反正也要放假了,算了。” 俩人说着话就到了秦放宿舍,他宿舍没人了,俩兄弟考完就回家了。他现在这副惨样刑炎不能留他自己,俩人在这个问题上很有默契。到了楼下秦放冲刑炎侧了侧下巴,示意他进去,刑炎于是上了楼。 这是他第一次来秦放宿舍,秦放指了下自己的椅子,说:“你先坐,我冲个澡出来你帮我抹个药。” 刑炎“嗯”了声,然后问:“能洗吧?” “别这么问,能不能洗我也得自己洗,不然我害臊。”秦放笑着脱了外套,衣服已经没眼看了,他拿了条短裤进了浴室。 镜子里这一身狼藉看着让人只想叹气,但最让人叹气的还是脸。打人不打脸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就总是不知道,秦放对着镜子看自己下巴,一张帅脸整得过于狼狈了,下巴旁边青了一片。 快速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头发上还带着潮气。秦放出来只穿了条运动短裤,上半身光着的。刑炎看向他的时候秦放问他:“你是想先洗澡还是先给我抹药?” “先抹,我去洗个手。”刑炎说完站起来去了浴室。 秦放又拖了把椅子过来放旁边,他反跨着坐下等,刑炎出来的时候秦放胳膊搭着椅背,把后背冲向他。 “你给我推推后背就行了,前面我自己能够着。” 刑炎在他身后坐下,拿过喷雾在秦放肩膀处喷了两下,手搭上去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到手底下的肌肉紧绷了一下。 秦放背对着,看不到他的脸。刑炎在他淤青和泛红的地方推,问秦放疼不疼。 秦放趴在那儿摇了摇头,没答话。 其实小直男也就是装着淡定,实际上哪哪儿都不自在。亲是亲了,也亲得很爽,可亲完的气氛不是那么好面对的。之前在外面一切好说,现在宿舍里就他俩,刑炎的手心碰上他肩膀的瞬间秦放心都哆嗦了。 说不清楚的感受,莫名其妙的紧张。之前他们算是半个兄弟,只不过带着点奸.情,现在彻底只剩下了奸.情,互相咬了嘴,当下那些劲儿都过去了,多多少少还是害臊。 刑炎手心搓得很热,这么推来推去的其实非常舒服,尽管思绪顺着他的动作轨迹跟着滑,他的手动作之前秦放脑子里已经画了路线。一边敏感紧张一边还很舒适,秦放趴在椅背上闭了眼。 刑炎问他:“你明天是不是还有考试?” “嗯,”秦放趴着回话,“还剩一个最没把握的。” “几点考?”刑炎掐着他的肋骨,拇指在一侧略用力地刮。 “八点,一大早。”秦放闭着眼自嘲一笑,“看命了,但照现在的运势来看怕是不行。你手放这儿我有点痒。” 刑炎于是换成用手心推:“青了。” “踢的。”秦放说,“也难为他那小短腿了,能抬这么高。” 刑炎无声笑了笑,又往秦放背上喷了药油。 秦放就是在故作自然地说话,让自己尽量不表现得局促。其实心里都要局促死了,可难为坏小直男了。局促可也喜欢,恋爱这东西真他妈有趣啊,秦放在心里想。 够不着的地方让刑炎帮他推了,推完秦放给刑炎找了套自己的衣服,让他洗完澡换,牙刷拿了个新的。刑炎洗澡的时候秦放给自己抹药,浴室的水流声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特别明显,哗哗啦啦地勾耳朵,越不想听越往耳朵里进,甚至脑子会自动顺着断续的声音来描绘动作。 秦放上了陈柯的床,把自己的床留给了刑炎。刑炎出来的时候秦放已经上去了,盘腿坐在床上像模像样地在看明天要考试那科的书。 刑炎抬头问他:“药抹完了?” “完了。”秦放指了下自己的床,跟刑炎说,“充电器我床头有,耳机也有。” 刑炎点头,之后上了秦放的床。 国交毕竟尊贵vip院,宿舍有热水有空调,冬天甚至有地热,比普通男生宿舍温度高了太多,穿着短袖竟然不觉得冷。秦放找着话题跟刑炎聊,说到宿舍就说到了华桐,华桐天天抱怨宿舍环境太差。 华桐的语音也是这时候过来的,秦放说话说到一半打断了,接了华桐的语音。 能有什么正事儿,就是闲的,问秦放明天考完试干什么去。秦放跟他聊了几句,挂了电话之后才突然想到,今天晚上知道身后有人憋着要阴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华桐。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把定位发给华桐,但今天他确实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人就是刑炎。 这一宿过得挺平静的,他俩现在这个状态除了装正经地聊天也没别的方式了,亲的时候大刀阔斧,亲完还是不太知道应该怎么相处才自然。所以聊了会儿天就睡了,秦放一伸手就能关灯,关了之后说:“晚安炎哥。” 刑炎道:“晚安,不舒服就叫我。” 秦放睡着之前心想,今天是个该写入历史的日子。 秦放早上五点就起了,下了床坐在自己桌子上又看了俩小时书,刑炎在他头顶的床上安安静静地睡,这种感觉有种淡淡的舒适感,竟然还挺满足的,偶尔听见刑炎翻个身秦放都觉得心里一片宁和,就像身体和被子摩擦时带着窸窸窣窣声音的柔软触感。 刑炎醒来时看到那张床上没人了,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秦放听见声音,抬头看他,俩人正好对上视线,秦放笑着问:“醒了?” “嗯,”刑炎问他,“有没有哪里疼得厉害?” 秦放苦笑着说了句:“都挺厉害的。” 确实浑身都疼,要是平时估计已经心烦了,但今天从睁眼开始心情就不错,疼就疼了,受着吧。 刑炎叠了薄被,从床上跳下来,秦放看了眼他踩在地上的脚和小腿,下意识说了句:“你可真白。” 刑炎动作都顿了一下,挑眉看向他。 秦放自己也觉得有病,试探着问:“我这么说是不是显得不太合适?” 刑炎摇头,脸上很淡定,往洗手间走的时候说:“合适,现在你说什么都合适,毕竟都咬过了。是不是,兄弟?” 他故意臊人,秦放听出来了。但可能早上起来脸皮厚吧,竟然没觉得臊,就是想笑。 脸皮厚的事还不止这一件,俩人收拾完要出门出去吃早餐之前,刑炎在前头开门,秦放突然在身后叫住他。 刑炎回头,秦放直接在他嘴唇上亲了。 确实没想到,刑炎眼神里带了点惊讶。 秦放亲完了戴上口罩遮脸,说:“亲一口不过分吧……兄弟?” 刑炎眨了眨眼,之后笑了,摇了摇头开门走了出去。 刑炎衣服昨晚也脏了,他今天穿的秦放的短羽绒服。下楼的时候碰上秦放同学,有的看着他俩笑得稍微有点暧昧。未必就真的以为他俩有什么,但秦放送车的视频在学校里可太火了,现在俩人一起从宿舍出来,真是不怪人眼神暧昧。 秦放开玩笑说:“之前别人看视频什么的我都觉得坦坦荡荡的,现在完了,心虚了。” 刑炎也就随着他开玩笑:“我一直都心虚。” “那是了,”秦放说,“那时候我还直呢,你从最开始就弯。” 刑炎面无表情点头,在旁边说:“对,那时候你可直了。就只是想对我好,想把好东西都给我。” 秦放“噗嗤”一声就乐了,闷在口罩后面笑得下巴疼:“你行不行啊帅哥,你怎么什么账都翻。” 刑炎摇头说:“这不是账。” 秦放是带着十分愉快的脚步去考试的,在教室里都没摘口罩,监考过来让他摘了,秦放说得了流感,怕传染别人,监考赶紧让他戴着了。 考完觉得考得还过得去,早上看的内容里出了道大题,应该挂不了了。 他出来的时候刑炎在教学楼门口站着,秦放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惊讶,走了过去:“你可别是一直没走吧?” 刑炎说他刚来。 秦放还得接着复习最后一科,刑炎就跟着他一起去。刚开始秦放猜想刑炎是不是因为他俩现在的关系所以想跟他待在一块儿,后来才想明白刑炎是不敢让他落单。 刑炎发起火来挺吓人的,秦放真心实意不想让那伙人再来找他了。刑炎手太黑了,他打起架来吓人,他的成长环境决定打架他下的每一手都狠。打了就得赢,不然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在学校的最后这几天都是跟刑炎一起,也没什么人再来找秦放麻烦,考完最后一门试之后秦放把所有书往宿舍一扔,觉得轻松了。 为了考试,什么事儿都堆着,就封闭在学校里复习,差不多跟外界都断了联系。考完了就得恢复社交了,消息一条一条回,该去的地方也都得去。 上次回简家还是简沐阳撞了眼睛那次,之后就没再回过。简沐阳眼睛早就好了,知道他考试也不怎么给他发消息。 秦放回简家刑炎没跟,他去司涂那儿了。秦放是自己回去的,拿了一堆给简沐阳带的东西,还给董茵拿了个包。 包是他在宿舍柜子里偶然看见的,还是之前追宫琪那会儿准备的生日礼物,没送出去就随手放着了,他没人能送,也就拿回来给董茵吧。 当然也没说是给别人买的,那也太智障了。 董茵微笑着说喜欢,简明涛在家呢,秦放估计他爸心里挺高兴,还得觉得他挺懂事的。 他脸上的那些破破烂烂的淤青什么的还没消,当然也少不了一顿问,秦放咬死了说是门磕的,谁都不会信,但他不说也没办法。他爸可能觉得他挺浑的,搞同性恋,还整天打架,他从他爸眼睛里接收到的信息就是懒得管了。 简沐阳晚上坐在秦放屋里和他聊天,秦放手机在旁边响了,他拿起一看,是刑炎。 —弟弟眼睛怎么样了? 秦放回他:早好了。 刑炎:那就好 秦放:他还问你来着,他喜欢你。 简沐阳确实很喜欢刑炎,在他眼里刑炎是个很温柔平和的大哥哥。秦放也没去纠正他的看法,那天刑炎的确是这样的,而且他在很多时候是真的很温柔。 秦放一边和简沐阳说话一边跟刑炎发消息,他俩发得也不快,好几分钟说一句,这天聊得都能把人聊困了。 秦放:炎哥咱俩这么聊是不是不太有气氛? 刑炎:你想要什么气氛? 秦放:就是感觉这么聊天不像是刚亲了嘴的关系。 刑炎:那你觉得刚亲了嘴得怎么聊? 秦放低头笑,简沐阳问他笑什么,他说笑你炎哥有病。 刑炎他们是后天的车票,什么时候回来还没定。秦放还一堆事儿没干呢,他爷忌日要到了,他得陪他爷。 因为司涂的关系,刑炎他们还是十几个小时的高铁,但这次没有韩小功,他出去谈完合作直接回老家了,没再折腾过来,所以车上只有三个人。 路上秦放给他发消息:五十度的温差,小心感冒哈。 刑炎:嗯 秦放:你要是没意思了就给我发,我陪你聊天儿。 刑炎:我现在就没意思 秦放:哈哈哈那我陪你聊。 小年轻搞起朋友来总是带着股心心念念,显得又幼稚又诚恳。秦放手机得一直搁身上揣着,怕看不见消息。 别人都去汗蒸按摩了,秦放都没去,汗蒸服兜里揣着手机坐一边瞎聊。 冯哲凑过来:“跟谁聊啊?” 秦放手机也不躲,不怕人看。 冯哲贱呲呲的,看了不算,还得给念出来。 随他念,他跟刑炎一般聊不到什么不能念的,冯哲看了两眼就不看了,没意思。冯哲问:“你炎哥走了啊?” 秦放说:“走了。” 冯哲又说:“还回来吗?” 秦放一脸莫名:“回啊。” “啊,”冯哲说,“真好。” 秦放都让他给说笑了,问他:“怎么了你?” 冯哲摇了摇头,挤着坐在秦放旁边,说:“我最近伤春悲秋,可能生理期到了。” 秦放按了按他的脑袋,按小孩儿一样的,说:“又瞎琢磨什么了。” “琢磨好多,”冯哲也摸出手机,不走心地刷这刷那,“好多东西都是以前没想过的,现在都冒出来了。” 秦放回完消息跟他说:“也是好事,谁也不能永远都长不大。” “可是我不想长大,”冯哲想了想说,“我总觉得我就是小孩儿,可是我都二十多了,我不想长大也已经是成年人了。” 冯哲平时像个小疯子似的,他很少说这些,跟别人也不会说,也就在秦放这儿能聊聊。他看起来确实挺多心事的,显得不那么活泼。 秦放说:“别抗拒这些,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快乐。” 冯哲点了点头,过会儿说:“我现在也挺快乐的,就是因为现在很好,所以忍不住往后想,想了就觉得保不住现在的这些,我觉得太焦虑了。” 秦放大概听懂他在说什么了,他看了看冯哲,和他说:“焦虑太早了,如果暂时还想不到办法,那就先别想,让快乐更纯粹一点不好吗?” “嗯,我也是这么想。”冯哲手机上也来了条消息,有人问他哪去了。 冯哲站起来说:“我进去了放哥,你自己聊吧!你好惨哈哈哈哈哈,跟手机搞对象吧!哎好惨!” 这人说完就跑了。 “……”秦放看着他的背影是真的感到无语了,好像刚在坐他旁边愁容满面的那个不是他,秦放安慰他半天最后接了个嘲讽。 他走了华桐过会儿又出来了,他刚冲了澡,头发还是湿的,看起来非常蠢。 华桐给秦放拿了个饮料,放他旁边,秦放示意他坐。 华桐盘腿坐下,他俩没聊,秦放还是保持着好几分钟摸一下手机发条消息的状态。俩人保持静坐,华桐手里拿了听啤酒,等他那听啤酒快喝完了,他突然问:“你是不是得有话跟我说啊兄弟?” 秦放看他一眼,问:“说什么?” 华桐喝完最后一口,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说:“说你应该说的啊。” 秦放本来真没想今天跟华桐说,不是想瞒还是什么,就是没打算把这个当个什么事儿这么正式地说,因为太尴尬了,也别扭。 但华桐都问到头上了,秦放也不至于再瞒着或者撒谎,毕竟铁兄弟。 秦放手机揣回兜里,喝了口水,跟华桐说:“我跟刑炎……” 华桐挑眉:“你跟刑炎……?” 秦放点了点头。 华桐眉头挑得更厉害了:“你俩怎么啊??” 秦放就盯着他,又点了点头。 华桐眼睛都瞪圆了:“你是要说啥啊??” 秦放“啧”了声,嫌他烦,知道就得了,问问问的。他有点不耐烦地说:“我俩亲了一口,就这么个关系,就这点事儿。” 华桐张着嘴,手里易拉罐都捏响了一声,很半天之后才缓缓吐了声:“操啊……” 至于这么夸张?秦放心说你都猜差不多了还用这么惊讶。 华桐回头看了看周围,没人,他凑近了,压低了声音问秦放:“真亲了啊?是误亲?还是喝多了开玩笑……?” 秦放坦然地说:“真亲。” 华桐都失语了,震惊到说不出话。 秦放说:“你至不至于啊?你不都猜到了?” 华桐眨眼道:“我猜到个毛,我一直都他妈以为是瞎闹。” 秦放挑眉看他:“那你刚才让我跟你说什么啊?” 华桐:“说咱爷忌日要到了啊,让我跟你去看咱爷啊!” …… 秦放看着华桐,俩人四目相对,后来秦放摇头失笑,这太滑稽了。但说都说了,这么着吧。 华桐对此深受打击,兄弟跟他别的兄弟搞上了,这跟兄弟去追姑娘谈恋爱在情感上还是不太一样的,一边震惊于多年兄弟搞了基,一边还他妈有点淡淡的不敢相信。 华桐过会儿又问:“那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咋不弯啊?” 秦放像看傻子似的看他:“那你怎么不弯?” 华桐说:“废话,我他妈直男啊!” 秦放说:“我他妈以前也这么以为的。” 43、第 43 章 秦放他爷的墓园离市里很远,他在世的时候自己定的地方,提前好几年就给自己选好了墓址,山清水秀的位置。这几年秦放不会跟他爸约着一起去,碰上了那就一块儿,不然他就自己走自己的。 今年秦放依然没跟他爸一起来,他走得不算早,估计这个时间过去他爸已经走了。 碑前有花,他爸确实来过了。 华桐冲着碑鞠了个躬。秦放蹲下去,把花也放在碑前,看着碑上的照片,笑了下。他从兜里摸出块方巾,擦了擦照片,然后说:“爷,星星儿来了。” 老头在照片里笑得很潇洒的,特别上相个帅老头。 “想我了吧?”秦放用方毛巾把墓碑前前后后都擦干净,边擦边说,“我也想你了。” “你挣着钱了吗?”秦放笑着问他爷,“又是优秀企业家吧?” 华桐听见都在后面无声笑了下,秦放和他爷说话总是很有意思。秦放会跟他爷聊一会儿,但也不会太久,他以前说过万一老头真听得见的话,他说多了老头就得担心。 华桐陪他来过好几次了,熟门熟路。 秦放说:“今年认识了个新朋友,有机会给你瞅瞅?认识他挺意外的,处到今天更意外。” 碑擦完秦放把毛巾反过来叠了又揣了起来,蹲着继续说:“刚才我爸估计得跟你说了,你又添了个孙子,三个了。所以还是老大最吃香,对吧,老二老三都没机会享受我当年的待遇了,所以干什么都得抢早。” 华桐蹲下帮着把花整理了,听秦放和他爷说话。 秦放还是照例不聊太多,歇会儿聊会儿,半个多小时。临走的时候秦放摸了摸石碑,还是冲着照片笑:“我走了啊,想我就托梦。” 华桐又鞠了个躬,说:“走了爷,下回再来看你!” 秦放早些年经常偷着来,自己打个车就过来了,往碑前一坐,就像他爷还在的时候他俩安静待着。后来长大些了觉得那个状态不怎么让人放心,所以就不经常来了,来的时候还会带着华桐,看起来不孤独,有兄弟了,有朋友。 开车回市里的路上华桐不怎么说话,可能觉得秦放心情不好,怕他心烦。 秦放问他:“在哪儿过年啊你?” 华桐说:“我奶家吧,你呢?” “不知道,再说。”秦放说。 华桐问:“跟我去啊?咱俩找个老屋一待,或者跟我的兄弟姐妹们打打牌。” “不了,”秦放笑了笑说,“你那些兄弟姐妹不愿意带咱俩玩,你心里怎么没点数。” 华桐笑了两声,这倒是的。 他老家那些兄弟们跟他俩玩不到一起去,以前觉得他俩什么也不会,带他俩玩没劲,后来就习惯不一起玩了。而且秦放去的次数不多,和他们都不熟。 华桐下车之前跟他说:“反正你要是没想好去哪儿你就找我。” “知道。”秦放说。 华桐向后摆了下手,开门跳下了车,秦放回了郊区的老房子。 小楼还是那样,不可能有变化。秦放开门一眼看到里面的摩托,他拍个照发给了刑炎。 刑炎知道他今天去墓园,打了电话过来,秦放接起来。 “回去了?”刑炎在电话里问。 秦放坐在沙发上回话:“嗯,回我基地了。” 电话那边一听就是在户外,秦放问他:“在哪儿啊你?” 刑炎说:“在五哥这里。” “你们要出去吗?”秦放裹着外套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揉下鼻子说,“今天太冷了。” “没要出去,我就过来看看。”刑炎估计是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背景音没那么杂了。 他俩打电话的时候说话还是跟以前差不多,变化不明显。但秦放很喜欢和刑炎说话,听刑炎说话会让他觉得心有种被托着的感觉,是轻松的。 刑炎问秦放这边什么天气,秦放说:“昨晚下了点雪,今天特别特别特别冷,给我爷擦碑,没擦完我就感觉手指头要冻折了。” 刑炎说:“你最近还是尽量别自己出门。” “我知道,”秦放无声地笑,“好的。” 打电话其实也没什么说的,他俩现在天天都得发消息,哪有那么多话说。 挂了电话之后秦放上楼收拾了下他晚上要住的房间,去年冬天他就是在这边住的,收拾的时候想起上次刑炎过来的时候没抢到被,活生生冻了半宿。 想想也就俩月的时间,他俩的关系也算是变了很多。 手机他接完电话就放楼下了,秦放收拾完了才下楼,他是临时过来的,要过来长住还得回趟简家取点东西。手机上有两条消息,秦放打开看,是刑炎给他发过来的。第一个是照片,刑炎应该是随手拍了下天,蓝得很透彻的颜色,照片边上还有挤进来的半棵翠绿的树。 是看起来就很有活力也温暖的样子。 第二条是刑炎说的话,秦放在那条消息上轻轻点了点,能想到刑炎不带表情地说话,但他说的话也未必就不动人。 —来吧小可爱,炎哥带你去看看天 秦放盯着那条消息看,很多时刻秦放是庆幸认识这个人的。之前打电话时的感觉又回来了,就像是秦放那颗原本在冷风里冻得微凉的心,被刑炎温热的掌心托在手里,然后再轻轻攥紧,密密实实地传递温度。 秦放回复他:你真让人心动。 刑炎说:我知道 秦放看着这三个字,又笑了下,太自恋了这人。 刑炎后来又给秦放发了一条,只有一个字:来 秦放昨晚睡得不好,早上也起得早,本来他应该去简家收拾了东西就回小楼早点睡的,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 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不缺的就是冲动。 秦放在机场落地的时候甚至天还没黑,飞机上睡了三个小时,下了飞机精神很足。他只背了个包,东西少得心酸。 在飞机上没睡着之前其实秦放一直在顺着他和刑炎认识的时间轴回想,想想他们认识的这段时间,他总是很容易就被刑炎带着走了,他架不住刑炎的蛊惑。 刑炎想勾着他的时候,他根本就扛不住。 想想这些也是挺丢人的,秦放笑着想。 韩小功是最先知道秦放来了的,也是碰得巧,秦放还没出机场韩小功就给他发了条消息过来,本来就是想随便聊聊。 他问秦放在干什么,秦放拍了下机场照片给他发了过去。 韩小功立刻问:你是过来了么? 秦放:啊。 韩小功很惊讶:我真没听说你要来,炎哥去接你? 秦放说:突然决定。 韩小功:炎哥不知道? 秦放回他:应该吧。 韩小功直接发了个定位过来,然后打了电话,问秦放:“你叫车了没有?就按这个地址过来,今天就我自己在,来吧我等你。” 秦放边走边说:“我能找着。” 韩小功说:“那就好,回来的时候买箱水。” 秦放笑着说行。 刑炎给秦放发完那个“来”之后,他俩接下来一下午都没联系过,这人到晚上天都黑透了才回,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小院的铁门被推开,门锁和门相磕,金属撞击的声音听来很熟悉。 只有韩小功的房间里亮着灯,其他房间都漆黑一片,司涂这两天最近不在,周斯明应该是没回来。刑炎进门之后没开灯,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比起夏天,他们这里现在温度没有高得太夸张,但毕竟从北方回来的,所以依然还是觉得有点发闷,皮肤表层始终是微热的。 刑炎推开他卧室的门走了进去,手还没摸上开关,突然被人一把从身后搂了脖子。刑炎原本胳膊已经抬了起来,但也就是一瞬间,他屈起的胳膊还是停住了,没向后用力。 刑炎站在原地,微侧头,问:“劫什么?” 身后的人凑近了,低声说:“……给什么劫什么。” 刑炎轻笑道:“那就不给了。” 对方于是离得更近,在黑暗中咬住刑炎耳朵,咬着耳垂,有轻微的刺痛感。 黑暗像块遮羞布,遮住少年的汹涌心事,遮住胆怯和害臊。 秦放圈着人,深深浅浅地咬耳朵。刑炎反手摸了下他的后脑,有点扎手。秦放的呼吸都喷在刑炎耳朵那一小片,很热,潮湿。 当然刑炎也并不是能一直站着让人咬的脾气,所以在一个秦放没防备的瞬间,刑炎突然发力,把秦放撞到墙上,同时胳膊压制住人,秦放的头压住了开关。 黑暗瞬时消失了,眼前亮得让眼睛不适。 刑炎一手捂住秦放眼睛,狠狠凑了上去—— “……我还是不会换气。”几分钟后秦放微喘着说。 刑炎拿开捂他眼睛的手,掌心已经潮了,亲吻让他们都出了汗。 “我以为你最快也会明天到。”刑炎看着秦放眼睛说。 秦放笑了下,说:“我说了我心动了啊。” 两人的距离还是很近的,这种距离下很难让人冷静,灯开了之后让人觉得有些又迷幻又紧张。 秦放深吸了口气,用头在墙上磕了一下,轻轻的“喀”一声之后,屋子里就又黑了,看不见了就没那么紧张。 他和刑炎现在没有身体接触,眼睛适应黑暗之前,他暂时看不到,但他知道刑炎就在,而且很近。这种抓不住的感觉让皮肤亢奋,不知道下一个落点在哪里,所有神经都是紧绷的。 所以刑炎抬手搂过来的时候秦放甚至皮肤发麻,也像是一直在等的那只靴子终于落了地。 刑炎给了他一个很有力量的拥抱,一只手拍了拍他后背。 即使眼前本来也是黑的,但秦放还是闭了眼睛问:“你是想安慰我吗?” 刑炎声音微喘,听来有点抖,在离他耳朵很近的位置说:“你也让我特别……特别心动。” 44、第 44 章 每年的这天秦放都是一个人过的,自己去跟他爷住的小楼里睡一觉,或许会做一些悠远的梦,梦里色调是暖的,昏黄的调子带着一点旧时孩子气的活泼,醒来再睁着眼陷入沉默。 但今年不一样,今年他脑子里两根神经一搭,几个小时后他就从北到了南。此时跟刑炎待在一处,眼前是一个让他心动的少年,所有下沉的、悲悯的情绪都被冲散了不少,里面加了一种陌生的悸动。 他们俩其实都吃过饭了,但还是一起出去逛了逛。秦放就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外套脱了也还是热,他出门前换了套刑炎的衣服。 俩人去了市中心商区,肩并肩走在街上的感觉还是很好的。以前他俩也没少这么走,但可能是心态不一样了,现在就觉得偶尔胳膊碰到胳膊肩膀撞上肩膀的感觉挺舒服的,街上人那么多,年轻的男男女女搭伴结对。 他们俩是人群里的一对。 秦放碰了碰刑炎的手背,刑炎侧过头看他一眼,秦放冲他笑了下,刑炎迅速抓了下他的手。 秦放被他的放肆惊到了,没等他做出反应刑炎就已经放开了。 刑炎眉毛轻挑,秦放看着他的脸,在心里想,好俊一个小哥哥。 秦放买了挺多东西,他这次来得太匆忙了,什么都没带。日常用品和衣服总得添一添,最后俩人回去的时候手里都拎了很多。 已经半夜了,连韩小功房间的灯都已经灭了。 他们先后洗了澡,秦放穿着短袖短裤躺在被子里的时候满足地叹了口气。 刑炎问他:“累了吧?” “也没有,”秦放摸了摸床单,问,“这个好像是新的。” “嗯。”刑炎答了一声。 秦放说:“你是给你自己买的吗?我之前没说我会来。” 刑炎在黑暗中轻笑,道:“给你买的。” 他说完秦放也笑了,刑炎知道他一定会来,或许不是今天。秦放自己也觉得好笑,他一直在顺着刑炎给他画的线走。 “聊天吗?”几分钟后,刑炎的声音传过来,秦放已经快睡着了。 “不聊。”秦放闭着眼浅笑,“我都快做梦了。” “好梦,”刑炎和他说,“晚安。” “晚安。”秦放说。 互相道了晚安后他们就都睡了,他们俩的床其实离得很远,挨的都不是一面墙。但这样共处一室,你知道对方就在另一张床上安静地睡着,这就很踏实,闭上眼睛的时候很从容,甚至对接下来的时间带着期待。 这一宿秦放还是做了很多梦,该梦到的人也没有少。最后一个梦是个雨天,他坐在雨棚里踩水,雨点打在棚上有不间断连续的轻响,他抬头去看,有一滴水渗透了棚布,恰好落在他额头上。 秦放睁开眼,刑炎正在关窗。看见他睁眼了,问:“醒了?” 秦放摸了摸额头,还真的有滴水。他的床离窗户近,不关窗的话会有雨点被风吹进来。刑炎说:“下雨了。” 秦放坐了起来:“昨晚还晴的。” “最近雨多。”刑炎关完窗,走过秦放身边的时候顺手就兜了把他的脸,然后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就出去了。 他太自然了,显得秦放连发愣都像是小题大做。 刑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早餐他都买完了。秦放收拾完正好韩小功从楼上下来,打着哈欠说:“你俩起得有点早。” 秦放看了眼时间:“还行吧。” 韩小功笑了笑,去了洗手间,他洗漱总比别人费时间,毕竟洗完还得抹脸。有时候秦放看着他抹脸都觉得没耐心,韩小功对此倒不怎么在意,他说这是他的本钱。 “你俩要出去吗?”韩小功过来吃饭,拆了喝粥拿勺子慢慢吃。 “出去。”刑炎说。 秦放问韩小功:“要照片吗?” 韩小功笑着摇头:“好好玩吧。” 吃饭的时候韩小功手机上来了个电话,他看了眼,没接。 等他吃完饭电话又打了过来,他去沙发上接了,坐在那儿问:“怎么了啊?” 秦放看了他一眼。 “刚才吃饭了。”韩小功拿了瓶水喝,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漫不经心。 “再说吧,我没打算去。” “好。别啰嗦了……弟弟。” 之前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他电话接得不多,秦放还记得他说过不太喜欢接电话,有事微信说。秦放没再多听,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刑炎这次让秦放来,就没想让秦放闲着。秦放没有一天待在家里,刑炎把他们的行程排得很满,他俩有时候回来住,有时候就走到哪儿住哪儿了。他们甚至连天气都不管,随它刮风还是下雨,他们始终是行人。 刑炎身上总有种秦放抓不住的劲儿,刑炎说走,秦放一声都不问,只想跟。 他们会在路上牵对方的手,也会在宾馆里亲吻。会在太阳底下躺着打个盹儿,也会在雨天里搭个帐篷,坐里面看雨。帐篷里空间太小,温情又太浓,互相看看对方,再自然而然地亲对方的嘴。 他们像一对热恋的情人。 等他们再次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过年了。 这边冬天不下雪,也太暖了,秦放跟刑炎到处流浪,就忘了其实这是冬天。 他俩是骑摩托回来的,轰隆隆的声音秦放已经听习惯了,也不觉得震耳。秦放在门口先跳了下来,推开小院的门,司涂正在收被子。 这天阳光挺好的,他把所有人的被子都拿出来晒了。 秦放跟他打招呼:“回来了啊?” 司涂看着他笑了笑,又看了眼刚进来的刑炎:“方圆一公里都能听见你们的bgm。” “酷不酷。”秦放笑着说。 司涂冲他们比了个拇指:“太响亮了,排场够了。” 可能是这边的气候确实很适合生活,湿润温和,司涂的咳嗽都比原来轻了很多,不再像之前他们在学校的时候那样闷在胸腔里憋着不敢咳。 刑炎把车停在花圃旁边,秦放身上背了个很大的包,他摘了下来要拎着进去,结果被里面出来的人给惊着了,愣了下停在原地。 宫琪看见他,微笑着点了下头。 韩小功在后面说:“介绍一下,这是我放哥。” 宫琪于是笑着叫了声“放哥”。 “哎可别,”秦放赶紧摆了下手,“别这么叫。” 刑炎从身后走过来,韩小功说:“这是炎哥。” “这个我认识。”宫琪看着刑炎说。 “刚才的不认识啊?”韩小功又问。 秦放赶紧接了话,说:“那重新认识一下吧,秦放。” 宫琪笑着点头:“好的,知道了。” 秦放跟着刑炎侧身进去的时候,看了韩小功一眼,韩小功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东西,没抬头。 他太精了,几句话就化解了秦放的尴尬,跟人精打交道太舒服了。 秦放跟刑炎在房间里放东西,刑炎跟他说:“用不着尴尬,多久以前的事了。” 秦放问:“司涂和宫琪是好了吗?” “我不知道,可能吧。”刑炎换了件衣服,当着秦放的面就把衣服脱了,穿了个短袖。 秦放乍然之间看见刑炎的上半身裸.体,想转开眼已经是来不及了。刑炎不是第一回当他面换衣服了,换得很潇洒。 秦放眨了下眼睛问他:“裤子换吗?” 刑炎看过来:“你是想看吗?” 秦放说:“你要是换裤子我觉得我还是得转个头。” “你想看也可以。”刑炎笑了下,手已经要解开腰带了。 秦放立刻把头转了过去:“我去……” 他再转回去的时候刑炎已经换完了,秦放又有点后悔,亲都亲那么多回了,也可以不用那么纯情,还怪可惜的。 刑炎的笑还没收起,跟秦放说:“我出去了,你换个衣服。” 秦放“嗯”了声。 刑炎出去之前朝他走过来,秦放问:“怎么了?” “不用尴尬,”刑炎压低了声音跟他说话,“正常处就行了。” 秦放点头,说:“其实我还可以,我就是怕司涂觉得别扭。” “他不会。”刑炎和他说,“他知道我们什么关系。” 秦放挑眉:“……我们什么关系啊?” 刑炎也学他的表情,反问:“不是兄弟吗?” “……”秦放笑着骂了一声,按着刑炎的后脑勺跟他磕了下额头,磕得还挺响。刑炎笑了笑,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转身出去了。 司涂看着确实不像在意,秦放也就无所谓了。毕竟对现在的秦放来说那已经是上个阶段的事情了,那时候他的寻偶标准还是那样的,但现在他满脑子里滚的都是个帅男生。 韩小功说他俩:“我还以为你们私奔了。” “给你拍照片了。”秦放跟他说。 “往你自己微博发啊。”韩小功指了指他手机。 “不。”秦放摇头,“你没东西发的时候拿去用吧。” 宫琪在旁边听到他们说话,笑了下说:“放哥炎哥好红。” “还行,一般红。”刑炎接了她的话,走过去的时候顺手搭了下秦放肩膀,“出来帮我擦车。” 刑炎其实就是给他找点事干,怕他在里面没话说。秦放把手机里照片发给韩小功,发完之后韩小功直接在聊天框里跟他说:看见前女友心情如何。 秦放:没成,真不是前女友。 韩小功:哈哈哈。 秦放:太热闹了。 韩小功:没事,有我呢,你安心搞你的gay。 秦放:……谁是gay。 韩小功:你想搞谁谁是gay。 …… 秦放实在跟他聊不下去,揣起手机跟刑炎一起擦车。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弯了,他和刑炎这点事儿这么不像个秘密吗? 45、第 45 章 马上要过年了,秦放和刑炎也没再出去,白天就去市区买买东西,或者在家跟司涂一起扫除,晚上一伙人一起吃个饭,吃完各做各的事,偶尔都坐在客厅里一起看个电影。 周斯明很少在家,回来的时候也都很晚了,用韩小功的话说,他快被挣钱和还债压死了。韩小功其实已经不止一次要给他还了,但都被周斯明骂了回来。这人是真的不想让他们插手他的事,不管是韩小功还是刑炎,甚至包括司涂,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从来不会接受。 腊月二十八,一个晴天。司涂让他们把自己房间的窗帘都摘了下来,打算一起都洗了。这个活不太适合他,灰太大。刑炎把洗衣机推到了院子里,接了水管,把这个活接了。 秦放本来想帮他搭把手,刑炎用不着他,不让他沾手。秦放于是就拿了把吉他,坐在花圃的沿上,边弹边唱歌。 “看人家甜的,”韩小功“嗤”地笑了声,问宫琪,“他追你的时候也这样吗?” 宫琪赶紧摇头,笑着说:“太不一样了,根本不是这样。” “所以你们注定遗憾了,”韩小功耸了耸肩膀,“一个be的故事。” 宫琪摆手说:“我们本来也成不了故事。” 秦放当初要追宫琪,确实挺欣赏的,觉得她的气质和她给人的感觉都很舒服。后来的这些事怎么看也都是秦放走了眼,被她坑了,但这几天接触下来,秦放到底对她还是讨厌不起来。人和人之间的交际也很有意思,尽管立场摆在这儿,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翻篇了就算了。 加上还有个韩小功一直在中间和泥,所以这几天的气氛是很和谐的。秦放和宫琪那一段甚至可以当成个玩笑来说,宫琪自己还拿来自嘲,说自己那件事出得又绿茶又白莲。 但宫琪和司涂之间也很奇怪,他们并不像恋人。比起恋人他们更像是旧友,然而有时看着又比朋友更亲密。他们这一屋子人秦放没有一个看得透,他现在也就能看明白自己。 “等你洗完吹段口琴吧,”秦放跟刑炎说,“很帅。” “行。”刑炎已经把第二批放进去了,等洗衣机自己转着就行了,说完他进了房间去取口琴。 他再出来的时候秦放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刑炎来这边做。刑炎坐在他旁边,口琴在裤子上来回蹭了两下。 秦放看着他的动作笑:“是不是不太讲究,我给你拿个湿巾?” 刑炎摇头:“不用。你想听什么?” 秦放说:“吹你吹惯的吧,都行。” 刑炎于是又吹了一段以前吹过的老调子,秦放很喜欢。韩小功站在门口给他俩拍了两张照,这对cp现在可太火了,小姑娘们天天趴他微博底下求他俩出场。 后来司涂就上了楼,随着刑炎的调开始弹琴,秦放也在旁边拨了吉他的弦,三种乐器缓缓流在一起,听起来很享受。 本来这会是很好的一天,安安静静的,回忆起来画面是带着光点的漂亮。 有人推开铁门的时候宫琪正拿着抹布擦着门,她虚虚按着门,一只手抬起来擦着上面的位置。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她没防备,被磕了一下,连着退了好几步。 秦放的吉他是最先停的,他看着外面进来的那几个人。对方是抱着什么态度来的基本都写在脸上了,从气场上就没带着善意。 刑炎也看过去,然后停了口琴,放在旁边的水泥沿上。 领头进来的是个小个子,很黑,穿得很休闲,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学生。他笑了声:“好热闹。” 刑炎站了起来,问他:“有事?” “还真有点。”对方一点没客气,迈步走了进来。 刑炎道:“有事说事。” 后面跟着那人进来的有七八个人,小个子歪靠着洗衣机,胳膊肘拄着上面,看着刑炎和秦放,说:“过年了啊,年前不清清帐,我们没办法过年了。” 其实不等他说都猜到他们是干什么来了,秦放冲宫琪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去。宫琪捏着刚才磕到的小臂,低着头进去了。 “漂亮。”后面有个胖子说了声。 刑炎看了胖子一眼,然后跟领头的小个子说:“谁的帐你跟谁结。” “找不着人么不是,”小个子男生侧过头看了看小楼,“我们今天就是来找人的,你们兄弟太会躲了。” “人没在,出去找。”刑炎说。 对方明显不满意刑炎的说法,摇了摇头说:“小兄弟,别像打发小狗一样打发我们,我说了,不清帐我们过不了年。” 客厅里宫琪明显有点担心,韩小功说:“不是第一次来,不用慌。” 宫琪低声说:“他们人多,打起来的话肯定吃亏。” “那倒是真的,”韩小功看了眼外面,又转回了头,“除了外面那两位,剩下就没有武力输出了。楼上那位是个脆皮,你,和我,这种时候露脸除了添麻烦之外屁用没有。” 宫琪皱眉:“那怎么办?” 韩小功说:“没事,不慌。你害怕就上楼。” 宫琪轻轻摇了摇头,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往外面看。 外面秦放站在刑炎旁边,正在跟对方说着什么。秦放手上还拎着吉他没放下,估计是准备动起手来的话能拿着用一下。秦放脸色也很难看,估计对方是说什么不好听的了。 刑炎表情淡定,他就没有表情,他这副姿态熟人看着还行,对方看来估计很欠揍。 这么多人既然都直接过来了,今天就不是说说话就能打发走的。所以外面靠说是说不出个结果来的,那一伙人开始朝里面走了,看来是说崩了。 秦放和刑炎是同时动手的,秦放手里的吉他敲上了一个人的头,刑炎手里拎着司涂平时松土的中号铲子,下巴绷成一条线。 外面很混乱,但其实对方一伙人来的主要目的根本不是动手打架,可刑炎他们俩动了手,他们也不能干挺着不还手,所以外面后来还是乱成了一片。 刑炎手上拿着铲子,谁来铲谁,有个人的肩膀喷了血。秦放拉了刑炎一把,嘴里迅速跟他说着什么。 血是很烧人眼的颜色,一见了血性质就不一样了,可能对方原本并不想真怎么样,仅仅是想找点麻烦砸点东西,但见了血那就得动真的了。 有人从花圃里拿了块石头,冲着刑炎的头敲了下来,刑炎前面有人,他没处可躲,只能生扛。秦放一转身看见了,吼了一声抬腿踢在那人肋骨上。接着有人朝秦放来,手里拿着的东西要敲他后脖子,刑炎迅速伸手按住秦放脖子,对方于是敲上了刑炎的手。 秦放猛地回头,烧红了眼,冲那人扑了过去。 太混乱了,刑炎和秦放被围在人堆里,自顾不暇还想护着对方。韩小功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去开了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楼上的窗户掷出了个大花瓶,砸在地上巨大又清脆的碎裂声乍然响起,所有人动作都下意识停了一下。 韩小功站在门口说—— “清帐。” 司涂从楼上下来,直接走了出去,温声道:“欠了多少跟我说。” 韩小功说:“我来。” “都他妈有钱啊?”小个子往地上吐了口吐沫,眼睛还是红的,刚才打架激出来的。 韩小功拿出手机,撩起眼皮扫他一眼:“报卡号。” “现在已经不是清帐的事了,”这人一把把被刑炎铲了的那人扯了过来,指着他肩膀,“这怎么清?” 韩小功说:“你说怎么清。” 对方开口要十万。 韩小功说:“三千。” 对方笑了,看来是不想再谈。 韩小功点点头:“随你,真的,随你。你要觉得不解恨你们就接着打,打死打活的,你一分钱都拿不走,我们两个能打的,不多说也得换你们四五个吧,也值了,一分钱不会给你。” 对方还不说话,司涂又问了一次:“欠了多少?” 原本就是来要钱的,一切的终点都是要钱,扯个伤患出来也就是为了要钱。周斯明最开始其实没借那么多,后来利滚利的,小二十万了。 秦放掏了手机出来,韩小功用胳膊拦了他一下:“不用你。” 刑炎让秦放把手机揣回去了,带着他进了楼里。宫琪担心地问他俩:“你们有事吗?是不是受伤了?” “没事。”刑炎跟她说,“等下帮我买点药。” 宫琪点头说:“嗯好。” 他们久没回来了,很多药都过期了。 房间里,秦放看了看刑炎的手,手背本来很白,现在红了,肿了一片。秦放轻轻捏了一下,问:“骨头有事吗?” 刑炎摇头,说:“没事。” “我好像真应该弄个符什么的,我怎么走哪儿打到哪儿……”秦放皱眉,托着刑炎的手不太想放下。 刑炎看着他说:“抱歉,连累你。” “放屁。”秦放眉头皱得更狠,“说的什么狗屁话。” 外面韩小功给了钱,一片混乱终究还是散了。司涂和宫琪一起出去买了挺多药,回来之后司涂问刑炎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刑炎说不用。 司涂又问秦放:“伤着哪里没有?” 秦放摇头。 司涂再开口的时候带了点苦笑,他说:“以前炎和斯明经常都是这样,莫名其妙打架,带着不轻不重的伤回来。如果有人来家里闹,他们就是这样在院子里打架,我跟小功帮不上忙。” 韩小功抱着手臂倚在门边,笑了下道:“那时候其实特别害怕。” 司涂说:“我也怕,怕他们打不过,也怕他们打重了要出事。” 韩小功说:“那我倒没有,我很自私。我只怕他们打不过,我怕那些人冲进来。” 司涂笑了笑,说:“小功胆小。” 秦放一直放心不下刑炎的手,毕竟当时刑炎手捂在他脖子上,金属东西敲下来的时候秦放听见骨头响了,那声音当时让秦放差点疯了。 但刑炎自己一直说没事,他说他有数。秦放本来心就是揪着的,司涂和韩小功说的话让他心更揪紧了,像被人攥住捏了一把。 其实这些话他从前也听过,以前吃饭的时候他听过了。但那时候他的心情更像是听段过往,觉得刑炎他们长大很不容易。 可现在秦放再听这些,只觉得残忍,也心疼了。很不舍得,也很愤怒。 秦放还是看刑炎的手,脸色沉着,眉心一直没松过。 “你俩出去吧。”刑炎开口对司涂和韩小功说。 司涂把一堆药放在旁边,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背往外摆了摆,同时叹了口气道,“看不出来么,男朋友心疼我。” 46、第 46 章 刑炎突然来的这声“男朋友”,让在场几个人都愣了一下,之后韩小功“噗”的一声笑了,摇了摇头走开。司涂也笑着说知道了,转身也走了。 秦放安静看着人都出去顺便还关了门,眨了眨眼,问刑炎:“谁是……男朋友?” 刑炎低着头,不动声色答:“没人认领那算了。” 秦放看着他,道:“听着有点可怜。” 刑炎“嗯”了声。 秦放笑着抬手搂了下刑炎脖子,把人搂过来在他脸上碰了碰。秦放盯着刑炎的脸看,一副看不够的样子。刑炎说:“收收你野蛮的视线。” “不是很想收。”秦放用鼻尖顶了顶他,说:“我看我男朋友。” “谁是。”刑炎说。 秦放立即道:“你。” 恋爱让人没脑子,智商尽失。这段对话要是之前秦放打死也想不到会发生在他跟刑炎之间。 可现在不但说了,而且还觉得很甜。也算是半疯了。 刑炎的手秦放怎么也还是放不下心,最后去附近的社区医院处理了一下。他俩打的这一场架算是飞来横祸,躲都躲不开。 秦放问:“周斯明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刑炎想了想,说:“骂人吧。” 秦放想想周斯明那张嘴,已经开始觉得头疼。其实这件事绕了这么大一圈,从最开始周斯明的生扛,到今天还是韩小功还了帐,真是很大一圈,没有意义,也很愚蠢。 可秦放把自己放在周斯明的角度想了下,如果他是周斯明,他可能未必会跟他做同样的事情,但他竟然能够理解一些。那种艰难的困境很容易把人逼进死胡同。 小楼里住了四个男生,加上他这个外来的一共五个,除了周斯明自己,任何一个都能替他还债。这是挺讽刺的一件事,对他来说那么难快把他压死了的事,在其他任何一人那里都是轻而易举就能摆脱,他们好像永远都比他活得容易。跟正常人比起来本来就活得像蝼蚁,结果在跟自己共同长大的人跟前,依然活得那么难堪。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出在周斯明或许不应该借钱去给他爷治病。可人间有时候确实很不公平,无非就是没能舍得那点温情,又做错了多少。 周斯明还没回来,晚饭过后各回各的房间,刑炎和秦放都洗完了澡,现在都坐在自己床上,隔着半个房间聊天。 秦放屈着一条腿,看着对面床上的刑炎,想起白天他的一声“男朋友”,勾了勾嘴角。 刑炎倚在床头,问秦放:“还想听口琴吗?” “不想了,”秦放摇头,“你手就歇着吧。” “手没有问题。”刑炎朝他看过来,“现在打个飞机也不妨碍。” …… 秦放有时候真是有点受不了他,说:“那你打,我看着。” 刑炎挑眉,手直接放在了裤腰上,问:“真看吗?” “下次吧还是……”秦放跟他刚不起,刚弯不久的新鲜gay跟人家天然弯到底还是有区别,刚不过。 刑炎笑了下,把手拿开了。 周斯明回来的时候他俩还没睡,秦放刚听见院门想,刑炎立刻把灯关了。 秦放眼前瞬间黑了,失笑:“关灯干什么?” 刑炎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感觉关了好。” 秦放于是躺下去,关灯了就睡吧。 周斯明直接上了楼,楼上没什么动静,秦放心想或许周斯明还不知道。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吧,还是吵了起来。周斯明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他踢凳子发出了挺刺耳的一道声音。 秦放叹了口气,问:“你用上去看看吗?” “不用。”刑炎平静道。 司涂那边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出房间的声音。秦放躺在自己床上,跟刑炎说:“他现在的愤怒点是什么,我觉得太多了。” 刑炎也想了会儿,之后说:“想不透。” “我以为你们很了解他。”秦放说。 “我们谁也不了解谁。”刑炎闭着眼说话。 楼上韩小功也在吵,这还是让秦放挺意外的,他几乎没听韩小功大声说过话。他俩吵起来就是对骂,什么都骂,周斯明骂韩小功犯贱,韩小功骂他像疯狗。 “所以今天不管他俩谁给钱,”秦放听见刑炎在房间另一边开了口,“都不能是你给。” “嗯。”秦放同意,说,“如果我给了现在我俩可能已经打到外面去了。” 秦放听着楼上两个人的争吵声,他们吵急了还说本地话,方言秦放是半句都听不懂。他跟刑炎说:“现在想想既然早晚都得吵这么一次,早知道今天就不打了,反正都是这结果。” 刑炎胳膊搭在眼睛上,声音很低,语速慢慢的:“不动他的事,不伸手,这是默契,也是周斯明的底线。不是扛不住了他们也不会给他还钱,还了钱就是他的仇人。” “但今天没有别的办法了啊。”秦放翻了个身,面向刑炎的方向,尽管他什么都看不到。 刑炎过会儿说:“还有。” 秦放没说话,等着他说。 “打,打不过就认他们砸。”刑炎在黑暗中道,“最后逼着周斯明开口借钱,或者。” 他话就说到“或者”,后面他没说,秦放也没再问。 周斯明和韩小功的争吵持续了半宿,周斯明听起来狂躁到有些歇斯底里,后来韩小功已经不跟他吵了,不太应声,基本就是周斯明自己在抓狂。 周斯明骂了半天,韩小功问他:“你能像个人一样吗?没有人当你是狗,只要你不这么狂躁你比我们都像人。” 周斯明喊道:“我他妈活不成人!你们都他妈是人,都是站着的,我永远都跪着!” “你自己他妈愿意!”韩小功提了声音说了一句,之后又恢复正常声音,“你没钱跑去当什么孙子?你他妈就是孤儿,认命吧傻逼。” 周斯明短暂地沉默了几秒,之后继续骂,他是真的恨他们,恨他们帮他还钱。 韩小功说:“我他妈还钱你当为你?” 周斯明大笑两声,问他:“那你为谁?你还得说是为了我那个死了的爷爷?” “你脑袋里除了水还有半滴脑浆吗?”韩小功往他脚边摔了个杯子,玻璃炸裂的声音很脆,“我为刑炎和他对象,他俩哪个是你爷爷?你当孙子没够啊?” …… 秦放翻了个身,冲墙。 他还听见刑炎在那边叹了口气,估计也是替周斯明的智商犯愁。 “这俩牲口真能打。他俩今天谁被打死在外面了,谁缺胳膊断腿了,或者刑炎手上万一出条人命,就因为你这二十万?你值吗?” 周斯明又是片刻沉默。 韩小功继续道:“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我能不被强.奸不被这样那样长这么大,都是靠你和刑炎的拳头,我心里有数,你他妈也有点数。既然都已经长大了,能不能换种方式活着,我们早就没必要再这么活了,活得像个人一样不行?” 周斯明哑了火,很久都没出声。 韩小功最后说:“可能我说了又要刺你的耳朵,但这点钱对我来说,屁都不是了,我花钱买我自己安生,行吗?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拿钱真不为你。” 这是他们那天说的最后一段,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争吵也结束了。 小楼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吵架,每一个都听了完整一场,各人耳中各人心。 那天周斯明没在小楼过夜,他直接走了。 第二天是农历二十九,除夕前一天。上午没人起,只有宫琪自己起得很早把昨天没洗完的窗帘接着洗完了。院子地上还有昨天的狼藉,她蹲在那里把地上的血冲擦掉了。 等人都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院子都收拾完了,门也擦过了,到处都很干净。 韩小功站在门口抻了抻胳膊,叹道:“辛苦了。” “没事儿,”宫琪对他笑了下,“你也挺辛苦了。” 韩小功自嘲一笑,说:“睡眠不足让我变丑,我去贴个面膜。” 宫琪说:“也给我一片吧,我没带。” “给你一盒。”韩小功大方道。 宫琪笑着说:“可羡慕坏你粉丝了。” “不会,小姑娘们只会夸你美,”韩小功边走边说了一句,“她们都很善良,而且博爱。” 秦放和刑炎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这两位都贴着面膜,外卖摆了一桌子,在看电影。 “过来吃。”韩小功叫他们。 秦放看了桌子一眼,说:“点这么多。” “要过年了呗,”韩小功笑了笑,“必须每顿都隆重。” 刑炎和秦放挤着一起洗漱,秦放刷牙的时候刑炎洗脸洗头,秦放就站在他旁边,看着刑炎在水龙头下冲泡沫,耳朵上沾了点白沫,一直没冲到。 秦放伸手给他抹了。 刑炎歪头看他,眼睛不太能睁得开:“嗯?” 秦放低头冲他笑得挺温柔:“帮你擦一下。” 刑炎于是接着冲头。 刑炎刷牙的时候换成秦放洗脸洗头,他洗头就方便多了,用手随便扑几下就齐活儿。刑炎没有机会帮他擦耳朵,等了半天也没看秦放哪里沾泡沫,最后只能在他耳朵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47、第 47 章 周斯明那天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晚上也没有回来住。司涂把他的房间收拾了,宫琪小声问了句:“他还会回来吗?” 司涂认真想了下,说:“会吧。” 刑炎却说:“不会。” 司涂又想了想,之后摇头说:“我不知道。” 韩小功跟他吵了半宿,第二天看起来一切如常,还吃了很多东西,很难想象晚上和周斯明吵那么凶的人是他。可偶尔不说话的时候他也发呆,脚踩着沙发,下巴支在屈起的膝盖上,眼睛盯着一个点,有点发直。 秦放坐到他旁边去,韩小功看他一眼,笑了笑,秦放也笑了下,没跟他说话。 “我一般没睡好觉的时候不让别人坐我旁边,因为丑。”韩小功过会儿开口说。 秦放笑着摇头:“太看得起直……男生的眼睛了,不知道有没有区别,真有我也看不出来。” 韩小功点头说:“所以没撵你。” 秦放陪他坐了半天,他们也没聊什么,后来刑炎叫秦放一起出去,秦放走之前在韩小功肩膀上轻轻按了按。 韩小功笑了声说:“你们这种阳光系的暖直男,真是招人掰。” 秦放抬抬眉毛说:“有人掰了。” 韩小功说:“你本来也没那么直,人家不掰你最后你也一样。” 他说完秦放没再说话,跟刑炎出去了,后来自己想想还觉得挺有道理的。他以前小姑娘没少追,短短的恋爱没少谈,但也确实没那么心动过。比起现在来说,从前那些实在没什么恋爱的滋味,感情上也没有任何冲动。 秦放手里拎着一堆东西,刑炎骑车带着他,最后去了一家福利院。 刑炎把门停在院外,俩人在门口登了记,门卫大爷才让他们进去了。 院里一群小朋友乱糟糟地在玩,见他们进来,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大多数都怯生生的,但眼里也有好奇。 秦放问:“要分给他们吗?” “不行。”刑炎说,“外人拿东西不能直接分给他们,他们也不敢要,都得经过院里。” 秦放点头说:“这样也安全点。” 院长是个老婆婆,看上去得有六十多了,小个子,很瘦,但是看起来很健康,走路很有股劲儿。看见刑炎挺亲切地跟他说话,还问了问另外几个,问司涂身体怎么样,问周斯明和韩小功都生活得好不好。还问了秦放是谁,刑炎说是他朋友,婆婆仰头看着秦放,拍拍他的胳膊说:“好,好。” 刑炎和她短短聊了会儿,把东西放下,还留了一沓现金,看着应该是一万。 秦放不知道他是要来福利院,他习惯了跟刑炎去哪儿都不提前问,所以没什么准备,只把钱包里的现金都留下了,虽然也没多少。 他们走的时候身后有小孩子站在门口凑一堆悄悄看,秦放坐在车上冲他们笑了笑,有个小姑娘也朝他笑,眼神很简单,笑里也透着单纯。 俩人也没直接回去,顺便出来买点东西。其实刑炎去福利院这点是秦放没想到的,很意外。因为接触这么长时间下来,他总觉得小楼里住的几个人都是很……怎么形容,有些凉薄吧,除了司涂之外都不是温情的人,司涂正常多了,但那也是跟他们比的。他们都不像是能去福利院的人。 一起走着买东西的时候刑炎说:“我们还小的时候年节院长会去看我们,给我们送东西吃,还给压岁钱。” 秦放感叹道:“婆婆好善良。” “嗯。”刑炎点了点头,“每年快过年了司涂都会让去送东西送钱。” 秦放问:“那他自己怎么不去?” 刑炎说:“他从来不去,一般都是我和周斯明轮着去。” 秦放伸手过去抓了把刑炎的手腕,刑炎就轻轻晃了晃手,他们好像很喜欢这些温情的小动作。秦放说:“感觉今天发现了一点你的不一样。” 刑炎侧过头看他,问:“平时的我是什么样的?” 秦放没答,只笑着摇了摇头。 刑炎轻声道:“自私,阴暗,冷淡,这才是我。” 秦放下意识皱了下眉:“不。” 刑炎没再继续说了,牵了下秦放的手,之后也没放开,在人群里就这样跟他坦然地走。两人手心贴着手心,带着对方的体温。 买东西的时候秦放还顺手买了两件红短袖,很简单的款,左胸一个不大的logo,这颜色看着很喜庆。秦放穿衣服本来也没什么固定风格,什么风格他都穿,反正穿什么还是看脸。但刑炎拒绝这样的东西,说他不要,也不穿。 秦放没理他,还是买了:“过年了啊,得穿。” “不。”刑炎毫不犹豫地摇头,很冷酷的样子。 店员小姑娘笑着说:“过年嘛,穿红一点也没关系。” “没买两件红外套都算你躲过了,”秦放等着店员开票的时候笑着跟刑炎说,“去年过年华桐买了件红羽绒服。” 刑炎说:“不如杀了我。” 秦放笑,店员也忍不住笑。 那件衣服刑炎到底还是穿了。 除夕这天一早秦放起来就穿上了,这种比较重的颜色秦放脸是能架得住,穿什么都很帅,但这个肤色……就不是很友好。 其实秦放也不是特别黑,就正常小麦色,但肯定不白就是了。这种颜色挑皮肤,白人显得更白,不白就衬得更黑。 刑炎睁眼的时候秦放都收拾完了,清清爽爽一小帅哥,他看见刑炎睁了眼,走过来弯着身子在刑炎唇上亲了一口。 刑炎“唔”了声,皱了下眉,用毯子把头蒙上了,还没睡醒。 他平时是那种什么时候看着都很从容克制的人,偶尔这样有点不合人设的反差能把秦放迷死。秦放大早上心尖就发麻地喜欢,抓着刑炎盖着头的薄毯子一掀,又在人嘴上亲了一下。 刚洗漱过的帅男孩,身上带着清晨的朝气,带着洗面奶的清新味儿和牙膏的薄荷味儿,很招人喜欢。 刑炎任他亲自己的嘴,闭着眼抬手一搂圈着秦放脖子把人扯下来,单人床发出了一声抗议的木头“吱嘎”声。 ——“哎我穿着鞋呢。”秦放笑着砸在刑炎的床上,半边身子压着刑炎。 刑炎不管那些,没有松手的打算。他还没太睡醒,身上带着干燥温热的暖意,皮肤相贴的时候特别舒服。秦放于是调整了下姿势,变成侧躺,半条腿伸到床外。 刑炎把脸埋在秦放脖子后,呼吸间都是淡淡的清新的香味儿。刑炎贴着他的脖子,声音还低哑着:“脱鞋。” 秦放脸上带着纵容的笑意,把鞋脱了,两条腿都放了回来。刑炎一只手还圈着他脖子,另外一只扣着他小腹。一个完完整整把人扣在怀里的姿势。 这其实是他们俩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以前还是兄弟的时候没少躺,不是兄弟了之后再没有过。现在这么躺着其实浑身所有毛孔和神经都稍微有点紧张,但是又极度舒服,这么贴紧很舒服,这么抱着也很舒服。 秦放没被人这么抱过,其实这个姿势很……弱,一个被保护的弱者姿态。可秦放没想动,他很喜欢。后背贴着个人,同时被人圈着脆弱的脖子,这些一边让男性本能觉得危险,一边又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刑炎的呼吸都喷在秦放脖子上,他的脸还若有似无地在秦放脖子上轻轻地蹭,每感受到一点刑炎的呼吸和接触,秦放都心头微微紧缩着疼,像是喜欢到心尖痉挛。 这种无声的小动作和温暖的碰触,突然让人觉得很像两只不作声的动物,安安静静地贴在一起,然后亲密地互相碰碰毛绒绒的脸,再轻轻地对对嘴。 刑炎这么扣着秦放抱了好一会儿,后来秦放想动一动的时候刑炎突然闷在他脖子后面开口说:“腰别往后顶。” “为——”秦放刚说了一个字就闭了嘴。 刑炎放在他肚子上的那只手轻轻抓了抓,低声道:“……别问傻白甜的问题,放哥。” “不问了。”秦放呼吸变得有点轻,还有点乱。 刑炎很注意没碰到秦放的腿,他俩也在一起挺多天,刑炎从来没在这方面让秦放尴尬或者难为情过。他把度控制得很好,偶尔会开个小玩笑撩他,但不会真的表现出什么。 现在他两条扣着秦放的胳膊带着炙热的温度烧着秦放的皮肤表层,其实谁比谁好哪去了。秦放闭着眼睛调整了半天呼吸。 因为这个很舒服的抱,给一整天都开了个好头,心情始终上扬着的。 刑炎起来之后当着秦放的面换了衣服,红衣服套在身上,露出来的胳膊和脖子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白皙精致,但越好的东西就越让人想破坏,看着总想咬一口。 秦放也很诚实地说:“想咬。” 刑炎挑了下眉,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他来咬。 秦放也只是在他血管处亲了一下。 他俩一前一后从房间里出去。 司涂和宫琪弄了一堆窗花门花乱七八糟的,等着一会儿到处贴。 “你们穿得好红,”宫琪笑着说他俩,“两个福娃。” “加你一个。”宫琪也穿了条红裙子,秦放说她。 刑炎去洗手间,秦放上楼去叫韩小功,过年呢睡什么觉。周斯明昨晚没回来,楼上就韩小功自己,他门都没关。 秦放站在门边敲了敲,韩小功动都不动,闭着眼:“何人。” “别睡了,有点过年的样子。”秦放笑着说。 “你过年这么有仪式感么。”韩小功还是闭着眼,躺着说。 “你赶紧的,”秦放又敲了下门,“起来了。” 韩小功转头看过来,看见秦放这红短袖,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也太有仪式感了。” 说完他就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然后掀了被子直接下了床。 这人睡觉只穿了个短裤,上半身什么都没穿。也很白很瘦,身材很棒的。他就这么下来了,晨起的反应看着挺明显的,踩着拖鞋要去洗手间,秦放给他让了路。 平时感觉韩小功敷面膜抹脸什么的,加上他的长头发,总让不熟悉的人容易模糊他的性别。但这会儿看着他还睡得挺豪迈的,突然就接地气了。 韩小功收拾完下来的时候秦放和刑炎正坐在一起等着吃饭,早饭是司涂做的,韩小功走过去坐下,跟刑炎说:“你男朋友刚才上楼看我裸.体。” “你知道什么叫心如止水吗?”秦放面无表情说,“现在摆一百个裸.男在我眼前我都没半点波澜。” 韩小功笑着说:“那倒也未必。” 秦放看他,韩小功下巴朝刑炎侧了侧,说:“这个你也心如止水吗?” “这不算,”秦放低头笑,“……他不算。” 韩小功“嗤”了声,给自己盛了碗粥。 这栋房子里过年的气氛意外的浓,窗上门上都贴了花,甚至还往刑炎的摩托上也贴了一个。韩小功看着到处贴的红纸吐槽太土,其实大家都觉得土,但还在勉强坚持。下午刑炎在院子里吹了会儿口琴,秦放坐在他旁边看。 这俩人穿得跟财神旁边俩娃娃似的,韩小功给他俩拍了照片。花圃,红砖,老院墙,和两个帅得有些亮眼的男生,这画面看起来又和谐又美。 晚餐也是司涂和宫琪做的,剩下三个能帮着干什么就干点什么。但是让人意外的是傍晚的时候周斯明回来了,还带了酒。 没有人对他的回来表现出惊讶,大家都各干各的,甚至都没人跟他打招呼,就像平时的每天一样。秦放也很有默契地跟他们一致,没表现出丁点特别。 周斯明也没有暴躁,除了沉默之外没有别的了,直接就上了楼。 这顿饭从上午一直忙到晚上,桌子上强行挤着摆了十六道菜。韩小功又对着桌子拍了两张,他这一天给每个人都拍了照,有的是单人的,有的是跟别人一起。 他们今天喝白酒,秦放是真没敢倒。他那点量勉强够喝点啤酒,白的他一口就得多。刑炎去给他拿了两瓶啤酒放他脚边,秦放问他:“晚上要等跨年吗?” 刑炎说:“喝多了就等不了,你要等吗?” 秦放想了想说:“不重要,你喝多了快到时间了我可以叫醒你,强行跨。” 刑炎笑了下,点头说:“好。” 这一桌六个人,秦放是最后加入进来的一个。他先举了杯,说:“蹭着你们一起过年,挺开心的。认识你们的过程太滑稽了,就不多说了,但是谢谢。”他看了眼刑炎,没单独对他说什么,但是眼神里还是有很多东西的,那声“谢谢”就是因为最终认识了刑炎。之后他又看了眼司涂和宫琪,笑着跟他们说:“大厨辛苦了。” 其他人都笑着喝了他的酒,周斯明没笑,但也喝了。 今天的周斯明难得的平和,没有平时那么暴躁,也不像之前那么嘴贱。可能是因为之前跟韩小功吵的那一架把他吵消停了,也或许是因为别人替他还了债,这件事让他变得萎靡。他是这张桌上唯一的一个不安定分子,只要他消停了就都消停了。 他们都喝了不少酒,除了秦放和宫琪喝的啤酒,小楼里原生的四个都是白的。院子里的灯换了个高瓦数的灯泡,把这一晚的夜色照得很亮。 刑炎喝酒不太显,看着变化不大。别人说话的时候他会在桌子下面去找秦放的手,找不到就把手放在他的腿上,不带任何色.情意味地捏一捏,捏着玩一样。秦放任他捏,捏得痒了就伸手下去捉他,揉揉他掌心示意别闹。 周斯明喝得最多,他确实喝高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说:“我从来没拿你们当过兄弟。” 其他人看着他,周斯明继续道:“你们每一个,我有时候都很烦、厌恶,每一个。” 韩小功说:“那巧了。” 周斯明低头说话,谁也不看,慢慢道:“刑炎装逼,眼睛长在头顶,逼王一个。 “司涂总一副老好人的样,虚伪。我们这样的人,谁是好人,根本没他妈好人。 “韩小功……从头到脚没一处我看得惯,说话我听着就烦。麻烦精,就是个活着的大麻烦。 “我厌恶我跟你们一起生活,可我又不得不继续。我的根就长在这里,几个烂根凑着挤,互相挡挡风雨喘口气。” 他喝了口酒,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但你们都活得比我好,靠脸的、靠天分的、靠脑子的……成绩烂的卖脸也那么有钱,身体烂成那德性的还能做歌,脾气烂的又他妈有个神脑子,我他妈什么都没有,原本都是同样的根,后来我再想跟上你们就太累了,累得像条狗。” 司涂开口说:“你头脑也不差。” “对,我不差。”周斯明笑了几声,“我学习到两点,人家十点就睡了,我他妈累吐血都比人家轻轻松松考的少三十分。我确实不差,但也就这样了。” 那天周斯明说了很多,把这几个人都骂了个遍,但没人跟他回嘴。刑炎和秦放在桌子底下攥着手,秦放在刑炎手心里勾勾画画,刑炎就张开手心随他弄,偶尔抓抓他的手指。 周斯明骂到最后,不知道是骂的还是喝酒喝的,眼底一片红斑。他后来说:“我怎么可能朝你们借钱,那简直是拿刀划我的脸,那样我就永远欠你们的,你们永远是我的救世主,本来还能勉强平等,拿了你们的钱,我就得跪着感恩。” 他深吸了口气,道:“所以我真的恨你们,恨你们过得都比我容易,恨你们自作主张替我拿钱,让我永远跪着。但我也知道这件事到最后只有这一个结果,我再挣扎也没用。” 他说完这些,把杯子里的酒喝空,眼神有点发直:“我从认识你们到今天……没有一天喜欢过你们。我恨你们活得好,但我又希望你们活得好……所以人得有多矛盾。” 除了骂人以外,秦放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么多话,他确实喝多了。他说的话很扭曲,但让人恨不起来。 他把这些都说完了,韩小功才开了口,他淡淡道:“拿钱给你没什么不平等的。我跟在你屁股后长大,你保护了我那么多年,我也没觉得要跪着对你感恩。” 周斯明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外面的鞭炮声开始密集地响了,他们这边是城郊,不限制这些。远处近处的烟花一个接一个炸开,这种热闹会持续到凌晨。 酒精使人困顿,也或许是之前的话题让人沉默,总之饭桌上没人再说什么话了。 后来司涂站起来说:“你们等跨年吧,困了,我去睡了。” 宫琪也站起来:“我也困了。” 司涂回房间之前给所有人都发了红包,一人一个,不偏不倚。周斯明也接了,司涂在他头上按了一把,说:“你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讨厌我们。” 周斯明不说话,红包攥在手里,没抬头。 司涂发完红包转身要走,这时候突然有个人撞开了门,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周斯明下意识站了起来随手抓了个酒瓶。 ——“新、新新年快乐!这么多人……” 撞进来的是个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的男生,穿得很潮,看着不大,挺帅的。 周斯明皱着眉,一脸不善:“谁啊你?” “我找人,”男生眼睛在几个人脸上来回转,最后定在韩小功脸上,走过去把花往他手里送,“新年快乐。” 他估计是跑着过来的,说话还有点喘。 所有人又把视线落在韩小功身上,韩小功脸上倒看着没多开心,甚至还有些皱着眉。他把花往外推了推,道:“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男生抱着花,只说,“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这一切来得有点突然,把这些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司涂本来就困了,见状也没多留,回去睡了。宫琪也去睡了。周斯明更不用说,一声不吭上楼了。 剩下韩小功和那个男生,以及秦放和刑炎。 秦放跟他俩说了声“新年快乐”,然后跟刑炎也进去了。 外面剩那俩人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都是成年人了,这些也用不着谁担心,而且在秦放看来韩小功段数太高了,他不可能吃亏。 等他俩分别洗了澡出来外面的人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回房了还是出去了。 刑炎每次喝完酒话都不多,像个安静的小孩子。秦放笑着问他困不困,刑炎摇头。 秦放说那就等跨年吧。刑炎坐了会儿之后突然站起来攥着秦放手腕,带着他出去了,俩人踩着梯子上了屋顶。 这是秦放第一次上来,屋顶上竟然还有两个破沙发。刑炎说那是司涂以前放的,有几年司涂特别喜欢上屋顶来坐。 秦放觉得这很新鲜。屋顶不脏,经常下雨,冲得很干净。平平的水泥地,刑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秦放挨着他坐,俩人向后拄着,看天看星星。 后来刑炎搂了他一下,秦放于是顺着他的力道躺了下去,枕着刑炎的腿。刑炎也躺了下去。 躺在高处,入眼的就只有星河,两个人出去玩的时候经常这样躺在一起看星星,但现在躺在屋顶上,和在野外的草场上总还是不一样的。 刑炎摸着秦放的头,指腹一下一下轻轻刮他头皮。 秦放抓过他的手,在他掌心亲了一口。 刑炎顺势兜了一把他的下巴,随后拇指在他嘴唇上轻轻拨了拨。秦放就张开嘴咬他的手指。 秦放问他:“跟我一起开心吗?开心的话我就告诉你个秘密。” 刑炎摸着他的嘴唇,浅浅笑了下,道:“我过了这么多个年,今天最开心。” 48、第 48 章 烟花密集地在周围爆开,还夹杂着热闹的爆竹声,美是美的,但空气明显的每一分钟都变得比之前浑浊了,之前抬头还能看到很多星星,后来只能看到比较亮的一些。 秦放抓了抓身上穿的红衣服,抬头去看刑炎。 刑炎点了根烟,看着不远处爆开的烟花,眼睛里就也亮起了一簇一簇五颜六色的光。 刑炎看着天空,秦放看着他的眼睛。 秦放抬起手夹过他手里的烟,放进自己嘴里,也吸了一口。 他俩都没有烟瘾,但刑炎喝过酒之后可能会抽两颗烟,时间长了秦放发现了他的这个习惯。 他吸了一口又把烟送回了刑炎嘴里,刑炎咬住过滤嘴,嘴唇也碰到了秦放的手指,秦放于是摸了摸他的嘴唇。 “炎哥。”秦放叫了他一声。 刑炎低头看他,示意他说。 秦放没说话先笑了,刑炎问:“笑什么。” “笑我要跟你说的事儿。”秦放说。 刑炎挑眉:“你说。” 秦放于是抬起手指向天空,沿着能看到的几颗最亮的星星勾勾画画,脸上带着点笑,片刻之后说:“其实秦放是我自己改的,我本名叫……简星星。” 刑炎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也抬头去看,秦放说完他先是顿了一下,然后低下来头,像是没太听清:“……嗯?” 秦放自己都绷不住笑,先是抹了把脸,之后指着最亮的那颗,说:“你没听错,就是星星,简星星。” 刑炎眨了眨眼,然后笑了起来,开始时只是浅浅地笑,后来越笑越厉害,笑得咬不住烟。他把烟从嘴里摘了,在旁边按灭。 刑炎还在笑,秦放自己也跟着乐,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么可可爱爱的名字实在不太贴他,这名儿现在说起来除了搞笑就是害臊。 秦放说:“你差不多笑会儿就得了,再笑我要脸红了。” 刑炎于是收了笑,但脸上的笑意一时还收不干净。 “我爷我爸姓简,我小时候也姓简,我爷给我起的名儿,反正起得也是不太走心。”秦放说,“但我小时候觉得挺好听的,每次说起来还都特别自豪。” “确实很好听,”刑炎笑着说,“我也觉得好听。” 秦放在刑炎腿上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躺着,继续说:“我妈当初为了跟着我爸,和家里决裂了,她爸爸……也就是我姥爷,没让她再回过家。所以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我姥姥家的人。” 刑炎不说话,手轻轻搓秦放耳朵。 “我妈是生病离开的,她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她走得太早了,我甚至都不记得她,那时候我太小,但我一直知道她很爱我。她走了不到一年我爸就娶了董茵,阳阳出生以后我就改姓秦了,我妈姓秦,我想让她知道还有人牵挂她。” 秦放说到这儿的时候笑了笑:“我爷在的时候整天星星星星的,觉得这名特好听,贼气派。后来别人再也喊不出我爷那气派劲儿了,我就给改了。” 他眼里还有笑意,刑炎俯下.身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秦放闭了眼睛,睫毛刮着刑炎的嘴唇,刑炎轻声叫他:“星星。” 秦放闭着眼“嗯”了声,但过会儿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刑炎是南方人,平时普通话很标准,但单独说这样的词还是听得出来跟北方人有点差别,听着像“辛辛”。秦放跟他说:“星星儿……这个儿化音你能说出来吗?” 刑炎试了下,笑着摇头。 “难为你了,”秦放坐了起来,笑着摇头说,“快别说了。” 这年的除夕夜,他们在楼顶上分享了秦放一个幼稚的秘密。秦放之后说:“说出去我就灭你口。” 刑炎点头,嘴唇向内咬着,示意封了口。 这个除夕太快乐了,从早上在刑炎床上抱的那一会儿开始,到晚上都一直是快乐的。秦放看着表,跟刑炎说:“马上跨年了。” 刑炎“嗯”了声,朝秦放指了指远处一个金色的焰火,说:“那个很好看。” 确实很漂亮,今晚看的这么多,它最好看。 看完它之后秦放再低头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半分钟。秦放立刻从裤子兜里抽出一个红包,给了刑炎:“新年快乐炎哥。” 刑炎扬了扬眉毛,接过,伸手进牛仔裤的口袋,也拿了个红包出来。 秦放挑眉:“你也有?” “当然。”刑炎笑了笑,把红包给了秦放,“新年快乐,希望你……希望星星永远开心,别难过。” 别难过。这三个字听来很让人触动。 秦放手里攥着那个红包,他不知道刑炎是什么时候去买的,也没看到他准备。他俩都是偷着准备的,早上各自偷着揣进兜里,揣一天了,红包上都带着彼此的体温。 秦放两只手掌合上,拍了拍红包说:“认识你之后我一直挺开心的。” 刑炎看着他,却没接他的话,只是浅浅笑着摇了摇头。 刑炎低头去拆秦放给他的红包。里面不是钱,只有一张纸。他拿出来看,上面有行字,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刑炎看了半天才勉强看清。 ——欠条,欠刑炎一颗星星,快递没到。 刑炎一下就笑了,秦放说:“等快递到了再补给你。” “嗯。”刑炎把纸折好,又塞回红包里。 秦放也打开刑炎给他的红包,刑炎就朴实多了,里面是一沓钱。但是除了钱之外也有个小卡片,秦放用手指夹了出来。 “知道你不缺钱,所以给你个实用的。”刑炎跟他说。 秦放看看他,又低头去看卡片,上面简简单单就一个字。 ——好。 “给你个兑换券,你拿着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一次。”刑炎胳膊搭在膝盖上,说这话的时候屈起指关节碰了碰秦放手里的卡片。 秦放挺喜欢这个,问:“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刑炎点头说。 秦放又问:“比如?” 刑炎低头想了想,道:“比如让你打一顿,比如银行卡都给你,比如还要在一起,比如……你想分手的话——” “我不想,闭嘴吧。”秦放打断了他的话,把卡片放了回去,皱了下眉道,“什么破例子。” 刑炎低头笑了下,之后说:“比如你现在如果想亲我,你也可以用。” 秦放道:“想亲你不需要用卡,我想亲就亲。” 刑炎手往后撑着地,身体呈半仰的姿势,挑衅地看着秦放。 秦放把红包好好揣回兜里,然后拍了拍手,饿虎扑食一样扑向刑炎—— 他们在楼顶接吻,回了房间也还在接吻。 房间外彻夜放着焰火,房间内窗帘半遮,天空忽明忽暗,浑浊的空气里添了属于男生若有似无的喘。 单人床有点窄,两个男生折腾起来实在放不开,木头床也经常不堪重负地发出点警告的声音。 但折腾着的两人都无暇顾及它。 这是秦放第一次和人在床上……折腾,尽管没做完全套,但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太刺激了。 你摸我我就摸你,谁都不吃亏。 摸摸摸摸……摸到天都他妈快亮了。 这一宿太精彩了,在楼顶坐了半宿,回房间又摸了半宿。 摸完就在刑炎床上挤着叠着睡,皮肤贴着皮肤,谁也不舍得放开,也没人舍得走。到这个时候秦放心里还哪有什么直不直的事,摸的时候比谁都享受,喘得比谁都欢,看着比谁都弯。 一对热恋的小情侣到今天才滚到同一张床上睡觉也是挺不容易一件事,恋爱谈得很纯情,牵个手亲个嘴都算个大事儿了,今天算是有了重大进展。 互相喜欢,彼此吸引,都很沉醉,很迷恋。 睡前眼前人是最喜欢的人,摸摸眉毛亲亲耳朵,实在喜欢就再啃一口。入睡再继续梦着眼前人,梦里也要做.爱人。 其实他们认识也才不到一年,从春天到冬天。 年少时的一场相遇,梦都是甜的。 49、第 49 章 床是真的有点小,难为俩男生挤着睡了。 但好在他俩都瘦,睡熟了抱着搂着的,也还过得去。俩人都睡得挺沉,折腾到快天亮才闭眼,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刚睡那会儿还能听见零零星星的烟花声,后来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秦放睁眼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他是背对窗户睡的,怀里刑炎把脸窝在他脖子边,睡得还很熟。刑炎是一个蜷起的姿势,秦放胳膊环着他后背,意识回笼之后没有任何不适,只觉得喜欢,手指还在刑炎后背上轻轻抓了抓。 他俩上半身都光着的,毯子就乱七八糟在腿上随便卷着,好在睡前还都有理智地套了个短裤,主要是因为光着睡不习惯。 本来还想就这么搂着再躺会儿,但院子里的脚步声让秦放头皮一麻,他回头看了眼,顿时脑子都炸了。司涂正拿着个大扫把扫院子,韩小功溜溜达达地跟他说着话。 他俩窗帘只意思意思地拉了一半,平时各睡各的,俩男生也没拉窗帘的习惯。昨晚都没记着这回事,透明的玻璃一切都很明显。 “我操。”秦放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 地上几团几张的,都是昨晚他俩用过的纸巾,他俩那福娃短袖都在地上扔着,刑炎的牛仔裤也丢在床下,这屋只要看一眼满满都是奸.情过后的狼藉。扫一眼都不用第二眼就知道昨晚这屋发生了什么。 刑炎被他下床的动静弄醒了,眼睛还睁不太开,半闭着眼问他:“怎么了?” 秦放光着上身站在地上显得有点无助,这场面第一次经历,实在没经验。他指了指窗户,跟刑炎说:“咱俩没拉窗帘。” 刑炎皱着眉看看窗户,又看看地,一脸睡不醒的表情,声音低哑着:“那你就拉上呗……” “现在拉是不是没有意义了啊,”秦放哭笑不得,“该看的都看完了。” “所以啊,”刑炎拍了拍枕头,闭着眼说,“回来睡。” 到了这个时候秦放就又觉得自己是直男了,没他们gay那么大的脸,这得是多没羞没臊的灵魂能这么淡定。他过去在刑炎脸上亲了一口,窗户还开着只有纱窗,说话也不敢太大声,秦放低声说:“你睡你的,我收拾一下。” 刑炎于是又睡了会儿。 秦放把地上用过的纸巾都扔进垃圾桶,衣服裤子都捡了起来。收拾的时候脑子里又重播了一下昨晚的画面,收拾得有点脸热。 他洗漱回来的时候刑炎已经起来了,换了套衣服,正在叠毯子。听见他进来了回头看了他一眼。 俩人都清醒了,昨晚刚做了亲密的事,现在四目相对,心里都有点冒泡泡。这个人是我的,我摸了,我搂着睡了一宿。这种把对方标记成自己的感觉让人非常有满足感,视线相撞的时候带着彼此心照不宣的暧昧和甜。 “舍得起了啊?”他俩门开着,韩小功从外面进来,靠在门边问了句。 虽然都收拾完了,但秦放总觉得还是有点心虚,窗户一直开着应该不会留下那什么特有的味道。他回头,“啊”了一声。 刑炎就坦然多了,把他俩昨天穿的衣服卷起来,抱着出去了,直接塞进洗衣机。 秦放也跟着他出去,韩小功在后头轻笑了一声,带着股看透一切的意味。 昨天太快乐了,热热闹闹的一个除夕。秦放光顾着谈恋爱,别的都没顾上。昨晚只跟简沐阳通了个话,给他发了个红包,其他的消息都没回。 宫琪给他俩热了饭,吃完秦放坐在沙发上开始回消息。 华桐群发的拜年消息秦放懒得回他,这人年年都这么发,秦放也从别人那复制了一条拜年群发回给他。 华桐:反射弧十米? 秦放:刚睡醒。 华桐:白日宣.淫? 秦放:滚啊。 刑炎也坐他旁边看手机,韩小功接了杯水在旁边喝,秦放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小功反问:“我上哪儿了?” 秦放:“没跟你那位送花弟弟出去吗?” 韩小功笑了下:“你屋还热闹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秦放抬头看他,韩小功挑了挑眉,话题就此终结。 除了周斯明以外几个人都在,后来秦放随口一问:“他是还没起吗?” 韩小功说:“走了。” 秦放点点头,又想起了昨晚周斯明说的那些话。其实嘴上骂得难听,每个人都讨厌,但从他们的相处间,秦放始终觉得周斯明对这个小团体是很在意的。不管是最初他为了司涂找他打架,还是他们说过的周斯明为了韩小功出头,他并没有他嘴里说得那么尖锐。 他其实很在意,也有些依赖。 刑炎却抬头看向韩小功,轻抬眉毛:“走了?” 韩小功点头:“走了。” 刑炎很淡地皱了下眉,他俩都没再说话。 秦放过会儿才有些反应过来,坐直了问:“走了……是怎么个走法?” 韩小功把手机解锁调出微信扔过来:“就是这种走法。” —钱以后还你 —有事联系我 一共两条消息,早上七点多发的,中间隔了十分钟。那个时间小楼里应该没人醒着,昨天都睡得晚,他俩那会儿才刚睡不久。 周斯明的东西都收拾走了,除了一些旧物以外什么都没留下。本来他们几个东西也不多,他多数东西应该都在学校。 隔了十分钟又发的那条消息怎么看也能看出他的一点放不下,尽管狠话说了一堆,也知道长大了的任何人也不需要他再用武力去保护什么了,但依然还是要留这么一句。估计也是来回删了几次才发了出来,不然也用不上十分钟。 其实在这之前他们都已经预料到了周斯明会走,或许韩小功和司涂决定要替他还钱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以周斯明的性格他肯定不会继续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生活。 债拖了那么久他们才决定还,到底也还是打破了那点默契。 人真想走的时候不用留,也留不住。 回来的时候四个人,走的时候变成五个,走了一个,来了两个。宫琪已经签了工作,签的是司涂他们原本生活的那座城市,她这次一起回去就是回学校等着毕业,然后来这个城市工作和生活。 韩小功那位送花弟弟本来也要跟着他们,但他不是c市人,他是韩小功之前出门的时候认识的,跟他们回去了也没用,而且韩小功也没想带着他。看得出韩小功不是很喜欢被人黏太紧,那不适合他。 十几个小时的高铁下来,又是熟悉的腰腿发麻。上车的时候穿着单衣单裤,下车瞬间就冻透了,虽然都在外面罩了件棉的,但也还是冷。司涂从下车开始就时不时咳嗽,围巾口罩捂得挺严。 刑炎他们一起回司涂租的房子那里,秦放得回去看弟弟。一个寒假没回家,搞朋友搞丢魂了。 他也在微信群里发了条消息,说已经回来了。冯哲他们一假期没抓住他人影,一见他说话都炸出来了,群里消息刷得很快,手机嗡嗡个没完,后来让秦放调成免打扰了。 秦放说改天一起出来吃个饭,他请。 确实得他请,每年人最全的年前聚会,今年秦放缺席了,他得补。 简家不管什么时候回来都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一个巨大的雪人立在门前院子里,胳膊上还挂了个红筒,远看着像拎了个包。进了门还是一屋子人,育婴师在厨房给宝宝蒸果泥。 简沐阳刚才已经看见秦放的车进来了,站在门口等他。秦放摸了摸他的头,按着晃了晃。董茵跟他打了招呼,让他过去看弟弟,秦放去洗了手,抱了会孩子。 几个月大的宝宝太软了,秦放不太敢抱,用手托着头,抱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小娃娃长得很像简沐阳小时候,比刚出生那会儿长开了不少,眼睛很大,是个漂亮的小朋友。秦放在他枕头下面放了个小红包。 小朋友还不怎么会笑,眼睛盯着秦放,胳膊腿蹬来蹬去,还是像个青蛙。秦放心里挺软的,在他的小胳膊上亲了一下。 秦放一假期没回来,简沐阳其实很想哥哥,但没怎么说。最近他微信头像都换成了跟秦放的照片。秦放在家陪他玩了两天,到了跟冯哲他们吃饭的那天秦放也带着他去了,那一群人里也有带着弟的,到时候让他们一起玩。 简沐阳还挺开心的,他很喜欢刑炎。有时候小孩子喜欢谁不喜欢谁就是凭直觉,简沐阳见过刑炎两次就对他很喜欢。可能因为那天刑炎太温柔了,也可能是从秦放这接收到了他对刑炎的感情,所以觉得喜欢。 吃饭刑炎也会去,秦放特意叫上了他。刑炎上车的时候简沐阳主动跟他问好:“炎哥过年好!” “过年好。”刑炎坐在副驾上,回头对他笑笑,给了他一个礼物盒子。 简沐阳道了谢,接过。 下了火车这还是他俩第一次见,秦放其实很有想亲一口的冲动,但还是得克制一下的,他只是侧头看了看他。 刑炎扯过安全带扣上,问他:“欠我的星星什么时候还?” 秦放一下就笑了出来,说:“开学还。” 过年秦放给的红包里空有一张欠条,到现在东西也没给,主要是他到现在也还没收到。店家太坑了,过年期间不开工也不发货。 “我还以为你要拖到明年。”刑炎目视前方,淡淡地说,“今年给张欠条,明年兑换,一个红包使两年。” 秦放笑着摇头:“你别寒碜人。” 50、第 50 章 这不是刑炎第一次跟这些人一起,之前就参与过了。那还是秦放生日那次,也就是那天晚上刑炎对秦放表白,还在他肩膀上亲了一口。 当时可把小直男吓蒙了,再看如今—— 秦放一手搭在简沐阳肩上,另外一边跟刑炎挨着胳膊一起走进去。 他跟刑炎的事反正一直真真假假地暧昧着,别人看见他俩一起进来肯定要起哄。秦放现在也无所谓了,脸大了,不用人家起哄,搂了下刑炎肩膀,笑着看看他,之后说:“我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 冯哲吵嚷着:“你介绍!你介绍一个我们听听。” 秦放胳膊还在刑炎肩膀上搭着,这会儿也不虚,坦荡一笑:“这我炎哥,我……对象。” 简沐阳猛地抽了口气,吸得头都有点后仰,这口气半天都没松下来,仰着头看秦放和刑炎,眼睛都瞪圆了。 秦放低头揉了揉他头发,冲他眨了下眼睛,用口型跟他说:“秘密。” 简沐阳缓缓把那口气吐出,点点头,过会儿又用力冲秦放点了下头。眼神十分坚定,向他哥传递“一定保密”的信息。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都闹起来了,问着:“哎嘛,是不是真的啊?” 冯哲凑过来问刑炎:“是真的吗?帅哥?” 刑炎看了眼秦放,秦放正冲他笑得帅帅的,刑炎于是点了头,说:“假一赔百。” 华桐在旁边捂着半边脸:“给前任留点面子不行?渣男。” “不好意思了,”秦放冲他摆了摆手,“现在心里只有新欢了。” 华桐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椅子,冲简沐阳说:“来阳阳,上前嫂子这儿来,别理他俩了。” 一声“嫂子”说得雷死人了,都嫌他雷,还有人往他身上扔了团纸巾球。简沐阳笑着走过去,跟桐哥关系还是很亲的。 秦放之前一直没给过准话,时不时否认,那会儿主要也真没定下来。现在关系确定了,秦放也毫不吝啬给个官方认证,男朋友贼帅贼棒,盖个戳这就是我对象,我男朋友,说起来还特别自豪,带着点骄傲的样子。 秦放就是这么一个人,一码归一码,没把自己琢磨明白之前可能有犹豫,真迈出一步那就永远不会再退,从此都坦坦荡荡的,不遮掩,昭告全世界都无所谓,就这么回事儿了。 秦放是这样,刑炎一个本来就没有顾虑的人,就更不用说。他们俩都是自由人,秦放有半个家,刑炎没有家,谈起恋爱来都无所顾忌,往前看就行了。 秦放微博现在粉丝都好几万了,除了最初因为视频来的那些,剩下的都是从韩小功那儿过来的。除夕那天韩小功还发了照片,把老房子那几个人都发了,还有司涂做的菜,还有他自己那半杯酒,以及小院里的夜灯。 他和刑炎当天都穿的红短袖,一起坐在小院的花圃前,刑炎吹口琴,秦放看着他。那张照片太美了,图里一切都美,韩小功还在那条微博底下艾特了秦放指路,那一条微博让秦放涨了好多粉丝。 但秦放不怎么玩微博,这些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偶尔刷刷,里面都是求他和炎哥日常,有天赶上秦放心情不错,就发了张刑炎的照片。看着下面一水儿都在夸炎哥神仙颜值,秦放内心还挺美的,完全就是个恋爱中的幼稚鬼。 他们就这样不算低调地谈着恋爱,秦放这么多年从来没谈过这么走心的,很新鲜的感受,每天都牵肠挂肚的。多年的恋爱魔咒终于能破了,第一次谈超过两个月的恋爱。 刑炎外表看起来十分冷淡,但对男朋友却是实打实地好。没在一起之前秦放觉得刑炎就够好了,在一起之后感受更深。他让秦放每天都很快乐,全心全意做那些会让秦放快乐的事情。让他感受恋爱,享受现在的生活。 秦放两位室友都很给力,初试都过了。沈登科报得高,将将压过分数线,复试压力很大。陈柯报的本校,他大一大二都挂过科,所以没申请上保研名额,准备得也晚,保险起见报的本校。他分数超了挺多,复试不出意外基本就是稳了。 陈柯没什么压力,开学也没很快就回来,倒是沈登科开学前好多天就回校了,还得接着学习准备复试。年后沈登科提前飞过去见了导师,导师的态度很保守,很多高校的导师比较挑出身,沈登科虽然学校很不错,但他毕竟是国交院的,导师一听就知道他们是b类。 秦放也替他紧张,确实看起来不是很乐观。 刑炎有时候会来宿舍找秦放,沈登科之前总让他帮忙占座,跟他挺熟的。秦放告诉沈登科他和刑炎的事,结果人一点都不意外,非常淡定。 “我们知道!”沈登科笑着说。 秦放挑眉:“怎么知道的?华桐说的?” “不啊,你俩送车那个视频我和柯总都看到了。”沈登科笑得一脸神秘,“我俩还说你们看起来很配来着,怕你尴尬就没当你面儿提。” “那时候还没好,”秦放哭笑不得,“那会儿还算兄弟。” “没好也差不离儿,”沈登科夸张地瞪着眼睛问,“兄弟谁送车啊?桐儿过生日你怎么不送他车?” 这一点秦放也真是无话可说,自己想想都觉得说不过去。 谈了恋爱以后偶尔晚上秦放就不回来了,现在不单身了,他不回来沈登科也不会发消息问他去哪儿,尽管兄弟一直是单身狗但也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去干什么了,跟谁去的,咱也不好奇。 初春的天气还很冷,北方的冬天总是格外长。但尽管冷,可该有的交替还是得有,路边的树该抽芽还是得抽芽。空气里开始有零星的柳絮随着风飘到各处,今年飘得像是比每年都早一些。 去年这个时间跟刑炎还不熟,熟起来时天都暖了。所以也是到今年秦放才知道刑炎对柳絮什么的稍微有点过敏,也不只是柳絮,那些细小的毛状物都让他不怎么舒服,所以刑炎也从来不吃桃子什么的。 因此秦放就习惯了出门会在兜里揣俩口罩给刑炎预备着,怕他不记得戴。但偶尔在室内摘了口罩也还是会碰到,刑炎就会一直打喷嚏。 “鼻子都红了,看着太可怜了啊。”秦放走过刑炎旁边的时候顺手摸了把他的下巴。 刑炎打了一下午喷嚏,现在说话鼻音也很重,听着像感冒了。刑炎顺着秦放的力道把头在他肚子上磕了一下。 司涂自打回了这边之后一直咳嗽,这一个下午屋子里一个打喷嚏的一个咳嗽的,看起来非常不健康。韩小功在沙发上躺着,说:“我天呢,下回你要再这么打喷嚏你就别来了,你也太闹人了。” 刑炎看他一眼,没出声。秦放不干了,笑着说:“那是你打电话邀请我们来的,来之前我们还没打喷嚏,我没赖你就不错了。” “那怎么办?我还得赔给你们点?”韩小功失笑着问。 秦放说:“那你就看着给吧。” 韩小功摸起手机给他发了二百的红包,秦放也一点没客气,直接就收了。 “你还真不客气。”韩小功说。 秦放点头,笑了下说:“我们拿着买口罩戴。” 清明节秦放得去看他爷,本来他想带刑炎去来着,给他爷看看超棒的男朋友,但刑炎柳絮过敏,秦放就不打算让他去了。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秦放一下楼,就看见刑炎手揣着兜站在宿舍楼下等,口罩外只留了双眼睛。刑炎穿着深色的牛仔外套,背对着宿舍楼,从楼里出来只能看到他很帅的背影。 秦放脚步顿了一下,那一瞬间心里有些发热。 他走过去撞了下刑炎肩膀,轻声问:“等人吗帅哥?” 刑炎回头,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含着笑意眨了眨,低声道:“等个小哥哥。” “那我行吗?”秦放问他。 刑炎点头:“太行了。” “不是跟你说了下次再一起去?”路上的时候秦放问他。 刑炎摘了口罩,只说:“我陪你去。” 相处久了秦放越来越感受不到刑炎原先那种气质了,尽管他还是不常笑,话也不是特别多,但现在多数时候秦放都觉得刑炎很温和。而且这种被人放在心上很在意的感受,让人心热,也心动。 刑炎下车没再戴口罩,站在墓碑前的时候更不会戴。他把黄花摆在碑前,看着照片里的老人,恭敬地鞠了个躬。 秦放还是照例拿着小毛巾擦着石碑,笑着跟他爷说:“看吧,不枉你给我起的好名字,我真的捡到颗星星。我特别喜欢,特别喜欢。” 刑炎看着他,看他笑得特美特满足的模样,看了很久。 墓园那种地方,是各种絮的重灾区,刑炎去了一趟,回来鼻子算是废了,打喷嚏打到绝望。 “就说不让你去。”秦放皱着眉说,有点心疼男朋友。 刑炎当没听见,也不接话,时不时抽张纸擦擦鼻子。 “今晚我爷就得给我托梦,”秦放笑了下,“说‘星星儿你这小朋友是不是有鼻炎’。” 刑炎也笑,边笑边打了个喷嚏。 秦放摸了摸他鼻子,感情都写在眼睛里。 刑炎问他:“晚上回去吗?” 秦放垂着眼睛:“那不然呢?你阿嚏阿嚏的,咱俩能干点啥?” 刑炎趴在桌上看着他笑:“我除了干点什么就没有别的意义了吗?” 那当然有了,秦放于是说:“那不回了。” 秦放也趴在桌子上,俩人在咖啡馆背人的小角落里脸对脸趴着看对方,又傻又幼稚。什么校草什么酷哥,人设早崩了。 51、第 51 章 快五月了,秦放欠的那颗星星终于还给人家了。 就是一颗蓝宝石磨的星星,本来是打算过年当个小红包给的,结果卖家给他拖了那么久,等秦放真收到了又觉得有点拿不出手。当初刑炎送他的那颗是人家自己磨的,秦放这是在网上买现成的,当个什么礼物送出去总觉得不够排面。 所以收到之后在手里扣了很久都不给,打算过后自己买块原石自己磨一颗。但是刑炎三天两头地催,实在拖不下去,秦放就给了。 他当时开着车,从兜里掏出来往刑炎手里一递,咳了两下清嗓:“以后我再给你更好的,这就是个小红包。” 刑炎放在唇边亲了一口,然后用拇指轻轻搓了搓,低声道:“我喜欢。” 他这么拿着星星在嘴边亲,又让秦放有点脸热,什么事儿就怕代入,一脑补就神经发烫。刑炎看他一眼,笑了下说:“自己写的欠条,过后又不愿意给,放哥不大方。” 秦放也笑,摇头说:“以后欠条不瞎写了。” 他俩前一天晚上在秦放老房子住的,那边他俩现在经常回,里面添了好些东西,比原来有人气了。刑炎把院子也收拾了,从司涂那儿要了些好活的种子,种了进去。院里的樱桃树还在,但不知道还活不活。 刑炎甚至还在门口又搭了个棚,还原秦放之前说过的雨棚。秦放不让他弄,他都多大了还看什么雨,雨天他宁愿跟刑炎一起在床上滚一滚。但刑炎想弄他也没拦着,反正他俩现在幼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小朋友谈恋爱,可劲儿作吧。 刑炎把秦放这个旧旧的基地恢复成秦放记忆里的样子,好像这里从来没荒过,好像爱他的人也从未离开。 他还把基地贡献出来,邀请韩小功过来拍了一组图,给他提供个场地,韩小功很喜欢这儿。毕竟曾经是秦放爷爷住的,带着上个年代的豪华气,过时肯定是过时了的,但又别有味道。 秦放还打开了他两个玩具房,把他小时候的玩具都拿出来,他盘腿坐在里面,韩小功给他拍了一张。 带着春天气息的一栋小楼,里里外外都像是有故事。 拍照那天韩小功穿的很宽大的一件黑毛衣,头发没扎,搭在后背上,看着有点妖。拍正式的组图韩小功得带摄影师,不像平时他自己随便扫扫脸化点妆,随便谁给拍几张拉倒。一起来的还有谢哲,也就是过年时跑过去送花的那位弟弟。比秦放小一岁,性格也很活泼,经常飞过来找韩小功,跟秦放他们也还算熟,一起吃过几次饭了。 谢哲对韩小功迷得很,神魂颠倒的。秦放私下里跟韩小功说过,说他跟个老妖怪一样,把人家小男生魂都勾没了。 韩小功当时还摇头笑着说:“真没勾他。” 秦放感觉这种小男生落在他手里就没个好,太嫩了,让他吃了都吐不出来骨头。 韩小功拍照片的时候谢哲就蹲在旁边看,有时候摄影师还嫌他碍事,让他站远点。秦放给他拿了瓶水,说:“坐着歇会儿吧,估计他还得挺久。” 谢哲嘿嘿乐了两声,挠了挠后脑勺,说:“我看着就行,我挺喜欢看的。” “有什么好看的啊,”秦放哭笑不得,“看一会儿就看够够的了。” “要不你是直男呢,”韩小功在旁边“嗤”了声,“快跟你炎哥好好在一起吧,跟他分了再找不着一个gay能跟你好,你的直简直是骨子里带的。” 秦放笑了两声:“辛苦我炎哥了。” 刑炎在楼下擦车,他俩约了程东他们玩儿的那个车队周末一起出去。秦放往外面看了一眼,刑炎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秦放朝他笑了笑。 谢哲也不换地方,一直在旁边看,摄影师是韩小功的朋友,还开玩笑说:“在哪儿找的这么实诚个孩子。” 韩小功说:“捡的。” 摄影师转头笑着问谢哲:“好看吗?” “好看,”谢哲点点头,看着韩小功说,“他怎么拍都好看。” “你是不是给他吃什么药了。”摄影师摇头说。 韩小功看了眼旁边的谢哲,有点看不下去了,冲他招了招手说:“来。” 谢哲拿着水过去:“喝水?” 韩小功摇摇头,说:“东西放那边。” 谢哲过去放下了,再回来的时候韩小功直接推着他肩膀让他转过去,从身后单手搂了他胸和肚子中间的位置,在他耳边说:“看镜头。” 谢哲还有点迷茫,摄影师迅速拍了下来。 “看我。”韩小功又跟他说。 谢哲回头,韩小功用下巴把他头往回推了点,只让他很轻微地侧了一点,之后垂下头嘴唇挨在他耳朵上,唇微启。后面又咬着他耳朵一个薄薄的边拍了一张。 被他这么搂着谢哲有点紧张,显得有些僵硬。他穿的是件绿色的薄毛衣,显得特别嫩。他被韩小功这样搂在身前这样拍照,看起来又很奇妙地搭,一个嫩一个妖,这画面看着很欲。 秦放冲韩小功竖了个拇指,他气质真是绝了,拍什么像什么。有些人天生吃这碗饭的。 谢哲长得也挺帅的,就是显小。 拍完韩小功随便抓了抓谢哲的头发,跟摄影师朋友说:“给弟弟好好修修,第一次上镜呢。” 摄影师点头说:“挺不错。” 谢哲还有点激动,问韩小功:“我能跟你一起拍照?” 韩小功笑着说:“不是已经拍了么。” “天呢,我会不会拉低你颜值。”谢哲问。 韩小功又抓了抓他头发,眼神像看个小朋友。 这组照片后来韩小功发的时候把秦放那张保留了,也留了两张有谢哲的。小男生第一次在他这里上图,直接就是cp图。小姑娘们都炸了,一半觉得小哥哥挺帅的很般配,一半觉得跟她们脑补出的韩小功的cp不搭,呜呜呜地哭。 谢哲在底下评论:我真的拉低你颜值了,你太美了! 小姑娘们把他从底下捞上来,回复了几百条,说什么的都有。 后来韩小功也回复了一下,说:弟弟让你们吓方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cp了,韩小功也从来不给自己树什么人设,他微博就是挺真实的他。他的小粉丝们跟他玩得都挺好的,用韩小功的话说就是“小姑娘们很疼我的,她们都很可爱”。 秦放看见他微博,给他点了个赞,随口跟刑炎说:“谢哲简直是他迷弟。” “这次换类型了,以前他不喜欢这样的。”刑炎说。他对那样的小男生无感,应该都没怎么跟谢哲说过话,他一脸高冷气息估计人家也挺怕他的,也不会主动过来找他搭话,相比起来秦放就比他和蔼多了。没架子,也比较友好。 “那以前都什么样的?”秦放问。 刑炎想了想,之后看他一眼,说:“你这样的比较多。” “我是什么样啊?”秦放失笑,“直男?” “帅,阳光。”刑炎说到这先笑了,“再说下去就接着夸了,我怕你尴尬。” “我不尴尬,男朋友夸我我有什么尴尬的。”秦放表情还挺美。 “他可能更喜欢稍微成熟点的,”刑炎想了想,说,“他不太习惯被别人依赖,所以以前他谈过的都比他大。” 其实就是缺少安全感,秦放心里想。从他知道的韩小功的过去,他应该非常没有安全感,他需要一个对他来说很靠得住的人。谢哲恰恰不是这种人,他更像个天真的小孩子,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有更奇妙的效果也说不定。 反正不管别人什么样,他俩绝对是很合适的,至少秦放这么认为。在秦放心里他俩就是绝配,就没这么配的了。 但绝配的小情侣也不是就一点都没矛盾,毕竟都是平时挺有脾气的人,这个年纪的男生本来也没那么温和,偶尔他们也闹个别扭什么的。 闹起来互相冷着脸,对待外人那一套往脸上一摆,冷冷的气场能把对方冻出三米远,谁也别挨着谁。 比如这天下午,午睡起来这俩人就开始冷脸,一直到晚饭时间也还没好。 起因还挺滑稽的,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讲,让人笑话。 俩人吃过午饭,秦放玩了会儿手机,刑炎看了几页书,之后凑到一起睡了。睡着的时候还是亲亲蜜蜜的,秦放从身后抱着刑炎,在人家脖子上亲来亲去。但也没做更多,就只是自然而然地亲近。 是他先睡着的,也是他先醒的。 秦放醒了也没急着起,这么躺着挺舒服的。窗户开着,外面偶尔有风进来,吹在身上不凉,很惬意。 刑炎手机在他俩枕头底下震动,秦放摸出来看了一眼,有人给刑炎挂了个微信语音。头像是个男生头像,粉色短裤,背景里还有个跑车。 刑炎也被震动声吵醒,皱着眉不愿意睁眼:“……谁。” 秦放把手机放他眼前,刑炎勉强睁眼看,没睡醒眼皮还有点肿,睁开了之后有一个大大的双眼皮,就连这样秦放都觉得帅。 刑炎“唔”了声,说:“不接。” 秦放于是挂断了。 刑炎胳膊在秦放身上搭了一下,让俩人离近点,脸扣他锁骨上,很明显就是还没睡醒。秦放在他头上抓了抓,让他接着睡。 结果半分钟都没到,刑炎微信又开始响,眼见着屏幕上开始滚消息。 【蹦蹦蹦:炎哥】 【蹦蹦蹦:炎哥】 【蹦蹦蹦:为什么不接】 【蹦蹦蹦:炎哥】 这蹦乘三是谁秦放真不知道,但是这一串“炎哥”看着怎么这么不顺眼。秦放说:“他一直叫你。” 刑炎脸还扣着,说:“不用管。” 【蹦蹦蹦:再不回话我发裸.照了】 秦放挑着眉说:“他给你发裸.照。” 刑炎干脆不说话。 在一起这么久了,秦放对刑炎也是挺了解了,越了解就越觉得他有人气儿。比如他睡不醒的时候还有点起床气,不爱说话,也不爱动,不高兴。当然那得是很亲近了才能发现的小问题,秦放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还觉得可爱。恋人之间看对方都是带十层滤镜的,缺点也都是萌点。 一般他没睡好秦放都不惹他,但今天这手机响个没完。 【蹦蹦蹦:我真发了】 【蹦蹦蹦:[图片]】 【蹦蹦蹦:[图片]】 有人要给刑炎发□□。裸。照。 秦放把手机在刑炎手指上解了锁,打开聊天框,顿时眼眉一跳。 还真他妈是裸.照。虽然没□□,但一张是裸上身,一张是坐椅子上拍的腿和白袜子。虽然穿短裤了,但这也太有gay约炮的气息了。 秦放深吸了口气,怒气直冲天灵盖,自己都感觉到即将喷.薄而出,顺着头顶飞出来。 他推了把刑炎胳膊,刑炎本来胳膊搭秦放身上的,这会儿被推开,皱着眉不太高兴。秦放把图点开放他眼前,说:“裸.照。” 语气肯定是没有多好,他没有起床气这会儿也被这个蹦x3搞出起床气了。 刑炎都没看手机,直接抬眼看他。秦放跟他对视,勾了半边唇角,笑着说:“……身材挺棒,腿够白的啊。” 手机上还在发新的消息过来,秦放扫了眼,对方就一直在发“炎哥”刷屏。 刑炎一眼手机都没看,就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秦放,之后从他手上摸过手机,直接把这人删除了。删了之后手机往旁边一扔,也没再看秦放,转了过去。 秦放没从他嘴里听到一句话,还转过去给他留了个后脑勺,一口气堵在那儿,憋得难受。 秦放坐了起来,皱着眉问:“你能给句话吗?” 刑炎声音冷冷淡淡的,故意顶人的时候嘴也很毒,臭脾气上来不爱说话,只说:“没话说。” 秦放让他噎了一句,都气笑了:“那我也找个人给我发照片?” “发。”刑炎说,“找个腿白的。” 52、第 52 章 秦放脾气好那是相对于刑炎来说的,以前也是个小炮仗,不然也不至于三天两头打架。刑炎不好好说话秦放忍不了,绷着脸穿了拖鞋出去了。 结果这一下午就是楼上房间里一个,楼下客厅沙发上坐一个,谁也没再搭理谁。 其实有些时候闹矛盾挺犯不上的,但有些事就是越冷着越生气,原本一两句话就过去的事儿,这么攒了一下午,堵得胃疼。 有人给男朋友发照片,男朋友一句话没有,还拿话噎他。秦放愤怒,但也带着点男生偶尔有的委屈,情绪攒到一个点上了,觉得自己没有一点错,思维一发散,什么情绪都上来了。气得也不想在这儿待了,从茶几上抓了手机和车钥匙要走。 ——“去哪里。”头顶突然传来声音的时候秦放还吓了一跳。 他抬头去看,刑炎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二楼栏杆边的地板上,侧靠在那里正看着他。 秦放不太想跟他说话,看他一眼就又瞥开了视线,脸上也冷冷淡淡的,不带个表情。 刑炎垂眼看他,秦放就站着,俩人还谁也不说话,空气都滞住了。 后来秦放皱了下眉,转身就走。 刑炎也没留他,任他开门走了出去。秦放坐在车里的时候想,没理还这么硬气,这什么人啊。刑炎气人的时候能把人什么脾气都激起来,秦放冷着张脸启动了车,毫不犹豫挂挡要走。 平时偶尔吵两句都是小打小闹,跟刑炎这么生气还是头一回,他俩也是第一次因为生气一下午都互相没说话。 这要是以前秦放当时出了房间就得直接走,不受你这脾气。但当时确实没想走,谁舍得啊,那么喜欢呢,闹别扭也不走。结果刑炎就任他坐楼下生了一下午气,任秦放的愤怒到达一个值。 秦放倒车的时候想想都气笑了,也真是服了。 手机上连着响了两声,秦放扫了眼副驾上扔着的手机,两条微信,他没理。换了档要开出去了,手机又连着响了两声。 秦放探身抓过来,解锁打开看,竟然是刑炎。 秦放一扫屏幕就有点想笑了,但毕竟还在生气,也没真笑出来。 刑炎竟然给他发了两张腿照,边上还能看见栏杆呢,应该就是刚刚坐那儿拍的。 一条腿有点随意地弯着,另一条伸直,膝盖窝还压了另一只脚,只露了截脚腕。袜沿很低,脚踝内侧骨节微微凸起,边上还有浅浅的青色血管,蜿蜒着埋进袜沿。秦放舔了舔嘴唇,刑炎小腿那么长那么白,他多喜欢刑炎的腿啊,搁平时这两张图都能让他硬。 下面还有两条。 —别走 —回来 秦放档都换完了,这会儿踩着刹车的脚却无论如何抬不起来。刑炎让他别走,秦放就真不舍得走了。秦放看着手机上刑炎发的消息,心说你也真是没他妈出息。 刑炎又发了消息过来。 —谁白? 秦放看着那俩字,看了几秒突然就笑了,像是认命地摇了摇头,唇边挂着一点笑意,换了停车挡,熄了火。 他进门的时候刑炎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只是半回头看他,看了眼就转了回去。秦放顺着楼梯走上去,走到刑炎面前,脾气都快散了。 刑炎穿的是运动裤,为了拍照裤管撸到膝盖上面,拍完照还没放下来,还是很随意的那么个姿势坐着。 刑炎抬头看他,依然是没有过多的表情,好像刚才照片和消息都不是他发的。俩人一个仰着头,一个垂着眼,都是很冷酷的样子,互相瞪着对方。好像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后来是秦放先伸了手,伸向刑炎。刑炎也就攥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秦放轻笑了声,头凑过去在刑炎耳边吹了口气,低声说:“你最白……你哪儿都白。” 刑炎抬手搂了他一下,一个拥抱的姿势。 “嘶——疼!”秦放突然叫了声。 刑炎拨开他衣领,在他脖子中间偏左的位置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出了很明显的牙印。他声音稍微有点喘,问秦放:“你去哪里?” 秦放说:“回学校。” 刑炎问他:“那我呢?” 秦放不说话。 刑炎挑眉问:“不管我了?” 秦放指了下楼下的摩托:“你自己回啊。” “我不自己回,”刑炎摇了摇头,“你拉我过来的。” 他根本就是不讲理,耍赖。但秦放很吃这一套,自己男朋友自己惯着呗。秦放笑了下,问他:“你脾气怎么那么大。” 刑炎说:“我没睡醒。” “那你睡醒了也没跟我说话啊。”秦放又说。 刑炎就不出声了,抿着嘴不说话。 这么点小事本来也犯不上生个气,互相说句话也过去了,他俩非憋着一下午。刑炎说:“那人我高中就认识了,以前一起做过东西,赚过钱。” “做过什么啊?”秦放问。 刑炎说:“乱七八糟的软件,游戏私服,小程序之类的。一年多没联系了。” “你还会那些吗?”秦放的关注点有点歪了,看着刑炎,“你怎么什么都会。” “不难,自己研究的,为了挣钱。”刑炎语气淡淡的,“那人一直就那样,有点贱有点骚,跟我也没关系,一起赚钱而已。” 秦放点头说:“是挺骚的。” 一年多没联系上来就给人发照片,这不是有病么。秦放笑了笑,跟刑炎说:“我还以为你们……约过。” 刑炎轻轻皱了下眉,道:“怎么约?我就约过你。” 话说到这儿秦放彻底没脾气了,往床上一躺,舒了口气说:“一下午要把我气炸了。” 刑炎也倒下,趴在他旁边:“该。” 秦放还是笑:“你吃醋了吗?因为我说他白?” 刑炎不说话,垂着眼。 “我光顾着生气,谁管他白不白。”秦放搂了他一把,手在他腰侧摸了摸,问他:“那要加回来吗?” 刑炎说:“不加了。” 秦放说:“他可能是想找你做东西。” 刑炎摇了摇头,沉默片刻,之后道:“不做了,钱赚够了。” 秦放一直就觉得刑炎不缺钱,周斯明说刑炎靠脑子活,看来确实是的。刑炎是个活得很自在的人,靠脑子支撑他的自在,这样的人挺让人羡慕。 俩人趴了会儿,秦放突然问:“你饿吗?” “不饿,怎么了?”刑炎说。 秦放突然一个翻身就压在刑炎身上,笑起来很好看的,俯视刑炎说:“……不饿先给我看看腿。” 刑炎被他压着,头微微扬起,露出细长的脖颈,低低地笑了,胸腔震动。 …… 本来都不饿,看完腿俩人都有点饿,骑摩托出去吃饭。秦放已经爱上了大摩托,能骑它就不开车。 在外面潇洒地过了个周末,每周回学校的时候都精神满满的。 最近两位室友都在,等着交论文答辩。陈柯没什么悬念地过了复试,沈登科没过,最后接了不同院的调剂,去了个冷门些的专业。也挺好的,冲着学校去的,也算是实现目标了。 还说要庆祝他俩考研顺利,但华桐最近都是实验课,时间有点紧,还不让他们私下聚不带他,就只能等。 秦放现在课也不多了,最后有课的一个学期。后面如果不考研的话,他也就算是半毕业了。 其实他之前一直没打算过这些,没有考虑。他就这么长大的,没人管,很自由,想干什么干什么。但秦放也没学坏,始终沿着线走,成绩也还过得去,没特别拔尖儿但也是中上,不吃力。 他一直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不会提前去考量计较,走到哪儿算哪儿了。 但可能是周围认识的朋友都要毕业了,气氛烘了起来,让他也偶尔会想一想这些。也有可能仅仅是因为男友太优秀了。 刑炎跟秦放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刑炎看起来活得很洒脱,但他的每一步都是有打算的。那是个特别亮眼的人,在他们化学院很拔尖儿。刑炎高中参加化学竞赛就拿了奖,高考报指定学校的化学专业能加三十分,所以入学就是高分进的。之后的这四年,每年都是国奖校奖两份奖学金,还跟硕士博士一起做项目,学术成果一堆。哪怕不是第一作者,能在后面坠个名字就很强了。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就很难再像原来那样过一天算一天,下意识就会去想,是不是应该活得更用心一点。 但刑炎很少跟他聊这些,秦放没听他提过下一步,他不怎么提起关于以后的事。他只会带秦放自由自在地玩,给他快乐。 秦放的确很快乐,可刑炎的耀眼会让他不由自主去想更多。 想想下一步,想想以后。 他太喜欢了,喜欢得很认真。有些事一走心就会去琢磨,想要走更远。 恋爱让人变幼稚,可也让人想长大。 秦放主动跟刑炎聊,在两人打完球慢慢回宿舍的路上,秦放问刑炎:“毕业了你想在哪里工作啊?你喜欢哪里?” 刑炎没答,只是问他:“你呢?你喜欢哪里?” 秦放认真想了想,之后摇头说:“我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都可以。” 刑炎过了片刻说:“挑你喜欢的去。” 秦放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笑了下说:“最近在反省自己是不是活得太散漫了,觉得有点配不上你。” “怎么可能,”刑炎摇了摇头,表情很认真,“你很好。” 秦放说:“我的确很散漫,我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特别喜欢然后坚持做的,我连这样的爱好都没有。我对什么都不特别喜欢,有点得过且过。现在跟你谈恋爱是我最认真的事儿了。” 刑炎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听秦放说完,才抬起手攥了攥秦放的手腕,然后放开,说:“不是每个人都要活成相同的样子,舒服、合适就行了。” 秦放像是开玩笑,也像是有点认真:“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就很合适。” 他说完刑炎轻轻捏了下他的脖子,慢慢道:“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53、第 53 章 偶尔会莫名地思考这些,可能源自于对未来的一点点迷茫。但毕竟未来还长,不是近在眼前的事,所以说有多焦虑或是怎么那也没有。 毕业前夕,刑炎事也很多,不在一起的时候秦放就自己上课或者约着华桐打打球。打完球俩人坐在旁边休息。 华桐问他:“刑炎工作的事怎么定?他不读了的话他工作什么方向啊?他学化学的……真不读了?” 秦放说:“我不知道。” 华桐都笑了:“不是,那不是你……炎哥吗?你不知道?” 本来华桐想说的是“你对象”,但话到嘴边还是别扭,没说出口,换了个词。 秦放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我问过两次他也没说,我就没再问。” “我真服了,”华桐坐在他旁边拿了瓶喝着,“他马上毕业了啊,下月他们就离校了,之后你俩怎么办?他不可能没签工作,肯定签了。那是往哪儿走啊?留这儿还是回去?你是怎么做到的一问三不知。” 秦放自己都笑了,没话说,确实一问三不知。 其实秦放有感觉到刑炎不怎么爱聊这事,所以问了两回他就不提了。在他看来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惦记的事,不管刑炎签哪儿他都一样。他马上大四了,他们专业大四没课,就是实习,到时候刑炎落在哪儿他想去就可以去,所以这事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到时候自然就有方向,那就到时候再说呗,急什么。 华桐觉得奇妙,眨眼问他:“兄弟,你俩是谈着玩玩啊?处着玩儿?” 秦放立刻否认,晃着手里的水瓶,笑得坦然,话说得认真:“怎么可能,我俩多走心。” “搞真的?”华桐挑眉,欲言又止。 秦放看他一眼:“说。” 华桐于是问:“你爸那边……不能让吧?” 秦放摇摇头,轻轻嗤笑了声:“过虑了,我爸根本都懒得管我。” “不可能,你真跟他来真的试试?”华桐抬了下眉,“你别跟你爸刚,反正他平时也不管你,也看不见。” 秦放看着他说:“刚过了。” 华桐震惊:“什么意思?” 秦放说:“上回那视频他就看见了,茵姨还能让他看不见么,我说他懒得管我是真的。” “那时候你俩不还没好吗?”华桐问。 “嗯,但我也没解释,万一以后好了麻烦。”秦放喝了口水,捏了捏水瓶,笑了下说,“所以我真不担心刑炎以后的打算,我一个自由人,随他去啊,无所谓这个。” 在秦放这里什么都不算个事,对他来说就没有什么是值得焦虑的,在他眼里只要俩人感情没有问题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他俩感情当然没有问题,两个幼稚鬼的傻白甜恋爱能有个鬼的问题。 秦放穿着内裤从床上醒过来,一翻身,刑炎也醒了。刑炎对他笑了下,秦放挑眉问:“看来炎哥睡舒服了啊?没有起床气。” 刑炎抻了抻胳膊,手伸直了正好在秦放脸边,刑炎就顺手扣住了他的脸,说:“我也不是每天都有起床气。” 北方的春末初夏还是很舒服的,温度适宜,老房子里秦放的卧室两扇大玻璃采光很好,浅色窗帘挡了一半的光,剩下的光穿过来让卧室染成一种温馨朦胧的色调。 两人也没急着起,秦放抓着刑炎的手,两个光着上身还晨bo的人就这么躺在床上纯情地手牵手。秦放闭着眼说:“梦见我爷了,梦见我还是小时候,我,你,还有爷。” 刑炎问他:“那我小时候什么样?” 秦放笑着说:“我哪知道,你还这么大,只是我变小了。” “那你一定很可爱。”刑炎拇指刮了刮他的手背,“星星。” “你一发这个音我就很想笑。”秦放说。 刑炎就随他笑,他很喜欢看秦放笑,就这样侧着头看他,他最近经常这样看秦放。 秦放说:“还梦到小时候吃的核桃,我小时候爱吃甜的,我爷偶尔会给我做他小时候吃的东西,那种特别有年代感的小零食。外面很多卖的,就是蜂蜜核桃仁,核桃外面裹蜂蜜和芝麻,但我总觉得不是味儿,刚沾完的才好吃。还有芝麻糖,软软的还不粘牙,特别香,我小时候可太爱吃了。” 刑炎轻笑着问他:“你是不是饿了?” 秦放摇头:“不饿,但是梦到这些小东西了,我好多年没想起来过了,都忘了。” 这些东西刑炎都没吃过,他对甜的不是很热衷,小时候也是,所以这些他都没有概念,没法一起交流。 他说没吃过秦放又有点心疼,摸过手机上网买了一些,寄过来给刑炎吃。 现在简沐阳和刑炎也很熟,经常出来找他们玩,有时候周末直接让司机把他送来秦放的老房子这里,跟俩哥哥一起过周末。 小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手里攥着秦放和他之间的小秘密,攥得牢牢的。家里他妈妈跟他聊天聊起哥哥的时候简沐阳基本都会岔开话题,怕多说多错,所以不聊这些。 他很喜欢跟两位哥哥在一起玩,男孩子对哥哥们永远都带着不自觉的崇拜。 老房子从前让秦放的童年安定幸福,现在让他在这个春天快乐得像看了一场电影。小楼恢复成了他记忆里的样子,院里有花有樱桃树,有雨棚,当然还有一辆冷酷的摩托。 梦里梦外都是甜的。这些都是刑炎给的。 半夜下起了雨,下得不大,但秦放还是醒了。 他转过头去看刑炎,竟然没在。秦放有点意外,去洗手间了? 刑炎挺半天没回来,秦放下了床去找。洗手间没有,楼下客厅也没有,人没在。 睡前一起睡的,半夜人没了?太逗了,秦放笑了笑,不知道刑炎这是去哪儿了。他下了楼,找了一圈没找着,最后开了门。 雨棚里有一个光点,有人站在那里抽烟,雨夜里的那一点光看起来实在有些孤独。 秦放拿了钥匙出去,也没管下雨,跑了过去。刑炎看见他出来有些惊讶,掐灭了烟,眼前就连那点光也没有了。 “怎么在这儿?”秦放轻声问他。 刑炎笑了下说:“醒了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秦放穿着短袖短裤,刑炎问他冷不冷,秦放摇头。 “你说小时候喜欢在这儿看雨,我就过来看看。”刑炎声音本来也好听,在这样的晚上更是染了点湿润的凉意,格外让人着迷。 “看到什么了?”秦放问他。 刑炎说:“不知道,看得脑子都空了,很安静。” “我一睁眼你没在,我以为你走了。”秦放笑着说。 刑炎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摸了下秦放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秦放握住他,说:“我陪你看会儿。” 刑炎“嗯”了声。 秦放什么都不会问,也不会多说话,他从来都是一个让人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两个人就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雨,听雨点砸在棚布上噼噼啪啪的响。 刑炎叫他:“星星。” 秦放侧头,其实并不能看得很清楚,但能看到一点轮廓,他知道刑炎也在看他。秦放应道:“嗯?” 刑炎说:“我想抽烟。” “你抽啊,”秦放笑了笑,“我也可以陪你抽。” 打火机亮起,秦放短暂地看清了刑炎的脸,他这样垂着眼点烟,他的眼睛,鼻梁,和嘴里的烟,这些组合在一起很性.感。 刑炎点完烟突然又叫了他:“星星。” “哎,在呢。”秦放道。 打火机已经灭了,眼前又是一片黑。刑炎声音又低又沉,又很郑重,说“我爱你”。 秦放有点蒙,以为自己听岔了。 刑炎又吸了口烟,摘掉的时候低着头慢慢地又重复了一次。 秦放被三个字砸得没反应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样的时候刑炎能说出这个来,他没说过,自己也没说过。他俩其实从始至终没说过这些,刑炎送他石头的时候说了很多,但没有一句里面有直白的表达,后来他们也是慢慢暧昧着暧昧着就好上了。 喜欢、爱,这些没有跟对方直接地讲过。 而且以刑炎的性格,秦放就没以为他会说,他觉得刑炎不喜欢说这些。 可在这么一个意外的夜里,刑炎竟然就这么说了两次,很重的几个字,他甚至说出口之前需要点一根烟。 秦放站在那儿沉默了好半天才把那股强烈的悸动和震惊缓过去,他深吸了口气:“我也……” 开口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哑,心里很多想法,但实在是不好意思说,说不出口啊。他俩已经太熟了,一本正经地说这个,这也太害臊了,讲不出。 秦放后来还是放弃了,伸出手一把搂住刑炎,胸膛贴着胸膛,下巴挨着肩膀,刑炎赶紧把嘴里的烟拿走,差点烫了秦放的耳朵。 “我不说了,你知道就行。”秦放在他耳边说。 刑炎“嗯”了声,说我知道。 秦放心跳得很快,只要想起刚才刑炎说的那句就心尖发麻,他们彼此贴紧,都能感受到对方心跳。刑炎用侧脸去贴秦放的耳朵,没拿烟的那只手紧紧地抱着秦放,指尖有点发抖,很难察觉。 他俩抱了会儿,秦放突然开口问:“你想不想做。” 刑炎没出声,脸埋在秦放肩膀上不说话。 秦放说:“我想跟你做。” 刑炎过会儿说:“我说那个不是为了让你和我做。” 秦放失笑着说:“废话,我当然知道啊。” 他说完往前顶了顶,吸了口气说:“我硬了。我想,跟你,做。” …… 他俩在一起也这么久了,能干的不能干的全干了,但一直没真做到最后一步。今天秦放受刺激了,必须要做完。 谁来都可以,刑炎想来就来,他不想来就自己来,但他是真不会,不过这种事儿用什么会不会,靠本能就得了。 可是刑炎还是阻止了他,给他打了出来。 秦放铁了心得做完,但刑炎只是抱着他。他俩这么抱着,他能把刑炎的喘听得很清楚,秦放问他:“你是不是……也不会?无所谓,来就行了。” 刑炎咬着他耳朵,说:“你消停一点。” “我为什么要消停,”秦放故意抬腿碰他,“搞这么纯情干什么,成年人了。” 刑炎按着他脖子,不让他动,在他嘴唇上亲了亲,还是叫他“星星”。 秦放受不了刑炎在床上这么叫他,他闭了闭眼,耳朵都发麻。 “星星……”刑炎嗓子很哑,压着秦放不让他动,声音听起来也有点凶,“闭嘴。” 54、第 54 章 二十出头的年纪,谈得浓情蜜意,但是不做.爱。 刑炎越不做秦放越要做,但到底也没能犟过刑炎,他受不了刑炎的眼神,从最开始秦放就经常沉在刑炎的眼睛里。刑炎眼睛里带着浓重的情意,秦放看着他,就什么都不想了,安静地抱在一起就很好。 这一晚他们睡到一半折腾起来,去外面听了听雨,回来又耗了挺久,等再平静下来要睡的时候,两个人呼吸都是轻轻的。刑炎翻身过去从身后搂了秦放,把脸埋在他脖子后。 雨夜里发生的一个小故事,天亮雨早就停了。之后一切如常,一个忙着毕业,一个继续过着以往的生活。他们各自忙各自的,但仍然热烈地谈着恋爱。 韩小功给秦放发消息,说司涂邀请他晚上过去吃饭。 秦放回复:ok,下课去。 韩小功也回了他一个“ok”。 秦放跟刑炎过去的时候韩小功恰好买东西回来,于是三人一起上楼。韩小功最近正跟弟弟甜着呢,他每条微博都能看到谢哲在底下跟他互动,粉丝吃糖吃得欢。谢哲太活泼了,秦放有时候看他评论觉得挺有意思的,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应该会很开心。 “弟弟最近不来?”秦放问他。 “可别来,”韩小功说,“太闹人了。” “闹点不好吗?”秦放笑着说,“多活泼。” 韩小功摇了摇头,像是有点无奈,边上楼边说:“那就是个孩子。” “孩子你还下手。”秦放说他。 “孩子也得恋爱么不是。”韩小功笑着开了门,走了进去,“何况我真的没下手,你怎么不信。” 谢哲自己也说,真不是韩小功勾的他,人最初根本就不怎么搭理他,是他自己坠入爱河了,见过两次面之后就神魂颠倒。据说谢哲之前也是直男,莫名其妙就弯在韩小功身上了,弯得毫不犹豫。有些直男一旦弯了那真是拦都拦不住。 司涂准备做海鲜面,坐在餐桌那里收拾海鲜,见他们回来打了声招呼。 刑炎洗了手过去帮他弄,司涂听见韩小功和秦放聊谢哲,笑了下,温声道:“我看那孩子整天围着你转你也不搭理人家。” “我还得怎么理他,”韩小功进房间去换衣服,“我总不能跟这二位似的天天粘一起吧。” “说你自己你带我俩干什么。”秦放说。 他们这边聊着天,那边谢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韩小功开着冰箱正往里面放着东西,开了免提接。 谢哲声音甜甜的,问他在干什么。 韩小功说:“出去买东西刚回来,我开免提了,别嗲。” “我本来也不嗲,”谢哲笑得挺开心,“快期末了这段时间超忙,都没太多时间找你。” “忙你的吧。”韩小功说。 他俩打电话也没什么重要内容,谢哲话多,话题源源不断的,把司涂和秦放都听笑了。后来韩小功截断了他的话题,说:“去吃饭吧。” “好,你累了吗?那你休息。”谢哲听起来还有点不舍得。 “嗯,拜。”韩小功说。 电话挂了之后秦放“啧”了一声,韩小功把手机随手扔在一边。 刑炎他们毕业典礼在下个月十号,韩小功准备去凑个热闹。他说:“天才少年毕业了,我要去蹭个合照。” 刑炎说:“别蹭我,我不照,去蹭周斯明。” 刑炎跟周斯明一个院的,尽管不是一个专业,但那天肯定都在一起,想想那个场面有点尴尬又有点想笑。 韩小功说:“也有道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估计他不能转身就走。” “你别凑上去找不痛快。”司涂说。 在这跟他俩吃完饭都快九点了,秦放问刑炎:“晚上回宿舍吗?还是回去?” 回去的意思就是回老房子。刑炎想了想说:“回去吧。” 秦放笑着点头:“好。” 之前他们是平时都在学校,周末去那边住,毕竟离学校还是有点远的。但最近一大半时间都是去那边,折腾点也认了,他们都喜欢那里。尤其是刑炎。 自从那天半夜突然表了白之后他变得有点……黏人。是一种无声无息的状态,没人的时候经常把脸埋在秦放身上,又一句话都不说。也很少回宿舍住,虽然他嘴上不表达,但秦放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不想分开。秦放当然乐意惯着他。 秦放其实知道刑炎有心事,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刑炎的性格也就这样,他不想说的事问了也问不出来,而且他不想说秦放也不会问。他心里有事秦放就给他时间让他自己捋,捋明白了该说的时候他就说了,所以秦放从来也不急。 又是一个周末,前一天晚上冯哲在微信上说,明晚要让程东带他去飙车,下午要来他们这转转。秦放当时正跟刑炎坐在院子里喝酒看星空,回了他一个“ok”。 秦放那点酒量,喝了酒之后睡得很沉,早上一睁眼九点多了。 刑炎起来了,已经不在房间里。秦放洗漱完下楼去找,还没下去就闻到了甜味儿,焦糖的味道。他挑了挑眉,走进厨房。 厨房里刑炎在用小火慢慢搅拌着熬糖,方便一个平底的烤盘里铺着芝麻。秦放在门口看了好半天刑炎才回头,问他:“起来了?” 秦放“嗯”了声,清了清嗓子:“你在干什么呢。” 刑炎在干什么其实还用问么,秦放鼻子有些发酸,看着刑炎。刑炎也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穿着白t恤牛仔裤,站在一个旧厨房的灶台前,持续又慢慢地搅着一锅糖。这个画面本该是违和的,但又出奇得搭。环境和他正在做的事让少年的背影显得更迷人。 “核桃我沾完了,但是有点炒糊了,讲究着吃吧。”刑炎笑了下,指了指旁边一个扣着盖的盆。 秦放走过去,掀了盖子,里面是裹着蜂蜜和芝麻的核桃。外面遍地都有卖的,但这盆里面都是热的,颜色有点深,确实糊了。 秦放拿了一个吃了,从身后抱了刑炎,把下巴搭他肩膀上。刑炎说:“我在司涂那儿试验了三次,结果还是糊了,看来天才也有技能盲区。” “巨巨巨好吃。”秦放在刑炎肩膀上蹭额头蹭眼睛,“我嫁给你吧。” “那你嫁吧。”刑炎在厨房泡了一早上弄这些,身上味儿都是甜的,秦放闻着他身上的甜味儿,听见刑炎说,“嫁我。” “嫁。”秦放说得毫不犹豫。 因为秦放做的一个梦,想起了小时候的小零食,刑炎竟然就真的给他做出来。他想要什么就怕他不说,只要他说过的刑炎都会给他弄来,放在他眼前。秦放后来把他的小零食拍照发了朋友圈,晒图。 简沐阳评论他:【口水】【口水】 韩小功:别秀了,我们这有三盆,比你这卖相好点。 刑炎回复韩小功:闭麦 秦放看着韩小功的评论笑了半天,刑炎的回复也让他觉得很想笑。 冯哲下午开着他的跑车过来,车上还坐着范霖逸。冯哲一进来鼻子很灵,问:“什么味儿啊这么甜?” 秦放虽然不太舍得,但还是给他俩倒了一碗。结果人看了一眼,冯哲摆了下手:“不吃。” 范霖逸也摆手:“我也不吃。” 他当个好东西,人俩根本不稀罕吃,他俩不吃正好,秦放本来也不想给。冯哲说:“小范经常给我做饭呢我都没晒过,哎你好心酸啊。” 秦放不跟他比这个,没有可比性。 程东他们车队活动挺多的,时不时就出去飙个车。刑炎跟秦放去过两回,但刑炎带着秦放不会开太快,他俩多数时候也就是随便转转,兜个风。 他俩这车当时冯哲还帮着从程东那儿抢了,程东后来到底又买了一辆,不然实在意难平。 程东过来接冯哲的时候,刑炎问秦放:“想去吗?想去的话带你兜一圈。” 秦放点头,说去呗。 55、第 55 章 去年这个时候秦放和刑炎刚刚开始熟悉起来,经常一起在图书馆占座,偶尔约着吃个饭。后来秦放脑子一抽暑假就跟着一起回了家,接触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刑炎。 他坐在刑炎的边斗里,一起在高速公路上把风踩在脚下,和那些陌生人一起去陌生的地方,感受天空和永远没有尽头的路。那是真真正正的自在。 现在他坐在刑炎的后座上,手搭着他劲瘦的腰,头顶还是一样的天空,他已经对刑炎的后座太熟悉了。 其实现在回头想想,也不过才一年左右的时间。 冯哲之前有段时间很多愁善感,现在那股忧郁劲儿已经消失了,又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傻子。他坐在程东后座上嗷嗷地喊,嫌程东不够快,不刺激。程东烦他烦得够呛,差点停下来把他扔在路上。 结束了回来之后冯哲跟范霖逸吐槽,说程东白玩儿了一年车,根本跑不动。 “要飞了弟弟,”程东无语,“你是想直接起飞?” “我也就是不会,我也没证儿,要不我还用你?”冯哲坐在范霖逸边上,说,“咱俩也整个证儿?” “算了你,”秦放说他,“就你这性格,玩起来太疯了,不太安全。” 范霖逸也点头说:“算了。” 冯哲明年毕业就得出国了,家里已经都给他安排好了。之前冯哲想得多估计也跟这个有关,范霖逸之前没想跟他一起出去,冯哲又拧不过家里,也拧不过小范,但是要让他自己这么走了,他还有点不甘心。 现在看他这个欢脱劲儿,估计是范霖逸这边妥协了,愿意跟他去。他俩一起玩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分不开,冯哲其实挺依赖人的。 冯哲还撺掇着秦放:“一起走啊?出去玩几年。” 秦放摇头:“玩什么啊,多大了还不收心。” “我就没长心啊,”冯哲笑着往沙发上一仰,“我只想玩。” “那你就好好玩。”秦放笑着说,“小范陪你疯吧。” 出去了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经常聚了,冯哲天天撺掇这个撺掇那个让人跟他一起出国,怕没人跟他玩。除了范霖逸之外秦放就是他的首个撺掇对象,在秦放耳边没完没了地念经。 秦放说:“我一点出国的想法都没有,你说再多都没用。” 刑炎在楼上换完衣服下来,冯哲抬头看了刑炎一眼,点头说:“也是,你炎哥在这呢,你往哪儿走。” 秦放笑了笑,没说话。 过会儿冯哲拍了下旁边的沙发,突然想到了,说:“你俩可以一起啊!” 范霖逸在旁边“啧”了一声,低声说:“闭嘴……” 秦放失笑:“我俩闲的啊,出去折腾什么。” 范霖逸掐冯哲的胳膊,冯哲看他一眼,没再接着说。 他们对刑炎了解不多,秦放也不会跟他们说刑炎的事,冯哲平时接触的都是条件差不多的朋友,所以心里默认刑炎也是。后来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各坐各的车,范霖逸跟冯哲说:“你说话的时候心里有点谱,别想什么说什么。” 冯哲还问他:“我说错什么了啊,你掐我干什么。” 范霖逸说:“你知道谁家什么情况啊你就说,你当都跟你似的只想着玩就行了?” “他们可以不玩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不是不可以,那不更可以了?”冯哲一脸费解。 范霖逸不愿意说这个,但是冯哲这个傻白甜脑子里又什么都没有,范霖逸过会儿问他:“你给拿钱啊?” 冯哲眨眼说:“放哥不缺钱啊。” 范霖逸看他一眼,冯哲才有点懂,过会儿笑着摇头:“你说刑炎?他也不缺钱啊,他还玩摩托呢,没钱谁玩那个啊。我当怎么呢,你操心多余。” 他说得也对,范霖逸也就是怕他说错话才提醒一句,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秦放没考虑过出国的事,之前一直没往这边想过。但跟冯哲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倒是突然想到了。 吃饭回来刑炎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秦放就站门口问他:“炎哥你想出国接着读吗?” 刑炎已经冲完了水,闻言关了淋浴,抬眼看着秦放。 秦放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冯哲一说我想到了。其实你学化学的话……是不是出去接着读会更好一点。你要是考虑其他的……那都不算事儿,有我呢。” 刑炎一直看着他,眼睛沾了水,被激得有点红了。秦放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手背碰了碰鼻子,说:“我说真的。你想不想去?” 刑炎从淋浴间出来,抽了浴巾擦了擦水,他一直没说话,秦放又拿了条毛巾没什么章法地擦着刑炎的头发。秦放说:“我其实……很有钱,咱俩上个学的事那还是非常轻松的。所以你只需要考虑你想不想去,别的都不是事。” 秦放说得挺认真的,他真的在为他俩的未来打算。他说自己有钱也不是安慰刑炎,他确实不缺。他爷为他打算了很多,毕竟他没有妈了,怕他以后在后妈那儿受气,也怕他吃亏。老爷子走之前跟秦放他爸说得很明白:“我给星星儿留的,永远都是他的,你不能动。” 秦放他爸当时点头给承诺了。 刑炎从秦放的毛巾下面露出了脸,秦放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说:“你要自由自在的。” 这个事秦放是认真在考虑,刑炎却始终没说话,他只是后来用力抱了秦放一下。秦放不太敢多说,说多了怕给刑炎压力,他不想让刑炎觉得他俩差距大,不管是哪方面。刑炎抱着秦放,一下下摸他的头。 刑炎跟他说:“等你考完试我跟你说件事。” 秦放问:“什么事儿啊还得等我考完试,你说你的呗。” “等你考完试。”刑炎在秦放耳边亲了亲,又亲了亲。手按着他的脖子,掌心贴着秦放的皮肤,他手心的温度有点烫人。 秦放被他亲得有点痒,笑了下说:“我考完试就快到情人节了。” 刑炎闭着眼说:“好。” 这应该是秦放过的最后一个考试月了,下学期开始他就没有考试了。秦放又开始天天泡图书馆自习室,有时候旁边会坐着一个学霸,但学霸跟他学的不是一个东西,大三都是专业课,也帮不上他什么。 华桐偶尔也过来找他俩一起学习,这也是个大学霸,比不上刑炎,但也很可以了。秦放复习的时候一抬头就是俩大神,压力很大。 宿舍里陈柯和沈登科东西都收拾差不多了,就等着拿毕业证了就可以走。沈登科天天都有点忧郁,嘴上不敢说,但是他应该很舍不得这个住了四年的宿舍,也舍不得这俩室友。所以秦放最近在宿舍住得比较多,仨人也经常大晚上出去吃饭喝酒,主要还是那俩人喝,喝多了秦放再给他们弄回来。 好在秦放明年也不用再一直住在学校,不然俩兄弟毕业了就剩他自己。 沈登科都给他安排好了,说让他大四就出去跟刑炎一起住,宿舍退了就行。秦放还不知道他明年人在哪儿,宿舍倒是不用退,但他估计也真的住不了几天。 他们毕业典礼在十号,在那之前他们学校还有个毕业晚会,各个学院也陆续有自己的晚会,邢炎没有参加,那天晚上他陪着秦放复习考试到十点。 典礼那天韩小功还真的去了,非要跟邢炎合照。当时典礼还没开始,早上要先去图书馆前面拍毕业照。拍完集体照韩小功不让邢炎脱学士服,邢炎嫌他烦,不跟他拍,韩小功硬扯着他拍。韩小功还去周斯明那里讨人厌,秦放远远看着周斯明皱着眉瞪了韩小功好几眼。韩小功也不介意,让旁边同学给他俩拍照,他还抬手环了周斯明肩膀。周斯明一脸不耐烦,但也还是拍了好几张。 学校里有人认出韩小功,几个女生跑过来找他拍照,韩小功很痛快地陪着拍,还跟她们说毕业快乐,像个温柔的哥哥。 女生们很激动,问他可不可以发微博。 韩小功说:“当然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我还可以给你们点赞。” “啊啊啊你是仙女!” 秦放远远看着他,“噗嗤”一声就笑了,邢炎问他笑什么,秦放用下巴朝那边指了指,说:“小姑娘夸他是仙女。” 韩小功也无奈地笑了笑,说:“非得夸的话那就仙子吧。” “对,仙子仙子!”女生点头说。 韩小功从那边拍完照回来,秦放问他:“仙子下凡回来了?” “回来了。”韩小功不在意地笑了笑,“两位大哥懒得理我,还是有人愿意跟我拍照的。” 邢炎已经脱了学士服,随意地抓在手里,这衣服太丑了。 后面邢炎还要参加个典礼,不是所有学生都要去,每个学院出几个优秀代表,校长亲自给发学位证。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少了刑炎,他是化学院第一个。 刑炎他们坐在前面,秦放和韩小功凑热闹坐在后面,阶梯厅人太多了,他俩坐在倒数第二排,离空调口很近。 前面讲话的校长副校长都带着迈,音响声扩得很大,前面有个几个专门拍照和录像的。每年的毕业典礼都能在网上火几个,现在校长们讲话都很有意思。 每个学院站上去一排优秀毕业生,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看着还有点傻。秦放就等着等会儿看刑炎,韩小功要远远地给刑炎拍一下。 “粉丝里好多你们学校的,都认识你们。”韩小功小声说着话。 秦放说:“有时候也有人不认识的女生和我们打招呼,哎,太红了。” 韩小功看着之前跟刑炎和周斯明拍的照,秦放问他:“要发上去吗?” “不发,太傻了。”韩小功低头看着照片笑了,“我就是拍两张留个念想。” “你这话说得这么诡异呢?”秦放说,“你要去哪儿吗?” 韩小功想了想说:“不知道,再说吧。” 他们学校虽然是综合类高校,但化学院是他们学校最强的,国内排名很靠前。刑炎他们站上去的时候屏幕上放的是他们这届化学院优秀学生的学术成就,刑炎自己占了好几页。 院长致辞的时候也提到了几个学生,说到刑炎的时候底下观众席小规模躁动,毕竟是化学院小明星。 秦放表情特美,低声跟韩小功说:“我炎哥太棒了。” 韩小功说:“他是真的喜欢化学,他从初中就一直钻这个。” 秦放听着化学院的院长致辞,看着站在前面没什么表情酷酷站着的男朋友:“他很优秀。对吧?” “对,”韩小功有点受不了他的嘚瑟劲儿,“别显摆了。” 韩小功跟秦放说,刑炎喜欢化学可能是基因里带的,刑炎他爸本来是个工程师,研究的就是这个,他妈妈也是。当初化工厂爆炸刑炎一下子失去了爸妈,但他并没有恨化学,他依然热爱。 秦放听着这些,看着前面大屏上刑炎的成果,也看着台上最闪耀最帅的炎哥。他觉得刑炎就该继续搞这个,他不该停下来,他属于化学,应该继续去做他喜欢的那些实验。 韩小功说:“看了好几排人了,也就你男友看着顺眼。” 前面院长致辞结束了,秦放跟着一起鼓掌。他跟韩小功说:“我突然觉得应该让他接着读,想让他继续研究这个。” 韩小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台上院长在给毕业生发学位证了,韩小功问他:“你没跟他聊过这个?” 秦放摇头说:“没有,他不爱聊这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读了,是因为……钱吗?这方面我一直不太了解他,如果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在因素,那不可以,有我呢怕什么。” 秦放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韩小功看着他的嘴型,半听半猜。秦放说完之后韩小功一直没说话,眼睛看着前面的刑炎,只是摇了摇头。 刑炎站在中间,学位证发到他了。到他的时候院长还特意站住了说了几句话。 “刑炎啊,高材生。”院长笑着站在他旁边,拍了拍刑炎的肩膀,面对着观众席说,“我说我亲自带他都没能留住,我说让他当我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到底还是要走。” 刑炎笑了笑,轻轻摇头。 院长脸上是对得意门生那种欣赏,从眼神里都看得出来。手里拿着刑炎的学位证,舍不得递出去。 院长后来又拍了拍刑炎的肩,说了个学校的名字,然后点头说:“好样的,好好学,学完要回来。” 学校名字太响了,秦放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刑炎脸色倒是变了下。 先前没到刑炎的时候秦放只顾着和韩小功说话也没注意看,后来秦放才发现院长发到每一位学生的时候,屏幕上会放这位学生的成果,以及下一步的方向和准备继续读的学校。 刑炎的页面上赫然有个显眼的学校名称。 秦放回过神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激动,眼里全是骄傲和惊喜,这种心情他在自己身上没体会过,现在秦放突然有点能理解那些生了个天才儿童的家长了。这个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但秦放自己都觉得当时的心情就像个骄傲的家长。 他激动了得有半个小时,前面学院都换了好几个了,秦放才从那个劲儿上缓过来。 韩小功知道他估计又要夸,所以先笑着说了句:“你男朋友好优秀哦。” “谢谢。”秦放笑着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韩小功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句:“……他是从哪捡了个你。” 最初的情绪过去,理智渐渐回笼,很多思路也逐渐清晰了。 秦放脸上的笑也就慢慢没了,音响里各个学院院长的声音还是很洪亮,但秦放听不清了。空调或许开得太凉了,秦放越来越觉得有些冷。身上那么冷,可手心又都是汗。 他垂着视线,脑子里开始迟钝地运转,很多东西他好像瞬间就理清了,又像是什么都理不清。脑子像陈旧的机器,齿轮卡住动不了了。 韩小功侧头看他,碰了碰他的胳膊,叫了他一声。 秦放抬起头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好看,看向韩小功,问他怎么了。 韩小功轻轻抬着眉,轻声问:“你还好?” “我怎么了?”秦放虚攥着拳头,拇指搓了搓食指关节,沉默了片刻之后问韩小功:“你们……都知道他要走吗?” 韩小功抿了抿嘴唇,最后也没说话。 秦放点了点头,低声问:“只有我不知道,对吧?” 韩小功还是没出声。 韩小功不想对他撒谎,所以不出声,秦放看出来了,所以他也不再继续问别的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秦放坐在椅子上,坐成了一个石头人。脑子里飞速转着很多画面,能让他在心里说一声原来如此。但脑子又很卡,抓住的每一帧都够他想好半天。 手机上来了条短息,手机就在手上,秦放低头看了一眼,是刑炎。 —走了吗? 秦放回他:没有,怎么了? 刑炎又问:在哪里? 秦放说:后面。 刑炎:别走 秦放:嗯。 刑炎:我来找你 秦放没再回,他胳膊撑在膝盖上,低着头,一只手的手掌搓了搓头皮。他自从去年夏天剃了头之后一直没再让它长起来,现在短茬刺进掌心,竟然每一下都很疼。 细密的轻微刺痛顺着掌心传到心口,让左胸里有点空,又有点麻。 刑炎从侧面过道走过来,韩小功拍了拍秦放,示意他。秦放坐着没动,韩小功就站起来弯腰出去了,他出去之后刑炎走了进来,坐在了秦放旁边。 秦放没看他,刑炎去碰他的手,摸到秦放手心里一手的汗。 刑炎没顾上这些,跟他牵了手,两个人的指尖都在轻轻微微地发抖。 典礼结束,刑炎也没顾着其他,一直没放开秦放的手。两个帅哥就这样手牵着手走了出去,周围很多人在看他们,俩人都无暇顾及。 等人少了些,秦放清了清嗓子,叫了他一声:“刑炎。” 刑炎动作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应了声“嗯”。 秦放平时很少这么叫他,都是叫“炎哥”。 秦放松了跟刑炎牵着的手,轻轻搓了搓关节,低低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定下来的。” 刑炎先是沉默,之后说:“很久。” 秦放轻声问:“……上个月?” 刑炎摇了摇头。 秦放又问:“过年?” 刑炎还是摇头。 秦放看着他的眼睛,声音都有点抖:“你过生日?我过生日?石头?” 他话问得没头没尾,但刑炎听懂了。 秦放眼睛全红了,但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语气也很轻,不是诘问。刑炎却开不了口,答不了话。 秦放站在原地看着他,看着刑炎的脸,看他最喜欢的那双眼睛,之后却突然笑了。 他弯下.身子,也像是卸了身上的力道,用胳膊撑着膝盖,抬头看着刑炎。他们这样站在太阳下,阳光很毒,秦放额头一层汗。他深吸了两口气,再慢慢吐出。秦放抬着眼看刑炎,眼底一片红,唇边挂着那么点浅浅的笑意,声音哑了。 他问了刑炎两句话—— “好不好玩?” “我好玩吗?” 56、第 56 章 那天秦放问完这两句,没等刑炎给他回答,转身摆了摆手就走了。走的时候肩膀端得很直,走路姿势也和平时一样挺,每一步走得都坚定。汗从他额头上滑下来,顺着眼睑,顺着睫毛,滑到眼下。 秦放屈起食指刮了下,觉得热,掀了衣服下摆擦了擦脸。 秦放回宿舍冲了个澡,然后躺到床上,从中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睡得很沉,睡到天黑又天亮。 手机上很多电话,有刑炎的有别人的,但是没有消息,秦放洗漱后出去上课,连手机都没带。 陈柯说昨天刑炎来宿舍找过他,他一直睡,刑炎在他椅子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走了。 秦放说,行我知道了。 上完课回来,室友已经给他买过了饭放他桌上。 沈登科小心地看着他,问:“少爷,你还好……吗?” 秦放笑着问:“我怎么了?” 沈登科说:“我看你心情不是太好。” 陈柯在旁边说:“就你会看呢?” 沈登科也不敢多说,秦放说:“心情还可以,晚上出去喝酒?” “好的!”沈登科点头,“叫上桐儿?” 秦放说:“行,你们喊他一声,我有点困,睡会儿。” 秦放于是又上去躺着了,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下午都没动过。 昨天是真睡,今天其实很精神,一直醒着的,就是不想动,也不怎么想说话。手机让他调成静音了,后来没电关了机,秦放也没去给它充电。 情绪太乱了,他又不愿意想,也不打算捋。 就乱着吧,秦放心想,如果乱着就能快乐的话那倒不如一直糊涂。 估计沈登科跟华桐说过秦放情绪不太好的事,华桐见了面也没多问,只是撞了撞他的肩膀。他白天打秦放手机一直关机的,消息也没回,华桐问他:“你手机让人偷了?” 秦放摸了摸兜,没揣着,说:“没电了我扔宿舍充电了,没带。” 平时秦放如果单独出来不带刑炎的话是手机不离身的,怕刑炎找不着他。手机都不带了那明显就是有问题,但华桐倒没说什么,只是说:“我还以为你手机丢了。” 沈登科点了很多酒,说打算今天大家一起醉在外面。 秦放还是没喝多少,他就那点量。饭吃到一半,酒也喝了半程,华桐终于还是问了出口,问秦放:“你跟刑炎吵架了啊?” 秦放摇头,说:“没有啊。” “那你这是怎么的?”华桐对秦放还是很了解的,他有没有问题华桐一眼就看得出来,反过来也一样。 秦放想了半天,最后只是说:“梦醒了吧。” 华桐没再深问,只是笑了下,说:“毕业季分手季,发生点什么结束点什么,也都正常。兄弟,醒了就醒了。” 华桐接得这么自然,秦放还挺意外。他看向华桐,华桐跟他碰了碰杯,说:“你要觉得之前那几个月是个挺好的梦,那咱也值了。你要是觉得它不怎么地呢,那醒了也利索了,挺好个事儿。你觉得它是什么?” 华桐时不时就这么深沉一下,秦放听着他说,听完轻轻笑了,眨了眨眼道:“……那肯定是好梦。” “那就值了,咱也不亏什么。”华桐说。 秦放点头,问他:“我还没说我失恋你怎么就安慰上了。” 华桐喝了口啤酒,然后说:“毕业典礼我去了。” 秦放听完就低低地笑了声,点了点头:“我说呢。” 华桐那天是后来去的,下课了没什么事就去转转,坐在另一边的最后一排。刑炎站在前面的时候,刚开始华桐还拍了照,要不是那里没网他就给发群里了,替秦放晒个男朋友。后来院长说的话,屏幕上的页面,华桐也全看见了。 当时华桐也很意外,意外过之后在心里骂了一声。 上次他俩聊到这事的时候秦放还一问三不知,现在回头想,就有点可笑了。 从典礼那天开始,秦放和刑炎再没见过面。除了刚开始那几天刑炎给他打了电话,秦放一直没接,后来电话就也没有了。 秦放要说了解刑炎,他真的不了解,不然他也不至于现在要被闪这么一下。可要说他不了解,那也不对。给他个线索他能顺着把一条线全串起来,好多从前能想通的想不通的,现在全明白了。 他俩之间的默契让秦放一句都不用再问。 秦放每天照常上课复习,生活像是没有任何变化,可又总是缺了点什么。偶尔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影子,这人他太熟了,他的气息,他的温度,秦放都感觉得到。但他一直没回头,他不会回头。 刑炎从最开始,给自己打算的未来里,就没有过他。 刑炎要给他一段完美的热烈的爱情,刑炎要给他一场梦。 还没到梦醒的时候,但秦放提前醒了,醒了就不该再回头。 秦放走路会戴上耳机,低着头,一次都不会回头看。 室友拿完毕业证又住了两天,然后就走了。走之前沈登科没哭,倒是陈柯哭了。他们没吃散伙饭,这三个字太不让人喜欢了,反正这段时间已经一起吃了那么多顿了,散伙饭就算了。 宿舍瞬间就空了,只剩了秦放自己。 秦放天天泡在自习室,时间被复习塞得挺满,脑子也塞满了。塞满了就不会再想很多事,心才会比较平静。 华桐没课的时候跟他一起复习,有课就各自去上课。他们不太提刑炎,但是提到了也不会刻意避开。提到这个名字秦放是很自然的,不会有负面情绪,他甚至还能笑着说“一到了学习的时候就想让炎哥分我半个脑子”。 刑炎这个人,“炎哥”这个称呼,对秦放来说有点疼,但除了疼之外,留下的依然是好的。 老房子他没再去过,他和刑炎都有钥匙,秦放把钥匙放进了抽屉里,没再动过。 那栋小楼太美了,里面的一切都美,回忆,气息,这些对现在的秦放来说都不太能扛得住,所以他不会去,也不敢去。 程东发微信过来问:放哥,周末去玩不? 秦放回他:复习没有时间。 程东:炎哥来吗? 秦放说:我不知道,你问他。 程东:为啥我问?你咋不问。 秦放就没再回了。 刑炎的朋友圈本来也不发什么,秦放在那之后也没再发过,他相册里上一条还是那一盆核桃和糖。没吃完的糖还在老房子冰箱里冻着,做了回糖之后厨房很久都有那股甜味儿,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可能已经散了。 秦放笑了笑,放下了手机,捡起旁边的笔,轻轻转了转。 感情多奇妙。 那天之前秦放和刑炎还天天粘在一起拆不开,甜得简直像掉进蜂蜜罐子里了。 那天之后他俩就能断了所有联系,干干净净利利索索。聊天界面里最后一条消息竟然是秦放之前发的“我到楼下了宝贝儿。” 记录就定在这里,一声“宝贝儿”要腻死人了。 聊天记录秦放这些天看了太多遍了,从前往后翻着看,刑炎话不多,但偶尔开起玩笑也很皮,有段时间刑炎很喜欢发消息叫他“兄弟”,就是嘲讽秦放之前半直不弯的时候总是说他们是“兄弟”。 秦放这些天表现得一直淡定,醒了就不纠缠着再做梦了,往前看不回头,那个洒脱劲儿很像从前的他。 以前秦放失恋过多少回了,失恋了就是没缘分,那就算了。 这次看来也是这样的。 可有天半夜睡醒,睁眼是空空荡荡的宿舍,秦放还没从刚才的梦里抽身,心头一阵阵发空。秦放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侧躺在枕头上,指尖在身前的床单上抓了抓。 梦里他怀里有个人。白,瘦,眼睛很迷人。他们躺在那间阳光正好的房间里,躺在那张床上,身边的人睡舒服了,不闹起床气,安静地朝他笑,又好看又乖。 秦放闭着眼,抓着枕头,手背上的青筋绷起,手用力到发抖。他在枕头上蹭了下脸,用力蹭了蹭眼睛,然后在上面埋着脸,又很轻地吻了一下。 57、第 57 章 黑夜总是让人沉沦,黑暗会把人的所有情绪翻腾出来,赤.裸地摆在空气中,任它发酵蒸腾。可能像一团雾,黑暗的掩饰下肆无忌惮地扩散弥漫。 等到天一亮,脆弱的情绪见不得光,不散也得散。 秦放每次考试月都挺认真的,平时不太学习,但考试月不会敷衍。他之前复习的时候带着手机都一天不怎么看,现在多数时候都不带手机,不揣着手机只要控制思想不乱飞的话就很容易平静,复习效率也很高。 团支书送复习资料给他,秦放笑着跟人道谢。 小姑娘曾经对他有那么点若有似无的想法,早都过去了,现在人男朋友也在自习室坐着,团支书小声跟秦放说:“我自己整理的,保过保过。” 秦放又说了遍谢谢。 团支书冲他握了下拳让他加油,然后就回男朋友身边坐着去了。 秦放翻了翻资料,心说小姑娘们简直都像天使一样善良。 没课的时候在自习室从早上八点待到教学楼关门,秦放书包里装着几本书两支笔和宿舍的钥匙,别的什么都没有。 教学楼侧面的台阶上坐着个人,秦放知道那有个人,但他不会转头去看。那像是他的一道影子,陪他在黑暗中走一段路,安安静静的。他们从来都是有默契的,秦放不会转头,他就不会现身。 摸出钥匙开了门,宿舍一片黑,手机在桌上亮着光,秦放开了灯走过去看。是简沐阳刚给他发的消息。 —哥,爸给你买了辆新车。 —啊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可酷! 除了这两条之外还有华桐的消息,问他晚上在哪儿吃饭,还有群里乱七八糟的闲聊。秦放看着回了几条,然后去洗漱洗澡。 一到夏天他就晒得格外黑,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容易晒黑。镜子里秦放胳膊腿和脸比身上黑了好几度,他自己都嫌,不想看。 他只喜欢白的,那种白到能看清血管的,轻轻吮一下就会变红的。仰头冲水的时候水砸在脸上,脑子里有些限制级的画面闪过。 ——太白了。有些时候他明明没有用力,就只是捏了捏,他碰过的地方就会红一片。他只是轻轻咬一口,那一小块皮肤红过之后就会泛黄发青。他要真的手下没轻重地闹了,那看起来会格外狰狞,过后他就要心疼。在上面亲一口再亲一口。 秦放在那种时候有点喜欢暴.力,喜欢咬人,喜欢两个人用很雄性的方式表达和交流。他发疯的时候刑炎又都很纵容,纵着他咬,咬狠了就轻轻皱一下眉,摸摸他的头皮。之后秦放不舍得了心疼了,他就会笑着说:“咬吧,看来白点确实招人疼。” 秦放晃了晃头,关了水。硬了,但没有力气做点什么。 宿舍里就他一个人,好像连短裤都不用穿了,套条内裤就可以直接睡了。对面没有室友躺着玩手机,他就是躺在床上撸一管,都不用避人。 简沐阳又发了消息过来,给秦放拍了下车的照片。车有点太炫了,适合冯哲他们,不太适合他。 秦放看着简沐阳笑得有点傻气的头像,笑了下回他: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上不上学了。 简沐阳:啊啊啊啊我都放暑假一周了!哥这已经是我跟你说的第三回了! 秦放:哈哈哈抱歉抱歉,这几天我复习脑子有点糊。 简沐阳:没关系!原谅你! 秦放跟他聊了会儿,小朋友平时跟同学们聊天攒了好多表情包,那些可可爱爱的小表情。之前秦放有时候顺手一存,聊天的时候用来卖个萌。现在也不存了,没萌可卖。 简沐阳说:小弟今晚一直笑一直笑,笑到打嗝。哈哈哈哈哈哈有点傻。 秦放说:你小时候也那样,他是小傻子你是二傻子。 简沐阳发了个愤怒的表情包。 我是大傻子。秦放在心里想,自己都笑了下。俩弟傻不傻不知道,他是真的傻。 考试已经差不多都考完了,还剩两科考试,之后他本科期间所有的考试就没有了。华桐跟秦放一起在咖啡馆的空调底下复习,华桐说:“冯哲他们已经开始狂欢了,他们放假怎么那么早。” “他们放假一直都早,去年说门口修路放了仨月你忘了?”秦放说。 “比不了。”华桐笑着摇头。 冯哲他们学校就是个很一般的本科,学校平时管理也不严格,因为修个路都能平白放一个多月的假。秦放脑子里都快让名词解释占满了,这这那那的其实都差不多,背得快吐了。 咖啡馆老板上来给他俩送了两杯冷饮,说:“快歇会儿吧,你俩也太刻苦了。” “谢了哥,”华桐喝了一口,说,“这个不错,你新出的?” “网上学的,饿了叫我。”老板跟他俩摆了下手又下楼了。 这种天气没空调的地儿待不了人,华桐说:“晚上我要上你那儿住。” 秦放说:“行啊,柯儿床没收拾,说谁来了可以住他那儿。” 华桐试探一问:“那我就去了?” “去呗。”秦放都乐了,“你怎么还委婉上了。” 华桐又喝了口东西,说:“我不是想着给你留点空间吗?怕你心烦。要不我早去了,我要在我寝室热成干.尸了。” “我有什么烦的。”秦放又笑了笑,说,“烦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滚。”华桐笑着骂了句。 要是平常华桐肯定早就搬秦放宿舍去住了,有空调的宿舍都是天堂。但这段时间比较特殊,华桐想给他留点空间,秦放现在天天出门手机都不拿,他估计挺想自己待会儿的。但现在看来他也没怎么,也不忧郁,该复习复习该聊天聊天,一切正常,华桐也就不操多余的心了。 晚上俩人吃完饭一起回宿舍,秦放给华桐拿了条毯子。柜子里衣服有点多,抽条毯子出来挺费劲的。秦放衣服确实多,鞋也多,他挺潮的,爱打扮,以前华桐总说他gaygay的,哪个直男像他这样。那时候秦放还拿冯哲和范霖逸挡,这俩也是这一挂的,尤其范霖逸,他攒球鞋有瘾。 现在再回头看,这仨一个都没剩下。华桐和秦放抽毯子的时候都想起了这事儿,秦放笑着说了句:“你嘴开过光吧。” 华桐拿了个新牙刷去洗漱,边走边说:“必须的,华.格拉底,预言家。” 有人了秦放不能再穿内裤睡了,洗完澡套了条短裤。华桐躺在床上玩手机,手机举得高高的,秦放说他:“你姿势太别致了,不怕砸脸吗?” “总砸啊,习惯了。”华桐说。 秦放上了自己床,手机上来了条消息,他看了眼,是韩小功。 —考完试一起吃个饭? 秦放回:行啊。 韩小功说:等你。 秦放:ok。 跟刑炎断了联系之后,秦放跟司涂和韩小功也没再联系过,司涂给他打过电话,秦放没带手机,看见的时候都挺久之后了,就没再回。对他俩倒没什么情绪,如果当时揣着手机了也不会不接。 他跟刑炎怎么回事儿那是他俩之间的事儿,他不会拿这个去迁怒别人,而且也不至于。和他们认识那么久了,相处也都不错,因为他跟刑炎断了就一条线都断了,哪会这么幼稚。 退一步讲,典礼那天秦放问的两句话韩小功一句都没答。不想让他难受所以说不了真话,不想对他说谎就也不说假话,所以他闭着嘴一直没出声。这份考量和尊重秦放接收到了。 成年人交往,首先学会的就是不迁怒,不会像小孩子一样质问,你们都知道凭什么不告诉我。立场就是立场,没有为什么。要是有天这事换到他头上,那华桐怎么决定怎么想,秦放也不会跟别人说,一对恋人之间,再好的朋友也是外人,外人不会乱插手不会多事,这是默契。 “在跟谁聊?”华桐还是原来的姿势举着手机,朝秦放这边看了一眼,问他。 “跟小功约个饭。”秦放说。 “啊。”华桐应了声,接着看手机。 秦放问他:“你能侧躺着玩吗?你这么举着我看着累。” “你不会不看我吗?”华桐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每次侧躺着玩都觉得压底下的那只眼睛近视要涨了,我得控制在一百度以下,我不想戴眼镜。” 秦放于是翻身冲着墙,不再看他。 各自玩着手机,宿舍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有空调吹风的声音。华桐在安静中突然感叹了一句:“空调给我续命……” 秦放说:“你那点出息吧。” 华桐这么举着看手机也挺累的,不玩了,把手机放旁边,平躺着不动了。 又过了几分钟,估计是躺无聊了,要找秦放聊天,叫了声:“放。” “嗯。”秦放应了。 “你……”华桐问他,“生不生气?想不想揍他?” 秦放回答得很快,诚实道:“想。” 华桐笑着说:“我陪你啊?你想揍咱揍一顿。” 秦放也跟着笑了声,说:“不用你。” 华桐说:“我怕你打不过他。” 秦放一直没转过来,还是冲着墙,低声道:“我能。” 秦放估计在看朋友圈,手指无意识地划来划去,有点无聊。华桐又叫他,秦放就又“嗯”。 华桐问他:“你恨吗?” 秦放在屏幕上乱划的手指顿了一下,之后他说:“不。” 华桐:“他骗你了。” 秦放没转过来,只说:“他没有。” 华桐问:“你是在替他开脱?” 秦放的手机已经黑屏了,但他的姿势没变,还是保持原状。秦放平静地说:“不开脱,一码归一码。他没骗,我也不恨。” 华桐叹了口气,躺在那里说:“看来我放还是很清醒的。” “你放从来也不糊涂啊。”秦放勾了勾嘴角,笑了下说,“有遗憾才恨,不甘心才恨,被亏欠才恨。我都没有,那是一段应该被尊重的故事,用恨来纪念它……可惜了。” “不遗憾吗?我倒觉得有点遗憾。”华桐毕竟是个直男,所以尽管遗憾但还是觉得分了也挺好,以后回归正常也没什么不好,“但这样也不错,在最好的时候谈一场漂亮的恋爱,以后想起来它就永远都是年轻的,又美又鲜艳。搞得我也想谈一场了,我也找个人谈吧。” 秦放“嗯”了声,说:“还是要感谢命运送我这段故事,很值。遇见了就谈吧,兄弟。” 华桐关了灯,眼前就黑了,秦放放下了手机,闭上了眼睛。 秦放说的不是假话,他真不恨。眼里的情意做不了假,唇齿相贴时的温度和饱含的爱都假不了,都是真的。 那是一场互相尊重彼此热爱的感情,都是真诚炙热的。 最初的愤怒退了之后,很多偏激的想法也就跟着退了,思维能够很清晰理智地回想很多事。从头到尾捋过一次,最后觉得,谢谢刑炎给他一次不顾一切的恋爱。刑炎竭尽所能给他快乐,他的那些好,秦放都收到了。 至于其他的,那是个人选择,选择唯心,没有对错。梦醒了故事结束了,结局固然有缺憾,但至少故事本身,它存在的每一天都是好的,不能因为结局跟他原本期望的不一样,就违心地说经历的不是一段好故事。 在这件事情上秦放能够很客观地评价。理智,冷静。 可客观不代表他就不疼。 秦放闭着眼睛,在黑暗中摸了摸心口,缓缓地吸气——快他妈疼死了。 最后一科考完,秦放这个学期也就结束了。 华桐他们学院还有两科,明天一个后天一个。秦放去考试只带了根笔,所以回宿舍的路上兜里也只有一串钥匙和一支笔。 身后没有那道他熟悉的影子,哪怕他每天都不回头,但今天没有,他还是知道。 路上有认识的人跟秦放打招呼,秦放笑着和别人说话。 这天有点阴天,没太阳,也不太热。宿舍区很多拉着行李箱要走的学生,期末学校比平时空了很多。 秦放走到宿舍楼下,抬了下头。猛然间撞上视线,秦放动作片刻停顿,又很快恢复正常。 ——这是那天之后他跟刑炎第一次见面,脸对脸地站在对方面前。 秦放走了过去。 刑炎好像瘦了,秦放看着他,打了声招呼,说了个“嗨”。 刑炎清了清嗓子,看着秦放的眼睛,问:“能聊聊吗?” 秦放说:“我建议你别聊。” 58、第 58 章 秦放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但刑炎既然来了,也不可能走。 秦放还是不太习惯跟刑炎以这样的方式站在彼此身前,以这样的身份说话。可现在事实就是他们的确已经变成这样了。想来可笑,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一对恋人。 刑炎想去握秦放的手腕,手伸了一半还是没去握,又拿了回来,只搓了搓指关节。他重复了一次:“我想和你聊聊。” 秦放看着他,也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话:“我说了,我建议别聊。” 刑炎是个很执着的人,或者说是固执。秦放没他那么明显,可也很犟,脾气上来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而且不吃亏。 他在还有理智的时候提醒刑炎了,但是刑炎没走。 所以秦放也就没给刑炎再次开口的机会,拳头砸出去的时候是毫不犹豫的。 ——一拳狠狠砸在刑炎左胸,挺响的一声。刑炎偏瘦,骨骼和拳头碰撞,互相都疼。秦放手落之前他是能预判到的,但他肌肉没发力,没去扛秦放这一下,是结结实实挨的一拳。 又一拳砸在刑炎锁骨,刑炎顺着他的力量后退一步。秦放跟了一步,抓着刑炎的衣服又是一拳。 刑炎有点皱眉,轻咳了几声,但是一直没抬过胳膊。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秦放沉声道。他因为刚才用了力,所以手有点抖。 刑炎点头说:“我记得。” 秦放说:“结果怎么样都行,缘来缘走,不强求。” 刑炎不说话,他看着秦放的眼睛,秦放却不敢接他的眼神。秦放的视线落在他刚刚砸在刑炎锁骨上的那一拳,衣领外面已经能看到红了一片。他一直盯着那片皮肤:“但是你要是玩我,你要是不真诚,那咱们就打一架……我玩命打你,我不会手软。” 秦放说到最后声音有点不稳,他深吸了口气,问:“你还记不记得。” 刑炎说记得。 秦放于是说:“今天你必须得跟我打,咱俩就玩命来,这是你答应我的。” 他俩站在宿舍楼底下有点显眼,哪怕现在宿舍区人已经没那么多了,但周围还是有三三两两几个人在围观,有的还摸出了手机。 秦放保持着跟刑炎对立的状态,没回头,只扬声说:“看热闹随便看,拍视频就算了,我今天气不太顺,给个面子,兄弟。” 他说完也没人再拍视频,不惹这麻烦。 但毕竟宿舍楼下不是什么打架的好地方,秦放抓着刑炎绕到餐厅后面,很少有人会来这边。他松开抓着刑炎的手,两人的距离有些近,秦放声音低低的,一字一字地说:“打,打完我跟你聊。” 刑炎看着他,沉声说:“你来。” 秦放看着他的脸,眼睛突然就红了。他咬了咬牙,抓过刑炎一膝盖顶上他肚子。 秦放憋了这么多天,没发过火,也没跟别人说过这事,就连跟华桐说起的时候秦放都没带过怒意。这会儿刑炎就站在他眼前,他炎哥,他男朋友,站他跟前点头说他都记得。 秦放压了多日的情绪全翻腾了出来,压都压不住。 他很久没打过架了,之前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把拳头都砸在刑炎身上。秦放每打一下眼睛都更红一点,最后他死死瞪着刑炎,胸腔剧烈起伏,咬牙问他:“我让你跟我打,你不还手还算打架吗?” 刑炎被打了那么多下,眉头都不皱,咳了两下之后只跟他说:“……来。” 秦放死死盯着他,用力喘了几口气,喘得太狠了,喉咙里甚至还发出抽气的声音。眼前突然就模糊了,秦放眨了下眼睛,有液体落下来直接砸在地上。 刑炎指尖一抽,想要抬手,秦放却转身就走。他头都不回,肩膀依然挺得很直,步速越来越快,最后大步跑了,转了个弯,刑炎就看不见了。 生活处处都是戏,有些时候简直太戏剧性了。秦放竟然把刑炎打了,下了狠的,手指节都有些肿。 华桐从自习室回来的时候秦放正蹲椅子上发呆。 “发消息也没回我,我以为你不在寝室。”华桐拍了下他的肩膀说。 秦放才回神,抬头看他一眼:“没听见,估计静音了。” “考怎么样啊?能过吗?”华桐问他。 秦放说:“能吧。” 华桐先去洗了把脸,出来开了空调。秦放在宿舍蹲着发呆连空调都没开,屋里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在这沉思什么哲学问题呢?”华桐坐在秦放对面问他。 秦放顺口一接:“我谁,哪来,哪去。” 他眼神还是有点发空,华桐看了看他,就不再说话了,让他安静坐着。秦放坐了会儿之后改成趴在桌子上,视线随便找了一处落点,盯着旁边的钥匙。 他手机时不时在头顶响一声,秦放完全没注意到,跟灵魂抽空了一样。华桐也不说话,坐在另一边看书。 幸好这是已经考完了试,不然就秦放现在这个状态,他脑子糊成一片,背的那些也记不住了。他跟刑炎早晚要有这一次,只要他们见了面,这场架秦放肯定要打。但刑炎没还手,最后变成了秦放单方面的泄愤。 这其实秦放也想到了。 刑炎就不可能还手,他手指都不会抬一下。 秦放今天一下一下砸在刑炎身上,打的也不只是刑炎,也是砸了他的恋爱憧憬,砸碎了他们的那段过往。秦放手下不留情,对刑炎狠,对自己更狠。 每砸出去一下他都双倍疼,拿刀挥向自己的时候干脆利落,毫不手软。 太晚了,华桐让他上去睡觉,秦放“嗯”了声,上去了。 手机上好多提醒,未接来电和消息都有,秦放看了一圈。短信提醒显示有两条,他打开看,其中一条是垃圾广告,另外一条来自刑炎。 —没打痛快可以再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那条消息是下午发的。秦放看了挺久,最后锁了屏,没回。 之前跟韩小功约了顿饭,秦放去小区门口接他。韩小功出来的时候拎了个保温杯,上车递给秦放:“司涂煮的,让带给你。” 秦放打开喝了一口:“果茶?” “是吧,我没喝,他整天折腾这些。”外面太热了,韩小功拨了拨出风口。 “吃什么?”秦放问。 韩小功说:“走着,带你去白吃白喝。” “太棒了。”秦放笑了下,按着韩小功给的定位走。之前每次他俩出来吃白食都挺开心的,这是很有趣的活动。刑炎和司涂都懒得出来,就秦放喜欢,主要是觉得有意思,好玩,随便拍拍照片发个微博就能吃霸王餐。 去的是家日料店,秦放之前来过,挺不错的店。俩人盘腿坐在包间,经理客客气气给摆了一桌子,他俩都没带相机,但店里很专业,还有专人拿着相机给拍照,拍得竟然非常不错。秦放坐那儿笑了半天。 经理跟韩小功说:“我以为你会带团队来,既然没来的话我们这位小朋友也可以的,是个摄影爱好者。” 韩小功说:“我没团队,没事,随便拍吧。” 拍照小哥拍了十多分钟,镜头总是冲着秦放,韩小功和他说:“拍我自己就行了。” 秦放摇头说:“没事,随便拍。” 他俩说的话都差不多,秦放笑了笑,说:“蹭吃蹭喝我有什么不能拍的。” 其实韩小功想的什么秦放猜得到。以前照片里有秦放出镜,韩小功粉丝在底下吹他的颜,还嚷嚷着他和刑炎的cp,那时候怎么发都没事,关系在这呢。现在秦放和刑炎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回事,再发秦放就不合适了,尽管作为朋友拍个照也都正常,但小姑娘们在下面一直提炎哥,也不是那么回事,这样对秦放也不尊重。 他心思一直很细,想得很多,跟这样的人交往起来很舒服。 拍完照包间里就剩他们俩了,秦放舒了口气说:“我终于可以吃了。” “你吃你的他拍他的呗。”韩小功都快吃饱了,他拍照拍太多了,已经不拿镜头当回事了。 秦放笑了笑说:“怕拍丑我。” 他俩太熟了,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从来都很自然,哪怕秦放和刑炎现在这个状态,也不耽误他俩正常相处。 吃完东西秦放倒了杯茶慢慢喝,韩小功也终于提到了刑炎。他俩从见面开始还没提过。 “炎哥做了傻逼事吧。”韩小功倒是问得直接。 秦放垂着眼喝茶,摇了摇头。 “你们分了?”韩小功问。 秦放抬眼,说:“他让你来问的吗?” “怎么可能,”韩小功笑了,“他也不说话啊,我们很多天不说话了,他现在就是从前的周斯明,早出晚归,独行侠。” 秦放心口莫名疼了下,他放下杯子,轻轻转了转杯口。 “我不是来替他说话的,我从来不做这种事。”韩小功玩着筷子,在桌上小范围地拨动位置,“你们好上之前我给过助攻,那是我头一次干涉别人感情的事,因为那是刑炎我才帮,我看他太费劲了,他不会谈恋爱。” 秦放都听笑了,眨了眨眼问:“他不会谈恋爱?” 韩小功点头:“那不然呢?你觉得他会?” 秦放想起他和刑炎走的这一路,怎么也点不了头说刑炎不会谈。高速上的飞驰,过生日的石头,时不时给他的让他挣扎但又心动的话。这还是在一起之前,在一起之后就更别提了,刑炎每天都在实践怎么才能让他更心动。 “他真的不会,你高看他了。”韩小功笑着摇头,手指拨着筷子在桌上小小地翻了个身。 秦放也摇头,说:“是你低看他了,比起你可能不够用,跟我谈的话足够了。” 韩小功还是笑,看着秦放说:“他没有你会。” 秦放说:“别闹了,我不会,我就是个傻子。” 韩小功说得倒有点认真:“谁聪不聪明,傻不傻,拿什么看?感情不是用傻不傻来判断高下的。” 秦放没接他的话,韩小功就没再继续说。 他本来也不是过来帮刑炎说话的,而且其实也真的不知道他俩现在什么情况,刑炎一句也没说过,都是韩小功大概猜的。他今天出来跟秦放吃饭,也就是单纯吃个饭。认识一年了,别搞得像他跟刑炎如果崩了就算朋友白交了。 确实各自有立场,但这不妨碍他们也是朋友。秦放是个很好的人,因为他跟刑炎分了,从此他和司涂就没个动静当没认识过他,这未免让人觉得人间太冷漠了。 人间确实冷漠,可有些时候还是要有点温情。 之后他们也没特意去聊刑炎,就是喝喝茶聊聊天。 韩小功说周斯明保研了,会留在这边接着读。他和司涂会回去,不留这边了。 秦放点点头说:“这边气候也不太适合你们。” “我在哪里都一样,司涂确实不适合在这边生活。”韩小功说。 “那谢哲呢?以后还是这样经常跑着找你吗?”秦放笑着问。 韩小功摆了摆手,说:“分了。” 秦放有点意外:“什么时候?” 韩小功说:“上周。” “为什么?他那么……”秦放想了想说,“那么迷你。” “迷你?”韩小功失笑,摇头说,“倒也不至于,而且不重要。” 秦放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都有点红了,说:“我是说‘迷’,迷恋你。” “啊。”韩小功还是笑,“我还想呢,你想得到挺多。” 秦放脸都热了,韩小功收起笑意,说:“确实不合适,小孩太嫩了,让我有点累。” “黏人?”秦放挑眉问。 “他不太成熟,我这个性格哄不了孩子,太幼稚的我不来电。”韩小功说。 秦放说:“可是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你。” 韩小功却说:“我怎么跟你说呢,小直男。有些感情来得很莫名,就像很多时候的一见钟情,感觉来了又凶又猛,甚至不了解这个人,就疯了一样地喜欢。他的渴望,他的赤诚,可能确实很感动人,但你要知道这样的感情同样也有个弊端,就是它没有根基。它很汹涌,可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它都是飘的。它能给你满足感,但它同样是危险的。我说得有点绕,你是不是没听明白?” 头一次从韩小功嘴里听到这些,他很少聊感情,自己的事更是说得少。他们这个小团体里的人都有同样的特点,都不喜欢聊自己。他们从来不和别人剖析自己,无论哪一个。 但是他说的这些秦放还是听懂了的,他说:“也就是他不能给你安全感。” “对,他让我觉得不踏实。不仅仅是因为小,他只比你小一岁,跟去年的你一样大,但你去年就让人觉得踏实。” 秦放说:“性格决定的。” 韩小功摇头说:“他的感情本身也让我觉得飘。” 一个游戏人间的浪子,他说的话总是有些道理的。秦放却因为他的这番话下意识去想到了他和刑炎。 他们是哪种感情。 韩小功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于是笑了笑说:“我们那栋房子,就是我们的老巢,是我们腐烂的根。那个地方我们是不会让别人碰的,这么多年外人只有你和宫琪来过,只有你们俩碰过他们的烂根。” 秦放眨了眨眼,想他的话,这句话不太好消化。他想起过年那天谢哲突然抱着花撞进来,那么大一捧花,明艳热烈,韩小功却皱了下眉说“我不喜欢”。 他不是不喜欢花,他是不喜欢别人闯进来。 秦放把韩小功送回去的时候韩小功还邀请他上楼坐坐,秦放摇头说不了。韩小功点头说:“也是,万一炎哥在家,你俩打起来也没个地方施展。” 秦放失笑:“我们干吗要打。” 韩小功“啧”了声:“你都把他打成那德行了现在说这句不心虚吗?他前天晚上回来肩膀都挺不直了。” “不心虚,”秦放说得坦然,“他欠我的我就得还回来,还了之后就清了,我们也不会再打。” “什么意思?”韩小功挑了挑眉,“散了?” 秦放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 韩小功下车之后秦放又在车上坐了会儿,他最近总是喜欢安静地发呆。可能十分钟也可能半个小时,没什么概念。 华桐考完试打了电话过来,问他想不想吃什么。 秦放挂了电话后启车离开,小区车道不宽,边上一侧都是停车位,行车只能单侧。秦放开得不快,前面路口突然出现个人。 那身型他太熟悉了,离得多远秦放也能一眼认出那是谁。 秦放直视前方,脸上不带表情,没有停车的意思。 这人就站在车道上,也没有走。 几秒钟的时间两人短暂对峙,后来近到隔着玻璃已经能看到彼此的眼睛,刑炎还是没动,笔直地站在最前方。 ——秦放踩了刹车。 两个人一动不动,他们曾经无数次落进彼此的眼睛,这一次他们隔着短短的距离四目相对。 后面来了车,鸣笛声短促地响起。 两个人还是看着彼此,刑炎冲着秦放挑了挑眉,一点询问的意思。 秦放轻轻摇了摇头。 于是刑炎点了头,向后撤了两步,然后挪到了一侧,让开了车道。 刑炎还站在原地,秦放却已经走了。 这反过来看,就像极了刑炎给秦放规划好的那段爱情。 59、第 59 章 秦放当时在车里冲刑炎摇了头,他还不想聊,刑炎于是没有再坚持,给他让了路。 到了这样的时候他们也依然懂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在表达什么。这样的默契现在看来倒有些伤感和遗憾。 和韩小功见面时说的那些话让秦放心里有点乱,也心软。这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时机,在这样的时候和刑炎聊,秦放的心里是不清醒的。 他和刑炎肯定会谈一次,也必须有一次,但不是现在。秦放谈恋爱的时候热血上头有些恋爱脑,但一旦跳出了恋爱,他就从来都是清醒又理智的。任何选择他都很慎重,所以每次选择过后都一条道跑到黑地坚持,什么结果也不后悔。 他现在每次看见刑炎都不冷静,情绪上也难自控。他俩只要聊了就一定会出一个结果,在秦放还不能清醒地做出决定之前,这个结果不能出,他也不想要。 刑炎多懂他。他太了解秦放了,所以秦放一摇头他就让了路。给他空间思考,秦放每次做决定之前都需要时间捋清自己,刑炎给他时间。 华桐考最后一科试之前,家里来电话说他奶奶突然晕倒了,当地医院不行,直接送这边医院来了,还在路上。 华桐爸妈都在外地出差,跟着一起来的只有叔叔和小婶。华桐当时正准备从宿舍出去,还有三十分钟开始考试。 华桐听了立刻就要走,秦放给他拦住了。 “我现在就去,我马上去。”秦放听他打电话已经听差不多了,他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跟华桐说,“有什么事儿我可以办,住院交钱推床这些有我,你去考完你的试。” 华桐脸色有点僵,摇头说:“我得去。” “奶奶什么情况现在还不知道,可能不是什么大毛病,老人血压不稳晕倒也正常。你快点答,答完出来找我。”秦放说话的时候衣服已经换完了,蹲下.身穿鞋,“小叔电话里不是也说了?让你先别担心。” 秦放拿了他手机,把他小叔小婶电话都发到了自己手机上,拍了拍华桐后背:“兄弟,我先替你去,信我。” 华桐是个学霸,比不了刑炎,但也是在学院拿国奖的那种学霸。他们学校缺考就直接挂科补考,整个本科期间最后一科考试,它挂了的话华桐的保研就没了。现在还不确定是什么问题,是大是小也不知道,如果就这么缺考实在是有点莽撞。 秦放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了脸,手机车钥匙和钱包都塞进书包,跟华桐说:“我先去,你带着手机,如果情况不好我立刻打电话给你,你看见是我的电话就直接交卷不答了。” 华桐也是刚才突然接到电话有点慌,这会儿也恢复了清醒,抿着唇点了点头。 秦放说:“我不给你打电话就是没事儿,放心答你的。” 如果这是别人华桐估计无论如何放不下心,但这是秦放,秦放就太信得过了。他能扛事儿,但如果真有问题他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打电话,不会愚蠢地非等到考完试才通知他。轻重他分得清,华桐很相信他。 秦放到医院停好车,救护车也刚好到了。秦放跟华桐一起回过奶奶家,小叔小婶他也见过。这不是什么寒暄的场合,见面直接说事办事就行了。奶奶在担架床上面无血色,一直没醒过来。华桐不在,有事秦放去跑,医院越大手续越难办,不去医院不知道病患多。 在急诊室停了几分钟,又推出来做各种检查,然后大夫让直接推去二十二楼脑科。 听到要去脑科秦放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一般去了脑科就比较严重了。 华桐过去的时候奶奶还在手术室没出来,突发性脑溢血,能不能抢救过来暂时未知。华桐脸色一片白,秦放搂了他一下,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没事儿,兄弟。” 华桐平时看着大大咧咧整天开玩笑,到了这样的时候也很封闭,除了需要跟医生交流之外一句话都不说。秦放一直没走,就在医院陪着等。 手术做完暂时是成功了的,但危险期还没过,人也得直接推去重症监护。 后面几天秦放也一直陪华桐跑医院,多数时间都扔在医院里了。华桐跟他奶奶很亲,所以到现在每次寒暑假都是回他奶奶家。这种感受秦放太懂了,他爷病重的时候他还那么小,就已经那么恐惧了。 有时候秦放想,如果他再大一点,如果换成现在,可能他就更难接受爷爷的离开,人越大越扛不住这种分别。 等老人过了危险期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了,人醒过来了,也能说话,但是很糊涂,也记不得人了。但这也已经比预期的状况要好很多,大夫说随着时间还是有可能恢复的。 华桐也是到这时候才松了劲,之前一直绷着,这会儿才在走廊里跟秦放说:“我真的吓死了……” “别怕。”秦放又搂了他一下,兄弟之间撞撞肩膀,捏捏胳膊,无声地给个安慰。 秦放其实也松了一大口气,人都不喜欢别离,他很怕华桐要也经历一次这种束手无策的被迫接受。虽然人生里要有许多次,但总还是越晚越好吧。 秦放替华桐觉得放松,也很羡慕。 他的那个老人当初没有能够回来,走了就永远都走了。 因为在医院忙了这么多天,他跟刑炎的事也就一直搁置着。但秦放陪华桐在走廊椅子上一天一天空坐的时候,也想了很多。 这样的环境像是能够沉淀人的心境,让人自动筛掉浮在表面的情绪,能够思考最本质的那条线,从根本上去琢磨问题。 这几天秦放时而放空头脑和灵魂坐着发呆,时而去琢磨他和刑炎。研究他自己,研究他的想法他的感情,也琢磨刑炎。去想刑炎的经历,想刑炎的性格,想他俩从最初到现在的每一天,捋刑炎说过的话。 这是段很好的感情,这一点秦放从来没怀疑过。 但这也是一段踩了秦放雷区的感情。 他从最开始就把话说在了前头,秦放对人向来真诚,他也要求同等的真诚,一切的前提都是它。 可刑炎没给他这个。刑炎给他那么那么多爱,那么多甜蜜的梦,但是刑炎偏偏就没有给他他最在意的这个。 那依然是秦放喜欢的人,真的喜欢,太喜欢了。秦放希望他闪耀,希望他飞得高,希望他人生没有遗憾。秦放曾经也一直期望那里有自己。 还是他天真了。 但是谢谢。 抛开一切,那是他炎哥,对他的好是实打实的,秦放的快乐也是实打实的。这声谢他得当面跟刑炎说,刑炎绝对值得起这声谢。 他们见面那天,谁都没提前约谁。 是个阴天,没有太阳。秦放早上起来换了衣服,送简沐阳去了补课班,然后直接开车去了小楼。他没给刑炎打电话,直接去的。 大门没锁,秦放把车开进去。 悠扬绵长的调子传进车里,秦放熄了火,下了车。顺着声音找,秦放抬了头。 刑炎坐在楼顶吹口琴。 二人对上视线,刑炎没停,吹的是去年秦放跟他回家,有一天傍晚两人坐公交出去吃面,那天刑炎摘了片叶子,当时吹的那个他们老家的童谣。 秦放仰着头对他笑了笑,刑炎垂眼看他,同时吹口琴。 秦放从阁楼爬出去,也上了房顶。他走过去坐在刑炎旁边,安静地听刑炎把调子吹完。两个人都坐在楼顶的边沿,垂着腿,看着院子里刑炎给秦放恢复的记忆和美好的一切。 头顶是一片厚厚的云,不是乌云,只是因为太厚了显得有一点点的灰。院子里那棵樱桃树还活着,竟然已经稀稀疏疏挂上了浅粉的小果子。 秦放看着那棵矮树,开口轻声说—— “炎哥,聊聊吧。” 60、第 60 章 秦放说聊。他说完转头去看邢炎,邢炎穿了件薄薄的运动外套,风从身后吹过来,衣服就贴在邢炎后背上,他真的瘦了不少。 邢炎两手拄在腿边,一只手上虚虚地握着口琴。他看着前方,袖子被风吹得朝前鼓了起来。 典礼过后他俩见过两次,第一次没能好好说话,秦放动手打了邢炎,之后转身走了。第二次俩人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看了彼此几分钟,互相给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又各自走了。 这回终于安安生生都坐在这,隔着很近的距离,能够安静平和地聊聊天。 秦放问:“你一直说要和我聊,你想聊什么?” 邢炎声音低低的,还是秦放很喜欢的声音。他说:“对,想和你说说话。但你现在这么问我,我又有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秦放笑了下,说:“那我问吧,我问你答。” 邢炎点了头,说好。 秦放想问的应该是张口就来,可到了现在竟然也觉得不知道从哪句开始问。气氛实在是有点僵,感觉他们中间有了层透明的膜,之前的亲近隔了一层,竟然谁都起不了这个聊天的头。 这样有点尴尬,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过会儿却又同时笑了下。秦放笑着摇头,叹了口气说:“哎搞得我真不自在。” 邢炎也在笑,淡淡的笑意挂在他嘴边,却没进眼里。 都笑了这一下之后感觉松弛了不少,秦放向后拄着胳膊,仰了点身子,问:“你从最初就没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对吧?” 秦放开口就冲着重点来了,一点缓冲都没有,这很符合他的风格。 邢炎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没有否认。 秦放笑了下:“所以分手是你最初就定好的结果?认认真真谈一场,然后分开?” 他问得是很平静的,不激动,也不是质问的口吻,就是平平常常的问句。秦放这个角度看不到邢炎的脸,只能看到他的后背。 “所以我最初的猜想都是对的,”秦放继续说,“我遇到一个玩家。” 意外的是邢炎竟然摇了头。他侧头看向秦放,沉声道:“那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秦放挑起眉,邢炎说:“我从来没说过我是玩家。” 邢炎抿了抿唇,道:“我确实最开始没有想到长久,但我不是在玩。” 秦放不太明白,一直看着他。邢炎就看向他的眼睛,邢炎的眸色很深,能把人吸进去。秦放问他:“什么意思?” 邢炎跟人聊感情这是头一回,他确实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转了回去,低头想了想,过会儿问秦放:“你从谈恋爱的最开始,就想着很远以后吗?” 秦放在想他的这个问题,邢炎又问:“你从跟我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在考虑跟我的未来吗?” 刑炎问的是两个秦放没想过的问题,现在被这么问出来秦放一时还有些捋不清。他当然想过以后和未来,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这些的,的确有点模糊。 “你说我玩你,我没有。”刑炎转回头去,依然看着前方,“我想追你,我喜欢你,这都是真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喜欢,现在听起来让人心口发疼发空。结果就摆在这,再反着去看过去的喜欢,怎么看怎么伤感。 秦放坐直了,肩膀跟刑炎平齐,他看着刑炎的侧脸,刑炎瘦了之后下巴的线条就更清晰了。 “我现在说这些你不信吧,”刑炎低声道,“你太生气了。” 秦放却说:“我信啊。” 刑炎朝他看过来,秦放说:“我的确生气。但你想说什么你就说,你说了我就信。我今天来这儿就是听你说话的,要是不信我就不来了。” 刑炎点了点头,秦放对他笑了下。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刑炎看着秦放又重复了一次,语速慢慢的,“我不是玩家,我跟你的这一段也不是玩。有的事情我做错了,这没什么说的,我也不否认。我想跟你说这句不是想凭它让你消气或者怎么,你会做出什么决定我能猜到差不多,我说这个改不了结果,但我得说。” 秦放问他:“为什么?” 刑炎道:“为了让你知道这是一段平等的关系,你和我都是平等的,不存在谁掌控了谁。‘玩’这个说法本身就显得不那么尊重,我没有,我尊重你,也尊重感情。我做错了,但你别伤心。” 从最初到最后,只要刑炎认真说什么话就没有秦放能扛住的。刑炎宁可挨秦放顿拳头就为了说一句,我没玩你,你别伤心。他几句话就让秦放眼底红了,心软了。刑炎平时说得太少,不聊自己,他不知道怎么聊感情,所以像这样说起来的时候都是直来直去,不绕圈子。 这句话让秦放差点聊不下去,鼻子发酸。刑炎每句话都说得真诚,真诚就动人。 秦放挺久都没开口,直到那股情绪缓过去了才接着跟刑炎说话。 “我真是看不透你,有时候我觉得很了解你,但其实没有。就像现在,你坐在这儿跟我说这些,我觉得你真诚,我甚至都想去他妈的什么出不出国什么乱七八糟的矛盾都算了吧,就当没有过,咱俩现在就下去以后接着处。包括我们在一起的这半年,我从来也没觉得你不真诚过,我甚至觉得你的喜欢比我要多。但最后事实偏偏跟我以为的不一样,你给我的感情半遮半掩,我觉得你就在我眼前,但你就像一团雾,我根本摸不着。” 刑炎没搭声,秦放说:“全世界都知道你要出国我是最后一个,这实在跟真诚搭不上边,可是你说的话我还是都信,这多神奇。” 秦放自己都说笑了,失笑着摇头:“你的话我就没怀疑过。” 他们就这样坐在楼顶聊着天,风再次把衣服吹得鼓起来,衣服底下是空的,心也有点发空。他们说了很多,气氛也不是一直压抑的,有时候把彼此都逗笑了,互相看对方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笑笑。 秦放问刑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意思的。 刑炎说从最开始就有。 秦放挑眉:“最开始?打架的时候?难不成是撞上肩膀那次?” 刑炎摇头:“那倒没有,那时候你除了挺帅和能装,什么也没给我留下。” 秦放笑了半天,之后说:“论装的话谁也装不过你啊,你竟然还能觉得别人装。” “我装就够烦人了,所以看别人装就更烦。”刑炎说。 那时候他俩都挺能装逼的,谁也没比谁强哪去,互相看着对方估计都烦。 秦放问那是什么时候,刑炎说真喜欢上秦放是图书馆那回。 “你坐我对面,我以为你还会像之前那样接着装,但你突然冲我笑,你笑得我都不会了,我当时心里特别蒙,仇敌相见你笑什么。”刑炎摇了摇头说,“你把我情绪都打散了,我表情都差点崩了。” 他俩从来没聊过这些,现在说起来简直太逗了。那时候刑炎范儿端得还是挺足的,每次都绷着脸,酷哥人设没掉过。现在听他亲自讲述一下酷哥内心,实在很有意思。 刑炎说的是实话,秦放当时那一笑力量太强了,刑炎当时自己很清楚地体会到心动了,可能一见钟情就是这种感觉,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那一瞬间刑炎的的确确是很强烈地动心了。 “然后你就想追我?”秦放问。 “没有,”刑炎摇头,“我都没想理你。” 这答案太惊讶了,秦放于是又笑,问他:“你都让我笑心动了你还不想理我?为什么?” 刑炎淡淡地回答:“因为我酷啊,我高冷。” 秦放又是一阵哈哈哈哈。 刑炎当时已经明显动心了,秦放还跟个二傻子一样凑上去贴,微信是他加的,让人帮占座,一起吃饭一起打球都是他张罗的,他跟个肥兔子一样自己挣着往人嘴里送。 秦放是个很容易会让人心动的人,并且越跟他接触就越喜欢,他这个人太阳光了,这样的人都让人向往。 “其实我是第一次喜欢人,我那么能装我能看上谁啊,我以前谁都看不上。别人估计也看不上我,装成这样也就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让人喜欢,现实里别人背后都得骂句傻逼。” 秦放还是笑,刑炎说得太逗了。 “那时候毕业还是挺远的事,还有一年多,学校申请还没回我,那在当时都是太远的事了。我第一次心动,喜欢上一个帅哥,你又总是找我,心动的感觉太好了。” 刑炎现在说起当时来十分自然,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后来已经那么好过了,那么多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那些朦胧的喜欢还有什么不能说。 “喜欢个人,想谈恋爱,当时就是这么想的。那时候确实没想到很远以后,因为未来还远,很模糊,追成了在一起了才有资格谈以后,当时那个阶段哪有心思去想那些,没到时候。” 谈恋爱的初期只看当下不想以后,年轻人搞朋友恋爱脑上头了都这样。心动,追求,恋爱,然后才考虑到未来。没哪个是在心动的时候就考虑到天长地久了,追不追成都还两说,想太多了。 秦放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笑了下问:“那我说你是玩家你怎么不否认?” “我不习惯聊这些,而且不太重要。当时我确实不想让你继续纠结了。”刑炎说到这的时候看了秦放一眼,低声道:“刚开始想跟你谈恋爱,到那时候又有点不想谈了,我生日那天你说的那些话,让我不太舍得,你就那么糊涂着挺好的,我这性格也不适合跟人谈恋爱。谈了就是毁,不如就那样兄弟不兄弟的,你太好了。” 秦放扬了扬眉,说:“晚了。” “嗯,晚了。”刑炎点头说,“放哥太强势了,我退不回来了。” “废话,”秦放笑了声,“我都动心了你往哪退,你退了就是我回头追你。” 61、第 61 章 有些故事必然要发生,他们一定会经历这一段,感情既然到了那想躲也躲不开。 其实从那之后秦放就变成了他们感情的引导者,每往前走一步都是秦放主导的,刑炎已经完全把控制权交他手上了。 包括最后他们在一起,也是因为秦放在雪地里主动亲了刑炎的嘴。 这些过程聊起来太开心了,恋爱最初都是快乐的。如果都聊这些那就太愉快了,但故事不会停在那里,他们聊天也不会就聊到那里。接着往下聊就不那么愉快了,该说到的问题秦放也还是要问。 但前面毕竟有那么多开心的事儿垫着了,秦放问出口的时候还是轻松的。 “所以你要出国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刑炎沉默着还没说话,秦放继续说:“你是没想以后还和我在一起吗?实话实说就可以。或者我先猜?” 刑炎点头说:“你猜吧。” 其实他俩之间这点事秦放已经想了这么多天了,也想得差不多了。人真动心了动感情了眼睛里都藏不住,刑炎对他不可能是假的,怎么可能。 “我猜你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谈段恋爱,给我个梦,然后你走你的。那时候感情不深,你觉得走的时候也能抽身,还给我张卡,等你要走的时候让我来决定以后咱俩的路。” 秦放屈起一条腿,胳膊搭着膝盖,继续低声道:“后来感情太深了,不舍得松手了,但是你也不敢说了,毕竟前面已经垫了你不坦诚的基础,你到后来再说出来,我一生气咱俩就得散,你失去时机了。” 刑炎一直听着他说,没出声,秦放笑了下,问他:“我猜得对吗?” 刑炎想了想,说:“对一半吧。” 秦放挑眉,刑炎说:“或者说反了。” 这个答案是秦放这么多天想出来的唯一的解释,现在刑炎说只对一半。秦放看着他,等着他说。 刑炎低着头,说:“刚开始都没觉得这是什么事,没多想过它。出国就出国,走就走,你反正能跟着我,或者你不出去,你就留在这,异地也不是谈不了恋爱。你可以去找我,我也可以回来找你。那时候我甚至都没觉得到这时候了你还能跟我在一起,说不定你新鲜感过了就跟我分开了。” 秦放张了口,最后还是没打断他。刑炎继续说:“后来确实感情太深了,得到了就会怕失去,怕从有到无。你跟我在一起了之后我没法再松手,但我也不敢抓住。你就是颗星星,又亮又美。我要出国你肯定立刻跟着我去,这话你自己也说过。” 他的确说过,秦放点头:“出去上个学而已,一年两年?三年?我就没觉得这算个什么。” 刑炎却摇了摇头,很浅地笑了下,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我就……没打算回来。” 秦放眨了眨眼,动作有点僵,沉默地看着刑炎。 刑炎跟他对视,盯着他眼睛说:“我跟你说过的,我一直在努力离开。现在我跟你说我走了就没打算再回来,我给自己的规划就是这样的,可我不想跟你分开,我舍不得你。如果在之前我这么跟你讲,你会怎么说?” 秦放皱着眉,说:“你觉得我不能跟着你?这样就继续不下去了?” 刑炎说:“所以你的答案?” 秦放看着他说:“无所谓啊,你走你的。到时候你真不回来了我可以去,我反正牵挂很少。” 他这句话说完刑炎很久没再说话,秦放也没再说。他俩都沉默了,如果不是还有风,好像连空气都静止了。 他们还是有默契的,话说到这往下就不用刑炎再说什么了,秦放已经明白了。 “我不敢改了你这一生,我凭什么。”刑炎搓了搓手里的口琴,低低地说,“你越好我越不敢,我就是个烂人。热恋期都还没过,你脑子一热跟我走了,你弟呢?你爸呢?你那些朋友?后面万一你不喜欢了,你觉得这种生活很累,然后呢?你就没退路了。”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秦放说不出话,刑炎吹了段口琴。他吹完之后秦放眼睛是红的,问他:“所以你已经替我给这段感情判了死刑,是吧。你觉得担不起我的一生,所以替我做了个放弃的决定,是吗炎哥。” 刑炎在他的眼里轻轻摇了头,但也没有否认,他只是说:“我甚至想过要不我就别走了,就当没有这回事,但这样的结果你是肯定不会接受,让你知道了我们除了分开不会有别的路。” 就像刑炎担不了秦放的一生,更没道理让秦放担着他的人生。 秦放说:“幸好你没有。” 刑炎笑了笑:“看雨的那个晚上你还记得吗?第二天早上我把机票都退了。我实在是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怎么走都是错的。” 刑炎确实很挣扎,他想得太多了。如果他一直像最开始那样反倒轻松很多,走一步看一步,就让秦放跟着他走,让秦放变成一个他的追随者,那这一切都容易得多。 秦放潜意识里也是这么给自己定位的,刑炎去哪儿他就可以落在哪儿,刑炎出国他也可以出去,刑炎回来他就回来。这听起来挺好的,在最初刑炎也会觉得这样挺好,但在一起久了反而没法再接受。秦放给自己的定位是错的,也不平等。没有人应该是另外一个人的追随者,刑炎也不舍得。 但什么才是他们之间平等的方式刑炎想不出来。 秦放后来向后躺了下去,平躺着看天。头顶那块云更厚了,遮住太阳之后,光就没再透过来。刑炎也躺了下去,躺在他旁边。 “星星。”刑炎叫了他一声。 秦放应道:“嗯?” 刑炎轻声说:“这道题我做错了,我也不会答,你答吧。” 秦放眨了眨眼,还是那样平躺着问他:“你知道你错哪儿了吗?” 刑炎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这题在我这怎么答都错。” 秦放从兜里掏出了个小东西,举起来冲着天,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弹了弹。他说:“这是道双人题,你非自己做,自己答自己那份,你偏要替我。你是学霸但不是你做什么都对,你自己写错答案了,现在又让我自己答,你怎么就不明白,这题你一面我一面,一个人答不了。” 他手里那张薄薄的小卡片还是很新,第一次拿出来用。他还是那样举着,在手指间来回转。 “小功说你不会谈恋爱,我还觉得他胡说。”秦放深深地吸了口气,吸进肺里有点凉,他说,“其实你不是不会谈恋爱,你是不会爱。” 刑炎看着他,秦放说:“谈恋爱你谈得比谁都会,谈得像个熟手。但你处理起感情真的太烂了,烂得我听完你说这些,甚至比之前还生气。你把这道题答得烂透了,烂得没救了。” 刑炎点了点头,说:“确实很烂。” 秦放说:“你今天要说你就是玩的,这段感情从最开始就是你设计好的,那我没话说,我也没气生。这是你的选择,我肯定尊重你,没谁能绑着别人一直在一起。但你要说你没玩,你认真的,可你把事做成今天这样,让咱俩变成今天,那你就错得没边了。” “你说你尊重我了,尊重感情了,让我别伤心。”秦放两只手放下来,砸在地上轻轻的一声,他有些无力地说,“不是你用心了就是尊重,你要是真是个玩家我反倒不伤心了。最可怕就是现在,你没尊重我,也没尊重感情。不是我们没有未来,是你没给,在你心里压根儿没相信这段感情有未来。” “你不想改我的路,想让我做我自己。你也不舍得失去,你绝望到连爱我都说出口了。你也没法改你的路,因为这是最愚蠢的答案,这么答必死。所以这是死局,是吧。”秦放说完就侧过头看他。 刑炎看着那片厚得发灰的云,答了声是。 秦放闭了闭眼,把手里那张卡拍进刑炎手里。刑炎下意识抓了一下,秦放的手在他掌心留了片刻,他们掌心之间隔着一张硬纸。 “答题卡我交了,既然你心里都预想好了结局,那咱们就写你给的结局。”秦放哑着嗓子说,“你有没有想过,你挣扎着把它看成死局的时候,就等于是把我扔了。” 刑炎的睫毛簌簌地抖,颤得有点慌。他漂亮的眼尾这会儿看起来有些红,也透着些他心里的慌乱。 “你去读完你的书,我也不跟着你,我按你想的,我走我的路,咱俩各走各的。”秦放抓着刑炎的手指,和他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错了,你这个错我没法原谅,我今天本来也没打算原谅,但我现在比来之前更生气了。” 刑炎扣着他的手指,他们隔着那张卡片交叉着手指,两人指尖都冰凉,都抖。 秦放说:“你是真的不会爱,你要是学不会那以后你还会给咱俩判出无数个死局。我不能就一直等着你给我判死。” 刑炎说:“我现在说话是不是没有用。” “对,没有用。这张卡干什么用的你比我明白,这是你给我的。”秦放坐了起来,回头看着刑炎说:“至于咱俩……” 刑炎死死扣着他的手没松开,指间泛白,秦放抬起另一只手,屈起指节刮了下眼睛,说:“咱俩就交给缘分吧。你要是学会了,知道怎么才是爱怎么才是尊重,那你就说一声。中间你喜欢别人了跟别人好了,都是你自由——我也是。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牵绊,死局是你给的,你试试靠你自己能不能再走出路来,你就看看你自己能不能答出来双人题,也看看缘分还给不给我们机会。” 秦放从刑炎的手里抽出手,深深地看了眼刑炎的眼睛,吸了下鼻子说:“一路顺风。” 刑炎躺在原地没动。 秦放最后看了他一眼。 之后秦放纵身跳下去到门上的雨台,之后手拄着直接跳落了地。他小时候经常这样跳,很流畅的两个动作。刚才躺在楼顶身上沾的都是灰,秦放抬头去看,看不到刑炎。 他没在原地再停留,开着车走了。 身后的一切都越来越远。秦放突然想起第一次带刑炎来这的那回。那天是刑炎生日,秦放喝多了,迷迷蒙蒙地趴在椅子上,跟刑炎说——我想给你很多东西,想给你快乐,想让你高兴,想把好东西都给你。 他想给的太多了,刑炎接不住,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这些。他成长起来太孤单了,他没被爱过,也不会爱。 秦放从倒车镜里看了一眼。 院门敞着,那个院子里一切都很旧,但旧物里也添了新,那里装了他一场年少时半新不旧的梦。 62、第 62 章 “放,要不你雇我吧。”华桐靠在床上,边打游戏边跟秦放说。 “雇你干什么?”秦放坐椅子上看书,问他。 华桐说:“给你补课,你上辅导班还得好几万,公共课兄弟给你补得了。” 秦放低着头看书说:“我又没打算报班。” “你就当你打算了,”华桐说,“然后让我截断了,我给你上课。” 秦放看向他:“那你怎么收费啊小兄弟?” 华桐说:“你让我住你这儿,不用我给房租。让我白住,华老师天天给你上课。” 秦放终于聊不下去了,失笑:“别扯了,谁拦着你住了。” 华桐一局游戏打完,手机有点热,往旁边一扔,躺平了伸了个懒腰,长长舒了口气说:“有兄弟太他妈好了。” 秦放最近买了个小公寓,离他们学校不远。开学之后宿舍进了三个大一的小朋友,三年一代沟,秦放确实也觉得跟大一的小孩儿通不上电了。不知道他大一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但是现在宿舍太闹腾了。而且秦放跟之前两位室友都住惯了,现在换人之后感觉总不太对。 索性也就不住了,干脆搬了出来。 几十平的单身公寓,不大,但也够他住了。华桐过来也住得开,已经在他这儿好几天了,宿舍那环境实在是寒酸。 其实现在没课了秦放也可以直接回家,但他实在不想在简家住,小楼太远了,出来进去的太不方便。 现在弄这么个地方住着挺舒服,华桐也觉得舒服,住完就不想走了。 华桐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偶尔去学校做点课题,其他时间就闲着干待,保研的到了这时候都这么潇洒。秦放看书,他玩了一上午手机,中午溜达着出去买东西,拎着两人的午饭上来了。 秦放学习的时候一般都挺专注的,华桐走了又回来了他都没怎么注意。 华桐把饭摆餐桌上,洗完手过来拍了一下秦放肩膀:“歇了,吃饭。” “来了。”秦放应了一声。 九月底的天已经没有那么热了,初秋的季节空调都不用再开,开着窗户风吹进来就很舒服。秦放洗手吃饭,吃了口牛肉,还不错,他笑了下说:“咱俩这日子过得有模有样啊,my桐贤惠得像个小主妇。” “毕竟你是金主,我肯定好好伺候你。”华桐笑得有点傻逼,他俩现在凑一起天天跟俩二傻子一样。 秦放吃一半的时候突然说:“其实就是俩单身老狗没办法凑个堆儿。” 华桐一口饭在嘴里差点咽不下去:“吃你饭得了,你哪那么多话。” 秦放乐了,过会儿又说:“本来么。我不单身那时候还有你什么事。” “说那有什么用,”华桐“嗤”了声,“现在不没对象了么?现在谁比谁强了,咱没有过甜甜蜜蜜咱也不惦记,谁心酸谁知道了。” 华桐这话说得太损了,心都给扎稀烂。 他俩说话本来也不避着这事,在秦放面前这事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伤疤之类需要避开聊的。刚开始华桐还不太敢说,怕秦放受情伤了内心脆弱,但后来发现他就是想多了,秦放态度坦坦荡荡也很自然,说到了就聊,不用刻意去注意什么。 刑炎走了两个月了,时间过得太快,那会儿炎夏,现在已经入秋了。 他们再没联系过,华桐一直很服秦放这点,之前多喜欢,不在一块了就也别互相纠缠,别搞那些藕断丝连的事。他没见秦放再跟刑炎通过话,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互动。 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需要我把他也删了吗?”华桐当时还这样问。 秦放摇头说:“不用啊,你删他干什么,我都没删,你幼不幼稚。” 华桐说:“那就算了,不过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联系。” 有没有联系不知道,但当初既然加了就还是有过交情,因为一边恋爱谈不下去了就站个队删个好友,显得有点幼稚。 就像秦放也不会删了司涂和韩小功,虽然他们本来关系就不错。 但这两个月其实也还是发生了不少事,现在回头去想,两个月以前,两个月以后,倒像是隔了很远,有些恍惚。 韩小功微博上那件事是突然炸起来的,炸了挺长一段时间,热搜都上了好几次。这件事到现在秦放每次想起来都还是想皱眉,他向来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麻烦,也影响心情。而且这件事本身也让人觉得心凉。 像是一场笑话,但整件事里对感情和人性的揭露也过于赤.裸了,丑陋,难堪。 起因是一个化妆博主发了两条博,直接艾特韩小功,后来又发了条长微博,说韩小功作为第三者,抢了她男朋友。把自己放得很低,描述得也很惨。她微博本来一万多粉丝量,不怎么多,但现在网民吃瓜都吃疯魔了,这种瓜是最容易掀起来的。 秦放看到那篇长微博的时候很震惊,是真的震惊,因为那里面说的被抢了的男友竟然是谢哲。 长微博里带着图的,小情侣合照,还有谢哲和她的聊天记录。谢哲和韩小功在一起的事本来也不是秘密,那段时间挺高调,谢哲在韩小功微博底下互动很多,而且也公开放过照片的。 这几乎就要把韩小功是第三者的事给锤死了,几乎是一夜之间韩小功微博就炸了,评论骂了五万多条。这事轮了一晚上,秦放看到的时候韩小功微博里,他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骂人的话都看见了。 网红本来就是个招骂的群体,什么事安到网红身上似乎都变得更好骂了。 不看韩小功微博秦放都不知道现在网络上骂人都能骂成这样,是实实在在的没眼看了。秦放当时其实看得很愤怒,先是愤怒谢哲竟然还有个女朋友,然后愤怒网友看条微博就开始狂欢了。 谢哲跟韩小功在一起几个月,秦放想都没想过他不是单身。他对韩小功那种迷恋怎么看也不像是假的,魂都被勾没了地喜欢。 秦放甚至看见那条微博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但它怎么看都是真的。 这事太糟心了,韩小功最开始没理,秦放也猜他不会理。而且其实他没什么能说的,说他不知情?不知道谢哲有女朋友?他说了谁信啊。 但韩小功不回复不出声这事也没个完,对面女生没完没了地发微博,哭诉自己多惨。这种瓜发酵太快了,永远不出声也不可能。 后来韩小功发了条简短的微博,只是说了下自己不知情。他不可能跟对面女生一样又哭又闹把自己弄得多可怜,他不是那性格,肯定做不出来的事。所以他简简单单说的这几句,在已经举着剑准备攻击的斗士眼里无异于挑衅。 对面就根本没想让这事停下来,女生从最初的一万多粉丝量已经涨到了十万出头。每天都甩新的聊天记录,谢哲和韩小功的聊天记录她也拿到了。私下里的聊天被这么放在网上,这太尴尬了。 后面怎么骂不用看都想得到。这事太糟心,想起来心里都很烦。 网民披着冷硬的铠甲,挥着锋利的刀,维护着所谓的“正义”。每个人嘴里都大义凛然,最恶毒的诅咒和谩骂毫不吝啬砸给他们认为的恶人。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罪恶,隔着网络谁来定义这些。其实真相或许也并没那么重要,一个比女生还漂亮的男网红,他张不张嘴说不说话都不重要,没人听。观众在他张嘴之前就已经站好队了,没张嘴就已经输了。 这事秦放没去问韩小功,没跟他提。这种糟心事还是别提了。 韩小功和司涂已经回去了,不在这边了,秦放也挺久没看见过他们。韩小功那件事闹了很久,扒出来很多他的信息,还有他们几个人曾经的事。周斯明、刑炎,谁也没躲得开,他们初中时候的照片都被翻了出来。照片里韩小功发型很杀马特,带着那个时候的年代感和中二气息,那些照片都被做成黑他的表情包。 周斯明和刑炎校霸的事也都翻了出来,半真半假添油加醋的黑料一甩一堆。韩小功在他们嘴里已经成了一个高中就被包养的男生,他们小楼里几个人也都成了关系混乱的一窝。这些太恶心了,秦放觉得他们为了黑韩小功,把这人踩死,已经没有底限了。 后来秦放给韩小功打过一个电话,韩小功在电话里听着还挺从容的。秦放跟他聊了会儿,韩小功还约他过去玩。 他们没提谢哲的事。 秦放问他:“司涂身体怎么样?” 韩小功说:“很不怎么样。” 秦放问:“回去了也咳嗽吗?” 韩小功“嗯”了声,舒了口气说:“有空来转转吧。” 秦放说好。 韩小功问他:“跟炎哥还有联系吗?” 秦放低声说没有。 韩小功笑了声,轻轻地说:“真狠,你俩都狠。不会后悔吗?” “不知道啊。”秦放想了想说。 韩小功说他狠,说你俩这一转身可能以后就转不回来了,他走了你们可能几年之间都再见不着。 华桐也说他俩牛逼,说散就散,很犟。 秦放每次说到这个的时候都是笑笑,不多说。别人看这事,看他俩,都觉得他俩轴,感情那么深说放就放下了,够酷的。 ——酷什么啊,酷都是别人眼里的。 真相是刑炎走之前给秦放打了个电话,秦放接了。机场他也去了。 他俩是见过的,不是像别人以为的一面都没见过。 没外人眼里那么洒脱,见面的时候都单手抱了下对方。刑炎那天穿了件衬衫,秦放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说炎哥前程似锦。刑炎摸了下秦放后脑,轻轻抓了抓他的头皮。 一个看起来很亲密但不逾矩的拥抱,在机场里看起来平平常常,一对送别的兄弟。 那天刑炎从始至终没说过话。 抱了那一下之后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都说过了,其他的也不应该说。秦放就是去看看他,去送送,送过了就走了。 是他先走的,没等到刑炎登机。 秦放走了几步之后回了头,笑着冲刑炎挥了下胳膊。秦放笑得就像他们第一次在图书馆见面那回,情绪给得直接,笑得真诚,很好看。 刑炎看着他,也对他笑了下。之后他轻启嘴唇,齿间咬着个东西。他用舌尖往前顶了下。 秦放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心口一瞬间就空了。他转了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机场。 ——刑炎嘴里始终半含半咬着一颗蓝色的星星。 63、第 63 章 那颗星星是秦放当个小玩意儿送出去的,过年红包里随手塞了个欠条,欠了人好几个月。刑炎当回事记着,要了好几回。 那天见面刑炎一句话也没说,像是接受了,始终闭口不言又像是有点冷漠。可最后秦放回头的时候刑炎浅浅对他一笑,也让他看见了口中温柔含着的那颗星星。 他什么都没说,却像是说了很多。 那一瞬间秦放的情绪几乎是溃败的,他跑着离开机场,也没再回头看一眼。有些话刑炎说不出,也没法开口,但他想让秦放知道。 他们的默契使秦放看一眼就都知道了。 但这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一点他们也都很清楚。 夏日炎炎到冬雪十分,感觉很长,可眨眼也就到了。 秦放回简家的时候简沐阳跟他的小同学在后院打雪仗,见他回来乐坏了。小同学来家里做客,秦放看着他们玩了会儿。 小小弟咿咿呀呀在地毯上乱爬,也很有意思。秦放很喜欢抱他,小孩子啃手,沾的都是口水往秦放脸上蹭,他也不嫌脏。 他现在很少回来,存在感很低,每次回来董茵都显得很亲和。秦放现在对这些完全不在意,回来就是看弟弟的。 他爸给他那辆车秦放没要,太高调了,不太适合他,他有个代步的就行了。董茵开了一段时间,也没多喜欢,后来不知道哪去了,估计又转手送谁了。 晚上睡前简沐阳跟他聊天的时候问桐哥哪去了。 秦放说华桐在学校做课题。 简沐阳看了看他,嘴巴张张合合,后来还是问:“那炎哥呢?” 秦放看他一眼,笑了笑:“炎哥啊……” 简沐阳眨了眨眼。 小朋友一直很喜欢刑炎,在他心里刑炎是个很温柔的哥哥。之前吃饭的时候简沐阳知道了秦放和刑炎在谈朋友,后来刑炎消失了没再一起玩过,简沐阳开始时问了两次,之后就没再提过。 这会儿问了出来,秦放摸了摸他的头,说:“炎哥出去上学了,炎哥超级厉害。” 简沐阳抿着唇笑了下,接着问:“那是有多厉害?” 秦放扬了扬眉毛,很轻松地说:“你能想到的最厉害。” 简沐阳笑得咯咯儿的,也用很轻松的语气说:“那我跟炎哥学学。” “那倒也不用,”秦放弹了下他的头,“快乐就行了,小朋友。” 其实简沐阳也不小了,五年级了。很多事他都明白了,所以这么久了都没怎么提过刑炎。今天实在忍不住问了,问完也就不再提。也没接着问那炎哥什么时候回来,还回不回来。 如果他哥知道的话刚才就会直接说了,等你炎哥回来领你玩儿。 关系的改变从话里是能听出来的,简沐阳一直心思很细腻敏感。秦放没这么说,没提刑炎再回来的事,那后面就别再问了。 秦放看着他,再次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年的春节秦放依然没在简家过,跟以前一样,背了个包就走了。 中间他还去司涂和韩小功那边住了几天,去那栋他很熟悉的房子里打了个转。住的依然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张床。 小院也还是从前的模样,院里的花开得很好。 宫琪工作的地方离得不远,她经常过来。司涂看着比原来瘦了,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韩小功也还是那样,但他头发剪短了。虽然也没剪得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个男生,但也不能像原来那样长长的能垂在后背。 俩人随意坐在台阶上聊天。秦放问他怎么剪了,韩小功不是很在意地抬手抓了一把,说:“懒得洗。” 秦放看了看他,说:“气质变了。” “你更喜欢原来的吧?”韩小功轻笑一声,“你喜欢黑长直,小直男。” 秦放笑着点了头,倒是挺诚实。 “剪后悔啦,”韩小功朝上吹了口气,把刘海吹得碎碎地飘起来,“剪完有点心碎。” “再留。”秦放说,“我知道你其实很喜欢你的头发。” 韩小功没说话,又抓了一把头顶的头发。 他微博从那事之后就没再发过了,韩小功基本上就是从网络上消失了。秦放因为他的事也受了牵连,很多当初从韩小功那里过来的粉丝发私信连他一起骂,跟他扯上关系的都别想好。 韩小功本来就没签公司没有团队,他的微博就是他自己玩的,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身后也不会有人撑,早就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他人气太高了,又不跟人合作,这时候很多同行都想把他踩死。 营销号很多都下场带了节奏,他的瓜料传得遍地都是,以前的杀马特照片都成了表情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料,这些把他埋进土里再也翻不了身。 秦放发过一条微博,帮韩小功说了句话。之后他微博也淹了,不过秦放本来也不怎么玩,直接就卸载再没上过,不在意这些破事。 韩小功以前说过头发是他的本钱,现在说剪了是因为用不着了。 他说:“以前每次洗头都烦,吹头也烦,还要经常做个营养什么的保持光泽度。那时候就想等我不拍照了就剪了,留够了。但剪完还是后悔了,感觉少点东西。” 秦放问他:“以后不拍照了吗?” “不拍了。” “微博呢?也不要了吗?” 韩小功说:“要不了了啊,废了。” 秦放皱了下眉:“过段时间?没人会永远记得别人的事。” 韩小功摇头:“会的,过不去。而且我也不想再玩了。而且怎么玩,总有人想让我消失,这是我始终没说话,我如果说了只会更惨,这就是个套。” 秦放说:“我后来微博卸了,懒得看。” 韩小功笑了声说:“那精彩的你都错过了。” 秦放竖起眉,韩小功说:“现在都说我做变性手术了,早就是女的了。还一堆说跟我做过的,证实是真的,是不是很有意思。” 秦放拧着眉,骂了一声“傻逼”。 “要说点什么吗?”秦放问。 “说什么啊,”韩小功往后仰了下,半笑不笑的,“说什么也没人信。想骂的那说什么也不会听,不想骂的你不说他也不会信。而且我说什么?我除非脱了裤子拍个视频,不然我怎么证实?拍视频也能说是抠脸,不是我拍的。长一百张嘴都说不动,就干脆闭嘴。” 秦放不玩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他本来也不当回事。但韩小功不一样,那甚至是他的工作。他的生活,他现在的一切,其实都是依靠着网络来的。网络让他变了个人,改变了他原本的生活轨迹。 其实秦放看得出来他是很依赖的。拍照,发照片,和粉丝聊聊天,这就是他的生活,但现在都断了。 秦放过会儿说:“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在帮你说话,她们不相信那些。想想反正不相关的人说什么也就那么回事,你玩你的。” 韩小功还是摇头,他扯了跟台阶边砖缝里钻出来的草,说:“我知道,很多小姑娘都很辛苦在帮我说话,说不过别人了就骂,好像声音大一点就能帮我吵赢了。小姑娘们很可爱的,也很善良。” “对啊,喜欢你的那些都还在。” “一半吧,一半信了就走了,或者转头跟着骂,觉得瞎了眼了喜欢我那么多年,喜欢了一个烂人。”韩小功手里那根草无意识地在手指上绕了几圈,慢慢说话,“还有一半觉得那不是我,或者相信了,但是愿意原谅,也愿意像个小战士一样去保护她们喜欢的人。” “可是何必呢,”他说完又淡淡笑了笑,“喜欢谁都变成了一件很不能说出口的事情,甚至有点耻辱。喜欢了就是愚蠢,没三观,脑残……等等吧。没必要,太辛苦了,我也不愿意看小姑娘们辛苦。网络上喜欢谁本来就应该是个快乐的消遣,变成负担就没意思了,是吧。而且我也没什么能给她们的,我就一网红,长得好看,拍点照片,拿人气赚钱。算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能看出来有点压抑,跟之前还是不一样的。其实何况他呢,秦放作为一个他的朋友看见当初那些瞬间涌上来的无数恶意都觉得心惊。现在的人说话太狠了,一字一句都是刀,要是穿透网络能直接把这人戳死就是最好的。 秦放问他:“那你以后做什么?” “很多能做啊,”韩小功看向他,轻挑了下眉,“怕我没钱赚吗?” 秦放没说话,韩小功说:“钱够了。接广告什么的早就不是我主要收入了,后来其实就是玩,不然我那么懒?” “那就好。”秦放还是觉得心里有点沉,其实他想问问谢哲为什么一直没站出来帮他说点什么,但他不知道韩小功关于谢哲是怎么个想法,感情深不深,怕戳着痛点,所以也没问。 但韩小功也看出来他想问这个,无所谓地主动开口说:“我说了,这就是个套。他恨我,觉得我狠,他俩也早就分了。女的找他,想借着我红,跟前女友一起搞我。” 秦放都说不出话,在心里骂了好几句脏的,嘴上没忍住也骂了一句,气得心烦。当时看着谢哲挺阳光的,还真看不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韩小功看着他笑,秦放突然想起当时韩小功说过谢哲给他的感情让他没有安全感,觉得没根,很飘。所以韩小功阅人无数的,他看得还是很准。 但是阅人无数也没用啊,翻船了。 秦放跟他聊完明显就很不高兴,脸色很沉。脾气本来也不怎么好,暴力情绪上来了。 韩小功“嗤”的一声就笑了,说:“你现在沉着张脸不挂表情的时候太像炎哥了。” 秦放看了看他,韩小功说:“真的很像。” 他说完拍了下秦放肩膀,轻轻甩了下胳膊,道:“不用替我生气。生活是分阶段的,挨个阶段地走,时间到了就得换下一个。” “我已经在这个阶段停了很久了,早也该走了。其实都已经走了,只剩下我。这只是个信号。” “所以我才让你过来见个面。年后我就走了,炎哥和周斯明也都走了,司涂留给宫琪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出去找找人生。” 韩小功站了起来,秦放抬头看他,韩小功看了看四周,看看院子和身后的小楼,扯了下嘴唇说:“我其实并不依赖这里,我甚至很厌恶。我讨厌我们的过去,也恨我们长大的过程。这里是让我们长大用的,长大了就不该再留下。就像网上翻出来的我们曾经的那些事,我们看了太多人性的恶,看一眼都恶心。我们都恨,所以他们都走了。” 秦放一直是仰头的姿势看着他,韩小功低着头,说:“人生总要告别。” 人生本来就一直都在告别。 成长和告别,永远不会停下来。 秦放这次来得也巧,下了两天雨,二楼又漏了,韩小功的房间放了两个水盆接水。秦放正好在,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给他们修了屋顶。 这个屋顶他上来过,去年除夕他跟刑炎在上面躺过,刑炎用他南方口音叫星星。秦放上去之后拍了拍手上的灰,笑了下。 这栋楼里现在只剩了俩最没有行为能力的,一个是体力差,一个是动手能力太弱。秦放自觉上去修,韩小功站梯子上给他递东西。 以前是周斯明和刑炎保护这两位,现在那两个保护者都走了。他们走得都很坚定,他们甚至不会跟这里告别。 好在所有人都已经足够成熟了,生活也已经很平静,没有谁还需要被保护,他们都能好好活着。 秦放蹲在楼顶洒沥青的时候跟韩小功说:“不知道你以后去哪儿,反正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吧。” “干什么啊?”韩小功轻笑,“炎哥虽然走了,但我不挖墙脚,你别是对我有意思了。” “那是不可能了,你头发都剪了。”秦放知道他在开玩笑,也回了他个玩笑。 韩小功说:“谢了。” 秦放笑笑:“客气。” 64、第 64 章 秦放没留在那边过年,他住了几天就走了。 房子已经修好了,院门也重新刷了漆。走前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司涂不能喝酒,他最近身体太差了。能喝的都走了,剩下的包括秦放都没什么量,也就都没喝。 尽管没喝,他们聊天也还是聊得挺开心,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 吃到中间,宫琪进去给司涂拿了件外套让他穿,说风有点凉。这俩人一直都是那个状态,看着不像恋人,但又比朋友亲密。秦放没多问,人和人的关系本来也千种万种,都是个人选择,都有存在的道理。 司涂和他说:“觉得没意思了没处去了,就可以过来,长住也没关系,我煮面给你吃。” 秦放跟他碰了碰杯,两人杯里都是饮料,秦放说:“好的。” 过会儿秦放跟他说:“健健康康的。” 司涂摆了摆手:“不重要,我也没健康过几天。” 韩小功给秦放拍了张照片,秦放抬头的时候他刚把手机放下。秦放挑眉:“干什么?” 韩小功笑了笑:“我留个纪念。” 秦放说:“那你早说啊,我摆帅一点。” “那不用。”韩小功说,“真实最重要。” 其实秦放大概能猜到他拍照要干什么,但也没多问,只是摇着头笑了下,说:“下次提前告诉我,别拍丑。” “你怀疑我技术?绝对比你摆拍的强,要看看吗?”韩小功“啧”了声。 “不了,你专业的。”秦放笑着说。 韩小功说:“一张够了,不拍了。” 秦放点点头,说了声“嗯”。 秦放走的那天是个晴天,宫琪开车送他去机场。工作之后看着比原来成熟多了,也比原来话多。现在俩人一起坐在车里她也不像以前那么拘谨,不尴尬了。 宫琪有点着凉了,打了个喷嚏。 秦放抽了张纸递给她,宫琪笑着说了声谢谢。 秦放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其实我一直欠你一句正式的道歉。”宫琪突然开口说。 秦放没想到她能往这上面提,挺惊讶的,毕竟因为这事他们曾经有些尴尬。秦放摆了摆手说:“没什么道不道歉的,过去了。” 宫琪说:“每次看见你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坦然啊什么的,那都是装的。” 秦放笑了下:“不用放心上。” “你人太好了,当时没觉得,后来你跟炎哥在一起了,接触多了就越觉得当时太幼稚了,你当时点太背了,遇上我。”宫琪把车窗放下了一半,让车里能透点气。 秦放还是笑,问了句:“现在发好人卡晚了点吧?” 宫琪没说话,秦放又说:“真不用放在心上,太久的事了,我不记仇。” 其实秦放对宫琪一直不怎么讨厌,相处起来她不是个会让人反感的姑娘,反而和她相处挺舒服的。她给人的感觉真的不太像两边都吊着的人,这也很矛盾,如果她真是那种姑娘的话也不会跟在司涂身边这么久,甚至连工作都定在这边。到现在追她的人也不少,条件好的很多,她想找的话选择太多了,但她还是就在这里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可当初的事也是实实在在的,信不信都发生过。 秦放没问她当时为什么要那样,这问起来就太难堪了。 反而是宫琪自己说的,她看了看秦放,自嘲一笑:“现在想想当时得多有病啊,脑残一样。” 秦放没法接这话,他总不能跟着说是,但以他的立场也没法安慰。 宫琪说:“当时你是追我的人里面条件最好的,在学校很出风头,长得又帅,我就挑了你。” 秦放没出声,听着她说。 “我之前……追了司涂一年多呢,在一起之后感情也不错。但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冷冷淡淡的,他感情埋得太深了。” 这一点她说得挺对的,秦放点了点头。 “那段时间他提分手,也没给我个原因。如果是感情没了或者什么的,给我个理由都很好接受,但就明知道他有感情,他眼睛里说舍不得嘴上说分手,就很气人。” “我那时候也挺能作的,没受过这气。什么时候都是让人追的,谈恋爱别人不哄着我,我追的他,他还要跟我分手,没这道理啊。” 宫琪说到这又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想找个人刺激他,实在是很生气,我想他知道我真要被人追走了就该回头了。” 秦放说:“刚好我出现了?” 宫琪点头:“你太倒霉了。我当时就是利用你,我根本不会答应你,但你人太好了,我到后来实在太愧疚了,没做过这事,后知后觉才觉得太有病了,拿别人感情当自己筹码,太损了。” “所以我追你也是你故意让他们知道的。”秦放挑了下眉。 “是,”宫琪叹了口气,“我不想接着利用你了,太难受了。我就想让司涂知道,他不好好的我真的会走。但我没想到周斯明去找你,这个我真的没想到。” 秦放都听笑了,他也太背了。而且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当时纷纷扰扰的那些事,现在都成了一段笑话一样的小故事,听着只觉得很有意思。 秦放问她:“所以呢?后来你们好了吗?” 宫琪摇头,浅浅地苦笑了下:“后来你不就认识炎哥了吗?你该知道啊。” 秦放说:“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宫琪想了想,轻声道:“就是永远也不会在一起的关系。他们这几个人……” 她话说了一半,沉吟片刻才继续说:“他们心思都重,你说他们自私,他们想的却不是自己。他们想得太多了,想得又深又远,可是他们不会给你你想要的,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秦放很久都没说话,想她这段话,想想那几个人。 后来他看了眼宫琪,问她:“那你怎么不走?既然永远不会在一起了,你留这儿干什么?” 宫琪又朝秦放要了张纸,擦了擦鼻子,因为着凉所以说话有很重的鼻音。她淡淡笑了下:“我不会走的。说起来可能不让人相信,我是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我有时候恨他不跟我在一起,又给我那么重的感情,我恨他为什么不是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绝,那我就洒脱了。” 秦放到今天才发现他一直没看到这个姑娘,当然他一直也没看懂过司涂。 “我不会走的。”这句话宫琪又重复了一次,她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舒出,慢慢道,“你看他们都走了,小功也会走,就剩他自己。这太孤独了,剩下的只有孤独,我不会留下他一个人。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这边的天气,太潮了,也没有冬天,我还是更习惯咱们那边。但住久了也就那样,慢慢也习惯了。这么陪着他挺好的,你们看不见的时候,其实他不太爱笑,他很累。” 只言片语其实秦放也了解不到他们之间感情的那些牵绊,司涂这个人最看不透,他的感情别人也摸不着。但有些内容从话音里还是能渗透出来的,秦放心里有点发沉,此刻也突然才觉得宫琪很不容易。 单薄的肩膀也在试图扛着什么,让人觉得很踏实。 秦放下车之前跟她说:“加油啊。” 宫琪笑笑,笑起来眼睛弯的:“你也加油,再给你道个歉,因为我你才认识了他们。我不知道对你来说认识他们是好是坏,如果认识他们最终是段遗憾,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如果重来一次我肯定不那么幼稚了,因为我的自私才带来了这些。” 她话说得不直接,但秦放听出来她是在为他和刑炎的结局感到内疚。 秦放摇头说“不”。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抱了宫琪一下,虚虚的一个拥抱。可能是因为刚才她说的那些话,也可能不想听她说抱歉。 放开之后秦放很认真地说:“这不是段遗憾,认识他们、认识其中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馈赠。每一段相遇都是浪漫的,结果并不那么重要。而且我相信这一段注定要有,不因为你也会有其它安排。” “这真的不是安慰你,”秦放笑了笑,“我从来都觉得认识他很幸运,谢了。” 秦放说完就下了车,朝她笑着挥了挥胳膊,之后转身走了。 他在这个冬天又做了一回背包客,从他们那里走了之后又去了很多地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这种没有目的的旅程。 他去山上拍了星星,去海岛上听了浪。 除夕那天他住在一家民宿,完全的木质建筑。他躺在屋顶上,屋顶有个幅度不太大的斜坡。秦放头枕在高处,头顶一片星空,这晚星星很多,有些浩瀚的浪漫。 手机一直在兜里震动,拜年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进。 秦放掏出手机,挑着不是群发的回了几条。又去几个群里抢了几个红包,再发几个。 朋友圈也很热闹,晒年夜饭的,晒烟花的,晒什么的都有,整个朋友圈都泛着暖洋洋的气息。 秦放随手往下划,感受着别人家的节日气氛。看看各家都什么菜,大同小异,看多了还有点腻。 突然在刷到某一条的时候手指定住,屏幕也定了格。 ——一个黑色背景的头像,一辆摩托。 这个头像在他朋友圈里几乎没出现过。 发了一张星空的照片,其中有一颗特别亮。 还有一句话,简简单单的。 —新年快不快乐。 这一条秦放看了很久,揣起手机之前给那条点了个赞。 65、第 65 章 “学长,逸夫楼往哪边走啊?”年轻的小姑娘过来问路,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不太敢直视眼前的帅学长。 秦放垂眼看她:“逸夫楼?” “对,”小姑娘拿出手机,给秦放看了个活动地点,指给他看,“就是这个。” 秦放哭笑不得,跟她说:“不是这个校区啊,小姑娘。” 女生有点蒙:“啊?上面地址上写的是这个校区啊,我特意从那边过来的。” “大一?”秦放跟她说,“那你还得再回去,逸夫楼不在这边,上面地址写错了。有空跟室友什么的逛逛学校,毕竟还得待四年,熟悉一下。” 最近气温有点凉,秦放穿了件厚外套,牛仔裤,篮球鞋。他平时最常这么穿,衣架子,穿什么都很帅。这会儿背着双肩包,带着点笑意地低头说话,显得人很温和,让人不自觉会有点脸红。 小姑娘连连点头,道了谢说了再见。 秦放想起他刚进这学校的时候也是很蒙,去哪儿都得瞎碰。现在他就已经太熟悉了,这已经是他在这学校待的第五年了,现在跟他说棵树他差不多都能说出是那个林子里的。 c大里的老油条了,秦放笑着想。 下午有个讲座,他反正没什么事,准备过去听听。书包里就装了个笔记本和一支笔,再加上车钥匙和家门钥匙,剩下什么都没有了。华桐总说他背包不嫌麻烦,这么点东西兜里一揣手上一卷就得了。但秦放走路兜里不爱揣东西,宁可背个包。 走着路书包让人从身后一把拽住,秦放回头看,乐了:“这么巧。” “上哪儿啊?”陈柯搂了下秦放肩膀,笑着问他。 “下午没什么事儿,去听个讲座。”秦放说。 “巧了,我也去。”陈柯现在研二,他跟秦放时不时就能在院里碰上,总能见面。因为这个沈登科经常在群里哭唧唧的,今天想柯总明天想放少爷。 他俩到了阶梯教室,找了个位置坐了,陈柯拉着秦放自拍了一张,发小群里。 —登科儿 沈登科几乎是立即就回了:艹艹艹!你们也太能偶遇了,动不动就偶遇,我看你俩就是特意约的! 陈柯:都用不着约,我俩想见天天能见。 沈登科:可恨! 秦放说:等会儿听完讲座我俩还要一起吃个饭,你柯总现在是我的了。 沈登科:啊啊啊啊你俩太烦了。 每次他俩碰上陈柯总要拍个照发给沈登科,让他在那边啊啊啊。这俩人原来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半基不基的。其实男生之间有时候关系太好了确实会有这种模糊的跨越感,秦放以前就觉得他俩有时候看着好过头了,但他俩把这种兄弟以上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毕业,没进没退,是种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沈登科家不是本市的,但也在省内,每次他放假回来会跟他俩碰个面聚聚。一见了他俩话就特别多,说不完一样。 一般宿舍小群毕业了就慢慢消停了再没人说话了,像他们这样一直到现在还特别活跃的不多。 一起吃过饭之后秦放还打包了一份给华桐带了回去。他特意打的电话让秦放给他带点吃的,出去约姑娘了,说是没吃饱。 秦放回去的时候华桐正盘腿坐沙发上打电话,见秦放进来,跟电话里说:“那先不说了?你跟室友聊天吧,无聊了就打给我。” 电话挂了之后他把手机往旁边一扔,长叹口气:“现在小姑娘真难哄啊。” “谁让你找个小的?”秦放忍不住笑,把吃的给他放茶几上,“我提醒过你了。” 华桐现在的小女友刚大二,他跟秦放在这方面偏好完全是天差地别。后来跟刑炎好上就不说了,在那之前秦放追姑娘都是喜欢成熟气质型的,高,白,长头发。华桐跟他正好相反,他就喜欢可爱的,小小一只说话软乎乎的。 他现在的小女朋友就是这样的,萌哒哒的,挺好玩。但就是总得哄着,得陪她玩儿。华桐脾气挺好的,即使这样有时候也哄得没耐心。但华桐绝对是个好男友,给人当小哥哥当得很称职。 “我感觉天天跟过家家似的,还有剧本儿。”华桐去洗了个手过来吃东西,秦放去洗澡。 不知道是现在的小姑娘都这样还是只有华桐的这个这样,天马行空的,秦放偶尔听她说话都觉得思路跟不上。有时候听华桐打电话他俩四目相对无奈一笑,华桐经常不知道怎么接话。 以前都是华桐看着秦放谈恋爱,现在反过来了。人家这边甜甜蜜蜜,秦放孤家寡人时间久了,都快忘了恋爱什么滋味儿了。 当然这话也就是一说,忘是不会忘的。 忘不了。谁还没有过小哥哥了,谁还不是小哥哥了。 时间走的每一秒都是实实在在的,每一天光阴也都是这么堆起来的,缓慢,从容。但一旦拉了进度条再回头看,那一切又都好像演得很快,一段一段的故事有的已经放完了过去了,有的拉得很长还在继续。 范霖逸和冯哲这一对故事是演得最精彩的,秦放感觉他俩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隔段时间不折腾一次就待不住。 冯哲早就定下要出国了,他学历不行,他爸早给他安排好出国的道了。但是范霖逸跟他走的就不是一条道,之前也没打算要出国,后来为了陪那小疯子,也开始张罗,说要出去读个研。 冯哲要去的是英国,范霖逸亲姐在美国,家里是往美国给他办的。最后范霖逸烦了,直接跟家里出了柜,把他跟冯哲那点事都说了。 这事闹得有点大,范霖逸差点被剥了层皮。 两家本来也认识,冯哲家里向来惯着他惯得没边了,家里老幺,想玩就玩去吧。范霖逸这边挨揍吃苦,家里老妈愁云惨雾的,范霖逸身上也都是伤。冯哲从来不长心,这次倒是懂事了长心了,知道心疼男朋友了,红着眼睛说咱俩分吧,你别再挨揍啦。 范霖逸当时黑着脸,让他再重复一遍。 冯哲就真给重复了一遍。 之后冯哲挨了顿揍,他爸没揍他,让小范揍得直哭。哭完男朋友也没了,人转头去美国了,真分了。 冯哲心如死灰去了伦敦。 刚去的时候消停了一段时间,觉得人生无趣,还经常找秦放聊天。后来挨的揍都好了,也不疼了,又待不住了。去掉他跟范霖逸在一起之后,就算当初他俩还单纯是兄弟的时候也没分开过,他第一次没有小范第一次自己在外边上学,浑身不自在。 也不好好在学校上课了,开始一趟一趟长途飞机,抽了空就飞一次,去求男友复合。范霖逸也不给他好脸,哄到现在也没哄好。 冯哲开始在朋友圈刷屏,今天发小范我错了,明天发小范是我最爱。什么节操都没了。 秦放洗完澡出来看见他又发:小范我想你裸.体,小范最帅,小范什么时候日我。 华桐也看见他这条了,震惊道:“冯哲是不是发疯了啊?不怕人看见啊他。” 秦放“嗤”了声:“发疯给小范看的,分组可见。” 他给冯哲评论了条:别骚了。 过会儿冯哲的消息“嗡嗡”的来了。 —放哥,我给你介绍个人啊? 秦放:什么人? —我操.我最近认识个贼jb带感的男生,是你那挂的。 秦放一脸无奈,回他:自己留着吧。 —我不留,这他妈小范到现在都不搭理我。这哥真的贼帅,在读博士呢,也玩大摩托的。 这个“也”说得有点耐人寻味,冯哲说完可能也注意到了,马上又跟了一句:我肯定不坑你!真是你那挂的! 秦放心说我哪挂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挂。 秦放说:别操多余的闲心了,我不喜欢男的。 冯哲那边好几次正在输入又取消,最后发来:那你…… 秦放:我虽然有过男朋友,但我现在依然不喜欢男的,也暂时对男的没有兴趣。 —那……我给你介绍个妹儿? 秦放没再回他,直接去发了条朋友圈:小范,归拢归拢小疯狗,要把人烦死了。 冯哲转头发过来:放哥你要真能让小范归拢我,我肯定也不烦你了! 年轻人谈个恋爱交个朋友,分分合合都不是个事儿。过个几个月过一年半载,也就变成了聚餐时候随口一开的小玩笑,仅仅是个调侃。 秦放当时处朋友处得也算轰轰烈烈,后来平平静静就没动静了,大家小心避了一阵,再之后也就忘了,不当回事。 没人提,就连自己都不提,也不知道是不想挂在嘴上说,还是淡了。 秦放过去开了电脑,华桐吃完东西,在用小壶煮茶。 华桐问他:“干什么啊?” 秦放说:“我老师让我帮他搜点数据,我白天没弄。” 华桐“哦”了声,低头玩手机。 秦放反正不困,数据一弄就弄到了半夜。华桐还坐沙发上陪小女友打游戏,开着语音。秦放听着他小女友在语音里软乎乎地说话,时不时笑一下。 十二点过几分,秦放手机响了。 华桐看了眼茶几上的手机,说:“放,电话。” “谁电话?”秦放挑了下眉,随口一问。没谁这么晚给他打电话,估计打错的。 华桐凑过去看了看,说:“生号。” 秦放说:“放那儿吧。” 华桐踩着拖鞋给他送了过来,秦放于是也就接了。他没看屏幕,接了直接夹在耳边:“喂?” 对面没有声音,秦放又说:“哈喽。” 他话音刚落,眼睛扫到屏幕小角落,脑子里有根弦一动。他夹着手机,手上敲键盘的动作停了,突然笑了两声,很自然地跟电话那边说:“说话,不说话我挂了,我挂了你就没有机会祝我生日快乐了。” 华桐抬头看了一眼。 秦放还在笑,轻轻的笑意挂在脸上,很从容的样子。 电话里的声音低沉中带缓,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起来有点浅浅的温柔。 “生日快乐。” 秦放笑着说:“谢谢。” 电话那边问他:“最近好不好?” 秦放站起身,拿着电话去窗户边,手搭着窗沿,说:“还行,挺好。你怎么样啊?” 他们打了个短短几分钟的电话。 相互寒暄,彼此问候,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他们像一对熟稔的老朋友。 秦放问他:“你换号了?” 对方说:“没,手机坏了。” 秦放点了根烟,打火机“喀”的一声,秦放垂着眼看着那点亮光。 电话里人沉默了片刻,说:“嗓子有点哑,少抽烟。” 秦放还是笑,说:“数据没做完,止困。” 一个陌生的号码,几句带着温度的问候,使一个普通的夜晚最终带了点温情。 互相道了晚安,没人主动挂断。 好几秒过去,电话里仍然持续着彼此的呼吸声。 秦放失笑:“那我挂吧。” 对方说“嗯”。 秦放说:“加油啊。” 对方说:“好。” 华桐游戏语音里的小女友软软地问着:“放哥跟谁在聊电话呀?” 华桐说:“咱不问。” 小女友说:“他是不是背着你谈女朋友啦?” 小姑娘认识得晚,秦放以前的事她还不知道,经常会开华桐和秦放的玩笑。 秦放听见了,笑着扬声说:“没有,你磕的cp暂时还没有be。” 小姑娘在电话里哈哈哈地笑,说:“玩完这把不玩啦,你俩睡吧。” 华桐说:“跟放哥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小姑娘立刻说,“放哥生日快乐!明天我请你们吃饭吧!” 秦放坐回电脑前接着整理数据,笑着说:“谢谢,我请你们。” 秦放一根烟抽完,在烟缸里掐灭。 眼前烟还没散尽,被他一口气吹散了。 散了个干净,但飘飘绕绕的,倒是很温柔。 66、第 66 章 又是冬天,又是年前。 过年之前秦放总要来看看他爷,跟他爷说说话。这规矩从来没变过。 “今年冬天怎么这么暖,我快没过冬的气氛了。”秦放往手上呵着气,搓了搓手。 秦放从兜里掏出小毛巾,老规矩,先擦擦碑。 “今年路面都结不上冰,晚上下雪早上就化了,前几天几个师哥从南方过来,说来看雪的,我开车带着转了一圈,愣是没看着,路边干脆没雪,太没排面了。”秦放边说边笑,拿着毛巾的手被风吹得通红。 “都说暖冬容易得病,还真是。我今年都感冒三回了,一年没感过冒,都攒这儿了。”秦放说完就打了个喷嚏,说话有很重的鼻音,鼻子好几天都堵着不通气,晚上睡前憋得脑仁疼。 这个冬天相比以往来说确实太暖了,暖得不真实。冷惯了的人其实并不适应暖冬,每年冬天嚷嚷着冷,可一旦温度高了却一个个又觉得不对劲。 今年没怎么下过雪,供暖之后空气脏得厉害,一抬头总是灰腾腾的,到了晚上甚至有些呛鼻子。这种状态下不可能不生病,流感一茬又一茬,因为肺炎住院的有好多。 这个冬天不好过。秦放偶尔会想起曾经在这边生活了四年的那几个南方人,尤其是司涂,如果是今年在这儿的话他得咳一冬天。 秦放上个月还和他在微信上聊了几句,问问他最近怎么样,司涂给他发了语音,说还不错。司涂还问他过年怎么过,要不要过去。秦放说不了,今年不远走了,在家陪陪他弟。 司涂让他有空过去玩。 擦完碑秦放站那儿跟他爷聊了挺久,都是他单方面说。后来站得有点累了,就蹲在碑前跟他爷说话,时不时搓搓耳朵摸摸鼻尖。暖冬那是跟平时比的,真这么在室外待着不可能不冷。秦放耳朵都冻硬了。 这两年都是他一个人来的,华桐奶奶去世之后秦放就没再让华桐陪他来过了,触景伤情,没有亲人去世过的时候去墓地是一个心情,有过之后那就是另一种滋味儿了。所以也就没人再陪他来。 “今年不打算去哪儿了,今年有点懒。”秦放笑了笑说,“过两天我再来找你聊,最近特别想你,都说小孩儿记忆不深,但你都走了十多年了,我怎么越记越深。” 秦放走之前手揣在兜里,吸了吸鼻子说:“走了啊,太冷了。” 秦放从墓园往停车场走的时候打了一路的喷嚏,一个接一个的。 他突然想起曾经在这条路上有人也这么打过喷嚏,鼻子红得惨兮兮的,打喷嚏打烦了还有点皱着眉,带着点无奈。秦放当时心里又酸又软,涨乎乎的。 那人鼻子过敏还是陪他来看爷爷,进了墓园就摘了口罩,让他戴上,他又很固执地拒绝。 秦放当时跟他爷说:“我捡到颗星星。我特别喜欢,特别喜欢。” 秦放摇头笑了笑,时间太不禁混了。多久以前的事了。 当初那个红着鼻子的少年现在已经变得太优秀了,他一直在闪着光。 他们偶尔会通个电话,频率很低。他好像特别累,很辛苦。不平凡的人总是辛苦的,优秀的人往往要付出更多。 他们有一次通电话的时候他已经五十个小时没睡过觉了,声音里都听得出疲惫。两个小时以后他要继续去另外一个实验室。在这样的时间他没有尽快睡觉补个眠,而是打了个电话。 然后他们淡淡地聊几分钟。 秦放在电话里跟他说:“炎哥加油……你是最好的,最闪耀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加油啊。” 对方沉默了好久,再开口的时候就哑到破音了,叫了个称呼,破了音的嗓子却没能把这两声给传出来,电话这边听着也就只有个模糊的气音。 秦放静静地说:“嗯?” 那边清了清嗓子,也没重复,他们一直很有默契,每一个电话都像是旧日朋友。过格的话不要说,线不要踩,踩了以后可能就一脚踩空了。 所以他在沉默之后只是用他那把破碎的嗓子说了句:“没事,我脑子晕了。” 秦放食指在手机背面无意识地刮了刮,轻声说:“睡吧,睡一个半小时,十分钟醒盹儿,十分钟走路。” 对方说:“好。” “嗯,”秦放轻轻笑了下,“睡吧。” 那是刑炎最不清醒的一次,他差点就要说点什么。他在沉默的那些时间应该都在思考,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有些话电话里说不了。 而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说,毕竟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人心里有底。 这让再骄傲的人也变得小心翼翼。 这个冬天确实太糟糕了,连秦放这样的体质都是病了又好,好了再病。也就是身体棒,所以病了好几波但也没有太重。 可眼见着冬天要过了,马上要开春了,秦放赶上了最后一波重流感,肺炎吊了好几天水还在发着低烧。 低烧不影响生活,秦放还是照常上课该干什么干什么。 导师是个年轻的副教授,有时候她太忙了秦放还要帮着接个孩子什么的,秦放和导师关系很不错。本来还有点活想让他干,结果他去了办公室,一看他这脸色导师就给撵回去了。 “你赶紧是睡觉啊还是打针啊我不管你,”导师连连摆手把他往外撵,“你别在我这儿杵着,我这点活找谁都干了。” 秦放于是又回去了。 其实还是有点难受,烧得浑身肌肉疼。 他的电话是第二天清晨响起来的,半夜秦放又有点要发烧,华桐往他头上拍了个退热贴。手机响了半天才把秦放震醒,生号,那一瞬间秦放还以为是刑炎。 他接了起来,轻声地说了个“喂”。 结果电话那边竟然是个女生,声音有点哑,像是哭过:“是秦放吗?我是宫琪。” 这个名字一时让秦放有点发蒙,他眨了眨眼,“啊”了一声,说“是我”。 宫琪的电话绝对是秦放意料之外的,自从秦放把她的联系方式删了之后他们再没私下联系过。她突然打个电话过来,秦放迅速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都没能想出个能让她打电话的原因来。 秦放听她说着话,一句话说完,秦放先是愣了片刻,脑子像是卡壳了。之后一瞬间摘了头上的退热贴,坐直了。 宫琪也没跟他多说,加一起也没说几句话。 秦放一直在跟电话里说“好”,最后说,“好我知道,我今天去,你别着急。” 电话挂了之后秦放订了最近一班机票,早八点飞。 华桐没太睡醒,在沙发床上眯着眼问:“怎么了啊?” 秦放脸色沉得难看,华桐也坐了起来:“谁电话?” “宫琪电话,上午帮我去院里请个假。” 秦放已经下了地,迅速换了衣服,穿了条黑色的牛仔裤,又穿了个帽衫。华桐说:“你上哪儿啊?” 秦放看着他,静了片刻,之后说:“司涂……” 俩人对着视线,华桐眼睛慢慢瞪大,又慢慢地挑起眉,像是不敢相信。秦放轻轻点了个头,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一切都很突然,突然得像个笑话。 秦放坐在飞机上的时候,觉得这一切像是因为他发烧烧糊涂了做的一场荒唐的梦。 他鼻息间的呼吸喷在自己皮肤上是滚烫的,秦放希望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些确实不是真的。 但这偏偏都是真的。 宫琪在电话里说她刚收到第三次病危通知了,她说司涂要走了—— 飞机上的时间秦放接不着电话,他恍惚间期待的梦醒也并没有发生。飞机落了地还在滑行时秦放就开了机,他给宫琪打了一个,宫琪没接。他往司涂的手机上又打了一个,这次接了,是宫琪接的。 她给秦放报了地址,说了病房号。 秦放发现他想问的问题,他现在找不到合适的方式问出口。 但宫琪是明白的,她说:“还没有……带着呼吸机。” 秦放说:“好,我马上去,别慌。” 宫琪说话的声音发着颤,说“嗯”。 秦放是一路从机场跑出去的,跑得胸腔要炸了。坐进车里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接到了刑炎的电话。 秦放接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喘,他先深吸了口气,之后说:“喂?” 刑炎叫了他一声。 那一声听得秦放立刻闭上了眼,眉紧紧拧了起来。 刑炎的声音有点抖,他应该是刚接到电话,声音里甚至还有些不确定。 秦放不用他再开口,迅速和他说:“炎哥我在,我已经在车上了。” 他们在电话里不再是浅浅的问候淡淡的寒暄,秦放说:“医院里应该只有宫琪自己,不过我马上到了,我刚问过了,来得及。我也不知道情况是什么样的,我到了立刻打给你。你……别怕。” 刑炎说:“……好。” 刑炎嗓子很哑,他的声音秦放有些撑不住,不管他们的关系停住多久了,这样的声音他听到了还是很心疼。 刑炎太远了,他实在是太远了。 他伸不上手,此时时刻刑炎的心情秦放是不敢想的,所以他只能重复跟刑炎说“我在”。 宫琪的这个电话不管对谁来说都太突然了,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准备。这听起来太像个玩笑了,甚至有些荒谬。 他们声音都是哑的,刑炎跟秦放说了声“谢谢”。缓慢又郑重,声线里却也抖。 秦放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一切,发烧的关系眼睛还在发着胀,他捏着手机,跟刑炎说:“不要谢我,别说谢。” 67、第 67 章 医院太陌生了,十几号楼挨在一起,秦放甚至找不到呼吸科的住院部。他来回跑了两趟,最后问了两个导诊台才找到病房。 他跑进去的时候还喘得很厉害,秦放看见了宫琪,也看见了病床上的司涂。 宫琪没哭,但是眼睛是肿的。 司涂脸上罩着呼吸机,血压心跳都在监测,手上还吊着水。司涂的眼睛是闭着的,他睡得很安静。 宫琪声音低低地跟秦放说话,秦放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他是不让我说的,他说要等他离开之后再打电话。但我……”宫琪两手轻轻地捂了下脸,低声道,“但我太慌了。我不知道听他的是不是对的,我应该要尊重他的想法,可是我又觉得那样太残忍了。” 秦放拍了拍她,没说话,无声地安慰了下。 他看着病床上的司涂,到了现在他依然觉得恍惚。他脸色白得像纸,微微皱眉,应该是有些难受。 秦放看着他,没法联想到这人即将离开,他仅仅像是生了次病。 “怎么就这样了?”秦放看着司涂眼都不眨,没有回头。 “烧的。”宫琪也看着司涂,声音微哑,“一次感冒就这样了,他的身体已经糟透了,连一次感冒都扛不过去。” 司涂身体不好一直都知道,咳得厉害,也干不了重活,力气使过了会喘得很厉害。秦放一直以为他就是普通的肺炎,身体弱一点,没别人那么健康,仅仅就这样。 但也绝对没到一次感冒就能要了命的地步。 “前天他还能说话,跟我聊了很多。”宫琪声音轻轻的,还是没哭,“他说他有点累了,他想最后几天都安安静静的,所以不想让人知道。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醒,如果他醒了看到你会不会怪我。” 秦放回头看了看她,说:“不会。” 宫琪说:“我们聊到你了,我问他都要告诉谁,他说了你。我挺意外的,还跟他确认了一次。他说是要告诉你的,你们是朋友,而且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秦放看着司涂,“嗯”了声。 除了躺在床上的司涂,医院里只有宫琪和秦放。 宫琪电话打得太晚了。 韩小功最快要三个多小时才能到最近的机场,傍晚才有航班。刑炎在地球另一边。周斯明年后也出国去做交流了。 宫琪电话打出去,最快能到的人只有秦放。 秦放站在病床边,看着司涂,轻声问他:“你是故意的吗?挑了这样一个时间,你不怕他们恨你啊?” 间质性肺炎,司涂挣扎着活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尽力了。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在生病,后来他实在太累了。中药常年喝,拿药当饭吃。司涂很瘦,原来看起来是清秀,后来就过于瘦了,显得人很苍白。 这次感冒导致的摧毁性打击像是意外,但也是必然。呼吸系统免疫系统都快撑不住了,纤维化病变的肺已经把他拖垮了。 宫琪说:“我现在替他觉得轻松,终于能休息了。” 周斯明飞在天上,刑炎在机场等航班,韩小功还辗转在路上。 病危通知已经下了,可能这一秒,可能下一秒。但司涂一直还在,他始终昏迷,很困难地呼吸着,护士时不时过来看看,给他换着药。医生和护士眼里有惋惜,但生生死死他们已经看了太多。 秦放希望司涂能坚持久一点,坚持到再有一个人回来。 下午司涂醒了一会儿。 宫琪凑过去跟他说话,问他哪儿难受,要不要吃东西。 司涂看见了秦放,很轻地挑了挑眉,随后对他笑了下。 秦放站在床尾,也对他笑,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腿。 司涂指了指脸上的呼吸机,示意拿掉。宫琪有点犹豫,司涂摸过去想自己摘,宫琪于是伸手拿掉了。 司涂喘得很重,他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长一些。他看着宫琪,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跟她说:“不听话……” 他说话很轻,有点吃力。 宫琪和他说:“对不起……我就是慌了。” 司涂依然温柔,只是摆了摆手,对她说:“别慌,大姑娘了。” 宫琪眼睛有点红,抬起手冲他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红绳。秦放看到司涂手上也有一条。司涂看着宫琪笑,他总是在笑。 司涂咳嗽的声音很闷,咳完神情还是从容的。 秦放坐在他床边,和他轻轻地说话,问他:“再等等?” 司涂还是摆手,笑着开玩笑:“我好不容易……找的时机。” 秦放也笑,说:“你是真不怕他们恨你。” 司涂先是平静地呼吸了几次,之后说:“……他们必然恨我。” 秦放没说话,司涂说:“我们都不喜欢道别。” 他说话太费力,所以他尽量把句子缩短,一句一句慢慢地说。 “像这样,等他们回来……走了就是走了。恨也就恨了,他们谁都恨,不差我一个。”他说完笑了一下。 护士来给他做雾化,司涂摆摆手拒绝了。 司涂没醒太久,很快就又睡了。 在他再次闭眼之前,秦放问宫琪:“有笔吗?” 宫琪在包里拿了只笔给秦放。 秦放迅速在自己掌心画了个什么,然后过去握住司涂的手。司涂被他紧紧握着手,两人手心贴着手心。司涂的手冰凉,秦放的手滚烫。 司涂看了看他们的手,喘着气笑道:“你别是要……跟我表白,那我只能拒绝了。就别怪我无情了,力不……从心。” 秦放也笑了笑,连宫琪都笑了。 秦放攥着他的手,紧紧握过之后再分开,司涂的掌心就印了个秦放手心里的形状。秦放对他说:“给你颗星星,顺着它走。前路有光,别怕。” “……好。”司涂还是笑,闭着眼握了握手。 宫琪站在司涂床边,摸了摸他的脸,把呼吸机又给他戴上了。秦放用眼神询问她还有没有话说,宫琪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说话的时候始终都在笑,没人在伤感地道别。 司涂最终还是没等任何人,他没再睁过眼。他谁也没再见。 也说不清是见一面残忍,还是这样更残忍。 身上所有仪器和针管都摘掉的时候,宫琪还是哭了。没有嚎啕痛哭,就是蹲在司涂床前无声地落泪。秦放没时间哭,要忙的事太多了。人在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总要有人清醒。 尽管这像一场梦,但需要有人继续扛着把梦做完。 宫琪也没有哭太久,她眼睛肿得厉害,但也清醒地做着她该做的事。 该带的她都带了,衣服司涂也在清醒的时候提前换好了,身上早就不是医院的病号服。他说过不穿西装,就平平常常的一套衣服就可以。宫琪东西带得全,他们平静地处理一切,这个病房安宁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司涂向来都是很体面的,他这人像是不会发脾气,永远都是温和从容的。所以秦放保护着他的从容,有他在连宫琪也没有很慌。 人从医院转去殡仪馆的路上天已经黑透了。白天是个艳阳天,太阳把一切都晒得滚烫。到了晚上空气里还留着那股没散尽的热气,抬头看去,满天繁星。 一切都暂时安顿好了之后,秦放才放空自己站在小空地上,长长地喘几口气。 他站得有些僵硬,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离别。 他们这个年纪还有很多幸运的人是没有经历过离别的。但秦放经历过,他妈妈离开的时候他还小,他爷离开的那晚天上看不到星星。 刑炎他们也经历过,经历了之后从此没了家。 他们总说他们仅仅是绑在一起长大,其实都是唬人的话。他们在那栋房子里生长,然后再一个一个远去。他们各有各的人生,可根始终缠在一起。 秦放仰头看着天上星星,后来缓缓闭上眼睛—— 我挚爱的少年,今天失去了他最后一个朋友。 68、第 68 章 时隔两年,老房子斑驳的墙皮又见到了相继离开的老朋友们。 两年前的那个除夕,是他们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从那天开始,它一直在见证离别。 周斯明欠韩小功的钱还没有还清,但他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眉眼间的戾气和怨恨没那么重了,虽然还是不讨人喜欢,但他看起来确实平和多了。秦放去年在学校看见过他一次,他们当时脸对脸正面相遇,谁也没说话,周斯明冲秦放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韩小功头发比起去年冬天长了不少,没长回到原来那么长,可也终于不是半长不短了。他永远都是那样,经历过什么心里想什么,你从他脸上都看不到。 刑炎—— 刑炎变得是最多的。 秦放第一眼看见刑炎是在殡仪馆。为了等他们,司涂在殡仪馆的冰棺里待了一天。那个屋子里很冷,阴冷刺骨。刑炎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他离得最远。秦放当时低头坐在椅子上,手肘搭着腿,前一夜他几乎一宿没睡,头很疼,眼前一阵阵犯晕。 他听见有人走了进来,停在冰棺前。那里有香,有遗像。 他没抬头,这样的声音听过太多次了。每个人出去再进来的时候都会在那里站一会儿,久久地站着,站在那里人是放空的,思绪都抽干了。照片里的司涂还在笑,眼角细细一条纹,笑得太多了,皮肤有记忆。 秦放头埋在两手之间,用手托着沉重的头,脑子里像有锤子时不时凿两下,神经绷紧偶尔跳着疼。 恍惚间脚步声停在他身前,秦放没抬头,他那时候意识不太清醒。直到有衣服搭在他身上,秦放才缓缓抬头看了一眼—— 他们隔着空气对视,一个视线模糊仰头眯着眼,一个垂着眼目光深沉。 后来刑炎蹲下来,轻声问他:“你怎么了?” 秦放也是到这时候才彻底清醒,刚才半醒不醒的脑子一直是糊的。他立刻坐直了,身上衣服滑落,秦放用手捞起来,清了清嗓子说:“回来了?” “嗯。”刑炎还是蹲在他前面,看着秦放的脸,问,“不舒服?” “还行。”秦放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 刑炎刚才把外套脱了给他了,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t恤。秦放把衣服给他,说:“穿着,我不冷。” “披着吧。”刑炎声音很低,“你脸色很差。” 他们快两年没见过面了,可是此刻并不适合寒暄。 刑炎头发剃了,又变成了寸头。还是清瘦的样子,眉眼还是很深。但他气质变了,不再是曾经看一眼就很有距离的高冷少年样子了。 他看起来成熟多了——他长大了。 秦放不知道自己跟两年前比起来有没有变化,变了多少。人看自己总是看不清。 第二天清晨入殓,晚上他们都没走。 出去草草吃了个饭,然后继续回来坐着。刑炎想让秦放回去休息,秦放拒绝了。他俩没说过几句话,那不是个适合聊天的场合,也没心情。刑炎出去买了药,他不知道秦放怎么了,所以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都买了。回来连着水一起递给秦放,让他对症吃。 秦放接过来吃了,他还穿着刑炎的外套,他们尽管不怎么说话,但也没有多疏离。用不着客套和假客气,不需要。 这是他们能跟司涂待在一起的最后一晚,司涂不想道别,也讨厌伤感。所以没人哭,周斯明眼睛通红,沉默着坐在一边盯着遗像看。 他们每个人都是沉默的,他们都很久没见了,但彼此之间刻在骨血里的默契和熟悉,打招呼免了,寒暄免了,他们像从来没分开过。 司涂早给自己准备好了墓地,把他妥帖安置,是他们送他的最后一程。 “现在舒服了吧?不用再咳嗽了。”韩小功站在他的碑前,看着碑上的照片,和他说着话,“你实在是让人笑话,我兄弟感个冒没扛过去,人走了,我都说不出口,太菜了。” 韩小功站了一上午,也有点累了,这会儿干脆直接坐在地上,秦放也跟着坐了。后来刑炎和周斯明也都坐下了,挺窄的一块地方,坐了好几个人,连宫琪都坐下了。 “咱俩在一起的时间比他们要长,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韩小功轻轻笑了下,“要是提前知道你这么菜我就再晚两年走,但我估计其实你就想这样。以后再也见不着,所以也别说再见,是吧兄弟?” 周斯明在后面低声骂了一句。 司涂猜得没错,他们都恨他,至少周斯明的恨都写在脸上了。他恨司涂走了,恨他提前不说。司涂太洒脱了,他想让留下的人都能洒脱。 道别太有仪式感了,道别过后再眼睁睁看着死亡来临,这个画面让活着的人能记一生。所以司涂不给每个人机会道别,宫琪除外,他已经尽他所能保护了一个姑娘的情感。 他们不是生离死别的情人,这几年只是一段寡淡的陪伴,往多了说他也就是个前男友。他成全了宫琪想要陪着他的念想,宫琪也全了他的舍不得。 “他把钱都给我了,在我这儿,我打算每年出去看看小朋友,替他做点公益。”宫琪这些天声音都哑,这会儿轻声说着话,没哭,“他说你们谁都不会要,有的是不需要,有的是自尊比天高。” “他说房子留给你们,只要不拆它永远都在那儿。以后万一拆了,你们就分分,想留就留着,不想留就捐了。” “别的什么都没说,他不喜欢伤感。” 他确实不喜欢伤感,不喜欢看人哭。 他们坐在碑前陪他坐了一下午,司涂之前要求一切从简,之后的习俗还是其他都不要再做,别那么有仪式感,当他出个远门就可以了。 从墓园回到老房子的时候,这里一切都没变。院里的花开得很好,爬山虎在花圃边的院墙上爬得郁郁葱葱,处处都是生机。 周斯明站在院门口,看看这看看那,突然低着头转身出去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宫琪没来,这里只剩他们四个。 秦放衣服都没换,他回来直接就睡了,睡前还记得给自己吃个药。他几乎一倒在床上就睡沉了,身上还裹着刑炎的外套,呼吸又粗又重。 这一觉睡得太沉了,连梦都没做一个。 再醒来的时候蒙了好一会儿,天已经黑透了,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看着眼前的房间,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睁着眼睛过了好半天才彻底清醒,记起这几天发生的梦一样的事情。 他刚刚失去了一个朋友。他又来了这栋小楼。 以及……刑炎回来了。 秦放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三点半。他坐起身,闷着声咳了两下。 有人从门口走了进来,进来看见他在坐着有些意外,动作顿了一下,随后问他:“醒了?” 秦放“嗯”了声,问他:“这么晚去哪儿了?” “我洗把脸。”刑炎说。 秦放往另一张床上看了看,床上盖的布还没掀开。 “还烧吗?”刑炎问他。 秦放摸了摸额头,说:“不烧了。” 他问刑炎:“你怎么知道我烧?” “看出来的。”刑炎掀了他床上的布,坐在床上,问秦放,“饿吗?想不想吃东西。” 秦放摇了摇头,清清嗓子说:“没饿。” 他们在黑暗□□处一室,黑暗能够缓解僵硬和尴尬,可这个房间里偏偏没有黑到看不清东西。月光很亮。 两人各自坐在彼此的床上,时而看着对方,时而看看别处看看墙壁。 后来秦放下了床要去厕所,刑炎说:“别洗澡……你出了挺多汗。” 秦放愣了下,之后点点头:“我就……上个厕所。” 刑炎清了清嗓子,说:“嗯。” 洗手台上放了条没拆包装的新毛巾和牙刷,应该是刑炎放的。秦放拆开用了,洗面奶用的司涂的,洗漱过觉得舒服多了,脑子也精神很多。 其实他还真挺想洗个澡的,如果不是刚刚跟刑炎的对话,现在估计就洗了。 身上衣服这几天一直没换,也出了不少汗,刚才没觉得,这会儿开始觉得难受了。秦放站原地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开了水,试了试水温。 有人敲了洗手间的门,秦放关了水,开了门,门口是刑炎。 “我……快臭了。”秦放说,“我还是洗一个吧。” 刑炎沉默着帮他开了灯,老房子没有暖风也没有浴霸。刑炎把手上的衣服放架子上,低声说:“衣服放这了,你洗完换。水温……调高一点。” 他说完就出去了,反手带上了门。 那一沓衣服都是新的,中间还夹了条新的内裤。 水从头顶砸下来,水汽氤氲,洗手间昏黄的灯让人的情绪都像一起浸了热水。暖涨,也烫得有些刺痛。 秦放背靠在墙上,瓷砖挨在身上有些滑腻的凉。他微仰着头,后脑贴着墙。 刚才刑炎沉默着转身出去的时候,秦放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他抿起的唇和绷着的下巴,从侧后方看过去,又熟悉又陌生。 洗完澡回房间的时候刑炎依然坐在床上,跟之前的姿势一样。 秦放问他:“怎么没睡啊?” “不困。”刑炎跟他说,“你睡吧。” “嗯。”秦放回了床上,接着躺了下去。他床单和被子都换过了,如果不是质感不太一样,秦放可能根本发现不了,他睡前并没注意看过床单都是什么样的。 其实秦放还是累的,也还有些困,但却没能再睡着。他安静躺着,刑炎也穿着衣服躺下了。 很久之内房间里都没有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只有秦放时不时翻个身,有一次他翻了身之后没忍住咳了两声,声音压得很低,闭着嘴把咳嗽声都压在喉咙。 ——“睡不着?” 刑炎开口问。 秦放说“嗯”。 刑炎坐了起来:“不自在?” 秦放在黑暗中眨了眨眼,说:“没有。” 刑炎下地穿了鞋,往外走着,轻声道:“你睡。” 69、第 69 章 刑炎出去之后秦放躺那儿愣了半天,估计他去司涂房间了。 其实秦放想留来着,但是没想好怎么说,等人走出去了也就没法再留了。确实因为和刑炎共处一室导致他有点睡不着,但却不是因为不自在。 没不自在,有什么不自在的。 刑炎还是想多了。秦放毕竟还是个病号,洗完澡换了衣服舒服多了,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会儿就又睡了。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手机上显示快十点了。 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快二十个小时,睡得浑身疲软。秦放站起来舒展下胳膊,慢慢往外走。韩小功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盘腿在玩手机。 外面阳光很好,恍惚间好像回到两三年前,那时候他每天从卧室出来,韩小功都在沙发上随随便便地坐着,偶尔还伴随着司涂在房间里的琴声。秦放在原地站了会儿,韩小功看向他,一笑:“又看我看傻了啊?” 秦放也笑,“嗯”了声,朝洗手间走。 洗漱过后感觉彻底活了,毕竟年轻,体力也棒,带着病扛了两天的疲惫睡足了一觉也就过去了。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韩小功问他:“好点了没?” “好多了。”秦放说。 屋子里很安静,秦放四处看了看,问:“其他人呢?没起来?” 韩小功说:“炎哥吗?” 秦放摇头轻笑了下:“还有周斯明。” 韩小功说:“周斯明还在睡,炎哥走了。” 秦放愣了下,眨了眨眼:“上哪儿了?” “他还能上哪。”韩小功淡淡道。 秦放脑子直接一空,感觉一口气没提上来。刑炎那么忙肯定还要走的,而且他也没想发生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能跟刑炎说点什么,但是就这么走了秦放还是觉得意外,没个准备刑炎就走了。 他们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 “你们……”韩小功挑眉问,“聊过吗?” 秦放摇头。 韩小功看着他,说:“我这两天看你俩说话都挺别扭的,觉得尴尬?” “不尴尬啊,”秦放又摇了下头,“挺自然么不是。” “那是你单方面觉得自然吧,”韩小功笑了下,“我很少看炎哥这么……” 秦放挑眉等着他说。 韩小功笑着说:“……怂。” 秦放不知道说点什么,他还没从刑炎走了这事儿里回过神来。匆匆见了一面,然后人就走了。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自己选的路自己承担后果吧。”韩小功摇了摇头,“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也一样。” 秦放低着头,过会儿“嗯”了声。 之后俩人都不说话了,秦放发呆,韩小功也发呆。 直到韩小功突然开口问他:“你现在还单身吗?” 秦放让他问得又是一愣,抬起了头:“你看呢?” “我猜是吧,”韩小功仰头靠在沙发背上,说,“你要是不单身昨天估计就走了,跟前男友勾勾连连的,你应该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秦放想着他的话,之后笑了笑说:“好有道理。” 韩小功摊了摊手,秦放这人永远都会让自己坦坦荡荡的。但是秦放这次却摇了头,轻笑着说:“……可我不单身。” 韩小功向他看过来,秦放直视着他,点了点头,确认道:“我不是单身。” 脚步声从身后传进来,有人从门口走了进来。俩人都回头去看,秦放眨了眨眼,看着刑炎拎着餐盒走进来。 他最后一句话还在耳边响,刑炎垂着眼,走过的时候一问:“起来了?” 秦放清了清嗓子,应了声。 他转头看向韩小功,用眼神杀人。刚才韩小功说刑炎走了。 韩小功有点无辜,他什么都没说,都是秦放自己脑补的。 刑炎把东西放在餐桌上,跟秦放说:“你发烧吃点清淡的。” “好。”秦放又清嗓子,本来睡醒了觉得挺好,这会儿又开始觉得喉咙发干。 刑炎不怎么抬头,把东西放下就出去了。韩小功仰头朝后问他:“你不吃?” “你们吃。”刑炎说完出去了。 他走路的姿势跟以前一样,很挺。秦放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又想起昨晚刑炎问他是不是不自在,然后出了房间。现在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估计也是一样的原因。 “独自流泪去了,别管他。”韩小功耸了耸肩,示意秦放去吃东西,往外看了一眼,说,“既然不是单身了就别心软,吃你的。” 秦放挑眉:“你不应该试着撮合一下?” “你都不单身了我撮合什么,我可别损了。”韩小功笑了声,“你是明白人,也不用我说什么,身边有人了就得往前看,回头看的话你们三个都难受。” 秦放“嗯”了声,拆着餐盒。是他以前爱吃的那家砂锅粥,来这边的时候经常当早餐吃。现在吃味道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估计换师傅了。 他跟韩小功之间也很有默契,多久不见了也不会显得很生疏,他俩挺熟了。秦放问他现在怎么样,韩小功说挺好的。 他俩边吃边聊,聊到周斯明下来了。 韩小功叫他过去吃饭,周斯明也就过来了,他甚至很平和地打了个招呼。 “成熟多了啊,不乱咬人了。”韩小功笑着说。 周斯明看他一眼,淡淡地说:“非得我骂两句?” 韩小功也就不说话了。 他们仨在这吃饭,刑炎不知道去哪儿了。秦放其实心里有点难受,又吃了两口就不吃了,他走了出去,看见刑炎花圃的边沿低头坐着。 秦放看着他,刑炎很久没动,安安静静的。 后来秦放叫了他一声,刑炎抬头看过来,秦放朝里面指了指:“去吃饭啊。” “嗯。”刑炎勾了勾嘴角,“好的。” 这是刑炎回来秦放第一次见他笑,姑且算是个笑吧。 走到秦放旁边的时候刑炎问他:“还烧吗?” 秦放摇头:“没烧。” 刑炎点了点头,错身进去了。 他们吃饭的时候秦放坐在沙发上听他们说话,时不时看过去。偶尔会跟刑炎对上视线,两人就隔空短暂地对视,然后刑炎移开目光。 他感觉到刑炎因为他那一句不是单身比之前又拉了点距离,这甚至还不如他俩之前在电话里自然。 秦放在心里叹了口气。 周斯明明天走,韩小功时间随意,刑炎加上这天还有三天。 秦放票订在后天。 然后就又各自离开各走各路了,下次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这天谁也没出去,都在一楼待着,虽然很长时间都谁也不和谁说话。这个房子里少了个人,好像少了很多。脾气最好的那个走了,好像就少了个最中间的线,尽管其他人现在脾气也没有很差了,可没法很自然地黏合。 刑炎在院子里坐,后来秦放还是走了出去,坐在他旁边。 秦放穿得多是因为他身体不舒服,发烧所以觉得冷。正常这边现在的天气是很热的,韩小功和周斯明都穿的短袖,只有刑炎还穿得严实。 刑炎看他的时候秦放问:“你不热吗?” “还行。”刑炎说。 “我以为你现在会很有学者气息。”秦放跟他开了个小玩笑,“结果现在你看起来很痞啊。” 刑炎顺着他的话,也笑了笑:“有吗?” “嗯,像是一言不合就打架的样子。”秦放说。 “因为头发?”刑炎摸了摸头顶。 秦放想了想:“可能是,为什么剃了?在那边也玩摩托?” 刑炎摇头,勾了勾嘴角:“那边剪头发太麻烦,而且贵,买了个推子,冲着镜子自己推。” 秦放因为他的话笑了半天,想象刑炎自己冲镜子推头发的样子,觉得会挺……性感。 因为几句轻松的对话,他俩之间的气氛也自然多了,没再紧绷绷的。 “你没怎么变,”刑炎和他说,“还是那样。” “什么样?”秦放问他。 刑炎低头笑了下,说:“我现在夸你的话你应该会尴尬,不说了吧。” 秦放于是又笑了。 他俩其实也没太多话能聊,刑炎能主动提起的话题太少了,说不见面这两年的事会把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远,提醒彼此他们空白两年了。跟过去有关的话就更别提了,不合时宜。 秦放一句“不是单身”,他们以后连电话都没法再打。这句话就像悬在头顶的刀落了下来,砸得人空荡荡的。 刑炎是不够坦荡的,也没能看得开。他还沉在过去,但秦放已经往前走了。 秦放甚至能坦然地笑着问他:“谈朋友了没?” 刑炎看了看他,摇头说:“没,太忙了。” 秦放点头说:“追你的不少吧?” 刑炎说:“我没注意这些。” 秦放聊起这些是在太自然了,好像他们真的仅仅是一对很久不见的朋友。他的坦荡衬得别人的内心丑陋难堪,不上台面。 刑炎从来都不是个会让人觉得相处起来不舒服的人,秦放既然不单身有朋友了,那他就是个前男友,很多事儿就不合适了。 晚上他连房间都没进,直接去了司涂的房间。 韩小功和周斯明回了各自房间,黑暗的一层又只剩下他们俩。刑炎洗澡的时候秦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刑炎洗完澡只穿了条裤子,上半身光着,他以为秦放已经睡了。结果开门出来一看见秦放愣了一下,秦放抬头看他的时候刑炎迅速关了门,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 “没睡?”刑炎问他。 “还没。”秦放说。 “那你……早点休息。”刑炎低声道。 尽管视线中还没黑透,该看的都能看见,但还是能起到些遮掩作用。秦放坐在那儿,深吸口气,突然问了句对他俩现在来说很有冲击的一句话。 “当初那道题——你想透了没有?” 刑炎站在原地,抿紧了唇,看着秦放的方向。良久之后刑炎说:“现在没用了吧。” 秦放说:“我想听听。” 刑炎沉默着走过来,坐在最右侧的沙发上,他们一人坐着一边,中间隔着长长的空。刑炎沉声道:“那些不说了。” 秦放没出声,刑炎摸了摸自己的头,跟从前摸秦放头的触感是一样的,他现在时常做这个动作。 “我现在说每一句话之前都得先想想,这话说了合不合适。后面的话说了可能不太合适,但我还是说一次。”刑炎靠着沙发,黑暗中不用再把自己端得很直,他仰着头,说话的时候喉结轻轻鼓动,“我希望你……好。答案我早就想透了,但是你如果已经放下了朝前看了,如果你现在过得好,那就都过去了,不重要。” 秦放侧头朝他看过来:“那我要是不好呢?” “不好你告诉我。”刑炎也朝他看过去,两人的视线在模糊的月光下直直相对,“我欠你的答案,我做过的错事——我以后慢慢还。” 70、第 70 章 刑炎说他以后慢慢还。 秦放无声地笑了下,之后站起来说:“我知道了。” 刑炎还坐在那里看着他,秦放摆了摆手说:“睡了,你早点休息。” 他说完就回了房间,没再跟刑炎继续聊。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也没给个答案,客厅里只留了刑炎自己,那晚他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黑暗中一段过格的对话,更像是由于人的记忆偏差而出现的一段幻想,天亮了也就散了,像从来没发生过。 聊过那几句之后秦放看起来跟之前是一样的,他在面对刑炎的时候表现得既平和又自然,明天他就得走了。 周斯明一早就已经走了,他走的时候别人还都没起。 “他给我一万块钱让我转给你,我发你微信吧。”秦放起来之后韩小功跟他说。 秦放挑眉:“周斯明?” “嗯,当初你给他的吧。”韩小功说。 秦放眨了眨眼:“他给我钱干什么?” 韩小功笑了下:“他说当初本来你俩就是互相扯平的事,但他那时候太穷了,所以你给他钱他也就要了。” 秦放都忘了那点事了,过去太久了。其实秦放不想要,但是以周斯明的性格估计他也不会收回去,也就收了。不过以前的狼狈都能直接说出口了,这还是让人有点意外。 “他真是变了好多。”秦放收完把手机随手放在一边,“感觉变了个人。” “总要长大的。”韩小功笑了笑,“离开我们了,身后也没债逼着,生活平平稳稳的,渐渐也就把那些别扭的情绪都收了。” “挺好的。”秦放说。 “嗯。”韩小功点了点头,“眼睛只要不一直盯着黑色看,都能看见色彩。” “那你呢?看到了吗?”秦放问他。 “看到了啊,”韩小功笑着说,“我生活一直都挺有色彩的,难过的事确实不少,但我依然是个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 秦放点头,韩小功说:“大方向都是好的,人活着总不可能越活越糟。司涂是个例外,半路跑了。” 提起司涂心里还是伤感的,但伤感的后面剩下的就都是温暖了。提起这个名字都会让人心里变得很温和,淡淡的,又很从容。 刑炎在外面支架子,宫琪也在,有片花需要支个花架,她说司涂一直没弄好。刑炎其实也不太会弄这些,和宫琪一起弄了一早上,也算有模有样。 宫琪冲秦放摆了摆手,打了声招呼。 秦放对她笑笑,宫琪眼睛还是肿的,但看起来也没有很萎靡,挺精神的。 刑炎手上都是泥,端着手进去洗。洗完手出来的时候秦放问他:“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刑炎说,“你想吃什么?” “干什么啊?你去给我买?”秦放笑着问他。 刑炎没说话,秦放已经往院子门口走了,边走边说:“走了,炎哥。” 刑炎抿了抿唇,还是跟上了:“来了。” 这两天刑炎怕秦放跟他单独相处不自在,多多少少都有点避着。俩人吃饭的时候秦放说:“你别躲我了,我没别扭,也不会不自在。” 刑炎看他一眼,说:“好,知道了。” “这段时间也很忙吗?”秦放问他。 刑炎说:“嗯,这两个月都会很忙,我本来打算六月回来。” 秦放点了点头,吃了口东西,又问他:“那你六月还回吗?” “回。”刑炎看着他,回答得很认真。 秦放笑道:“好的。” 秦放聊天的时候不跟刑炎提以后,像是以后你怎么样我怎么样都是各自的事,跟对方无关。聊天听起来好像很熟稔,但其实他也在刻意保持距离,类似昨晚那些带着点暧昧气息的话他一句都不说。 又亲密又疏离。秦放太会聊天了,这个度他把控得太好了。 刑炎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也没那么会聊天,从前他想聊只能打直球,心里想什么就直着说,可现在他心里想什么没法说,秦放也没想听。这么聊的结果就是刑炎太被动,节奏都是秦放在控制。 秦放突然想起昨天韩小功说的,从来没见炎哥这么怂。 想到这他又有点心里发酸,不舍得接着聊了。 他俩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整天。以前他们还是兄弟的时候秦放是个一根筋的直男,节奏都靠刑炎带,现在几年过去,秦放反倒变成了把握节奏的那个。 韩小功作为旁观者,到了下午也看明白了,他笑着摇了摇头,上司涂房间里躺着去了。房间里还是有这人身上的气息的,那股什么时候都散不尽的淡淡中药味。 外面那俩在沙发上坐着,偶尔说几句话,到后来秦放有点困了,仰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睡着了刑炎反倒能够更坦然地坐在他旁边,视线也不用收敛。 北方才刚回暖,一晒就黑的大男生这会儿还没怎么晒着,所以不黑。眉眼间那股少年气还在,安静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又英俊又踏实。这张脸是刑炎刻在心里的,几乎每晚都要在心里过一遍。现在看来其实变得不多,跟记忆里的他几乎没有差别,只是长大了一点点。 “后悔了哈?”韩小功倚着门边,问他一句。 刑炎没抬头,“嘘”了声。 “醒不了,他病着呢。”韩小功看着刑炎,斜眼睨他,“心里疼不疼?” 刑炎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看秦放。屋里有点热,他耳后有一片小小的水珠。刑炎下意识朝那边吹了口气,一点凉风吹在秦放那处皮肤上。 “错过就没有了……你还是心狠。”韩小功说。 所有人都觉得刑炎心狠,一段感情说扔就扔了,现在再回头被人扔下也只能是活该。 秦放的手随意地搭在一边,小指被压在下面,刑炎伸手轻轻把他的手放平,把他压住的小指抽了出来。他用手指刮了刮秦放的手背,秦放无意识地反手一抓,刑炎也就被抓住了手。刑炎没敢再动,秦放没醒,他们静止在那里,刑炎的手被秦放抓着,两人的掌心都很烫。 骤然间的皮肤接触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刑炎心跳都快了。 好像回到了最初的阶段,每一个接触都让人激动。 秦放睡得很沉,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牵手的梦,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刑炎就这样陪秦放坐了两个小时。 秦放醒来的时候掌心微热,身边没有人。 刑炎在门口台阶上坐着看手机,估计在发消息。秦放朝他看过去,刑炎似有所觉,转过了头。俩人对上视线,刑炎冲他笑了下。 不管什么时候他的笑都是养眼的,秦放也冲他笑了笑,站起来抻了抻腰。 因为下午睡的这一觉太舒服了,所以秦放到很晚都睡不着。他自己出去转了转,在周边随便走走。其实他一直很喜欢这里,但是刑炎不喜欢。 明天他就得走,学校还挺多事儿,当时他临时走的,什么都没交代。华桐今天还问了他什么时候回去。 秦放转回去的时候刑炎在院里坐着,韩小功上楼了,他像是故意给他们留了很多独处时间。很晚了,秦放直接去洗了澡。 刑炎是在他之后进去的,大概三分钟之后秦放敲了门。 门里水声停了,刑炎问他:“怎么了?” 秦放说:“我手机忘拿了。” 刑炎隔了几秒才问他:“等我洗完行么?” “我有点事。”秦放说。 “好,你等一下。”刑炎在里面说。 里面又响了水声,大概十几秒水声停了。又过了半分钟,刑炎开了门,把秦放手机拿了出来,他身上衣服已经穿好了。 秦放一挑眉:“其实你开个门缝递给我就行了。” 刑炎没说话,用毛巾擦着脸上头上的水。 秦放还是看他,后来倒是把刑炎看得不自在了。抬头笑了下问:“怎么了?” 秦放叫了他一声:“炎哥。” “嗯。”刑炎应他。 秦放转身先走,刑炎没跟着,秦放站在房间门口又叫他:“来。” 刑炎轻叹了口气,迈步跟了过去。 秦放指着刑炎的那张床,示意他坐。 刑炎手里还拿着毛巾,坐在床上个看秦放,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像个小学生。 秦放反手关了房间门。 这个气氛就有点暧昧了,一对曾经的恋人,关着门在一间房里,怎么看也过了。 秦放坐在他自己床上,遥遥看着刑炎,从唇缝里扔出个字来—— “脱。” 刑炎眨了眨眼,愣了。 秦放说:“脱衣服。” 画风太诡异了,刑炎手里拿着毛巾不知道得怎么回应。 “我帮你脱?”秦放挑眉。 刑炎看着秦放的眼睛,估计也看出秦放的意思了,他紧抿着唇,抬手脱了身上的t恤。 秦放看着刑炎光着的上半身,灯开得很足,一切都看得清楚。 秦放呼吸都屏住了,哑声问:“……怎么弄的?” 刑炎要把衣服穿回去,秦放走了过去,把他衣服抓在手里,又问了一次。 秦放声音里都带鼻音了,眼睛也红了。 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刑炎身上,那一片片不正常的白烧得秦放眼睛疼。 “烧的,我组员没调试好设备。”刑炎低声说。既然都脱了也都被看清楚了,刑炎索性不再躲,他怕看的本来也不是这个。 “……爆炸?”秦放轻声问。 “嗯,一个小事故,不严重,你别……担心。”刑炎说得轻描淡写。 刑炎身上有一片疤。从胳膊到左胸,有一片不规则的疤。刑炎皮肤本来就很白,但是疤痕比他原本的肤色更白。 秦放蹲在刑炎面前,手放在他胳膊上,摸了摸那片疤。 他摸得秦放有点痒,其实刑炎介意的本来也不是这个。他往后缩了缩,问:“我能穿上了吗?” 秦放吸了下鼻子,没答他话,手又往上抬,按在刑炎心口。 “那这又是什么?” ——秦放掌心下是刑炎的心跳,隔着一层疤。疤痕中间有颗星星。 秦放蹲在刑炎面前,看着他眼睛,问他:“这是什么?” 他们俩现在的身份其实很不适合这样光着半身聊这些,姿势也很暧.昧。秦放掌心贴在刑炎心口,他手心烫得刑炎心都发颤。如果秦放昨天没有说过他不是单身了,刑炎现在能说出很多话。他可以说得很真诚,很直白,他能把原本准备六月回来要说的话都提到现在来说。 但秦放传递给他的意思就是他已经往前走了,他不想听刑炎说那些。 刑炎眼睛也红了。 他的心跳一下一下传到秦放手心,被他握在手里。 秦放姿势一直没变,他始终看着刑炎。 刑炎从他眼里看到了自己。他最后轻声叹了口气,沉声开口,垂着眼说—— “是你。” 71、第 71 章 既然都发展到这了,衣服也脱了,不该说的也说了,那就痛快点吧。 刑炎心跳一下下鼓动着秦放的手,他手心下那颗星星的位置热得发烫。刑炎拨开了他的手,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埋得最深最怕人看的地方都已经看到了,心里再有什么也藏不住了。 “不太好看,我自己弄的。”刑炎从秦放手里拿过衣服穿上了,秦放坐到他旁边去,侧头看着他。刑炎说:“我以为挺简单的,结果还是被我弄丑了。” “好看,颜色很漂亮。”秦放说。 “颜色是我自己提的。”刑炎两只手搭在腿中间,两手交握虚虚搭着,一个很随意但也有点克制的姿势,“你给我的那颗星星我开始总揣着,有两次从兜里掉出去差点丢了,后来我就纹在这了。” 秦放声音还是有点哑,吸了吸鼻子说:“丢就丢了啊。” 刑炎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摇头。 秦放也没再说话,刑炎身上那一大片疤和他心口蓝色的星星,这些都让秦放现在不太想说话,心都空了。 两人挨着坐在刑炎床上,老老实实谁也没碰谁,一个赛一个的沉默。 其实秦放的性格刑炎是了解的,现在的秦放既然能把他堵在房间里让他脱衣服,还能往他身上摸。刑炎钝了两天的脑子这会儿突然就开了窍。他看着坐他旁边的秦放,某根神经瞬间就通了,有个想法在脑中闪过,刑炎迅速抓住了。 灯开得太亮了,秦放想去换个色,他刚站起来,刑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秦放低头看他,刑炎抬头看过来,突然开口问:“你身边没有人……对吧?” 秦放没说话,他轻轻甩了下手,刑炎却抓得更紧,一直看着秦放:“是吗?” “我换个灯。”秦放笑了下,晃了晃手。 刑炎于是松了手,秦放换完灯又坐了回来,呼出口气,话也不再拐着弯说:“是,没有。” 他的回答像一把刀,割断了这两天一直吊着刑炎的绳子,终于能够落了地。 “我本来没想告诉你。”秦放慢慢说着,“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开一次口,你到底能憋到什么时候,还是说我要是真跟别人在一起了你就认了。” 秦放问他:“所以呢?如果我今天没告诉你明天我走了,你怎么办?认了?” 刑炎因为秦放刚才的答案坦然了不少,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想认。”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秦放笑了,“抢?” 刑炎这会儿轻松了,也不用再考虑话怎么说才合适,也笑了下说:“总得试试吧,该说的话至少要说一次,抢不抢得回来那就看你。” “那你这两天怎么没说?”秦放继续问。 刑炎垂着眼说:“时间太短了,不太有把握。” 秦放突然就笑了:“所以你这两天怂了吧唧的样儿都是装的,招都在后头。” 刑炎也笑了,刮了下鼻子,摇头说:“也不是装的,是真怂。” 刑炎这么说话让秦放笑了半天,笑着笑着眼睛就又红了。刑炎听他不笑了,转头去看他的脸。 秦放扭过脸来,抬起手又放在了刑炎胸前,问他:“疼吗?” 刑炎说:“还行,我注意力都放在怎么能画好看点,没太注意疼的事。” 秦放看着他:“我说疤。” 刑炎“嗯”了声,倒是没有说谎,诚实道:“疼,烧伤是最疼的。” 会示弱的娃娃招人疼,刑炎一句话就让秦放鼻酸了。他问刑炎:“为什么不说啊?” 刑炎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说:“卖惨没有用啊,你要不想理我我说了也没用。卖惨了还没起作用,更惨。” 秦放本来应该笑的,但是想想刑炎那一身疤他又笑不出来。他拿开手,问:“当时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打了。”刑炎摸了摸头,“我手机坏在实验室了,用别人电话打的。” 他俩打的电话有数的,秦放瞬间就能想起是哪一天。他闭了闭眼,当时电话接通了刑炎没说话。 秦放不想再聊了,刑炎说的每句话都让他难受。白白净净小帅哥出去的,回来带了一身疤。化工厂爆炸他失去了父母,那实验室爆炸的时候他怕不怕。 秦放转身,抬手搂了刑炎。 久违的一个拥抱,秦放胳膊很有力,肩膀带着股让人能依靠的安全感。刑炎脸埋在秦放肩膀上,深深吸了口气。 “电话你都打了,”秦放反手摸了摸刑炎的后脑,手指轻轻划着他短短的发茬,“……受伤了怎么不说。” 当时他俩在电话里说了几分钟不咸不淡的无聊内容,现在秦放想起来只觉得胸口发闷。 刑炎声音堵在秦放肩膀上,听起来闷闷的:“说什么啊……那么久不联系,打个电话说‘我受伤了我疼’?听起来很奇怪。而且我怕你担心,也怕你……不担心。” 秦放放在他后背的手指都有些发抖,想想刑炎身上的疤当时的伤口会是什么样的。带着这一身伤给他打电话又什么都不敢说,秦放手指又抓了抓他的头:“我只是让你出去上学让你好好想,也不是就抛弃你了,你怎么怂成那样。” 刑炎把眼睛扣在秦放身上,汲取他身上的温度,他的气息也令人迷恋。刑炎不说话,确实怂,秦放当时用一张卡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头都没回过。这是个太果断干脆的人了,从那天开始刑炎好像就已经失去了。 秦放本来这次真没想跟刑炎聊这么多,但事儿赶到这了,前一天晚上刑炎洗澡出来秦放一晃眼就觉得他胳膊看着不对,加上后来刑炎一直穿长袖都没撸过袖子,秦放在他洗澡的时候一试也就试出来了。 看见那一身狼狈秦放也就绷不住了。 但他俩这两年的空白也是实实在在的,不可能因为秦放一个心疼就过去了。那也太滑稽了,仿佛这段感情和这两年的冷静期都像一场玩笑,没意义。 所以那晚秦放跟刑炎说:“我可以诚实说,就明着告诉你,从你走了到现在我没想过别的,我还是我。你给我的那段故事好得我不愿意抽身,你也值得我等。我一直相信你也还在,你在努力。” 他看着刑炎的眼睛,和他说:“但我不愿意再折腾一次,我也折腾不起。两个愣头青谈恋爱碰了一头包,还得再磕一次吗?再磕一次我也认了,磕就磕吧,可是再分一次就真分不起了。所以要不就凉着,要是续上了我就不想再分。” 刑炎听着他说,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跟刑炎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说:“我本来打算回来重新追你,现在提前回来是个意外。话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以后慢慢看吧。” “哈,”秦放笑了下,问刑炎,“你要追求我吗?放哥很难追啊。” 刑炎“嗯”了声,低着头说:“别人难追,我追应该能容易点……吧。” 秦放挑眉:“为什么?” 刑炎碰了碰鼻子,太久没说过不要脸的话,有点不好意思:“你不本来就是……我的么。” 这话说出来俩人都有点臊得慌,秦放呛得咳嗽,脸转向一边:“从哪来的结论?话说太早了吧。” “你说你不单身,”刑炎脸看向另一边,“那你……男朋友,谁?” “你怎么不怂了啊?我看你怂怂的都看习惯了。”秦放笑了下,“你管我男朋友谁呢。” 刑炎于是不再说话,看着另一边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平稳有力。秦放聊完站起来晃了晃刑炎的头,说:“我等着你追我,小哥哥。” 一段不该在这时发生的聊天,但聊了也就聊了,像是把进度条往前拉了一点点快进。 刑炎那晚没去司涂房间,就在自己床上睡的,他俩一人一床,睡得都挺安稳的。房间里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这对于两个曾经的恋人来说,又暧昧撩人又安稳踏实。 秦放的航班在下午,刑炎是明天一早。 韩小功还没定什么时候走,秦放跟他说:“你空了可以去我那边转转,反正那里你也熟。” “去那边得等天暖,我闻够了那股烟味了。”韩小功说起那边嫌弃都挂在脸上。 秦放笑着说:“供暖已经停了。” “那也不去,风刮得烦。”韩小功摆了摆手,“北方汉子吸引人,但是北方天气对我来说简直有毒。” 秦放让人好一顿嫌弃,哭笑不得。 宫琪开车过来,要送秦放去机场。秦放走之前去墓园看了眼司涂,他这次来这边本来就是为了看他。秦放走的时候和他摆了摆手,没说再见。 宫琪看着后座上的俩人,问:“你们一起走吗?炎哥你也今天走?” “他不是,”秦放说,“一会儿你再给他带回去。” “不用,”刑炎和宫琪说,“把我们扔机场你就走吧,我晚点自己打车回。” 宫琪问他们:“你们和好啦?” 秦放没说话,刑炎说:“还没有。” “差不多就赶紧和好吧,”宫琪笑了下,“我觉得你们分开好可惜,之前我也没敢说过。” “我也觉得可惜。”刑炎说。 秦放一下就笑了,看了眼刑炎,刑炎一本正经的,倒没个开玩笑的样子。秦放说:“你现在是酷哥人设不要了吗?” “不要了。”刑炎说,“也没什么用。” 秦放登机了刑炎才走,秦放在座位上坐好了,手机还没关,刑炎的消息过来了。 换过手机之后这个头像还是第一次在微信里有消息。 秦放点开看,连着两条。 —谢谢你不单身。 —男朋友位置留着,等我来拿。 两句看起来有点矛盾的话,只有他俩能看懂。 秦放笑了下,回了条。 —好说。 72、第 72 章 “你可算回来了。”华桐一开门回来看到秦放,激动坏了,“我以为你抛弃我远走高飞了。” “我往哪儿走。”秦放躺在沙发上,身上搭了个抱枕。 华桐坐他旁边,胳膊肘搭在秦放支起来的膝盖上,说:“我帮你写了两篇论文交了,没我你这两科就要挂了,你打算怎么表示你的感谢。” “桐哥就是我天使。”秦放冲他一笑,“什么论文?” “平时作业那种小论文,不重要,桐哥写点这个还是非常轻松的。”华桐说。 秦放点头:“桐哥最棒。” 他走了好几天,学校一堆事都扔着了,平时跟秦放熟悉的同学都知道有事直接找华桐,华桐能办的都帮他弄了,华桐办不了的还都放着。 华桐问了问司涂的事,秦放简单说了两句,其实没什么能说的,生死这么复杂的事情,描述起来也无非就是那么两句话。 华桐叹了口气说:“可惜了。” “是,很可惜。”秦放闭着眼睛说,“但无能为力。” “各人有各命。”华桐拍了拍秦放的腿,“活过的那么多年不留遗憾就行了。” “不可能不遗憾,”秦放想了想,“长大很不容易,长大了没安逸几年就走了,这一生看起来都有些遗憾。” 华桐却摇头,华格拉底又开始表达他的思想:“不是经历过困难就是遗憾的,长大不容易不代表这一生就不好。可能因为我是个旁观者,我倒觉得这是很完整的一生。缺失的固然多,但该有的都有了,挚友那么几个,也有很爱的姑娘,苦的甜的都尝过,尽管苦难很多。如果命运就该这样,停在一切都还算舒适的节点,也很幸运不是吗?至少苦日子都过去了。” 华桐经常会有这种发言,有时候像是想得太少把一切都想得简单,有时候却觉得他说得很对。他的话秦放想了会儿,最后说:“大师说得有理。” 话是对的,但感情上未必能接受。人毕竟是情感动物。 秦放这次回来还是有些不一样了的,表面看着一切正常,但如果细致观察的话总还是有点变化。 比如他之前都不怎么摸手机,手机天天往兜里一揣就是一天,忙起来的时候碰都不碰一下。现在手机时不时得从兜里掏出来看一眼,扫扫屏幕上有没有消息。 “放哥你等消息啊?”秦放在导师办公室,等着一会儿收个东西再扫到电脑里。旁边是他同门的小伙伴,是个女生,叫刘圆。她坐在秦放对面,见他总看手机,笑着问了句。 秦放抬头,之后说:“没。” “那你老看手机干什么?”刘圆问他。 秦放笑了下:“我看时间。” “我等会儿订个餐,你吃吗?一起?” “不了,”秦放跟她说,“我等会儿扫完文件就回了,你自己吃。” 秦放半趴在桌上,手机放他旁边。过会儿手机响了两声,屏幕上跳出微信提示,他点开看。 刑炎:我醒了,给你看野玫瑰。 底下是一张照片,路边草丛里钻出来的一朵大红花。 秦放不自觉就笑了,回他:这是月季。 刑炎很快回他:我知道,我就想让你回复我。 秦放看着刑炎那句话觉得有点无语,但嘴角又分明一直带着笑。 秦放:你有点幼稚。 刑炎:嗯。 可能发完觉得“嗯”这个字对方没法接话,而且显得冷漠,刑炎底下又跟了条:嗯呢。 一个“嗯呢”瞬间就让秦放崩了,趴在桌上笑了半天。太难为炎哥了,装酷不容易,真酷哥装不酷更难,这都把我们炎哥逼成什么样了。 刑炎人设没了那就是彻底没了,这人跟以前太不一样了。从前刑炎发消息都没有标点,从来不会加个句号。现在不光有标点了,语气也可爱多了。 秦放最开始回复他比较少,他得勒着情绪,不然微信这么天天发,很快他俩就得搞到一起。没等人回来他俩就得恢复情侣身份,那太快了,不应该。所以秦放偶尔回,很多时候就不回了。 因为这个刑炎经常会有今天这样的表现,发个秦放肯定会回的内容。他要说给你看个月季秦放估计就不回了,但说错了秦放就得纠正,一来一回的就能聊。 华桐当然也发现了秦放的不一样,天天生活在一起,有没有情况他肯定看得出来。 秦放在电脑前一边写论文一边看手机,华桐在床上跟小女友打电话,电话打了十多分钟,后来他电话都快聊完了秦放还隔个半分钟摸一次手机。 “那我不跟你说啦,我要跟室友看电影去了。”小女友心情非常不错,说话语调一直都是上扬状态。 华桐说:“嗯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你跟放哥玩吧,放哥怎么这么安静,听不到他声音。” 华桐抬眼瞥了瞥秦放,笑了声:“放哥且忙着呢。” “哦哦,那你们忙着吧,我去玩啦。”小女友开开心心挂了电话。 华桐跟小女友在一起也有阵子了,感情一直还不错,小姑娘除了偶尔作一作需要人哄之外,其他时候还是很省心的。华桐很稀罕自己小女朋友,他跟秦放最大的不一样就是华桐只要谈了都是长期谈,不像秦放当年每一任都不超俩月。 “有个事儿我一直忘问你了。”华桐放下手机之后蹭到秦放这边来,冲着他坐。 秦放刚回了条消息,没抬头:“你说。” “你这次去……”华桐看着他,“刑炎回来了吗?” “回来了。”秦放放下手机接着看电脑,“不可能不回啊。” “见着了?” “见着了。” 华桐笑了下,接着问:“所以你这几天都是跟他发消息吗?” 秦放终于抬眼看过来,轻挑着眉问:“很明显?” “还行吧。”华桐靠在床头,“我眼睛比较贼。” 秦放有事也用不着瞒着华桐,再说这事也不用瞒,所以秦放说:“下句不用问了,还没和好。” 华桐点了点头:“这我倒是知道,好不好的,也没可能这么快。” 过会儿华桐又闲不住,八卦之火燃了起来:“那……发生了点什么没有?” 秦放无语了:“能发生什么啊,关系在这儿呢,真发生早好了。” “听你语气没发生点啥还挺遗憾?”华桐问。 “没有,你能不能别欠了,”秦放失笑,“我像那么不自制的人?” “情难自禁呗。”华桐嘿嘿乐了两声,感觉自己有点猥琐,转一边去不问了,不打听他们gay的事儿。 他俩既然能空着两年都没往前走一步,就说明都不是能一冲动就干出点什么的人,都是理智派的。秦放不会,刑炎更不会,当年他俩热恋的时候刑炎都能每每收住不做,更别提现在。 他们现在的关系还远没到考虑那事儿,他俩的交流还仅限于单纯的勾搭阶段。 可理智派的秦放也确实不太能受得了现在的刑炎。 前一天早晨。 刑炎:放哥,看彩虹。 秦放:get。 他俩有时差,所以很多时候刑炎白天拍的照要留到晚上发。秦放故意逗他:你那天都黑了还彩虹,网上盗的图? 刑炎直接截了张手机相册,就这么一个彩虹他拍了能有二十多张,挑了个拍得最好的发了过来。 秦放看着相册里都差不多的二十多张,想笑,心里又发软,说:不用那么认真,随便拍一张就行了。 刑炎:我认真拍的也就是你们随便拍的效果。 秦放:不重要,那你就随便拍,我都能看懂。 刑炎:好的。 从前的“嗯”现在都变成了“嗯呢”和“好的”,现在是个说话软乎乎的少年。 第二天早晨。 刑炎:放哥,看彩虹。 秦放:…… 秦放:哈哈哈get了。 图片是一张纸上用彩笔画的几条五颜六色的弧。 刑炎:今天下雨了,也出彩虹了,但我在实验室了没拍到。 秦放:那就算了啊。 刑炎:反正你让我随便拍,我觉得画的比拍的好看。 秦放看着聊天框,笑着回他:你能别散发可爱了吗? 刑炎:不可以。 秦放又是一阵笑,现在每天早上起床了先看看手机都成习惯了,睁眼先摸手机看彩虹。 后来刑炎把自己头像换成了一个卡通的小彩虹。 刑炎:放哥,看我。 秦放刚看到这条还以为刑炎是要给他发自拍,后来才反应过来是让他看头像。 秦放:哈哈哈哈哈哈。 刑炎:今天没下雨。 秦放:哈哈哈哈哈哈哈。 刑炎:get了吗?你还没说get。 秦放:ggggget了! 刑炎当然很了解秦放,这人还是段位高。他如果正儿八经地追,天天时不时说点情话,秦放当然也是心动的,但毕竟他们现在离那么远,能联系的只有手机,每天认认真真说那些很容易显得话空,而且秦放这边会没话接。 反而像这样发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就一直很好,也不尴尬,无形中彼此之间由时间带来的那点生分感就没了。 从前刑炎整天酷兮兮的挺吸引秦放的,但现在这样跟个小可爱似的让秦放更迷。这样的刑炎有种很难抗拒的吸引力,不回他消息都觉得过意不去。 秦放有天跟刑炎说:你以前不是这么追我的啊。 刑炎:那时候太中二了,我已经长大了。 秦放:哈哈哈哈可是你现在像个小朋友。 刑炎:那你喜欢现在吗?还是更喜欢从前? 这话是个坑,怎么答都是喜欢,秦放不跳。 秦放笑而不语。 玩笑过之后刑炎还是认真说了,他过会儿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我之前想过了的,如果再有机会和你聊天就不那样了。我性格太差了,话又少,好像一直摸不着。重来一回总得有点变化吧。 秦放低头看着那条消息,久久没说话。消息又来了一条。 —我这样不是为了哄你跟我好,我只是希望能让你有点安全感。 秦放侧脸趴在胳膊上,看着手机上那两条消息,把脸埋在胳膊上蹭了蹭。后来他用手指在屏幕上慢慢点着字母回复。 秦放:get了,炎哥。 73、第 73 章 “哥,你有消息。” 秦放洗澡出来,简沐阳拿着他手机递了过来。 “知道了。”简沐阳还在写作业,秦放靠在床上陪他。 门口传来“啪啪”的拍门声,加上外面简沐辰咿咿呀呀的声音。保姆小声哄着不能打扰哥哥做作业。 拍门声挺执着的,秦放笑了下,过去开了门。 小东西走路已经很利索了,话也能说不少,看见他笑眯眯嘟囔着“哥哥哥”。秦放抱起他,小朋友的一只胳膊就很自然地放在他脖子后,白白胖胖一个大娃娃,秦放在他下巴上蹭了蹭鼻子。 小朋友以为秦放在跟他玩,笑着往后躲。 保姆是新来的,之前一直带简沐辰的保姆回老家带自己孙子了,现在的这位刚来不久,摸不准简家的关系,看见秦放很拘谨。 “没事我陪他玩会儿,”秦放跟她说,“你先忙吧。” “哎,好。”保姆点头,“那门不关了吧,有事你就叫我一声。” “行。” 小朋友都喜欢哥哥,这或许是天性。简沐辰俩哥哥虽然年龄差挺多,但都是温柔系,小东西见了哪个都黏。但毕竟跟简沐阳是天天见的,还是要更亲一点。 “哥抱。”简沐辰往简沐阳腿上扑,简沐阳笑着往后挪了挪椅子,以免他磕到桌子。灵活的小朋友顺着他的腿爬上去,往他怀里一坐,“哥抱抱我。” 简沐阳往他手里塞了个硅胶小玩具让他捏着玩,接着写作业。简沐辰在他身上坐得挺老实,他们经常这么写作业。 简沐阳这两年个子抽得特别快,秦放每次回来都觉得他长高了。也是个到了青春期的小少年了,比起原来现在情绪要内敛多了,很多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现在看着他很熟练地一边哄弟弟一边写作业,秦放突然发现不知不觉间他都已经这么大了。 秦放一直看着他俩,简沐阳感受到他视线,转过头看了看秦放,笑着问:“哥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看你帅。”秦放笑了笑:“小帅哥。” 简沐阳抿着唇笑了下,接着写作业。简沐辰在他腿上拍椅子扶手,简沐阳用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 这画面太舒服了,秦放拿手机给他俩拍了几张照片。 刑炎刚起床,正边洗漱收拾边跟秦放说点乱七八糟的。秦放发了张照片给他。 —给你看我家两个小帅哥。 刑炎:阳阳长这么大了? 秦放:嗯,小朋友长太快了。帅吗? 刑炎:帅,你家基因好。 秦放:我听着这话有点像也夸我了的意思。 刑炎过会儿发:就是夸你。 没营养又无聊的对话他俩每天不厌其烦,最开始秦放还能控制着,时回时不回,现在不行了,很上瘾。 尽管两年过去,其实现在也依然是情感上头就不管不顾的年纪,哪那么多理智考虑这考虑那,感情在这谁也拿不出那么多理智的脑子去控制。 董茵在门口敲了敲门板,秦放抬头看他,董茵是过来领简沐辰的,朝秦放笑了下。 “辰辰该睡了,妈妈给你讲故事?”她走过去抱起简沐辰。 “不困呢。”简沐辰手还抓着简沐阳的一根手指不想放,没跟哥哥玩够呢,不想走。 “那也该睡了。”她说话声音还是轻轻的,是个很温柔的妈妈。 简沐辰也不太闹,不怎么高兴但也没太执着。董茵跟他说:“跟哥哥们说晚安。” “晚”这个音还说不太好,简沐辰含含糊糊地冲他们说了个晚安,秦放朝他笑,手指在他脸上刮了刮,说:“晚安小宝贝。” 简沐阳亲了亲他,说:“去玩吧。” 其实时间还早,还没到要睡觉的时间。董茵总是不愿意让简沐辰太黏秦放,估计怕再出一个简沐阳这样的。当初简沐阳那时候是没办法,那会儿秦放也住在简家,而且那时候他自己也没多大,她还没什么危机感。 秦放对她这些小心思基本就是无感,不过从她的角度其实也能理解一些。怕俩儿子都跟他太好,他又比他俩大那么多,怕俩儿子吃亏。就简沐阳对他的依赖度,他想要什么简沐阳估计都不会抢,万一简沐辰也这样,那秦放要抢起东西来俩傻儿子都得拱手给送出去。 以前秦放偶尔还会对简家有点抵触情绪,对这些会觉得烦,很讨厌董茵那些心思。这两年过去早看开了,可能也是年龄到了,心里什么感觉都没,平和很多,你琢磨就琢磨你的吧。 现在因为跟刑炎联系着,对其他的看得更淡了。 刑炎硕士马上要毕业了,后面接着还得读几年博士,再往后读不读了得再看。既然走了这条路就不可能读完硕就止步,那还差一大截。 刑炎现在聊起这些来也从来不会瞒着秦放,有什么都会和他说。但毕竟他俩现在只是手机联系,所以也没聊那么多,手机上说话总还是有距离,聊不开。 简沐阳作业写完了,秦放帮他看作业。小学霸成绩挺好的,基本不会有什么错。秦放手机放在桌上,原本就停在聊天界面,所以消息来了屏幕就直接亮了。 简沐阳眼睛扫到上面的名字,眼睛立时瞪大了,看着秦放。 秦放失笑:“干什么啊?” 简沐阳眨了眨眼:“是炎哥……” 秦放说:“炎哥怎么了,你瞪这么大眼睛。” “炎哥”已经在他们的聊天中消失太久了,简沐阳之前问过之后就没再问,他心里早就认定他们已经分了。这会儿看见名字太惊讶了,还有点开心。 他扭头看了看门口,压低了声音问:“炎哥回来了?” “还没有,但是快了。”秦放笑了下,“还记得呢?” “哪能不记得啊……”简沐阳眼睛都亮亮的,这是他跟秦放之间的小秘密,回家了跟谁都不能说的,他也确实跟谁都没说过。他哥有个男朋友,这事简沐阳埋心里藏得好好的。 “他说什么?”秦放看着作业,低头问。 简沐阳凑过去看手机,小声说:“说他要出去了。” 秦放说:“你回吧,让他去。” 简沐阳于是替他回了。 —去 刑炎:你睡前我可能回不来,先说个晚安。 简沐阳念给秦放。 秦放笑着“嗯”了声表示听到了。 —嗯 刑炎:那晚安? 秦放:安 青春期的简沐阳现在发消息都是这画风,秦放看完作业拿起手机一看,顿时就乐了。他平时跟刑炎说话不是这语气,估计刑炎那边已经蒙了。 秦放摸着脑袋发过去:哈哈哈刚才是阳阳回的,你去吧,注意安全。 刑炎瞬间回复,速度很快:我还以为你不高兴。我还在往前翻聊天记录,还没找到哪里出的问题。 秦放:哈哈哈哈哈没有没有。 刑炎:吓我一跳。 秦放:我不高兴的时候估计就直说了,别怕,而且我脾气这么好,是吧。 刑炎:嗯呢。 哪怕到了现在秦放每次看到刑炎的“嗯呢”都觉得只想笑,刑炎为了换人设真的很努力了。秦放发了个发送爱心的表情包。 刑炎手机里根本没表情包,一到了这时候就不知道怎么回。 后来只能问:表情包上哪找? 秦放:哈哈哈哈快别难为自己了刑可爱。 从他俩见了面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画风就已经这样了。每天聊聊撩撩,又变成了两个幼稚鬼。 年轻人的冲动还在,有时候聊得也会过格。撩过头了就该上头了,上头了就得说点踩线的话。 刑炎去洗澡,出来跟秦放说洗完了。他那边已经是后半夜了,秦放从办公室刚回家准备睡会儿。 刑炎说:洗完了。 秦放:来个照片看看。 刑炎:你认真的? 秦放笑着回:我认真的你就拍吗? 刑炎:不拍,现在丑了。 几个字就让秦放的心突然被扎了一下,泛着疼。 秦放:不丑。 刑炎那边半天都没说话,秦放说:炎哥最棒。 刑炎还是没动静,秦放心疼还准备找点什么话说,刑炎突然发了张照片过来。秦放看完之后觉得眼热,瞬间就有点难以言说的反应要起来。 刑炎拍的是腿。 他肯定不会拍上半身,刑炎有点介意身上的疤。他的腿就太漂亮了。 穿的是条睡觉穿的短裤,他坐在床上拍的,黑格子床单上两条又长又白的腿,以一个随意的姿势屈着。 秦放直接就看得愣住,还没来得及保存刑炎就已经撤回了。 秦放炸了:你撤回干什么? 刑炎不说话。 秦放:你发来。 刑炎:不发了,你都看见了。 秦放:你快点。 一张照片给秦放看得热血翻涌,清心寡欲过了一年多,一张照片瞬间能让人想起很多当初跟这腿一起发生的画面。 刑炎:我不好意思。 秦放脑子里跟小电影似的在播从前的画面,已经停不下来了。后来他哑着嗓子直接给刑炎发了条语音过去,只有三个字—— “我硬了。” 他声音里已经带了太多情绪了,用平平的语调说着这仨字,那声音能直接烧干人的耳朵。 刑炎之后也发了条语音给他,什么都没说,只冲着话筒的位置轻轻吹了口气。 如果他俩现在关系更明晰一点,秦放可能一个视频就挂过去了,再不济也得挂个语音。可现在只能干熬,熬得嘴唇都发干。 刑炎后来还是把照片又发回来了,给发了三张,其中有一张还换了个姿势。 秦放第一时间存了图。 秦放:我存好图了,你撤回吧。 刑炎:不撤回了,给你看。 秦放还在琢磨着要不要拍点腹肌什么的给发过去,但又觉得他俩现在这个操作实在太gay了,刚才还怪刑炎撤回,这会儿到他这他又觉得发个照片过去确实是不好意思,臊得慌。 他这还犹豫着,刑炎的消息又过来了。 就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带的情绪却是汹涌的。 —星星,我想你了。 74、第 74 章 每一次出格的话说过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总要再变一些。 既然是彼此默认的暧昧,那程度肯定是一天大过一天的。之前觉得六月很快就到了,可随着时间越剩越少,反倒觉得剩下的日子不好熬。 当然这话不会明白说出来,说出来心里的念想就遮掩不住了。但如下的幼稚对话还是时常发生的。 秦放:今天几号了? 刑炎:15了。 秦放:快了。 刑炎:什么快了? 故意装个傻,但秦放也不接他这个,笑着回:我放暑假快了。 他不接那就只能自己说,刑炎于是说:那我放假也快了。 秦放:那还挺巧呢。 两个人都装傻,谁也不提他们马上就能见面了的事,不提就含含糊糊地过吧,提了心里发痒,总惦记着。 虽然现在心里也没轻惦记。 冯哲早从英国回来了,在外面镀了个水水叽叽的金,回来还是啥也不会,专业性无,社会经验无。但毕竟家里底子厚,给他弄了个酒店让他当历练。冯哲有事没事往秦放这边跑,有时候往秦放家里一躺就开始装死,赖着不走。 “我历练个屁啊啥都用不着我干,我跟在团队后面好像只花尾巴貂。”冯哲躺华桐床上哼哼唧唧的。 “那你撅我们这儿就更历练不出来什么了。”华桐踹了他屁股一脚,“长点心吧,哲儿。” “儿什么儿啊,你儿被生活搞死了。”冯哲说。 “我看你确实是神志不清了。”秦放在旁边看着他笑,“什么话都能往外胡诌。” 冯哲抓起个枕头扣自己脸上,声音在底下闷着说:“没胡诌,现在能收留我让我喘口气儿的都是我爸爸。” 秦放和华桐对视一眼,秦放说:“看来是疯了。” 过会儿冯哲把枕头一扔,死气沉沉地说:“我霖爸什么时候能回来渡口仙气给我……” “你霖爸能理你?”华桐嘿嘿乐了两声,“你霖爸给你个眼神都不错了。” “我霖爹还是理我的。”冯哲苦着脸,“就是高冷,只有日我的时候能给我点好脸。” 华桐拿了个纸巾盒丢他头上,冯哲苦兮兮地叹了口气:“想我们小范了。” 这俩也是逗,当初因为冯哲看范霖逸整天挨揍太惨了,一个心疼装懂事儿提个分手,结果到现在都没能彻底把小范哄好。以前秦放都不知道小范脾气这么大,平时小打小闹不太生气,真生气了可太难哄了。 秦放问他:“小范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冯哲摇头:“说不回来了,要办工作签。” “吓唬你的吧?”秦放说。 “我也觉得是吓唬我的,但我也真怕。”冯哲吸吸鼻子,“他真不回来我就傻逼了,我走不了。” 华桐安慰他:“小范心里还是有你的,毕业了就回来了,别方。” 说起这个来冯哲就更失落了,以前小范心里肯定有他,不然他也不可能一冲动就跟家里出柜了。但后来这么久小范就没给过他多少好脸,总冷冰冰的,每次只有上完床之后才能有点温情。时间长了冯哲就摸不清小范心里还有没有他了,有的话还剩多少。 越想越难受,冯哲突然抓了秦放手机趴床上,用他手机给范霖逸发消息。秦放随他去,他手机也没什么怕看的。 他自己手机范霖逸很少回,用秦放的肯定回,这个时间他估计还没睡。 他打开范霖逸的聊天界面,上来就叫了声:霖宝。 范霖逸确实还没睡,看见这消息立刻回:怎么了放哥。 冯哲噘着嘴:霖宝你没睡啊? 范霖逸说:没呢,有事你说。 冯哲这嘴撅更高,嘟嘟囔囔不知道骂什么。 “别拿我手机乱发消息,乱发我就揍你。”秦放在旁边说。 冯哲也不吭声,接着发:霖宝你什么时候回来? 平时秦放都叫他“小范”,“霖宝”这称呼他没叫过。刚开始两声还可以当成开玩笑故意卖蠢耍个嗲,可能有什么事要说。都第三声肯定也能感觉出不对了,这就不是秦放说话的语气。 所以范霖逸过了好几分钟才回:还没定,我暂时没打算回,放哥。 冯哲发:想你啦。 范霖逸回:我也想你。 后面马上又跟了声:放哥。 “我操.你弟弟。”冯哲咬牙低声骂了句。 范霖逸就没弟弟,唯一能搭上边的小弟也就是他自己了。华桐和秦放都看了他一眼,冯哲没抬头,接着发:你不回来小冯就得死在我家。 范霖逸:他怎么了? 冯哲说:他难受。 范霖逸:放哥你跟他说,要作回自己家,别在别人家作。 冯哲又骂了一句,看着几句聊天记录气得眼睛都红了,后来直接红着眼发了个语音:“范霖逸你就是傻逼!” 他发完就噘着嘴坐那儿等消息,人家也不回他。秦放叹了口气,就知道他不可能消消停停的。 过会儿手机终于响了,冯哲赶紧低头看,结果不是范霖逸,没等他意识到不是范霖逸就已经点开了。 冯哲说:“有人让你看小麻雀。” 华桐在旁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秦放冲冯哲伸手,冯哲乖乖交过去,说:“我不是故意看的。” “没事儿,”秦放笑了笑,“不怕看。” 刑炎窗户上站了只小鸟,他拍了照片给秦放看。 刑炎:昨天拍的小麻雀。 秦放:这看着好像别人家养的鸟。 刑炎:不知道,后来飞走了。 手机上来了两条消息,秦放跟刑炎说:我先不跟你说了啊,冯哲用我手机。 刑炎:好的。 秦放把手机再给冯哲的时候冯哲撩着眼皮看了他半天,说:“你好像有情况。” 秦放倒是答得坦然:“就是有情况。” “谁啊?”冯哲问。 秦放笑了下,说:“刑炎。” 冯哲一下子愣住,看着秦放问:“还是原来那个刑炎?你俩又搞到一起去了?” 秦放笑着说:“一直也没断过啊。” “……”冯哲眨了眨眼,看向华桐,华桐冲他耸了耸肩。 秦放因为他的坦然而遭到了逼问,但这点事没什么好说的,秦放嘴闭得严实,冯哲问了会儿就去专心跟小范聊天了。 哪怕他俩现在每天都联系,但刑炎这段时间也确实很忙,都是抽着时间发两条消息过来。秦放像一个沉迷网恋的男孩,手机整天粘在手上不松开。 现在的节日越过越多,情人节一个两个三个,不是节日硬凑节日也要过。 十九号那天晚上华桐陪小女友聊天,小女友都给第二天定好日程了,说明天520了,要甜甜蜜蜜。秦放听着他俩的对话,一阵阵想笑。 八百岁了还搞谐音那一套,小姑娘们实在是太有仪式感了。 结果凌晨刚过,刑炎突然发了条消息过来。 秦放看完就笑了。 —听说今天是表白日,我表个白? 秦放回他:不需要。 刑炎:表一个吧。 秦放:小姑娘才过这个,你是小姑娘吗? 刑炎:我不是,但你可以是。 秦放:我也不是。 刑炎还特意掐着时间发消息,他可真的太有趣了。秦放想想都觉得好笑,这还是当初玩大摩托带他找自在那个炎哥吗?说话向来只言片语那个炎哥? 秦放心情很好,跟他聊了会儿,不知道聊到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睡着之前想着,再过个十多天刑炎也就差不多回来了。 华桐一早就出去跟小女友约会了,秦放早上有节课,上完课也没什么事,去办公室干活了。同组的刘圆也在,秦放问她:“没出去约个会吗?” 刘圆叹了口气说:“单身狗跟谁约,以前都跟我室友约,现在我室友也不单了。” 秦放笑着说:“晚上看看都谁没约,要不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那挺好,”刘圆点头,“吃完咱们再去唱个k,表白日谁还不乐呵乐呵了。” 秦放跟刑炎说:晚上跟伙伴们凑堆儿吃个饭。 刑炎:你不是说小姑娘才过这个? 秦放笑了声回他:那我就是小姑娘。 秦放在办公室坐着也有点无聊,没什么活能干,他老师今天也没来。刑炎那边时间都半夜了,他也不睡,就陪秦放聊天。 秦放跟他说了好几遍让他去睡觉,刑炎一直说他不困。 秦放:你是不是想用这个方式陪我过今天。 刑炎:没有。 秦放:这样有点幼稚,我建议你别。 刑炎:我真的还没困。 秦放:你那都两点了,你今晚不打算睡了? 刑炎:嗯。 刑炎:是。 另外一位女生过来取东西,开门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小小一束花,花不多,但挺精致的。刘圆“哇哦”了一声,之后说:“人家花真好看。” 秦放跟她熟,笑着说:“那怎么办,放哥给你也订束花?你假装有人表白吧。” “算了,”刘圆摇头,“你不也是个单身狗吗?你那花没有任何祝福意义。” 手机上刑炎还在跟他聊,秦放说:单身狗连送花都送不出去,办公室小姑娘不收我花。 刑炎立刻问:谁是单身狗? 这是他俩之间的梗,秦放笑着回:反正不是我。 刑炎:你有男朋友了? 这对话傻了吧唧但又很甜,真让人上瘾。秦放回复:有……吧。 刑炎问他:那你男朋友今天跟你表白了吗? 秦放心说你对这个是有执念吗?昨晚不让表白今天还惦记着。 秦放说:暂时没有。 刑炎:那你男朋友有点差。 秦放:? 刑炎:别跟他好了。 秦放:? 刑炎:踢了他跟我吧。 秦放笑得停不下来:你是不是困蒙了,还清醒吗? 刑炎:不困。 秦放:那你说什么胡话呢? 刑炎的消息过了几分钟才来,秦放差点以为他睡着了。结果看到消息之后心跳瞬间就快了,呼吸都轻了。 —男朋友给你表个白。 —下楼吧,小姑娘。 75、第 75 章 这句话的意思太明显了,像是下楼就能有个男朋友。 但是秦放其实还不太敢这么想,毕竟离太远了,回来一趟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下楼一趟,”秦放清了清嗓子,跟刘圆说,“我要是没回来……晚上就不能跟你们吃饭了,你们自己张罗吧,我报。” 刘圆眨了眨眼睛,没点女孩子样,“靠”了一声:“你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连你也有安排了!” 秦放又看了看手机,还不太敢确定楼下是怎么个情况,所以只说:“暂时还……不知道。” 其实怎么回事儿去走廊窗户往外看看就知道,但秦放就是不想看,憋着这股劲直接下楼得了。他收拾了东西,边走边说:“随便玩儿哈,不用给我省钱。” “放哥你!”刘圆指了指他,“你好不够意思啊!” 秦放关门之前冲她摆了摆手,说:“说不定我等会儿就又上来了。” 下楼的过程秦放脑子里其实是空的,有点突然,突然把心里的期待值吊得老高,但又觉得不可能,所以也不敢放飞自己的期待值。 一路刻意放空自己,直到他出了楼,顺着光亮看过去,一颗心猛然落了地。紧接着立刻又高高飞起。 ——楼下小广场坐着个人。 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他就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两条长腿支着地。脸朝着办公楼这边,坐得有些随意,所以后背没有挺得很直,有一个小小的弧度,显得很帅,也显得人清瘦。这人里面穿了件简单的白t,外面一件薄薄的外套,衬上肤色,更是干干净净的。 楼下还真的有个……男朋友。 秦放朝他笑,男朋友于是冲他张了下胳膊。 “靠……”秦放边笑边走过去,微微俯了点身子搂了一把,使劲搓了下他的后背,“你这是玩儿的什么啊……” “玩个浪漫?”刑炎笑了下,问他,“浪漫吗?” “浪漫个鬼啊,你幼不幼稚。”秦放哭笑不得,但眼里分明一直都是亮亮的。 毕竟公共场合,秦放搂了刑炎一下之后就放开了,俩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秦放低头跟刑炎说着话,问他:“你怎么回来了啊?” 刑炎说:“提前回来了,后面还得回去一次,但是很快。” 秦放情绪很满,但一时间却没什么话说,只是一直看着刑炎。 “能跟我走吗?”刑炎突然往前倾身,凑近秦放,仰着头表情很认真,“跟哥哥走吧,哥哥给当男朋友。”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正经的话,秦放有点绷不住了,笑着弹了下他的脑门:“你人设又换了啊?” 刑炎点头说:“我现在没有人设,需要我是什么样的我就什么样。” 秦放还是笑,从他下了楼脸上的笑就没收起来过。刑炎刚才一句“哥哥给当男朋友”说得太蛊惑人了,语气里又带着点温柔的哄,把人心都说酥了。 秦放抽出行李箱上的杆,拖着要走。刑炎站起来跟上他,秦放说:“走吧,回家。” 他俩刚才在那说话以及后面一起走的画面太养眼了,周围已经有人围观半天了。秦放当年都不怕人看,被人拍视频传网上他都没怵过,更别提现在。 他直接把刑炎领回了家。 华桐出去陪女朋友了,不到晚上回不来。 “这位小哥哥进了我家就是我的人了。”行李箱放在门口,秦放给刑炎拿了双拖鞋,跟他说了句。 刑炎点头:“那太好了。” “就冲刚才我下楼一眼看见你,”秦放边脱着外套边回头看刑炎,勾了勾唇角,“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想跟你干点什么的冲动。” 他这句话来得有点直,砸得人发蒙。 “这个节奏你能适应吗?”秦放挑眉,“你要说能……我可就脱了。” 他进门前进门后风格变得太快了,刑炎刚才还是笑着撩人的状态,这会儿没想到秦放能直接就是眼前这种画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这话。 秦放早不是当年的他了,当年他一纯情小直男,刑炎一勾他他就脸红心跳的,什么都扛不住。现在谁还不是弯了许久的gay了。 秦放上身都已经脱光了,光着上半身穿着裤子:“来啊,不说要给当男朋友吗?” “……”刑炎外套都还没脱,准备的撩人话都不用说了,这么硬核的怎么撩啊,有点慌。 秦放挑眉看着刑炎,坐在床边冲他招了下手:“来。” 刑炎走过去,刚离近了点,被秦放一把扯了过去。刑炎心跳都停了一下,结果秦放只是搂着他隔着t恤在他肚子上亲了亲。 “逗你玩的。”秦放笑着抬头,“吓蒙了吧,这么不想跟我干点什么吗?” 刑炎低头看着他,失笑:“就是打乱我节奏了,我不知道怎么接。” 秦放放开他,换了件在家穿的短袖,说:“我就换个衣服。” 因为秦放这一闹后面又一亲,他俩直接省掉了进门从生分到熟悉这一过程。如果没有这一下,他俩现在应该正不尴不尬地试图消除掉时间带来的生分感。 这是个刑炎完全陌生的空间,但这是秦放每天生活的地方。他们中间隔着一段空白,这段空白会让他们即使心里再激动再亢奋,情绪也会被提醒着打散。 不过现在就没有了,秦放故意开了个黄腔小玩笑,多亲密的俩人才能这么玩,什么空不空白距不距离,不重要。 秦放甚至还当着刑炎的面换了条裤子,牛仔裤脱了换了条短裤。 刑炎转开视线不看他,秦放边穿裤子边说:“你好乖啊。” “那不然呢?”刑炎看着墙上的油画,“我现在换条裤子你试试?” “试呗,”秦放说,“你试试让我看见你腿我还能不能让你穿上。” “我看见你腿我也不想让你穿,”秦放穿完了刑炎才转了回来,舔了下嘴唇,道,“但我还有话没说,我得先说完。” 刑炎说这话的时候有种固执的认真,挺可爱的。 秦放笑了下:“你说。” 刑炎尽管这几天看着比之前话多了点,但其实骨子里的性格变不了,他就不是个特别能说话的人,平时撩撩可以,真到了要认真说点什么的时候只会照直说。 所以他基本就是开门见山,第一句跟秦放说的就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秦放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去冰箱里给刑炎拿了瓶水。 刑炎接过来喝了口,然后停了会儿,才继续说:“我想跟你好。” 秦放看着他,问:“你想跟我怎么好?” 刑炎抿了下嘴唇,说:“跟你谈恋爱。” “不是已经在谈了吗?”秦放也喝了口刑炎的水,润了润嘴唇,“你都给人当男朋友了还不是谈恋爱吗?” “就……以后也不想分开那么谈。”刑炎说起这些来还是不太自在,他低着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我以前想事情不成熟,现在回头想,绕了好大一个圈。中间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你还在不在,其实不太敢深想这事,怕你走了,因为我也没什么值得等的。” 秦放不说话,安静听着刑炎说。 刑炎语速挺慢的,说每句话的时候要停顿一下,每句话都像是从心里拿出来的。 “以前你说我不会爱,现在我也不敢说我会了。我没收到过太多感情,所以面对感情会让我有点慌,不知道得怎么对待,所以我差点失去一次。” “从我知道你还在,我每一天都只想早点回来,一天不揣回来我就一天不踏实。”刑炎看了秦放一眼,秦放冲他笑了一下,刑炎说,“上次的题我会改了,学霸的优势就是错过的题不会错第二次,这你信吗?” 秦放笑着说:“信。” “我们就还在一起……”刑炎拇指搓了搓指关节,问秦放:“好吧?” 秦放直接就点头:“好啊。” “你说得也太长了,”秦放抬手搂了下刑炎,手在他脖子上捏了捏,“其实我也一堆话要说,但我现在不想说。” 刑炎问他:“那你想干什么?” 秦放笑了下:“我想干的那可就多了。” 刑炎该说的都说完了,心里也不揣着事儿了,这会儿看着秦放勾着笑的嘴唇,突然吻了上去。 “我想干的也挺多的,”刑炎声音都沉了下去,“你还换裤子吗?” “换就不用了。”秦放手放在裤腰上,盯着刑炎的眼睛说:“……但我可以脱。” 76、第 76 章 华桐开门进来,先是看见了门口的行李箱,然后一眼看见床上俩人,其中一个横趴一个竖躺,俩人脸对脸不知道在干什么。华桐先是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在横趴那人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华桐立即转身出去带上了门,像是从未回来过。 “吓蒙了。”秦放“嗤嗤”地笑了两声,从床上爬起来,邢炎刚睁眼,秦放手指在他眼眉处点了点,说,“睡你的。” 秦放摸过手机,华桐接起来立刻说:“您自便,我今晚不回来了。” “给我滚进来。”秦放说。 “不了,成年男子你们想干什么不要顾忌,桐哥岂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华桐语速很快,“要是一个床不够扑腾我床也借你们用。” “我看你的确是太成年了。”秦放走过去开了门,看着还没来得及走的华桐,“满脑子成年废料。” 秦放下巴朝里扬了扬,示意华桐进去。 刚才秦放是横趴那个,竖躺那位华桐没看见脸,他小声问秦放:“邢炎?” 秦放点了下头:“嗯。” 华桐继续压着声音:“他回来了?” 秦放答:“啊。” 华桐转身往电梯间走,头都不回:“靠那你还叫我干什么,我走了,今天明天后天我不回来了。” 秦放把他抓回来,笑着小声说:“我们是纯纯的小男孩,就你成年了。进来吧,你吃饱了吗?等会儿一起吃个饭。” 华桐又跟他确认一次:“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舒缓的吗?” 秦放心说该干的我们都干完了,还等你堵我们。他笑着说:“人睡着了,两天多没睡过觉了,收收脑洞吧。” 他俩进来的时候邢炎已经醒了,去洗了把脸,脸上还带着水,秦放说:“蓝色毛巾是我的。” 邢炎于是回去擦了脸,再出来的时候跟华桐打了声招呼。 华桐笑着说:“好久不见了,又帅了啊。” 俩人聊了几句,秦放问邢炎:“先出去吃个饭?回来你再睡。” 邢炎“嗯”了声说:“不困了。” 邢炎是实打实睡了一下午。 华桐进来的时候秦放只是趴那儿看看他,他下午也跟着睡了会儿,醒了觉得恍惚,看着邢炎就躺在他床上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俩之前还在这张床上折腾了好一会儿,互相故意不故意的反正都弄了对方一身。但也仅仅就这样了,弄对方一身的程度。 亲密的事可以做做,但真要做到头还是不能的,先不说那样太快了邢炎刚回来他们在一起需不需要个适应过程,就算真打算做完秦放这儿也没东西。头一回就硬来那是找死,除了俩人都遭罪,什么都爽不着。 秦放当时有些遗憾地跟邢炎说:“我这儿什么都没有,腿我今天也只能看看了。” 邢炎咬着他后脖子哑声说:“你这要什么都有……我就真慌了。” 秦放乐得肩膀都在抖,想想他这会儿要从抽屉里拿出瓶油再拿出盒套,邢炎估计心里也没什么心情接着做了。脑补的画面太逗了,秦放趴那儿乐了半天。 条件限制,所以弄对方一身之后他俩就和谐地都睡了,这种久别重逢的方式十分纯情。 三人一起出去吃了个饭,吃完华桐没回来,直接打个车去冯哲那了,头都没回。 秦放本来跟他说用不着,华桐快速摆着手:“勿留,多说没用。你新欢回来了,本糟糠旧爱自觉退出,森林那么大我得找棵别的树。” “那你走吧。”秦放冲他挥了挥手,“我也不非得留了。” 华桐笑着打了个车,说了声“拜”就上车走了。剩下一对久别重逢的小恋人。 秦放开车开到一半,突然靠边停下了。刑炎问他:“怎么了?” 秦放开门下车:“等我。” 刑炎在车上等他,看着秦放进了个超市。过会儿再出来的时候手揣着兜,开门跳上车的时候兜里东西直接都扔刑炎腿上了。 刑炎不用看也猜到是什么了,他低头笑了下。 “别笑那么腼腆,你下午不是这样的。”秦放想想下午的事,有点脸热,但也过了羞羞答答的年纪了,倒是很坦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用,早晚得用。” 刑炎拿着揣了自己兜里,说:“随时可以用啊。” 秦放摸了下耳朵,二十多岁俩男生,估计这些消耗品用得会挺快。 因为下午一场亲亲密密的交流,生分感完全没机会出现。心情就好像一直在云端飞着,时不时转头看看身边坐着的帅男生,就发自内心地想笑一笑。 刑炎是真的两三天没睡过了,他这段时间过得太忙了。为了把时间都挤出来早点回来,每天就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手头工作全做完了第一时间订了机票,在飞机上心情一直悬着也没能补眠。下个月他还得回去几天,不过再回去的时候和之前在那边的心情就完全不同了。 毕竟有男朋友了都。 “你有睡衣吗?”秦放问刑炎,“没有的话我给你找一身。” “我有。”刑炎说,“但我想穿你的。” “好。”秦放笑得挺甜,“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在微信上换人设了,但我现在发现你确实不是原来的你了。” 刑炎抬头看他,秦放说:“原来是个coolboy。” “现在?”刑炎问。 “现在啊,”秦放在他头上胡噜一把,“现在就一个撒娇精。” 这仨字太腻歪人了,但刑炎没话说,他本来就是。 都洗过澡俩人躺在床上,秦放完全不困,他手搓了搓刑炎的手指,叫了他一声:“炎哥。” 刑炎抓了下他的指尖:“嗯。” “白天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但我当时着急干点什么,我没说太多。”秦放在黑暗中轻声笑了下,继续说,“你困吗?不困咱俩就聊聊。” “不困,你说。” 秦放挺喜欢玩刑炎手的,他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抓着他手指:“我这人脾气很差,有时候脾气一上来会犯轴,而且在有些方面我会钻牛角尖。” 刑炎反问:“你脾气还差?” “看着挺好的,其实不怎么样。”秦放呼了口气说,“当时咱俩的事我也是钻牛角尖了,我用那张卡让你走,我觉得你这事办得差,你把这么好一段感情给弄得好像是两个人的累赘,它好像是你的负担,你又觉得它是我的负担。那你就走吧,你好好想想到底什么才是爱。” “嗯,”刑炎道,“我当时想得太多了。” “你白天说那么多,我没直接回你,其实我也有点说不出口。”秦放沉吟片刻,才继续说,“这两年也不只是你在思考,我也每天都在琢磨。我当时也有错,我也不是完全能摘得干净的。” 刑炎接了他的话,打断他:“你没有。” 秦放笑了笑,慢慢道:“有。我当时像一团火一样扑在你身上,我没谈过这样的恋爱,我觉得既然我喜欢你,咱俩既然在一起,那我就得这样,我得把最好的都给你,你怎么都行,你什么都对。 “恋爱脑上头,你不想说我也不急着问,我明知道你心里有事我也不非得问。可能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反正时间还有那么长,以后慢慢再说吧。其实这不是一个很健康的相处方式,我把你放在未来里去打算,也因为你没能给我我期望的路,觉得难受,觉得你做错了。可我和你谈恋爱的方式,也不完全是对的,我在用一个热恋期的脑子去想未来,想得我快迷失自己了。” 刑炎刚要开口说话,秦放捏了捏他的指尖,没让他说。秦放继续说:“咱俩错的方向不一样,但谁都不无辜。二十出头还是太年轻了,包括现在也一样年轻,也不敢说考虑事情就足够成熟了。这两年的冷静期也未必就不是好事,我一直相信咱俩早晚还能好,我们都没说过分开,我们只是各自在学着成长。我一直觉得这很好,我很期待我们重新开始的那天。 “但我看见你身上疤的时候又觉得不好了。我又觉得缺失的这两年很遗憾,我后悔了。” 秦放说到这儿的时候手在刑炎胳膊上摸了摸,摸他的疤。秦放吸了吸鼻子,说:“我从来没后悔过认识你跟你在一起,我一直都不觉得我们分开了,尽管我们需要各自变得更成熟。你是一个太棒的人,从来都是。” 他这一段话说得很长,一句一句慢慢的,说得很认真。刑炎久久都没说话,他只是紧紧抓着秦放的手。 秦放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了俯在刑炎身上,跟他脸对着脸。黑暗中只能看清眼前人的一点轮廓,秦放亲了亲刑炎的下巴,和他说:“所以永远也不要再因为这两年跟我道歉了。它让我很遗憾,我的少年变成了更好了爱人,但我错过了慢慢变化的这个部分。” 刑炎抬手搂住秦放,秦放把脸埋在刑炎的肩膀上。他俩身上是同样的味道,但刑炎身上很暖,他让简单的浴液味道变得更暧.昧撩人。 秦放声音闷在刑炎身上,说:“哎现在觉得说这些太羞耻了……” 刑炎笑起来的时候胸腔震动,秦放趴在他身上也感觉得到,刑炎说:“我白天说的时候也觉得不好意思,难为情。” “嗯,真是长大了。”秦放叹了口气,“以前话怎么说都行,做点什么需要脱衣服的事就脸红。现在反了,事儿随便做,话说两句就害臊。” 刑炎笑着摸秦放的后脖子:“你趴这不动是因为害臊吗?” “算是吧,我就是觉得这么趴着舒服,你身上热乎乎的。”秦放说。 刑炎深吸了口气,说:“可我要喘不上气了,你压得也太实了。” 秦放于是笑着翻了下去,手摸着刑炎肚子说:“男朋友还是单薄了点,你也太破坏气氛了。” 刑炎深呼吸把气喘匀了才说:“单不单薄你照实了压肺上也扛不住……” 秦放伸手过去给揉了揉胸口,他俩之间气氛太自然了,跟两年前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像无数个他们一起度过的深夜,窗里俩少年低声呢喃着说情话,窗外星星躲在云后闪一下灭一下,也在亲密说小话。 77、第 77 章 “弟弟也太帅了,小时候看着就是可爱,脸圆,现在瘦了变成小帅哥了。”冯哲单手搂着简沐阳的肩膀,跟他说话。 “基因在那儿呢,你看人哥长什么样。”旁边一人插话道。 冯哲刚才出去让服务生给他准备了个红包,这会儿从兜里掏出来给简沐阳。简沐阳笑着摇头,不想要:“谢谢哲哥,红包就算了,我都多大了。” “你才多大啊,多大了你不都是我弟么?”冯哲弹了他脑袋一下。 华桐坐在简沐阳另一边,伸手把红包从冯哲手里抽出来,塞简沐阳兜里,说:“跟他客气什么,冯总给的咱揣好。” 简沐阳已经上初中了,帅帅的一个小少年。本来今天应该去补课班的,秦放送他送到一半,哥俩凑头一商量,拉倒,补什么课啊,出去玩。所以秦放就拉着他过来了。 小伙伴们都长大了,一大圈子人以前一年能聚好几次,现在很难聚齐。赶上年前都回来聚这一次,这应该是来得最全的了。依然是冯哲做局,反正酒店是他自己的。本来就是爱玩能闹的性格,人全了肯定得出来约一回。 秦放下楼去接人了,要接的人走了两个多月,眼看要回来了,这几天秦放天天惦记着。 “你哥还能不能上来了。”冯哲说。秦放下去得有十多分钟了,还不见回来。 “可能得先把我炎哥东西放车上。”简沐阳想了想说。 “啧,你炎哥,”冯哲笑了两声,“叫得太亲了。” 简沐阳摸了摸鼻子,笑得有点腼腆。华桐在旁边说:“人关系好着呢,我劝你别在阳阳面前说人俩哥坏话,那俩都是亲哥。” “桐哥也是亲哥。”简沐阳接了一句。 小朋友情商随他哥,反应很快。华桐笑着揉乱他头发,说:“那必须是啊。” 说着话呢,秦放跟刑炎一起上来了。 刑炎看见简沐阳,简沐阳冲他笑,刑炎远远朝他抬了抬下巴。俩人隔空打了个招呼,默契十足。 虽然现在刑炎有一大半的时间还是不在国内,不过秦放从研一都到研三了,这一年多的时间也让简沐阳和他很熟了。简沐阳跟他哥一样,喜欢坐他炎哥的后座。 刑炎这种人很招小孩子崇拜和喜欢,这是个很容易会被当成标杆的人。 “刑博士回来了,来让让位置,我想让博士哥哥坐我旁边。”冯哲开玩笑说。 “你旁边等会儿小范来留着他坐吧,我们嫌你烦。”秦放没搭理他,跟刑炎过去坐在简沐阳旁边。 “小范今天不回来,在老家喂鹅呢。”冯哲撇了撇嘴说。 秦放嗤笑一声,说他:“都快到楼下了,逗你玩儿你就信。” “我操真的假的?”冯哲眼珠瞪圆了,“我霖爸回来了?” “嗯,刚给我打电话问我几楼。”秦放说。 “操操操操,这狗儿子又骗我!”冯哲骂了句。 旁边人笑着说:“那是你狗爹。” 冯哲跳起来就跑下楼,接小范去了。这俩天天闹来闹去活得很扑腾,但也挺有意思的。别人看着觉得太闹了,但人俩自得其乐。 秦放和刑炎都没怎么喝酒,秦放是不能喝,刑炎倒是能喝,但秦放也没让他多喝。他俩明天就得走,今天喝多了明天难受。 “不跟他们喝,你往地上倒。”秦放凑刑炎耳边小声说。 刑炎说:“没事我喝不多。” “那也不喝,赶飞机够累了。”自己男朋友自己心疼,秦放撺掇着让刑炎把酒偷着倒了。 简沐阳在旁边把他那小半碗汤递过来,秦放在另一边把刑炎的酒都倒简沐阳碗里了,简沐阳又默默把汤碗端了回去。哥俩默契很足,刑炎被他俩逗笑了。 桌上乱糟糟的说什么的都有,秦放吃完东西靠在椅背上跟他们瞎聊。刑炎话不多,坐在一旁时不时吃口东西。秦放习惯性地经常把手放刑炎腿上,其实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就是太喜欢了,人在自己身边手就总想往人身上乱摸。 可毕竟两个多月没见了,他这样一会儿摸一把一会儿摸一把,最后终于把刑炎给摸笑了,抓住秦放的手,叹了口气说:“你别勾我行吗?” 秦放才觉得自己过分,攥了下刑炎的手,笑着道歉:“不好意思,一时没注意。” “也不用不好意思,”刑炎往秦放那边凑了凑,在秦放耳边说,“反正我能让你还。” 秦放脑子里自动开始播画面,他深吸了口气:“我看咱俩干脆现在回家得了。” “你俩能不说小话了吗?”冯哲远远冲他俩说,“你俩也太黏糊了。” “感情太好了,也没办法。”秦放笑得有点不要脸了。 他这话说得别人都笑了,秦放把手从刑炎那儿收回来,给自己拿了张湿巾放手里搓。他现在就只想赶紧把这顿饭吃完赶紧散,年轻情侣两个多月没见,现在人回来就在自己旁边不让碰不让摸。急急急。 散场他俩是等不到了,全散了得等到第二天。饭一吃完秦放就撤了,理由是刑炎时差乱了有点头疼得回去休息。冯哲让酒店的车把简沐阳送回了家,又给秦放找了个代驾。 基本上门一关上秦放就把刑炎按在门上,堵了他的嘴。刑炎要开灯的手都被秦放截住,抓得刑炎手都有点疼。 “这么急……”刑炎咬着秦放的嘴唇,低低地笑着。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勾人耳朵,秦放就只是听他这么说句话,半边肩膀都快麻了。 “急,我火都拱了好几天了,想摸腿。”秦放不让关灯,每次黑着的时候他说起这些来完全没压力。 刑炎在他耳边轻笑着说了个短短的问句。 秦放听完挑了挑眉,喉结轻微抖动,闭着眼回道:“对……就是欠cao。” 眼前是爱了多年的那个人,有些事儿就总是做不够。对彼此上瘾,想亲想咬……想折腾。 因为前一晚折腾太过了,第二天俩人在飞机上都睡了一路。 最后下了飞机俩人都还有点犯迷糊,一人背了个包,牵着对方的手,迷迷糊糊从机场走了出来。 当代年轻人没那么顾忌,他们都是很自信的人,谈起恋爱来也不需要藏着掖着。虽然不会特意去炫耀什么,但像这样俩人都睡得半醒不醒想牵着手的时候,那就很坦荡地牵着走,谁爱看谁看。 但其实现在的环境宽容度是很高的,大部分人基本都能做到平常心对待,看见两个男孩子牵着手走路或许视线会有所停顿,然后再平静地转开视线。 他们再一次回了这座城市,刑炎生在这张在这,可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对这里只有恨,只想赶快长大了逃离。然而现在真长大了,发现当初的那些恨早就一点点散了。 那些曾经执拗的坚持,走过了发现不过就是自己给自己画的圈。人生永远有真正有意义的追求,永远都有需要去做的事。 老房子锁着门,新换了锁头,钥匙还是老规矩夹在一处砖缝里。秦放摸出钥匙开了门,院门推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意外。 本来以为院子里会有点荒,但是没有——司涂的花还在,而且长得很好。或许已经不是曾经的花了,可能换过一批,两批,但推开院门的那一刻,恍惚间真的觉得那个永远温和的少年好像从未离开。 秦放长舒了口气,再次攥了刑炎的手,俩人一起走了进去。 屋门没锁,一拧把手就开了。他们以前也经常只锁个院门就走,因为其实也没什么能丢的。这栋小楼里最贵的东西就是那架旧琴——确实很旧了。 俩人把东西放去他俩房间,柜子里封好的床单被子什么的都搭到院子里晾着,不然会有点潮。 这里他们很熟悉,尽管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锁了院门,他们又一起去看了司涂。司涂的碑周围很干净,看得出时常有人过来。秦放前段时间还和宫琪联系过,她休年假回家的时候秦放还和她一起吃了顿饭。 秦放其实担心过她,一个人守着一栋老房子,守着一份会变得越来越久远的记忆,这样的人生听来太遗憾了。宫琪当时摇头说:“我不会钻牛角尖的,我跟司涂说好的。我觉得该放下了的时候我会放下的,我答应过他这一生不会让自己过得很辛苦。” 她笑着说:“所以不用担心我,我只是还想陪陪他。” “快两年了。”秦放蹲下去,拍了拍司涂的碑,浅浅笑着,“都两年了每次想到你我还是觉得不适应,总觉得你还在。” 秦放又问他:“给你的星星揣好了吗?” 刑炎在身后“嗯”了一声。 秦放回头看他,才笑着摇头跟他说:“我没问你,我问司涂。” 他送司涂星星的时候只有宫琪在,也只有她知道。秦放冲司涂的照片眨了眨眼,开了个玩笑:“撒娇精最近太能吃醋了,先不告诉他吧。” 刑炎不是那种会对着墓碑说话的人,所以他只是一直站在那里看司涂,后来蹲下来给他擦了擦照片。他总是沉默,但是现在的他比起从前还是有变化的。人在孤独中恨世界,和充满希望地爱着人,眉眼间都不一样。 从司涂那回来,俩人在外面吃完饭才回。上午那会儿困得睁不开眼,结果现在天黑了也晚了,反倒谁也不困了。秦放踩着院墙爬上屋顶,刑炎紧跟着他。 上去了秦放才笑着说:“咱俩没搬梯子等会儿怎么下啊?” 刑炎说:“跳下去。” 这里的小楼门口没有挡雨台,没有落脚点,直接从二楼房顶往下跳秦放没这么干过。他笑着说:“那我有点怕啊。” “不怕,”刑炎摸了摸他的头,“我先下去再给你搬梯子。” 这边的天气秦放还是很喜欢的,一年到头都不冷。这会儿俩人坐在屋顶,满天都是星星。夜风吹在身上挺舒服的,秦放碰了碰刑炎的胳膊,说:“我喜欢这里。” 刑炎“嗯”了声,过会儿说:“我也喜欢。” 秦放转头去看他,刑炎说:“跟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要是再学不会去喜欢,那我也太失败了。” “嗯,这一点不是我吹,放哥很阳光的。”秦放笑着往刑炎身上撞了一下,“恋人都是互补的,你跟我学着变阳光,我跟你学着去做一个更优秀的人。” “互夸大会又开始了?”刑炎低头轻笑着问。 秦放刚要说话,院门突然响了,有人推门进来了。 “没锁门吗?” “我记得我锁了。” “事实就是你没锁。” 一声身体撞上门的闷响,随后是院门重重合上的声音,人声在其后:“……磕疼我了。”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笑,低声说:“别装,我知道你喜欢我这么亲。” 一段长长的暧.昧声音过后,有人含着笑呢喃:“那你咬疼我了。” 男人边笑边低喘的声音向来迷人,衬上夜色,撩人又浪漫。对方在他嘴唇上又亲了亲,半含着说:“咬疼了是奖励你乖。” “瞎jb扯……”背靠着门的那位笑起来很勾人,他知道自己怎么笑最好看,当然也知道自己怎么笑能让对方更有欲.望。 对方手指插.进他发间,轻轻亲了亲他的耳朵。情.欲中偏也带了温情。 俩人在门口缠.绵好一会儿,突然有人眯着眼问了句:“你晾的被?” “我没有。”另外一个短发男子说。 韩小功愣在原地,盯着院里晾着的被,然后突然笑了。他推开了身前的人,“靠”了一声,闭着眼深吸了口气说:“……滚出来。” 秦放和刑炎从楼顶露了脸出来,秦放笑得一脸暧.昧:“嗨。” 刑炎也学着他,说了声:“……嗨。” “嗨个鬼。”韩小功笑着骂了一句,看着那俩人,“你俩不会出个声啊?” “没等我出声……你们先出声了,”秦放也很无奈,“我刚要打招呼你们已经……嗯我也没好意思再打招呼了。” 韩小功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跟旁边人说:“左边白的是刑炎,右边不白的是秦放。今天让你见见真人。” 秦放于是又冲那位高个帅哥说了声“嗨。” 刑炎依然重复他的“嗨”。 对方年纪看着比他们要大几岁,笑起来很洒脱的模样,被人撞上亲密的事本来挺尴尬,但这人也看不出扭捏,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林川。下来吧,给你俩架个梯子?” “谢了。”刑炎说。 挺沉的梯子这人单手就能拎,秦放下去之前又看了眼韩小功,韩小功在花圃沿上坐着,林川没回头,只是说了一句:“站着。” “我累。”韩小功没搭理他的话。 “让你站着。”林川又重复了一次,“累了进去坐。” “不。”韩小功简单直接给了个回应。 林川回头看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看了一眼。韩小功朝他一笑,林川轻飘飘问了句:“发烧没烧够?” 上面俩人从楼顶下来了,分别跟林川握了下手。刑炎说:“费心了。” 林川笑了下,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韩小功朝他们走了过来,看了看刑炎,又看了看秦放,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秦放说,“我以为家里没人呢,你早回来了?” “我回半个多月了。”韩小功说。 几个人开门进了屋,林川问:“你俩吃饭了没呢?” “吃过了。”秦放笑了下说。 韩小功还是原来那样,什么时候看他都看不出变化来。秦放和刑炎都没想到他回来了,韩小功就更想不到了,不然也不会被人堵住个激.吻。 不管多久不见,他们都用不着寒暄。 聊天也不急在一时,这晚他们各自回房间睡了。关了门之后秦放跟刑炎说:“那位川哥看着跟小功挺搭的。” 刑炎点了点头,之后说:“他就喜欢那样的。” “看着不错。”秦放说。 第二天秦放又再次觉得林川人不错。 这人做饭太好吃了。 要是没有林川的话他们得天天出去吃或者外卖,现在不用了,天天换着样做不重复。秦放跟刑炎蹭了人好几天饭,但丝毫看不出他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除夕要到了,过年该有的准备还是要有。 这天秦放跟刑炎拆了每个房间的窗帘出来,洗衣机搬到院子里正打算洗。院门突然被推开,周斯明背着个包走了进来。 他一抬头看见这一院子人,脚步一顿差点绊住。 周斯明眨了眨眼,有点难以置信,竖起眉毛:“都回来了?” “那你看呢?”韩小功嗤笑,“就行你回不行我们回?” 周斯明横他一眼,没搭理他,之后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挺巧啊。” “挺巧。”刑炎接了句。 他们谁都没跟谁提前约过,都打算自己回来看看的。回来看看司涂,看看他们长大的巢。 他们说这里是他们腐烂的根,他们毫无留恋。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却都回了这里。 人生好像总是在不断告别,别后各自去变成更好的人,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再相遇。 秦放看看面面相觑的那几位,笑了下,上扬着语调轻声说:“那……新年快乐?” 周斯明笑着摇了摇头:“新年……快乐。” 韩小功接过林川递给他的头绳,随意地把头发扎了起来:“……新年快乐。” 刑炎扬了扬眉毛,继续洗窗帘:“新年快乐。” 78、第 78 章 —下飞机了吗? —下了。 —我也到了,用给你发张我照片吗? —不用。 韩小功背上背了个双肩包,手里还推着个巨大的行李箱,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拿着手机,感受到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 对方发给他一条:第三出口等你,我穿的蓝色衣服。 韩小功收起手机,这人来得挺早的,幸好机场不大,取行李也很快,不然对方得等好一会儿。 这个时间的机场人并不多,来接机的人寥寥几个。来接他的那位挺打眼的,很高,深蓝色短袖也不用再认了,那几个接机的人里面就这么一个蓝色衣服。 韩小功推着行李箱朝他走过去,问了声:“林川?” 对方视线在韩小功脸上短暂地停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是我。小功是吧?” 韩小功“嗯”了声,道:“辛苦了,这么晚来接我。” “没事儿。”林川从韩小功手里接过了箱子,他做这个动作很自然,像是顺手就接过去了,韩小功也就没推脱。 林川的车是个皮卡,但他也没把韩小功的东西都扔后面斗里,而是放了后座。韩小功说:“放后面吧,行李箱托运了有点脏。” 林川动作很利索,行李箱抬上去往里面一推,然后把他的背包也放了进去,说:“我昨天装沙子了,放后面你箱子就磨花了。” 韩小功看了对方一眼,说:“本来就是装东西用的,没那么金贵。” 因为后座放了东西,韩小功于是坐在副驾上,夜里一点半,机场高速上很偶尔才能遇到一辆车。林川和他说:“你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韩小功说:“没困,在飞机上睡了。” 其实韩小功现在并不是很想跟人说话,他确实不困,可也有点累。他这段时间都不太爱说话,但半夜别人特意开车过来接,别管这是不是他本来也会做的事情,韩小功还是没想做出一副多高冷的样子。 他们是几天前加的微信,因为韩小功订了林川的房。他在民宿软件上挑了一家看着顺眼的,翻了翻评价,都在夸老板,韩小功于是加了老板微信。 这是他走的不知道第几个地方了,他已经这样飘了有一阵了。他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去哪儿都一样,所以他经常会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离开。 他们交流起来很痛快,林川也是个并不讨厌的人,韩小功在他这订了一个月的房,然后约好了时间。林川问他什么时候过来,韩小功跟他说了时间,林川说到时候会去机场接他。韩小功说不用,太晚了。林川说那么晚不好叫车,而且不安全。 在那之后他们就没再有过交流了,事儿说完了就完了。 到今天,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前甚至连照片都没看过。 林川长得跟韩小功以为的不一样,他以为开这种民宿客栈的会是那种看起来很文艺的小青年,或者很有艺术气息。但他没有,林川高大,挺帅的,不文艺。皮肤挺黑的,估计是晒的。穿的普通的短袖t恤和牛仔裤,说话和动作间都没丁点文青气质,走路挺得很直。 从机场到住处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路上他俩没聊太多,时不时说几句话。最后林川停了车,说:“到了。” 之后他就开门下了车,去后座拿东西。韩小功沉默着走在他身后,林川拎着他的行李箱进了门,边走边和他说话,声音不高:“你房间在二楼,住得不舒服就跟我说,给你换。” 韩小功说“行”。 他们穿过一个门廊,夜里其他人都睡了,这里于是只留了一盏小灯。前厅有点像咖啡馆,靠窗的一小片区域有几张小圆桌,也有两个看起来很舒服的摇椅。另外一侧是长长的吧台,和一片影音区,投影幕对着一组沙发。 “这儿平时通常都有人,无聊了就下来玩。”林川半侧着头跟他说。 玻璃拉门走出去,是一个院子,也跟前厅一样留了两盏小灯。两侧都是花,有木质花架,有秋千,有一张长椅,上面还有人躺过了但是还没收的毯子。还有一片用竹子隔出来的茶区。跟网上图片一样,很漂亮。 那片花让韩小功想到了司涂的花,穿过院子的时间,韩小功一直在看它。 林川拎着箱子上了二楼,带他进了一个房间,开了灯。 林川问他:“箱子放哪儿啊?” 韩小功和他说:“给我就行。” 林川说:“我来吧,你箱子挺沉。” 韩小功看着他,过会儿突然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你……” 林川不知道他笑什么,韩小功抓了抓头发,用肯定的语气:“你把我当成女生了。” 林川动作一个不太明显的停顿,之后看了眼韩小功,也笑了,倒是没否认:“不好意思啊,我确实有点错乱。” 韩小功从他手里接过箱子,推了进去,说:“正常。” 他的长相第一次见的话确实迷惑人,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像女孩子,但是头发长长地搭在后背,皮肤白又很漂亮,会让人明知道这是个男生可还是会有一种莫名的错乱感。 林川可能还是觉得有点尴尬,跟他说:“那就晚安,你有事儿就给我发微信。我明天可能起得晚,楼下有人,我要是没起你就跟他们说也一样。” 韩小功“嗯”了声,道:“谢了,晚安。” “晚安。”林川又对他笑了下,转身出去了,还给他带上了门。 这会儿已经三点多了,韩小功简单收拾了下东西,洗了个澡,换了套睡衣。这样的客栈他这几年住过太多,林川这儿算不上最漂亮的,但也不错。他躺在床上,旁边是两扇长长的窗户,能看到刚才路过的小院子。他没拉窗帘,看着外面的月亮。 林川说他第二天起得早,怕韩小功有事找不着他。其实他完全操心多余了。 他中午才起来,韩小功不仅没下来过,甚至接下来的两天林川也根本没见他下过楼。韩小功像是自从进了房间就没再出来过。 这天林川从外面拉了棵树回来,叫人跟他一起搬进院子。和他一起搬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跟他说:“川哥,刚才三楼那个小画家走了,他跟你说了吗?” 林川挑眉:“没有,走了?” “嗯,说东西帮他收着就行了,下次来再用。剩下的房费也不退了,说、说走就走了。” 林川“嗯”了声,把那棵树摆在合适的位置,说:“剩多少天给他记着吧,下回再说。” “好的。”男生蹲在那儿,小声跟他说:“川哥,那天晚上你接回来那个,还没、没下来过呢。” “今天也没下楼?”林川问他,“有人送东西上去吗?” “没,也没看见人送外卖。要不我……上去看看?太消停了。”男生欲言又止,不太敢说。 林川说:“没事儿,不用。” 男生嘟嘟囔囔地小声念叨:“什么人啊三天不吃东西?咱这儿一直挺消停的,可别弄个什么作……作大死的糟践地方。” 林川看他一眼,他也就不接着说了。也真不怪他惦记,去年这边就有家店,有对情侣嗑.药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过量了,反正他俩没在店里了,店直接完蛋了。 那天下午林川煮了碗面,配了两道小菜,端着上了楼。韩小功的门一直是关着的,连点动静都没有。林川敲了敲他的门,里面挺久都没人应。林川皱了下眉,他从兜里拿了钥匙,慢慢开了门。 韩小功侧躺在床上,脸冲着门这边,林川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走近了已经能看到他因为呼吸起伏的胸口了。睡得太沉了,有人进来他都没醒。 林川没再走近了,站在桌子边清了清嗓子,发出了点声音。 韩小功还是没醒。 林川只能试着叫他:“小功?” 韩小功几乎是立刻就回了声“哎”,但眼睛没睁。 林川说:“起来吃点东西?” 韩小功还是闭着眼:“吃什么啊?” “给你煮了碗面。”林川看着他说。 韩小功睡太久了,声音很哑:“你煮面太淡了,我不想吃你的养生面。” 林川笑了下:“你都没吃过怎么知道淡。” “我天天吃,”韩小功说,“炎哥说你不放盐。” …… 林川站在原地,看着韩小功始终闭着的眼睛,后来又叫了他一声:“小功,醒过来,你睡太久了。” 韩小功没反应,林川沉声说:“醒过来,我是林川。” 几秒之后韩小功突然睁开了眼睛,林川就站在正对他视线位置的桌边,他直直地看着林川的方向,眼里发空。 林川没动,怕韩小功刚醒吓一跳。韩小功倒是没吓一跳,他只是双眼空洞洞地一直盯着林川看,然后眼睛就慢慢红了。 韩小功一直看他,眼睛红得吓人,之后突然把脸往枕头里埋了一下。 林川有点意外,轻声问他:“怎么了?” 韩小功说:“……没事,我睡蒙了。” 他声音哑得听起来有点含糊,林川和他说:“起来吃点东西,你一直在睡?” “嗯。”韩小功把脸从枕头里抬了起来,他坐起身,清了清嗓子说,“一直困一直睡。” “不能这么睡。”林川给他拿了瓶水,拧开了走过去递给他,“起来洗把脸。” 韩小功喝了水,还有点发愣。他头发睡得有些乱,睡衣也睡出了褶,整个人掀开被子下床的时候有种暖洋洋的慵懒。林川问:“我看着你吃完再出去?” 韩小功没有拒绝,只点了点头,说:“你坐。” 林川看着韩小功把那碗面吃完,韩小功实打实快三天没吃过东西,但他还真没觉得饿,不过林川煮的面很好吃,韩小功都吃完了。 “活了。”韩小功吃完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嘴,冲林川笑了下,“你再不来我可能在睡梦中就饿死了。” 林川笑着摇头:“瞎说话。” 他收了空碗,跟韩小功说:“别一直在房间闷着,出来转转,这里很漂亮,不想出去下楼跟他们一块看个电影。” “好。”韩小功浅笑着说。 林川出去带上了门,韩小功没动,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他在林川这儿住了一个月,又续了一个月。 这是个很热闹的地方,这里房客很多,都是年轻人。他们白天会在前厅看书看电影或者聊天,偶尔林川陪他们玩牌。韩小功不会玩牌,他不怎么参与,多数时候他都坐在那片沙发上,有人放电影他就跟着看,没人放他就那么坐着,或者看书。大家好像都很熟,新的房客来了之后也很容易能加入他们。 跟他们比起来韩小功是一个挺安静的人,不太聊天。但也不算孤僻,别人跟他说话他也都能聊。 这儿的老板是林川,除了他前厅还一直有个小伙计,给大家煮煮咖啡什么的,就是那个小结巴,叫东巴。他结巴不算很严重,只时不时说话会有个停顿。 那天他们在窗户那边玩牌,缺个人,林川说:“你们玩吧,我等会儿要出去。” 他们又叫东巴:“东巴,来。” 东巴说:“我还有……活呢。” 于是他们叫韩小功,韩小功在沙发上回头说:“我不会啊。” “学学就会了。”说话的是个广东的男生,说普通话听起来软软的,“来啊。” 他们实在缺个人,韩小功也就过去了。可也真的不会,连着输。他们赢的是晚上的酒,说好了晚上去酒吧,开玩笑说谁输了谁请。韩小功并不在意一顿酒,输不输赢不赢他无所谓,玩得还挺开心。 “晚上去哪家啊?”有人笑着问。 “那问小功吧,今天股东在这儿呢。”另外一个说。 他们确实是开玩笑的,没那么熟,不会真拉着韩小功去泡吧。韩小功笑着说:“我对这里不熟,你们定。” “欺负小功啊?”头顶突然有人说话,韩小功仰头去看,林川垂眼看他一眼。 椅子是半圆形的沙发椅,林川两只胳膊搭在椅背,手往前指了下,示意韩小功抓牌。 韩小功太不熟练,摆牌很慢,也就乱七八糟放手里,看见什么出什么。别人出了牌韩小功刚要抽牌,林川突然伸手从他手里抽了张2扔出去,同时说:“你拿那张是个炸,不会玩还不摆牌。” 因为从韩小功手里抽牌,林川是俯着身的,所以他说话时离韩小功的耳朵很近,声音差不多就在耳边。 林川出完牌就又恢复成搭着椅背的姿势,韩小功出牌之前他会出个声,韩小功就按他说的出。 就这么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韩小功输的都赢回来了。 “川哥你还走不走?我们好不容易抓住个肥兔子。”有人开玩笑说。 “谁啊?”韩小功还是头一回被当成这种傻白甜肥兔,这感觉还挺新鲜,韩小功笑着问,“我啊?” “就你呗,还能有谁。”对方说。 韩小功没再说话,林川嗤笑一声,在他头上随手轻弹了一下,低声说:“没事儿,川哥罩。” 林川的声音就在他头上,他始终拄着韩小功的椅子,韩小功一直在他眼皮底下玩牌,他俩玩的根本就是一手牌。在这张牌桌上他俩是一伙的,此刻林川低声笑着说了句“川哥罩”,他说的时候绝对是坦坦荡荡没有其他心思的。 可说者无心听者未必无意。 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他胳膊再无意间碰到韩小功脖子的话,韩小功就会起鸡皮疙瘩,那处皮肤会有点发麻。 后来林川来了个电话,他得走了。他挂了电话又看着韩小功玩了两把,说:“哥走了,刚咱赢的够你输到你们玩完,别让这几个坑你。” 韩小功说:“好,谢川哥。” 林川走了之后韩小功椅子后面就空了,他又开始瞎出。有个男生说:“要说川哥这人哈,我都在这儿住仨月了,你才住一个多月,他咋不帮我。” 韩小功随手抽了张牌出了,说:“因为我不会啊,你们要坑我。” 林川给他垫了厚底,最后韩小功并不是输家。那几个去喝酒了,韩小功没去,他最近不太喜欢那些热闹的场合,吵得头疼。最后前厅只剩了他和东巴,东巴问他:“要吃东西吗?” 韩小功摇头说:“还不饿。” 东巴说:“你吃饭也没个点儿,太不、不规律了。” 韩小功笑了笑,说习惯了。 以前韩小功吃饭的确很不规律,饿了吃不饿不吃,在林川这儿住着好了很多,他在家的时候如果做了饭会叫他们下来吃,韩小功很喜欢吃他做的饭。 他挺喜欢这的。 他屋的热水其实有一阵没有了,天热,他天天晚上当冲凉了,热水没了就没了。但凉水洗头还是不舒服,有天晚上韩小功洗完澡出来给林川发微信。 —川哥。 —说。 —我屋挺久没热水了。 —没热水?你不早说。 —不洗头的话其实不重要。 —你那么长头发凉水洗? 林川很快就来了,韩小功穿着睡衣给他开的门,头发刚洗完,没太吹干。林川看他一眼,问:“坏多久了?” “差不多一周。”韩小功说。 “好像傻。”林川说了他一句,拿着工具去洗手间。 大半夜的也修不出什么来,也没东西能换,林川问他:“洗完澡了吗?没洗去我那儿洗。” 韩小功说:“洗完了。” 第二天林川换了根管,修好了之后跟韩小功说:“有事得跟我说,跟我不用分里里外外的。” 韩小功笑着点头:“好的。” 他在林川这儿从春天住到夏天,再到秋天。中间他出去过几次,想着是不是该换下一个地方了,可这里住着很舒服,林川做饭很好吃,所以韩小功走了也还会回来。 他不是住得最久的房客,有个姑娘已经在这住了一年。 韩小功和林川已经很熟了,以及东巴,甚至打扫卫生的阿姨,厨房做饭的大叔,他都见过也挺熟悉。有时候林川和东巴都出门的话,会让韩小功帮他们看个店。 秋天的时候,店里来了伙房客,是三个小姑娘。 她们进来登记的时候林川没在,东巴站在吧台里给她们拿钥匙。韩小功本来坐在沙发上过看书,他抬头的时候有个女生看到韩小功的脸,突然出声“啊”了一声。 韩小功看向她,她立刻躲开视线。韩小功收回视线之后那个女生用胳膊碰了碰她的同伴,三人凑头小声说着话,另外两个女生看向韩小功,随后三人视线相交,彼此交换着眼神,看得出来很意外。东巴看着她们,拿了钥匙带她们去了后院。 那天晚上林川坐在院子里修一盏灯,工具都乱七八糟放在桌边,他手里拿着把螺丝刀在拧螺丝,手弄得很脏。韩小功坐在他对面看花,也看他。 秋天了林川也不穿外衣,黑色的短袖,把他身上的肌肉都显出来。这人身材确实棒,看着很有力量。 林川边修灯边和韩小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他们已经这么熟了,聊天都很自然,是一对很熟悉的朋友。 后来那三位女生从外面逛回来了,林川跟她们打了声招呼,她们就坐在花边的秋千上,小声聊着天,不过视线经常在韩小功身上转。韩小功感觉到了,他不太当回事,习惯被别人盯着看了。 不过后来突然有一位开了口,问:“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是小功吗?” 韩小功转头看向她,林川也停下动作看了过去。韩小功挑着眉,那位女生看着他的脸,抿了抿唇说:“我们喜欢过你。” 喜欢“过”,她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韩小功淡淡地笑了下,说谢谢。 那位女生说:“我跟着你微博三年,真的很喜欢你。但那件事你应该道歉的,你确实错了。” 韩小功没什么话说,只是看着她们,还是浅浅地笑着,耸了耸肩。他转回来,女生接着说:“我很不愿意相信我喜欢的是个烂人,别人骂你人品烂的时候我反驳过的,我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样只要你说了我们都信,但你什么都不说就那么认了,挺……失望的。” 韩小功没回头,那位女生也没再说话。林川也收回视线,接着修灯。 韩小功说:“可以去微博搜搜我,有瓜吃。” 他说完就笑着站了起来,转身上了楼回了房间。 那三位女生只在这里住了两天,接着去下个城市旅行了。 她们退房那天韩小功早起去外面刚转回来,看到她们三个,那晚说话的小姑娘抿了抿唇,韩小功跟她们说了声再见。 女生抬眼看他,还是小声说了句:“希望你以后都好。” 韩小功笑了笑,和她说:“谢谢喜欢过我,其实我没什么值得喜欢的,我只有这张脸。但也不用失望,我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可也没那么烂。对我失望我不觉得遗憾,但是如果自己喜欢过的那几年时间,留下的都是失望,这挺遗憾的。所以往前看吧小姑娘,我没带给过你们什么,但我的离开是坦荡的,别失望。希望我曾经的小姑娘们,开开心心长大。” 他说完就笑着进去了,没再回过头。 那天下午,林川坐在前厅的沙发上玩手机,韩小功问他在看什么,林川说:“看你的瓜。” “噗。”韩小功笑了声,靠着柔软的沙发扶手,玩着简单的益智小游戏。 过会儿林川就把手机放下了,韩小功抬眼问他:“看完了?” “没看完,但也看个差不多了。”林川点了根烟。 韩小功问他:“什么感想?” 林川说:“挺意外。” 韩小功挑眉:“意外啊?意外我做过的烂事?” 林川点完烟,把打火机扔回茶几,道:“意外你是个gay。” 韩小功眨了眨眼,后来失笑:“……你这关注点。” 林川不怎么在意地说:“我从来不看网上这些,真真假假从哪儿看,我分不清真假所以我不看,也没那闲时间。” 东巴从外头钻进来,搓着手说:“下雨了!差点挨……浇了我!” 没人搭理他,这边横条沙发上一边坐了一个,俩人互相看着对方,林川说:“哥不跟你绕弯子,知道你是gay之后我踏实了不少。” 韩小功笑着抓了抓头发,看着林川说:“你也没问过我啊,你早问我就早告诉你。” 林川说:“我没好意思,我也怕你不是就住不下去了。” “小看我了。”韩小功盘着腿,宽松的裤子卷起来,露出一截白白的小腿,他手随意地搭在自己腿上,问,“那现在呢?你知道了,然后你想怎么?” 林川咬着烟,看着他,过会儿说:“这么吧,话反过来说。哥跟你交底,你住半年了,我这点心思也吊得我难受,惦记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底给你,你看你想怎么吧,你定。” 他说完这句,俩人都没再说话,韩小功半笑不笑的,林川沉默着抽烟。东巴站他俩身后简直都有点傻了。 他就出去一趟,这都发展成啥了啊。 林川让他定,可韩小功能定出什么来啊,他什么都定不下来。 ——他俩撞号了。 摆在眼前的,林川就不可能是个0,那明显是个纯纯的1。撞号了就别搞了,没未来。 韩小功当时没回林川那句话,当面什么都没说。东巴在他俩身后都震惊成哈巴狗了,还怎么说。 所以韩小功躺在床上,给林川发了条消息。 —川哥。 林川回他:怎么了? 韩小功说:你要能躺下去,现在你就可以过来。 林川隔了几分钟才回:什么意思? 韩小功:我不当下面那个,咱俩没法弄。 林川又隔了好几分钟,才发了个:靠。 韩小功心里也都是这个,靠,靠靠靠靠靠靠。他对林川没意思吗?那是胡他妈扯,用林川的话说,惦记不是一天两天了。 以前那些韩小功都能压住,但是这个他确实压不住,气场就不行。可是韩小功从来不当下面那个,他不喜欢被人压。这事怎么解,他跟林川怎么搞。韩小功躺在床上翻了两次身,折腾不明白。 这事过去了就没人再提,他俩像没有过这事一样,还是该怎么怎么,见面了也不尴尬。 倒是把东巴尴尬坏了,每次看见他俩结巴都更严重了,“你你你”地也“你”不出来什么。 韩小功不是刚碰感情的小天真了,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住不下去,他太淡定了。 林川做好饭给他打电话,韩小功接起来:“哈喽川哥。” 林川说:“下来吃饭。” 韩小功问:“吃什么啊?我不怎么饿,不太想吃。” 林川只说:“赶紧下来。” 韩小功于是笑着说:“来了。” 他把头发随手扎了下,下了楼。林川跟他说:“叫你吃饭你就赶紧下来,别在那儿叽叽歪歪。” 韩小功非常配合地点头:“好的老大,知道了老大。” 没有别人占院子的时候,韩小功每天晚上会在院子里坐一会儿。他太喜欢那片花了,那片花让他觉得像家。说来可笑,曾经觉得自己没有家,那栋老房子顶多算是一个腐烂丑陋的巢,可现在每次想起来,却会下意识觉得那是家。人总是贱的,司涂在的时候他从来不看花,也没喜欢过。 可现在他爱极了那些漂亮又鲜艳的花。 林川弄花的时候跟司涂不一样,司涂总是干干净净的,带着手套拿着工具弄得温柔又小心翼翼。到了林川这儿,他就只用手,所以每次弄花都是满手的泥。他蹲在那儿的时候,满身粗犷气息却要悉心侍弄那些娇贵的植物,那个画面韩小功也挺喜欢看。 偶尔天气太舒服了,韩小功会在院子里坐到睡着。睡着了他手里的抱枕就会枕在头下面,身上还盖个毯子,他从来不委屈自己,知道怎么让自己惬意舒服。 星星沾了满天,月光撒的温柔。东巴去睡了,林川关了店门,也要睡了。进了院子却看见韩小功缩在长条椅子上睡得宁静。 林川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手指屈起,指关节轻轻敲了下他的手背。 韩小功没醒,林川于是又敲了敲,低声笑着叫他:“醒醒了,你是谁家小猪进了我院子。” 韩小功眼睛还是没睁,却反手抓住林川的手。 林川被他抓了手,韩小功睁开眼看他,打了个哈欠说:“谁家的谁领呗。” 林川扬了扬眉毛,看着韩小功,过会儿笑着问:“那我可领了?” 韩小功点头,半睡不睡那副样子看着还挺乖,也不知道是真乖还是装的:“领呗哥哥,领回去你看我们能干点什么,干瞪眼吗?” 林川被他噎得没话说,蹲那儿看了韩小功一会儿,俩人视线相交,都是有热度的。 林川突然起身把韩小功扛起来的时候,韩小功吓了一跳。 他那么瘦,林川扛个他跟玩儿一样。 “靠,哥你是要干什么。”韩小功硌得难受,头朝下控着,脸都憋红了。 林川房间在一楼,他直接把韩小功扛回了自己房间。 韩小功被放回沙发里的时候眼前还是晕的,他边捏眉心边笑,问林川:“你抽什么疯啊?” 林川两只胳膊把他扣在沙发里,整个人把韩小功罩住了,他低头盯着韩小功说:“你让我领的,领了你就别走了。” 韩小功从来不是矫情的人,他仰着头跟林川对视着:“那我今晚住你这。” 林川眼神发暗,猛地吻过来的时候,韩小功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仰头和对方接吻。 林川接吻很凶,他的手,他的气息,都很凶。韩小功喜欢他凶。 其实这是个意外,按照正常来讲他们会各回各的房间,不会发生这些。可韩小功意外地在院子里睡着了,然后他们进行了一段有些暧昧的对话,之后韩小功被强行带回了林川的房间,他们接了个长久炙热的吻,他们吻遍对方,然后没有做到最后。 韩小功那晚也真的睡在林川房间,第二天早上在林川床上醒过来,醒在他胳膊圈起来的小空间里。 呼吸间都是林川的气息,都是安全感。 韩小功又闭上了眼睛,接着睡了一个小时。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林川在他脖子后面轻轻地亲。韩小功的头发铺在林川胳膊上,铺在他们中间。林川撩起他的头发,轻轻咬了一口他又白又细的脖子。 韩小功没回头,还有些纵容地笑着说:“头发都能盖住,咬吧。” 他这么说了之后林川玩了好一会儿他的脖子,弄得韩小功发痒,后来缩了下脖子说:“脖子中间能盖住,你往两边咬就盖不住了,差不多行了。” 林川环着他的那只手移上去,在他脖子侧一个位置点了点说:“晚了,这儿昨晚就弄上了。” “我知道,”韩小功仰了仰脖子,“你好像特别喜欢我脖子。” “对。”林川低低地笑了声,胸腔的震动韩小功的后背也能感觉得到,他觉得很喜欢。他抓了林川的手,修长手指从他指间穿过去,林川说,“你不知道你头发缠在脖子上的时候有多勾人。” 韩小功还是笑,说:“觊觎很久了?” 林川又在他脖子上碰了碰,“嗯”了声。 他俩从一个房间出去的,没人知道,东巴也没看见。 但是东巴看着他俩的眼神还是很奇怪,脸都有点红了。 韩小功笑着问:“怎么了这位小可爱?你一脸捉.奸了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东巴看看他又看看林川,小声说:“你俩昨晚就是睡、睡一起了。” 韩小功问他:“你早上去他房间了?” 东巴脸又红了,说:“我我、我昨晚看见的。” “你你、你看见就看见你脸红什么。”韩小功学着他的结巴,逗他玩。 东巴被他学,气得脸往旁边一转,也不搭理他们了。 这种事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俩人都早被对方迷得要死,这口肉在嘴边惦记半年了,现在虽然吃不着,但总还是可以啃半口的。韩小功琢磨过这事儿,他是真压不住林川,这人就没带半点被压的气质,那感觉也不对。这么看他俩是真不合适。 可他也是真喜欢。 韩小功早就被迷在这了,他在这里住了半年多了,魂都断这了。林川让他觉得踏实,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踏实,在他这过日子,好像日子每天都很容易。林川就是那种,哪怕明天不容易的事情要来了,他也能很快就让生活变得继续容易下来。 所以有天在他的房间,他的床上,韩小功从枕头底下摸出套和油扔给林川的时候,他是没犹豫的。 真喜欢,真想留在这儿。 当时俩人都已经情动了,林川眼神暗沉,韩小功头发散着,视觉冲击很强,显得有点妖,是真的美。他袒着细白的脖颈,半笑着伸手去抱对方,在林川耳边笑着说一句—— “头一回来这个,川哥疼疼我。” 川哥确实会疼人。 男人想对你好的时候能把人惯上天,他想给你安全感的时候你就没有一天不是踏实的。 韩小功段位那么高,恋爱没少搞,但这么动心想求个安稳求个长久,这还是头一回。 这里是司涂离开之后他第一个落脚点,不经意间撞进一个温暖的巢。 既然韩小功是真动了心的,他可着劲想让人喜欢想动真感情,那他就比谁都真。他这种人像是始终挂在天上,摸不着看不透,其实无非还是没碰上真那么心动的人。 “欢迎、光临。” 某年某日,一对高个帅哥推门走进来,东巴热情地朝那两位打了个招呼。 其中皮肤偏黑的那位问:“嗨,有房不?” 东巴问:“预约过吗?” 对方笑着摇了摇头。 他笑起来太帅了,东巴都有点要脸红。东巴又结巴了:“没预约我得问、问问。” “问谁啊?”帅哥问他。 东巴说:“问我们老板。” “林川啊?”他还是笑眯眯的。 东巴眨了眨眼。 旁边那位皮肤很白的帅哥也开了口,说:“去问韩小功。” 东巴又眨眼,问:“看来是……熟人!” 白皮肤帅哥挑了挑眉,问另外一位:“熟吗?” 那位笑着逗东巴:“那应该正经是挺熟的,要不你打电话问问?” 东巴犹犹豫豫拨了电话过去,韩小功声音一听就是还没睡醒,问怎么了。 “来了两位帅、帅哥,好像跟你很熟!”东巴说。 那边安静了片刻,之后问:“多高?” 东巴瞄了那两位一眼,说:“185挡……不住。” 韩小功顿了下,笑了出来:“……靠。” 东巴问:“怎么安排两位帅哥?” 韩小功笑着说:“撵出去吧,反正咱店也放不下。” 东巴看着那两位,其中一个在笑,另外一个说:“烧了你店。” 韩小功在电话里笑完说:“等着。”